声明:本书为久久小说网(jjxsw.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找好书,看好书,与大家分享好书,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小说下载尽在 http://www.jjxsw.cc - 手机访问 m.jjxsw.cc--久久小说网 -------------------------《全本校对》---------------------------------------   一夫一妻  作者:知好色   清昭冷笑劝种马男友快点穿越回可以一夫多妻的古代,结果却自己穿越了。   一夫多妻在那个世界正常无比,却往往有无数悲剧。   清昭不求用李白的诗词扬名天下,只求有人能懂她一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清昭不求用现代歌曲吸引美男无数,只求有人能微笑听她一曲: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清昭的愿望:不造玻璃不开店,不进宫不争宠,找平凡人养我一辈子。   清昭的目标:打造环境友好型,资源节约型社会,坚持一夫一妻制!     1.穿越   “你说什么?”清昭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现在什么人没个情人?我手下的小张都在外面包了一个女人,我一个大老板如果还只是有你一个岂不是要被别人笑话?”张乐皱了皱眉头。   “张乐,你可真有本事,可以这么无耻的说这样的话!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难道说现在专一要被人家笑话?张乐,我告诉你,不管你其他的女人怎么想怎么说,反正现在我知道了这件事,那么,咱们玩完了!”清昭怒了却反而平静,于是盯着张乐沉声道。   “清昭,你别这样,你应该知道,我最喜欢的还是你,不然我不会现在主动告诉你嘛,以后我娶的肯定还是你,只不过小菲我也不能抛弃,你们两个可以做好姐妹啊。小菲是乡下来的,不会跟你争什么的。”张乐柔声安慰道。   清昭以前很喜欢张乐的声音,大学里也是因为张乐的一首歌而和他认识,而此刻听着他的声音,清昭只觉得厌烦。   “你疯了吧?还好姐妹?!”清昭怒极反笑,“张乐,你是不是种马小说看太多看魔怔了?这样吧,你干脆随便找个楼跳下去,兴许穿越了呢。到时候你想找几个都没问题。”   “清昭,你怎么这,我……”张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清昭便忍不住打断他,“好了好了,张乐,我呢,也不想和你多纠缠了,咱们一拍两散好分好离吧,以后你再找几个‘不会争’的在你身边当好姐妹吧。”   说罢,清昭一把甩开张乐的手,大步踏了出去。   张乐没追上来,可能是真的在思索清昭说的话的可行性。   清昭慢慢走上街头。虽然刚刚她一直表现的很淡定很冷静,可是清昭的心里不是不难过的。   张乐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温文有礼,待人和善,而且对她很好,多少人都羡慕。清昭不要求张乐白手起家成功后没有任何改变,但是怎么会这么离谱呢?清昭一直是个很知足的人,她那时候想,就算以后张乐变了,喜欢上别的女人了,自己也要拿走属于自己的一份东西然后潇洒离开,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张乐会这么荒唐。   “故人心易变……”清昭叹了口气,最后回望一眼那栋大楼。这是张乐的公司,她曾在这里陪同他渡过最难熬的岁月,从20岁到28岁,她为他浪费了自己最美好的8年時光,他却甚至连尊重都没有给她。   什么好姐妹?!什么只有一个女人会让人笑话?!现在的时代已经日新月异到这种地步了么?!   清昭非常难过,却因为失望更大而没有流泪。   G市的夜晚很喧闹,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清昭漫步在一个小区里,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律师,然后把自己的财产拿过来。清昭想,就算张乐变了,自己也不必就此颓废,应该以自己那逝去的8年时光为教训,好好打拼!   “嘭!!!”突然一阵巨大的撞击声想起,一时间所有人都看过去。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跳楼了!”一个尖锐的女声喊起来,周围的人民赶紧跑过去,几个年迈的老者赶紧捂住了自己身边小孩子的眼睛。   “天啊!”那道尖锐的女声又响起,“跳楼的人好像没死,却压死了一个在楼下行走的人!”   “什么?”   “有没有搞错,又不是小说……”   “天啊,真不可思议……”   “别说那么多,赶紧把这个人送医院,死了的也让人来清理,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   痛,痛死了。   这是清昭唯一的想法。   她感觉到从头至脚都有强烈的疼痛感,就像有人拿什么东西重重地锤击她。   而且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十分难受。   “唔……”清昭忍不住出声。   “呀,四小姐醒了!四小姐醒了!”一个聒噪的女声响起。   清昭感觉头有些发昏——什么四小姐?   “吴婆,四小姐醒了么?太好了……”只听得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后,一个妇女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担忧。   “是呀夫人,真真是佛主保佑。”好象是叫吴婆的女人赶紧道。   清昭感觉到一双大手慢慢拂上自己的额头,然后那个妇女又道:“为什么眼睛还没睁开?”   “哎呀,估计是受了太大的惊,而且烧也没完全退……可是四小姐刚刚支吾了一声呢。”   “清昭?清昭?阿娘来看你了……”妇人温润的声音在清昭耳边响起。   那妇女的手有些凉凉的,很舒服,清昭却无暇顾及那么多,只感觉身上的冷汗冒的越发厉害了。   什么娘?什么夫人?什么四小姐?   虽然她们叫的是自己的名字,但她的母亲很早就死了,而且这里的人说话的方式以及那种奇怪的口音……   兴许是太过惊恐,清昭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清昭眼里的是一个打扮的很富贵的女子,金灿灿的首饰与上好的布料都显示出女子是有钱人家的人。而细微的皱纹则表现她已有一定年龄。   而她身后一个看起来年纪更大的女人女人则穿的比较一般,是普通的粗麻布料,也没什么多余的打扮。   清昭顿悟了。   她一定是穿越了。以前她无聊时也曾在友人的介绍下翻阅过两本这样的书,而且觉得挺有意思的所以看的不算少,只是后来忙起来便不太看了。而后来张乐又喜欢上了看这一类的书,不过一般是男主穿越,而且多是种马类的,她没什么兴趣便也不大看,只是觉得张乐看那书委实很诡异,所以开始才会让张乐干脆去跳楼然后穿越好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下,穿越的竟是自己?!   清昭有些欲哭无泪,她走的好好的,突然一个东西就掉下来砸中自己,然后一睁眼就是如此光景了,这,这……她已经很倒霉了,怎么老天还不放过她呢?   而另清昭没想到的是,自己有些委屈的时候,竟立马感觉到眼眶有些湿润。她向来不是爱哭的人,可是此番却立刻哭了出来,很不对劲。   见她睁开眼睛后又立马哭了起来,那妇女皱了皱眉头,一副担忧的模样:“清昭,你怎么了?是不是还痛啊?乖,不哭,阿娘在这里呢……”说罢就一直在摸清昭的头。   清昭马上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自己的身子很小!简直是孩童一般的。   “唔,我……”清昭才刚刚开口便猛然住了嘴。   现在她的声音太古怪了,软软的,像糯米一样,而且和她们一样带着奇怪的口音。   “怎么了?”见清昭停止哭泣,妇女问。   “没……我很好。”清昭连忙回答,然后接着道,“只是,我觉得脑袋晕晕的,似乎好多东西不记得了,也不知是怎么了……”   没想到这话刚说出口,妇女和吴婆都一同笑了起来。   “傻孩子,你才六岁,哪里有好多东西记得。”妇女含笑摸了摸清昭,“你只需记得我是你阿娘,你是小清昭就可以了。”   明显是逗她的话,清昭此刻却松了一口气,总算确定了女子的身份。不过“清昭”这个名字,同自己的倒是一样,就是不知道姓什么。   “吴婆,四小姐才六岁,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自各掂量掂量。”那女子起身对着吴婆道,语气冰冷,全然不似刚才的温柔。   “夫人,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那时候二小姐说要带四小姐出去玩,二小姐平时懂事又乖巧,我就没想什么,谁知道竟会碰见一个疯子忽然闯过来,让四小姐受了惊吓……”吴婆连忙跪下,连连道。   “哼,谁知道呢,谁知道!”妇女略带恨意地道,然后扶起吴婆,语气又变得温柔,“吴婆,我也没什么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这事你真该好好掂量,画桥再怎么懂事也不过才8岁,而且也并不是我亲……你怎么就能放心呢!”   “我下次一定注意!”吴婆赶紧道。   “我希望不要再有下次了。”妇女摇了摇头。   “……喏。”吴婆应道。   “清昭啊,你乖乖的躺在这里休息啊,阿娘先去通知爹爹,一会回来看你,啊。”那女子转身安慰清昭片刻,然后带着身后一个小丫鬟离开了。   “嗯。”清昭乖巧的点点头,眨巴着眼睛目送妇女离开。   那唤吴婆的人一幅松了口气的表情,走过来摸摸清昭的额头道:“四小姐,还好您醒了,不然吴婆这把老骨头怕是不保啦。”   “吴婆……您是叫吴婆么?我真的有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呢,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么?”清昭眼珠子转了转,用那糯米一般的声音问道。   “啊?”吴婆愣了愣,她本来以为四小姐不过是一时没缓过神来,却不想……   这可是头等大事,想来刚刚夫人是和她一样以为得。若是真让大夫人知道四小姐变成这样,那还得了?   这样想着,吴婆赶紧道:“我是吴婆,刚刚那个是你阿娘,也是楚家的大夫人沈倩,楚家当家的是楚风老爷,乾镇的县令,正七品。还有一个二夫人王如,还有大夫人的陪嫁丫鬟沈红。”   清昭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对于官职什么的不甚清楚,而且这里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朝代或是架空的。   “你有一个大姐楚烟柳,乃大夫人所生。二姐楚画桥,是二夫人生的,还有三哥楚流鸿,是大夫人生的,你是老幺,楚清昭。”吴婆又道。   这个很重要,清昭点点头使劲记住。   “其他的下人什么的你记不记得都没事……四小姐,以后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务必问我呀,千万不要问夫人,更不要说你忘记了……”吴婆显然很紧张,额头上的冷汗一直在冒。   “我知道我知道。”清昭点点头,暗想,看来这沈倩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和善,看吴婆这幅担惊受怕的模样便可略知端倪。   吴婆见她应了下来,顿时觉得很放心,只觉得这么多天的劳累都没什么了,一切都过去了……   “那个疯子什么的是怎么回事呢?”清昭问。   “啊,那个……”吴婆听她问这个,有些羞愧地道,“是二小姐说要带你出去玩,我本来要跟着去的,小岑那臭丫头——就是刚刚跟着夫人后面的那个小丫鬟,非得拉着我说东说西,我一时入迷就忘记跟着了,没想到一会儿之后二小姐就哭着跑回来,说你被疯子吓晕了,我们赶紧跟着她跑,发现你躺在原地,正发着烧,然后你一躺就躺这么久,现在终于……”   “原来是这样……”清昭点点头,然后打了个哈欠,“吴婆,我要睡觉了。”   “嗯嗯,赶紧睡吧。”吴婆忙不迭的点头,“我守在这里呢。”   清昭冲她一笑,转过身去,却没有睡着,而是静静地流下了一滴眼泪。   她没想过,那些小说里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根本是不信这些的,开始叫张乐去穿越也不过是气急随便说的,可是现在自己不但穿越了,还变成了个六岁大的娃娃,委实很委屈。   清昭已经过惯了现代的生活,每天早出晚归,面对一大堆散发辐射的东西工作着,偶尔熬夜,最后在面对成果时自信的微笑。   虽然她也感觉疲惫,但是身为现代女性的坚强让她根本不随便抱怨。况且张乐做的很好,而自己和张乐的关系特殊,她不想让不知情的人随便说她今天的成就是用这样那样的手段换来的因此更加努力。   而现在呢?什么都没了,计划好的新生活,统统都没了。   清昭这样哀怨的想了半天,决定把眼光往另一个方向看,毕竟生活总归是要过下去的,开心总好过难过一辈子。   现在自己是个六岁的小娃娃,爹爹是个七品官,那么条件也不错,虽然看样子大房和二房有些争斗并且可能也连累到了自己,但是以后只要小心地避开也没什么大问题。沈倩似乎对自己挺好的,也无需担心家暴之类的事,而自己是老幺占了年龄的便宜比较好讨人欢心。   这样,其实也不失为是另一种新生活。   而且清昭其实是很知足的人,相信“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清昭满意的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睛,昏昏睡去。   2.烟柳画桥   清昭睡醒之后,吃了吴婆弄的小米粥又睡了会,后来听吴婆说沈倩已经来过了而且让大夫看了看,烧已经退了,过会老爷就该来了。   清昭晕乎乎地听着,这身体兴许是太小,所以一直没什么精神和力气。   过了片刻,有嘈杂的声音传来,吴婆赶紧帮清昭理了理衣服和头发:“四小姐,老爷来了。”   “清昭。”吴婆话音未落,一个沉稳的男声便传了进来,吴婆赶紧行了个礼。   清昭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是个已有些年迈的男子,却不似现代老年人都有发福的肚子,而是很清瘦的,有些许胡子,脸上有淡淡的皱纹,脸上也有声音里带有的那种沉稳威严的感觉。   见清昭愣愣的看着他,楚风大步迈过去,道:“清昭?”   “啊,爹爹……”清昭反应过来,连忙道。   “你啊,点点大的人,老是这么不安生,现在知道怕了吧。”楚风捏了捏她的脸,脸上满是关心和淡淡的责怪,倒颇有慈父的模样。   “唔,嗯!”清昭赶紧点头。   “哈哈,你平日那么闹,这次之后倒也乖了不少,算是因祸得福吧。”楚风满意的道,然后又对着外面喊,“画桥,你进来吧。”   清昭马上反应过来画桥就是那个二小姐,也是让“自己”死掉的间接祸首……   过了一会,一个粉红色的小小身影慢慢地走了进来,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一点点挪进来的。她低着头,清昭看不清她的相貌,于是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等到她挪完了,终于到清昭床前了,楚画桥才慢慢抬头,露出一张娇俏可爱却涨的通红的脸,眼里还隐隐有泪珠在闪动。   “清昭,你,你要骂我吧打我吧,我……呜……”才说一句话,楚画桥便泣不成声,耷拉着脑袋止不住地哭泣。   清昭颇为郁闷的看着她,暗想,我什么都没说呀你哭个什么劲……但转念一想,这楚画桥定也是怕自己不理她了,所以又急又怕才会这样。   于是她赶紧伸手拽了拽楚画桥的衣角,道:“画桥姐姐,你哭什么,我不怪你,是那个疯子的错啊……”   闻言,楚画桥果然没哭了,从袖子里抬起那张泪水涟涟的脑袋:“真,真的?”   “嗯!”清昭点头。   “那,那就好……”楚画桥嗫嚅道,然后笑了笑,“我就知道还是清昭最好。”   清昭觉得楚画桥这话里颇含其他的意思,但也没细想,只跟着点头。   “清昭,你刚好,再休息一下为妙,这样吧,画桥,你先跟我出去,我们晚些再来看清昭好么。”一旁的楚风开口。   “嗯……”楚画桥点点头,然后对着清昭微笑了下,就跟着楚风离开了。   打发完她们,清昭微微松了口气。   吴婆又端来一碗粥,这次是皮蛋瘦肉粥,很香,清昭咕咚一下喝完了,又接着睡,临睡着前她想,自己这样还真像猪,也有点像在把以前那些熬夜的,通宵的睡眠时间都补回来。   ########   清昭再醒的时候,发现面前坐着一个没有见过的女子。   那女子约莫十岁左右,和楚画桥长的颇为相似,却没有楚画桥那种小姑娘的感觉,虽然明明看起来不大,却正襟危坐还轻轻皱着眉头,十足的大人模样。   清昭心中了然,此人必是大姐楚烟柳。   果然,见清昭转醒,她微微一笑:“清昭啊,你可醒了,姐姐我都等了很久呢。”   “唔,烟柳姐姐。”清昭乖巧地道。   “嗯,让我看看,生了一场病瘦了多少?”说罢,她轻轻摸了摸清昭的手臂,“呀,都瘦了一圈,真不得了。”   “娘一直在忙呢,开始来了两次之后都没有再来。所以我来给你一样东西——你昏迷的时候,我和娘去莲华寺帮你求了平安符,来,我帮你挂上。”楚烟柳慢慢掏出一根红线系着的三角形的小符,小心翼翼地帮清昭挂上了,清昭拿起来看了看,是红色的外表,上面用黄色的颜料之类的东西写了两个梵文一般的字体,大抵是“平安”。   “谢谢姐姐。”清昭甜甜一笑。   看来这个姐姐的确关心她的,虽然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谢什么。你跟我老是这么疏离,跟画桥反倒那么亲,我可是会嫉妒的哦。”楚烟柳半真半假地道。   “没啦没啦。”清昭摆手。   “对了,你马上就过六岁生日了,要不要让爹爹给你请个女师,教教你女红,识字什么的呢?”楚烟柳问。   “随便呀,你们决定嘛。”清昭道。   “哟,怎么病一场,性情都大变呀。换了以前你肯定早跳起来喊不要不要了。”楚烟柳打趣道。   虽然知道楚烟柳只是普通地打趣,清昭却还是浑身一怔。是呀,虽然现在她已经的的确确是“楚清昭”了,但是她完全不了解之前的楚清昭是个怎样的人,万幸的是,楚清昭才六岁,以后不论有什么变化,大家应该也都认为是小孩子长大了转性了。   忽然一阵小小的脚步声响起。   “清昭,你好些了么,明天……”楚画桥人未至音先到,清昭觉得有些高兴,因为比起老成且有些奇怪的楚烟柳,楚画桥明显更像一个可爱的小孩子,比较好相处。   楚画桥一脚踏进来,冷不丁看见坐在一旁笑盈盈的楚烟柳,明显地一怔,眼中浮现了些许复杂的神色,然后闷闷道:“烟柳姐姐。”   “嗯,画桥也来了啊。”楚烟柳笑着点点头。   清昭觉得,这楚烟柳,实在很像个饱经世事的老练人。   “既,既然烟柳姐姐在这里,我就先离开了。清昭你好好休息啊。”画桥犹豫了片刻,面有不甘的道。   “啊,哦,你先回去吧。”清昭愣了愣,点头道。   而楚烟柳则没说话,只是笑着。   清昭看着楚画桥那副奇怪的模样,才蓦地想起楚画桥是二夫人的女儿。也就是说,不论与自己或是与楚烟柳,都不算亲的。而明显楚画桥与楚烟柳更是没什么好关系,刚刚楚画桥看着楚烟柳的眼神分明不善。而楚烟柳的眼神却一直淡淡的,也一直在笑,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楚烟柳不过十岁左右大,却有如斯心计,委实让清昭小小的寒了一下。   “烟柳姐姐,说起来,你究竟有多大了呢?我都不记得了……”清昭问道,还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做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你呀,一天到晚就想着到处乱跑,自然不记得了,上个月我已十岁了。”楚烟柳略带嗔怪地道。   “那,那画桥姐姐呢?”   “她下下个月便九岁了。流鸿呢,年底就七岁了,还有什么不记得的么?”烟柳有些无奈地一次性报光,免得她再问。   “没,没……”清昭赶紧摇头,问一两个倒没什么,要是问多了就有些奇怪了。   “好了,女师的事明天还是叫爹爹和娘来跟你讨论吧,我也做不了什么主,就是问问你。”楚烟柳笑着帮清昭理了理鬓角,“你乖乖休息会吧,明天流鸿那混小子估计该从姑姑家回来了,他听说你受伤了可是吵闹的很,明天肯定有你烦的了。”   “嗯。”清昭乖乖点头,然后看着楚烟柳离开,躺了下来。   哎,看来这个小小的家庭之中繁冗的事却也不少啊。清昭叹了口气。   3.前堂   清昭在清早醒来时,终于恢复精神,也没有在发烧了,于是很是满意地坐在椅子上面对小小的镜子打量着自己的样貌。   小小的人,明眸皓齿,皎皎白皙,一双嘟嘟的嘴巴煞是可人。   看来倒是有好相貌,希望不要慢慢长残。   清昭胡思乱想了片刻,吴婆就跑进来了。   “四小姐你醒了这么也不招呼我一声,来,让我看看……”吴婆伸手在清昭的额头上探了探,笑道,“该是好了。正好,三少爷中午要回来,我来帮你梳洗一下。一会去前堂见见夫人老爷吧。”   清昭点头,任吴婆帮她换上一套天蓝色的小外套,现在正值初春,天气还微冷,穿这个也刚刚好。吴婆还帮清昭扎了个包子头,用粉粉的绸带绑好,一晃一晃的很是可爱。   唔,想不到我也粉嫩了一把啊……清昭暗想。   待一切弄好了,一个模样憨厚老实的人慢慢走了过来,然后站在屋子外,道:“四小姐好了么,老爷和两位夫人都在前堂等着呢。”   他的声音很稳,毫无波澜,有沧桑的感觉。   清昭往外看了眼,只见是一个低垂着脸的男子,已经很老了,大约有40多岁,虽然面容沉静,可是左脸上竟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不过看起来已经不大明显了,估计是从前留下的。   清昭用疑惑的眼光看了看吴婆。   吴婆赶紧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是聂总管。”   清昭点点头,应了句:“好了,就来了。”   然后就由吴婆牵着跟在聂总管之后慢慢往前走。   这楚家不算小,装饰却并不豪奢,不过是一些小花小草以及假山立在中间。出了门清昭方知道烟柳和自己住的很近,而画桥却在别院里。而楚风和沈倩、王如,一同住在另一边。一般楚家人吃饭,讨论要事,都是在前堂。   聂总管一直很安静,简直让人快忽略他的存在,而吴婆则比较叨唠,一路拉着她说这说那,也不管这个六岁的小孩子能否听懂。   走了一小会,就到了前堂,清昭眼尖,还没进门就看见一群人坐在一个大圆木桌子上,圆木桌子上摆着一各大碗,里面似乎是粥,一旁是小菜,应该是早餐。楚风坐在主位,一边是穿着大红衣服的沈倩,另一边是身着粉红的一个女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应该是王如。两人身后都跟着一个小丫鬟打扮的人,清昭只知道沈倩后面的是小岑。   楚烟柳和楚画桥也各坐在自己母亲下位,安静地喝着粥。   末尾还有一个穿暗红色衣服的女子,一直低着头,应该是沈倩的陪嫁丫鬟沈红。   “清昭来了呀,过来,坐爹身上。”楚风看见清昭站在门口往里看,眼珠子还转来转去的,于是笑道。   “嗯!”清昭点点头,然后先打招呼:“爹爹,阿娘,二娘,大姐二姐好。”   “哟,昨个烟柳同我说你变懂事了我还没怎么信,今天果然变得很懂礼貌了啊。”沈倩掩嘴笑道,眉目间尽是得意——就为了楚风对清昭的宠爱。   “嘻嘻,清昭也长大了嘛。”清昭咧嘴一笑。   “你呀,真懂事就好,免得阿娘和爹爹整日担心你什么时候又……”沈倩说到这,微微停了停,然后翩然一笑就接着喝粥了,确是话中有话。   “呜呜呜……”忽然,一阵轻微的哭泣声响起,清昭吓了一跳,结果发现尽是王如。   此刻王如正用一面粉色的帕子捂着脸,偶尔抬起头,露出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像受伤的小兔子一样。   是个男人就怕这一招,果然,楚风马上发声:“如儿,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整日都哭呢,这又是怎么了?”   “我,我……”王如微微擦了擦眼角,嗫嚅道,“我以想到清昭小小的人被吓成那样,让姐姐和老爷劳心,而且还是因为我没管好画桥让她乱来,我就觉得愧疚……”   听了她的话,楚风皱了皱眉头,沈倩面无表情。   倒是画桥,她居然使劲瞪了王如一眼,然后恨恨地开始喝粥。   “如儿……”楚风开口。   “好妹妹,不关你的事。”沈倩却抢先开口,“是那疯子不长眼,也是清昭运气坏,也是是吴婆没跟紧孩子,更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教好让她总想着玩。总之,这怪天怪地怪谁,也怪不到你头上。好妹妹,你就安心吧。”   沈倩虽然说的是安慰的话,语气却淡淡的,而且那话仔细听倒别有三两分其他意思。   “呵呵,姐姐见外了……”那王如听她这么说,脸色微变,然后尴尬的笑道。   “爹爹,抱我上去。”清昭已经偷偷溜到楚风身边,见楚风一副为难的样子,赶紧伸出藕节般的小手臂道。   “嗯。”楚风见了她,爽朗一笑,一把抱起她然后吩咐沈红帮她添碗粥。   沈红应了声是,然后站起来小心地盛了碗粥放到清昭面前,对她笑了笑:“四小姐喝吧。”   沈红长的很普通,一双手较为粗糙,打扮的也很随意,倒是那笑容却意外明朗。   清昭一边低头喝着粥一边偷偷看着下面众人。   现在每个人脸上表情都各不相同,简直像一场戏剧,好玩的紧。   可惜的是,她也或多或少与这戏有些牵连,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对了,爹,娘,过些天清昭就六岁了,要找个女师么?”楚烟柳喝完粥,默默地放下,然后问。   “这要看清昭自己想不想啊。”楚风道。   “我昨日问了清昭,她说一切凭你们决定呢。”楚烟柳笑道。   “哈哈,是么,清昭你怎么这么乖,真让爹爹有些不适应。”楚风低下头看着怀里正喝着粥的小人,笑道。   “嘻嘻,我是无所谓啦,反正这日子也有些无聊,识得几个字也是好的。”清昭俏皮地道。   她说的是实话。   她想了很久,这个世界并没什么多余的消遣,可是她瞄到过自己房间里有急本不知谁放的小话本子,发现上面的字自己竟然一个也不认识。   也就是说,虽然她可以听懂他们这里的人说的那种带着奇怪口音的语言并且可以说,但是并不认识这里的字。   不认识字,就意味着以后不能以看书打发时间,也不能搞清楚这里到底是哪里——这个清昭是万万不敢问吴婆的,试想一下,一个六岁的孩子问:现在是什么朝代哪个皇帝?这该是多么诡异的场景。   所以清昭还是蛮想学的。   “嗯,这样,那等你过了六岁生日,便跟着烟柳画桥的女师一起学吧,哈哈,我们楚家三个小明珠就凑一团了。”楚风点头道。   “好。”清昭道。   这些繁冗的事也弄的七七八八了,清昭便也吃完了粥,呼了口气。   早饭吃完,清昭便跟着吴婆回自己屋里去,楚画桥也跟着清昭一起去说是要同清昭玩,而楚烟柳则说自己要去学女工,就不玩了。楚风去办事了,沈倩带着沈红和聂总管去处理楚家的事务,王如则还坐在前堂里发着呆,不知道想些什么。   4.千里流鸿   “清昭,我觉得很郁闷。”画桥坐在椅子上,扁了扁嘴巴。   “为什么?”清昭装作不知情地问,实则也猜到是因为刚刚前堂里的事。   “娘她老是这样,动不动就装可怜,根本就没有一点能力。”画桥皱着鼻子道,“她以前老跟我说眼泪是女人的武器,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该用的这么频繁吧,相比较之下,我反而更喜欢大娘,很有能力的感觉啊。”   清昭没料到画桥竟想的这么多,于是笑道:“是么。”   不料楚画桥见她这样,不满地嘟囔道:“清昭,你还是别懂事了嘛,你这样和以前那个直爽的清昭一点也不像,跟烟柳那个人精倒越来越相似了。”   清昭听楚画桥竟叫楚烟柳为人精,又觉得颇为正确,于是哈哈大笑:“好嘛好嘛,我还是直爽的清昭啊。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二娘可能只是真的觉得难过吧。”   “哼,不管是不是,她也只是做给爹爹看的罢。她长的没大娘漂亮,也没大娘能干,所以只能这样保住自己的一席之地吧,老实说,她毕竟是我的亲娘,有时候看她一副很辛苦的样子我也很难过的。可惜,我还太小了……”画桥颇为难过地道。   清昭微笑地听着,对楚画桥的好感度直线上升。这个楚画桥,一点也不矫揉造作,有话直说,虽然不排除只是对清昭这样,但是她毕竟是二房的女儿,能这样对清昭剖心剖腹,委实不易。   而且她的观念,意外地与众不同呢。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家里有一个爹爹,两个阿娘的原因吧。”清昭道。   说完这个,她猛然想起来那时候张乐说的“好姐妹”,昔日自己感觉无比荒唐的事,此刻不正在自己眼前上演么。而且其中关系错综复杂,不晓得有多麻烦。   “我们家还算好的啦。”不料画桥却摆了摆手,“一家有个四五房,六七房的不是更多么。还有皇上,唔,那个词怎么说的,三千妃嫔啊。”   “可是人不是只有一颗心么,这样多不好。”清昭皱眉。   “哎,这有什么办法呢……”画桥托着下巴,突然展眉一笑,“除非像翠姑姑那样,找个家世不大如自己,丈夫还在自己哥哥手下做事的人!”   清昭一愣,什么翠姑姑?这事吴婆可没告诉她啊。   见清昭愣着不说话,画桥道:“喂,清昭你不会真的这么想吧?虽然翠姑姑可以一个人陪着姑父,不用争不用抢的,但是姑父那种狷介的性子,多别扭。”   “啊,没。”清昭笑,“我只是想,翠姑姑什么时候来玩呢。”   “得了吧你。”画桥一脸“我明白你”的模样,“你是在想着宋千里吧,还扯什么姑姑。”   清昭顿时有些头大。   于是她道:“我去叫吴婆帮我们端点吃的来。”说罢就赶紧跑到门口,看见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缝鞋底的吴婆,上前去,问道,“吴婆,翠姑姑和宋千里是谁啊?”   吴婆听了,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四处看了看轻声道:“翠姑姑就是老爷的妹妹,楚翠夫人。宋千里是你翠姑姑和宋师爷的儿子,比你大两岁,以前老和你一起玩来着。唔,他们还有个女儿,唤宋沐,跟你本来就不太熟。”   “宋师爷?”清昭问。   “噢,真名是宋元,是老爷手下的师爷。”吴婆道。   清昭听了,点点头道:“你去帮我们拿点小点心吧。”   说罢就一溜烟跑回去了。   吴婆看着清昭蹦蹦跳跳的背景,默默地叹了口气:“这楚家的事多着呢,以后万一老爷带小姐回本家的时候没带上我,保管露泄,不过这四小姐也没其他不同啊……哎,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我这把老骨头也可以放心下来。”   她自言自语地往厨房走去,却听得一阵喧闹,料想必是闹腾的三少爷回来了,于是赶紧迎过去,果然,一脸灿烂的三少爷嘻嘻笑着小跑往这个方向过来,后面还跟着个步履沉稳的小男孩。吴婆定睛一看,笑道:“三少爷怎么带着千里少爷来了?”   ########   清昭边走边想,看刚刚画桥那副语气,难道楚清昭喜欢那个宋千里?不过清昭也没细想,毕竟是现代人,表哥表妹的,还都是小孩子,哪真能有什么。   清昭走进房间,见画桥正发着呆,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哎,清昭你回来啦。”画桥道,“我跟你说,我刚刚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清昭作好奇状。   “我在想吧,以后呢,该找个什么样的男人。”   “诶?我们还小啊……”清昭不可思议道。   “你是还小嘛,我已经九岁了,再过六年可就要及笄了,到时候也就要嫁人了。”画桥颇为认真的说。   “唔,那倒是。”清昭点点头,是她忽略了古代女子嫁人都早,“那你想出了什么呢?”   “没,我觉得,其实我还是挺羡慕翠姑姑那样的……两个人一起,多好呀。”画桥叹了口气,“像我们家,才两个夫人就挺烦的,万一嫁到了更富贵的人家多麻烦啊。”   “嗯!”清昭狂点头以示赞同。   虽然她倒没想过好用这么小的身子和一个同样不大的女娃一起聊这个,但是清昭很高兴画桥和她想的差不多。   “嘻嘻,画桥姐姐,清昭妹妹,你们羞不羞啊,这么快就想嫁人了?”突然,一个调笑的男声从后面想起。   清昭猛地转头,只见是一个长相可爱的小男孩,穿着暗黄色的马褂,绑着个小辫子,额头上还有细细的汗,应该是刚刚跑过来的。   “去,就你事多,你敢说你上街看到漂亮的大姑娘就没盯着人家看?”画桥笑骂。   “哪能啊,我才七岁,要看也是偷瞄啊。”楚流鸿的脸皮倒也不薄,笑嘻嘻的回应。   他们俩的对话你一句我一句,极为熟稔,清昭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清昭妹妹,你怎么不说话啊,莫不是伤还没好?”果然,见清昭不说话,楚流鸿露出了一点担忧,小跑到清昭面前,东看看西看看。   “我没事。就是被你的脸皮惊吓到了。”清昭嘻嘻一笑,估量着楚清昭大概的回答。   果然,一听清昭这么说,楚流鸿也笑了:“妹妹谦虚了,咱两可是‘双厚’啊。”   一时间,三个人都笑开了,整个屋子里气氛极好,其乐融融。   清昭笑完了,见门口有个少年,看上去跟楚流鸿差不多大,一身白色衣裳,墨发青绸,五官虽然还透露着青涩,但以后长大了必是个美少年。他正立在门边,默默地看着三个人,嘴角边带着淡淡的笑意。   “呀,千里你可来了,真慢。”楚流鸿也注意到了他,笑着出去。   “是你太快。”宋千里笑着反驳,然后踏进来。   他的声音很好听,宛如清风。而且全然没有楚流鸿的聒噪之感。   “嘻嘻,想不到千里也来了,清昭,你现在心里一定乐的跟朵花似的吧。”楚画桥笑着推了推清昭。   清昭愣了愣,然后笑道:“还好啦。”   楚画桥没说什么,只看着她呵呵笑。   清昭被她看的发毛,于是站起来对着宋千里道:“千里。”   “清昭。”宋千里对她微微一笑,眼角弯弯。   果然是个很安静的男孩子。清昭想。   “千里,流鸿,你们两个啊,怎么都没去看我们就来看清昭和画桥了呢。”沈倩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带着点玩笑似的责怪。   清昭一抬头,见是沈倩来了,后面还跟着王如以及楚烟柳,沈倩和王如看见楚画桥也在清昭房里的时候,两人都顿了顿,但心思却都是百转千折各不相同。   “嘻嘻,大娘,二娘,大姐。”楚流鸿回头。   “大舅妈,小舅妈。大表姐。”宋千里也笑着喊。   “嗯。”三个人笑着应了。   清昭敏锐的发现,她叫楚烟柳叫大表姐,叫自己却叫清昭。   “若不是吴婆去通知我们,聂管家可还在正门守着呢,你们呀,好好的大门不走,非得走后门,还不来打招呼,真是不乖。现在聂管家已经去通知老爷了,一会大概就该来了。”沈倩道,随后笑着看向宋千里,“千里,你一直最乖了,怎么也还跟着流鸿乱来。”   “我这不是听说清昭妹妹受了吓所以特地先来看看她么,至于千里嘛,肯定也是和我一样担心啦。”楚流鸿挠了挠脑袋,笑道。   “嗯。”宋千里点了点头。   “呵呵,千里对清昭还真是关心啊。”王如突然道,虽然眉目间在笑,却又似乎别有深意。   清昭哪里会不知晓王如是暗示清昭和宋千里之间肯定有什么,可是清昭也不免有些无力——这不是才点点大的两个人,再怎么样又能有什么,这些人也太能折腾了吧。   宋千里笑着回答:“这是应该的。”   唔,倒很有风范嘛,清昭暗想。   “什么应该呀,上次我发烧,怎么不见里来看我呢。”楚画桥插嘴。   “呵呵。”宋千里笑了笑,没怎么说话。   屋子里的人各个有心思。   “好了,别讨论这个了,清昭和千里才多大的人啊,你们也真能想。”沈倩忽然开口,虽然也还是一样调笑的语气,但是脸色却不甚好看。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烟柳五岁的时候,姐姐不就跟老爷说过想以后将她……”王如道。   “你少说两句,这里一群的孩子。”沈倩冷冷打断她。   王如轻轻撇嘴,只是一瞬间,却也被清昭看在眼底。   这下好了,原本那么好的气氛就因为这两个女人又搞僵了,真是无聊。清昭一边想着一边看了眼楚画桥,她果然正皱着眉头看着两人。而宋千里则看着脚尖,一副要置身事外的表情,楚烟柳还在微笑,风度不减。   最后还是楚流鸿忍不住了:“哎呀,怎么一时间没人说话了呢。反正清昭也看过了,正好,我肚子饿了,我们一起去前堂吧,刚好等爹回来。”   沈倩点点头:“走吧。”   楚流鸿欢天喜地地一溜烟跑出去。   清昭却有些疑惑——古代不都兴什么表兄表妹亲上加亲的么,而且宋千里长的很好看,为什么沈倩一提到这个却一副老大不愿意的表情?   摇了摇头,清昭懒得想太多,于是也跟上去。   5.吃喝   “你的身体真没事了么?我看你精神一直有些不大好。”清昭跟在人群后面走,不期然听到宋千里低低的声音。   “啊?”清昭愣了愣,然后冲他甜甜一笑,“早没事了,精神不好只是因为睡太久有些不适应。”   “你对我变疏远了。”宋千里道,用的是陈述句。   “哪有,怎么你和画桥都怎么说。”清昭赶紧笑了笑,“都说了是因为生病太久嘛,而且我悄悄告诉你……”   清昭挥了挥手,示意他吧耳朵凑过来,小声说:“我告诉你哦,其实我生了一场病之后呀,很多事情都不大记得了,所以有时候看起来呆呆的或者像你说的对你们有些疏远。但是我不是故意的。”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怕宋千里和清昭之前太熟了,到怕时候惹出什么事端或者让宋千里平白误会了,那岂不麻烦?所以干脆说清楚,还可以多知道点东西。   “啊?那严不严重?”宋千里的担忧之色立刻浮现。   “唔,好像我忘记蛮多的……”清昭挠了挠头,看见宋千里担忧之色更浓了,忙道,“但是没关系啊,我记得你是宋千里也记得大家,就是以前的一些事不记得了,反正我这么小,以后慢慢记新的事啊。”   小孩子毕竟比较好哄,听清昭这么说,宋千里立刻笑开了:“嗯。我帮你。”   清昭点点头。   其实她对宋千里的印象挺好的,宋千里看上去清秀儒雅,虽然年纪小却并不闹腾,俗话说半瓶叮当,满瓶不响,应该是个比较值得依靠的人。清昭虽然没想过以后会和他怎么样那些事,但是清昭向来是比较倾向顺其自然的爱情,如果以后真的会和宋千里有什么,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排斥。不过现在嘛,一切尚早。   “清昭,千里,快跟上来。”沈倩的声音忽然响起。   “嗯!”清昭应了声,赶紧同宋千里一起跟上人群。   “姐姐急什么,千里清昭感情好多说几句是好事呀。”王如软软的说,说的听起来是安抚沈倩的话,可却让沈倩的脸黑了几分。   一行人过了几个院子到了前堂,沈倩同沈红道:“三少爷饿了,你去做些食物吧。”又吩咐身后的小岑道,“你去帮着沈红,少一天到晚同吴婆嚼舌根,你也学学人家小桃老实待着。”   小岑平白受了骂,却又不敢说什么,闷闷地点了点头,跟着下去了。   王如笑了笑:“姐姐何必骂小岑呢,小桃只是性子闷,插不进嘴,小岑性子这么活泼,是好事。”   王如今天一直在跟沈倩作对,沈倩不满的事她都说是好事,想来是因为昨天失了面子,所以借机报复。   不过假若现在楚风在这里,她一定会相当老实。   清昭装作没听见,和烟柳画桥她们一起安分地坐在椅子上。   “呵呵,也是,聒噪些也好过人前不说话,人后乱吠。”沈倩笑道。   小桃委屈地看着两位夫人,她平日里安分守己,就连很想听的八卦也都忍着不听,这次却又被当做两人互骂的媒介,委实很无辜。   不过这上面人的事,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姐姐说的极是。”王如突然毕恭毕敬地道。   “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极是?”突然,楚风的声音传来,众人转头,果然是楚风进来了,聂管家站在门外依旧很安静。   “没什么,不过是讨论小桃小岑性子的问题,说笑的。”沈倩笑着迎上去。   “哦?哈哈,你们这些妇人就是喜欢东说西说的。”楚风笑了笑,走到楚流鸿和宋千里旁边,分别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你们可来了,尤其是你,流鸿,你这个小孩子呀,一天到晚想着去玩,也不知道学学人家千里。”   “哎呀,千里是因为他爹爹那么博学,所以是遗传的啊。”流鸿打马虎眼。   “哈,你的意思是爹爹我不够博学?”楚风笑。   “不是不是,我的爹爹自然是才高八斗,天下无敌……”流鸿赶紧乱夸。   “哈哈哈哈。”楚风笑的很开心,一屋子的人也笑了起来。   清昭发现,只要有流鸿这个话匣子在,这个家里就不怕冷场。这沈倩和王如也真是的,只知道避着楚风,却没想过要避避这一群的小孩子,万一以后哪个听多了她们的争斗,性格扭曲了怎么办?比如现在一脸微笑的楚烟柳,清昭还真没见过楚烟柳除了微笑和玩笑似的责怪,有什么其他的表情。这样不好,不好。   “千里啊,你娘怎么没一起来。许久不见,我有些想她呢。”沈倩道。   “娘最近在帮爹爹忙……”宋千里道,话说道一半却又止住。   “咳,倩儿啊,我看那个清昭的女师的事也该张罗开了,你注意一点啊。”楚风打断,然后很不高明地转移了话题。   沈倩也是个聪明人,应了声是便不再说话。   王如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沈倩,悄声道:“小桃,去催催厨房的鲍师傅,流鸿该饿了。”   虽然是悄声,却刚好一屋子里的人也都能听见。   小桃连忙应了是,然后跑出去。   沈倩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切,心中暗骂这个爱嚼舌头的小岑,指不定又是跟谁说上了,一时忘记了这事!再看看楚风一脸欣慰地看着王如,沈倩更是满心不悦,暗想一会小岑回来了定要掌她的嘴。   清昭有些疑惑地看着宋千里,帮什么忙?为什么楚风要故意打断话题?   先前楚画桥的声音又在清昭的脑中回放:除非像翠姑姑那样,找个家世不大如自己,丈夫还在自己哥哥手下做事的人!   是了,估计是这样一回事,楚翠该是帮宋远去打通什么人想让宋远升官之类的。   可是清昭也有些疑惑,为什么楚翠会看上一个身世不如自己的人呢?   清昭并非是认为女人一定要弱于男人,只是瞧现在这世界,明显的呀……   不过片刻功夫,小桃和小岑便端着菜上来了,因为尚未到晚膳时间,所以做的都是一些小菜,但却格外诱人。   几个雪白的小碟子摆上了桌,有五方豆角,油浸的鲜花椒,红亮的鸭蛋,黄瓜拌金虾。然后再是香喷喷的大米饭。   因为这些人中午都吃过,所以也只是随意尝几口菜,只有楚流鸿和宋千里盛了小些饭。楚流鸿三扒两咽,一下子就是一碗,然后打着饱嗝说还要,楚风笑骂道:“你怎么就这么会吃,瞧这张越来越圆的脸,再吃小心成大胖子,而且吃相还这么丑,你倒是看看人家千里啊。”   宋千里安心吃着饭,虽然算不上细嚼慢咽,却也是有条不乱,见楚风点了他的名,抬起头来愣了愣然后冲众人一笑。   楚流鸿憋着脸委委屈屈地道:“我这不是饿了么……”   众人谈笑间小岑又端来个果盒子,说是存货,里面都是些水果干儿还有甜品。   清昭虽然不爱吃甜,但也被那沁人心脾的香味搞的心痒痒,一看,那果盒子分了两层,一层是水果干,一层是酥油饼柳叶糖什么的。   清昭随手拿起一个水果干,一吃,居然味道不错,完全不逊色于现代的那些包装好了的水果干。   就在这样还算平和的状态下,清昭摸了摸圆圆的小肚子,满足地回屋里去了。   这回,楚画桥还是跟着她去了,不过没有进她房间,只拉着她站在门口,道:“清昭,我想明白了。”   “啊?”清昭疑惑地看着她。   “我知道为什么我们家里那两个大人为什么那么烦了。”楚画桥道。   “为什么?”清昭倒真的很好奇。   “因为她们两个太平等了!”楚画桥一副笃定的样子,“虽然分了大房二房,但是爹其实还是公平对待她们的,所以啊,谁都想压住谁,谁也压不住谁,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你说的有点理……”清昭沉吟一会,“可是……我觉得怪怪的。”   “哎,哪有什么怪不怪的,反正啊,我算是知道了,以后如果嫁了人,一定要有本事,压过其他的女人!”说完这句话,楚画桥便气势汹汹的走了。   清昭一时有些无言,楚画桥就没想过以后嫁的人家里没有其他女人么?   6.朝代   “我来自东,零雨其蒙。我东曰归,我心西悲。制彼裳衣……”大清早,清昭是被一阵读书吵醒的。   清昭不满的眨了眨眼睛,心想谁这么烦在她门口念书扰人清梦,待片刻后她清醒了些,听出是流鸿那混小子的声音。还故意喊得很大声,一遍又一遍,似乎是铁了心要吵醒清昭。   “唔。”清昭无奈地揉了揉眼睛,然后慢慢坐直来。   楚流鸿本来就守了一段时间,见清昭终于转醒,笑嘻嘻地跑过来道:“清昭妹妹,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呀。”   还不都是因为你!清昭埋怨地看他一眼,道:“哎……你这个混账哥哥。”   听了清昭的话,楚流鸿笑的更开心了,道:“是是是,我混账。”   “你一大早念什么书?还到我房门口来。”清昭道。   “哎,还不是因为千里早早地就起来在看书,我本来想练会剑,但是父亲指着我脑门让我跟千里学学,我就只能来念这个了。”楚流鸿嘟了嘟嘴巴。   “那,那你也不能来吵我呀。”清昭双眼含泪。   “啧,你最小嘛,比较好欺负,要是我去烟柳姐姐或者画桥姐姐那里去,她们非剥了我的皮。”楚流鸿毫无羞愧地道。   “我现在就来剥你的皮!”清昭大喊一声,坐起来,伸出两只白嫩嫩的藕节似地小手,往楚流鸿脸上一挨,然后使劲往外扯。   “哎哎哎,别扯啊,别扯啊。”楚流鸿吃痛地喊。   清昭嘿嘿笑了笑,继续加大力度。   清昭虽然好脾气,但是有起床气,都是以前常常半睡不醒地熬夜养成的坏习惯。现在楚流鸿这样的烦她,她自然是不会放过他。   “千里!千里!救命啊!”楚流鸿眼珠子转了转,对这外面大喊。   “你喊吧,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清昭一时间没忍住,说出了这个经典台词。   不过与台词严重不符的是,下一刻千里就不急不缓地走了进来。   见两人滑稽的样子,宋千里忍不住笑了笑。   “哎,千里,你别光顾着笑啊,快救我,救我!”楚流鸿挥着手喊。   “谁叫你一大早打扰人家清昭的,活该。”千里忍俊不禁。   “哈哈!”见宋千里是帮自己的,清昭哈哈大笑,然后松开手,“流鸿哥哥,你以后要是再打扰我睡觉——不对,是欺负我,我就真扒你皮了。”   虽然说的是威胁的话,但是清昭奶声奶气的声音和调笑的口气却让大家都笑开了,于是清昭睡意也没多少了,干脆喊了吴婆来。   吴婆也睡醒没多久,揉着眼睛嘀咕着跑过来,见楚流鸿和宋千里都在房间里,吓了一大跳道:“哎哟两位小少爷,虽然你们和小姐年纪都不大,但是到底是男女有别,以后可别随便进来,尤其是在四小姐还衣裳不整的时候。”   楚流鸿做了鬼脸便拉着宋千里离开了,宋千里出门前对着清昭微微一笑。   清昭看着满脸紧张的吴婆,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是呀,她在这里好吃好睡地过了几天,却忘记了现在是在古代,保守而封建。现在自己还小,便有吴婆这样地念叨,要是以后还得了?   清昭懒得再想,下床让吴婆帮自己梳洗去了。   ++++++++++++++++++++   清昭到了前堂,众人也都在,烟柳对着清昭笑了笑:“清昭,一会你跟我去我屋子里,晚点女师要来,你也看看吧。”   清昭点了点头。   相安无事地吃完一顿饭,清昭跟着楚烟柳绕过后院进了烟柳的房间,楚烟柳的房间装饰的极为雅致,大小适中,以暖色调为基础,淡绿色的珠帘垂在左侧,暗红色的梳妆台立在床右边,床上的被子和床垫都是粉色的,床头一个金色球形的香盒,淡淡的檀香从里面散发出来,在房屋间慢慢弥漫。   “大姐,你的房间好好看哦。”清昭忍不住道。   她不过六岁,住的是小房间,而且装饰什么的也很普通,虽然她倒不是很在意,但还是见烟柳的房间,还是有些感叹。   贵气而不奢华,清雅而不无味。   楚烟柳的房间的确很有意思。   “这也不是我自己弄的啊,虽然我也有请娘帮我修过,但是其实是先生帮忙弄的。”楚烟柳笑笑。   清昭一时没反应过来先生是谁,半响才猜到应该是说那个女师。   楚烟柳也注意到了,于是道:“我都忘记跟你说了,女师名唤赵素月,叫她先生便可。”   “好了,我先带你看看你以后大概要学什么。”楚烟柳走到梳妆台前,拿出摆在桌子上的一个篮子,从里面轻手轻脚地拿出一个红色的东西。   清昭仔细看了去,原来是一块红色的布,用竹节般的东西围了一个圆,上面绣着一对未成形的鸳鸯。   “这是必然要学的女红。女儿家嘛,知识什么的倒不是很重要,只是这些手上的活却是万万不能疏忽的。”楚烟柳笑了笑。   清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接着,楚烟柳带她看了围棋,古筝,练书法用的宣纸和毛笔,还有丹青和颜料。   后面的一些都是在书房里看的,说是书房,因为楚风不常用只是做样子,所以略嫌小,不过藏书倒是不少,大多是楚风为了充门面用的。一进书房,楚烟柳就轻车熟路地拿了本《女诫》给清昭:“一般来讲,这是必学的。不过……说来也奇怪,先生到现在都没讲过这个。”   清昭接过书,虽然表面没露出什么,但是内心却是叫苦不迭。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里要学的东西,和中国古代并无不同,只是看起来很杂,好像把很多东西都糅合到了一起,甚至连女诫这种班昭写的都有。既然这样,就代表班昭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也存在过,更代表班昭所处的东汉也存在过……   清昭忽然一怔,她想起来今天早上楚流鸿吵醒她时,念得是《诗经。东山》,不过因为当时自己有些迷糊,所以没在意那么多。可是现在想想,却很奇怪。这里究竟是哪里?   7.素月丹枫   虽然之前她为了防止别人怀疑一直没有问,但这次也忍不住了,于是装作不经意道:“说起来……大姐,现在的皇上的年号是什么?”   她这么问,一是因为一个六岁的孩子虽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所处的朝代在哪里,但年号什么的倒也说的过去,二是因为问年号虽然自己不一定知道,但是楚烟柳一定会连带着说。   果然,楚烟柳愣了愣就笑道:“你这人,什么都记不住。现在是延穆三年啊。不过你这么说倒让我想起,明朝也有近两百年了呢。”   明朝?   清昭有些激动,难道真的是以前那个明朝?可是……明朝有延穆这个年号么?清昭历史并不好,于是一时间又有些苦恼。   楚烟柳见清昭表情不大好看,以为她是为要学这些东西烦恼,于是拍了拍她的脸,道:“瞧你,皱着一张脸,就那么不想学?当初不是答应的好好的么。”   “啊?不是不是啦。”清昭赶紧道,“只是我在想,这些朝代真麻烦,怎么记都记不牢。”   “原来是这个。”楚烟柳了然地笑笑,“你才多大,哪里记得的,以后女师会慢慢教的。”   “嗯。”清昭有些无奈的点点头,哎,慢慢来吧。   在书房里静坐了片刻,终于门缓缓被推开,一个身着蓝衫的女子慢慢走进来,头上插着两根白玉簪,面容清美,神态安好,身材曼妙,见了楚烟柳,她笑道:“烟柳。”   她的声音很好听,不急不缓,宛若甘泉。   楚烟柳朝着她点了点头:“先生。”   “嗯。”赵素月应了声,转而看向清昭,“你便是老四清昭吧。”   清昭乖巧地点了点头。   “真可爱。”赵素月笑着走上前,轻轻地捏了捏清昭的鼻子。   清昭被她这么一捏,倒有些愣神,她以为沈倩和楚风帮楚烟柳找的,一定是那种很古板的老女人,想不到这个先生又漂亮又年轻,而且很亲和。   于是不觉中对她有了点好感。   赵素月不知道清昭的小心思,拿出一盘棋子,道:“烟柳,我们先来下一局棋。清昭也可以来看哦。”   清昭来了兴致,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想看,楚烟柳却道:“先生,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   “嗯?”   “为什么先生不教我书呢。”楚烟柳皱着眉头,颇为小心地道。   楚烟柳口中的书,并非是书法,乃是指诗书一块的,相当于文学知识。   “我并没有不教你啊。”赵素月也有些疑惑。   “不,先生教的,大多是诗词,然则女诫什么的,并没有讲过,只是随意提过罢了。”楚烟柳道。   “原来是这个。”赵素月微微一笑,“烟柳,你为何想学那个?”   “这不是常情么。”楚烟柳也有些不解,“每个女子都需学女四书啊。”   听到这里,清昭有些头大,女四书女四书,是自东汉至明末,先後相继问世和传播,最后由王什么的一一加以笺注,于明时由什么人合刻为《闺阁女四书集注》,简称《女四书》的。   清昭记得这个,是因为她身边有很多女权主义——包括她自己,也是有一些这样的倾向的,毕竟每一个现代女性都有自己的能力和魄力,而对于长期以来被压迫的事实自然会感到不满,因此更讨厌别人看轻自己,一来二去,总会有些女权倾向。   而大家每次说到这个,首先批判的就是压迫了封建社会乃至民国时期女性的《女四书》。   既然这里连《女四书》都有了,应该是明末,那么……难道清兵会来?自己也许还可以看到努尔哈赤?   清昭甩了甩头,看什么看,如果真打进来了,自己这条小命兴许都不保。   而那边厢,赵素月却已缓缓道:“是这样没错,可是你看过么?比如,女诫。”   “学生当然已预习,不过有些地方却看不大懂。”楚烟柳颇为自信地说。   “呵。”赵素月含义不明地笑了笑,拿起开始已被楚烟柳抽出的《女诫》,缓缓翻开,指着某一页的第一行道,“卑弱第一。你可明白?”   “嗯。”楚烟柳有些不解地点头,这是很浅显的一句话啊。   “可是,我为什么我们女子就要卑弱呢?而且还是一生下来就注定卑弱。‘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这难道不是本来就应该有的品行么?为何却‘是谓卑弱下人也’?佛说众生平等,万物相近,那么同为人的男子和女子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赵素月一口气说完,对上楚烟柳和清昭同样惊讶的脸,微微一笑,“我这么说兴许有些离经叛道,但是……你们听着不觉得有理么?”   “虽然是这样……”楚烟柳也有些犹豫,这根本和她长期的观点不符合,她一时根本不能接受,只是她长期的观点里还有一项:先生说的话大抵是对的。因此她正在苦苦挣扎要相信哪一边,是先生,还是常理?   而清昭却是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感慨,却无奈不能显露在脸上,只故意装做天真地说:“我觉得先生说的好对哦。姐姐为什么不这样想呢?”   听了清昭的话,赵素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人之本心,才是最惹人恋爱,也最真实的。”   她这是夸清昭小,反而悟性好。楚烟柳听了,面色一黯:“先生说的确然有理,只是这委实太奇怪,我觉得……我还要好好想想。”   清昭故意用小小的手指了一处地方:“这是什么意思,先生讲讲可以么?”   清昭的指的是“《礼》,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她怎么会不明白这段的意思,但就是故意拎出来试试赵素月和楚烟柳的态度。   赵素月看了眼那一段,脸色也微变,缓缓道:“《礼记》说,男子有再娶的道理,女子没有适二夫的道理。所以说,丈夫是妻子的天。”顿了顿,“这就是大概的意思。”   “啊?好奇怪……为什么男子可以再娶或者多娶,女子不行呢?”清昭挠了挠脑袋问。   “这是自古流传的。”楚烟柳道,“别说官宦人家,就连普通老百姓有个三妻四妾都是很正常的事儿。”   说这话的时候,楚烟柳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8.争辩   “烟柳,这话却并不是正确的。”赵素月笑了笑,“若说自古,古时乃是母系社会,当时的人‘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啊。”   “我指的是……夏朝以来。”楚烟柳道。   “饶是这样,一夫一妻也并不少见啊。甚至在帝王家,也曾有皇上独宠一人之事。”赵素月道。   清昭摸摸地听着两人的谈话,她敏锐地注意到,赵素月说“帝王家”时,楚烟柳的神色微变。   ——难道,楚烟柳竟是想入宫?   清昭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她前生宫斗文没少看,且不论那皇帝英俊年轻否,那么多女人,明争暗斗,你争我抢,把自己的大好年华断送与那深深宫门中不说,还要付出所有的经历和时间,只为了那个花心帝王的宠爱。最终赢家不一定有多畅快,但输家一定会死的很难看,这样有意思么?   而且清昭委实不明白,光是自己家里,也不过两房加沈倩的陪嫁丫鬟沈红,才三个女人,沈红也可以剔去不算——也就是沈倩和王如两个女人,还时常搞风搞雨的,楚烟柳竟还没看够,要去那三千妃嫔的后宫里亲自演绎么?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所以清昭很识相的什么也没说。   “先生,您呢?您难道奢望只一个人伺候丈夫么。”楚烟柳道。   此刻她的想法已经被扰乱,非常地困惑,于是干脆问赵素月的想法。   “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赵素月笑了笑,“我没想过。”   啊?清昭看向赵素月,无比失望,怎么这个赵素月说变就变了呢?   接下来却又听得赵素月说:“我没想过要伺候什么人,我只要找个人,好好的过一辈子。”   清昭顿时无比感动,知音啊……   楚烟柳皱了皱眉,她之前确然很敬重赵素月这个老师,但今天赵素月的发言对于她来说不啻于一颗重磅炸弹。她当然不想同老师争辩,但更不想让自己也变得古怪,心下生了让母亲辞退赵素月的念头,然而她转头看见清昭一脸欣慰的表情,心里一动,对清昭道:“清昭,你也这么想?”   “啊?我?”清昭没想到她会问自己,于是傻乎乎地笑了笑道,“我是没想那么多啦,不过我觉得先生说的很在理啊。”   “唔,是么。”楚烟柳点点头,不再说话。   “好了。”赵素月把棋盘一收,“我言尽于此,不过嘛,我也知道这些想法你和楚夫人大概都不能接受,所以一直也没说,今天一吐为快了,若是你想让楚夫人辞退我也是没关系的。人各有志,你开心就可以了。”   赵素月笑的很真诚,看来是对于自己或许会被辞退一事毫不在意,倒真是个有性子的姑娘。   “啊,怎么会。先生教的这么好,而且我也习惯先生了,怎么会让先生走。”楚烟柳赶紧道,“不过先生说的这些,我的确不能认同,但是像先生说的一样,每个人的观点都不同,以后我们只要不谈论这方面的事就可以了。”   “烟柳真是像大人一样。”赵素月笑了笑,摸了摸烟柳的脑袋,“你能这么想,证明你是一个豁达之人,我很开心。”转而又捏了捏清昭的脸,“你虽然小,倒也颇为精灵古怪,假以时日是个好姑娘。”   清昭甜甜的笑了。   说完一番话,赵素月便离开了,清昭和楚烟柳留在书房里面面相觑。半响,清昭说:“我觉得先生好厉害哦。”   “呵呵,是啊。”楚烟柳笑了笑,眼神闪烁。   +++++++++++++++++++++++++++   出了书房,清昭嚷嚷着肚子饿,回自个的房间去了。   楚烟柳在书房里又待了片刻,然后慢慢走进了沈倩的房间。   “娘,在吗?”她柔声问。   “烟柳啊,进来吧。”沈倩答。   得到首肯,楚烟柳缓缓推开门,慢挪步子走了进去。沈倩正在看楚家开销的账本,见楚烟柳脸上一派复杂的表情,于是把笔放下,揉了揉太阳穴道:“烟柳,怎么了?”   “娘,您知道今日,先生同我说了什么么。”楚烟柳开口。   “什么?”   楚烟柳把赵素月的话重复了一遍。   “赵姑娘出生与书香世家,虽然已经家道中落,但自小受的教育并未少,为何会有这种想法。”沈倩皱了皱眉,“你是想辞退她么?”   “不是。”楚烟柳摇了摇头,继续道,“今天清昭和我一起听课时,一下子就被说动了,由此可见先生的理论虽然有些骇人,却也还是有理的。我想……让画桥一起来听听。”   沈倩怔了片刻,随即明白过来楚烟柳的意思。   “你是说,防止6年后……”沈倩轻轻道。   “正是。”楚烟柳点头。   “虽然这样,清昭是因为年龄尚小且没有这方面的意识才容易被说动,但画桥也不小了,而且妹妹也教了她那么久,恐怕要改变并不容易。”沈倩摇头。   “虽然这样,还有6年的时间啊。”楚烟柳道。   “唔,我想想吧。”沈倩摸了摸她的头发,“总之你安心。”   “嗯。”楚烟柳点头,然后慢慢离开。   沈倩目送自己的大女儿离开,眼里满是复杂的神色。   6年后,楚烟柳16岁,楚画桥15岁,两人都已及笄。   6年后的那一年,也正好是三年一次的选秀女入宫的时候。选秀女的条件,一是女子已及笄,二是父亲是五品以上的官,楚风已经联络好一个四品官,愿意把位置让给楚家女儿,而楚烟柳,楚画桥,却是两个人。   这事楚风一直没有表态,也格外让沈倩和王如心焦,现在楚烟柳竟想用赵素月的思想替楚画桥洗脑,委实挺让沈倩心惊——这女儿不过十岁,却也想的深远。   然而,沈倩对着楚烟柳离开的方向笑了笑:“我的傻女儿,你以为画桥不想入宫了,我的好妹妹就会让她不入宫么。就好像假如你今天被赵素月影响了,我照样要让你在六年后安安稳稳的入那扇门。清昭即使今天受了赵素月的影响,我也还是会让她入宫或者嫁个好人家。”   说罢,她有些黯淡的笑了笑:“就算是那深宫,也好呀。我不能再让你们像我一样,至少,不能像以前的我一样。”   9.沈倩   出了房门,沈倩一路向王如的方向走。   王如的房间离她并不远,而且两人房间都一样。因为虽然沈倩是妻,王如是妾,但说实在的,沈倩的家身其实并不如王如。   昔日沈倩的父亲是个商人,穷时娶了沈母,后来兢兢业业多年,虽不算富贾一方,却也是有小钱财的人家,然后沈父娶了个漂亮的小妾。   沈倩彼时不过一个青葱少女,还未有今日百转千折的心思,她在父母最困苦的时候出生,当初很得沈父喜欢。后来小妾生了个男孩,便对她也渐渐淡了,不过吃穿用度却也不曾少。   沈倩虽也是看着《女四书》长大的,但也看过很多追求自由爱情的话本子,于是便与家中的一个长的颇为俊朗的小厮有了微微的情感,虽没挑明说,但眉来眼去中,两人都明彼此的想法。   然而后来沈父爱上了赌,还喜欢喝醉了之后去赌。这样,就被几个流氓瞧中了,故意趁着他不清醒的时候跟他赌,然后联手出老千,把他的钱全骗来。   母亲在家中操劳,没过上几年好日子便放下手中的一切出外去做工,结果那穿金戴银的小妾反而同沈父说,沈母出外干活,就是为了损沈父的面子。   那沈父输钱输到阴,也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抓着沈母打了一顿,没想到沈母因为天天操劳本就体力不支,加上最近感染了风寒,这一打,竟打死了。   沈父吓蒙了,转身就跑,身上的钱袋一晃一晃,摆明竟还是去那赌场。那小妾害怕连累到自己,把年仅四岁的自己的孩子丢在沈家,跟另一个人跑了。   年幼的沈倩哭的昏天黑地,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善良美丽的母亲死了竟都没人埋,那个四岁的娃娃还在一旁嚎啕大哭。于是沈倩请那小厮帮自己,没想到那小厮竟带着下人把沈家的好东西通通拿走,然后花言巧语了一番让沈倩等他回来。沈倩等到太阳下了又上来,那小厮却再没回来。   家中的米饭也不多,沈倩终于还是爬起来自己弄饭,还特地弄了碗粥给那四岁的娃娃喝,结果才发现,那娃娃竟受惊过度,夭折了。   沈倩一时错愕,呆呆的守着两具尸体喝粥。当时沈倩过的,无疑是地狱般的日子。   沈父输光了钱,终于灰溜溜跑回来,看见家里一片狼藉,抓起沈倩就是一阵毒打,沈倩也没力气反抗,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说不尽的苍凉。   那时候楚风已经是从七品,虽然也是芝麻大的官,但解决沈家的这些事却也不是问题,楚风对沈倩一直颇有好感,想到这一点的沈父干脆带着沈倩上了楚家,千求万求,附上一个从街边临时买来的沈红当陪嫁丫鬟,得到的结果是摆平了自个家中大大小小的事,还得了为数不少的聘礼。   沈父欢天喜地地走了,沈倩也没挣扎也没哭地嫁给了楚风,还带着微微的笑容,因为人家都说,能嫁给当官的,委实是沈倩的福气。   福气不福气什么的她也懒得想,但她向楚风提出的第一个要求便是:杀人偿命,把沈父关起来吧。   那个时候的沈倩已然改变。   后来沈父死在狱中,沈倩倒是让人帮沈父弄了个坟墓,不过她母亲的坟在南边,沈父的坟却在北边。沈倩希望沈父下辈子万不要再拖累沈母。而且当时她已懂的要学乖,如果再对沈父做出怨恨的模样,未免让楚风不满,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不过在沈父头七的那天,沈倩是真的哭了,哭的撕心裂肺,宛如多年前母亲死的时候一样。只是为什么哭,她也不知道。   后来过了几年,楚风跟她说,他要纳妾。   纳的是王七的女儿,王如。王七是近几年在乾镇发家的商人。   沈倩什么也没说,只笑了笑:“老爷说好便是了。”   可是见了王如,沈倩才发现这世上当真有这般的巧合——那王如的哥哥,竟是当年那个骗了自己的小厮。而王七是他们两的父亲,本来一家人都是穷苦人家,因为小厮带回来的从王家卷走的钱,才渐渐发家的。   那小厮见了沈倩,却是面色如常,恭敬地叫了声:“楚夫人。”   沈倩笑盈盈地道:“这样喊做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小厮也点了点头:“是啊。能遇上楚夫人这般知书达理的姐姐,也是小妹的福气,以后如儿嫁入楚家,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还望楚夫人耐心指教。”   “这是哪里的话,我刚刚看了,如儿乖巧又聪慧可人,哪里需要我这般驽钝的人教。”沈倩笑道。   “是楚夫人谦逊了。”小厮也不再说什么,转头去牵住了自己的结发妻子。   沈倩也是那个时候发现,自己也忘了小厮叫什么名字,只是叫他小厮或者仆人罢了。   前尘旧事,像梦一样远,而那个梦魇,却实体化成了王如,让沈倩整日不得安生。   王如初初进门还算乖巧,只是后来本性就越发地暴露出来,骄傲跋扈,娇生惯养,还总想着要挤掉沈倩当大的。   沈倩总是暗暗地跟她斗,但在楚风面前却是一句话不说,只让小岑装作忧心主人的模样去跟楚风说,让楚风明白自己的苦楚——虽然也都是表象。   楚风也知道王如的性子不好,但沈倩不过是个无父无母无家世的人,而王家现在的财富却值得为自己所用,但楚风也厌烦了两个女人弄来弄去,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说要两头做大。   两头做大,就是两边都一样,虽然沈倩表面上是大夫人,但实际却是两边轮流去。沈倩要的就是表面上的,于是欣然答应。王如初初不懂事,以为这样的结局自己便是胜利,也一口答应。   等到楚画桥出生之后,王如却意识到了不对劲,于是又整日缠着楚风要当大的。楚风头痛不已,幸亏两年后沈倩再次生了个楚流鸿,楚风终于有子,乐的一口说沈倩是永远的大夫人,沈倩含笑应了,王如气的牙齿打颤,却只能怪自己的肚子不争气。   然后沈倩又生了楚清昭,而王如的肚子却毫无动静,如此,沈倩更是不必担心自个的位置之事。   事关沈倩王如的争斗,到这里也算差不多了,但两人都深知事情绝不会这样完了,母凭子女贵,接下来两人的争斗,却是该换在子女之上了。   王如尤为担心,因为只有楚画桥一个女儿,而沈倩也未必轻松到哪里去,因为过往的阴云一直压在她头顶挥之不去,让她深深明白要为女儿们找个好人家——帝王家或者官宦人家。   ++++++++++++++++++++   这一章其实可以当关于沈倩的番外来看,算是把沈倩的以前说清楚了,而我之所以放在正文这里,是为她以后的一些所作所为做下铺垫。   10.心思   敲了敲王如的门,沈倩道:“妹妹,在么?”   “姐姐么?进来吧。”王如道。   沈倩推开门走了进去,含笑道:“妹妹。”   王如抬起头也喊了声姐姐,然后拍了拍一旁的楚画桥:“喊大娘。”   “大娘。”楚画桥从一堆布锦和阵线中抬头,颇为恭敬地喊了句。   “嗯。”沈倩应了句,慢慢走上前,看着楚画桥手中的东西道,“这绣的可是荷花?”   “是啊。”楚画桥高兴地回答,“我算了算,清昭的生日在七月初四,离今天大概还有一个月不到,那时庭院中的荷花开的也正好,所以想练习一下,然后绣一朵好看的给清昭。大娘,你说好看么,清昭会喜欢么。”   “嗯,的确很不错看。”沈倩点了点头。   她是知道这画桥的——心思纯真,天真烂漫,而且对清昭很好。   清昭也是如此,对画桥也很好,所以两人也常常玩得很来,以前楚烟柳还常常不满清昭跟她反而生疏了。可是沈倩也没想过要阻止两人的玩耍,因为清昭其实可以不用涉及那么多事,现在只要她高兴便好。   “嘻嘻,那就好。”楚画桥得了夸奖,开心一笑,继续绣去了。   “姐姐来这里有什么事么。”王如却有些不耐烦,她很不乐见画桥和清昭的关系,毕竟清昭是沈倩生的。   “哦,是这样,妹妹你前几年不是老说要管管帐么,当初我觉得家中开销也不大,没必要让你跟着我操劳,现在家中的事务变多,我一个人也忙不大过来,别人我又不信任。妹妹,你愿意来帮忙看帐么。”沈倩缓缓道。   王如本来懒懒地听着,结果每听一句,眼神便亮一分,她早想着要占点位置,无奈沈倩一直霸着不肯,现在沈倩竟……   “这当然没问题,反正我也很闲,来帮姐姐也是好的。”王如笑呵呵的说。   “嗯,如此便好。只是画桥……”沈倩有些苦恼地说。   “哦,画桥可以跟着那个……”王如本来想说赵姑娘,却一时想不起人家的姓,于是改口,“可以跟着烟柳的先生一起学嘛,而且反正最近清昭不是也去了么,三个孩子有伴多好。”   “也是。”沈倩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画桥,“你可愿意?”   “嗯嗯!”画桥一听可以和清昭一起上课,连忙点头。而且王如每次教她,都教的很无趣,现在有这个机会,她当然求之不得。   交待完毕,沈倩离开了王如的房间,她眼中漆黑一片,看向远方的眸子,透露着更深更远的想法。   +++++++++++++++++++++++   于是,清昭第二天去书房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坐在书房里的楚画桥。   “清昭。”楚画桥笑着对她摆了摆手,“快过来!”   “你怎么也来了啊。”清昭颇为惊喜地道。   “嘻嘻,大娘跟娘说,让娘去帮她一起管账,娘没时间再教我了,就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听赵先生讲课。”楚画桥道。   “这样啊。”清昭点头。   两人扯了一会嘴,楚烟柳就打着哈欠来了,见楚画桥竟也在,微微一愣然后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其余的也没多问什么,只是眼波流转,心绪暗藏。   她昨晚一直在想那些事,都没怎么睡好,又不免怪自己莽撞,想的太肤浅。可是今天楚画桥竟还是来了,肯定是沈倩搞的鬼,可是母亲昨天不是说楚画桥肯定不容易改变么,怎么……   哎,母亲的心思缜密,自己也想不通透,楚烟柳干脆不想了,和两人一同坐好等赵素月来。   赵素月过了一会便来了,因为昨日的原因,她还是教一些普通的女红和书法,顺便弹了首歌,清昭对她还是很佩服的,虽然赵素月有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想法,但总还是有属于这个时代的能力,不像自己——那个古筝,她怎么弹,楚画桥都捂着耳朵喊魔音,连楚烟柳和赵素月面色都不好看。   清昭有些气馁的放下琴,赵素月摸了摸她的头道:“一副灰心的模样做什么,你才六岁不到,而且刚学,怎么可能弹得好听。”   “也是。”清昭满面春风地接过这份安慰。   赵素月没料到她这么坦然,愣了愣然后一笑。   +++++++++++++++++++++++++++++   “诶,小岑,听说大夫人现在和二夫人一同去管账了?”吴婆手中拿着鞋底,另一手拿着针线,有一下没一下地缝着,一边问一旁的小岑。   小岑坐在一旁的矮椅子上,正嗑着瓜子,听见吴婆问她,头也不抬地说:“不知道。”   “呸,你是大夫人的贴身丫鬟,你能不知道?”吴婆非常地不悦。   “哎不是我不告诉你,都怪那个小桃。”小岑吐出瓜子壳,闷闷不乐的说,“上次三少爷回来的时候,我去让鲍厨子弄饭的时候,不是没忍住和你闲聊了会么,结果二夫人就让小桃来叫我,我本来想拉着小桃一起聊聊,结果她理都没理我,径自端着盘子回了前堂,我没办法才跟着回去。”   “这我知道呀,怎么了?”吴婆疑惑道。   “哎,她回去后,肯定跟二夫人说了这事。二夫人连连夸她懂事,还在大夫人面前暗示了一番,大夫人不高兴,让我跪了好久,然后说以后我要是再和你嚼舌根,就直接给我巴掌或者把我舌头拔出来了。”小岑郁闷地说,然后又拿起一个瓜子开始嗑。   “这小桃。”吴婆颇为不满地道。   “算了,人嘛,总是要为自己。”小岑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倒一副看的挺开的样子。   “我的好小岑,你也不忍心看吴婆我一直这么吊着吧,你就说说是不是。”吴婆推了推她的肩膀。   小岑哪里会真的不想说,于是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后小声道:“嗯,是这样。两个人一起看账本。”   “啊?”吴婆大惊小怪地道,“两个夫人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去你的,两个夫人一直很要好嘛。”小岑假声假气地说了句,然后嘿然一笑,“我也不知道,大夫人的心思怪着呢,我哪敢随便揣测。”   “依我看吧……你说会不会是大夫人想害二夫人?”吴婆面色凝重地说。   “去去去,您一定是那话本子看多了,什么害不害的,哪有这么夸张。”小岑满不在乎地说。   “也是。”吴婆挠了挠脑袋。   “而且啊,如果大夫人要在这上面污蔑二夫人,未免太明显了。二夫人又不是傻得,怎么可能会刚碰账本就干些不好的事?如果真出什么事,摆明是大夫人搞的鬼嘛。”小岑道。   “你也说了是‘刚碰账本’啊,万一大夫人一直让二夫人管,可是某一天忽然害她怎么办?”吴婆说。   “诶你说你这人……”小岑皱了皱眉头,“如果大夫人真这么想,她不早这么做干什么?”   “这倒是。”吴婆摸了摸头发,“哎,真奇怪。”   “算了算了,我看大夫人也快回来了,我先走了啊。免得被赏巴掌。”小岑过足了八卦的隐,满足地离开了。   吴婆却还在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   11.游玩   中午在前堂吃午饭之时,楚流鸿老是对着清昭挤眉弄眼,连宋千里也不住地看向清昭,似乎隐隐在期待什么。   被楚流鸿看的发毛,清昭把碗一放,道:“楚流鸿,你眼睛咋了?”   楚流鸿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咬了咬牙道:“你这傻姑娘,死没记性的。”   清昭凭白受了骂,怒目道:“我怎么傻了?”   “我昨个偷偷跟你说了今天要出去玩的吗,你怎么就忘记了?”楚流鸿一脸不爽地说。   “啊?”清昭愣了愣,半响才记起昨晚隐隐约约有个人半夜跑到她房间说要带她出去玩,她当时睡的正迷糊,哪里听的见什么,只随便嗯了两声就又倒头睡了,刚刚被楚流鸿那么一说才有了点印象。   鉴于楚流鸿声音过大,众人都已听见,于是纷纷看来。   烟柳笑了:“你们一会要出去?”   “嗯嗯嗯!娘答应了的。”楚流鸿狂点头。   “我什么时候答应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沈倩一副好笑的表情。   “哎呀,娘您昨个不是说随我想去哪么。”楚流鸿撒娇。   “我那是对人家千里说的!千里懂事不用操心,你这个人一天到晚乱跑,还想带着妹妹,我能放心的下?”沈倩点了点楚流鸿的额头,但终究还是笑了笑,“好吧,你们去吧,不过清昭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一会叫吴婆跟着吧。”   得了应允,楚流鸿欢天喜地地扒着饭,清昭也隐隐有些期待,毕竟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但是尚未出过楚家大门,今天终于可以出去看看。   楚风笑道:“你这野孩子,才回来几天,就想着出去。”   楚流鸿得了便宜,于是卖乖道:“哎,我这不是有一颗乐于见世面的心么。”   一番话说的众人皆笑,有楚风在,王如也不敢太造次,沈倩更是一副安稳的模样,这顿饭吃的倒也香甜。   饭后,清昭跟着楚流鸿和宋千里出了门,吴婆也跟在身后,说是出去玩,其实只是在附近的街道上随意转转。   三个小小的娃娃和一个老太婆,不算太引人注目,因为知道清昭记事不多且没出过什么远门,吴婆和宋千里都向她介绍这周围的景致与事物名称。   清昭看了看吴婆,转向楚流鸿道:“流鸿,为什么出来玩你还要昨晚那么鬼鬼祟祟地告诉我?你今天挑明了说不是没人反对么。”   “哎,你这不开窍的小女娃。”楚流鸿不满地挠了挠头,“本来嘛,可以就我们三个偷偷出来玩,现在多了一个吴婆,说不出的别扭和不方便。”   “我们三个才多大,出来玩也玩不到什么好的。”清昭虽是这么说,眼睛却在四周流连,很有兴致地看着这些她所不熟悉的风景和环境。   “什么啊,我呢,再过九年就十六了,可以成亲。千里呢,只要八年。而你嘛,只要九年就及笄了。我们也不算小嘛。”楚流鸿说完,推了推宋千里,“千里,我说的是不。”   “唔,也许。”宋千里颇为无奈地道。   清昭和他相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地偷偷笑了笑。   楚流鸿不满地道:“你们两个就知道联手欺负我。”然后张着嘴扭着唱,“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噗。”清昭没想到楚流鸿还有这一手,也懒得追究那内容,哈哈笑了起来。   宋千里也眼角弯弯,嘴角微扬。   出了楚家,迎面是天水街,青石板铺的地,两边卖的皆是幞头、腰带、书籍、铺席,等生活小用品,小贩并没大声嚷嚷,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对着往来的人群介绍,偶尔会彼此攀谈,言笑晏晏。   吸引清昭目光的是左边的一个小铺子,那里面卖的跟别处很不同,全是各种各样的面具有皮制的,铁制的,羽毛的,甚至还有纸做的。而面具旁边还有很多奇怪的衣服,大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战争时用的钢盔,不过那衣服上挂满了很多铃铛羽毛一类的东西,奇奇怪怪的,颇有意思。   “那是什么啊。”清昭拉了拉吴婆的衣角,问道。   “啊?”前方有一堆人围在一起,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吴婆心思全在上面,想看热闹的紧。可是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哪敢再跑,于是愣愣的发着呆,见清昭问话,她也半响才反应过来,道,“哦,那是鬼节用的跳大舞的服装啊。”   “鬼节?”清昭有些愣,鬼节不是传说中的七月十五……啊,算一算时间倒的确快到了。   吴婆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没理会清昭的疑问。宋千里见状,上前对清昭道:“鬼节时,满7岁的男孩子都可以穿上这种衣服,带好面具,然后围着家人跳舞,可以保佑家人来年无灾无难。还可以玩猜谁是谁的游戏。”   “听上去挺有意思。”清昭若有所思地道。   “可不是嘛,今年我刚好可以玩。”楚流鸿颇为得意地道,“不过千里啊,你去年已经跳过一次了吧,滋味如何?”   “挺热。”宋千里简短的回答。   “啊?”楚流鸿愣了半天,看见宋千里的笑脸时才反应过来,“你逗我玩呢。”   “也不是吧,虽然挺有趣,但七月份穿那么厚重的衣服,的确很热。”宋千里道。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浓重的脂粉味铺面而来,莺莺燕燕无数,吴婆见状,赶紧拉着几人往另一个方向走。   “吴婆,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楚流鸿不明就里,问道。   宋千里估计明白些什么,脸微微红,没了平日老成的感觉,颇为可爱。   清昭偷偷地往那边看去,只见无数穿着鲜艳的女子手拿罗帕轻扇,娇声细语,拉拢周围的男子,很多男子便那样进去了。   清昭眼珠子转了转,知道那是妓院,跟电视里演的倒也没多少区别。   “咳……这个嘛……”吴婆一时被楚流鸿问住,老脸微红地道,“那个地方,三少爷您还小,不用知道是哪里,等大了……不对,不对,等你长大了最好也不要去……那不是什么干净地方。”   用一句话做了结尾,吴婆再带这他们往北巷走,楚流鸿挠着头,还在想什么事不干净的地方,难道,是茅房?   北巷那边大多是药铺、靴店、饭馆、绸缎店、人潮汹涌,很是喧闹。清昭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古代也的确是很繁华,而且人人脸上都不似现代那么冷漠,教人看着感觉颇为舒服。   这样一路逛了下来,吴婆渐渐吃不消了,三个小孩却还是很有兴致,吴婆连连喊着我这把老骨头要被你们一群小祖宗弄折了,又不得不跟着他们走。   等到了日头渐斜,三个小孩才觉得有些累了,而且也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于是只好嘀咕着回去了。   到了楚家,清昭一把扑到床上去,很满意地蹭着柔软的床铺,暗想出去玩真的挺有意思,以后有机会的话,还可以出去玩。   12.拾翠远目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七月份,还有四天便是清昭的生日,清昭自己倒没什么想法,因为以前天天忙,哪来那么多时间去过生日,有时候眨眼十二点过的时候才恍然想起来:啊,昨天是我生日啊。   不过说回来,对于来到这里的第一次的生日,清昭还是比较期待的。   而清昭不知道,自己的面子竟这么大,七月刚到,便接二连三的有人来了。   最先来的是楚翠和宋元,宋沐则因为生病,没有一起来。   宋千里来这里已有多时,并没有回去。   清昭和宋千里之间交谈并不多,不过是随便说说话或者经过时相视一笑。虽然两人也常常一起玩,但是总还是有些间隙,毕竟清昭是用发展的眼光看待宋千里的,有时候她老是摸着下巴看宋千里是否有培养成未来夫婿的人选,因此反而显得同宋千里疏远。对于清昭的表现,宋千里明显很郁闷但也没说什么。沈倩则很高兴,让清昭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哥,我来啦。”楚翠来的时候,就像那红楼的王熙凤,人未到,声先到。   “你呀。”对于她的这大嗓子,楚风也是毫无办法,头疼着迎出去,无奈道,“你和师爷一起来的么,沐儿呢?”   “噢,沐儿生病了,来不了。”楚翠道。   “问题不大吧?”楚风有些担忧。   “嗯,小姑娘身子弱嘛,休息一下便好了。”楚翠点点头笑道。   清昭听说楚翠和宋元来了,连忙跑出去,看到一个穿着翠绿衣裳的女子正笑吟吟地和楚风交谈,而她身后的一个男子,略显瘦弱,虽然长相的确不差,那脸色却格外苍白,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楚翠长相一般,但比他竟显得大气。   想来宋千里那颇为俊秀的模样是继承了宋元的。   两人站在那里,一个是豪迈自如,一个是略显尴尬,清昭便笑着上前,甜甜地喊:“姑姑,姑夫。”   “哎呀,这不是清昭么。”见清昭来了,楚翠笑了笑,“不错,长的越来越标致,我家千里有福了。”   清昭哪里料到这楚翠一来就说这个,一副被鱼刺卡到的模样,然后勉强笑了笑。可是清昭余光微微一瞥,原来宋元竟一直盯着她,瞧见她不自在的表情后,竟露出微微的怨恨。   清昭不明就里,也懒得管了,正好宋千里也赶来了,见了两个大人,喊道:“父亲,母亲。”   一见宋千里,宋元身上的那副尴尬瞬间不见,他微笑着应了声:“千里。”   “千里啊。”楚翠走上前,指了指千里的脑袋,“你走这么久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们,真是的,要媳妇不要妈。”   宋千里果然也露出尴尬的神色,朝清昭抱歉地看了眼,然后道:“娘,您别胡说。”   “就是啊,八字没一撇的事。”宋元冷冷道。   “你干什么。”楚翠推了推宋元,有些不满。   宋元只冷冷的看这她。   楚翠最终还是软了,道:“我这不是开个玩笑么。”   “翠儿,有些玩笑不大好开啊。”突然,沈倩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原来是沈倩带着小岑出现了,楚烟柳也跟在后面。   “嫂子你跟阿元一样古板。”楚翠故作不满地道。   “呵呵。”沈倩掩嘴笑了笑,并不接话。   宋元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沈倩,那种怨恨的表情又渐渐浮现。   “千里,这么久没回家,功课可曾落下?”宋元问宋千里。   “不曾。”宋千里颇为恭敬地道。   “那就好。”宋元满意的点点头。   清昭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宋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个宋元每当不高兴或者有一些古怪的情绪时,就会问宋千里这个那个的,然后又恢复自然。   难不成,宋元是子控?   被自己的想法囧到,清昭甩了甩头,继续看这几人的对话。   “我娘就是这样,以前你都习惯了的,不过她不知道你忘记了那些事,所以……不好意思。”宋千里悄悄地道。   “啊?没事,没事。”清昭对宋千里笑了笑。   “嗯。”见清昭说没事,宋千里也微微放心。   楚烟柳默默地看着窃窃私语的清昭和宋千里,眼神变了变,叹了口气,最终也没说什么。   最后一家子上桌开饭时,王如才带着楚画桥姗姗来迟。   “哎呀,真抱歉,我昨晚看账本看到太晚,忘记了翠儿要来,所以起晚了。”王如说完,还轻轻打了打自己的额头。   楚画桥嘴角微微抽搐,最后什么都没说,只一个劲的看这清昭坐眼神。   清昭对她点了点,心中不由好笑,就算楚画桥没用眼神告诉自己王如是扯淡,她也猜的出来。看帐看太晚?怎么可能,就算是以前沈倩独自管账时,也不曾太晚睡,现在她们两个一起管,王如还是个帮手,能忙到多晚?   她挑出来说,明显是让楚翠和宋元听的。   果然,楚翠微微扬眉:“二嫂子也管账了?”   “嗨,就是随便帮帮忙。”王如笑了笑。   沈倩吃着饭,没什么表情:“妹妹是王家出来的,王家是富甲一方的家庭,妹妹的才能自是不能忽视的。以前是我没发现呢。”   “呵呵,哪里的话。”那王如心情明显很好,摆了摆手便让小桃再去弄两双筷子。   “红儿,你去看看流鸿,他怎么还没来。”沈倩对沈红说。   “嗯。”沈红点了点头,顺从地放下手中的碗筷,出去找楚流鸿了。   过了片刻,沈红回来,说楚流鸿还没醒,据说是因为昨晚一直帮清昭准备礼物,所以累着了,晚些再吃饭。   清昭有些惊讶,不知道什么礼物要让楚流鸿这样忙。   “再过四天便是清昭的生日了,我都愁着要送什么呢。”楚翠开口。   “人到了就好,礼物嘛,小事。”楚风笑道。   “话是这么说。”楚翠看向清昭,“小清昭啊,你想要什么?”   “人到了就好,礼物嘛,小事。”清昭故意学着楚风的调调,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楚翠笑了笑,也没再问。   “对了,我听说你帮妹夫在谋新职位,可有结果了?”吃饭吃的好好的,王如突然冒出来一句。   气氛立马变了,清昭有些佩服地看这王如,一个人能不会审视局势到这个地步倒也算是本事。前一段日子,宋千里曾无意提到这事,说到一半就打住了,楚风也立马转移话题*,足以证明这事最好不要提,可王如竟在这么多人面前当着楚翠和宋元的面问了,委实不明智。   果然,宋元脸色微变,本来就不大好看的脸色更是白的像鬼一样,他淡淡道:“没。”那语气竟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楚翠微微嗔怪地看了眼王如,楚风也不大高兴地瞥了眼王如。   结果没想到王如还接着问:“啊?怎么会呢?我记得妹夫是很有才华的人啊。”   不管王如是否真心觉得宋元有才华,在这样的环境下说出来,都无疑给人讽刺的感觉。   “我吃饱了。”宋元忽然把筷子一放,转身就走。   “我也吃饱了。”楚翠马上也放下碗,埋怨的看了眼王如,跟着走了出去。   宋千里担忧地像门口看了看,最后看了眼王如,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低头继续安静地吃着饭。   “如儿,你也太不知分寸,这话是你该问的么。”楚风皱眉。   “我,我怎么了?”王如露出相当委屈的神色,“我,我现在每天每夜地忙,都是为了这个家,现在竟连一个小小的问题也不能问了么?!”   啧,实在是……   清昭有些不忍心听了,看了眼楚画桥,楚画桥也无语地看王如,然后也看向清昭,两人默默相视一会,接着一起低头扒饭。   沈倩吃着饭,不发一言。   “哈,你辛苦!”楚风明显不高兴了,“倩儿一天到晚的忙,她也从不说什么。你不过就看了几天的帐,还真以为自个是大功臣了么?”   “我!”王如刚想反驳,但还算她有脑子,于是她嘴巴一抿,呜咽一下,眼泪就哗啦啦掉了出来。   13.暗潮   楚风虽然现在对王如相当不满,但他毕竟是男人,而眼前这个又是自己的妾,现在都快哭成了泪人,也不大忍心了,于是开口道:“别哭了,下去吧。”   沈倩站起来,扶住王如:“妹妹,我们下去吧,洗个脸。”   王如哭哭啼啼地走了,楚画桥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然后捂住脸,叹气。   清昭觉得很有趣,这母女两个,委实有很大的不同。   饭后,宋千里先去同父母交谈去了,清昭慢慢往自己的房间里走,中途路过楚流鸿的房间,想到吃饭时沈红说的楚流鸿在帮自己准备礼物,心中一动,悄悄推开他的门,想看看他到底准备了什么。   结果推开门,竟一个人也没有。   “奇怪……他不是说自己累着了么,怎么还不好好待在屋子里?”清昭有些疑惑的嘀咕,如果楚流鸿是去吃饭,那肯定会和清昭遇上,这证明楚流鸿是跑出去不知道到哪玩去了。   清昭撇了撇嘴,想那混小子肯定是自己跑出去玩了还拿礼物当借口,于是关上房门离开了。   ++++++++++++++++++++   “倩儿,你在么。”楚风敲了敲沈倩的房门,他倒不是和沈倩多相敬如宾,只是想如果沈倩不在就懒得进去了。   “嗯。”沈倩道。   楚风走进去,沈倩正微笑地看着他。   看见沈倩,楚风被王如闹的不愉快的心情也好多了,他道:“如儿呢,没哭了吧。”   “嗯,哭完了,现在在睡觉呢。”沈倩道。   “哎,这个如儿啊……”楚风摇了摇头,“那翠儿和宋元呢?你去安排了下么。”   “嗯,都已弄好了,东厢那里有一间足够大的房间,而且也有纸笔墨,可以让宋元随时用。”沈倩道。   “我的好倩儿,有你我都要安心很多啊。”楚风爱怜地看了眼沈倩。   沈倩现在虽没老,但眼角已有细细的皱纹,已然不是当年那个年华正好的少女。但是不变的,是沈倩那淡淡的表情和感觉。   虽然王如比她年轻貌美,但始终是不懂事,不够让他放松,思来想去,他也懒得再娶第三房,免得多出一个王如第二。   而且沈倩和王如两人生了三女一子,他已满足。   “哪里的话,我才是需要老爷的呀。”沈倩笑了笑。   “对了,你不要再让如儿管账了,要是实在忙,就让聂总管帮你,他年少时虽然干了些糊涂事,但正好对于钱这方面很有一套,而且就他现在的状况,我很信任他。”楚风想了想,道。   “啊?为什么?”沈倩露出惊讶的模样。   “如儿本来就不大懂事,有些大小姐脾气,又很娇贵,现在你让她帮着看帐,她更是越发的不得了了。这样下去还行?”楚风道。   “这……”沈倩有些犹豫。   “而且她不怎么懂得审视局势,你看,今天那问题她就那么随便的问出来了。以前她也不是没和宋元相处过,怎么会不知道宋元心高气傲,性子狷介,却一直不得志,最恨别人提起一些关于翠儿帮他的事,她还那样问。一会还得去抚慰宋元……真是……哎!”楚风想了想,说出一个词,“没脑子!”   “嗯。”楚风还想说什么,突然一阵响亮的哭声自屏风后的床铺那边响起。   “呜哇!呜……哇……”这哭声委实很闹心。   “这是?”楚风惊奇道。   “是妹妹。”沈倩有些汗颜地说,“她刚刚哭的很累了,我便让她直接在这里睡下,我看她开始已经睡熟了,又没想到老爷会说这些,所以……”   “呜!老爷!”王如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身上的仅仅着一件亵衣,她发髻凌乱,双眼红肿地看着楚风,“王爷,您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这样说我!”   “哎。”被她的哭闹弄的头疼,楚风叹了口气道,“你自个想想,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当然不是!”王如尖声尖气地道,“我自认为进了这里后,老实本分,三从四德也做的不算差。以前那些大小姐习惯也改的差不多了,我这都是为了老爷您啊!可是您居然在我背后说我娇贵,说我不懂事,说我……说我没脑子!呜……”   王如越说越难过,用手捂住脸就地坐下哭起来。   “你呀,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楚风见她哭的这么难过,心也渐渐软下来,“先起来,孩子都九岁了,还像个小孩像什么话啊。”   知道楚风已经不那么强硬,王如的哭声渐小:“老爷,我真是太难过了,我怎么样也想不到您会这样说我……”   “好了,妹妹,起来吧,地上凉。”沈倩见王如和楚风的态度有所转变,眸色转浓,她蹲下去扶住王如道。   “姐姐,你也是,怎么就这样答应了呢……聂总管那个刀疤脸,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你们却都宁愿让他来也不让我来……呜……”王如推开沈倩的手,哭啼道。   “如儿够了!”楚风听到她还是这么不知好歹,皱眉道,“聂总管不过是年少时有些不懂事,你何必说这样的话。不管如何,你是不能再看账本了。”   “什么?!”王如又尖声尖气地叫起来,她也不管地脏,径自趴在上面,大哭大喊道,“我不管!我一定要看帐!”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其实说是你和倩儿一起看帐,你还不是就最后随意看一眼。总归来说还是倩儿忙碌,你今早来的晚也不可能是因为看帐,我还会不明白你那点小心思?”楚风懒得再理会她,怒斥道。   “我……”王如自己的确没理,顿了顿,干脆又哭了起来。   楚风实在是烦了,一甩袖就要走。   “老爷,您不要太气,如儿她只是有些难过。”沈倩笑着安慰楚风。   楚风看了看沈倩,神情柔和了些,道:“你也跟我出来,我们去找宋元和翠儿。这事也够办。”然后他看了眼王如,叹口气道,“至于如儿,就让她在那里哭罢。让她清醒一点。”   沈倩无奈地点了点头,随即跟了出去。   待两人离开,一直坐在地上哭泣的王如抬头,露出愤恨的目光。   14.狷介   “阿元,王如她本来就是不懂事的嘛,你就别再气了。”楚翠皱着眉头拉了拉宋元的衣角。   宋元沉着脸,并不说话。   “阿元……你别老是这样啊。”楚翠也有些不满,又不是她问的话,他对她生气算怎么回事。   “哼,你以为我不明白么,其实你们家的人,到现在还是觉得是我占了你的福气,连这个小小的师爷都是因为你才得到的……哼!”宋元恨恨地道。   “怎么会呢!”楚翠连忙用手拍着宋元的后背,“楚家的人,不管是我哥,我弟弟,我父亲母亲……每一个见过你,都是极赏识的,每年年关去本家之时,大家对你的态度你又不是看不到。”   楚翠这番话,结结实实说到宋元心坎上,于是他面色也放柔了些,道:“我只恨我一直没中榜。”   “你13岁便中秀才,谁人不知你是个天才。后来你屡试不第,不过是因为官场黑暗,你又没足够钱财给那些腌臜的考官,这事大家都明白,你何必记挂。”楚翠道,眼中却闪过一抹不自在。   “那倒是。”宋元露出自信的微笑,“那时我不过随意一考就中了秀才,后来……哼!那些人的把戏,我才不稀罕!”   他重重的捶了锤桌子,眼中全是怨恨,仿佛如果那些考试全部都公平的话,他就是个状元了。   楚翠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对于宋元的这些话有些厌烦和不屑,但她还是柔声道:“嗯,所以啊,你别在想这些了……沐儿生性淑良,你是她的导师,千里更是以你为榜样,如果你老是想着这些,他们可是会难过的。”   提及宋沐和宋千里,宋元的目光越发自信:“嗯,千里小小年纪却很有天分,不输我之当年,以后他金榜题名,摘得桂枝之日,便是我扬眉吐气之时。沐儿更是乖巧可爱,以后定也能嫁个好人家。”   “嗯嗯嗯。”楚翠连声应着。   “既然你也知道千里好,那就少把清昭和他凑一起。”宋元皱了皱眉道。   “啊?为什么?你以前不是挺喜欢清昭的么,她现在明明变得更乖巧,你怎么反而这样。”楚翠没想到他会提这个,其实虽然她以前一直显露出这个意思,也只是随便说说,不过清昭的确可爱伶俐,虽然以前有些调皮,但今日见了却似乎也变得乖巧,更惹人怜爱,如果真可以嫁给千里倒是挺好。   “哼,你没见你大嫂子和清昭自己的表情么。”宋元冷冷道,“大嫂子以前碰到你说这个问题就躲躲闪闪,好像生怕嫁给千里是委屈了清昭。清昭以前还好,老是嚷嚷着要和千里一起,但今个听你那么说,一副不自在的表情,肯定是她也有了你大嫂子那种心理。她确实懂事了,只不过也市侩了。”   “哎呀,你想太多了罢。”楚翠有些汗颜,“我们千里怎么不好,怎么配不上清昭?”   “哼,还不是因为我这个没用的爹。”宋元的表情又转阴。   “啧,你这个人啊,刚刚才答应我不多想,现在怎么又这么说。你也说了千里以后定会有出息,到时候嫂子和清昭还会说什么?而且他们两才多大,我也不过是说着玩玩,以后还要看千里的意思呢。”   楚翠倒没说要不要看清昭的意思。   “也是,千里好学懂事,不像你哥哥的那个儿子……”宋元想到什么,才开口,便听得外面的门被推开,传来楚风爽朗的声音,“翠儿,师爷,你们在么。”   楚翠连忙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脸迎上前:“哥,在呢。”   楚风点了点头,小声对楚翠道:“宋元生气了没?”   楚翠也用小声道:“嗯。他又说了那些混账话,不过我安慰了他,他现在好多了。”   “哎,都是你自己。非找个性子这么古怪又狷介傲气的人,多麻烦。”楚风摇了摇头,责怪道。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喜欢他的嘛。而且这样的话,他又不会去找别的女人,这样多好。”楚翠掩嘴道。   “你啊,男人有三妻四妾是正常的。就算是宋元,以后娶个妾什么的也是正常。”楚风看了眼沈倩,道。   沈倩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他敢!”楚翠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道,“他现在若不是因为我,怎么在你底下做事?他要是敢娶别的女人,我定要叫他好看。”   “去,我可不会为了这个辞退他。他虽然性子高傲,但还是有点才气的。”楚风道。   “哥……”楚翠皱了皱眉。   “好了好了,先别说了。”楚风推开她,朗声对着里面喊,“宋元,天气这么好,别待在屋内了,出来晒晒。”   宋元片刻后走了出来,笑道:“不了,我还要看书。”   “真勤奋啊。有你这么个师爷,我很是放心啊。”楚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呵呵,哪里。我的身份特殊,不努力一点,别人说闲话,我们都不舒服。”宋元摇了摇头。   “你尽心尽力,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何必想这么多。”楚风道。   宋元笑了笑,不再说话。   见宋元虽然还有些在意,但并未像以前别人踩他痛脚时那么生气,楚风也放下心来,对楚翠使了个眼色,微微寒暄一番后就离开了。   楚翠于是又和宋元一起进去了。   “嘿嘿……”角落里,突然响起稚嫩的笑声。   “你笑的那么诡异做什么。”清昭有些疑惑地推了推身边的楚画桥。   一开始吃晚饭,清昭回房后却被楚画桥叫了出来,楚画桥说有好玩的让她看,结果没想到是来听墙角的,之前她可不知道古代的墙隔音效果这么烂。   后来她听下来,这内容真叫她胆寒,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有些不自在就被宋元曲解成那样,也没想到宋元的性子这么怪,而且这么自负,楚翠竟还一直顺着他,两人说起宋千里时,都是一副殷殷切切期盼的口气,也难怪宋千里如此老成,恐怕也是明白父母的期望,才努力的。   不过清昭是没听到楚翠和楚风那小小声的谈话,如果她听见,更会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我笑的诡异啊,是因为你看,虽然姑夫只有姑姑一个妻子,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而姑姑也顺着他。这多怪异。如果以后要我这样,我才不要,我宁愿找一个正常点的男人,三妻四妾也算了,就是不要这样。”楚画桥道。   “这……”清昭有些犹豫,的确,宋元和楚翠的相处模式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哎,算了,其实天下也未必都是这样的男人。”楚画桥半安慰地拍了拍她。   “嗯……”清昭点了点头。   15.生日(上)   四天不过眨眼时间,清昭一大早就被拖起来,沈倩和楚烟柳还有楚画桥三个人亲自来帮她打扮,虽然还是粉嫩嫩的装扮,包子头,但是却比平时看上去更加可爱,惹得楚画桥一直打趣清昭,清昭连连发笑,沈倩和楚烟柳也笑着帮腔。   一切平和美满。   沈倩三人带清昭去外面玩,买了一些新的首饰给清昭,还带她去绸缎店里量了尺寸,定做了几件新衣,清昭前段时间才出来,也觉得挺有趣,不过这次因为沈倩在而收敛了一些。   “诶,二娘呢?”清昭忽然想道一件事,于是悄声问楚画桥。   “她昨天好像被爹骂了一顿,所以心情不好,今个一直在那里哭。”楚画桥无奈道。   “哦……”清昭点点头。   几个人逛了一会就回了楚家,楚翠正等着他们。   “哟,你们几个一大早就出去玩,也不叫上我。”楚翠半真半假地嗔怪着。   “呵呵,当时我们怕吵着了你和宋元嘛。”沈倩笑道。   楚翠笑了笑,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玉簪,纯白色,是祥云形状的,玉质良好,不显透,结构细腻,而且看起来就很温润,应该是难得的好玉。   “这个是……”沈倩一看那簪子,便微微惊讶。   “呵呵,嫂子还记得啊。嗯,这是娘在我大婚当日送我的,唤祥云如意簪,这簪子好则好,却不适合我这妇人带,清昭年纪尚轻,不过再过两三年,带这个定是顶好看的。”楚翠笑盈盈道。   “不过是小孩子的小生日,何必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沈倩推了推她。   “哎呀,生日哪有大小之分,而且我也不知送什么好,就这个聊表心意嘛。”楚翠笑着道,然后对清昭招了招手,“小清昭,过来。”   清昭望了沈倩一眼,沈倩虽然脸上有些尴尬,却并没有露出阻止的意思,于是清昭便慢慢走到楚翠跟前,楚翠于是就着那两个小包子头,把簪子插在上面:“好了,今天先带着,过完今天,好好收起来,以后一定要带啊。”   清昭装作好奇的样子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触手温良,有细腻的油滑感,果然是好玉。   “谢谢姑姑。”清昭甜甜地道。   “谢什么。”楚翠摸了摸她的头。   见楚翠已经送了礼物,楚画桥也按捺不住的上前,献宝似地把一个锦囊掏出来给清昭:“呐,清昭,这是我自己绣的。”   清昭接过,看见是一个绿色底的锦囊,用明黄色的线系紧了,上面绣的是一朵荷花,粉嫩的荷花半开半合,在一片绿波上静静地挺立着,煞是喜人。   “真好看。”清昭笑道。   “嘿嘿,这是我练习很久绣的哦,我记得大娘也夸过好看呢。”楚画桥得意地说。   “嗯。”沈倩笑了笑。   “清昭,这是我送你的。”楚烟柳慢慢走上来,手中握着一个白色的香巾,隔着那香巾执着一个糖人。   “这……”清昭有些愣。   那糖人颜色金黄,是个笑着的孩子形状,很可爱。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明明是刚刚她们出门逛街时一条街上的,那小铺上插满了许多这样的小人,清昭记得以前还是学生时,在街头也常常看见这样的小人,虽然这里的未必有那里的好看,但也让清昭有些熟悉的感觉,于是多看了几眼。   而现下楚烟柳竟送她这个,明显是刚才买的,楚烟柳未免有些奇怪……   楚烟柳见清昭面有疑色,笑道:“刚刚我们上街时,我看你一直盯着这个看,料想你是喜欢这个,于是买了下来。我本来是要送你这个香巾的,上面也有我绣的一点东西,不过刚刚画桥的比我好看,我有些不好意思献丑,干脆把这个糖人当做礼物送你了,这个香巾你就拿着一会擦嘴。”   清昭呐呐地接过那糖人和香巾,只见香巾上是一朵极其华丽的牡丹,牡丹开的极艳丽,无比富贵且样式繁冗,针功又精细,无论怎么说是不可能比不过楚画桥的荷花的。   楚画桥也看见了那香巾,有些郁闷地道:“烟柳,你这个这么好看,我的才是献丑……”   “呵呵,怎么会,你的更可爱生动啊。”楚烟柳道。   清昭笑了笑,把糖人叼在嘴巴里,然后把香巾往胸前一别,锦囊向腰间一挂,大咧咧地喊着:“我都喜欢,我都要了!”   她含着糖,口齿不清,说出来的话也模模糊糊的,让大家都笑出声来。   大家都在笑,清昭却笑不出来,这糖人叼在嘴巴里,腻的慌,可是现在这局势,她怎么可能去吐掉。   就怪楚烟柳,好好送礼物不行么,还非要玩这么多名堂……哎,累煞人也!   沈倩让小岑拿了个小碗来,让清昭把糖人放里面,她道:“好了,一会就要吃饭了,现在吃甜的,一会该吃不下了。”   清昭求之不得的吐出来。   沈倩摸了摸清昭的头,神色莫测。   几个人进了前堂,小岑小桃吴婆沈红聂总管等人都在忙着上菜,宋元也从偏厅进来了,拿着一张框裱好了的宣纸递给清昭:“为你写的贺寿词。”   他虽然总算是笑着说的,但语气却还是平平,清昭想到上次和楚画桥一起蹲墙角听到的那些话,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于是勉强笑了笑,接过那纸,道:“多谢姑夫!”   宋元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清昭展开那纸,里面的字基本不认识。   虽然她也跟着赵素月学了一段时间,但不过是一点点时间,而且赵素月主要是教她们琴棋,她基本懂的字还是很少。   “唔……我都看不懂……”清昭可怜巴巴地看着宋元。   宋元这下目光倒放柔和了,一副教书先生的样子道:“没事,好好学,以后会懂的。像千里,估计这里面的字他都认识。”   语气颇为骄傲。   清昭点点头:“嗯!千里好厉害!”   “呵呵。”宋元摸了摸清昭的头,没再说话。   “对了,千里和流鸿呢?”清昭想到什么,转头问大家。   “他们两个大早就不见人影,神神秘秘,不知干什么去了。”沈倩笑道。   “哦……”清昭点了点头。   大家刚坐定等楚风回来,就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唢呐声,扬琴声,鼓声……夹杂着无数吵闹声,直逼前堂。   “怎么回事?”沈倩皱了皱眉。   16.生日(中)   那吵闹声并未停歇,一直折磨着众人的耳朵,沈倩站了起来,准备出去看看究竟怎么了。结果忽然,一道尖锐的喊声响起:“啊!”   是王如。   “娘!”听见王如如此撕心裂肺的叫喊,楚画桥立马站了起来,担忧地准备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结果那吵闹的音乐声忽然就停了,然后静默了一会,又听见王如气急败坏的叫骂:“你这个死小子!你是故意吓我的吧!呼……我刚刚要被你吓死!”   众人一听,有些奇怪,于是纷纷站起来出去,结果看见一个长长的队伍在前面,有拿着唢呐的,有拿着二胡的……带头的是个穿着奇怪衣服的人,清昭想了想,的确是那天在街上看见的那些据说是鬼节才需要穿的衣服,而穿那衣服的人仔细看了去,却是楚流鸿,缩着脖子尴尬地笑着。   站在楚流鸿前面的是王如,她一手扶着胸口,一手拿着手帕对着楚流鸿的鼻子点着,骂骂咧咧,不曾停止,看来开始可能是王如从房间里出来,正好碰上楚流鸿,现在不是鬼节,她估计都没反应过来,于是被狠狠的吓着了,现在骂楚流鸿解气中。   “妹妹。”沈倩叹了口气,走上前,拉住王如,“流鸿他不懂事,你还好么。”   “吓死我了!”王如一副后怕的表情,然后不爽地看着楚流鸿。   沈倩没说什么,只帮她拍着背。沈倩心里明白,就算是真的有些被吓到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明显是有人借题发挥,但她也不点破。   “流鸿,你这是在做什么?”沈倩皱眉道。   “我,我这不是想帮清昭妹妹驱邪么。”楚流鸿有些委屈地说。   他苦练挺久,不想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搅乱了。   “啊?”清昭有些愣。   “你,你搞这些就是为了帮我驱邪?”她问。   “可不是吗,刚好最近鬼节,爹爹帮我买了一套这个衣服,我想吧,我又送不来什么好东西,干脆就央着千里让他教我那个舞,想着帮你先驱邪,以后不要再生病了。然后自己稍微改动了一下,让这个舞多几分喜庆的味道,还特意编了音乐让人弄,最近我可一直练习呢,就等着今天让你惊喜的,结果……哎……”楚流鸿有些埋怨的看了眼王如,叹气。   “你……”清昭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笑了出来,“多谢你啦!我看你天天也挺累的,知道你辛苦,谢谢流鸿哥哥。”   一听清昭甜甜的叫流鸿哥哥,楚流鸿眼睛都亮了:“嘿,你可是第一次叫我流鸿哥哥啊。”   于是他兴奋地往后面招了招手,那音乐就又响了起来,楚流鸿看了眼沈倩,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喜滋滋地带上面具,围着清昭跳起舞来。   清昭笑哈哈地站在中间让他跳舞,正疑惑着宋千里去哪了,就看见那群弄乐曲的人里站了个修长的身影,那人正含笑吹着笛看着清昭,不正是宋千里。   清昭奇了,宋千里还会吹笛子呢?于是她对着宋千里拍了拍手,表示鼓掌,宋千里嘴角一弯,继续吹着笛子。   众人都在外围看着,见清昭和宋千里两人的神态和动作,沈倩脸色暗了暗,楚翠却笑的挺开心,宋元站在远处,看不真切,没什么表示。   就在那支舞跳的差不多的时候,楚风回来了,见这幅场景,笑呵呵地道:“哟,鬼节提前过了?”   “老爷。”沈倩笑道,“是流鸿那孩子,说想让清昭别再生病了,特意弄的舞蹈呢。”   “有心。”楚风笑着点了点头。   楚流鸿跳完了,揭下面具,看着清昭,得意地道:“如何?”   “嘿嘿,虽然脚步乱了些,不过总体还是不错的。”清昭笑哈哈地说。   听到这还算中肯的评价,楚流鸿极其不满:“别说那些,就说喜欢不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清昭点头。   “那就好。”楚流鸿咧开嘴笑道。   宋千里也放下笛子走了过来,听见清昭说喜欢,也笑了笑,清昭见他过来,赶紧道:“谢谢你啊,千里,不过真没想到你还会吹笛子。”   “嗯,我也不大会,随意吹吹的。”千里笑。   “好了,跳也跳完了,吹也吹完了,笑也笑完了,你们这群娃娃也改累了吧,来,进屋去,吴婆他们应该弄好饭菜了。”沈倩道。   “好咧!”楚流鸿一个应声,把那件衣服脱下,给放在站在沈倩旁边的小桃手里,“小岑姐姐,有劳了。”   小岑掩嘴笑了笑,接过衣服拿去放了。   众人上了去,果然,饭菜已经弄好,很是丰盛,有麻辣爽口的鱼香肉丝、鱼香八炸鸡、麻婆豆腐、水煮牛肉、宫保鸡丁、回锅肉等,有辛香美味的烟熏排骨、麻酱凤尾等,有咸而开胃的白汁鲍鱼、芙蓉鸡片、盐水鸭脯,甜而不腻的蜜汁瓤藕、核桃泥等等,有清爽怡人的炒白菜等素菜,还有一大锅热腾腾,香喷喷的长寿面。   见这些菜,众人皆是食指大动,纷纷坐下开始品尝,清昭一开始就被夹了很多长寿面进碗里,于是狂吃,味道也确实不赖,楚风和宋元喝了点小酒,宋元还即兴做了首诗,也难得不是伤春悲秋之类的诗,反而颇为喜庆,让楚翠高兴不已。   清昭见了楚翠高兴的模样,有些不解,为什么楚翠要这样在意宋元的喜悲,而且楚翠对待宋元,明显是像对待孩子那种哄骗的感觉,宋元却似乎无知无觉……这样的相处方式,可真让人费解。   就算楚翠爱宋元,不想让他不开心,那也不能用这样的方式啊,应该开导他,告诉他要认清现实,不能老是沉迷于过去……比如那个什么十三岁中秀才的事,方仲永最后还泯然众人矣了呢,他难道就不能想明白自己也许应该看开点?   而楚翠反而还顺着他,说那些有的没的,仿佛在迷惑宋元,让他更沉浸在自己的梦中……   清昭心中百传千折,面上可没露出丁点,她表面很开心地吃着饭,一边和楚画桥楚流鸿几人随意侃着,最后吃到实在吃不下了才放下筷子,然后拿起甜点又慢慢抿着吃。   过了会,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滴溜溜跑了进来,楚风见了他,笑了笑道:“哟,小卡,楚越让你来了?”   “回楚大少爷,是。”那被叫做小卡的人恭敬地点了点头。   “行,楚越有什么礼物,给清昭吧。”楚风点头。   清昭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人,楚风怎么被叫做楚大少爷?难道,这名叫小卡的小厮是楚风爸爸一类人物手下的小厮?可是刚刚楚风是直接喊他主人为“楚越”的……   小卡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清昭,笑道:“四小小姐,这是你叔叔还有表妹一起给的礼物,希望您喜欢。”   清昭点了点头,接过礼物。   叔叔?那楚越就是楚风的兄弟喽?   吴婆在后头看着自家小姐有些懵懂的样子,暗暗心焦,还好清昭没说什么,吴婆也松了口气。   送完礼物,小卡便要告别,楚风道:“你跟你主子一样,都不喜欢乱跑。这么恋家?”语气里隐隐有些嘲讽。   “回楚大少爷,是。”那小卡不卑不亢地道。   楚风失笑:“好……反正每年过年都不得不见面。”   那小卡咧嘴笑了笑,一副机灵的样子,却也没说什么,再行了个礼就走了。   17.生日(下)   “小叔还是没来啊。”沈倩道。   小叔,那就该是弟弟了。   “可不,哎,他明明就在乾镇的临边当官,过来需要几步路?就是生性懒散。”楚风不满地说,“他那个妻子也是,两个人凑一块去了。”   “个人秉性不同嘛。”沈倩拍了拍楚风的背。   “瞧老爷说的,小叔是因为不好意思来看您嘛。”王如娇滴滴地开口,“以前老老爷最宠的不是他么,结果他只当了个九品,还是捡别人不要的,您这么厉害,他怎么好意思来,说懒散,都是借口。”   楚风听了这话,竟露出受用的神色,没注意宋元不大好看的脸色,笑着摆了摆手:“别说这些了,清昭,你看看你舅舅送了你什么。”   清昭应了声,打开那盒子,只见竟是一块金灿灿的元宝。   那元宝极好,黄金也亮,应该很纯,打开之后,这前堂里竟都泛着光,一旁的吴婆和小岑没忍住“啊”了声,却没有人呵责,大家看着这礼物,都有些愣。   “这个楚越……”楚风也有些不明所以。   这礼物虽然的确贵重,但也不稀奇,只是楚越送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居心?   清昭第一次看见这么大块的黄金,有些惊讶,随后才发现那黄金下压着一张纸条,她拿出来让楚风念。   楚风念道:“吾百思送礼何,未果。恰逢林家儿女经过,林二少言万般不如实在,有金者,钱者,何物不得?吾听得,大喜,故奉此,望众笑纳。”   念完后,大家都沉默了会,然后还是楚流鸿吃吃地笑了起来,大家也笑了会,连楚风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那林二少,真真是个妙人也。”沈倩笑了笑。   “说到这个……”楚风沉吟片刻,“他说的,该不会是林宰相的那一家人吧?”   “啊?”沈倩和王如同时喊了出来,“真的么?”   “有可能。”楚风点了点头,“过三天就是七夕,乾镇以前据说是七仙女回去飞升的地方,活动多,东西多,很多大官人家的儿女都喜欢来这里玩,从京城来乾镇势必要经过隔壁的吕镇,可能林家的人在楚越那里歇息了会。”   “那……林家的两位少爷也会来我们这里住?他们以前从没来过,不知……”沈倩和王如的眼底都隐隐露出期待的光芒。   “这我也不知道。”楚风摇了摇头。   “虽然这林二少爷似乎有些怪,但我听说,林大少爷品行端正,博学多才,是个好人物。”沈倩缓缓道,王如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清昭正抓着那金灿灿的大元宝啃,她记得以前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是不是真黄金,咬一咬就知道了,她咬了咬,果然就留下一道齿痕,满意地点点头,清昭却忽然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射在自己身上,她一惊,回头发现竟是沈倩。   清昭有些不明所以,转念想了想她们谈的话题,一惊:难道沈倩想让自己去勾搭什么林家的大少爷?   囧囧有神……   不过说回来,这个林家老二倒是有些意思……只是自己是万万”高攀”不上的。   装作没看见沈倩的眼神,清昭转身对宋千里咧嘴笑了笑。   “不管怎么样,大家都做好准备,可别怠慢了林家两位少爷和那位小姐。”沈倩挥了挥手。   “楚大少爷。”让众人没想到的是,那小卡又跑了回来。   “什么事?”楚风皱了皱眉,“你刚刚不会一直缩那里吧。”   “嘿嘿。”对于楚风的问题,小卡选择回避,“楚二少爷吩咐,送完礼物之后过一会回来,你们肯定看到了那个礼物和字条,他说,林大少爷已经决定和楚纱小姐定亲了。”   “什么?!”沈倩和王如都是一副吓到的样子。   “他们去了才几天啊,林大少爷不是才十一岁,楚纱也不过九岁……”楚风皱眉。   “呵呵,这些事,小的就不知道了。”小卡摇了摇头,笑嘻嘻地道。   “哼。”楚风不理他。   “这……”沈倩看了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清昭,叹了口气。   “姐姐,你这么失望做什么?难道,你想把清昭或者烟柳嫁给林大少爷林定涛?不过没关系啊,林家在朝中那么有地位,在外面也极有身份,身为林家长子,没个三妻四妾怎么说的过去,清昭和烟柳还可以双双去服侍林大少爷呢。”王如笑呵呵地说。   “不劳妹妹挂心,如果妹妹喜欢,妹妹让画桥去便是。”沈倩也笑道。   “不是还有个林二少爷么。”楚流鸿这个不怕死的完全在状况外的开口道。   “林二少爷……哈”王如低低地笑了笑,“是啊,姐姐开始不是称赞他是个妙人么,刚好啊。反正他也九岁了。”   沈倩面色却不好看,道:“还是那句话,妹妹喜欢,便让画桥去吧。”   清昭瞥了她们一眼,虽然有些奇怪她们对于林家二公子的态度,但也懒得说话,径自拿着那金子把玩。宋千里见清昭完全不上心的样子,淡淡笑了笑。画桥却露出些期待,似是在想着那未曾谋面却听过多次的林家两位公子。而楚烟柳心中早有不容动摇的计划,于是她只是喝着茶,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说。   楚风低着头,像在思考什么,不知是不是因为不满弟弟的女儿竟被林家大公子看上而不悦,微微皱着眉头。宋元看着沈倩和王如,冷冷的笑了笑。楚翠看见宋元的冷笑,也默默扯了扯嘴角。   站在沈倩后面的沈红低着头,和她一样沉默的是聂总管。小岑已经忍不住偷偷和吴婆说起话来,内容大抵是围绕林家两位少爷展开的,小岑眼睛还不时地往沈倩那边瞟怕被发现。小桃站的笔直,一边往小岑那边看,准备一会告状得奖励。   沈倩和王如终于说完那些话,各自都坐好喝着茶。   而蹲在地上的小卡,微笑还挂在脸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每个人。   +++++++++++   #楚越家中   小卡把在楚家众人的反应全部说了一遍,坐着的几个人都不做声第听完。   “天阔,你让小卡中途一直躲在角落,最后又不走,偷看楚家人的反应是为什么?”林定涛有些疑惑地望着嘴角微扬的弟弟,林家二公子,林天阔。   “没什么。只是想看,我的黄金会受到什么待遇。”林天阔明亮的眼睛带着笑意,“那个过生日的楚小姐倒挺有意思,居然还咬一口金子,不错,不错。”   他的笑声透露着他有些兴致。   “你……”林定涛有些无奈。   “七夕将至,我们去乾镇吧。”林天阔眼角弯了弯。   18.七夕(上)   七夕将至,林家的两位公子却并无消息传来,楚家上下都有些不愉快,楚翠一家子例外。   七夕的前一天,清昭,烟柳,画桥,都被要求要斋戒一天,连小岑和小桃也自动斋戒了。清昭有些不解,问吴婆,才知道是七夕的习惯——拜织女。   拜织女是少女、少妇们所需要做的事。她们大都是预先和自己朋友或邻里们约好五六人至十来人,联合举办。举行的仪式,是于月光下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一些祭品,再弄仪式。约好参加拜织女的少妇、少女们,斋戒一天,沐浴停当,准时都到主办的家里来,于案前焚香礼拜后,大家一起围坐在桌前,一面吃花生,瓜子,一面朝着织女星座,默念自己的心事。如少女们希望长得漂亮或嫁个如意郎、少妇们希望早生贵子等,都可以向织女星默祷。   吴婆还说,沈倩也约了赵素月来。   沈倩、王如、楚翠皆已不是少妇,所以大多只是在帮她们忙。   清昭听了,暗暗称奇,以前自己在现代,因为有情人节的原因,大多根本不在意七夕。最多是看电视时看见什么七夕活动,七夕特辑之类的东西才想起“啊,原来就到了七夕呢”这样。   却不想,这里的人对七夕却似乎很是在意。   就连楚流鸿,也笑嘻嘻的,似乎在打什么鬼主意。   七夕日,清昭清早起床时,听到一些声响,于是唤来吴婆帮自己梳妆,然后就跑到外面看发生了什么事。   却见众人言笑晏晏,往厨房方向走。   清昭追上去,拉了拉沈倩的袖子:“娘,这是要做什么?”   沈倩愣了愣,随即道:“也是,你每年都没做,当然也不知道,我们是去做巧果。唔……就是你挺喜欢吃的‘果食花样’。”   清昭连忙道:“啊,是么!我也要去看看……”   沈倩笑了笑,带这清昭一同去了厨房。   楚家厨房挺大,加上清昭,一共有六个人。   小岑小桃吴婆她们却并没有来,想是几位夫人亲自吩咐了,想自己动手。   沈倩和王如相视,像有默契似地各自去了各自的地方,楚翠随意地站着,估计是想一会两边跑。沈倩牵着清昭带着楚烟柳到了一个大锅前面,沈倩对清昭道:“一会你看着就行,别乱帮忙,一会越帮越忙。”   清昭讪笑着点头。   沈倩先叫楚烟柳拿了许多的白糖来,然后将白糖放在锅中熔化,一面随意地搅拌着,最后成为糖浆时,沈倩把楚翠准备好了的面粉、芝麻和入,慢慢拌匀后摊在案上,用一根造型奇异的棍子使劲捍薄了。   沈倩捍的很好,每一寸地薄厚程度都差不多,看上去极为好看。   沈倩这边做完了,王如那边也好的差不多了,不过她做出来的较之沈倩的,卖相略差。   捍薄之后便需要晾,楚翠拿来两个大大的木板,让两人分别放在上面,然后大家一起用扇子围着扇风让它快点凉。   这厨房燥热,清昭早已香汗淋漓,不过闻到那巧果的香味时,便烦躁全无,高兴地扇着风。   晾凉后沈倩拿起一把挺大的刀,用刀把未成形的巧果切为长方块,然后小心而细致地捏成梭形面巧胚,楚烟柳和楚翠也不时帮忙。清昭偷偷拿来个,结果捏成一个四不像,于是偷偷藏在身后。   捏好之后,沈倩还拿来三个木头形状的东西,那东西下扁上尖,头部尖尖的地方用一个薄薄的,更尖更细的东西套住,下面是扁长的椭圆,边沿处很是奇特,有波浪形、三角形、方块形的边。中间还有一些圆形镂空。   沈倩拿着那怪模怪样的东西,却是往巧果身上划,一下一下,借着它上面那些东西,竟划出了一个小人。   楚烟柳也拿着那东西,划了几朵花。   清昭又偷偷拿过一个,在自己那个四不像上面划,划出了一个平面版四不像……   成型之后,沈倩逐个把它们丢入油锅里,一边炸,一边用长筷子帮它们翻边,清昭也把自己那个丢了进去,沈倩看了她一眼,宠溺的笑了笑,没说什么。渐渐地,那巧果成了金黄色。沈倩微微一笑,拿筷子不慌不忙地一个个夹上来,用皱边的碗装好,然后随意一番装饰,上好的巧果便真正出炉了。   王如那里也做好了,一时间,整个厨房飘扬着甜腻的气息,倒令清昭没那么想吃了。   做好了巧果,众人还不歇息一会,直接又拿了许多蔬果,然后又用哪个东西在上面雕刻,画画,弄出了好多好看的东西才作罢。   现在是七月天,众人皆已满头大汗,于是叫来吴婆等人,让她们拿好那些巧果和蔬果,分别回房间换新衣裳去了。   清昭随意拿了一个来吃,才入口,便感觉香甜之味溢满口腔,非但不腻,反而很清新。清昭嘿嘿一笑,又拿了几个吃,吃到了自己那个四不像,然后有些腻味了才跟着众人回去。   回去的路上,楚画桥很是兴奋,她偷偷的跟清昭说,晚上才是最好玩的活动,清昭已经知道拜织女,但看她那种兴奋的神色,也有些好奇,便问是什么。   楚画桥一脸不满地道:“你呀,以前七夕时就知道吃巧果,上街也不带面具,直接买磨喝乐玩,有一次还跑去跟流鸿去乡间采野花挂牛角上*,就是不注重真正该注意的事。   “这是乾镇的特色,就是未婚的男女,不论老少,都可以带面具出去玩,然后可以互揭面具,不管怎么样,揭别人面具的人和被揭面具的人,都必须要互赠一样东西,之后没准就可以发展了。”楚画桥道,眼中尽是期待的神色。   “怎么,你以前被揭过?好玩么?那人怎么样?”清昭好奇道。   “哎……”说到这个,楚画桥一副丧气的样子,“我之前都被娘她们牵着,烟柳姐姐也是,哪有人敢来揭,也就是图个热闹,带面具也只是为了好玩。”   “为什么她们要牵着你们不让别人揭你们面具?是怕你们太小么?”清昭有些疑惑。   “哎,我也不知道。”楚画桥叹了口气,“兴许是怕我们喜欢上穷小子?”   清昭想到之前对于楚烟柳想进宫的猜测,顿时有些明了。   “嘻嘻,这样啊……”清昭笑了笑,“那今年有什么好玩?”   “嘿嘿,这就是托了那两位面都没见过的林家少爷的福了。”楚画桥黠然一笑,“娘说,让我去玩,专门挑有气质的人的面具去揭,然后问对方身份,要是碰上其他人就当掉头走,要是碰上林家的人……嘿嘿……”   “噗。”清昭笑出声,这可真有意思。   “你别笑,我看大娘也绝对会让你去的。”楚画桥道。   别说,楚画桥的嘴,还挺灵。   “我倒是无所谓,就玩一玩呗。反正听起来挺有意思,不过嘛,画桥如果你碰上别的人,真的会转头就走?”清昭道。   “当然不会!”画桥嘿嘿一笑,“这乾镇每到七夕,人潮如海,碰上两个人的几率多小啊,我当然要好好玩。”   “嗯,那倒是。可是……万一你喜欢上了什么穷小子,怎么办?”清昭笑着推了推她。   “嘿嘿,那我就和他来一出夜奔……”楚画桥半真半假地笑道。   “去你的。”清昭笑着打了打楚画桥。   谁知今日之言,一语成谶。   +++++++++++++++   *:儿童会在七夕之日采摘野花挂在牛角上,叫做“贺牛生日”(传说七夕是牛的生日)。   19.七夕(中)   好容易到了晚上,赵素月来了楚家,对着沈倩等人行了礼,就和清昭她们一同坐在院子中的那张石桌旁,可大家一起开始拜织女。   月光淡淡的撒在桌子上,桌子上放着茶、酒。水果、桂圆、红枣、榛子、花生,瓜子等祭品,最后那五子,是希望少女少妇早日找到好姻缘,早生贵子。   祭品前又摆着一个瓶子,里面插着鲜花几朵,束红纸,花前置一个镂比翼鸟的香炉。焚香礼拜后,众人便一起围坐在桌前。   沈倩等人虽然不是少妇,却也不妨碍她们一同坐下来聊天,大家都知道再过点时间,便要出去玩耍,心情大多很好,随意地聊着天,无所阴郁。   众人吃着花生,瓜子,据说还应当一面默念自己的心事。但是这里的人要不太小要不太老,就一个赵素月已经15,该求求了,不过赵素月却也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只和众人聊着天,偶尔发表自己的意见,也绝口不提当初让清昭大为感动的那番想法。   清昭笑着吃瓜子,和楚画桥打着趣。   楚流鸿宋千里已经出去了,宋元楚风也都不在,几个女人虽然年龄跨度不小,但也颇有乐趣,除了沈倩王如偶尔明朝暗讽一下,也很有意思。   小桃小岑本来一直站在后面,后来沈倩也叫两人过来一同坐下。开始两人还有些惊讶,不敢逾越,不过众人纷纷劝说,她们也就笑着脸坐下,还真的对着织女星方向许愿起来,惹得大家都说反而是小岑小桃最会过节。   “说起来,小岑你也有十四了,还未嫁人,你可有什么中意的?”沈倩嗑着瓜子,随意问道。   “这……小岑没有。”小岑羞红了脸。   “小桃,你和小岑同岁罢?你呢?”王如也问。   “我……我倒是有个喜欢的,是我服侍二夫人以前隔壁的屠户的儿子。”小桃的脸红彤彤的。   “哦?”王如挑了挑眉,“他如今可有妻室?”   “上次我采购物品时,遇见了他和他的妻子,不过他尚无妾室。”小桃道,脸更加红了。   “这样啊……”王如点点头,却不再说话了。   “小岑,也该是嫁人了,虽然被你服侍惯了,让你走也舍不得,不过大婚之后,如果有心,还是可以来服侍的,当初你签的虽是死契,却也是你那没良心的父亲卖你来的,就趁着今晚,好好看看有无中意的,只要还可以,我可以替你做主的。”沈倩笑了笑,道。   “多谢大夫人!”小岑兴奋地道。   “妹妹,小桃都已有意中人,你为何不帮她?”沈倩吩咐完小岑,转头道。   “呵呵,我在想那屠户的儿子未必是好人家。”王如皮笑肉不笑地道。   “怎么说?”沈倩挑眉。   “小桃这丫头性子挺直,心肠也好。”沈倩缓缓道,小岑听了,嘴角悄悄的撇了撇——就她?一天到晚告状,还心肠好,性子直呢……   “我怕她跟我一样,到了那人家,备受大的欺压啊。”王如道。   “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自认对你不薄啊!”沈倩一副委屈的模样。   “呵呵,是啊。不过我怕那家的大的要比姐姐你坏啊。”王如喝了口茶,道。   “也是。可是小桃小岑都在我们手下当了这么久的丫鬟,要当正室谈何容易?只要有个好相公,过个生活即可。”沈倩道。   “呵呵,随便吧。”王如懒得说话,只是盯着小桃,似乎在警告她敢向沈倩开口要嫁人当妾室就等死吧。   小桃缩了缩脖子,有些委屈。   小岑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平时被她害惨了,今日总算……   而小岑对于自己嫁给别人当正室或妾室这件事,倒不是那么上心。   清昭有些好奇为什么一旁的吴婆只看着天,没有说什么,难道吴婆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有丈夫么?   过了会,众人纷纷说完了话,也闹够了,便结伴出门了。   沈倩抓住清昭,说让吴婆跟着清昭,不过可以让清昭揭别人的面具,而附耳的吩咐,竟和早上听到的王如对楚画桥的吩咐丝毫不差。沈倩还让清昭特意记住,林家大公子唤林定涛,二公子唤林天阔。   清昭记得自己生日上,沈倩明明一副不愿意让自己嫁给林定涛当妾,又不想让自己嫁给林天阔的样子,可是现在却这般热情,未免有些想笑,但也只是点了点头,看着沈倩牵着没带面具的楚烟柳走了。   吴婆早就准备好了一个面具,递给清昭,清昭接过,看见是一个蓝色羽毛的面具,竟有些像现代的化妆舞会上那些人所带的,觉得挺有意思,于是带上,跟着吴婆离开了。   一直往前走,果然,七夕之夜无比繁华,无数灯笼花灯都亮着,每个人手中也提着,吴婆到一个小摊上买了两个,拿了个小的给清昭,清昭笑着接过,走进人来人往的街道,左看看右看看,忽然眼前一亮。   她早上就听到楚画桥说什么磨喝乐,随意问了问,才知道即小泥偶,前面有个摊子,无数小孩子打扮,带着面具的人围在那里,摊主正雕着新的小泥偶,摊子上也摆满了各色的磨喝乐。   那上面磨喝乐最大的高至三尺,与真的小孩于相上下,最小的不过点点大,刚好捧在手上玩耍,较多的是泥做的。形象多为传荷叶半臂衣裙,手持荷叶。   而一些看起来贵重的则是以象牙雕镂或用龙延佛手香雕成的,有些竟以彩绘木雕为栏座,或用红砂碧笼当罩子,手中所持的玩具竟也多以金玉宝石来装饰。   一边是泥偶,一边是贵重的偶,极其分明,买磨喝乐的小孩也分成两派。   清昭拉了拉吴婆,示意想要买一个看看,吴婆笑了笑,然后带着清昭往摊子那边走。   清昭看了看,随意指了一个泥做的小人偶,样式也最为普通,小人极可爱,嘴巴咧的大大的,清昭拿到手上,也很欢喜。   忽然,清昭眼珠子一转,看见另一边有一个手持象牙做的磨喝乐的人,那人脸上带的面具让清昭捂嘴笑了笑。   那面具清昭非常熟悉,因为某人曾带着它围着自己跳大神舞,非常有视觉效果。   清昭嘿嘿一笑,决定整一整楚流鸿,看他被自己妹妹揭开面具后有什么反应。   于是清昭假装没认出来,慢慢悠悠地踱步到楚流鸿面前,然后忽地伸手一揭!那人反应居然也奇快,只一缩身子就躲过了清昭的手,不过最后楚流鸿可能想到了这是七夕的规定,于是把脸伸到清昭面前。   清昭嘿嘿一笑:“这才乖嘛。”然后伸手揭了楚流鸿的面具。   可是让清昭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人根本不是楚流鸿!   只见那人和宋千里差不多大,却一派沉稳的模样,嘴角微扬,并不紧张。而他双眸如墨,面色如玉,明眸皓齿,竟比宋千里还要好看,此刻正微笑地看着戴着面具的清昭。   这下乌龙大了……清昭万分无奈地扶住额头。   “小姑娘揭了我的面具,怎么还不揭自己的呢?”那人微笑着说。   清昭偷偷看了眼身后的吴婆,却见吴婆拉着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妇女说话,两人正说的热乎,吴婆根本没注意这边。   “呵呵……”清昭笑了笑,然后慢慢地把面具揭开,尴尬地看着那人。   清昭一双眼睛极大,乌溜溜的煞是惹人怜爱,此刻尴尬兮兮地看着对方却不自知自己的可爱,惹得对面那人眼睛一弯。   为了先发制人,清昭赶紧道:“不知这位哥哥是哪里人?唤什么?”   而在心里,清昭为自己“这位哥哥”暗暗呕了一会。   “我是京城人士,姓林,名暮霭。”那人道。   “哦……”清昭点了点头,暗想还好你虽然姓林,却不是那两位公子,“我姓楚,叫楚明穆。”   清昭取这个假名,其实是有深意的~   明,是因为“清明”。   而穆,则是因为“昭”和“穆”乃是对应的。   这是宗法制度对宗庙或墓地的辈次排列规则和次序。二世、四世、六世,位于始祖之左方,称“昭”;三世、五世、七世,位于始祖之右方,称“穆”。   而自始祖之后,左为昭、右为穆;父为昭,子为穆。排列时,大祖居中,三昭位于大祖的左方;三穆位于大祖的右方,以此来分别宗族内部的长幼次序、亲疏远近。历代祭孔时孔氏宗族一般也采用左昭右穆的排列次序。   “哦,这样。”那人点点头。   清昭知道现在应该要互换礼物,于是和林暮霭相视一笑,同时从腰间的锦囊里掏出一样东西。   结果一拿出来,两人都愣了,因为两人手中所执,都是一枚金灿灿的——黄金。   20、七夕(下)   “这个……”清昭有些愣。   “哈,我们真是有缘。”那人却微微一笑,接过清昭手中的黄金,然后把自己的放在清昭手中。   清昭嘿然一笑:“呵呵,是啊”。   自从那次生日之后,清昭一直觉得林天阔说的话极有道理,于是这次也是准备了三个黄金,不过说是黄金其实只是度了金的铜,当时清昭向沈倩讨要的时候,沈倩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给了,可见倒也并不算什么。却没想到这人也带着……哈哈,有意思。   清昭觉得挺有趣,准备和林暮霭再说两句话,结果吴婆却滴溜溜地跑了过来,警惕的看了眼林暮霭,道:“四小姐,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揭了人家面具。”清昭道。   对于吴婆的眼神,林暮霭却是完全不在意,他只笑笑道:“楚小姐,有缘再见了。”   “嗯。”清昭点点头,“再会。”   那人继而又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哟,这人挺不错,年纪挺小,架子很足。”吴婆冲着那人的背影笑道,又对清昭道,“四小姐,他是什么人?”   “不是林家那两位少爷。”清昭笑了笑,转身离开。   清昭看了眼手中的小黄金,随意咬了一口,结果发现——是软的!   “真是有钱人……”清昭有些愣,然后收回腰间的荷包里根着吴婆走了。   林暮霭和楚明穆,在街灯围绕的街道中,逐渐远离。但是话说,地球是圆的,有时候绕一圈,还是会回来的。   ++++++++   磨喝乐也玩了,也揭了一个人的面具,清昭有些累,想回去歇息。   跟吴婆说了这个念头,吴婆点头说好,于是两人便转身往楚家方向去,但是,清昭没有料到的是,自己被揭面具了。   当时吴婆被一边的热闹吸引,转头看那里去了,清昭也正低头走路,结果一走就撞上了个人,嘭一声格外响亮。清昭抬头,正准备说抱歉,谁料那带着金黄面具的人忽然伸手,按住清昭的面具,然后一拉。   清昭吓一大跳,睁大了眼看着那人,然后定定神,道:“这位公子……”结果那人竟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快步离开,像在急急忙忙地赶着什么。   清昭很是郁闷,那人未免也太不守规矩,而且那人看身材大概也有二十多,怎么就想着揭她的面具呢?   吴婆总是在最后才回来,她用手在额头上搭了个凉棚,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四小姐,这又是谁啊?”   清昭撇撇嘴:“不知道。”   吴婆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牵着清昭继续走。   可是才走两步,就听到前方有人在嘻嘻哈哈的笑,那声音清昭极为熟悉,清昭看了眼,发现竟是楚流鸿。   他此刻没戴面具,正拿着一个佛手做的华丽的磨喝乐,和对面一个小小的女孩子说着话。那女孩子背对清昭,清昭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是从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可以看出来她正笑的很开心。   清昭也扑哧笑出来了,暗想楚流鸿行啊,平常大老粗似地还真没看出来,这么小就懂得惹女孩子笑……   吴婆也发现了,掩嘴道:“三少爷笑的真开心呢。”   清昭道:“吴婆,我们偷偷去看看不?”她虽然用的是疑问的口气,但清昭深知吴婆这八卦的性子定然想看看那女孩子的样子,所以其实很肯定吴婆会答应。   果然,吴婆点头:“好呀。”大概是想到自己点头点太快,吴婆一副无奈的样子补了一句,“四小姐果然还是小孩子,好奇心重呢。”   清昭笑了笑,不置可否。   两个人慢慢走了过去,身子掩在无数的小铺子后面。   吴婆心里好奇的紧,于是加快了些步伐,又忘记了身后的清昭。   吴婆到了那边,看见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粉雕玉琢的,一双乌黑的眼睛正满带笑意的看着楚流鸿。看起来似乎比楚流鸿大些,约莫和楚烟柳差不多大,十岁左右的模样。而楚流鸿手舞足蹈地不知道在说什么,惹得她不住地哈哈大笑。   不过,让吴婆没想到的是,自家的少爷是没发现自己,而那个小女孩竟没多久就注意到了自己,她含笑盯着吴婆,让吴婆尴尬地站了出来,对着楚流鸿道:“三少爷。”   楚流鸿没想到身后有人,吓一大跳,猛然回头看向吴婆。   吴婆嘿嘿笑了笑。   “吴婆,你怎么来了?”楚流鸿道。   “呵呵,我,我随便逛逛。”吴婆道。   “唔……”楚流鸿点点头,然后指着那个小女孩道,“吴婆吴婆,这是我今天揭的第一个面具的女孩子,她说她姓江,叫江浸月。”   楚流鸿话才出口,吴婆脸色便一变:“这,江浸月姑娘,你可是江侍郎的大女儿,江浸月?”   那小女孩笑着点了点头:“是。”   楚流鸿不知道什么江侍郎不江侍郎的,有些不明所以地抓了抓头:“什么江侍郎?”   “这个……呵呵,我也说不清。”吴婆笑道,额头上却出了些汗。   江侍郎乃江青,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地位虽不及林宰相,却也是最近几年深受重用的人。他有一子一女,一子是江浩则,那一女便是眼前的江浸月。吴婆有些奇怪,却也有些高兴,没想到虽然四小姐没有遇见林家公子,这三公子竟遇见了江家的大女儿,而且两人似乎相谈甚欢。只是不知,那二公子江浩则来没来?   见吴婆往她身后张望,江浸月笑了笑:“别看了,我哥没来乾镇。他被我爹抓着念书,没时间出来玩。”语气中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吴婆呐呐地点头。   “吴婆,你逛完了么?”楚流鸿估计说到兴头上,有些不满地看着吴婆。   吴婆赶紧道:“逛完了逛完了,我这就和四小姐回去……”话才出口,吴婆便脸色一变,刚刚先是被发现,又得知江浸月的身份,一惊一乍之间,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才反应过来——是四小姐不见了!   吴婆脸色瞬间变白。   ++++++++++++++++++++++++   而此时的清昭,正苦命的在一个麻布袋里摇摇晃晃。   刚刚她猫着腰和吴婆一同想去看看楚流鸿身边的小女孩,结果吴婆走到她前面之后,一双大手忽然从后面捂住她的嘴巴,她想求救结果吴婆完全听不见她细小的求救,而这个身子太小,以前学到的防狼术也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然后她就因为那双手上淡淡的香薰味浑身发软,虽然还有意识,却基本动不了,更遑论挣扎,接着她就在原地被套在一个麻布袋里,再被用力一提,似乎被放在了什么人的肩膀上,然后逆着她头对着的方向行走。   外面都是很嘈杂的声音,看来还在大街上,这人竟敢明目张胆的再大街上行走……而接着,清昭听见一个老人家的声音:“阿毛,你又帮人家扛东西了啊,连乞巧节都不过了,真是……”   然后清昭感觉到扛着自己的那人道:“是啊,穷嘛,多做些事也是好的”。   你就扯吧!   清昭有些无语。   然后那人加快步伐,一直行走,不知通往何方。   21.被绑   最后清昭感受到了安静的气氛,估计是到了目的地,果然,下一刻她就被丢在了地上,那人虽然比较小心,但清昭的屁股还是一痛。   清昭在思考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就是这人绑她来做什么。   就在清昭思考的过程中,她听见细小的呜咽从身边传来。   清昭一顿,僵直了半天确定身边有不止一个的小女孩之后才放松下来,那些小女孩哭的很厉害,即使大概隔着两个麻布袋都可以听得见,清昭微微放心,因为这样多的人数证明别人并不是针对她的,而是类似人贩子那种抢骗小女孩的团伙。   这样的话,至少目前没什么危险。   清昭先轻轻动了动手臂,虽然还是酸软无力,但是较之开始,已经有些力气了。   哭声渐渐越来越大,一个粗犷的男声不爽地响起:“哭什么哭?!又不是要杀你们!真麻烦!”   此言一出,哭声却更大。   意识到周围的人都在哭,为了让自己不显得太奇怪,清昭也假装发出细微的哭声,既不太烦人,也不太独特。   现在这种状况,身边有人守着,而自己在麻布袋里又没有力气,前面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人……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再糟糕不过了。   清昭有些担忧,自己的身子尚幼小,能力也不足,似乎只能等别人的救援,而且……真的等得到么?   虽然其实清昭从最开始被大手捂住嘴巴的那一刻,就偷偷一路做了记号……清昭把自己的食指含在嘴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她皱了皱眉头,今天乞巧节,那么多人,不知道那记号有人会注意么?   +++++++++++++++++++++   “什么?!”楚流鸿大喊一声,“你说清昭不见了?”   他喊完,当即对着江浸月道:“江姑娘,对不住了,我家小妹似乎出了事。我在哪里你已知道,以后若有机会可以找我闲聊。”   他虽然平日不大正经,此刻认真起来却也别有味道,江浸月脸微微有些红,点点头道:“嗯。”   楚流鸿点点头,赶紧拉着吴婆回楚家。楚风,宋元,聂总管应该都是还在的。   一路上楚流鸿为防止清昭只是跑走玩了,东张西望,没看见清昭,却看见了宋千里,宋千里正坐在一个面店里,什么也没做,摘着面具正发着呆。他赶紧走上前,推了推宋千里:“千里,不好了,清昭不见了。”   宋千里本来在发呆,被他这么一说,错愕万分,随即道:“什么?!我……你赶快回楚家,我去到处找找,看能不能看见清昭。”   楚流鸿点点头,又继续往前走。   不过他稍微停顿了片刻,因为他看见宋千里旁边有个正在四处张望的人,戴着一个面具,和以前他曾经戴着跳大舞的那一个很像。   但也只是停了片刻,他和吴婆便急忙回到了楚家。   向楚风报告这个消息之后,楚风脸色大变,道:“现在衙役们都在家中,一时也召集不过来……宋元,你往东边找,聂总管,你知道衙役的住址,去找他们,然后一起带到东城门,我先去东城门附近,流鸿你也来。我怕,清昭是中了人贩子的招。”说罢,他转头向跪在地上的吴婆,“吴婆,你本来已经让清昭受了一次吓,当初念你一个人孤苦无依又做工多年,便还是留着你。如今你一犯再犯,实在可恶,等清昭找回来,我便辞退你。现在你赶紧也跟着出去找,如果早些找到,你也好多拿些银两以后过活,若是清昭出来什么意外……哼!”   吴婆听了这话,瑟瑟发抖道:“是……”   此刻她总算知道,有时候八卦也是要用脑子的,也是要注意周围的。   一行人出了楚家,分头行动开始找起来,楚风特意吩咐,看见了楚烟柳和楚画桥,也让她们赶紧带着随从回家,免得也出事。   +++++++++++++++++++++++++   宋千里听到楚流鸿说清昭不见了之后,心急如焚,当即便转身要开找,却听得身边一个人道:“等一等,请问不见了的,可是楚家四小姐楚清昭?”   宋千里惊讶地回头,看见对方戴着一个面具,想到刚才这人就一直坐在这似乎在等什么人,于是道:“你是谁?怎么知道……”   “噢,我叫林暮霭。”那人拿下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俊逸的脸,“我开始刚好和楚小姐有一面之缘。”   “这样……嗯,是她。”宋千里本来对他还有些怀疑,但见了他淡淡的笑脸,怀疑竟霎时不见了,但他也不愿与旁人多谈,点了点头就准备离开。   “请等一下,我同你一起去找她,可好?”林暮霭道。   “啊?可是,你与她不过一面之缘,麻烦你多不好。”宋千里皱了皱眉。   “反正我也没事。”林暮霭笑了笑。   宋千里暗暗思附多一个人也是好事,于是点头:“嗯。”   “那么,先从她不见的地方开始找吧。”林暮霭却是不急,随意道。   “啊?这样吧,我先往东城门那边,你去原地。”宋千里却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摇了摇头道。   “嗯。”林暮霭也不争辩,点了点头。   顿了顿,林暮霭回头,塞了个烟火在他手里,道:“这烟花放出来是大红色的,很明显,你要找到了,记得放一个。”   宋千里接过,道:“好”。   林暮霭,随即往楚流鸿口中之地走去。   宋千里也往城门方向快步走去。   林暮霭笑了笑,轻轻转着手中的面具,慢悠悠走到那排小铺后面,果然发现一个众人不弯腰就注意不到的死角,于是蹲下来细细打量。   看见角落里的一个东西,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   宋千里快步走向东城门。   之所以他选择东城门,是因为这里是乾镇众所周知管理最松的地方,很多逃犯等之类的人都会走那里,而管理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每个城镇都有的灰色地带,因为如果管太严,难保有人到处乱闯,反而容易出事。   而如果清昭是被人贩子带走或者被人拐走,一般也会走这里出去。   没想到,他才到附近,就看见带着五名随从和楚流鸿的楚风,正皱眉到处寻找。   “舅舅。”宋千里叫了一声,走上去。   “千里?你也想到了这里……哈,不错。”楚风见了他,先是一愣,随即竟笑了笑。   宋千里可没笑的心思,只点头道:“清昭有消息了么?”   “没,我在这附近找了找,也问了守城门的人,都说没见有人出入。”楚风皱了皱眉,然后道,“千里,你自己也未必安全,跟着我们一起。”   “是呀,谁知那人是不是只拐小女孩。”楚流鸿道。   宋千里点了点头,跟着众人一起在街头询问,但是他心中隐隐有预感,这样下去,根本就什么都找不到。   而另一边,林暮霭已经沿着清昭留下的痕迹,一路向前。   22.记号   林暮霭每走几步,便停住蹲下,四周望望,不时用手拨开众人踩踏后留下的灰尘。一开始在青石板道上还好,那印记还比较明显,后来渐渐往偏远地方去了,就是泥土路,那印记本就淡且小,加之众人的脚印带上的灰尘,更是难以辨明。   越往后,林暮霭眉头皱的越深。   不过只又走了几步,留下印记的人分明是想到这一点,那印记变得明显了。   默默注视着一大块的浓厚血迹,林暮霭的嘴角忽然扯起一丝微笑:“哈,楚清昭?自己的血,她还真舍得,跟洒猪血似的,下手完全不留情……”   +++++++++++++++++++++++   如果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硬是挤出来的血被一个算陌生人的家伙这样说,清昭不知道会不会吐血。   是的,在被大手捂住的那一刻,清昭一开始对吴婆的方向发出了求救的声音,被忽视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手中的那个磨喝乐小人从棍子上弄下来。   磨喝乐是用一根不算粗也不算细的木棍插进去的,而手拿着的那头的另一头是尖尖的,清昭用手在上面逆着一拉,泥小人就落地,清昭立刻把那棍子塞进袖子里,而身后的人似乎也因为在做的事太容易让人紧张,没注意到清昭这一小小的举动。   然后清昭先没动,在感觉到自己没有力气然后被装入麻布袋之后,她吃力的拿出那个小木棒,在麻布袋上扎了个不算小的洞。也算她幸运,那麻布袋本来就有些小缝隙,她只是用小木棒稍微扩充了一下就可以了,不然就以此刻她的力气,要戳开一个坚硬的麻布袋,根本是天荒夜谈。   接着,她用那极尖锐的一头,戳进自己的食指指腹。   狠狠一戳。   用尽了自己的力气,因为浑身本来就软了。   不留情,也没法留情。   然后她看见自己的左手食指涌出一滴滴的血珠,她困难的把手移到那洞口,任它慢慢流血。   刚开始她只是不动,把指腹朝下,等它过一段时间自己留出一点血,可是后来她猛然想到,如果是走了泥土路,那小小的血珠必然会很难看清。   于是她把食指一翻,让它正对自己,慢慢用右手沿着食指往上推,等到积起一个较大的血珠,她才再一翻,让血珠滴下去。   我晕血啊……清昭有些郁闷的想,可是现在危急关头,什么小病小痛的忍不过去呢,何况是心理上的问题。   等到宁静下来后,清昭才把手缩回来,然后含在嘴里,怕再滴血就被人发现了。   ++++++++++++++++++++++++   周围的哭声越来越大,那个男声骂的越发厉害,然后道:“哭吧你们!现在我解开你们的麻布袋,看看谁哭的最厉害,我先给你们两巴掌!我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那人骂骂咧咧地走近,然后清昭听见有人在解麻布袋的声音。   清昭却是挺高兴,一直被闷着也怪难受的,出来透透也是好的。而且就算真的被卖了,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该多郁闷啊,以后万一有机会报仇都生生错过……   可是清昭忽然皱了皱眉。   她现在的体力已然恢复不少,于是她快速掏出藏在头发里的一截木棍。   开始她有体力掰断那根木棍之后,她就把那个掰成了两段,然后分别插进自己的头发里,这样比较不容易被看出来或者掉出来。   现在她掏出尖尖的那一头,迅速而不留情地往自己左手的另四根食指上猛扎了几下,接着含住。   等到确定五指手指都不再流血之后,那人已经走到了清昭旁边,开始解清昭的麻布袋,清昭连忙抽搐着身子,造成一种她在强忍着不哭泣的感觉。   片刻之后,清昭终于得见光明。   说是光明,其实还是很黑,大概是在类似仓库里的地方。麻布袋一打开的瞬间,清昭故意咬住唇,一副想哭不敢哭的样子,泪痕还慢慢掉下来。   倒不是她演技好,只是这身子本来就小,泪腺还是比较发达的,而且自己只要随便想一想不痛快的事,要哭也不是那么难。   “嘁。”见清昭这样子,那人也只是随意的撇了撇嘴就往下一个女孩子走去了。   清昭注意到他的外貌,因为屋内较黑,所以看得不是很分明。但是隐约可以看到时很普通的长相,厚厚的嘴唇,破烂的布衣,手掌大而粗糙,是最下层的那种打扮。清昭想起之前有老者随意地问叫他阿毛,问他是否又帮别人扛东西,于是猜到这人之前应该是干苦力的,这次估计是被使唤着抓小孩的。   只有那个叫阿毛的男人一个人,看来这些女孩子都是阿毛分别抓的,而自己是最后一个,难怪他那么熟练……   唔,那正主什么时候出场呢。   清昭边哭边想。   突然,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你这个下贱的人!你知道我爹是谁么?!你居然敢用这种麻布袋绑我?!等我出去之后,我砍了你的手,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唔!”   那女生又忽然停止,随后是一个物体砰然倒地的声音。   “妈的,被下药了还这么有力气。”那个阿毛冷笑了片刻,接着解别人的麻布袋去了。   周围的女孩子都有些受惊,纷纷停止哭泣看向那个女孩的方向,清昭也看过去,只见是一个身着锦衣的女孩,不管是身上戴的或头上插的都是不一般的东西,在黑暗里闪闪发亮的,看来应该也是大官员家里的孩子,来乾镇过七夕的。   清昭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转头哭起来了。   等到阿毛解开所有人的麻布袋,清昭才小心地偷偷数了数,这里一共二十余名女孩子,都是跟她这么大或者比她小点的,看来……还真是要卖去什么地方?   “哭啊,这么不继续哭了?吼啊!”那个阿毛见众人都怯怯地缩着肩膀偷偷地哭,大喊道。   没有人敢理会他,只将自己抱成一团。   没想到……   “我杀了你!你敢敲昏我?!你的手有多脏你知道么,啊?!下贱的人!我告诉你,你今天让我受的苦,我绝对加倍偿还!”那个大小姐幽幽转醒,醒来之后竟完全不长教训地对着阿毛大吼大叫。   好气魄。清昭不知为何,竟有些想笑。   那阿毛脸色微变,骂道:“去你的!你个婊子养的,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啊?告诉你们!你们以前是再厉害的大小姐,天一亮,就要被卖到青楼,卖到山村,卖到各种各样的人家和地方……”   此言一出,清昭身边的许多小姑娘开始大声哭起来。   结果那个大小姐还完全没危机意识,她也骂道:“去你的!哼,我被卖到那种下贱的地方去?!做梦!告诉你,等一会我哥他们就会发现我不在了,依我二哥的天才头脑,不出片刻就可以找来!到时候我就把你卖到青楼,卖到山村……”   话还没说完,阿毛已经忍不住了,扬手给了那个大小姐一巴掌。   众人都被吓住,连大气都不敢出。   那个大小姐细皮嫩肉的,瞬间脸就涨的老高,她还是把头高高的昂着:“你现在打吧!我一会十倍讨回来!”   阿毛又给了她两巴掌,这小小的姑娘,他也真下的去手,真是人渣。清昭在心中暗想,却又觉得那大小姐委实是自讨苦吃,就算要报仇也要等有力量的时候吧,现在嚷嚷个什么劲?果然是被宠坏了啊。   那大小姐被阿毛又打昏了,这次阿毛确实下了重手,大小姐的嘴角都有血丝,如此一来,身边的众人们都好像破罐子破摔了似的大哭起来,有的还手脚并用着乱挥。   清昭坐在一片嘈杂的环境中,头痛的很,还要跟着大哭大闹,更是烦躁。   就在仓库内乱的不可开交之时,那个小木门忽然被敲了两三下。   23.血迹   就在仓库内乱的不可开交之时,那个小木门忽然被敲了两三下。   那阿毛听见敲门声,连忙走到小木门旁边,隔着门道:“是君老板么?”   被唤作君老板的人低低地嗯了声。   阿毛大喜,连忙开门。   屋外虽是半夜,无污染的古代天空清晰度却也高,有繁星点点,明月当空。于是,月光洒在屋外之人身上,让清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来人身着一身蓝衣,面带黄金面具,赫然是开始自己无意中撞上的那人!   难怪那人要掀开自己的面具……想到自己是最后一人,清昭猜想到有可能其实本来当时君老板匆匆行走是已经不想再绑了,结果碰上了自己,就干脆让阿毛再做一票。清昭暗暗骂自己不够警惕,也哀叹自己的运气委实是差。   “君老板。”阿毛狗腿地道。   被唤作是君老板的没有理会他,径自关上了门,可是没过片刻,忽然,君老板重新打开门,冷冷道:“把背朝向我”。   “啊?”那阿毛还有些愣,君老板懒得理会他,直接把他的身子一掰,在月光下,他那粗衣背后的一点血迹格外醒目。   清昭暗叫不好。   “这是你本来就有的?”君老板把有血迹的地方一扯,让阿毛扭头看。   “咦?怎么会有血迹?”那阿毛疑惑地道。   君老板咬了咬唇,道:“你是怎么绑她们来的?”   “照您的吩咐,先迷昏了,装进麻布袋,扛着走。”他挠了挠头道。   “你是逆着扛在肩上的?她们的头是朝你背后的?”君老板问。   阿毛有些不知所以:“都装麻布袋里哪还管什么头啊脚的,就随便往肩上一甩呗。”   忽然,君老板扬起手,却是给了阿毛一巴掌。   阿毛被打的晕呼,虽然不敢得罪眼前的金主,却也一副莫名其妙地样子问:“您打我做什么?”   “我问你,我给你的迷药,你都好好按量用了?”君老板咬着牙问。   “这……”阿毛露出心虚的表情。   君老板又给了阿毛一个耳光:“混账!那个药我是算好了分量的,你只要拿出一些,就不会变成迷药,而是让她们无力的药,现在出了麻烦了!”   阿毛被揭穿,于是连忙道:“是我不好,我鬼迷心窍了,把每个药都拿了点出来然后集中一起卖了……我不知道啊!君老板,可是这样,也没什么大问题啊。”阿毛挠了挠头。   “还没问题!你看这个血迹,新鲜的很,肯定是不知是哪个伶俐的小姑娘弄破了自己的手指,再弄破麻布袋,从里面滴出来的,一路给人做记号呢!如果不是刚好在你身上留下了点,我还不知道你干的混账事!”   “啊?不会吧?她们才都那么小……”阿毛也被吓住了,脸色煞白的。   “蠢!”君老板骂了句,然后慢慢走到清昭她们前面来,沉声道,“我们的对话你们也听到了,识相的自己吱个声,我们也不怪你。如果被我发现,哼哼……”   他语气阴森,不少女孩被吓的瑟瑟发抖。   清昭额头上的冷汗开始缓缓滴落,手也撰紧了点。   可是她终究没吱声。   旁边也没人出声,寂静的可怕。   “好呀,你们不说,我就来看了!”君老板冷笑一声,转身关上门,然后强硬地翻开一个小女孩的手,细细看着。   他关了门,于是点燃了一个火折子开始看。   那个女孩哇的又哭了出来。   等到确定她手上没有伤口,君老板把她的手一扔,看下一个人的去了。   就这样一个一个检查,清昭的冷汗流的越发厉害,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终于到了清昭面前。   那男人看了眼跟其他人无异的微微发抖的清昭,也只当她是害怕,冷哼一声,准备抓她的手。   结果忽然,角落里传来一阵声响。   于是君老板和众人都看过去,包括清昭。   “我呸!”却是那个刁蛮大小姐的声音,她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口水,“你居然敢让本小姐吃了满嘴的灰,我砍死你!”   君老板有些愣地看着那个角落。   那个大小姐也发现了不对劲,然后看到了带着面具的君老板,于是她大喊:“哈!你是主谋是不是?!我告诉你,你们这些下贱的人,敢碰本姑娘,要你们好看!我二哥肯定马上寻来然后救我出去!等我出去,本姑娘要你们跪在我面前!”   那君老板冷笑了笑,然后慢慢走到那个大小姐面前,冷声道:“哟,难道你身份不低?”   “哈,算你有眼睛。”那大小姐冷笑。   结果君老板给了她一巴掌。   “你!!”没想到又被打,那大小姐气的声音都变了。   “身份不低,就卖你去最低贱的地方!”君老板冷笑,然后抓起她的手看了看,随后眯了眯眼睛。   “你居然敢用你的脏手碰本小姐的手?!你放开!放开!”大小姐狂叫。   “原来是你啊……你刚刚昏着吧,难怪刚刚没动静。”君老板冷笑一声,把她敲晕,然后对着阿毛道,“我们换地方,怕有人发现那些痕迹,追上来。”   借着月光,清昭看见那个大小姐的食指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上面的血还新鲜着。   而忙着开始处理东西和人的君老板和阿毛,自然也看不见清昭看见的一样东西——在角落一个棱角分明的石头。   估计是开始阿毛打昏她时。她倒在地上不小心按住了,然后……   清昭看了看自己左手上的五个伤口,以及刚刚趁着君老板关门还未开的那一瞬间与旁边的人偷换的麻布袋,她叹了口气——人生何处不纠结啊。   本来她一开始就想到了这种情况,于是就干脆在自己左手上全扎了,这样,如果被发现可以说是被家里的小娘欺负弄的。但是清昭之前也是抱着侥幸想法的,结果在君老板初开门的时候,她看见阿毛背后的血痕,于是趁着君老板关门到重新开门的那一点点时间,把自己的麻布袋和旁边的人的麻布袋换了换。   然后她又在新的麻布袋上弄了片血迹,看起来像无意中渗透的。   清昭的打算其实并不复杂。就算别人相信自己的手是小娘弄的,如果麻布袋正好有个洞,那就太说不过去了。所以她换了一下,并且把伤口弄开,这样,就有一种假象——她的伤口开裂,自己不知情,然后刚好渗透麻布袋,还抹了点在阿毛背后。   虽然细想破绽不少,但是兴许能避过一下子。   没想到,这位大小姐却让自己避免了撒谎和演戏,也白费了四个新弄的伤口和新挤出来的血。   就是辛苦你了……清昭默默地回头望着身后那个鼻青脸肿的大小姐。   +++++++++++++++++++++++++   林暮霭沿着血迹,寻到一个偏僻的小木屋前,周围都是放大米一类的仓库,这里似乎也不例外。   他摸了摸下巴,这里藏人倒的确不错。   他刚站定,就听见身后有声响,于是他借着并不算精通的那一点点武功屏了气息,躲在阴影处。   结果没过多久,那门又忽然打开,过了一会才关上。   林暮霭就站在门外,细心听着里面的动静。   他听见君老板说血迹的事,心下一滞,在思考如果冲进去,胜算是多少。   他虽然才九岁,但是关于未来已经有明确的目标——他要当商人。   生意人,最不会做的,便是亏本买卖。   而现在的问题是,老实说,胜算不大。   就当他打算做目前第一笔亏本买卖的时候,他听见自家小妹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又尖又利且语气跋扈的声音。而且很荣幸的,他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自然就是……   他用手扶住额头,心里只有两个字:造孽。   24.脱困   知道他们要转移地方,林暮霭却还是没动。   过了一会,君老板道:“这些小孩子虽然没什么力气,但是叫起来也够麻烦,我身上还有些药粉,一会洒在空气里,然后我们先出去,等一会再进来全部扛走。”   阿毛连连应是。   清昭皱了皱眉,想怎么还没人来,难道自己留下的记号就这么不让人注意么……   君老板沉住气,然后往空中使劲一扬手,接着迅速往外跑,阿毛也紧跟其后,结果,疯狂推门而不果的两人万分悲痛的发现——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谁?谁在外面?!”君老板使劲拍着门,门外却没有任何响应。于是他转头,对着阿毛的脸使劲一打,“你锁了门?”   “没啊!”阿毛也是又惊又疑,使劲撞着门。   而林暮霭站在外面,闲闲的看了眼那个被撞击而发出剧烈声响的门板,心道,一把锁外加一块大石头,你们加油吧。   接着,他掏出怀里的烟花,点燃火折子,在空地上点燃。一朵大红色无比艳丽的烟火凭空绽放,照亮了这乌黑无人的地方,只一瞬间,这里如同白昼。   林暮霭负手看了眼动静越来越小的门,知道是药效发作了,于是便也松了口气坐下来。   君老板昏倒前,听见外面有巨大的声响,心知中计,却也只能长叹一声,然后在彻底没意识前又打了阿毛一下。   ++++++++++++++++++   寻遍刚才清昭待过的地方都未果,宋千里和楚风都万分焦急,宋元正好赶来,见到自己儿子这副失态的样子,微微不悦,但现在事情紧急,他也没办法发作,于是只好沉着脸到处帮忙询问。   忽然,从西北方向传来巨大的烟花绽放的声音,众人纷纷抬头,只见是一大朵的红色烟花,显眼的很。   宋千里只瞥了一眼便脸色大变,赶紧对楚风道:“舅舅,我们快去烟花方向!”   楚风不解:“怎么了?”   “我刚刚碰见一个自称林暮霭的人,他说如果寻到了清昭,就会放这样的烟火。”宋千里边解释边快速往那边走去。   “可信么?”楚风皱了皱眉,随即叹道,“反正现在也没办法了,去罢”。   +++++++++++++++++++   林暮霭微坐片刻,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快步跑了过来,见到林暮霭,他道:“林霞在里面?”   “师傅。”林暮霭站起来,笑道,“嗯。”   说完,他站起来,把门口那块石头搬掉,然后把锁打开,道:“师傅,里面有迷药,等会。”   黑衣人点点头。   林暮霭把门打开,往后退了几步,稍等了片刻之后,他和黑衣人一同进入。   看了看比较高且微微有些胖的林霞,再看看又小又瘦的清昭,他道:“师傅,你背小霞,我背她。”   黑衣人神色淡定地看着脸肿的老高的林霞,听见林暮霭的话,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道:“你背她做什么?”   “哎,线索是他留下的,她父亲也是这里的县令,这些事还是要县令解决的。而且估计她爹他们马上就要赶来,背出去方显示尊重啊。你先背着林霞走,我把她给他父亲就马上来。”林暮霭道。   黑衣人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背上林霞便迅速离开。   林暮霭叹了口气,背起清昭,眼角瞥到清昭左手上的伤口,失笑道:“啧,真是……”随后他摇摇头,也加快脚步往外面走。   没走一点路,便碰上了赶来的楚风和宋千里。   见自己女儿背一个十岁模样的男孩子背在身上,楚风大骇:“这是怎么回事?”   林暮霭一副无辜的样子:“我随便找,结果看见地下不时有血迹,于是随意走来,才知道是两个人绑了很多女孩子,他们想换地方,准备洒迷药,我就顺手关上了门让他们自己也出不来了,然后就把楚小姐背出来了”。   他说的虽是事实,但很多地方都删去,听起来却也很有道理,于是楚风道:“多谢这位小兄弟。”   “不用啦,我只是有些无聊。”林暮霭笑了笑,一副纯良的样子,然后道:“哎呀,楚小姐其实挺重,我有些背不起了……”   楚风赶紧把清昭接过来,然后抱在怀里。   宋千里担忧地看了看清昭,然后转头对林暮霭道:“实在多谢”。   林暮霭笑着摇了摇头,道:“哎呀,我怕再晚回去,家里大人要说了,就此别过了。”   楚风点点头:“你先回去吧。你家住何处?来日再谢。”   “我家不住这里,是七夕来玩的,至于谢嘛就不用了。”林暮霭微微行了个礼,便大步离开,没多久,身影便消失在暗夜之中。   宋千里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随后眼角一瞥,脸色蓦地大变:“清昭的手!”   听见他的叫唤,正在吩咐下人和衙役去解救那些小女孩以及抓君老板和阿毛的楚风微微低头,看了看清昭的左手,脸色也大变:“刚刚那位小兄弟说有血迹……难道是清昭她……”   宋千里咬了咬唇,眼里竟有微微的湿润。   宋元叹了口气:“千里,你别急,人回来了就好。”   宋千里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微微点头。   楚风让人先把那些女孩子带去客栈之类的地方,然后贴告示让家中有女儿不见的人来认领,随后让衙役把君老板阿毛二人捆绑好,过几日狠狠审讯一番。   然后他又让聂管家去叫大夫来,清昭手上的伤口,可不能忽视。   吩咐好一切,楚风才带着昏迷的清昭慢慢走回家中,宋千里一路都看着清昭的手,偶尔看一看清昭紧闭的眼睛,眉头未曾松开。   楚家中,沈倩等人早已被下人寻回,知道了清昭不见的消息,正焦急地在庭院中走来走去。   等到看楚风等人来时,沈倩眼睛一亮,连平时的礼仪也全然忘记,三两步冲上前,看了看清昭的脸,确定没有什么损伤后,松了口气,对楚风道:“老爷,多亏您了,我……”   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楚风点点头,没说什么,径自把清昭抱回了房,然后轻轻放在床上。   “清昭怎么了,为什么没醒?”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沈倩问道。   “噢,被人下了迷药,没事。”楚风看着沈倩担忧的样子,有些不忍告诉她清昭手的事。   楚画桥匆忙闯了进来,楚画桥跟在后头,楚画桥见清昭躺在床上,忙走上前,细细打量清昭,生怕她有什么事。   而小孩子眼尖,她看见了清昭手上的伤口,大叫一声:“清昭!清昭她的手……”   被她这么一叫,沈倩也注意到了,脸霎时就白了一片,颤巍巍似要昏倒,小岑赶紧上前扶住她,小桃连忙帮她顺气。   等缓过来了,沈倩的泪水已是满脸,她哭道:“清昭的手怎么成了这样……”   楚风拍了拍她,把她往自己怀里带,道:“是清昭机灵,扎破了手,滴了血留了印记,才让一个小兄弟找到她的”。   沈倩哭道:“我宁愿她不这么机灵,她以前半点苦也没受,忽然就这么折腾自己,她……呜……”   楚画桥也是咬着唇不让眼泪落下,而楚烟柳虽然也有些痛心,却还是皱着眉道:“可是,为什么要扎破这么多手指呢……只要扎破一个小口子不就是了么。”   此言一出,沈倩和楚风也是一副疑惑的样子,沈倩抹了抹眼泪,帮清昭弄了弄被子道:“现在先别管那么多了……等清昭醒来吧”。   “是啊,倩儿你也累了吧,先去休息一下吧,清昭没大碍……一会大夫就该来了,你先去休息。”楚风拍了拍她,道。   “我守着,没事。”沈倩摇了摇头。   楚风知道她担心清昭,也没阻拦,只点点头就出去看大夫有没有来。   楚画桥和楚烟柳两人毕竟还小,虽说要等清昭醒来,却也是过了会就睡着了。沈倩叫吴婆把烟柳抱回房,又让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王如把楚画桥抱了回去。   王如走之前,看了眼沈倩,道:“姐姐,人回来就好,你就别担心了”。   沈倩有些疲惫的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无论一个人平时是怎样的,面对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其实都是最软弱的,最容易疲惫的。   但是无论如何,也甘之若素。   25.交谈   清昭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有些微微的痛,然后是左手,手指头都是又痛又闷的,难过的很。   她轻轻动了动头,却惊醒了一旁侧头而眠的沈倩,见清昭醒来,沈倩大喜:”清昭,你醒了。”   “娘?!”清昭有些惊讶,因为她没想到沈倩会这样守着自己,她记得自己穿越来的时候也不过是吴婆叫沈倩,沈倩才匆忙赶到她身边的,而这次,沈倩却守着她,有些奇怪。   见清昭愣愣的看着自己,沈倩有些慌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了?不舒服么?”   “噢,没!”清昭连连摇头,“我觉得还好,睡一觉,挺舒服的”。   听她这么说,沈倩松了口气道:“我先去让沈红弄些粥给你喝”。   清昭呐呐地点了点头,看了眼自己敷着药的手指,心中微微羞愧,她到这里来之后,其实经常让人担心的。   过了会,清昭喝完小米粥,觉得舒畅很多。才刚这样觉得,一阵魔音忽然响起,是楚流鸿!   清昭顿时有些头疼,沈倩也微微地叹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果然,下一刻楚流鸿就穿着那套衣服跑了进来,在清昭的床边大跳大神舞,见清昭醒了,他高兴的很,一边跳一边说:“清昭啊,昨个可急死我了,我当时找你找的可是两眼发花,四肢无力……”   清昭听了心中发笑,看你这手舞足蹈的样子,有力的很啊,而且边说话边跳舞,气都不喘,可见肺活量不一般啊。   虽然这样想,但清昭还是笑着点点头:“嗯,我现在没事啦”。   “没事儿就好啊~!”他中气十足地喊了声,然后继续跳着舞。   “楚流鸿,你出来,你这样会吵着清昭的!”忽然,楚画桥跑了进来,直接扯着楚流鸿的耳朵往外扯,那外面敲锣打鼓的人也被楚画桥呵斥停了,正不知所措地站着。   “诶我说画桥姐姐,我这是看清昭刚醒又经历那么多,帮她洗晦气呢,你不懂少说”。楚流鸿不乐意地道。   “你还知道叫我画桥姐姐,就听我的,不是都说病人要静养么。当初清昭被吓着了,也没看你跳大舞呢,现在学了舞,就没事逮着机会跳啦?”楚画桥嘟着嘴道,随后走了出去。   “你不能这样污蔑我啊!”楚流鸿大吼一声,追了出去。   楚画桥见他中计,偷偷回头对着清昭一笑。   清昭感谢她解救了自己的耳朵,也赶紧冲她一笑。   待两人走了之后,沈倩顿了顿,道:“清昭,你以后别这么乱来了,怎么可以随便乱扎自己的手呢,虽说是为了留印记……”   清昭明白是自己手的事,于是撒娇道:“我当时很害怕嘛娘。”   沈倩摇了摇头道:“清昭,娘要说的其实不止这些……”   清昭心中一紧。   她来到这里之后,一直相当低调,根本没有什么地方会让人格外注意。而这一次,为了自保,她却用了这种方法,无疑如果真是一个六岁的娃娃,是很难想到的,而就算想到,也未必有勇气这么做,何况自己还弄破了全部的左手手指。   果然,沈倩道:“清昭,你以前呢,虽然有些顽皮,但其实我知道你还是比较胆小的,有一次流鸿玩刀被切了手,你正好在旁边,他就用那只带血的手吓了你,你当时哇哇大哭——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清昭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   “可是,这其实离现在也不远,就是那次你受惊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沈倩叹道,“其实我也察觉了,自从那次之后,你的改变挺大的。别人看不出来,我是你阿娘,怎么会一点也没注意到呢?但是我也知道小孩子本来就是没定性的,会改变很正常,可是这一次的事让我觉得,的确要跟你谈谈了。清昭,究竟是什么,让你变了呢?”   清昭在听的时候,就默默流汗,暗道不妙。   听到最后一句话,她知道就算沈倩有再强的洞察力也不可能有太过丰富的想象力去想到借尸还魂什么的,于是道:“娘,清昭其实没什么变化啊。只是不瞒娘说,我那次醒来之后,很多事都记不大清楚,不过因为怕娘担心所以没说出来。这次的事我也只是灵光一现忽然又了这个念头……”   清昭叨叨絮絮地讲着,沈倩认真地侧耳倾听,虽然未必真的相信,但也表示出对清昭的信任,于是清昭便大胆地放心地扯,在原本的故事上加以诸多巧合,还生动地说自己也哭了很久。毕竟是自己的娘,沈倩听了之后,大概是在想象清昭那时候受苦受难的的样子,也就没问了,只抱了抱清昭,让她休息。   躲过一劫,清昭舒了口气。她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想,以后千万别再发生这样的事啦……这一来二去的,她可受不起了。   清昭坐在床上发着呆,忽然,她想到是谁发现自己印记的这个问题。   楚流鸿马马虎虎,肯定注意不到。众年轻女子估计都赶紧回了家,不敢逗留,如何看的到?而楚风等人肯定不会低下来看那些角落,看来看去都只有宋千里比较又可能。而吴婆年老,眼睛不好,而且丢了她肯定也心慌……   想到吴婆,清昭猛然发觉刚刚起吴婆一直没出现过,连粥都是沈红煮的,难道……思及此处,清昭赶紧对外喊了声吴婆,她记得以前只要自己随便喊一声,吴婆就会赶紧跑进来,手上有时还拿着未做完的鞋底……   结果跑进来的是小岑。   “吴婆呢?”清昭疑惑地问,心里却已经猜到答案。   “哎……”小岑挠了挠头,叹气道,“吴婆她老是只顾着自己玩,忘记照顾四小姐您,这次更是让您出了这么大的事,老爷很生气,就让她领了点钱,离开了”。   “这样啊。”清昭叹了口气,她觉得吴婆一直挺好,这次的事虽然吴婆也有责任,但是对于吴婆自己还是有些不舍的。但是才因为这事惹沈倩疑问,清昭不想再为了吴婆让人怀疑了,只能点点头。   想到七夕晚上吴婆独自看着天,清昭问小岑:“吴婆有相公了么?”   “有。”小岑点点头,“不过吴婆被休了。那时候她丈夫已经四十岁,她却还是无所出,按律法规定,一定要纳妾。后来她丈夫纳了妾,那小妾年轻貌美想当大的,就想办法让那男人休了吴婆。吴婆的姐姐以前是大夫人的奶娘,后来死了,但告诉吴婆有地方可以投奔,大夫人就收留了吴婆”。   “那现在……她怎么办?”清昭有些担忧。   而且她听到“律法”时就稍微注意了一下,听到后面的内容则微微错愕,总觉得这么变态的律法却有些熟悉,半响,她才想到似乎是明律。*   “哎,老爷还是很好的,他给了吴婆不少的钱,而且吴婆做家事还是很勤快的,不愁找不到事儿做。”小岑笑了笑。   其实她也挺舍不得吴婆的,毕竟吴婆走了,谁陪她说东家长西家短啊……不过经过四小姐这事,她也不敢再太热衷于说闲话了,万一自己成为第二个吴婆那可不行。   清昭点了点头,想让小岑去叫宋千里过来,她想问问昨晚的事。   结果正好,宋千里穿着白袍子走了进来。   +++++++++++++++++++++++   *:民年四十以上无子者,方听取妾,违者笞四十。   ——《明律》   +++++++++++++++++++++++   PS:现在俺更新到30章了,翻明律时恍然发现明律里是“方”听取妾,也就是说,并非俺开始第一眼看到理解的那样是“庶民40岁还没有儿子,‘就要’纳妾,不然鞭打四十下。”而是“庶民40岁还没有儿子,‘才可以’纳妾,不然鞭打四十下。”   但是现在要改显然是不行的,后面也提到了这个,而且更后面很多设定和这个都有出入,甚至前面楚烟柳说的“别说官宦人家,就连普通老百姓有个三妻四妾都是很正常的事儿。”也不成立了。   但是偶又想了想,其实古代的妾不是分滕妻和普通的妾两种么?滕妻是官方认定了的,地位比正妻稍高的,而另一种妾则是不受官府认定,像物品的妾。所以也有娶妾和纳妾之分吧。楚风是官,有一个滕妻王如很正常,但是庶民也就只能纳妾吧。所以这个偶就不改了。   但是不改又太不严谨,于是——俺决定写成是清昭的理解错误,哇咔咔……呃,就在28章里,俺这个小白流泪下去……   26.呆子   清昭见他进来,高兴的很,连忙让小岑退下,张口就是一句谢谢。   宋千里听她说谢谢,知道她定是误会了,以为是自己看到那些血迹的。   可是他不想解释,想让清昭就那么误会着。   但是最终他还是道:“你是说你留的记号的事么?不是……不是我发现的。”   宋千里皱着眉头道。他知道清昭以后还是会知道的,与其让清昭后来怪自己骗她,还不如说清楚,反正那个林暮霭不过是个路人。   “啊?不是你?那是谁……难道真是流鸿?”清昭惊愕地道。   “是一个说和你有一面之缘的人,叫林暮霭。”宋千里道,”当时流鸿通知我这个消息,他正好在旁边,听到之后就说要帮忙找,他说要去你不见的地方找,我当时却没在意,而去了东城门。然后他留了个烟花给我,让我找到你就放烟花。结果却是他放了烟花”。   “林暮霭?”清昭有些惊讶。   其实,对于林暮霭的身份,清昭算是有些猜到。   暮霭沉沉楚天阔,这句诗,她还是记得的。   这样,林暮霭大抵是林天阔,林家的二少爷。而且看其行为,也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尤其是那个真的黄金……当时她有所领悟,却不点破,因为于她来说,就算林天阔,也不过是因为乌龙面具而见了面的路人。   林家清昭自生日后也稍微打听了一些,反正知道林家的势力是很大的,而就算世袭父亲位置的是大少爷,身为林家二少爷的林天阔,也必定躲不过身为官场一员的命运。到时候他妻妾满堂,清昭和自己的丈夫甜甜蜜蜜二人世界……交集在哪里?   清昭万万没想到竟是林天阔发现自己留下的记号。   忽然,清昭想到那个骄纵的大小姐,似乎一直在说什么二哥……   如果按林暮霭是林天阔算,林天阔的确是林家的三小姐林霞的二哥。   “我问你啊,那个林暮霭当时有没有跟你们一起进去,然后救了别的什么人?”清昭问道。   “没有。他背了你出来交给舅舅之后就走了。”宋千里道。   “这样。”清昭点点头,虽然还是感觉有些疑惑,但也懒得再问了,因为不管怎么想,和自己委实关系不大,她也不想扯上关系。   “清昭,这一次我很难过,我本来想找你,结果光记得去发呆了,让你……”宋千里咬了咬唇,还是道。   “啊?”清昭愣了愣,没想到宋千里会这样想,“你想太多啦,本来七夕就很乱啊,出这种事谁也不想嘛。而且你看,我不是健健康康地回来了吗。”清昭用手挥了挥,以示自己很健康。   宋千里勉强地笑了笑:“说是这样说……”   “哎呀,你这个呆子。”清昭懒得再听他自责,“说了和你没关嘛”。   被清昭喊为呆子,宋千里愣了愣,接着反而笑了起来:“唔,呆子”。   看他笑的样子,清昭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笑,而且清昭忽然想到孙悟空也老叫猪八戒为呆子的,便笑的更开心了。然后连喊了几声呆子,两人笑成一团才作罢。   “我说,你们两个笑什么呢,这么开心。”清昭抬头,发现声音的来源是自己的大姐。   “没什么。”清昭笑道。   楚烟柳端着一个小碗,浅笑着走进来,听清昭说没什么,也只是微微一笑就不再问了。   “红枣汤。”把碗向清昭面前一放,楚烟柳道。   “啊?”清昭有些愣。   “你手成那样子,流的血肯定不少,红枣补血。”她解释道。   “你自己亲手弄的呀?”清昭一边接过来,一边问道。   “嗯,也是第一次弄,不知味道如何。”楚烟柳点头。   清昭喝了一口,感叹道:“很好喝诶”。   “好喝就好。”楚烟柳点点头,然后看了眼宋千里,“千里,你还留着照顾清昭么?”   这言辞之间,却是暗示他离开。   宋千里平日一向又懂事又沉稳,谁料他点头道:“嗯,我再陪陪清昭”。   真是有点呆了啊,清昭边喝汤边暗暗想。   但是清昭还是很感动的,毕竟宋千里是因为碰到了自己的事才这么呆的,一个人如果可以为你变呆,实在是很让人感动的事。   于是她也没说什么,连楚烟柳说了句“好罢”然后离开她也没说什么。   宋千里见楚烟柳走了,忽然道:“清昭,我喂你”。   “啊?”清昭呆呆地看着他,自己的手的确有些不方便,因为左手用不了,只能用右手拿着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但是也不用喂这么夸张吧。   宋千里却显然不这么想,他道:“你这样喝容易烫嘴,我用勺子喂你比较好”。   说完,他就跑走,估计是去找勺子去了,清昭坐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失笑。   最后他果然带着勺子回来,然后很细心的让清昭张嘴,再吹一吹汤,然后把勺子放在清昭唇边。   清昭想了想,还是笑着张嘴喝了,那汤微暖,温度很适宜,清昭还没这么被人照顾过,心里也挺暖的。   于是沈倩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无比和谐的画面:宋千里正认真地吹着勺子里的汤,然后抬头递到清昭嘴边,清昭微笑着张开嘴然后喝下……   她脸色一沉,大步走进去,然后管理了一下表情,微笑道:“千里啊,你这样惯着清昭可不好哦”。   宋千里和清昭都没注意到她,两人都一愣,然后看着她。清昭笑了笑道:“娘”。   宋千里则是恭敬地喊了句“大舅妈”。然后道,“没关系的,清昭手不方便嘛,而且这汤挺烫”。   “嗯。”沈倩笑了笑,没再说话。   等两人喝完汤,沈倩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清昭其实注意到了,但此时如果突然说不用宋千里喂更奇怪,所以就当做无知无觉。   而现在清昭对于为什么沈倩不喜欢宋千里和自己靠太近已经有了答案,的确可能多半是因为宋元的身份不高。沈倩显然不是支持恋爱结婚的人——不对,应该是根本不可能接受。   宋千里也有些明白,于是喂完汤,他就拿着碗对沈倩道:“大舅妈,您还有事对清昭说吧,我先离开了”。   沈倩笑着应了声,然后走到清昭面前道:“清昭啊……”   “唔,娘,我有些累了,可以睡觉么?”清昭眼珠子一转,道。   “啊?呃……你睡吧。”沈倩本来准备把心里酝酿好的想法一骨碌全倒出来,谁料清昭一句软绵绵的话就让自己没了说话的机会,她叹了口气,看了眼清昭合上的眼睛,最终还是离开。   27.画春   清昭在床上待了几天,在鬼节那天又被楚流鸿围着跳了一次舞,此后便没什么大事发生,不过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下床玩一玩。   赵素月的课清昭还是有上的。清昭在床上的这段时间,无聊到天天扯头发,看着众多书又没办法下手,痛苦的很,于是蓦地升起一股“我要好好学习”的想法,万分勤奋地识字念书,让赵素月颇为感动。   而楚画桥每次见了清昭,都一副想跟她说什么却又无法开口的样子,让清昭颇为好奇。   这一天上完课,楚画桥果然还是走过来,拖着清昭去了清昭的房间。   “怎么了,你最近都鬼鬼祟祟的。”清昭笑道,“难道是看中了哪家少年郎,怀春呢?”   没想到,此言一出,楚画桥却羞红了脸。   “你……你不是吧。”清昭有些错愕。   “其实也不算啦,只是跟他说话的时候,有点怪怪的……”楚画桥小心翼翼地说,脸颊上飘红的两团却代表了她的心境。   “是七夕的事?”清昭问。   “嗯,那时候我不小心碰掉了他的面具……”楚画桥点头。   “他多大?家世如何?”清昭皱了皱眉,却还是问道。   她当然不是在意这个,只是王如显然……   说到这个,楚画桥的脸瞬时就焉了:“我只知道他叫赵丹枫,今年12,是书香世家,其余并不知道。当时我们才聊到兴头上,结果因为你的事,小桃找到了我,我当时也担心你,就直接跑掉了,现在才后悔……”   “赵丹枫?书香世家……”清昭托着下巴,总觉得这有点熟悉。   忽然,她一拍掌:“你说,赵丹枫和赵先生有没有什么关系?”   “赵先生?”   “对啊,赵先生本命赵素月,素月丹枫……而且我记得娘告诉过我,赵先生也是书香世家啊。”清昭道。   “对哦,有可能。”楚画桥点点头,和清昭对视一眼,同时往还没走远的赵素月那边跑去。   赵素月本来准备走了,见两人往自己这边跑,知道是有事,于是停下来等着。   “赵先生。”跑到赵素月的面前,清昭先喘了口气,然后用手推了推一旁扭捏的楚画桥。   “赵先生……”楚画桥呐呐地开口,“我想问,您有弟弟么?”   “啊?”赵素月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愣了愣道,“确有一个。”   “真的么?叫什么呢?”楚画桥显得有些激动。   “呃,叫赵丹枫,怎么了?”赵素月偏了偏头。   楚画桥一副惊喜的样子看着清昭,清昭笑着回望她。   楚画桥又道:“那……他可是12岁?”   “你怎么知道?”赵素月也显得有些惊讶。   “清昭!”楚画桥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显然是没想到居然真的被清昭猜中了,手足无措。   见她这样子,清昭也有点被吓到了,连忙道:“你别急……”然后又把头靠近她的耳朵,小声道,“这事先别跟赵先生说,万一人家对你没意思怎么办?而且要考虑的因素很多呀,先别激动。”   听清昭这么说,楚画桥愣了愣然后点头,对着赵素月道:“噢,没什么。其实是我在七夕上和赵公子见过了,所以就刚好想到也许您和他又关系,就随意问问了”。   “你们摘了彼此的面具?”赵素月笑了笑,“也是缘分啊”。   她其实也只是随便说说,却没注意楚画桥偷偷扬起的嘴角。   “唔,赵先生啊,不知道您弟弟现在可有意中人?”清昭眼珠子一转,忽然问道。   “今年秋天的院试他是要去的,而且他尚年幼,大抵没时间想这些罢。”赵素月摇了摇头。   清昭闻言,微微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看到楚画桥弧度越来越大的嘴角。   她本来问这个,是想赵丹枫如果能让楚画桥一下就看中,应该不是普通人物,那喜欢他的女孩子也不会少,他总不会一个看不上吧,这样就好让楚画桥死心。可是谁知竟是这种答案,反倒让楚画桥更开心了。   清昭并不是很认同楚画桥喜欢赵丹枫的事的。首先,两人不过是在七夕上见过面。其次,赵素月家虽是书香世家,但是听楚烟柳言辞可知赵家早已家道中落,生活并不算好,看刚刚赵素月自己说她爹都在让赵丹枫考秀才了,可知其实他们家的负担都在赵丹枫身上——这一点与宋元对宋千里的期待颇为相似。   这样的情况,王如会让两个人有哪怕一丁点的发展都是不切实际的。   虽然不是不可以争取,但楚画桥和赵丹枫都太小。   见清昭和楚画桥都不再说话,赵素月心知两人已问完话,对于两人的问题,她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没多想,于是便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清昭,你说……”楚画桥看向清昭。   “画桥啊,不是我扫你的兴,你觉得,二娘会答应么?而且你和他现在都这么小,其实很多事都很不方便的,也许你只是一时兴起呢?你还是先冷静一段时间好么?”清昭打断她的话,认真地说。   楚画桥显然没料到清昭会这样说,于是呆呆地看着她,半响才道:“你都这么说,其他人当然更……而且像你说的,大概是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他还要考秀才呢……”   清昭忽然道:“对啊!他今年才12,如果这次院试过了,成为秀才,岂不是名震四方?到时候很多事都好说了,你就先等等,先等等”。   听出了清昭话中蕴含希望,楚画桥眼睛一亮:“是哦!”   清昭点点头,其实这事悬的很,不说赵丹枫考上秀才的几率,就算他考上秀才,后面还有老远的路呢,宋元虽然13岁就成了秀才,但后来还不是一事无成?所以说,这一切都要看天意啊……清昭偷偷地叹了口气。   楚画桥却显然没想那么多,她心中有了主意,要等赵丹枫考上秀才后让清昭和赵素月帮忙联系他,然后也许可以……   清昭看着嘿嘿笑的楚画桥,暗想这也许就是自己现在安心低调的原因——现在大家都很小很小,思想都完全不成熟,说情说爱委实有些过,虽然有时候宋千里可以让自己感觉有一丝丝的感觉,但是……自己毕竟是以成人身份看待这一切,而宋千里再老成,也是被宋元训出来的,毕竟不过是个8岁大的男孩,能成熟到哪里去呢。虽然也因为这样,宋千里面对自己有些呆的样子挺有意思,但是仅仅只是让清昭感动罢了。   要真说成熟,目前清昭所见的小孩子里,大概只有林暮霭吧。架子足,心思慎密,而且动机还很神秘……   清昭甩了甩脑袋,想他做什么。   过了会,清昭被楚画桥拉着听了关于楚画桥与赵丹枫从相遇到相谈甚欢的过程,楚画桥比较强调赵丹枫学识之渊博,语言之风趣,长相之秀美……清昭听着有些发困,暗想:少女情怀总是诗,情人眼底出西施……   28.手套   逝者如斯,转眼便到了年末,南方虽未下雪,天气却也冷的逼人。清昭早穿上了厚厚的夹袄,带着暖暖的皮套,躲在暖炉旁边不出门。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先是,宋千里被带回去了,清昭没留他,毕竟人总要回家的嘛,而且宋家虽不在乾镇,却也离得不远,如果要见面还是很容易的。倒是宋千里走的时候连连看了清昭几眼,满脸不舍。   其次,就是楚流鸿的好事,楚风终于认命地相信楚流鸿委实不是读书的料,请来了老师教楚流鸿骑射,布阵,武功等,决意让楚流鸿参加武举。   清昭了解到,现在的武举虽然已经发展了一段时间,但是其实参加的人也还并不是那么多,楚流鸿天生就有点蛮劲,要成为武状元应该也不是难事。倒是沈倩有些闷闷不乐,大概是觉得武状元未免太没前途,有前途了也要去打仗,出生入死的,多不好。   而楚流鸿就高兴的乐翻天,虽然偶尔抱怨太苦,却也总说好过让他念书。   借着武状元一事,清昭也搞明白了,这里其实就是架空的世界,只是与明朝有些相似,比如说当初那个律法,就是说男子如果四十岁无子,就必须纳妾的律法,清昭就记得和明律是一样的。但是清昭最近才忽然想到,《明律》的意思和这里的意思根本不同!   《明律》是指40无子才能有妾,这里则是40无子必须要娶妾了!也就是说,这里和明朝不相似的地方也不少,反正就是大杂烩。   不过明朝之前的很多诗句啊,名人啊,也都存在。   再来……清昭看了眼一旁闷闷不乐的楚画桥,叹了口气。   赵丹枫,院试没过,没成为秀才。   秋闱时,楚画桥不是往清昭房里跑,紧张的很,问了赵素月结果后,换来的是也有些失望的赵素月的摇头。楚画桥当时就懵了,竟然直接哭了起来,搞的清昭赶紧把她往房间里带。   清昭一直安慰她,再过三年还有一轮科举,让她不要急,可是她就是一直哭,清昭也没办法,只想着三年后还有什么想头呢,那时楚画桥大概也可以忘记赵丹枫了吧。如果还没忘,那直接一定会全力帮她的。只是现在谁也没有办法。   然后就没什么大事了,吴婆走之后,清昭就一直是由沈红照顾。吴婆以前很呱噪,却也显得热闹,而沈红总是低着头不说话,让清昭觉得挺闷的。   不过现在全家人其实都有些忙碌,因为已经岁尾,快要过年,要回本家了。   本家就是楚风的爹家。   反正现在沈倩知道自己忘了一些事,清昭就干脆问沈倩去了,而且自己现在不知道的事也并不少了,破绽应不至于太多。   这样,清昭了解到,楚风的爹,即自己的爷爷,名唤楚纪,以前也是个小官,现在住在莫镇的乡下养老。楚风和楚翠的生母是大房,唤罗氏,名字沈倩没有说。而楚越的生母是小的,在生楚越的时候就因难产身亡了。另有无数不需注意的暖房丫头。   楚纪已经五十岁有余,却还有很多通房丫头,让清昭颇为感叹。   再过几日就要回本家,也可以见到楚越一家人,清昭没什么期待也没什么不满,反正就是这样过呗。倒是大人们忙忙碌碌准备过元旦*,准备年货,以及给楚老爷子的礼物。   身为大夫人,沈倩最为忙碌,平时的得力助手吴婆被遣走了,小桃小岑还需慢慢教,只能靠她和深红两人,而王如是个不大做事的主,加上那次账本的事,楚风也有意不让她再管这个家里的事,于是王如就每天闲闲地看着这一家子忙上忙下,啥也不做,到了最后几天才带着小桃上街去挑礼物。   沈倩一直在想要送什么,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有新意的东西好送了,于是她一直都皱着眉,心情不大好。   清昭看在眼底,也默默思考是否有什么东西好送。   据沈倩说,楚老爷子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那自己也许可以偷偷暗示沈倩做点什么东西?可是,做什么好呢……最好是也能让自己得益的东西。   忽然,她有了一个主意。   现在既然是冬天,老人家也更怕冷一点,莫镇虽比乾镇更加偏南,却大抵也很冷。而现在大家除了穿的跟个粽子似的外加把动物的皮毛系在脖子上之外,没什么好办法御寒,所以一家人常常是围坐在大厅里,中间摆一两个烧火的盆取暖。至于什么地龙的,那可是大富大贵家里的人才用得起的,楚家是别想了,乡下的本家更别想。   不过现在已经有皮套,就是一个长长的筒子,用厚实的棉布塞棉花,外加绒毛做成,里面有个隔间可以放小型暖炉进去,然后左右的手掌都可以自两边放入取暖。不过这皮套的弊端很大,一个是暖炉易冷,一个不小心还容易弄翻烫着自己,再来就是这皮套对手的限制很大,如果要做事,书写,那一定要拿出来,再放进去时就带了冷气,效果差很多。   于是一日,清昭故意拿着一把小剪刀对着自己的小皮套剪来剪去,最后剪成自己手掌的形状,然后用绳子绑在自己手上。   沈倩正好进来,见她摆弄来摆弄去,弄出了一个四不像,失笑道:“清昭,你在做什么呢?”   清昭看了她一眼,笑道:“娘,我要写字,虽然快回本家了,但是先生布置的功课还是要做的”。   “你做功课便是,把皮套剪成这样做什么?”   “我冷啊!”清昭嘟了嘟嘴,把手往沈倩面前一伸“娘你看,我上次把手从皮套里掏出来写了会字,冻疮就出来了,痛死我了!这次我就把皮套剪下来,然后绑在手上,又可以写字又可以保暖啊”。   “你这孩子……”沈倩笑着摇了摇头,忽而眼睛一亮“清昭,来,把你手上的皮套弄下来给娘看看”。   清昭知道沈倩是有了想法,却故意疑惑道:“娘要的话自己做一个啊,这个太小,娘戴不上的”。   沈倩笑道:“我知道,你给娘看看,娘帮你做一个更好的”。   清昭点点头,解开绳子,然后把那个故意剪的乱七八糟的皮套给了沈倩看。   沈倩看了,嘴角笑意更大,一直摸着清昭的脑袋道:“好孩子,好孩子……”   说完她就转身去了房间,估计是要实验做一做手套。   见沈倩那么开心,清昭也咧嘴笑了笑。   ++++++++   大约到了晚饭时刻,沈倩拿着一对中等大小的手套出来了,她一做好就先到清昭的房间给清昭戴上,问清昭感觉如何。   沈倩很聪明,她用皮套的皮材料作出四个手掌形状的底子,加以动物的毛在内,然后两片两片一缝,并加了一块布防止漏风,再在低端加好动物毛发,也是以防漏风。   清昭带上那双并不算好看的手套,感觉手触及那些暖暖的毛发很舒服,而且虽然略嫌大了些,但是和现代的皮手套也算有一拼,而且这熟悉又陌生的形状让清昭心中一暖,连连点头道:“嗯嗯,很舒服!”   “舒服就好。”沈倩得到肯定的回答,微微一笑,揉了揉眼睛,正好带着清昭去前堂吃晚饭。   到了前堂,沈倩却没有急着说手套的事,只是一直面带喜色,让楚风连问了几次,直到众人吃完饭,沈倩才拿出那双手套。   一见那手套,楚风眼睛一亮:“这个是……”   “这东西还没取名,老爷您先戴戴看。”沈倩笑了笑,给楚风戴上。   楚风戴上,虽然有些小,但显然也明白了这东西的好处,于是大笑道:“倩儿真是好手艺,好心思!”   沈倩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拿出清昭剪的乱七八糟的那个皮套道:“是清昭给了我灵感。她今天要写字,又嫌天气冷,就乱剪,却误打误撞让我有了这个想法”。   “哈哈。”楚风笑着点了点头,摸了摸清昭的脑袋,然后道,“干脆你今年就送老爷子这个吧,还可以叫如儿沈红她们帮忙,多做一些,我们自己也可以用”。   “嗯,我正有此意。”沈倩点了点头道。   王如本来只是随便买了个东西准备送给楚老爷子,没想到沈倩这么有心思,于是道:“好呀好呀,我不如姐姐聪慧,只能帮个忙了”。   沈倩笑了笑,没说话。   楚风道:“清昭呀,既然是你让倩儿有这个想法,你帮这东西取个名吧”。   清昭大喜,道:“好啊,你看它套着我们的手,就叫它手套吧!”   楚风笑着点了点头。   ++++++++++++++   *:唐宋元明,将春节称为“元旦”、“元”、“岁日”、“新正”、“新元”等。   29.温暖   就这样,到出发的前几天,家里的女人都在做手套,清昭也参与了,她还故意弄掉一只,让沈倩又有了在两个手套中间系上一根线可以挂在脖子上的灵感。   清昭自己得了一个跟手大小相符的手套,很可爱。沈倩她们做的很仔细,做工也越来越好,而且都有特意量过每个人手的长度,清昭也没阻止,她觉得反正只是自己一家人戴嘛,再麻烦也麻烦不到哪里去。   最后沈倩甚至还帮聂管家做了一双,让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聂管家露出惊喜之色。   而小桃小岑的,都是自己做的,还加了她们自己喜欢的花色,每个人戴在手上的,都欢喜的很。   赵素月来的时候,沈倩也弄了双给赵素月,赵素月很是喜欢,她每日必然要干很多事,所以有了这个就方便很多。楚画桥也偷偷塞了双给赵素月,说是要给赵丹枫,赵素月愣了愣就答应了。   到了出发的日子,小桃小岑显然是不能跟着回去的,于是去的一共八人,两辆大马车,楚风沈倩王如沈红坐一辆车,其余的小孩子坐一辆。   大家从早上便开始坐车,听说要到晚上才能到,一天之内只能在下车吃饭的时候休息一下,不然就要在外过夜,很麻烦。   清昭坐马车是头一遭,刚开始觉得颇为新鲜,于是东看西看,可是也不知是车夫的技术不好还是那个马不行,马车整个摇摇晃晃,本来有就有晕车的清昭头昏眼花,简直要吐了,反观其他几人却是一副淡定的模样,一点不适也没有。   “呕……你们不觉得太晃了吗……”清昭苦着脸问。   “呃?还好啊。”其他几人不解地看着清昭。   “唔……呜呜……”清昭趴在坐位的软榻上无语看苍天。   她以前就晕车的厉害,就连坐飞机那最后八分钟内也常常觉得要吐,坐船则是直接趴在外面呕吐。不晕的大概只有自行车和火车……不过因为工作的原因要经常出差,也只能忍了,大不了晕车丸一吃,躺上几小时也就过去了,没想到现在换了一副身子,坐马车还是立刻破功……   清昭泪眼扭来扭去,扭完了又滚来滚去,努力让自己不吐。   “清昭,你怎么了……”楚流鸿见她不对劲,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清昭虚弱地道,“不要靠过来,小心我……呕……吐你一身……”   楚流鸿却一拍手:“原来你不适应坐马车啊!早说啊!你以前明明都还好的啊……”   说完,他就让车夫叫前面楚风等人的车停下来,然后跑下车跟那车的人说了什么,沈倩就赶紧跑了下来,走之前还让楚流鸿上了他们原本的那辆车,然后自己跑到清昭这里来。   她手上拿着几片姜片,上车后见清昭脸色很难看,焦急地把清昭衣服一掀。   “娘,你干什么……”清昭无语地看着她。   “把这个贴肚子上,会好一点。”她头也没抬,把那个姜片贴在清昭肚子上,然后用清昭的腰带固定好。   她抬头,又拿一片姜片道:“清昭,来,含进嘴里”。   清昭微微张嘴,含进带着一股辣呛味的生姜片,虽觉口中呛劲十足有些难捱,但是也的确觉得好多了。   沈倩见她神情稍缓,舒了口气,然后把剩下的生姜用一旁的硬物砸出汁,细心地抹在清昭的额头上并且注意远离眼睛。   被这么一折腾,清昭顿时觉得好多了,虽然感觉被生姜弄的有一些不舒服,却远好于晕车的感受。   沈倩把清昭抱在怀里,道:“你以前坐过几次不是都好好的么,越大还越没用啦?算了,睡一睡吧,这样会好点”。   她的语气略带嗔怪,清昭知道她是担心自己,觉得心中一暖,点点头便在沈倩略带香味的怀中睡去。   清昭的母亲死的很早。清昭出生在一个不怎么富裕的城市,母亲因为生病所以很早就死了,当时清昭不过5岁左右,懂的不多,但那时的自己也是很难过的,毕竟血浓于水,即使不够懂事也可以感受到至亲离去的痛苦。   后来爸爸找了另一个女人,没有老套的后妈欺负小女儿的情节,那个女人挺好的,也因为一直没有生育而对清昭不错,只是毕竟有些冷淡。   父亲并没有管那么多,当时下海热潮,父亲忙着自己的生意,无暇多管清昭的心思,清昭过的不错,最终却还是决定远离那个家。   当初张乐给过她温暖,所以她愿意为张乐放弃一些东西。而最后张乐的行为让她意识到张乐并非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此刻,在沈倩的怀里,清昭感受到了五岁之后再也没有感受的过的温暖,连曾经的张乐也比不上的温暖,浓浓的,像从血液这端流向那端,带着深深的暖意。   这就是“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吧,清昭往沈倩怀里缩了缩,忽然想到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她被自己占据了身体,一定很不甘心吧。但是自己却在这里享受这份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温暖,的确有些过分呢……   只是,这样的安排也并非是自己故意的啊。清昭这样安慰自己,然后默默想:“‘楚清昭’姑娘,希望你不管也借尸还魂了还是投胎了,都能有一个好的家庭好的母亲,享受这一切。而我一定会好好扮演这个角色的,好好的当一个小清昭,好好的对待这个家庭里所有的人……   在这样的思绪中,清昭沉沉睡去。   莫镇比乾镇偏南,但气候竟却比乾镇冷,一开始清昭睡着后,沈倩烟柳等人坐在屋子里还可以说说笑笑,到后来就只能手抱暖炉打寒颤了。   到了中午,行程已近一半,到了偏僻的一个小镇,沈倩唤醒睡的正香的清昭,带她下去吃饭。   清昭揉了揉眼睛,跟着下车了。   一伙人是去了一家小小的饭馆,沈倩因为照顾清昭没跟楚风同一辆车,这让王如非常地爽,于是一直笑着吃饭,沈倩没说什么,淡淡地吃着饭。   吃完饭之后众人又休息了一会就上了车,然后继续往前。   到后面,天上竟然开始飘雪,雪不大,但是挺密,一粒粒下下来,发出细细簌簌地声音,清昭窝在沈倩的怀里,又睡去了。   大概是因为睡太久,被沈倩叫醒时,清昭觉得有些昏,不过顿了一会就好了,下车之后,清昭看见周围已经黑下来,月光淡淡洒在覆盖着细细雪花的地面上,投射出柔柔的光影。   前方是一座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宅子,大大的牌匾上写着“楚宅”二字,一扇红色木门微微打开,一男一女正站在门口。   男的约莫五十多岁,留着长长的胡须,有股不怒自威的感觉,大概是楚纪。女的也有很大年纪,细细的皱纹布满她的脸庞,她柔和地微笑着,看着大家下马车,这应该是罗氏。   “爹,娘,你们怎么出来了!”楚风吃惊地上前,然后道,“天气这么冷,快进屋去吧”。   罗氏笑着应了句好,然后拉着他问东问西。楚纪则淡淡地嗯了声,也慢慢走了进去。   沈倩看了看清昭,见清昭只是有些没睡醒,便带着清昭进了屋门。   其余的人则跟在后面,慢慢走了进去,然后依次恭敬地喊了几声“娘”“爹”或者“爷爷”“奶奶”。清昭也乖巧地喊了两声。   30.罗氏   进了楚宅,清昭左顾右盼,发现楚宅内部很好看,虽然不大,但是很典雅,而且其实莺莺燕燕的,人还真不少……清昭挠了挠头,看了眼一派淡定的罗氏,觉得挺囧的。   她还真厉害,这么多年了,丈夫明明很老了,还不停找小姑娘,她应该也觉得挺不舒服的吧,但是还能忍着……   罗氏带着众人去了东厢,这里似乎全是留给他们的房间,而且居然最后每个人都有一间房间,很不错。   “娘,楚越呢?”看了看周围,楚风疑惑道。   “噢,他说刘燕生病了,所以今年就不来了。”罗氏皱了皱眉,叹道。   “哼,肯定是借口,他去年说林纱生病了,今年说刘燕生病了,明年该不会说他自己生病了吧?”楚风皱眉道。   “哎,你也少说两句,你们两兄弟都不让人省心。他不喜欢了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和你爹不和……翠儿又跟着去宋家了……哎,你们劳累了一天,先休息一下,再出来吃饭吧。”罗氏摇摇了头道,然后对沈倩笑了笑,“有劳你照顾她们了,一会来吃饭吧,我特地叫厨子弄了你喜欢吃的竹笋烧肉”。   “多谢娘。”沈倩笑了笑,恭敬道。   “呵呵。”罗氏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她走的时候看都没看王如,把她当透明人似的,王如似乎也习惯了,只是咬了咬唇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的顺序是这样的:楚风、沈倩、烟柳、流鸿、清昭、画桥、王如。   因为总体是一个圆,所以王如和楚风的房间还是很靠近的,清昭很感叹这样的排位方法,很鲜明地暗示了王如不受重视的地位,看来对于小妾什么的,罗氏还是很不满的吧,只是压抑着,顶多在王如身上发发脾气压着她。   进了自己的房间,一个小丫鬟模样的人就跟了进来,清昭知道因为小桃小岑没来的原因,所以另用了这里的小丫鬟,于是也没阻止。   那小丫鬟笑道:“四小小姐,还是我伺候您呢”。   清昭道:“你是……?呃,我前一段时间被吓着了,有些记不清事”。   “什么记不清事,您本来就无需记着我。”那小丫鬟不过十几岁的模样,却懂事的很,“我叫小蓝”。   “哦~小蓝,我有点印象。”清昭笑眯眯地胡扯。   小蓝笑了笑,帮清昭稍稍梳洗一番,见到清昭戴的手套,惊奇道:“这东西倒是很好”。   清昭笑了笑:“这是娘做的,我也很喜欢”。   小蓝点了点头,一直观察她的手套,不再说话。   楚宅吃饭的地方也是前堂,不过他们叫前厅,跟楚家差不多大。   进去之后,楚纪坐在饭桌最上方,罗氏坐在他身侧,楚风则坐在另一侧,其余人依次坐下。饭桌上的菜色泽鲜艳,香气逼人,清昭饿了一下午,本就有些饿,现在更是食指大动,等楚纪吃完一口后,便赶紧也夹菜吃了起来。   吃到中途,楚纪看似不经意地问了句:“听说前段日子清昭被吓到了,如今好了么?”   清昭正吃到兴头上,忽然被点名,于是茫然地抬起头,然后点头:“好了!清昭现在很好”。   楚纪大概是没想到清昭会自己回答,愣了愣,然后笑着点了点头。他虽然在笑,但清昭却不觉得他这样一笑有多和蔼,反而觉得怪怪的。   罗氏忽然道:“倩儿啊,你们手上开始怎么都戴着这东西?”   她说的是手套,不过刚刚吃饭的时候因为还是有些不方便,就拿下来了。   “哦,这个啊。”沈倩笑了笑,就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番,还顺带说了是清昭让自己有这个想法的。   说完,沈倩还从一旁的包袱里拿出了两双手套,一双是黑底黄边,给楚纪的,另一双是白底粉边,给罗氏的。   “哎呀,倩儿真是有心。”罗氏笑吟吟地接过那手套,然后拿着仔细端详片刻,道,“果真是好东西,这唤手套?”   “恩,是清昭取的名字。”沈倩笑道。   “哈,不错,浅显易懂。”罗氏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倒是有些话题好说,但是估计因为楚纪一直板着脸的缘故,大家也没怎么说话,楚风和楚纪之间根本不像父子,干什么都客客气气的,却也十分冷淡。   一顿饭下来,清昭却觉得精神很好,大抵是因为睡了一天的原因,于是众人都离开回屋睡觉的时候,清昭一个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顺便消化吃的饱饱的肚子。   明日便是除夕,一定会很热闹,还要祭祖啊什么的,清昭只是略有耳闻却已想象的到那些繁华的场景。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声响,却是罗氏的声音。   “你这贱婢,大冬天又是大半夜穿成这样,分明是想勾引老爷!”罗氏声色俱厉,全然没有开始那副温和的样子,她抹着红色花汁的长指甲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恐怖,她咧着嘴大骂的模样更是叫人心惊。   罗氏用手不停地戳着那个跪在地上哭泣的女子的脑袋,嘴里骂骂咧咧的,越发难听。清昭躲在柱子后面,也觉得有些听不下去了,但是她不可能跑出去当什么救世主,于是想偷偷溜走。   忽然,那女子终于开口:“不是的夫人,我正准备睡觉,结果大概是有些发烧觉得有些热,就出来透透气……”   清昭听了微微叹气,这谎话也太假了点,当罗氏是傻的啊,大冬天穿这么薄来透气,怎么可能。   果然,罗氏听后怒不可遏:“你这谎话未免太烂!你发烧是吧?要凉快是吧?好,我满足你!”   接着,就是女子的尖叫声和扑通的落水声,清昭一惊,忙回头,发现竟是罗氏把那女子踢进了一旁的水池里。   这天实在很凉,那女子开始只是真的想出来溜溜,碰到楚纪就算她幸运,没碰到就回屋,谁料碰上罗氏,还被踢进这冰凉的湖水中,此刻她大声呼救,分明不会凫水!   罗氏只冷冷地笑着看她挣扎的模样。   清昭咬了咬唇,最终还是不能往回走,她的确像低调,但也不能生生看一条人命被这样弄死吧!   正当她准备出去的时候,却见罗氏忽然伸手把那女子拉了上来,那女子惊见可以得救,大喜地拉住罗氏的手然后迅速爬了上来,接着在地上打寒颤,罗氏淡淡一笑,然后道:“你也冷了吧,休息吧。今天的事,只是意外,知道么?”   那女子忙不迭地点头,然后连滚带爬地向自己屋子里走去。   罗氏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摆出一副温柔地样子徐步往前走。   清昭把身子往里侧了侧。   她分明看见,罗氏的脸上有一种近乎癫狂的笑容,就好像是一直压抑某种情绪的人终于得到释放而后呼了口气的感觉。   难道,她以前就是靠欺负家里的丫鬟来抒发自己的情绪的?   清昭打了个抖。   31.除夕   大清早清昭就听见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心知是除夕日的活动开始,清昭便也爬了起来。唤来小蓝,帮自己熟悉打扮一番,小蓝说是除夕,所以要盛重一点,清昭没意见,点了点头任她摆弄着自己的头发。   除夕白天没什么事,主要是众人都堆在厨房里准备晚上的年夜饭,这年夜饭要准备的够多够美味,因为要守岁,要慢慢吃。   还让下人把被子衣服等东西拿出来洗,然后下午放着晾干,明天新年时正好拿回去铺,代表去旧迎新。至于打扫什么的,则要留到明天。   清昭知道自己帮不了什么忙,只随意地去厨房溜达了一下,食物很多是年糕、饺子、糍粑、汤圆一类的,大家都忙着和面,碾皮,塞馅,清昭只象征性地帮着做了些小事就没做了。   清昭看了眼罗氏,见她神色如常,语态温柔,全然不似昨日的凶狠,若不是昨日清昭亲眼所见,又那么分明,她真的会以为自己昨日是在做梦呢。   清昭到处晃悠,悄悄注意了一下。昨天那个被罗氏踢进水里的女子并没有出现。于是她假装不经意地问小蓝:“所有的下人都来帮忙了么?”   小蓝道:“没有。小茹姐姐生病了,感染上了风寒,在屋里休息。”   果然是……清昭一顿,问:“怎么会生病呢?”   “这……人生病不是常事么,我怎么知道呀。”小蓝好笑地看着她,语气神色都很自然,看来是不知道罗氏干的事。那么,那个小茹可能真的没敢说什么。   “哎,大过年的生病,真可怜。”清昭感叹道。   “可不是么。小茹姐姐一直在哭呢,一定也是觉得自己招了晦气有些愧疚。”小蓝道。   “呃,呵呵,是哦……”清昭大汗,心知跟她和小蓝的想法完全是南辕北辙,于是也不再询问。   到了晚上,最隆重的午夜饭便开幕了。   戌时(19时)一到,众人便一起坐在大圆桌上,开始准备吃饭。   大圆桌上用红色的布匹铺着,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象征来年的富贵安康,十分奢华。婢女们陆续上菜,先是主菜,无外乎是大鱼大肉,美食佳肴,不过还好看起来不那么油腻。   这年夜饭,需要的就是慢慢吃,因为要一直吃到很晚,掌灯时分入席,要深夜才能吃完,这便是“守岁”。   而在另一边,摆着三幅多余的碗筷,那是为楚越一家人准备的,体现团圆之意。   清昭慢慢吃着饭,间或喝一点汤,却越来越觉得无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清昭探着头想什么时候可以回去睡觉啊……就在清昭这么想的时候,又有婢女端着盘子陆续上来,这次上来的是众人早些时间弄的,有年糕、饺子、糍粑、汤圆,皆是甜食。   饺子味道各异,清昭夹了一个吃,咬的时候只听嘎达一声响,是嘴里咬到了硬物,清昭在众人的注视下取出那硬物,却见是一个铜钱。   “哎呀,清昭吃到了铜钱,来年家里必定财运亨通,清昭也福气漫天。”罗氏掩嘴而笑。   “恩。”沈倩也挺高兴地点了点头。   清昭却捂着自己的左下巴,欲哭无泪地看着众人。   嘴里忽然松动的牙齿和弥漫的血腥告诉她,她换牙了!   看见清昭无语的表情,沈倩道:“清昭,这么了?”   “换牙……”清昭口齿不清地说,然后随即改口,“牙齿……掉……”   沈倩立马明白过来,然后对楚纪道:“老爷子,我先带清昭去弄一弄嘴巴。”   楚纪点了点头。   沈倩牵着清昭走了出去,清昭欲哭无泪,自己都忘记还有换牙这一遭了,小孩子果然还是不方便……   被沈倩牵到池子旁边,沈倩打了一壶水来,让清昭把嘴里的牙齿吐出来,用水清洗,然后让清昭漱口。   清昭漱口完毕,沈倩道:“这是底下的牙齿还是上面的?”   “下面的。”清昭道。   “恩,来,自己拿着,往屋顶上扔。”沈倩把牙齿放在清昭手上,清昭点点头,用力把牙齿往屋顶一扔,牙齿划出一个弧线就不见了。   “这是你第一次掉牙齿,以后会频繁换牙的,切记不能用舌头舔没有牙齿的地方,不然以后会变得很丑哦。下次掉牙齿也要记得跟我说,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就记得,下面的牙齿往上面扔,上面的牙齿往水池里或者床底下扔。”沈倩慢慢交代。   “恩!”清昭点头。   沈倩再看了看,确定清昭嘴巴里没有流血之后,才领着清昭重新回了前厅里。   外面天气寒冷,前厅里烧着火,暖烘烘的。清昭回去之后直接坐回位置上,抱成一团。   “清昭,你也换牙啦?”楚流鸿笑嘻嘻地道。   “恩……”清昭闷闷地点了点头。   “嘿嘿,我前段时间也老换牙齿,最近好多了,基本都差不多了。”楚流鸿笑道。   哎,差多了呢。你才七岁,顶多算是过了频繁期,以后还会有的……就连17岁之后,都还有智齿等着你。   但是连沈倩等人都只是笑着看楚流鸿,清昭当然不能说,于是只笑着点了点头。   “除夕换牙齿是好事,去旧迎新,不错不错。”罗氏笑道。   “恩。”清昭也只点头。经过那事,她实在不能以常态地面对罗氏。   没有牙齿没有牙齿……无齿……无耻……   被自己的联想囧到的清昭默默低头夹菜,因为左边掉了一颗牙,所以只能用右边,清昭觉得挺不舒服的,于是就吃的更少了。   就在众人一边交谈一边吃食物度过漫长时光之后,子时(0时)将至,婢女又上,这回却是端着美酒。   在这里,无论少长年幼男女老少,都需要喝一点酒,这是习俗了,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含义,清昭觉得大概是有“长长久久”之意。   不过看着一小壶摆在自己面前的白酒,清昭万分犹豫。   清昭完全不会喝酒。   记得以前,自己陪客户吃饭时,因为不小心喝了一点酒,导致自己当场倒在饭桌上,让那个大客户郁闷到不肯签约了。   还有一次,和同事一起庆功,因为太开心就尝了一点点酒,结果又倒了。   不过清昭酒品算不错,喝醉之后不会发酒疯,只是安静地睡觉。但是那次庆功的时候,公司里的一个新来的小姑娘不知道清昭喝醉会睡着,就问了一句:清昭姐,您累了么?要回去不?   结果清昭说:不用。   众人大惊,于是纷纷来问问题,结果清昭居然一一回答,有人问清昭:你的银行密码是?   清昭顿了顿,忽然笑道:不告诉你……   众人囧。   第二天,众人纷纷告诉清昭昨日之事,清昭从此不敢再乱喝酒。   于是大家也知道,平日里颇为历练沉稳的清昭,在喝醉酒之后,就会变得相当老实,就算不老实,也很有趣。   怎么办呢……酒是一定要喝的,如果自己醉了,然后别人无意问自己“你是谁”怎么办?不过自己也会回答“清昭”吧,除了姓不同,没什么区别,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么……清昭郁闷地举起酒,稍微抿了一点,刚喝完,清昭就“嘭”的一声倒下去了。   “清昭?”坐在清昭旁边的楚画桥疑惑地推了推清昭。   “哈,该不会是醉了吧?”罗氏笑道。   “恩,以前清昭就容易醉,不过喝完之后都是乱蹦乱跳发疯的,这次怎么这么安静。”沈倩笑了笑,然后叫来小蓝,“你扶四小小姐回房休息吧,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   小蓝应了是,然后带着清昭回房去了。   清昭迷糊之中想,还好我第二天醒来不会头疼……   32.过年   第二天,清昭的确没有头疼,不过被外面的鞭炮声吵得够呛。   明明昨日子时才睡,现在大清早就爬起来放鞭炮,这些人真是精力旺盛……清昭闷闷地响,然后认命地爬起来,反正一年也就两天,不碍事,不碍事。   小蓝照例说要隆重一点,帮清昭弄了一个好看的发型。清昭头昏昏,照例没说什么。   出了房门,见众人早就在外面了,楚画桥正拿着一个暗色的鸡毛弹子弹灰尘,其余一些下人也这样做着。这代表除去过去的灰暗。沈倩等人则在把昨日晒好的被铺衣物等放回原处,新的事物已降临。   见清昭出来,楚画桥高兴地拉着她道:“清昭,我们一起去做祝福吧。”   做祝福就是由年轻人向长辈说祝福的话,然后长辈也会对你说祝福的话。   清昭想,我们那时候比较实际吧,直接包红包……   虽然这样想,但去说祝福的话也是必须的,从老至少,一个个说过去,无非也就是寿比南山什么的,长辈说的也不过是健康快乐。   做完祝福,清昭便去前厅吃早饭,早饭是面条,蘑菇汤浓浓的,味道不赖。   接下来就是贴春联。   此时已有春联而非桃符,红底金字的对联贴在大门口,也为这楚宅添了几分生机,清昭战在外面,手戴手套,看着几个下人也带着粗糙的手套把门联贴好,微微地笑了笑。   自沈倩那日把手套送上去以来,楚宅内下人什么的,也都仿着这样子做了很多手套,楚老爷子也是允许了的,不过下人之间毕竟工艺不怎么样且材料不够好,所以略嫌粗糙。   忽然,清昭感觉脸上一冷,抬头竟是小小的雪花降下。   除夕日时雪停了一天,不想现在又下起来了。   “下雪了,好呀,瑞雪兆丰年。”楚风慢慢走出来,笑道。   “爹。”清昭笑了笑,跑过去。   “清昭你怎么站到外面来了,祭祖一会就要开始了,你跟我一起进去吧。”楚风牵过清昭的手,带着清昭去了里面的祠堂。   楚宅的祠堂在偏西侧,是一座古朴异常的小堂子,内设排位若干,偶有画像于物品在里面,供奉在最正中间的乃是一个大胡子老人的画像,是楚家的老祖宗。画像前有一个大大的案台,上面供奉着香,食物。   众人正忙着陈列贡品,见清昭楚风来了,沈倩道:“清昭,别乱跑了,一会你该和我们一起拜祖宗了。”   “恩。”   待到贡品弄好,由楚纪先拿好三炷香,在案台前的长明灯上点燃,然后轻轻跪在黄色的团垫之上,拜三下,接着站起来往案台中间的炉子里插好香。   接着是楚风,楚流鸿,然后是罗氏,再就是沈倩,王如,烟柳,画桥,清昭。   清昭无论是辈分还是年龄都是最小,所以只能在最后一个。至于楚流鸿,因为他是男嗣,算是真正的“楚家人”所以在罗氏之前。   祭祖完毕,便是众人随意游玩的时候,可去逛花市,闹社火。这雪虽然有逐渐变大的趋势,却也不碍事。   可刚出了大门,就看见一个小厮急急忙忙地奔过来,对着楚纪一阵耳语。   听完后,楚纪笑道:“竟是有人看上了儿媳你做的手套,要大量生产。”   “啊?”沈倩一惊。   清昭也一惊,谁啊这是,怎么就看上了这么私人的东西,商业头脑要不要这么好。不过好在别人说也是说沈倩做的,和自己没关系,不然别人找上自己,岂不麻烦?   沈倩道:“这不过是偶然所做,他们要做不就让他们做去,和我们说什么?”   “人家是在市集里看见我们府里的人戴着,当时就想要拿回去研究,结果不知道哪个多嘴的说了我们这些人戴的做工更精细,所以人家就想让我们借去看看,并且传授方法,并强调了钱不会少我们的。”楚纪道。   “这我是无所谓,但凭老爷子和老爷做主。”沈倩轻笑道。   “既然有人看上,那这钱不赚白不赚,到时候我叫聂管家去和他谈一谈吧。现在过年,就不用想那么多了。”楚风道。   “恩。”大家点了点头,准备出去玩,结果又一个婢女模样的人忽然闯过来,面上尽是焦急之色。   众人皆想有完没完了的时候,却听那婢女道:“老爷,小茹,小茹她死了……”   清昭这才发现那婢女竟是小蓝,而她口中的小茹,必定是被罗氏踢下水的女子。   清昭赶忙看向罗氏,只见罗氏面色不变,只皱眉问:“怎会如此?”   “小茹前日晚上出去一趟回来后,浑身湿淋淋的,当晚就发高烧了,昨日因为是除夕,众人都很忙,也没有什么时间照顾她,我昨晚回房里时,发现她已经神志不清。本来想告诉老爷夫人,可是我转念一想,这种日子怎么能因为小小的丫鬟而坏了各位主子的兴致。于是便没有说。   “结果今早我帮四小小姐梳洗完毕帮小茹带了一碗粥回去之时,发现她竟浑身发抖,我走上前本想看她的情况,她却忽然抓住我的手,说了两个字,然后就……”说到这里,小蓝开始呜呜哭泣,随即大概是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于是赶紧捂住了嘴,只余双肩抖动。   听到这里,清昭觉得有些难过,也许当初自己不要那么冷淡,只要走出去一步,或许就可以挽救一个年轻女子的姓名……清昭不禁有些茫然了,她虽然一直说要低调,但是思维毕竟与普通的孩童不同。其实如果当时是楚画桥或者楚流鸿,一定会走出去问发生了什么事吧?那样的话,那个叫小茹的女子也就不会……   清昭咬了咬唇,又看了眼罗氏。   罗氏依旧平静,甚至问:“好好的,怎么会一身湿回去?”   “奴婢不知……”小蓝大概没想到罗氏关心的问题如此偏,于是愣了愣。   “不知,或是刻意隐瞒?”罗氏沉声道,“半夜离开,回去又湿淋淋,这小茹该不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清昭猛然看向罗氏!   “奴婢真的不知!”小蓝惊愕地道。   楚纪皱了皱眉,大抵也是觉得罗氏对死者未免太不敬,于是道:“小茹死的时候说了什么?”   “这……”小蓝犹豫片刻。   “你这也不知么?”罗氏冷冷道。   “不!我知道!”小蓝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她说……说……说我恨……”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大过年的,不仅死了人,那人还说了这样的话,委实太不吉利。   “哦?她这么说的?”罗氏皱眉,“大过年的,她如此怨气深重,实在是不好。要消了这个,也许将她的尸体火化了,然后随风散开会有些用处。”   “这……”小蓝错愕不已。   清昭知道,虽然火化在现代城市中不过稀疏平常的事,但是在古代,乃至现代的农村里,对于火化都是非常忌讳的。他们认为人死一定要将完整的躯体归于土中,来生才能好好做完整而幸福的人。所以常常会有卖身葬父母之类的桥段,就是子女为了让父母死后能安康。而火化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指让人转生不得,投胎不能,躯体散尽,灰飞烟灭。   更何况还要将骨灰随风而化。   “就照夫人说的去做吧。”楚纪挥了挥手,不耐地道。   一言可定生死,更何况定一个死人的归宿。   只因为那两个字,只因为罗氏的煽风点火,对于古人而言万分重要的坟墓,葬礼,那个叫小茹的年轻姑娘统统都享受不到了。   而其他的人虽然看起来也有些不忍,但根本没人说话,因为换做是他们,他们也会这样做,毕竟那些想法于他们不是迷信,而是传统。   不吉利,这三字,分量竟如斯重么。   天上的雪越来越大,彤云密布,点滴飘散。   清昭低下头,用力让眼泪不流出来。   她哭,并非全是为了那个小茹,更是为了自己和众人之间深刻的隔阂。那隔阂看不见,却如此厚重,承载着百年时光,转折蜿蜒横在她与这个时代之间。   无穷远,无可近。   33.六年   本该热闹的过年因为小茹这件事,让众人度失了几分玩耍的心情,于是各自散开,想出去玩的就出去玩,不想玩的就随意走动。   清昭本想一个人走走,却因为上次那件事不被允许单独出去,烟柳画桥的待遇也是一样。   于是清昭只好跟在沈倩王如后面,闷闷地走着路。   “清昭,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大舒服似的。”画桥担心地问,然后悄声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件事啊?你不用难过啊,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无力改变。既然无力改变,那就只能接受啊。”   生活就像被XO,不能反抗就享受么?   清昭微微笑了笑,这道理竟是哪里都可以用,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委实不易。   “恩。”不愿多说,清昭只点了点头。   见她这样,画桥也不再说什么,只摸了摸清昭的头,就继续走了。   街上人不少,大家有的再置办年货,有的拎着礼物走街串巷拜亲戚,每个人脸上的喜气洋洋,大红色的装饰随处可见,一派融和气氛。   清昭置身其中,努力让自己开心一点,于是抬起头,眼角却瞥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林暮霭,或者说林天阔。   他一身白色长袍,和身边的高个子黑衣人说着些什么,两人讨论的东西似乎围绕林天阔手上的一样东西,清昭定睛一看,竟是……手套。   难道看上手套并想生产的人是林天阔?!   不可能吧,他才多大,九岁而已,哪里有这样的头脑……难道是他身边的人?可是看那人的样子又对他颇为恭敬……   心中一动,清昭扯了扯沈倩的袖子,指了指走在前面的两人:“娘,你看他们手中拿着手套,是不是他们就是想做我们手套生意的人啊?”   沈倩被她这么一说,也赶紧看过去,于是点点头道:“有可能。”   一旁的王如凉凉道:“姐姐实在好福气,随便做个东西也能为楚家带来财富。”   沈倩笑了笑,懒得理他,道:“我们上前去一点?”   “好呀。”清昭想要做些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于是就答应了。而且不得不说,她对于林天阔还是有一定好奇心的。   于是众人往前走了几步,还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呢,就看见林天阔和黑衣人进了一旁的客栈。   心知不能再跟进去,沈倩笑道:“算了,以后再说吧。”   清昭点了点头。   她没跟沈倩等人说林天阔的身份以及他救过自己的事,是因为怕她们想太多,到时候可够烦了。   既然追不得他们,沈倩等人又继续在街上走,王如颇有兴致地买这买那,时间倒也慢慢过去了。中午回楚宅吃了顿丰盛的午饭,下午清昭就懒得出去了,然后晚上再被拖出去逛了逛花灯会,无非是猜谜对诗,清昭看了看自己小小的手,才六岁,什么也做不好的年纪,凑啥热闹于是就静静地坐在石凳上看着周围人来人往。   ++++++++++++++++++++++++   在楚宅又住了很多天,等到十五才回了楚家。   中间的时候,聂管家被楚风派人叫了回来,然后去和那个商人谈手套的事。清昭看着左脸上有一道疤痕的聂总管,好奇地想,聂总管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呢?为什么好像他懂的东西很多?而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来楚家当一个下人?   聂总管和那边的人谈了一遭回来,说对方是林氏商人,初次做生意,并说了谈好的价钱于事项,楚风颇为满意,于是让沈倩把步骤和注意的事项写好,并把多种款式都写上去,然后让聂总管带给对方。   其实从这件事上看的出来,楚风对聂总管极为信任,这生意虽然也不算大事,但毕竟是涉及了钱的,而楚风全部交由聂总管来做,可见十分相信他。   双方约定林氏定期给楚家在钱庄的账户里拨银子,根据每个时期卖的数量决定多少。而沈倩最好能多想一些其他的东西出来。   事情决定好之后,楚风便带着一家人回了乾镇,马车咕噜咕噜地响,清昭窝在沈倩怀里,叼着生姜片,伸手掀开马车上的窗布,后面是小小的雪,淅沥地下着,一片朦胧之感。   而前行的马车正如飞逝的时光,一去不回头。   #六年后(延穆九年)   “嗯……”清昭从床上爬起来,自己随意梳洗一番,然后打开门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人之后,清昭开始挥动小胳膊:“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没错,清昭在做广播体操。   自她六年前从楚宅回来之后病了一场,她就深刻地体会到自己这具身体抵抗力不大好,不过她也没其他的法子,就只能多运动。而广播体操无疑是很好的运动方式。   当然,因为清昭穿越前就已经28,哪里记得住中学的广播体操,只是凭印象随便做做,然后乱加一点以前学过的瑜伽,久而久之竟也像模像样,可以算一套操了。   不过清昭是万万不能让别人看见她做这个操的事情的,不然别人非以为她抽风了或者癫痫了。   现在已经将近秋天,天干物燥,补水最重要,于是清昭做完操之后就捧起水壶慢慢喝水,做完这一切,清昭才神清气爽地去前堂吃早饭。   “清昭,你又来晚了哦。”楚画桥笑着道。   “嘻嘻。”清昭挠了挠头,暗想,我是因为在做操啊……   六年的时光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但是大家的改变却也不多,要说有什么,大概就是清昭终于可以认来大部分的字了,她还看了大量的书,这算是在这里的最大消遣。   “倩儿啊,你昨日是否又做账到很晚?以后别这样了,我们楚家又不缺那些钱。而且你最近不是生病了么,还是先休息吧。”楚风心疼地看着沈倩,道。   “不碍事的老爷。不过是小风寒。”沈倩笑了笑。   噢,对了,还有沈倩和聂总管同林氏的生意做的很好!当时手套一出来,因其方便的特质,受尽众人追捧。   夏天时,清昭又故意把自己的鞋子底踩在底下,并把鞋子的上面拨开,让沈倩想到做凉鞋。这凉鞋分两种,一种是男人穿的,不过大多为“下等人”做工时嫌热穿,或者有些人买回去家里穿。一种是女人穿的,不过也只能穿在家里。因为在古代,不论男女,露脚都是相当不雅的事情。尤其女子,被人看过脚,有些都非要嫁给人家的。   这凉鞋出来后,卖的也颇好,清昭却不敢再做什么事了。俗话说,事不过三,一两次让沈倩有灵感不是什么,要是接二连三做些奇怪的事并还最后可以大卖,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不过林氏的人也很聪明,他们自己也想出了一些有异于普通商品的东西,卖的也颇好,这两年,林氏的名头竟也越来越响亮。而且因为林氏所贩卖之物种类繁多,既有让大官贵族用的好东西,也有普通百姓喜欢的小用品,所以几乎无人不知。光是乾镇就有两个小分店。   清昭也逐渐确定,林氏的主管并非别人,就是林天阔。   他九岁时就有如斯眼光,今日不过十五就已飞黄腾达,虽然不知道他好好一个宰相之子没事做什么生意,但就林氏现在的成绩来说,他做这个,绝对不算差。   而与林氏同名的林家,也就是当朝林宰相家里,据说出了个逆子。   该逆子名唤林天阔,他今天已经十五了,却还是没听说考院试的事,人人都说是因为那个林天阔乃是正经的纨绔子弟,根本考不来。而且每次林宰相带儿子出去见人什么的,都是带大少爷林定涛,据说,是因为林天阔根本就无法见人,会使宰相蒙羞。   家中偶尔也有议论此事,沈倩还老说还好当时没人碰见那个林天阔。   只有清昭知道,他不考,是因为他在忙生意,生意人与读书人之间隔阂很大,他必须要舍弃一个虚名。林天阔选择的是生意人。而林宰相不带林天阔见人,大抵是因为林天阔没那么多时间。   虽然当初很多事都是那日清昭所见的黑衣人办的,但是越到后面,就是由林天阔出面了,好几次清昭都看见他,这也是清昭确定主管是林天阔而非他人的原因。   吃完饭之后,清昭和楚画桥该去听课了,而楚烟柳则因为该学的都差不多了,之差自己练习女红一类的东西,所以就没上课了。   清昭看了眼用手搅着衣角的楚画桥,微微叹了口气。   三年前,赵丹枫就过了乡试,而且还是第一。次年春天,他过了会试,竟也是第一。   于是,当时的楚画桥便央着清昭陪自己一同向赵素月说明事情原由,赵素月微微吃惊后却也答应帮楚画桥带信给赵丹枫。女子这么主动实为少见,只是清昭见她已经三年了还没忘记赵丹枫,于是让她去争取。   而第二天赵素月来的时候,笑眯眯道:“画桥以后怕是要喊我姐姐了。”   楚画桥大喜,展开赵丹枫的回信,原来赵丹枫竟也记得七夕那日的楚画桥,且言辞间颇有欣赏之意。   清昭见楚画桥开心的样子,也挺高兴,楚画桥和赵丹枫就这样慢慢开始有了书信来往。   +++++++++++++++++++++   让清昭和林天阔擦肩,是因为他们都需要成长,千里也是。   前面的应该都算铺垫,一切都快要展开。   34.小星   书信来往大概两三个月左右之后,清昭打掩护,赵素月做前锋,两人终于让楚画桥和赵丹枫见到了面。   其实两人见面倒也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只是楚画桥话本子看太多,觉得那种私会格外有情调,于是众人也只好勉强适应她……倒是赵丹枫,据赵素月说,赵丹枫也觉得很有趣。   清昭大囧,果然是性格相互吸引融和么……   清昭也看见了赵丹枫,他眉清目秀神采飞扬,倒也是个俊俏人。   两人的相见地点在城外的一个凉亭里,是清昭选的,如果两个人想做什么有辱斯文的事,这地点就太开阔了。而对于怕被发现这一问题来说,这地点就显得比较隐蔽。   当时清昭和赵素月都没做电灯泡,让两人单独相处了半个时辰,楚画桥脸红红出来,脸上一派喜悦与兴奋。而赵丹枫则是眼角弯弯。   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两人谈的很来,现在只等楚画桥长大。   女子及笄是十五,对于三年前的十二岁的楚画桥,今年,就等着赵丹枫提亲了。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本来当时大家以为,十五岁就是会元的赵丹枫殿试一定也很容易过,不料却是屡屡名落孙山,今年两人想在一起的事情就变得格外艰难。不说王如吧,就连楚风估计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普通秀才。   何况今年皇宫已派宦官下来搜罗五千女子进宫,楚风身为乾镇父母官,两个女儿要进入自然不是难事。王如可是心心念念想着。清昭只庆幸自己没满十三,不用和烟柳或画桥一样被要求进宫。而以后,楚家又两个女儿进宫,自己也就幸免再进宫了……   其间两人只光明正大的见过一次面,便是在赵素月的婚礼上。   赵素月嫁的,竟是一个种田青年。清昭说竟然,倒不是看不起种田人,而是清昭见过一次赵素月的父母,两人都很古板,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书香世界,多么多么高贵那种。   不过赵素月为这事也的确和她父母僵持了一段时间,后来是赵素月胜了,这也让楚画桥信心大增。   清昭问起赵素月相公时,赵素月那时笑道:“他很好,憨厚老实,对我很好。他的家人也很质朴,和他在一起我很轻松。我教完你们,就打算不教人了,他种田我织布,我们一起在乡下过日子。”   言辞间,幸福满满。   而在三年前至今日的三年光景中,赵丹枫做了一件让清昭很抗拒的事,就是他在十六岁那年,娶妻了。   而且让清昭很不解的是,这竟也是楚画桥应允的。   当时赵家父母帮赵丹枫赵了一个据说也是书香世家的女孩子,让他们尽快完婚,毕竟当时十六岁还没娶妻的人也不算多。心知父母不会随便同意两人婚事的楚画桥听完后,只微微皱了皱眉,就答应了。   “画桥,将来你岂不是要做妾?就算赵丹枫更喜欢你,就算你也愿意,你有没有想过,你当大房爹娘他们都未必同意,何况你当小的?”当时清昭是这样劝她的。   可是她说:“没关系,现在先这样吧,也只能这样。到时候他当了大官,哪怕是当妾,爹娘也是很乐意的吧。”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但是不管怎么想,清昭都不能认同这样的想法。   而三年过去,赵丹枫始终没能过殿试,画桥的抑郁逐渐显露。两人现在这样的情况,虽然没做什么,但光是偷偷见面写信什么的,已经几近算是不轨行为了。   清昭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么单纯美好的事怎么会演变成如今模样。她更是多次劝画桥不要再跟赵丹枫见面,画桥也答应了,只是书信却是没有断。   清昭决意不帮画桥,赵素月也觉得两人之间不妥,却拗不过苦苦哀求的两人,转念一想只是书信也没什么,于是也便只帮着带信。   如此很久,直到今天,楚画桥都在期待着赵素月带来的赵丹枫的信。   进了书房,赵素月已经在了,她第一件事就是把信给楚画桥:“拿好来。”   楚画桥笑着接过,随后开始听课。   看着楚画桥的侧脸,清昭心中涌起深深的不安。   ++++++++++++++++++   午饭时,楚风带了个奇怪的人回来。   那个人是个瞎子,略微坡脚,手上拿着一堆一堆的工具,一看就知道是个算命的。   在众人不解的眼光中,楚风笑道:“这是张先生。今天他见了我,忽然道‘你有三个女儿,一个有母仪天下之态,一个则平平实实却命途坎坷,还有一个是虽有波澜但幸福美满。’当时我没在意,他又说我今天必然看见血,结果今天公堂上竟真有人打起来,鲜血飞溅啊!”   听楚风这么说,沈倩微微惊奇道:“又算出老爷会看见血,又算出我们家有三女,这先生倒不简单。”   那张先生闻言,只微微颔首,不卑不亢,颇有风度。   “那你倒说说,这三个女儿,谁母仪天下,谁平平实实却命途坎坷,谁有波澜但幸福美满?你后面两个倒还说的过去,只是那个母仪天下也太扯了吧。”王如吃了口菜,不甚在意的道。   “这个说不准。”那张先生终于开口,语气却淡淡的,“天机也有尽时。”   王如笑了笑,没说话。   “先生,开始我要你算家庭,你说要来宅院看看,现在感觉如何?”楚风问道。   那张先生似模似样地左看右看一番,然后道:“生活美满,但恐怕有夫妻生死隔之危。”   此言一出,沈倩脸色刷地变白,楚风也不甚心惊地道:“此话何意?”   “就是,令夫人恐怕要遭劫了。”张先生摇了摇头。   清昭也觉得微微吃惊,本来她以为这个张先生不过是个投机取巧的假算命先生,没想到他竟敢说这样的话。这张先生不可能不知道身边的人是县令和县令夫人,可是他却这样说。如果将来不应验,必然是重重的责罚。   反之,他敢这样说,证明他有足够的信心会应验。   而且最近沈倩身体的确不大好……   虽然清昭不大信这个,但此刻也有微微的担心,毕竟这些年,自己与沈倩的感情不可谓不深厚。   再看楚烟柳楚流鸿楚画桥,都是一副担心而害怕的模样,甚至是王如,都露出微微的吃惊模样。   “究竟是因为什么?”楚风问。   “‘小星替月’。”张先生道。   “‘小星替月’?具体的含义是?”楚风问。   “小星,即指妾。月,即使妻。也就是说,这是因为原有的小妾克了正妻,让正妻命将不保。”张先生叹了口气。   这下,王如比沈倩的脸色更难看。   “可有解法?”楚风皱着眉道。   “有。”   “何?”   “可以让小妾成为正妻,帮正妻抵挡这段灾祸大病一场或死去。或者把原有小妾遣回家,多娶几个妾让她们平均分担,生一场病即可。”张先生道。   “这……”楚风为难地看了看王如和沈倩,让王如代替沈倩去死?这他做不到,虽然他近几年越来越不喜欢王如……   “老爷,当然不可以让妹妹替我受灾。还是多纳几个妾室,让她们分担吧。”沈倩摇了摇头。   “不可以!”王如忽然站起来,大叫。   见众人都望向她,她笑了笑:“这种事,其实连累别人也不好吧。虽然只是病一场,但谁知会不会也没命了呢?既然是因为我,还不如让我当大方为姐姐受掉这一劫。若是侥幸我活下来,也没什么。若是我死了……只求老爷好好对画桥。”   她语气颇为真挚,只是略微闪现着得意与高兴的眸子说明了她开心的心情。   这女人真强,要位置不要命。清昭摸了摸下巴,感叹地想。这年头的人可都是相当迷信的,这样的说法又是这样的算命先生,她都敢随便担下来,实在很有本事。   “这,这怎么行?”沈倩惊讶地道。   “姐姐,你不用担心,也许我只是大病呢?”王如笑着道。   “这……”沈倩为难地低下了头。   “倩儿,既然如儿这么说了……”楚风拍了拍王如的手,“如儿,有劳你了。”   “不会。”王如甜甜一笑。   35.替月   自从那个张先生算出“小星替月”之事后没多久,王如便转正,而沈倩则被休随后又为妾。   也就是沈倩与王如的位置彻底掉转了。   虽说如此,但是哪个不知道王如能转正是因为要替沈倩挡灾?因此,王如的地位也未必高到哪里去。   倒是楚风因为格外迷信,所以总怕王如忽然死去,对王如非常好。最近王如穿金戴银,好不贵气,清昭都不敢再太阳下和她走一起,怕被那些饰品闪花眼睛。   不过虽然如此,王如似乎还不满足。   刚刚开始的时候,王如还老是叫沈倩姐姐,到后来就干脆叫她倩儿。   沈倩也不计较,也只喊王如如儿,此举让王如格外开心,因为现在自己身份比她高,称呼也持平了。   清昭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样子,有些无力。   但喊她“大娘”是绝对的,清昭可不愿给自己惹什么事。楚烟柳则也是叫了,而楚流鸿很憨,甚至觉得王如人很好而且很可怜,所以也常带着悲悯的目光喊她“大娘”,让王如颇为憋气。   而楚画桥的心情就比较复杂了,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想什么,但是又很担心这事真的应验,于是就在不满和担忧中挣扎来挣扎去,加之赵丹枫的事,更是憔悴不已。   清昭看着楚画桥,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画桥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虽然已及笄,却也只是小孩子吧,为这么多事忧心,真是累啊。   时间转眼就快过去一个月,王如照旧吃好穿好根本没什么生病啊,身体不适啊的迹象,这让王如更加开心,认为自己押对宝。   而现在,她身份比沈倩高,称呼也持平了,只差一样——让沈倩彻底消失。   万一时间一久,自己还是没事,楚风便让沈倩又回到大房的位置上,自己岂不是要郁闷而死?   主意打定,王如便仔细地挑起沈倩的空子来。   本来,王如为了显示自己大房的位置,把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不过当然,她只是随便看看,主要还是靠聂管家。但是现在,她把账本还给了沈倩,让沈倩打理,说是自己没用,没那个头脑和精力看账本(事实也差不多),实际却是为了让沈倩做错什么事,好让自己找碴。   可是这么多天了,沈倩做的相当精细,加上和聂总管两人合作无间,王如根本找不出什么缺点,这让王如非常之气闷。   王如翻着手中的账本,百无聊赖地想,还能把什么给沈倩做呢?怎么样才能找到她的破绽呢?七出之条有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口多言、窃盗……哪一样比较好陷害呢?   怎么也想不到,王如把手中的账本往地上一扔,气急败坏地骂道:“都怪那个死聂总管,没眼见,还去帮她算账。这么喜欢帮她?我……”   忽然,她一顿,然后喜上眉梢:“哈哈!你喜欢帮她?哈哈……”   笑完,她捡起摔在地上的账本,笑道:“嗯,我现在就去看你们在做什么。”   随后她慢步轻移,走向沈倩那边。   ++++++++++++   “倩儿啊,你可在?”王如敲了敲门,问道。   “在。”沈倩应,“你进来吧。”   王如笑了笑,推开门。   沈倩正在绣花,看见她手上的账本,已知其来意,道:“账本检查完了么?”   “倩儿哪里的话,你做事,哪里要检查?这整家子都信任你呢!”王如笑了笑,“只是怕你有时不查,有些小错误,我也好帮着点。”   “嗯。”沈倩笑了笑。   “对了,这是城西那边老爷田地这个月的新收入与支出,你等会弄一弄吧。”王如道。   “嗯。”沈倩点了点头,起身接过账本。   见她已接过账本,王如笑了笑,然后离开。   说是离开,其实她刚走不久,就在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停住了,然后静静看着那里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小岑出来,然后再回来时,就跟着沉默的聂管家。   王如轻轻笑了笑,然后等到两人进去且小岑出来时(估计是沈倩让她去拿什么),王如便忽然站起来,对着外面大喊:“来人啊!抓奸啊!有人不守妇道!”   她这么一喊,府中的人纷纷赶来,惊疑地看着她。   与此同时,沈倩正好也打开了门,疑惑地看着外面如此大的动静,想着发生了什么事。   清昭一群人也匆忙赶来,有些不安地看着王如。   “大夫人,是谁啊?”小桃也赶来了,疑惑地问。   “就是倩儿!”王如把手指向沈倩。   “你说什么?!”沈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清昭等人也露出吃惊的表情,这,这也太会扯了吧?   而画桥则皱紧了眉头,咬着唇看着自己的母亲。   正好,聂总管一起走了出来。   “大家看啊,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而且这么久……谁能说你们两个是清白的?”王如得意地道。   而一些下人已经窃窃私语起来了。   “你明明知道,我是和聂管家一起看账本!这么多年了,老爷也都知道!”沈倩气愤地说,她脸都白了,颤抖着指向王如。   “是啊!这么多年了……谁知道这么多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王如冷冷地笑着,然后看着沉默的聂管家,“聂管家,你倒是说句话呀,你争辩一下么?”   聂总管低着的头忽然抬起,对着王如身后道:“老爷。”   一听他喊老爷,王如笑着回头,然后道:“老爷,你不知道啊,其实我注意他们很久了。他们每次都在一起很久,很晚才出来……每次倩儿那么劳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账本……”   这话说的是越来越难听,沈倩脸色煞白,手颤抖着指着她:“王如,你别血口喷人!”   说话间,眼泪早已满面。   “你闭嘴!”王如冷哼一声,然后转向楚风,“老爷……啊!”   却是楚风给了王如一巴掌。   这转变来的太快,众人都是一惊。   楚风冷冷的盯着王如,看不出表情。   王如惊疑地看了看四周,见大家都盯着自己,于是哭道:“老爷,我好心好意帮您,您怎么打我……”   楚风冷笑:“我何止要打你,我还要休了你!”   这一次休,可明显不同于上次沈倩那种,而是真真正正的休了。   “什么?!”王如大叫一声,“为什么?怎么这样?!老爷,您不能这样,你看看他们两个,你怎么……”   楚风又给了王如一巴掌。   “有些事,在这里不好说。但是——无论如何,我相信聂总管,也相信倩儿……倒是你,你没有任何证据在这里乱嚷嚷什么?让所有人看你笑话很有意思么?你知不知道就刚刚,你范了七出里的妒和口多言么?”楚风深吸一口气,“总之这个位置,你别想做下去了。而我以后,也不想看见你了。”   36.惊变   “老爷!”王如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这样,老爷为什么那么相信聂总管和沈倩?她好不甘心……“为什么你这么信他们?你连查都没有查……”   “不需要!”楚风沉声道,然后甩开王如扒着自己的手,走上前拍了拍聂管家的肩膀,“委屈你了。”   而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聂管家竟然笑了笑:“没事。”   见他这样,楚风也微微放心:“我不会说,你先休息吧。”   聂总管道:“如果有需要,说出去也无妨。”   楚风摇了摇头:“不用。”   聂总管点点头:“嗯。”然后离开。   经过王如边上时,他连看都没有看王如,王如却一直用怨恨的目光盯着他,她想不通,老爷为什么宁愿相信一个这样的管家而不信她!   楚风看了看满脸泪痕的沈倩,叹了口气:“倩儿,别哭了。”   沈倩点了点头,却止不住的呜咽:“老爷……我……”   “我明白的。”楚风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明白的。”   听楚风这么说,沈倩却哭得更厉害了,倒在楚风怀里大声哭泣。   “还看什么?刚才我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自己下去吧。”楚风看了看周围的仆人,大手一挥。   仆人们纷纷作鸟兽散。   “爹!”忽然,楚画桥上前,她的神色尽是难过,“爹,娘她虽然有些乱来,但是……您怎么能这样休了她呢?”   “画桥,你还小,不懂。这不是乱来不乱来的问题。”楚风叹息道,“你娘以前就有些不安分,但我知道她的心思,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她竟然说出这种话,血口喷人,她这大房的位置可是倩儿让她的,她如此没有妇德,怎么能让我继续容忍?”   “可是爹,娘如果真被您休了,下半辈子怎么办?”楚画桥咬了咬牙道。   “这……”刚刚楚风一时气愤,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现在他看着眼前已经十五的女儿,美丽逐渐显露的脸上流露出对母亲的失望与不舍,也是,就算为画桥着想,也不能真的休了王如。   王如这样的女子如果被休,只能当一辈子的活寡妇,而且处处遭人议论,将不能容于这世道。   王如见女儿竟打动楚风,深知有了希望,于是哭啼道:“老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只是有些怀疑。我又笨,一时心急就叫出来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老爷,求求您了……”   “倩儿,你说呢?”楚风皱了皱眉,问道。   “我无所谓。”沈倩已懒得帮王如说什么,她冷冷道。   见她这样,楚风也知是王如太过分,于是道:“念在我们夫妻一场且画桥的份上,我就不休你。但是正妻这个位置你是万不可能再坐下去了。所以,以后你就以贱妾的身份住在楚家吧。”   贱妾,比沈红的地位还低下的存在。   王如大愣,脸色煞白,颤抖着道:“老爷……我,我不求再当正妻,但是您想想啊,如果我不代替姐姐,万一姐姐遭灾怎么办?”   “我宁愿死,也不愿再这样!”却是沈倩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决绝。   楚风叹了口气,道:“就这样吧。”   王如没想到事情会演变为如此地步,她浑身发抖,然后捂住胸口,随后竟“哇”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娘!”楚画桥担心地上前扶住王如。   “我……”王如张了张嘴,却是目光空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她吐血,楚风一惊,赶紧叫了一个小厮去请大夫。   小厮应了道,看了眼王如便滴溜溜地跑走了。   王如被下人们七手八脚地扶起来,楚风大手一挥:“让她去木房吧。”   这木房乃是很下等的房间,众人呐呐地应了声是,然后就带着王如慢慢离开。楚画桥叹了口气,抹掉脸上的眼泪。   “画桥。”清昭拍了拍画桥的肩膀。   “没事。”楚画桥摇了摇头,闭上眼睛。   清昭默默注视着闭着眼睛的楚画桥,才发现楚画桥其实也长大不少。如果是六年前的她,定然不会如此镇定,而是会又哭又闹求楚风,然后责怪王如吧?   和一个人一起度过漫长的时光,他或她的改变都是不易察觉的,但是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你才能惊觉对方与当年的人有多大的不同。   “清昭,你让画桥静一静吧。出这事,谁都不好受。而且……我们也该去看看母亲吧。”楚烟柳走上前,道。语气里也有一丝不满,这是把对王如的愤怒表现给楚画桥看。   楚画桥看了她一眼,道:“清昭,你去吧。这是命数。是我娘她……自找的。”   清昭摇了摇头:“你别这么想。反正事情已经发生,开心一点!至少她还没离开啊。”   楚画桥点点头,再对着楚烟柳笑了笑,然后离开。   清昭忽然觉得楚画桥那一刻的笑有些陌生又很熟悉,却又说不清到底哪里有问题。   回过头,却听楚流鸿皱着眉头道:“哎,女人啊……清昭妹妹烟柳姐姐,你说,万一我也娶了这么多女人,不要被烦死?干脆我和千里两人凑合一下过日子算了……”   “噗。”清昭大笑,“好呀,你去找千里就是了。不过到时候恐怕不是娘他们吐血,就是千里打的你吐血。”   “才不会!千里是文秀才,打不过我的。”楚流鸿颇为得意地秀了秀自己手臂上的肌肉。   “你幼稚不?”清昭白他一眼,然后对楚烟柳道,“姐,我们去看看娘吧。”   “嗯。”楚烟柳点点头。   清昭回头对楚流鸿笑道,“流鸿,你也来吧。娘见了你这个活宝,定会开心不少。”   “你,你才活宝!”楚流鸿忿忿不平地道,嘀咕着跟了上来。   楚烟柳笑着看了看两人,然后走在了最前面。   清昭猛然发觉楚画桥的笑容到底哪里不对劲,因为那竟跟楚烟柳的笑容一模一样。   清昭还记得,当时第一次看见楚烟柳时,就觉得她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格外诡异,楚画桥更是说她像个人精。而这么多年过去,清昭早就习惯楚烟柳的笑,所以刚刚才没反应过来。此刻看见这笑容,才惊觉当初说楚烟柳笑的像个人精的楚画桥也这样笑了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呢?这种巨大的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清昭想不透。   但她可以确定的事,这必然不是刚刚那件事使楚画桥猛然改变的。而是在岁月的嬗变中逐渐形成的……这样的改变,是好,还是坏?   清昭甩了甩头,不做他想,跟着去看望了沈倩。   37.王如   “倩儿,别哭了,别哭了……”才到门前,清昭就听见楚风无奈的声音。   “呜,老爷,是我气度小,我怎么也不能忍住……”沈倩道,语气中满是委屈。   “好了好了,这都怪如儿不懂事。”楚风道。   沈倩只小声哭着,不再回答。   楚烟柳敲了敲门:“爹,娘,是我们。”   “进来吧。”   三人打开门,见沈倩正坐在椅子上抹着泪痕,而楚风一脸愁云。   “娘……您别哭了。”楚烟柳上前,握住沈倩的手道。   “娘没事。”沈倩笑了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去,给娘跳个舞,唱个小曲。”清昭推了推楚流鸿。   楚流鸿一脸抽搐地看了看清昭,然后竟然真的跑上去来了段舞。不用问,还是鬼节的那种大神舞。这六年来,他从七岁变成十三岁,武功长了,个子长了,模样也好看了,就是这舞,越跳越难看了。   楚流鸿跑上去围着沈倩跳了段舞,清昭在后面哼哼唧唧权当伴奏,两个人一唱一和,惹得沈倩终于破涕为笑:“你们这些孩子。”   楚风也笑的很开心。   “呼……娘笑了就好。”楚流鸿抹了抹头上的汗,叹息道。   “哈哈,你接着跳。”清昭又推了推他。   “为什么啊?”楚流鸿惊愕地问。   “嘿,你以前不是老爱跳么,我这是满足你啊。”清昭似模似样地道。   “哈哈哈哈哈……”楚风和沈倩这回笑的更加开心了。   见两人终于真正放开了笑,清昭暗暗松了口气,这个宝耍的有回报。她可不想再看两人你哭我安慰上演琼瑶了。而且看沈倩那么难过,她也有些不好受。   沈倩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道:“还是见了你们,娘开心点。”   “这样多好。”楚风搂了搂她的肩膀。   沈倩笑了笑,没说什么。   “爹,发生这件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小星替月的事还没解决呢。”楚烟柳似不经意地道。   “哎,实在不行,只能让如儿先回家,就说让她去娘家看娘家人。而且她享受惯了,住木房肯定哭天抢地,何况还要和倩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好。就让她先回去,然后再纳几个妾,把灾祸平摊了吧。”楚风摇头。   “哦。”楚烟柳点点头。   沈倩叹了口气,道:“其实小星替月这事,我一直觉得不应该。明明是我的事,何必牵扯别人?到头来……”   “好了,你别说了,就这么定了。你以后,还是正房。”楚风摇了摇头。   “哎……”沈倩叹了口气,忽然又道,“老爷,您这么相信我和聂管家,连问都不问,我很感动,但是有些事是不是要查清楚?不然下人闲言碎语的……”   “不用。”楚风却是坚定地摇头,“其实……你记得我跟你说过,聂管家以前其实是个小有名气的商人,后来因赌卖了女儿之事么?他脸上的伤疤,也是对方砍的。”   “……记得。”怎会不记得?和自己父亲一样可恶的人。自己却是比他的女儿幸运,嫁给了楚风,而没被卖至青楼。   “嗯。其实不止他女儿被卖,作为惩罚,他也被别人弄进宫,当了太监……”楚风叹息道,“还是后来他犯了错,被赶了出来。正好那时我需要一个会管账的,就收留了他。况且他这么多年也做的极好。他经历过的事多,也很淡定了。所以我更加信任他。”   “原来是这样。”沈倩惊讶道。   “嗯。”楚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清昭听着,觉得很是意外,想不到聂总管年轻时是个渣渣……   这小星替月之事也就这么过去了,而那边吐血的王如被检查出来,是气急攻心导致气血不畅,抑郁于胸才吐血的,并无大碍。   可是就在众人以为过去了的第三天,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当时楚风准备把沂蒙楼里的一个清倌纳为妾室,也准备让王如回家了,结果忽然小桃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大喊:“老爷,二夫人她,她……”   见她神情极度紧张,楚风也没追究她称呼上的错误,只皱眉道:“如何?”   “她快不行了!夫人眼眸已经无光了,开始翻白眼了……”小桃发着抖说。   “什么?!”楚风皱了皱眉,大步往木房走去,顿了顿,他回头对小桃道,“快去请大夫!多请点!”   而那边厢,一起议论赵丹枫的清昭和画桥,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向木房跑去,尤其是楚画桥,紧紧地咬着唇,一言不发。   清昭恍然想起,以前画桥紧张或情绪激动时,喜欢搅衣角,而现在却只是咬着唇。   到了木房,已经围着些人,都是闻讯赶来的下人。而大多是看热闹的,脸上并无担忧的神色。   楚画桥冷着脸拨开那些人,直奔木房卧室,清昭静静跟在后面,一步不落。   到了卧室,却见王如躺在床上,脸色白到近乎透明,全身一动不动,眼睛紧闭。   “娘!”见她这副模样,楚画桥惊呼一声,大步向前,扶住王如,“娘,你醒一醒,我是画桥!”   王如虽还有鼻息,却没有动静。   楚画桥焦急地翻开王如的上眼皮,细心查看着。   清昭也上前,王如此时的眼睛的确一点亮度也没有,甚至泛着灰,毫无光彩。眼珠子不停向上翻,这个迹象……   “老爷!”忽然,外面有人喊。   楚画桥闻言,赶紧放下王如,回头大喊:“爹!快救救娘……她……”这语气隐隐有哭腔。   见楚风既来,清昭便没说什么,只按住楚画桥的肩:“没事的,没事的……”这安慰多么无力。   楚画桥却是直接拨开她的手,跑到楚风面前:“爹!”   清昭一愣,忽然明白,正如楚烟柳把对王如的不满转移到楚画桥身上,楚画桥虽然知道是王如的不对,但对沈倩也是有些怨怼的吧?而那怨怼,无疑也加诸在了自己身上……清昭心里涌起阵阵难过。   “我知道,你等等,大夫马上就来!”楚风握住楚画桥的手,然后坐到王如床边,轻轻拍着王如的脸,“如儿?醒一醒……我是阿风!你不要睡……千万不要睡……”   他语气中也有一丝少见的焦灼。   而那“阿风”的称呼让清昭和画桥都有些惊讶,这么亲昵的称呼,大概在王如刚进楚家门时两人才这么用吧……而如今时过境迁,岁月流阻,一声“老爷”尊敬也生疏。   大概也是被“阿风”这个称呼唤回记忆,王如竟微微睁眼,看了眼上面的人:“阿风?”   “是我。”楚风握了握她的手,额头却冷汗直溢,这显然是有些回光返照之迹象。   王如无神的眸子看了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忽然对着楚风的手张口就是一咬!   狠狠地,用尽一个将死之人的全部气力……   楚风的手鲜血狂流,他忍着没有动。   “娘!你别这样!”楚画桥哭喊着,满脸眼泪。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外面有人喊。   清昭眼睛一亮:“大夫快进来!”   那大夫快步走进来,刚到王如旁边,却见王如的嘴巴慢慢松开……眼睛缓缓闭上……再无动静……   “娘!”   “如儿!”   “二娘,二娘……”清昭也焦急地掐着王如的人中。   然而,躺着的人,永远也不会有反应了……   “娘!娘……呜呜……”楚画桥慢慢滑坐,趴在王如身上,止不住地大哭起来。   楚风也无言地默默注视着自己被咬出血的手背,一声长叹。   清昭第一次看见和自己如此靠近的人活生生的死去,也不禁有些发愣,忽然感觉满脸冰凉,一摸,竟然是眼泪。   王如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再不见往日的聒噪,而周围画桥的哭声撕心裂肺……   王如竟然就这样死了。   ++++++++++++   PS:今天翻牡丹亭,看注解忽然发现乡试之后是举人,而院试之后才是秀才。院试之后是乡试,明明当初写赵丹枫时写对了,六年后又写错了……赵丹枫是过了院试和乡试,即为举人,而不只是秀才。   38.拉扯   王如死的太突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楚风让医生查清楚死因,医生查了半天,道:“暑气入体,医治不及时。”   现在已近秋天,王如竟是中暑而死!   楚风又惊又疑,问小桃是怎么回事。小桃哭哭啼啼地说:“老爷,您不记得了么,夫人自那次吐血之后,人就很不舒服,先是低烧,然后身体凉凉的,不出汗。我请了大夫,大夫说是身子弱了,暑气入体,开了几副药,可是夫人一直不肯喝。我那时候请示过您让您来劝劝夫人,可是您没理我。夫人老是哭,有时候满枕头都湿了……后来大夫说既然不肯喝药,那就多运动出汗。可是夫人一直躺在床上,却又不闭眼睛……就这么躺了三日,今日忽然就开始翻白眼……呜呜……”   楚风惊愕半天,想起那时候自己忙着纳妾之事,以为是王如装病吸引自己注意,就没有理会,却不料……他深深叹息,忽然明白为什么王如死前要咬自己。   可是他宁愿不要知道。   结发十多载,却不料终归是不信任。   王如的葬礼颇为盛大,几乎是以妻子的身份埋葬的。这证明楚风虽然对王如很失望,但那么多年的情谊还在。王家的人哭天抢地,却也被钱财打发了,楚风虽然没有哭,但是其神情之沮丧却是显而易见的。而沈倩只是一脸的不信与惊讶,随后是淡淡的悲伤蔓延。哪怕是兔死狐悲,也是真正的伤情。   而最难受,最沮丧的,自然是楚画桥。   她那日伏在王如的尸身上哭了好久,拉都拉不开。好容易拉开之后,她又神情恍惚地一直哭,让清昭很是不忍。   “画桥,你在么?”今早王如的葬礼上,楚画桥没哭,神情茫然地走着,就像失去生机的娃娃。   现在已近晚上,清昭却发现楚画桥的屋子里没有点蜡烛,她很担心,于是特地过来看看。   敲了敲门,没有反应。   清昭一惊,连忙推开门,却见楚画桥一个人抱成一团缩在冰凉的地上,幽幽地看着前方。   “画桥!”清昭大骇,“你穿这么薄坐这里做什么,会着凉的!”   “着凉……有什么关系……”楚画桥恍惚地道,似在回话,似在自言自语。   见她这样,清昭心知是王如的死对她打击过大,于是上前抱住楚画桥:“画桥,你别这样。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活着的人还活着,生活还要继续。如果至亲的人死去都要像你这样不爱惜自己,把自己也弄生病了弄死了,那岂不是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了?如果你死了,我岂不是要学你也跟着你去?   “我记得我以前听过一句话,‘如果活着的人因为死去的人悲伤的活着,谁为活着的人悲伤呢?’我的答案是,另一个活着的人。你难受,没有关系,可是你也要为担心的人着想。我,爹,流鸿,烟柳,甚至娘……她们都会担心你。你忍见如斯情况么?你除了悲伤之外,更应该振作,眼泪干了,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她这番话动情动理,楚画桥愣了半天,在清昭怀里哭了起来:“至亲的人……清昭,只有你真正对我好……以前是你和娘,现在只有你了……还有丹枫……”   “爹他们也很喜欢你,担心你。”清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才不是……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娘也不会死!”楚画桥有些恨恨地道。   清昭听其语气不对,知道她还在怨恨于哀伤的情绪中挣扎,她这回没说什么,因为有时候人总要有个想头才能振作,即便那想头是恨。待到她冷静,再劝也不迟。   清昭这样想着,然后柔声安慰着,终于将楚画桥哄上床,让她闭上眼睛睡着觉。   “哎……”清昭叹了口气,想,如果有一天,沈倩也死了,自己会不会这么难过呢?   也许会吧……沈倩虽然有时候让人琢磨不透,但是自己是真的很喜欢作为母亲时的沈倩,温柔和蔼,耐心细心,动情动意……让自己备感温暖,甚至清昭曾一度依赖那种温暖。   轻轻合上门,清昭慢慢离开画桥的房间。   #翌日   一大早的,赵素月忽然来了。   她带着悲伤的神情问清昭:“画桥可好?”   “嗯,只是太难过,情绪有些不稳。”清昭叹了口气。   “哎……”赵素月道,“丹枫也知道了这件事,很是担心。他说如果画桥愿意,让画桥去跟他见一面,也好安慰安慰她。”   “这样也好。”清昭想到昨晚画桥说的两人中一个是自己,还有一个就是赵丹枫那个了,可见画桥对赵丹枫的重视,于是点头,“她现在恍恍惚惚的,做些事转移注意力也好。而且她比较依赖赵丹枫,也许他的安慰最有效。”   “嗯。”赵素月点点头,然后道,“那就申时(15时)在富然楼里见。”   “富然楼?”清昭奇道,“怎么去那里?”   “丹枫说,以前他和画桥两人去那里一起吃过饭,画桥很喜欢那里的饭菜和环境。”赵素月道。   “这样。”清昭点点头,“那该是挺久以前的事了吧。”   “嗯。”   “不过他们竟也敢去那里?万一被人撞见怎么办?”清昭摇了摇头。   “那里有隔间的。”赵素月道。   “原来如此……诶!那里隔音效果好么?他们两个不会在里面……”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清昭就觉得毛骨悚然。   “放心放心,我去过,隔音效果很差,声音略大隔壁都听得见了。尤其是有时候那个隔间的门关不上的话,行人都可以很轻易地听到里面的人的谈话。这也是那里的缺点。”赵素月摆了摆手,失笑道。   可是老实说,如果不是为了转移画桥的注意力,她是决然不会应允让楚画桥和赵丹枫再见面,赵素月怕也同样。因为这个样子,画桥真的很像是现代社会里的小三。虽然她和赵丹枫两情相悦又相识在前,但毕竟人家和赵丹枫才是光明正大的夫妻……   清昭决定,就这一次,之后自己一定要劝画桥找过人家。就算画桥不听,自己也不会帮她了,也要劝赵素月,连书信都不能让帮他们带。   爱并不足以成为违背道德的理由。   +++++++++   跟楚画桥说了这件事之后,她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脸上也露出些期待。清昭见了,又是宽慰又是无奈。   而此时,谁能料到,这场见面,竟引起前所未有的变化,最终让画桥的命运,走向极端。   39.画桥   到了富然楼,清昭看了眼静坐的赵丹枫和垂着脸的楚画桥,叹了口气:“你们说说话吧,我晚点再来。”   楚画桥点点头,然后坐在赵丹枫对面。   清昭把门关上,然后隔着门听了会他们说话,赵丹枫的轻声安慰都听的清清楚楚。清昭放心地离开,眼角却瞥见一个身影。   那个人身材略矮,一身黑衣,低着头走路快步,让人看不清的样子,接着,那人走进一个隔间。   虽然那人的样子清昭看不清,但凭着身材和动作的特征,清昭一眼就看出——那是沈倩!   沈倩怎么会来这里?清昭一惊,快步上前,把头凑到那个隔间的外面,细心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钱在这里,你走吧。千万别回来。”却是沈倩冷冷的声音。   “哟,不是失败了么。”这是个男人的声音,略带嘲讽和疑惑。   清昭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过……   “她死了。”沈倩道。   “死了?!哈,小姐你可真狠心啊……小星替月,想不到还成真了。”那人笑道。   小星替月!清昭猛然想起,这声音是那日那个张先生的声音!为什么沈倩会和他见面……   “不是我!”沈倩压抑着说,“我本来只是想让老爷扶正她之后再在账本上做手脚让她翻不了身,谁知她先跑来污蔑我和楚家的管家。而幸好拿管家从前竟当过太监,老爷才相信了我。她自己被气到生病死亡,我有什么办法?!”   “呃,这倒也是……不过如果没有你让我来说什么小星替月,不就是没事都没有了么?”张先生略带嘲讽地说。   沈倩冷哼一声,大抵也是有些心虚,没再说话。   半响才道:“你说的三个女儿的命运是什么意思?我只透露给你一些消息,你自个乱编什么。”   “呃,其实吧,自从那次从沈府里离开,我因为得罪了人变成这个样子。然后我就跟着一个老道士学习,这不算命时被你发现然后让我配合的么。所以其实三个女儿那事……我说的还是有点依据的。”张先生道。   “哼。”沈倩冷哼。   ……这是什么意思?!清昭愣愣地听着,从她明白事情的经过那一刻,她就已经惊讶到不行了。原来一切的开始竟是沈倩的阴谋,而王如的不知足导致了她的死亡……不,那个张先生说的没错,王如的死亡,沈倩的责任始终是最大的。   而那个张先生说什么沈府,大概以前和沈倩有什么关系,听他喊了她一次小姐,那大概是下人之类的,估计是离开了然后在算命师被沈倩发现,然后让他和自己演一出戏。   听到这种惊天消息,清昭深吸一口气,手都不知道怎么摆了,她无法想象接下来自己该怎么面对画桥。她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画桥或者楚风,说好听些,是因为王如的死她自己也有责任。说直接些,清昭是护短。   大义灭亲这四个字写起来不过寥寥数笔,念起来不过一阵轻叹,可是做起来呢?却是无尽的挣扎。何况王如已死,自己也没有必要要为已死之人多添一个不甘的陪葬……而如果让楚风知道了事情真相,楚风怕也将遭受王如之死的千万倍的打击吧。   “好了,现在你钱也拿到了,快离开乾镇吧。”沈倩道,“随便去哪里,不要再回来了。”   “自然。”张先生笑了笑。   清昭知道他们马上要出来,于是往后缩了缩,准备向后躲然后离开。可是背部却不期然地碰到了一个东西。   清昭回头,却是……楚画桥!   此时的楚画桥双目圆睁,不自知的流着眼泪,浑身颤抖。她的双唇已被自己的牙齿咬出血花,指甲也深深地嵌进肉里……   “画桥!”清昭大骇,然后把楚画桥往后拉了拉,躲到沈倩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沈倩又低着头出来了,然后快步离开,接着那个张先生也出来了,清昭发现,那个张先生的眼睛的确是瞎的,脚也是跛的,所以这应该没有加装。只是此刻他手上拿着一小点碎银,笑嘻嘻地付了饭钱,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哪里有当日半点大师样?   等到张先生也走了,清昭才担忧地看了眼画桥:“画桥,你先冷静一下……”   “清昭!现在你还要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么?”楚画桥一字一句道。   开始说话时,她的手帕被茶水弄脏,赵丹枫在忙着把茶壶扶起来整理,于是她准备出来去隔壁的小店里买个新手帕,结果刚出来就看见清昭翘着屁股躲在一个地方偷听,她见清昭听的入神,于是想吓一吓清昭,便轻手轻脚走过去。就在她准备对着清昭耳朵吹气的时候,忽然听见里面的人的声音,于是顿住了。她静静聆听一切,恍然明白原来……她太过愤怒与难过,甚至连话也说出来,只能浑身发抖地让自己镇定。   “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清昭愣了愣。   “你昨晚不是说我是你至亲的人么?刚刚你也听到了!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是因为她!”楚画桥大声地喊道,不顾周围人的眼神,“既然你也同情我,觉得我可怜么?那就和我一起去找爹啊!然后说出刚才的事情……”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似乎陷入一种喃喃自语的状态,甚至,她的嘴角开始带笑:“到时候……”   “画桥!你别这样!”清昭大骇,推了推她,“你想,二娘已经死了!何必要让娘也……而且,你觉得爹还受得了这样的打击么?”   “我管他!”楚画桥恶狠狠地道,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他也有错!如果不是因为他不相信娘不来看娘,娘也不会死!”   “你这样想,所有人都有错喽?”清昭觉得眼前的楚画桥有些不可理喻。   “对!所有人……”楚画桥喃喃道,忽然抬头又对清昭一笑,“不过清昭,如果你和我一起去爹面前说,我就会觉得你最好。如果你不说……那么,你犯的错最不可原谅!”   清昭摇了摇头:“画桥,你现在人不清醒!”   “我清醒的很!我要那个女人下去陪娘……最好爹也去……”楚画桥大笑。   “清昭,画桥怎么了?”忽然,听闻动静的赵丹枫赶来。   清昭眼睛一亮:“赵丹枫,你快过来!安慰安慰画桥,她现在处于崩溃边缘!”   听她说的如此严重,赵丹枫赶紧走上前,然后拉住画桥的手:“画桥?画桥?你别笑了……”   “清昭,我再问你,你肯不肯和我去爹面前说这件事?”楚画桥没有看赵丹枫,只死死盯着清昭。   “……不。”清昭深吸一口气,叹道。   她虽然觉得非常对不起画桥,但是王如已死!死去的人已死,活着的人才是需要好好活着的……虽然这样说很自私,但是却是不争的事实。而且,其实不管怎么看,沈倩的目的并非是让王如死去,而是压垮她,这样的想法,王如也有!只不过她太不理智,所以……其实王如的死亡,她自己要负很大责任吧?   “哈哈,好呀!”楚画桥又笑,然后忽然转头看了眼一脸担心的赵丹枫,“丹枫呀。”   “画桥。”赵丹枫见她神色转好,于是急忙应道。   “你走吧。以后也别来找我。”楚画桥却是冷冷道,让清昭和赵丹枫都大吃一惊。   “什么?”赵丹枫一愣。   他是真的喜欢画桥,而且发生王如那事之后,他虽然也为画桥难过,但也想好,既然王如不在,楚风对画桥应该也不至于太严厉,那么自己提亲应该也无碍,谁料……   “你区区一个举人,考了这么多年,会试就是没有过,你真的觉得你还可以和我在一起?今年皇上选人入宫,我自然是要去的。你就回去守着你的糟糠之妻,别来烦我了。”楚画桥冷笑,“到时候,等我登上后位……我一定要你们这些人好看……哈!”   这后半句话,却是对着楚清昭说的。   说完,她冷冷地甩开了赵丹枫的手掌,大步离开。   赵丹枫愣在原地,一脸的不可置信。   清昭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赵丹枫,我以前希望你和画桥老死不相往来,现在却希望她能嫁给你。你不要怪她,一是你本来就没资格怪她,你家中已有妻子,其实你这么做本就是不对。二是相信你也看到她的反常,是因为她娘的死里面有纠缠不清的事导致她……现在我不知道她的心里有多少怨恨,但我想,如果她还肯和你在一起,有多好。”   “什么叫还肯?”让自己镇定下来,赵丹枫垂目问。   “我看见她甩开你手的时候她哭了。她还喜欢你,却不敢再让自己喜欢你了。她现在,一心一意,要报仇。”清昭盯着前方,缓缓道。   楚画桥,她怕自己因为对赵丹枫的爱,忘记了心中的恨。   清昭忽然觉得,前途茫茫。   40.事外   从富然楼里回到楚家之后,清昭有些担心,她怕疯狂的楚画桥会跑到楚风跟前说那些事。而无疑那时楚风不会信,也不想信,甚至可能会说画桥和她母亲一样心术不正。   而自己无疑是不会帮画桥作证的……到时候画桥的命运会怎样,可不好说。   不过回去之后,一切都证明清昭的担心是无用功。楚风一直没什么动静,楚画桥也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而让清昭惊讶的是,晚饭时,楚画桥出来了。   清昭有一口没一口的扒着饭,偶尔看几眼楚画桥,怕楚画桥趁人多时说出什么话来。   可是让清昭万万想不到的是,楚画桥非但没有什么不对劲,反而一如既往的笑着,甚至跟楚风交谈,讨论进宫的事。而清昭知道,此刻楚画桥的没有什么不对劲,就是最大的不对劲。   沈倩有些疑惑地看着楚画桥,因为平常对于进宫之事,楚画桥一点没有想要参加的意思,相反有些抗拒。而今日却这么积极……怎么回事?   “爹,我和烟柳姐姐,都一定可以成为去京城的五千人中的人吧。”楚画桥笑着问。   “当然。虽然如儿她……但是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是希望你好的。对你和烟柳的条件,我都很有信心,就是切记进去之后,要和别人打好关系,尤其是那些宦官和嬷嬷,因为最开始的甄选都是由他们来的……”楚风叨叨絮絮地交代着,楚画桥含笑听着,不过清昭注意到,在楚风说“如儿”二字时,楚画桥的手明显顿了一顿。   清昭明白楚画桥是真的想要进宫然后报复所有人。虽然这想法过于极端,但也好过她来个现世报。毕竟进宫后,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成为皇帝身边的人的。   就刚刚楚风和楚画桥的谈话中,清昭了解到,皇宫会派遣宦官到全国各地挑选年龄在十三到十六岁之间的少女,从中选出5000名并在规定的时间内送到京城进行第二轮选拔。   第二轮选拔时,宦官们选择一个较大场地,把少女每百人排成一行,按年龄大小排序,一番察看后,把那些过于高矮胖瘦的少女淘汰。   在初选的第二天进行第三轮选拔,宦官们采用第一天的列队方式,仔细察看每人的五官、头发、皮肤以及音色、仪态,只要有一项不合规定,便被淘汰。   剩余的人会进行第四轮的精选。这一轮,太监们不仅会用尺子细量少女的手足,还会考察少女的步姿与风韵。这一步又会淘汰许多名少女。最终一般留下的不过1000余人。   过了这四关的女子都成为了宫女。但是能否成为后妃,还要进一步的观察。   而之后还有一大溜的规矩啊测试啊什么的,楚风估计也不是很了解了,只说如果成为了宫女,即使不能在接下来的筛选中成为妃嫔,如果意外被皇上看中,也是有可能成为妃子中最低级的淑女的。而之后还可以慢慢向上。   好复杂啊。清昭真想捂着脑袋,她以前也看过不少宫斗文,不过人家基本是直接从宫女开始斗的,谁知道前面还有这么多名堂……   “这几代的圣上都谨遵古训,为放外戚势力过大,皇后都是小家碧玉,所以……”楚风言尽于此,一脸深意地看着烟柳和画桥。   清昭知道他肯定是受了那个张先生那句“母仪天下之相”的影响,觉得自己的女儿也许真有一个能成为皇后,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可是讲到张先生,她又想到了沈倩的事,于是又惆怅万分。   吃晚饭,沈倩叫住她,往自己房间里带:“清昭啊,我看你一直闷闷不乐的,怎么了?难道,你也想入宫?如果这样,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沈倩若有所思地道。   “不是不是!”清昭赶紧摆手,“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怎么了?”沈倩疑惑地道。   “娘,你下午……下午去了哪里呢?”清昭低着头问。   沈倩皱了皱眉:“没去哪里。”   “真的么?娘你再好好想想……你没有去过其他地方么,比如……富然楼。”清昭深吸一口气,终是道。   “清昭!”沈倩大惊,道。   “娘,你去了是不是?我看到你了,你穿着一身黑衣,低着头,你走的好快,你不想让别人认出你是不是?可是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你……”清昭低声道。   “清昭!”沈倩又喊一声,“好孩子,跟娘说,你到底看到什么?”   “我什么也没看到。”清昭道。   “好孩子……”沈倩松了口气。   “但我全部听到了。”清昭忽然道。   沈倩脸色全变,压低声音:“全听到了?”   “恩……娘,你不知道么,那富然楼,隔音效果很差。”清昭皱眉。   “我去外面都是直接监督下人或者办事,怎会知道这些?既然你都已经听到,我便说清楚算了。那张先生原本是沈家的一个下人,后来因为一些事跑走了,结果因为得罪不知道什么人被打成那样子,前段时间我出门,遇见他在那里摆摊算命,于是才想……那地方是他选的,我没想过会有这么大的问题。”沈倩皱眉,“也不知他是有意无意。”   说完,她瞥了眼清昭:“你……怎么说?”   其实她跟清昭说了这些,足以证明她完全相信清昭是自己这边的,这一问,只是一个验证。   “娘,你放心,我,我这人很护短……”清昭咬了咬唇道,“不然我也不会告诉你。只是……”   清昭话还没说完,沈倩便打断了:“这是无法避免的。”沈倩看着屋内的桌子,淡淡道,“没有办法避免的。我老了,身体也不行了。如果她不被休,你,烟柳,流鸿要怎么办?我当初也只是想让她被休掉,彻彻底底翻不了身,可是我没想到……”   沈倩深深地叹了口气:“这真的是天意。”   清昭摇了摇头:“你不需要跟我解释什么,我哪里会不明白……”   沈倩摸了摸清昭的头发,没有说话。   “只是娘,你知道么。你们的对话,我并不是唯一听见的人。画桥她,也听见了。”清昭盯着沈倩道。   沈倩脸色大变:“什么?”   “可是你看,她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做。”清昭缓缓开口,情绪不甚明显,“她说,她要进宫,然后报复所有人。”   “这……”沈倩终于明白楚画桥的反常,却是冷汗涔涔。   “我也很担心,她不够冷静,就算进宫也是枉然,只怕到时候,吃亏的是画桥自己。”清昭叹了口气,“娘,反正您应该也不想让她进宫吧,干脆跟爹说一说,两边都好。”   “可是你爹已经跟那来要人的宦官说好了,如何阻止?”沈倩摇头叹息,“这都是命,谁也别想改变。”   “很多事……如今再说,也只是空谈。有时候一些事,不管你愿意与否,应该与否,总是要做的。不然,今日哭泣的,不是画桥,是你。”沈倩一脸疲惫地挥了挥手,“清昭,你离开吧。不要想太多。”   “……嗯。”清昭点点头,“我没想太多。只是你是我母亲,画桥是我姐姐。虽然我一定站您这边,但想到她我觉得她也有些无辜。虽然她现在的确有些乱来,但是其实她也是因为受了刺激不是么?如今我跟她显然回不去从前,我只愿……她能理智些。”   正准备离开,沈倩却又忽然开口,“清昭,其实你很幸运。在你还不需要承担这一切的时候,这一切都过去了。你以后……应该会是最幸福的。你懂事的早,我很放心,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因为一些无可改变的事困惑了。”   “……嗯。”清昭点点头,走出去,关上门。   此时此刻,除了点头,她还能说什么呢?   最幸福……多么奇怪啊,沈倩觉得那都是与清昭无关的事,而画桥却觉得那和清昭有相当的关系。   而她却觉得……其实自己的确管不了这些事,只是无法袖手,无法完全置身事外。就好像看一场代入感很强的电影,有人向主角开枪,你不会感受到痛,但有人让主角伤心,你会流眼泪。   她也有矛盾和挣扎,虽然结果是摆在面前的,只是要如何去轻描淡写的接受?   而屋内,沈倩扶着额头叹了口气:“画桥竟然知道这件事了?那更不能让她待在这里……既然她那么冲动,就送她去皇宫算了。她应该是……回不来的。”   是,楚画桥是无辜,可是也只能怪她有个那样的母亲。既然她自己和她母亲一样没大脑,那送她去皇宫不是更好?   不过,最好还是先跟烟柳打个招呼……   沈倩站起来,走向楚烟柳的房间。   41.重逢   烟柳和画桥离开的日子终是来到,路费是皇家出的,而装备设置什么的则需要身为父母的楚风与沈倩准备。   楚风雇了上好的马车与车夫,并让烟柳和画桥各带了一名伶俐的丫鬟。虽然到京城之后,丫鬟是不能接着用了,但是路途如果有什么意外,就可以帮着照顾。最后再让两个丫鬟坐车回来便是。   确定走的是官道,而且途中的客栈什么的都已确定好,所以抢匪啊黑店之类的完全不用担心。也因此,楚风没有请人跟着保护两人。   自从那日之后,楚画桥对待清昭看似没有任何不同,至少在人前,她还老是笑嘻嘻的,而无人时,她对清昭则是完全的不闻不问,清昭曾尝试过跟她说话,可是她只是微笑着盯着清昭,让清昭除了叹气别无他法。她倒宁愿楚画桥跟那日一样疯狂一些,自己还可以说的动她。   而沈倩也是有些不满,没想到这楚画桥竟也学会不动声色起来。连烟柳都问自己,送楚画桥进宫真的好么?不会给自己再树立强敌么?   画桥要走了,以后兴许就见不到了。清昭慢慢走到画桥面前,道:“画桥,你……”   “清昭,你什么话也不用说。”楚画桥摇了摇头,脸上一派平和,却也显得疏离而冷漠,“这个时候了,有什么好说的呢。”   清昭摇头道:“我只是想说,不管怎么样,烟柳是你姐姐。我们是你家人。你去皇宫之后,不要处心积虑害她。虽然我觉得,以前的画桥并不会这样做。而现在的你,我却是说不清的。当然,你还是觉得家人又如何的话,我也没办法,你的思想是你的,我改变不了。但是你也想一想,如果当日之事放在你身上,你会跟爹说么?你不能只因为愤怒而什么都不想。”   画桥道:“我怎么什么都没想了?如果我没想,今日我便不会安然在这里然后入宫。那日我确然偏激,只是如你所说,我的想法不会改。如果那日的事放我身上,我的确也不会说。我这样想了,所以我暂时什么都没做。但是清昭,你也想想我的立场,虽说这是无法避免的,你死我活的斗争,可是如果今日是你这样,你尽管能明白我的苦衷,你能随便原谅我么?”   她眼中隐隐有雾气,却还是坚定地说。   清昭叹气:“不能。只是……我决然不会因此而放弃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去报仇什么的。这是你的家,你能怎么报仇呢?当上皇后,然后诛我们九族么?可是……难道你不是九族里的么?”   “你放心。”画桥却忽然笑了,“既然是大娘和二娘的争斗,我娘输了,我也只会和一个人斗。那人自然是……”说完,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你果然是想让烟柳……”清昭皱眉,“你因为二娘的死而悲伤,我同情你,也是因为你毕竟无辜。可你有没有想过,烟柳她和那事也没关系。”   “母债女偿,天经地义。而且……我有没有那个能力,还未可知呢。”楚画桥笑了笑。   “母债女偿?那我也是娘的女儿啊,你想对我做什么?”清昭不怒反笑。   “你……”楚画桥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清昭,没有说话。   “既然你说了这种话,那我祝愿你——永远不要有那样的能力。”清昭吸了口气,然后离开。   楚画桥看了她一眼,终究是没说什么,坐上马车走了。   “清昭,画桥的事我知道。”清昭才走几步路,楚烟柳就迎上来。   “是么……以后,你要记得防着她点。”清昭叹了口气。   “我自然知道。”楚烟柳笑了笑,“她能说什么,做什么,我心里大概也有数。不过如果她真那样……我也不会留情。”   “烟柳……”清昭愣了愣,随后摇头,“随你们吧。娘说的对,我果然是幸福的。我只是比你们多点幸运,不用参与这些,如果这事都发生在我身上,我未尝不会这样做。我又有什么资格来劝你们。”   “你这样想最好。”楚烟柳笑了笑,“虽然你的确离大娘二娘之争比较远,不过未来你的日子未必会很好。公婆,姑舅,大房或是小妾……不管是谁,都有需要面临的东西。”   “恩,我知道。”清昭点点头,然后道,“姐,你快上马车吧。”   楚烟柳拍了拍她的手,坐上马车离开了。   +++++++++++++   送走烟柳画桥没几天之后,一家人就要准备去华镇。华镇是楚越住的地方,而他们要去的原因是,林定涛要娶楚纱了。   自清昭6岁生日那年林定涛与楚纱订婚,林定涛与楚纱便再没什么消息传来,其间清昭只见过楚纱一次,是在本家,楚纱和她娘刘燕长的挺像的,两个人都一副柔弱的模样,而且一双眸子带水,给人一种我楚楚可怜之感。   楚纱和清昭只随意地打过招呼,楚纱身体不行,老是咳嗽。   本来去年楚纱和林定涛就该成亲,只是因为楚纱那年身体格外差,于是便耽搁了,今年才选了这个良辰吉日来成亲。   其实林家是什么势力,楚纱当然不可能当正妻。林定涛的正妻是当朝孙太后家里的孙韵,喊太后姑姑的。听闻孙韵颇为刁蛮,不知楚纱以后嫁过去可挨得住?不过说回来,再刁蛮也刁蛮不过林定涛的那个妹子,林霞小姐吧……   清昭想到鼻青脸肿的林霞,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起来。   既然不是正妻,那也没必要大摆筵席什么的,不过林家人嘛,要面子,娶妾都非得弄些排场,所以楚风等人也因此受邀请,去参加宴席,地点是华镇里的香满楼,是一家挺有名的酒楼。这其实也是正妻与妾的区别,正妻,就在京城里摆酒席,妾,就在妾的家乡里摆酒席。这一下子就区分开了。   时间订在九月十八,离现在还有几天,沈倩决定除了聘礼之事,还另外弄些好东西以示尊重,毕竟楚纱所嫁之人是林家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太寒酸。   最终她绣了个很漂亮的鸳鸯枕,让清昭看的眼睛都直了:“娘,真好看……”   “傻孩子,将来你成亲时,娘定然要绣个更好看的给你。”沈倩摸了摸她的脑袋。   清昭哪里不知沈倩暗示什么,只咧嘴笑了笑就没再说话。   楚风因为最近很忙,所以决定不去,就让沈倩带着清昭去,还带了个侍女小岑。至于小桃,在王如死之后,就被沈倩打发出去,嫁给那个屠户儿子了。   又是晃荡的马车,又是刺鼻的生姜,又是温暖的怀抱。   就这样到了华镇,小卡已经出来迎接,他乌黑的眼睛依旧滴溜溜地转折,见了两人笑道:“夫人,四小姐。”   他的称呼倒是改变了。清昭暗想。   楚越家老远就看见一片红色,十分喜庆,门口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沈倩和清昭跟在小卡后面,把贺礼以及沈倩绣的鸳鸯枕给了门口接东西的人就慢慢走了进去。   见沈倩来到,楚越笑着迎上来:“嫂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清昭记得那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还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楚越和刘燕,楚纱,这一家三口看起来都给人一种无精打采的感觉,并不只是懒散。   “恩。”沈倩笑着点了点头,“恭喜你啊。”   “呵呵。”楚越笑了笑,然后低下身子摸了摸清昭的脑袋,“小清昭长个子了呀。”   我一直都在长呢。清昭暗想,而且她和楚越还没那么熟吧?不过想归想,她还是乖巧地抬头道:“是呀。”   “呵呵。”这样便算是招待完了两人,楚越点点头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而穿着喜服的新郎站在中间一同招呼着客人。   清昭偷偷地打量着林定涛,他长的与林天阔有几分相似,但是他看上去比林天阔黑,而且更沉稳,不像林天阔,有几分小白脸的样子,而且老是笑眯眯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谁谁到。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大哥今日好神气。”   清昭一愣,然后慢慢转身,哈,果然是林天阔。   他一身暗蓝色长袍,头发随意地绾着,嘴角带着一丝笑。   好模样。清昭暗暗想。   虽然宋千里这几年也长高了个子,长俊了脸蛋,但是比之林天阔,却还是少一分从容,多一分内敛,不如林天阔的耀眼。   难怪,虽然林天阔名声很差,却据说有很多京城里的姑娘对他暗自倾心。   不过说来也奇怪,年方十五的林天阔却根本无妻无妾,甚至有江湖传言说,林天阔乃是断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让清昭捂着嘴笑了好久。但是话又说回来,林天阔家世好,还有自己的生意和小金库,搁现代就是一标准砖石王老五,却没有任何女人围绕,不让别人觉得奇怪也不现实。   清昭想,这林天阔以后跟自己却也算是有一层亲戚关系,只是……表姐的丈夫的弟弟,好远的远房啊。   见了林天阔,清昭也没有流露出认识他的模样,只撇过头随意地和沈倩聊天,装作不认识他。还好楚风没来,宋千里也忙着读书准备秋闱,不然那两人如果认出了他,非得有的闹的。   不过沈倩却注意到了林天阔,惊讶道:“他……他是林氏那个小老板。”   “啊?是么?”清昭惊讶地道。   “恩。他居然是林家二少爷……”沈倩一脸惊讶,却也很聪明地没说什么,只在林天阔看过来的时候对他笑了笑。林天阔也很随意朝她笑了笑,温文儒雅,风度翩翩。   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清昭是很淡定地低着头的……   “二哥~!二哥!等等我!”忽然,后面响起一个尖锐声音,清昭有些失笑,这个女孩子,这么多年了声音居然没有一点改变,尖尖的,说话像在和别人吵架,喊起来更是刺耳。   林天阔露出头疼的表情,默默回头:“霞儿啊……”   “你这个哥哥怎么当的啊?为什么先走啊!还跑那么快,我有那么恐怖么?!”林霞穿着一身亮红,满身金光闪闪,气焰颇大地道。   “怎么这么说呢。”林天阔眼珠子一转,笑道,“我是念着大哥所以无意中才跑快了些啊。而且你晚点来,我是开路的嘛。”   林霞愣了愣,然后点头:“是哦……”   清昭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林霞跑上去和林定涛说话了,没听见这一声笑,而林天阔淡淡回眸,眼中波光流彩,不知在想些什么。   42.醉酒   晚上酒席开始之后,一片哄哄闹闹,男人们喝起酒来就什么都忘了,也不管节制,于是越喝越疯越喝越疯……到最后基本没人管林定涛是什么人了,反正抡着酒就往林定涛和楚越的嘴里塞,让清昭有些“目不忍视”。   清昭觉得实在太吵,又有点饿,于是随手拿起两个糯米点心就往外走。   夜凉如水,屋外似乎和屋内是两个世界,没有闹哄哄的行酒令游戏,没有混杂的气味,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只有淡淡的月光和清凉的晚风。   清昭拿着那个糯米点心,坐在石凳上,手放在石桌上,发了会呆,然后把糯米点心通通丢进嘴里。   呃?有股怪怪的味道……清昭有些不解,却说不出哪里怪,于是作罢,忽然……她整个人一顿,然后软绵绵地倒在了石桌上。   那个糯米里的馅……是酒糟!!   ++++++++   “唔……我有点醉了……”林天阔眼神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对身边地人道,身体还摇摇晃晃,一副不支将倒地的样子。   见他这样,众人都笑了:“你没你哥会喝酒啊!才几杯!”   “呵呵……唔……”林天阔笑了笑,然后道,“我去外面走走,走走……”   众人见他是真醉了,便也不再让他喝了,大手一挥,放行了。   林天阔笑了笑,然后离开。   出了房子,他眼中那丝迷茫骤然不见。林天阔叹了口气:“不管什么宴席,都相当麻烦啊……”   忽然,他抬头看向前方的石凳。   那是一个呈弯曲状的物体,上半身直挺挺地倒在石桌上,手软软地垂着,脸压在石桌上。   林天阔犹豫片刻,然后走上前。清昭的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动,对着石桌的表面蹭了蹭。林天阔失笑:“也不怕破相。”   说罢,他轻声唤道:“楚姑娘?”   “恩。”对方应了声,却没了下文。   “你在做什么?”林天阔挑了挑眉,忽然想到林霞曾经把一对东西往她自己脸上抹,说是外国的使节带来的东西,可以让人变得白而漂亮。难道这楚清昭也弄了什么偏方……   “……”没有回答。   因为实际上,你让一个喝醉酒的人说自己喝醉了,实在不太容易。   见她不回答,林天阔也不恼,只笑了笑:“姑娘自便。”   结果忽然清昭抬头道:“自便?”   说完两个字之后,清昭的头就准备义无反顾地倒回石桌,而且还是脸朝下的……林天阔一愣,手却迅速的接过清昭的额头,免去她头破血流的厄运。可是这一接,也让林天阔看清清昭脸上竟有隐约的泪痕。   “呃?”林天阔一愣,“楚姑娘你怎么了?”   “我难受。画桥她……她现在,可怜又可怕。”清昭愣愣地闭着眼说。   见清昭闭着眼说话,林天阔有些不解,但随即一想:莫非她喝醉了?   “她为什么可怜又可怕?”林天阔道,顺便慢慢把清昭的头放回石桌上(……为什么听起来挺惊悚)。   “她恨了所有她喜欢的人。比如赵丹枫吧……不对!赵丹枫那个混蛋,有妻子了的……呃,那就换一个,比如我吧,我跟画桥关系多好啊,她现在就只会对着我阴森森的笑……我一点也不喜欢现在的画桥,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清昭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这样。”林天阔虽不知前因后果,但也记得楚家二夫人死了的事,估计跟这个有关,“你说……那什么赵丹枫有妻子就是混蛋?”   “不是有妻子就是混蛋,而是他想娶画桥当小老婆就是混蛋!”清昭严厉地纠正。   “哦?你不喜欢小老婆?”林天阔笑道。   “……我不喜欢小老婆,更不喜欢当小老婆,最不喜欢有小老婆的男人。”清昭喃喃道。   “哈。”林天阔只是笑,并不表态。忽然,他眼珠子转了转,“如果世上的男人都有小老婆了呢?”   “我……出家。”清昭无比陈恳地说。   “噗!”林天阔捂住嘴,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昏沉沉的女子。   想到她们家发明的手套以及沈倩说是因为四女儿而有的灵感,他心念一动:“最后一个问题,那个手套凉鞋什么的,你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只是无意?”   “……”良久的沉默后,清昭张了张嘴,“我不告诉你……”   林天阔这回实在是忍不住了,加之想到六年前的那场绑架,于是他抱着肚子开始大笑。   “清昭,清昭?”忽然,从屋内传来喊声,是沈倩。   林天阔笑了笑,屏住气,隐匿在黑暗中。   沈倩原本在宴席上吃菜以及与刘燕谈话,说的自然是林定涛如何。刘燕不停地夸林定涛以及林家,让沈倩心痒痒,但是林家老二……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林家老二的。虽然对于林天阔年轻尚轻就有如斯事业一事她也觉得颇为佩服,而且偶尔和他交谈,也常为他之见解折服,只是……让清昭嫁给商人,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尤其是知道林天阔是林家人之后。   好好的林家二少爷,放弃那么好的家世,弄出那么差的名声,独自做生意做什么?这定然是他心态不对,思想偏差……总之就是不好。   沈倩暗想,其实或许自己对商人的排斥与自己的父亲也有关。   不过让清昭去和楚纱同侍一夫的事,自己也决然不会做。   而且,烟柳那孩子,以后在皇宫里闯出一番成就应该不难,到时候让她帮清昭安排好的婚事又何难?   一边与她谈话一边想着心里的念头,沈倩说完话时才发现清昭已然不见。于是她一边试探地叫着一边出门,却见清昭趴在石桌上。   “这孩子……莫不是不小心喝了酒?”沈倩摇了摇头,然后叫来一个小厮,把清昭背起,带回房去了。   第二天清昭醒来之时,只觉得头晕晕,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呆坐了半天,她才记起是昨晚自己不小心吃了酒糟馅的糯米团子,于是拍了拍脑袋,然后站起来准备梳洗。   不过嘛,显然别人家的东西不好用,而且丝带虽在,簪子却不见了,于是清昭只好披着头发去找妈妈……   沈倩正好打扮完出门,见清昭披头散发地到处溜达,于是一把抓住她:“你在干什么?”   “呃?我在找你……”清昭顿了顿,“簪子不见了。”   沈倩愣了愣,想到昨天让人背清昭回来的时候因为天有些黑所以没注意,现在仔细回想好像清昭的那个簪子的确不见了。   “我们去院子找找看。”沈倩道。   “恩。”清昭点头。   不过两人找了好一会都没看见什么,问了下人下人也说不知道。于是清昭只好随便向刘燕借了一个,至于楚纱嘛,她的东西在一大早就伴随她那个人去了林家。   清昭有些郁闷,那个簪子是自己一次上街买的,银做的,上面有一朵祥云,朴素而优雅,相当好看,可是它却就这么不见了……   而回林家的轿子里,林某人也颇为无奈地看着一根银色的簪子:“怎么勾在我袖子上了呢……”   43.远志   再在楚越家待了一个上午之后,清昭和沈倩准备回去。   清昭颇为期待,因为宋千里肯定要来了,他秋闱的结果不论如何,也该来楚家说说。宋千里本来因为要准备考试,所以清昭和他见面的次数不算多,有时他来了也是没几天就走。   不过嘛,每次见宋千里都会有惊喜,那就是宋千里的个子……宋千里长的飞快,让原本比他稍微高一点的清昭望尘莫及。   不过当然,比起楚流鸿,宋千里还是不行的……宋千里曾经在和楚流鸿见面并且因为他飞速生长的身高受到惊吓后,皱了皱眉说:“你这个野人……”   这让清昭和当时的画桥笑了很久。   想到画桥,清昭就有些说不出的惆怅。   “记得当时年纪小,我爱谈天,你爱傻笑……”清昭嘴里嘟囔着,然后被自己囧到,于是又扑在沈倩怀里睡去了。   沈倩见清昭的样子,也知道她大抵是想起了楚画桥。   沈倩叹了口气,然后看向窗外。   ++++++++++++++++   回了楚家,就听见吵闹的声音,就那声音那嗓门,绝对是楚野人错不了。   果然,见马车停在门口,楚流鸿就一溜烟跑了出来,大喊:“清昭,娘,千里现在是举人了!”   “哦?”沈倩挑了挑眉,然后牵住清昭的手,带她下了车。   “千里是举人了啊?”清昭揉了揉眼睛,颇为惊喜地说。不过其实对于这个结果,她是有预料的,千里本来在读书方面就挺有一套,加之宋元的督促,当初过院试就轻而易举的,现在怎么可能没过乡试呢?   “恩恩!”楚流鸿点头,一脸的开心。   “别人中榜,你开心成什么样了,好好想想你自己该怎么办吧!”沈倩失笑,用手点着楚流鸿的鼻子。   “唔……其实我心里有了打算。”楚流鸿呢喃了一声。   “哦?”沈倩看向他。   “这个……那个……”楚流鸿支支吾吾地,看起来就没打什么好主意。   沈倩和清昭准备追问的时候,一道墨色的身影慢慢踏了出来,是宋千里。他一身墨色长袍,乌黑的长发用玉冠一丝不苟地固定,脸上带着略显腼腆地笑。   清昭看了看他的玉冠和他在墨色长袍下衬托的越发白皙的皮肤,忽然想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不过这样也太抬举他了吧。清昭笑了笑:“千里。”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恭喜你!”   “恩。”千里点了点头,面带微笑,“清昭。”   清昭忽然想到最初看见他的时候,也是这样。那时他静静站在门口,也是听见自己叫他,然后微微笑了笑,说:“清昭。”   眨眼时光,两人却已改变许多,各中经历更是大不相同。   打完招呼,四人便一同进门,楚风和楚翠正在外面说话,而一旁的宋元负手而立,春风满面,不可同日而语。   “姑姑,姑夫。”清昭开口,随即才喊,“爹~”   爹比较亲,礼仪可以随意一点,而姑姑姑父可不同,尤其是碰上宋元这样比较在乎这方面的人。哎,别看小孩子轻松,要让长辈喜欢,也要有思量呢。   果然,见他这么叫,宋元笑了笑:“清昭乖。”   他一言一行皆是自得模样,显然是因为宋千里之事而得意,不过清昭有些好奇,楚翠不是一直跟他说他考不上是因为考场黑暗么,那现在宋千里成为了举人,她怎么解释?   不过后来清昭才知道,宋元这次没有参加,说是年龄大了,不参加了。可是清昭明明记得他三年前也参加了,难道才三年人就老了很多么?可见宋元其实对自己的实力也心里有素,不想参加跌面子,而他一直在楚翠的帮助下自欺欺人,其实也挺可悲的。   千里成为举人,自然是该让众人庆祝的事。不过楚风和沈倩倒颇为担忧,自然是因为楚野人。楚野人已经十三,有些人此时连妻子都已经娶的了,可楚流鸿还没什么成就呢。虽然他武功的确让很多人赞不绝口,只是他自己却没想去参加武举,让楚风和沈倩颇为累心。   不过楚野人自己完全没有自知之明,自顾自地吃着鸡腿,偶尔把袖子撩开露一露肌肉献宝似的让宋千里看,而宋千里则扯着嘴角无奈地叹气,无奈地说:“你厉害,你厉害……”   宋元在饭桌上似乎有些醉了,一直大谈特谈宋千里的事,什么挑灯夜读啊,悬梁刺股啊,如果不是因为宋家条件比较好,估计囊萤映雪凿壁偷光什么的他都该说出来了。   宋千里则颇为尴尬地看着众人,偶尔偷偷地摇头,意思是没那回事。清昭偷偷地笑着向他点头,表示理解。   楚翠笑着听着,不插话,也不多说什么,只偶尔帮他舔酒夹菜。   清昭算是看出来了,宋元高兴,楚翠就高兴。楚翠非常在意宋元的喜怒,以前宋元因为王如的话而生气,楚翠马上就瞪了王如一眼然后追出去,宋元愤怒,她也连加安抚。而现在宋元高兴,她就微笑地看着。   这兴许是爱,只是方式有点奇怪。   想到王如,清昭略微叹了口气,从他们开始讲话,就根本没人谈王如,楚翠不问,宋元不理,千里也不管。楚风沈倩更是装成没事人一样。这样,好像楚家根本不曾有一个叫王如的女子。   听宋元讲了半天,沈倩终于忍不住了:“流鸿啊,你看千里这么厉害,再看看你自己,你羞不羞啊。”   楚野人吃饭吃的好好的,忽然被点名,而且还是点名批评,于是委屈地抬头:“我羞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你练武练功,却不去参加武举,那你练武的意义何在?”沈倩皱了皱眉。   “强身健体,惩恶扬善!”楚野人颇有气势地说。   “……你!”沈倩气极,“你说的那都是虚的!如果你当上了武状元,你就是官,官字两个口,你这才可以解救百姓。”   “呃,当官什么的,有千里嘛,以后千里折桂,加官进爵还不是时间的问题,到时候他当了官,娘你就可以放心了吧。”楚野人咬着嘴里的菜,口齿不清地说。   沈倩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楚风失笑道:“你这个臭小子!”然后拍了拍沈倩,“孩子都这么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们能怎样呢?你呀,就别操这份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啊。”   沈倩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你倒是说说,你要干什么?”清昭好奇地问。   “我要……”楚野人难得露出紧张的神色,“爹,娘,这是我学武以来就有的想法,你们……你们答应好不?”   “你先说是什么嘛。”见他这样子,清昭笑道,顺便喝了口汤。   沈倩和楚风也点点头让他说。   “呃,就是,就是……”楚流鸿吸了口气,“我要背行囊,走四方!”   “噗!咳,咳……”清昭的汤全数哽在喉咙里,呛得她不停咳嗽。眼里的眼泪也不知是呛出来的,还是笑出来的。   44.少年   楚流鸿这话就像一颗炸弹投进众人之间,一时间也没人管清昭被呛到了的事,连忙抓着楚流鸿问这问那。   还是宋千里递了一个手帕过来:“擦擦。”   “咳,谢谢……”清昭有些尴尬地擦着嘴角,然后对他笑了笑。   他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也看向楚流鸿。   “流鸿!什么走四方……你在说什么?”沈倩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是啊,流鸿,这话可不比随意说说的玩笑话。”楚风也皱眉表示不赞同。   “爹,我不是说玩笑话!”楚流鸿大喊,“我说的是真心话!”   “你的真心话值什么。”宋千里凉凉地吐槽。   “去去去,没你什么事……”楚流鸿不满道,然后朝清昭的方向挤眉弄眼,“好清昭妹妹,帮帮我……”   嘿,你让我被呛到的事我还没找你报仇呢,现在嘛……清昭眼珠子转了转,对沈倩道:“娘,你就让流鸿出去试试吧。”   “清昭!”沈倩不满。   “清昭!”流鸿大喜。   清昭笑了笑,接着道:“反正他迟早会哭着跑回来的……”   “恩。”宋千里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你,你们两个……”楚流鸿气极,开始扳着指头说,“你们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你们,你们狼狈为奸,暗通款曲,呃,珠胎暗结……一对……”他尽力了,他把所有自己知道的可以骂两个人的成语全部用上了,也不管意思对不对。   听他越说越过,清昭赶紧道:“就你这说话水准,非得被人教训。”   “我被别人教训?”楚流鸿得意洋洋地说,“只能是我教训别人!”   沈倩也皱眉:“流鸿,你这孩子就一身蛮力,憨头憨脑的,到了外面,并不是有武功就可以的。到时候人心险恶,你又看不出什么,就算你武功再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娘,您别对我这么没信心啊!”楚流鸿委屈地说,“我知道该怎么样的,我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只是我觉得吧,你看,我又不是文人,不会去朝廷当官,我也不想当。我以后就想开个武馆,偶尔帮人。只是如果没有阅历是不行的,我一个男子汉,也不想一直活在父母的羽翼下……”   难得楚野人动情动理,说的话还颇有意思,清昭嘴角带笑地听着,想,这楚流鸿以后该也是个不错的男人。就是傻了点。   沈倩被他说的愣了愣,皱眉之后却是无语,可能也是一时间想不到什么来反驳他。   其实对子女最无奈的人,就是父母。   只是子女也同样。   “流鸿,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么?”楚风忽然开口。   “恩!”见也许有些希望,楚流鸿连忙点头,“我很早就这么想!而且我只是出门随意行走,也不会太远,时间也不会太长……呃,就半年吧。你们让我走半年,我明年的夏天就回来。到时候,我相信我一定已经是阅历颇多的男人了!”   “这样。”楚风沉思片刻,然后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们的确没有理由要一直绑着你。你去吧。”   楚流鸿眼睛一亮,正准备欢呼雀跃,楚风又道:“不过这事情你说的突然,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准备是必须的,所以一会你和你娘好好商量商量。”   “恩恩!”楚流鸿知道他已答应,于是高兴的连连点头。   “老爷……”沈倩担忧地道。   “嫂子,你就答应了吧。哥他答应自然也有他的道理。”楚翠扯了扯沈倩的衣服。   “这……哎,老爷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样呢。”沈倩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不让人省心。”   楚流鸿咧嘴一笑:“爹和娘最好了~”   “这么大的个子,也不怕寒碜人。”清昭抖了抖,笑道。   楚流鸿心情好,不跟她计较,乐颠颠地吃完饭然后跑走了。   见他那样子,清昭叹了口气:“其实就他这个性嘛,也太莽撞了些,没准还真一会就回来了。”   沈倩也摇了摇头,无言。   话是这么说,但是毕竟楚风答应了,于是当晚沈倩就和清昭以及小岑一起去收拾东西去了,楚流鸿是全然不在意,可沈倩相当在意。   “这件衣裳比较保暖,冬天快要到了,你要记得随时加衣服。”沈倩拎着一件偏黄色的棉衣说。   “恩。”   “说回来,冬天快到了,不是快过年了么?过年你还出去什么,你还是等到明年再出去吧。”沈倩放下手中的衣物。   “娘!”楚流鸿无奈,“那明年还有端午,有清明……这样我岂不是一直走不了了?”   “这个……”沈倩顿了顿,“好吧。”   说完,她忽然又回头:“你的剑,那把你师傅帮你打造的剑,还好用么?”   “恩!”楚流鸿点头。   “不会中途忽然断掉什么的吧……”沈倩担忧地说。   “不会……”楚流鸿汗。   “你怎么知道它会不会断?这孩子……”沈倩拿起一双鞋子,“流鸿,你现在还有几双鞋子?”   “啊?脚上的加上其他的,有四双。”楚流鸿道。   “才四双?你的脚长的很快的,尤其现在这段时间……”沈倩皱眉,“以后岂不是要打赤脚?”   “不会的!我以后会赚钱啊,可以自己买新的。”楚流鸿摇头。   “对了,说回来,你以后万一盘缠用完了,怎么办?”沈倩道。   “我说了我会赚钱啊……”楚流鸿挠头。   “赚钱?你怎么赚?”沈倩终于找到一个可以长篇大论且阻止他的理由,于是放下手中鞋子,拉着楚流鸿开始念叨,“难道你要凭着武力去帮人做打手?”   “嘿,流鸿可以去打家劫舍啊……哈哈。”清昭掩嘴笑道。   “去你的坏清昭。”楚流鸿叹了口气,“娘,我说过,到了外面之后,我不会再傻乎乎的了。我以前这样,是因为知道你们在我身边,我就不用费那些个心思。如果我去了外面,我定然会全心全意地去历练、去成长,你说的这个赚钱,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不过虽然是小部分,如果我连小部分都不能解释的让你满意,也没什么用。   “我是这样想的,我有武功,可以做些粗重的活。”   他话刚说到这里,沈倩的手就一紧。   楚流鸿拍了拍她的手,继续道:“这只是开始。然后啊,我还可以去乡下,去帮老人家种种田,拉拉犁。”   “这也没好多少。”沈倩摇头。   “然后我还可以到处走走,看看别人的武馆,顺便也让自己的武功精炼一点。”楚流鸿的脸上是少见的严肃,“我以前学武,除了因为实在不想看着那些书之外,也是因为希望可以保护周围的人。但是我这样还远远不够呢,而且我觉得自己还是太依赖你们了,以后怎么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娘,您就别再劝我了,好么?”   楚流鸿果然说的够好,沈倩眼中逐渐泛泪,正是被说动却又不愿答应的样子。   清昭看着一脸严肃的楚流鸿,除了觉得有些意思,更多的是感慨,想不到楚流鸿也会说这么感性的话了啊,这开头简直可以媲美少年热血漫了,如果楚流鸿在外真的如他所说那样历练,那么倒不失为一部古代热血少年漫画,只是自己这个穿越来的配角,又该怎么算?   “好了,娘,您别说了,我相信流鸿他可以的。”清昭拍了拍沈倩的肩膀。   沈倩今天因为要与楚流鸿分离半年,就这样难受,以后楚流鸿成家怎么办呢……不过说是这样说,如果子女要离开,也是无奈的事吧。   “恩,我知道。”沈倩点点头,“流鸿,我不会再说什么,你……你就好好的做自己要做的事吧。我,我晚些再来帮你收拾。”   说完,她就慢慢出了门,眉头深锁,脸上尽是伤情之色。   “男人就爱惹女人伤心。”清昭鄙视地看了眼楚流鸿。   “这话怎么说的?”楚流鸿好奇。   “乱说的!”清昭笑了笑,然后道,“我的好哥哥,想不到时光飞逝,你也能成为这样多面的人啊。”   “这是夸奖呢,还是拐着弯骂我呢?”楚流鸿笑道。   “一半一半吧。”清昭撇了撇嘴笑了笑,然后离开了。   45.出门   三天后,一切准备停当,楚流鸿便真的要出远门了。沈倩依依不舍,一直交代这、交代那的,楚流鸿只能默默地听着,然后眼中坚定的目光让沈倩放心。   “哎呀,流鸿也这么大了,你就别唠叨了。”楚风听不下去了,拍了拍沈倩的肩膀。   沈倩只好点头,不再说话。   她觉得,楚风哪里能懂自己的心态,先不说女人本来就比男人细腻,这孩子可是自己心头的一块肉,哪里能说走就走呢?楚烟柳还是因为自己觉得她需要去那里,可以得到好的归宿,而流鸿这孩子,自己实在不放心。   楚流鸿上了马车,沈倩满脸不舍。   “嫂子,你可别想多啦,男孩子长大了,这是好事。”楚翠安慰沈倩,“若说我家的千里,我却是万万不放心的,虽然足够懂事,却也没有傍身的招式,如果遇上危险,也不能对着人家念之乎者也吧?流鸿就大大的不同,你不用担心。”   这话虽说明显是安慰,但宋元还一副超级不爽的模样,让楚翠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那马车咕噜噜地转,没一会就离了蛮远。   “爹娘,大家再见~”忽然,楚流鸿从窗布后探了个脑袋出来,对着众人挥手。   “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沈倩赶紧道。   “知道啦!”语毕,楚流鸿就坐进了马车里。   楚流鸿身边连一个小厮都没带,就坐着马车,带着一些衣物和盘缠,离开了乾镇。   “人说父母在,不远游,我的孩子却都往外跑了……清昭,娘身边只剩你了,不过你再过两三年,也该嫁人了。”回房间的路上,沈倩摸了摸清昭的脑袋,道。   “本来姐姐也不是该还在的么。”清昭状似无意地说。   “谁说的,烟柳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啊。就算她没去皇宫,也要嫁人了,说到底,父母终究是不能永远看见儿女在身边啊。”沈倩摇头。   “可是,就算以后嫁人了,如果我在你们身边的话,也可以时常回来看你们啊。”清昭道。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沈倩失笑,“倘若你嫁人了,就不能再随意回来了。再回来,也是客人了。*”   “这……”清昭愣了愣,然后叹道,“恩。”   沈倩大抵也是觉得因这事心里有些伤情,一直闷闷地不说话,然后忽然突发奇想地要帮清昭梳头。   清昭虽有些疑惑,但却还是答应了。   沈倩把清昭的发簪取下,发簪一取,清昭乌黑的长发便如瀑布倾泻。   清昭的发质很好,又黑又亮,而且因为不剪,所以很长很长,有时一甩头,简直可以当洗发水广告了。这头发好是好,就是太厚太长了些,清昭每次洗头发都无比痛苦,而且古代还不比现代直接抹洗头水,一般都是用皂角或者猪苓,而猪苓百姓是用不起的,楚家还可以,但是猪苓一般会加很多香料,有时香味过重,反而让清昭觉得不舒服,于是常常拿皂角洗头。   因为头发太多,一点点抹够累,所以清昭还想到一个好办法:就是多拿几个皂角夹在头发里,然后用手在外面随意揉搓,这样也会有一些泡泡,而且味道很好闻,很自然。   沈倩慢慢拿过一把木梳,从清昭的头顶开始往下顺着梳,嘴里忽然念念有词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清昭愣住,这,这分明是古代女儿出嫁前母亲帮女儿梳头时说的吧?沈倩说这个做什么?难道是帮她安排了一个什么婚姻?   “娘?”清昭有些纳闷,赶紧问。   “我在想,以后我怕是不能帮你这样了。”沈倩道。   “呃?怎么了?”清昭不解。   “以后……会有专业的喜婆来帮你做这件事的。”沈倩叹了口气。   清昭瞬时明白了。   若用上专业的喜婆,那明摆着男方家是非常有钱有势的人家了。沈倩这样,是又想清昭嫁给有钱人家,又难过自己不能亲手帮女儿梳头吧?哎,这可真矛盾。   “我才不要劳什子喜婆呢,我就要娘!”清昭嘟了嘟嘴。   “你这孩子,傻乎乎的。”沈倩只认为她是不知道喜婆所代表的含义,只笑了笑。   她的心里也是复杂而矛盾的,就好比王如那事吧,王如死了,她起先是震惊,然后又是难过,可是不可言说的便是——那难过里夹杂的,是幸灾乐祸。可是她怎么能说出来呢?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自己根本没有要置王如于死地。还不是因为王如自己太离谱,连证据都不好好编造,就血口喷人。而且如果不是幸亏聂总管身体有问题,自己就算不死,也免不了被打下堂或者被细查一番。   而烟柳的归宿,她也是这样想。烟柳那孩子,似乎从小就比较有主见,不说自己一直对她灌输要进帝王家的思想,光是她自己就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孩,以前有人向她提亲,她根本不顾丝毫。   恐怕就算自己不允许,她也会想进宫。   至于清昭嘛……这孩子却是有些让人琢磨不透。你说她傻吧,有些问题她又斤斤计较的很清楚,你说她聪明吧,她怎么看也和普通的十二岁小孩无异。处理事情的方法上也是,有时她笨笨呆呆的,有时却相当伶俐。还记得以前听烟柳说,她希望以后的丈夫身边只有她一个人,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娘,别梳啦,别梳啦。”清昭按住沈倩的手,“我说了,以后一定然娘帮我梳头然后才嫁人。”   “哎……恩。”沈倩点了点头。   “娘,我想出去一趟,好么?”清昭想了想,道。   “哦?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买新发簪。”清昭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上次最喜欢的银簪子不见了,我想买个新的,可以让小岑陪我去的。”   “呃,好吧。你吃完午饭,睡个小觉就去吧。”沈倩点头。   “好的!”清昭见沈倩答应,笑嘻嘻地道。   ++++++++   吃完饭,清昭便带着小岑出去了,小岑可不比吴婆,虽然其实她也很八卦,但是自从吴婆被送走之后,她就提高了警惕心,加之也没什么人跟她说话了,她也就渐渐改好了。   所以她一路都目不斜视地跟着清昭,反而让清昭感觉颇为不自在。   到了清昭一向在那里买饰品的“云渺轩”,清昭便大步跨进去。   以前来这里,是因为沈倩也常常在这里购置府中女子所需的一些物品,下人呢,就买木簪分发,夫人小姐呢,就是好点的。有一次清昭无聊时跟着出来了,也就记住了这里,那个银簪子也是自己又一次挑选的。   进了“云渺轩”,那个鼻子上有颗痣的老板却没向往常一样站在后面积极地喊:“嘿,这是哪家小姐夫人。”而是站在外面和一个姑娘大声地说话。   “这位小姐,真是不行啊!这簪子可是上好的蓝田玉,没有半两银,是万万买不到的啊!”那老板无奈地说。   “哦?什么蓝田玉我是不清楚啦,但是你这不才一个簪子而已么?半两银……够我全家吃一个礼拜!我不管啦不管啦,300文钱!”那红衣女子挥了挥手。   “这,这不可啊!”老板叹气,“姑娘,您实在买不起,就走吧……或者,挑些便宜的簪子?”   “你这什么意思?是说我家穷么?我告诉你,我家还的确穷了!但是!我穷是穷的有风骨的,你这样看不起我们穷苦人家的人,是会被雷劈啊!”那姑娘话锋一转,竟生生说那老板是看不起穷人,惹得路人纷纷注目。   “这,我这……我没这个意思啊!”老板手一摊。   “那是什么意思?不管,300文钱,不卖,你就是瞧不起我们,卖,你就是踏踏实实做生意,勤勤恳恳做人的老板!”那女子笑道,简直是不讲理。   “你!”老板有些怒了。   那女子完全不怕,笑了笑:“怎么,被戳破事实,想打人啊?”   清昭在一旁看着,觉得相当好笑,这姑娘着实有意思,甚至清昭有些……怀疑她是穿越来的。   因为看她的样子,不过和自己一般大,虽然穿的普通,但一双眼睛眨来眨去,却充满着灵动与深思,好像是一个活着很久的人在耍无赖似的。   清昭眼珠子转了转,最终还是决定上前。   46.洵光   清昭眼珠子转了转,最终还是决定上前。   “老板,你就300文银子卖给她吧,大不了一会从我这里赚回去。”清昭笑道。   她自然不是钱多没地方花,只是觉得反正自己有闲钱,而这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因为小钱儿计较,定是有什么难处。何况……她也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疑。   “哟,是楚四小姐!”那老板笑了笑。   毕竟是县令的女儿,还是有些分量的……   那姑娘好奇地转头打量清昭,神色间有些疑惑又带着高兴。   “既然楚四小姐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了。”那老板叹了口气,然后转向那个女子,“喏,你拿去吧。”   “多谢!”那女子眉开眼笑,然后看向清昭,“楚四小姐?你人真好呀!”   “呃,呵呵。”清昭见她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比别家姑娘豁达一些,心知自己猜错,于是笑了笑,“没什么。”   “哎,好人做事都说没什么。”那姑娘笑道,“我叫董洵光,这次实在是很感谢!我的路费可以凑齐了……”   清昭有些不解:“你要凑路费,为何还要买簪子?”   “哎呀……这个……”董洵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这钱不是我的。是我……是我主子给我的,指定了让我买这个簪子,然后给了我半两银子让我来买,如果我可以用300文钱买到,那自己就可以得200文,所以……呵呵。”   “这样。”清昭点了点头,不再多问,道,“既然你凑够路费,那就恭喜你了。”   说完,清昭对她笑了笑,转身去挑簪子。   那姑娘应了声,然后扭头离开,可是,在她转身的时候,清昭听见从她嘴里传出一阵歌声。虽然微弱,却因为它独特的曲调而让清昭觉得格外清晰。   “我爱你,爱着你,就是洵光爱money……”董洵光摇头晃脑地低声唱着,却让清昭瞬间愣住。   这,这分明是以前现代流行很久的打油歌!   难道这个董洵光真的是穿越的?不,不用说难道,不是穿越的,根本不可能唱这首歌。   “姑娘留步。”清昭赶紧回身,对着董洵光道。   “哎?”董洵光有些不明所以地回头。   “你……刚刚唱的是什么歌?”清昭问。   董洵光听了她的问题,先是有些惊慌,然后笑道:“哦,那是我家乡那边的歌。”   家乡?哈,好老土的台词。   清昭笑了笑,却不点破,道:“姑娘家乡在哪里?”   “在……在很遥远的地方!呃,我们那里还有民谣‘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家乡人,他们活泼又聪明,他们聪明又伶俐……’”董洵光开始唱起来。   清昭实在忍不住了,这分明是《蓝精灵》的主题曲!   清昭笑了笑:“不知姑娘原来是不是姓蓝?”   那董洵光愣了愣,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一脸的不可置信,最后冲到清昭面前:“你……莫非你!”   清昭笑而不语。   “十几年了,终于碰上了一个……”董洵光泪汪汪地说,“你叫什么?”   而清昭只是笑:“楚清昭。”顿了顿,她又道,“这里人多,先别说什么。我们约个时间细细说说。”   清昭是压低了声音的,因为一旁的小岑还有些疑惑地望着两人。董洵光见状,也压低声音道:“老实说,我没你那么好命,你是大小姐,我是乡下的土财主家的儿子的伴读书童的妹妹……呃,反正我是小奴婢,可怜的要死,不能随意支配自己的时间的。”   “那怎么办?”清昭皱了皱眉。   “三天后的‘李杜节’,你知不知道?”董洵光问。   “略有耳闻。”清昭点头。   李杜节是文人才子聚会之节日,那日,所有文人墨客都会在各自城镇的一处地点集合,然后大谈阔论,彼此侃侃而谈,聊天说地,各展风骚,有些人虽然考试不第,却常常会因为在李杜节上的优异表现而闻名。这都是千里告诉她的,因为宋元不许千里去,而要让千里准备来年春天的会试,所以千里颇为郁闷,清昭一问,他就说了。   “我家那个死二世祖——呃,就是土财主的儿子也要去,应该会让我扮成男装一起跟着,到时候你可以偷偷溜出来么?要穿男装的哦!”她道,期待地看着清昭。   “我应该可以。”清昭点了点头,“只是不知到时候我们怎么见面?乾镇每年的地点都是在翠穆桥边,到时候人山人海,如何相遇?”   “这好办,到时候人山人海,我们反而容易见面。李杜节一般是未时(13时)左右开始的,我到时候就装着是被挤走的,然后我们在翠穆桥东边三里左右的一颗大槐树下见面。”她道。   “这样应该没问题。”清昭点了点头,“不过,你不会被发现吧?”   “哎,偷溜的事我做的不少了,OK的!”董洵光笑了笑,然后捂住嘴,“哎……好久没说英语了。我以前看见英语就头疼,现在倒有些怀念。果然是人性本贱。”   “你这话说的。”清昭忍俊不禁,然后道,“你快回去吧,不然被那个土财主的儿子发现了怎么办?”   “恩!”董洵光点点头,“三天后见!”   说完,就迅速地跑没了影。   清昭笑了笑,满怀心思地开始挑东西,却也看不出什么味道,最后草草买了个月半绣纹檀香木簪了事。   小岑看了清昭与董洵光的全部聊天过程,虽然内容模模糊糊听不出什么,却也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不停地看着清昭。清昭想,干脆让她生疑问沈倩,倒不如自己先说。于是便道:“小岑姐姐觉得刚刚那个姑娘如何?”   “啊?哦……不错啊。”小岑没料到她自己先开口,愣了愣。   “恩,我也觉得,所以刚刚一时兴起,就聊了两句,她蛮有意思的。”清昭笑道,然后不再言语。   小岑也没说什么,只应了声,也不再看清昭了。   回去的路上乃至回到家以后,清昭都有些魂不守舍。   其实并非是因为看见同为穿越者的人有多开心,而是对自己的淡定有些疑惑。   看见董洵光认为她是穿越女的时候,自己只是很冷静的上前,除了解围,也没有任何举动。如果不是因为董洵光最后忍不住唱了歌,自己兴许就和她错过了。   而知道她是穿越女之后,自己也只是因为她有趣的言行而笑了一会,并没有董洵光的激动。最多,也只是有些惊讶。   为什么会这样呢?如果是当初刚刚来到这里的自己,一定会很高兴有现代的人,并且和她一起讨论如何回到现代,只是现在的自己,却完全没有那种想法了。   当初,自己觉得,穿越是一场梦一样的存在。   而现在自己却觉得,当初的日子远的像梦一样。   楚家如此真实。有人死去,有人生病,有人关心自己,有人埋怨自己,有人爱惜自己。这个世界如此真实。有形形色色的小贩,有各种各样的家庭,有无数不同的思想。   而她,活着格外轻松。   没有那些厚重的资料和文件,没有那些看不见的蜚语流言,没有明明暗暗的争斗和来自他的伤害。   虽然明白活着这么轻松的日子会因为自己及笄年龄的到来而终结,但始终,自己已然无法抛弃这里。   虽然和他们大多数人的观念还是有些不同,但只要不涉及敏感问题,就不会有什么情况。彼此还是可以融洽地生活。   原来不知不觉中,岁月早把清昭刻在这里,这个小小的乾镇,这个小小的楚家。   47.见面   回到家之后,宋千里他们又准备离开了。   “每次来的时间都好短。”宋千里有些遗憾地说。   “没事啦,等你高中状元什么的,什么时候来还不是一样。”清昭笑着道。   “清昭也希望我成为状元么?”忽然,他道。   “啊?”清昭愣了愣,她只是随口说说,想不到宋千里拎出来说。   “这个嘛,你本来就是要一路考过去的啊,我当然希望你高中,祝愿你成为状元。”清昭想了想,说。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清昭希望我成为状元么?”宋千里的神色有些古怪。   “这个嘛……”清昭思索片刻,真诚地道,“我觉得,千里你开心就好了,所以状元什么的,我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样。”宋千里的嘴角扬起笑容,然后再宋元的催促下上了车,再依依不舍地从窗子里去看清昭,“再见。”   “恩!你要加油哦!”清昭挥了挥手。   沈倩看了眼清昭和千里,脸上的排斥不如以往那么多,只是摸了摸清昭的脑袋。   清昭见她的改变,知道她是觉得千里既然已经成为举人,兴许真的前程似锦,于是不再对他有所偏见。这让请昭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而宋元则是鼻孔都翘到天上去了,估计宋千里哪日真向自己提亲,他还不乐意呢。   哎,不过是结婚,还搞来搞去的,真不嫌烦……清昭有些头疼。   不过话说回来,她还真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再过三年就及笄,现在自己认识的可以嫁的人似乎还只有宋千里。而且还是有家长方面的障碍的。而自己对宋千里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的确是有些淡淡的情谊的,但那情谊究竟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好而感动,还是青梅竹马的信任,或是喜欢呢?   她不能确定。   在床上滚了几圈还是没有结果之后,她决定先想李杜节的事。   既然要穿男装,那就需要准备一下。   当日的下午,清昭就借着要做衣服的名头,和小岑一起去了布店。随便挑了一匹布,在布店里量身体的时候,清昭偷偷跟那老板娘说要按她的身材做一套朴素些的黑色男式衣服,两天后和那女装一起来这里取。虽然说时间委实有些赶,但清昭说了两套衣服都往朴素里做,老板娘也就答应了。清昭另外还买了一些白布回家,说是想玩玩,可以在上面绣东西,实则是做裹胸。   老实说,对于扮男装什么的,清昭是一点经验也没有的。只在电视剧看过一些女子这样做。但是她自然知道,裹胸是一定要的。   十二岁的少女,虽然不见得有什么好身材,起码线条已经出来了,如果光穿男装,迟早被发现。   拿了白布回家,清昭仔细地洗干净,偷偷晾晒后,在自己身上试验。   先用左手压着一边的头,然后用右手使劲往自己身上缠,一圈一圈,直到最近感觉差不多为止,再把另一边塞进布缠成的圈的缝隙里。   这样虽然的确看不出什么了,只是清昭却觉得有些胸闷,而且被压着的地方格外不舒服。而且身体会下意识地弯腰驼背以让布匹多一丝缝隙出来。   为了让自己到时候看起来自然一些,清昭只好先带着那个走路以及做大小事物,吃饭的时候是最痛苦的,觉得食物都难以下咽。不过两餐之后就稍微好些,走路也不那么憋气了。   晚上睡觉时,清昭叹了口气,把布匹解下来,她默默想,不知道会不会印象生长发育啊……哎,反正就两天,不管了。   再一个问题就是喉结。   清昭因为面相可爱,所以可以说是自己还小喉结没长出来,不过未免有心人看出什么,清昭决定买把扇子,这天气虽然已转凉,拿扇子装斯文的人可不少。到时候自己只需随意把扇子展开,就可以稍微遮住脖子。   最后再是发型和怎么溜出去。   以前清昭帮画桥溜出去看赵丹枫,都是从后门偷偷走的,但是那也需要一个人帮忙把风。现在看来自己只能倒着偷偷摸摸地走了。   而且她也问好了,沈倩当日下午要去外面楚家的田里看看。   发型嘛,就在去拿衣服的时候拿一根长点的布回来好了。到时候可以用布把头发束在头顶,然后用上次买的那个木簪固定好。这里男女都用簪子,不过男子多了个束发之物,木簪也很简朴,应该问题不大。   一切问题解决妥当,清昭便安心地等待到李杜节的前一天,带着小岑去拿衣服了,顺便把男式的夹在里面。就是苦了清昭,把自己存的私房钱拿去买了那套男式衣服,因为不可能一套这么简单的衣服要相当两套的价格啊。   回到屋子里,清昭便开始试穿。   那衣服是个黑色长袍,清昭当初选黑色就是因为黑色容易挡身材,不易教别人看出原本的线条,加之那个裹胸布,更是让人觉得清昭完全是个小男孩。清昭把头发也弄弄好,扇子一展,嘿,镜子里的那个小少年明眸皓齿,嘴角带笑,颇为俊朗。   “哈哈。”清昭笑了笑,怕有人进来,于是又赶紧换好了衣服,等待着明日的到来。   #翌日   响午一过,清昭便装作如往日一般去睡午觉,而沈倩则看着下人准备马车,等到时间差不多时,清昭又偷偷爬起来,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确定沈倩已经走之后,便赶紧回屋开始穿衣服,裹胸她已经穿好,只需要弄外衫和头发。   片刻之后,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偷偷从楚家后门溜了出去。   街上人来人往,清昭快步前行,到了翠穆桥边,果然早已是人潮汹涌。而且……清昭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扇子,哈,这天气拿扇子的人实在是多啊!   未时一会就到了,清昭先按董洵光说的往东边去,没多久就看见了一颗大槐树,树下只有几个人,于是清昭便先过去等待。   那几人正说着自己的事,见清昭来了,只瞥了她一眼就继续说自己的去了。   清昭拿着扇子摇着,然后眼睛滴溜溜地东看西看,没多久,就看见一身小厮装扮的董洵光被挤着往这边来了。   被挤了一些路,人群也就淡了,董洵光见了清昭,眼睛一亮,然后快速跑上来,不等清昭开口,抓着清昭就喊:“公子啊,可找到你了!”   清昭知道她是顾及着旁边的人,于是笑了笑道:“小光,你这个急性子的,我又不会丢。”   董洵光愣了愣,然后道:“呃,我是担心少爷嘛。”   清昭笑道:“好了,我们去别地聊吧。”   “恩恩恩!”董洵光点了点头,两人便一同向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走去。   “我们去那里。”到了那地方,董洵光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指了指另一边的一个小店,“我们去里面,外边看不见,哈哈。”   “恩。”清昭点点头,两人便一同去了那家茶馆,分别要了一杯清茶,坐下来慢慢聊起天来。   48.聊天   两人便一同去了那家茶馆,分别要了一杯清茶,坐下来慢慢聊起天来。   “我啊,超级倒霉。我本来是一个小小白领,因为车祸这种老套的原因,投胎在一个婴儿身上,然后婴儿家里很穷很穷,婴儿的母亲是土财主家儿子的妹妹的奶娘,所以我只能吃那种很淡的稀饭,有时候都会被饿哭。”董洵光说起自己,一脸的丧气,“我哥比我大两岁,是那个土财主儿子的伴读书童。我出生的时候,那个土财主儿子已经三岁了,他五岁开始念书,就让我哥去伴读。这其实都是我哥的事,和我没关系,只是那万恶的二世祖,让我一起跟着念书。你也是过来人,相信很清楚,我们脑子里记着中文,就不容易学其他的语言,所以我老是被先生骂是猪……”   “还好我家的先生够温柔。”清昭笑道。   “那不同,如果我也是大小姐,那个先生还敢骂我?二世祖同学放个屁,他都说是香的……”董洵光叹了口气,“反正我就这么被虐待了十三年,也麻木了。偶尔逃逃跑,偷偷懒,日子也算苦中作乐,哎。”   就这么寥寥数语,董洵光的身世也算交代完毕了。   清昭也转而说自己的事,不过张乐那段她没说,不是不愿触碰,只是懒得回忆。   听到清昭是被自杀的人压死时,董洵光无比惊讶地说:“这……唔……”   清昭叹了口气:“你想笑就笑吧,我自己也是哭笑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董洵光也真不客气,直接放开嗓子就笑。   “诶,小声些,万一外边的那个二世祖刚好经过,听见了怎么办?”清昭笑着阻止她。   “恩恩。”董洵光点头,然后道,“不过说回来,你是大小姐,果然就比较有素养有气质,我在土里打滚长大,原来的一点点修养也消失尽殆了……”   “有么?我的家教并不严。”清昭有些疑惑。   “哎呀,这种改变是潜移默化的。你还记得每年那些学生们暑假前的话题是啥不?高考!为什么呢,因为高考算人生中最激烈的考试。而那么多人想考好学校,除了为了好工作,其实很大原因也是为了那里的环境。”董洵光说的头头是道。   “有道理。”清昭笑了笑,“不过我自己的确没什么感觉,毕竟家里就那几个人,如果太张扬,也会被发现,可能这性子压着压着,也就没了。”   “恩,应该是。”董洵光点头,“像我吧,爹不疼娘不爱的,做啥也没人管,所以你看,不止口音变了,气质也没了……”   “这样挺有意思的。”清昭掩嘴笑了笑。   “嘿嘿。”董洵光也笑了笑,然后喝了口茶,“哎,都说出来,心里舒服了些……”   “恩。”清昭点点头,接着说自己的事。   在听到清昭弄破自己手指时,董洵光惊讶了,然后有些好奇地看着清昭。等到清昭说完事情,董洵光笑道:“你这人,有很多面,有意思。”   清昭形容她的话,她也用来形容清昭了。   清昭哈哈笑了两声,两人又随意扯了些东西,就准备要分开了。   “虽然我们同为穿越女,但是都有各自的生活,以后又困难虽然可以互相帮助,但都没有必要去侵扰别人的生活……呃,这是我的想法,我也说不来太婉转的话,你的意思呢?”董洵光道,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清昭。   “恩,我也这么想。”清昭点了点头,“我们这样,就是普通的朋友啊。就算我们的身份特殊,也没必要特意做什么改变,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你也不会。只是可以偶尔聊聊天什么的。”   “对对!”董洵光高兴地点头,“那我们走吧,我怕我再不回去,二世祖要发飙啦。”   “好。”清昭点点头,笑道。   看来董洵光虽然对生活还有所抱怨,但和自己一样都看清了生活的本质,明白现在的状况是无力改变的。既然不能改变,那起码也不要被破坏。平淡地生活,不因突然的变故而有所疑虑,这才是明智之举。   清昭庆幸自己遇上了董洵光,两人有了这样的共识。如果碰上其他人,说要和自己一起合伙做生意啊什么的,肯定会很头疼呢。   两人出了门,向着翠穆桥的方向去了,现在翠穆桥还是很热闹的,声音吵吵闹闹,也亏得那些人愿意在这种环境下互相交流思想以及吵架。   越往翠穆桥,人潮便越拥挤,清昭也渐渐觉得有些脚不随心,而董洵光更是因为身材比清昭还小巧,被挤的不成形了,到处摇来摇去。   清昭前方是一个白衣男子,走起路来却不急不缓,脚步稳定,丝毫没有清昭等人的窘态,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清昭正暗自羡慕,突然身后一个人也不知怎的撞了过来,因为冲力,导致清昭也撞上了前面那个白衣男子,而且还是脸朝下,头顶的发朝着人家的背部的。   就因为这么一撞,清昭头上的头发忽然一松,意识到大概是簪子掉落的清昭赶紧用右手抓住头发,慌忙往上看。   而前面那人也因为这一撞回过头来,却是……林天阔!   清昭愣了愣,刚想尴尬地打招呼,林天阔眼珠一转,却对她道:“这位兄台可好?”   林天阔没认出她来!   清昭有些高兴,因为免去了一通谎言,自己也省得编造了。于是道:“噢,无事,只是发簪掉落……有些不便。”   说完,她就低下头想看,可是四周人来人往,低头看去尽是脚丫子,哪里有什么发簪?而且她在中间,不过停了片刻,后面就有人不耐烦了,在催促着。   “先往人少的地方走。”林天阔顿了顿,拉着清昭没抓着头发的左手,大步往外走。   清昭回头看了看,想找董洵光,可哪里还有她的人影?估计跟发簪一样,被挤得不见了……   清昭只好看着前面林天阔的背影,却见他走路速度很快,而且眼里很好,专挑人潮间的缝隙走,瞬间就走出人群,让清昭松了口气。   不过,林天阔那么精明的个性,怎么会没看出自己是楚清昭?   呃,自己跟他也没很熟,认不出也是正常吧……清昭这样想,于是抬头:“多谢。”   “不用。”林天阔笑了笑。   清昭的右手一直放在头顶抓着头发,这时觉得有些酸软。她准备换手之际,却见林天阔掏出一根银色的发簪:“不介意就先用这个吧。”   清昭看着那银簪,大愣,这分明是自己那根遗失了的银簪!   49.银簪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清昭很疑惑,因为她记得那老板说过这簪子产量很少。而且自己上次去时,老板也说没有了,证明货的确不多。   林天阔有些疑惑地望了她一眼,意思是“为什么我不能有这个”。   意识到自己失言,清昭赶紧道:“我的意思是,这簪子看起来像姑娘家用的东西,不知兄台怎么会有这个?还随身带在身上?”   “噢。”林天阔笑了笑,“这是我夫人遗落在我这的。”   夫人?林天阔什么时候有个夫人?莫非是金屋藏娇无人知?   清昭有些困惑,却也笑了笑:“这样,既然是令夫人的东西,那我怎么好意思用?我一会买根簪子便是。”   “不碍事。”林天阔笑的意味深长,让清昭总觉得有些地方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哪里怪。   等等,他夫人的东西,随便给一个才见面的男子,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清昭忽然想起关于林天阔是个断袖的传闻,于是瞬间,她顿悟了。   自己打扮成男生的样子的确显得颇为清秀,而且唇红齿白,颇有那什么之风,林天阔如果真是断袖,看上自己也没什么不可,只是……他不是说自己有老婆么,还在外面勾搭小男生?真是岂有此理……   只不过这毕竟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只要赶紧走的远远的就是了。   清昭装作无所谓道:“我真的不需要啦!一个大男人,戴这个簪子岂不很奇怪?就多些兄台的好意了,我还有事,再见。”   说完,清昭扭头便想走,谁料林天阔却忽然笑了笑,然后扯了扯她的手:“楚清昭姑娘,不玩了。”   清昭大囧,原来他他他是认识自己的?只是他装作不认识自己是为什么?难道如他所言,是为了玩……   见被识破,清昭也懒得装了,于是回头尴尬地笑:“呵呵,林公子……”   “楚姑娘好兴致,穿成这样出来玩?”林天阔挑了挑眉。   “呃,我只是好奇李杜节都是干什么的。”清昭笑了笑,顺便换了只手。   “这样。”林天阔点点头,然后把簪子递过去,“你手一直举着也够累,先用这个吧。”   清昭看了看那簪子,而自己的手也的确累的够呛,于是她点头:“多谢。”接着便把自己的头发盘好。   林天阔静静等着她把头发弄好,清昭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如果拿了人家东西马上就走委实不厚道,于是随意问道:“林公子原来竟已有夫人了么?”   “快了吧。”林天阔笑了笑。   清昭有些疑惑那“快了吧”是什么意思,但也不好多问,于是道:“这簪子挺别致……我以前其实也有个一样的,后来不知怎的不见了。”   “是么?”林天阔作惊讶状,“看你的样子应该挺喜欢这个簪子吧,送你好了。”   “令夫人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送人。”清昭摇头。   “怎么说,反正也没差……”林天阔小声嘀咕着。   清昭没听明白,疑惑道:“呃?”   “噢,我说没什么。你就先戴着吧,以后我去你家找楚夫人之时,你再借机还我吧。”他笑道。   “这样也好。”清昭点头。   清昭打算走,想了想又道:“不知令夫人是哪家的姑娘?”   或是公子……囧。   “小家碧玉。”林天阔笑了笑,“楚姑娘对她有兴趣?”   “没有。”清昭非常迅速地作出回答。   林天阔笑而不语。   清昭才发现自己这样有些不礼貌,于是笑道:“林公子的夫人自然该是好的,我怎会多做揣测,只是随意问问。”   “恩。”林天阔点点头,随后回头望了望,道,“现在人多,你始终是姑娘家,回去吧。”   清昭点头,她正有此意,有了台阶下自然更好。   可是接下来林天阔的一句话却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说:“我送楚姑娘一程吧。”   自己和他又不熟……清昭摇了摇头:“多谢林公子的好意,李杜节还在进行,你自己去忙自己的吧。”   “噢,我不是来参加这个的。”林天阔摇头,“人山人海,不过是互吐苦水,有什么意思。”   “呃……”清昭愣了愣,但看看旁边激昂的人群,似乎的确大家都是集成一团然后彼此说话,一般发展的过程也都是:一个人先说话,大家听着。另一个人忍不住了,也开始说。第三个人也开始说。最先说话的人不爽了,觉得自己的意见还没表述完毕,于是提高声音继续说。然后第二个人也提高声音。第三个人声音提高的比前两人更大……以此类推。然后说到激动处,有些人甚至开始互相推搡,而看到某些地方争得比较激烈,又会好奇地纷纷往那里跑……于是乎,就变成了现在这种杂乱吵闹的样子。   “哈。”清昭这样一看,发现他说的的确有道理,于是疑惑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路过。”他非常淡定地说。   “那,那你怎么走那边?”清昭不解。   “我要去那边啊。”林天阔也很不解地看着她。   清昭忽然想起刚刚林天阔走在拥挤的人群之中却像在空旷大街上的悠然,于是恍然明白他是不会有“人这么多还是换一条路吧”或者“人这么多还是等一等吧”的想法的。   林天阔大概也想明白了自己和清昭的区别,他笑了笑:“我年幼时身体有点不行,所以曾跟随一个师傅习武。所以刚刚……”   “哦。”清昭点头,“这样。”   现在林天阔看上去身体健康的很,真想象不出来从前他身体不行。   “说回来,你怎么会来这里,是为了和我娘做生意么?”清昭问道,她打算问完这一个就走人。   “不是,是为了一个还一个东西。”林天阔笑了笑,“不过现在已经还完了。”   清昭觉得,林天阔这人委实有些奇怪,怎么她问他的话,他都回答的好像有些怪怪的,意味深长的感觉在里面。   于是清昭道:“呃,说到我娘,我也想起我该回家了,我估计我再晚回去,娘该着急了。”   “这样,你很急?”林天阔问。   “恩恩。”为了让自己快点走,清昭点头。   “那根着我走吧,这样会快点,不用挤来挤去的。”林天阔笑道。   清昭:“……好。”   自己挖坑自己跳,说的就是她……   跟着林天阔走,果然快了很多,他走在前面,手会像无意识一般帮清昭拨开人群为清昭开路,虽然不知是习惯还是故意,但清昭挺感动的,于是便也顺着他走,心想这林天阔人真不错,不过是一个远房远房的亲戚,都这么帮忙。呃,对了,自己家和他尚有利益关系,恩恩。   过了拥挤的人群,林天阔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只在前面走着,清昭也只好跟着,林天阔一直看着前面,好像在思索什么,于是清昭便也不说话,心想还好他不是八卦的人,不然他追问自己关于自己女扮男装的事,可麻烦了。毕竟虽然开始用想在李杜节看看的理由搪塞了过去,但仔细追问还是可以发现问题。   林天阔的脚步轻盈,走的比较快,清昭逐渐有些跟不上。然后比清昭更早意识到这一点的林天阔缓缓放慢了脚步。   走了一段时间,楚家就在眼前,清昭道:“今日便多谢林公子了。到这里就行了。”   “不用。”林天阔摇了摇头,也没提簪子的事,便笑着离去。   清昭觉得他有些奇怪,但一想,这人也挺好的,小时候救过自己,这次又帮了自己,看来应该不至于是纨绔子弟。不过观其成就,其实早已可以显现此点,只是这两件事倒显出了他品行也还不错,让清昭颇为赏识。   当然,这赏识只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打量的,并没有别的意思。   清昭等林天阔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便蹑手蹑脚从后门回到了房间里,快速地换衣服。   手忙脚乱一通后,清昭的房门被人敲了敲:“清昭?”   是沈倩。   50.纸条   清昭暗自惊心,原来沈倩竟已来了么?也不知她知道不知道自己离开的事,或者说她看到了林天阔和自己的男装扮相?都怪自己不够谨慎……   让自己恢复镇定,清昭喊道:“娘,怎么了?”   “我进来了啊。”沈倩道。   “啊?哦,好的。”清昭道。   沈倩推开门,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看得出是刚回来,于是清昭松了口气。   “娘,怎么了?满头大汗的。”清昭佯装不知地问。   “哎,没什么,刚回来,难免的。只是……”沈倩眼珠子转了转,“我开始在门口时,好似看见你和林家小少爷在一起了,你的打扮还很古怪。”   “啊?”清昭手心里出了点汗,疑惑地问,“怎么会?我一下午都在家里呢。娘是不是忙累了,有些眼花?”   “……大概吧。”沈倩也没说什么,只是眼角一瞥,看见清昭梳妆台上的银簪,“怎么,这银簪找到了?上次你去买,不是说没货了么。而且你下午不是没出门么,怎么买到的?”   清昭囧,刚刚什么都注意到了,就是这个……   “呃,不是啊,是找到了。”清昭扯谎,“我在衣服里发现它了。”   “衣服里?”沈倩显然不信。   “恩,就是啊,上次我们去叔叔家时,我不是还带了套换洗的衣服么,那银簪就落在那套衣服里,我带回来之后把那衣服丢角落了,也忘记洗了,今天无意翻出来,才发现原来银簪竟在那里。”清昭笑道,神色自然。   “这样。”沈倩有些不信,可是毕竟这楚家大大小小的事很多,她也不记得清昭那件衣服是哪一件,更别说记不记得那衣服有没有洗的事。   再观清昭神色,颇为自然,眼神也很放松,不像在说谎。   开始她只是在马车车帘被风吹掀开的时候看见了外面的两个人,觉得有些眼熟,但无奈马车已经开过去,就没看清楚了。本来她想早些回来求证,结果那车夫居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虽然人没大事,但是安抚一下赔点钱总是要的,而且马受了惊吓,不肯前行,自己只好下车慢慢走,这才有了满头的汗珠。   清昭不知其中的转折,也不知,如果在开始最后一个分岔路时,若不是林天阔选择走马车不能进入的小道,那两人势必会和停伫不前的沈倩碰上,到时候可是有理说不清了。   问完问题,沈倩心中也放松一些,于是她道:“清昭啊,我跟你说,我估计,我们过一段时间要去本家。”   “去本家做什么?离过年还很远啊。”清昭不解。   “哎……”沈倩叹了口气,“老爷子要娶妾了,准备大摆酒席,到时候当然要去,不能拂老爷子的面子。”说完,她又叹道,“可惜流鸿不在……”   清昭听完这个消息,大骇,那楚纪老爷子竟要娶妾?   他不是一直喜欢跟年轻的姑娘纠缠不清但是就是不纳妾么?怎么如今却……   清昭想到那个罗氏,有些发寒,不知罗氏会怎么对付新来的妾?不过嘛,能让楚纪正式纳为妾,之前肯定就和罗氏有过较量,新人自然也不简单,到时候估计楚宅会热闹到翻天……   “是么,爷爷要娶妾了啊?”清昭道,“新人是谁呢?”   清昭心中百传千折,她在心中暗自猜测是谁。   第一种情况,那人是小蓝。既:小蓝其实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虽然当时小茹死的时候她表现的很惊慌,但是也许她心里在暗喜。再黑暗点,就是小茹出去,其实根本是小蓝唆使,而且小蓝事后还偷偷换了小茹的药,让小茹生病。再借由报告小茹之死一事,让楚纪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并且动心,再在事后有意无意向楚纪透露小茹之事真相,这样虽然楚纪不至于休了罗氏却多少有些厌恶,然后自己就借机上位……   这简直要赶上金枝欲孽了嘛……   第二种情况,那人是小茹死了之后穿越过来,然后报复罗氏的……呃,哪这么多穿越的……   第三种情况,就是罗氏意识到自己人老色衰,另外扶小妾上位。   想来想去,清昭还是觉得第三种情况最有可能。因为这样也就不用和罗氏比了,可能性最高。   却听得沈倩道:“是一个青楼女子,据说是个清倌,但是如果真是清倌,又怎么会和老爷子……”   说到这里,她估计是觉得不该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于是住了口,道:“你也别问那么多了,反正现在老爷子已经在让人定良辰吉日了,到时候我们去便是。”   “恩。”清昭点点头,不再问什么。   ++++++++++++++++   几日之后,林天阔来和沈倩谈事了。林天阔来楚家的次数不多,因为他毕竟比较忙,有些事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   但是林天阔来的时候,沈倩和他一起,聂管家也必会跟着。这让清昭万分无奈,连林天阔那个十几岁的小白脸都要防,这实在是……哎。   不过当日林天阔来的时候,清昭不像往日视而不见,而是先假装路过,然后打个招呼,再偷偷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却因为沈倩和聂管家在前面,两双锐利的眼睛的存在而使人万分紧张。林天阔接过纸条,愣了愣,看着清昭假装没事的背影,嘴角扬了扬。   假装有事出去一下,林天阔展开纸条,却见是:   不好意思,那个银簪可否赠予我?虽然我知道这很不礼貌,但是实在是情势所迫,对令夫人与林公子多有得罪,望无怪。如实在不行,请偷偷告知我,我会归还。   字体清秀而娟丽,在白白的宣纸上刻画出一段略带恳求的句子,林天阔笑了笑,在沈倩和聂管家不注意之时,用手蘸了点墨水,然后再背后也不看,行云流水地写了行字。   他出去时,清昭也假装路过,林天阔把纸条塞给她,嘴角带着不明意味的笑容离开了。   清昭回房,展开纸条,见是一句话:   此物本属汝。   清昭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她跟沈倩说了那簪子是自己的,所以当然不能还回去,但如果林天阔需要,自己自然也不能强要,只好到时候再骗沈倩说是掉了,届时就算被怀疑也没办法了。   所以她才给林天阔写了这个,谁料他竟回了这么一段不知所谓的话,什么叫“此物本属汝”?按字面的意思,就是这个簪子本来就是属于清昭的,但是他不是说是他夫人的么?难道,他的意思是自己是他夫人?   囧……   清昭明白这当然不可能,于是一直揣测这话究竟什么意思,半天无果之后,她想,反正有簪子了,其余的事就先别想了……反正以后应该有机会问的。   现在的清昭不会知道,她把林天阔的两重意思都猜到了,委实是很有慧根……   不过,她忘记了林天阔那时候既说了夫人,还说了“快了吧”……   51.旧人   关于楚纪娶妾之日,没多久便定下来了,是在过年前一段日子。按楚纪的意思,是干脆让大家去参加他们的大婚然后直接都在那里住下来过完年算了。   楚风想了想,还是决定就这么办吧,于是一群人就开始提前张罗事情了。   由于此次涉及两件大事,大家应该都会去,除了外出的楚流鸿,进宫的烟柳画桥,以及嫁人的楚纱,大家都应该要去。说到这个,清昭想起来宋千里的姐姐宋沐。   宋沐简直是楚纱和烟柳的集合体,既有几分知书达理的味道,又有点柔弱的感觉,却不至于烟柳那么冷清老成,也不至于楚纱那么柔,风吹就倒似的。   那时候清昭和宋沐见过一面,宋沐很亲切的叫她清昭妹妹,可是据沈倩说,她和宋沐只在她3岁,宋沐6岁的时候见过一面,宋沐真是非常强大。   相比之下,当时略微错愕然后才甜甜地道:“宋沐表姐”的自己应该更自然吧。   宋沐今年也该到了成亲的时候,可是就宋元那眼高于顶的态度,他能让自己的女儿嫁谁啊。宋元对于宋沐出嫁的事一直保留意见,甚至有点避闪,清昭暗猜他应该是想等宋千里考上什么再帮宋沐张罗这事。这宋元几乎是把所有的东西都压宋千里身上了,也真是为难宋千里了。   清昭记得在二十一世纪,最大的考试算是高考吧,所有的宗旨不都是别让考生有太大压力么,那宋元这样,会不会让宋千里反而失利呢?   清昭叹了口气,别想这么多了。   准备一番之后,众人就去了楚宅,说回来,这楚家人真是有意思,儿子的小妾死了,爸爸就补了一个回来……   这次去,因为人数的骤然改变,楚风沈倩清昭三人同坐一辆马车,清昭觉得这有点像真正的三口之家,看起来很温馨,但是事实上,其中的牵扯却太多了。   到了楚宅,罗氏像以往一样站在门口迎接众人,只是脸上没有了昔日温柔的微笑,虽然那微笑常常让清昭觉得不舒服,但此刻见她板着脸站在门口,一副讨债的样子,清昭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的。   而楚纪也并不在门口,估计是在屋子里和新妾甜甜蜜蜜去了,也难怪罗氏这幅表情。   楚风见罗氏这样,连忙上前:“娘,您怎么了,不舒服么?进屋歇一歇?”   对于楚纪纳妾之事,楚风并没有任何意外,甚至说,他并没有任何在意的地方,对于他来说,这一切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楚纪想纳妾,所以纳妾了,而罗氏跟这件事并没有任何关系。因此他更加不能明白罗氏现在的样子和楚纪纳妾的事有多大的关系。   清昭瞥了罗氏一眼,看罗氏这样,满脸的无奈和不满,显然那小妾是她意料外的存在。   清昭对罗氏没有什么同情,想到那时候小茹那件事,罗氏显然也是觉得谁争的高明,谁就是赢家。现在既然她斗不过那个小妾,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沈倩自然知道罗氏这般是为何,毕竟她自己何曾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呢?只是那时候的自己并没有任何表示不满的可能,到后来,也渐渐不愿再说什么,只在对方不经意的时候,给对方深刻的一击,不过这一击的结果,其实倒是在她意料之外……   对于罗氏的一些手段和想法,沈倩也是知情的,看罗氏每次都那样对待王如,而善待自己,她也早就明白罗氏的想法。偶有几次,罗氏还曾和她谈心,罗氏说,楚纪找新人无可避免,但是楚纪的性子是定不下来的,纵然一大把年纪,心思却很多,见一个爱一个,从头到尾,有名分的只有她和楚越的母亲。对于这样的状况,她还是很乐见的。   楚越母亲因难产而亡之后,她更是无比开心,楚纪怎样她也懒得管,因为根本管不到,爱情没有了,名分和地位还在就行。   说起来,那一次谈心,还是因为罗氏有些微醉,而罗氏唠叨完回房之后的第二天,两人都绝口不提这件事。   至于罗氏的手段,沈倩更是明白的一清二楚,比如说前几年那个小茹吧,死的很奇怪,再看罗氏的反应,估计跟她也脱不了关系。但是有什么办法呢,那些年轻的姑娘就是要往楚纪身上扑,楚纪这人又来者不拒,罗氏不用些手段,如何治住那些人?   如果自己在罗氏的位置上,自己也定然会那样做。   想到这一点,沈倩欣慰地看了看一旁的楚风。楚风虽然也有男子固有的风流,但是基本不会随意往家里带人,搞的像楚宅这样乌烟瘴气,更不和底下的小丫鬟们有什么牵扯不清的关系。虽然楚风肯定在外面也有些什么人,但是那根本不必理会。像王如死后,楚风也没有要纳妾的意思,看样子是要和沈倩两人一直过下去了,虽然不排除等楚风老了会让小丫头来照顾两人的状况,但是那都是以后,而且到了那时候,谁还管什么新人旧人的事呢?   说起来,还是谁能坚持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楚风这一问,让罗氏无比伤感,心想男人啊……不管是老子还是儿子,都这样惹人不舒服。   于是她淡淡道:“我没事,死不了。”   楚风有些疑惑,张了张嘴正准备再说话,沈倩赶紧上前,悄声对楚风道:“老爷,您既然知道娘不舒服,又何必追问,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楚风想了想,道:“也是。”   沈倩笑了笑,然后上前轻轻用手拂住罗氏的手:“娘,已经是深秋,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吧。”   她不问什么,只是眼里的关心倒是不言而喻的。   罗氏想,不枉我一直帮着她,顿时有些欣慰,于是点点头,不说话走了进去。   见罗氏有些好转,沈倩连忙对后头的楚风道:“老爷,一会我们慢慢跟着吧,我相信老爷子会处理的。”   楚风点点头,拉着清昭一同进去了。   “爹,我有个问题……”清昭装作不懂事地问道。   “什么问题?”楚风停下脚步,问道。   “爷爷新娶的人,是不是很年轻啊?”清昭道,大眼睛忽闪忽闪地。   “是啊。”楚风点头,不年轻他爹根本不会看。   “那,比娘还年轻?”清昭皱眉。   “自然。”楚风失笑。   “那,跟烟柳姐姐比呢?”清昭又问。   “这……应该是比烟柳大一些些。”楚风想了想,“一会就可以看到了嘛。”   说完,就要牵着清昭往屋子里走。   “等等!”清昭拉了拉楚风,然后苦着脸说,“爹……我要叫一个比烟柳姐姐大一些些的人叫奶奶,你要叫一个比娘小那么多的人叫娘?”   她的小脸皱成一团,显然是为此事纠结不已。   “呃。”楚风愣了愣,他以前觉得挺正常,但被清昭这么一比较,是有些怪怪的……   “那,你就叫她小奶奶。”楚风笑了笑,“是自然是叫她小娘的。”   不过……楚风在心里默想,不是个青楼女子么?其实倒也未必要做全礼数,只是嘛,现在人家刚嫁进来,也要给爹面子啊。   52.妙人   这样想着,楚风便有些无所谓地拉着清昭跟在罗氏与沈倩后面,沈倩也不说话,只默默地跟在罗氏旁边,而罗氏则轻轻地叹息着,让他有些不解。   还没进前厅,就听见楚纪爽朗的声音:“雪儿真真是个妙人儿!”   “老爷……”接着是一个挺好听的女声响起,语气是满满的害羞,“不要这样说啦。我可当不起妙人儿这个词。”   不,你是妙人儿,你们两个都是妙人儿。   在外面狂汗地听着的清昭打了个抖之后默默地想着。   这才秋天啊……为什么刚才会有一阵寒意呢……还是说,天上要打雷了呢……   清昭扯了扯嘴角,她有点想哭,当然,是被雷哭的。   这种二流电视剧里的三流配角才会用到的四流台词,杀伤力实在太大。   而前面的罗氏则是已经哭了。   她肩膀微微地耸动了一会,然后用手帕擦了擦眼睛,转身回头道:“我们进去吧。”   她第一次笑了,却是笑比哭难看。   沈倩叹了口气,清昭叹了口气。   楚风有些好奇那新人长什么样。   罗氏顿了顿,估计是在平复心情,然后敲了敲门。   半响之后,才听见:   “进来。”楚纪道。   清昭这才发现不对劲,那前厅一般是开着门,是公用的地方,可是现在却关着门……难道……   果然,罗氏推开门之后,映入众人眼帘的场景有些不堪。   虽然那半响的安静肯定是两人整理衣服了,但是屋里的一些狼藉还是让人看得出来刚刚发生什么。   楚纪坐在饭桌旁的凳子上,头发有些凌乱,衣服的扣子也没扣对,正假装随意地喝着茶,一脸饱餐食足的模样,当然,这吃的什么,未可知。   而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比较暴露的女子,她的头发更加凌乱,有好几缕散发落在前面,而她最外面的衣服是一层薄纱,此刻正斜斜地搭着,露出圆润滑腻的肩膀。   她有些赧然地抬起头,露出一张美丽而年轻的脸庞,见这么多人,有些惊慌地低头,然后往楚纪那边挪了挪。   再看饭桌上,原本的桌布被掀下来了,丢在角落,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空气里弥漫着女子的胭脂味和麝香味,情欲的气氛悄然散开……   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在场哪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清昭也知道……   说回来,清昭以前和张乐虽然相处那么多年,但是因为两人都比较忙碌,所以那方面简直稀少到没有,所以清昭这方面经验还是很少的,见这么凌乱的场面,她的脸红了红。然后低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顺便想了想刚刚发生的事。   那个女子很假,真的很假。   她刚刚一系列的动作,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做给众人看。   衣服。楚纪的衣服显然比她的复杂,她不就是几块布么,连楚纪都穿好了,她何至要香肩半露?   表情。她故意做出赧然的表情,以示会这样自己也很不好意思。但是如果真这么知道廉耻,会在前厅这种地方干这种事么?虽然不排除是楚纪硬要的可能,但是这可能委实太小,楚纪又不是不知道众人马上就要来,还会跟她XXOO?搞不好还是因为她的引诱。   然后她还惊慌地低头,这里又分两个。   一个还是告诉楚风沈倩清昭,她很不好意思,她人很好,很知廉耻,而且很怕生,努力把自己塑造成小白兔惹来三人的好感。   还有一个,就是让楚纪感觉她怕罗氏,畏罗氏,让楚纪有些猜疑,甚至让另外三人也有罗氏爱欺负她的错觉。   动作。她在抬头的那一刻,清昭分明地看见她的眼珠子快速地转了一圈打量所有的来人,然后又马上低下去。   而她后来往楚纪那里挪了挪,则是她表现出了小鸟依人的姿态,这将让楚纪男子信心大为增加,并且让罗氏更加气愤。   她所有的行动大概也就是要告诉众人:我很受宠,我是小白兔,我被罗氏欺负。   啧啧啧……清昭假装不经意地打量着那女子,光看女子的面容忽略她脸上的妆和衣服,她大概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根本比楚烟柳大不了多少,居然就有这般慎密的心思,实在让人惊讶。   不过说回来……清昭也有些汗,因为自己以前显然是没这么爱分析的,只是发生的事情越多,自己就越忍不住却揣测别人的心思,但是这样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知人没有坏处。   “你们都来了啊。”楚纪笑了笑,“一会就准备吃饭吧。”   然后,他捏了捏一旁的那个女子的手,对众人道:“这是新妾,名唤聂雪。”   那女子赶紧站起来,有些拘谨地道:“呃,我,我是聂雪……”   “今后就是一家人,不用这么拘谨。”楚风笑着摇了摇头,“我是老大,这是我妻子沈氏和四女儿清昭。”   沈倩朝她笑了笑,而清昭则也放下心中思量,对她一笑。聂雪见两人这样,也赶紧回笑,然后道:“恩……”   说完,她看了看一旁的罗氏:“姐姐。”   罗氏一开始进屋时,还是一副要吃了聂雪的样子,而现在却笑着道:“妹妹。”   楚纪见她和众人打完招呼,站起来道:“考虑到雪儿的年纪,要阿风你叫她娘,委实有些奇怪。今后,你们叫她聂姑娘便是。”说完,她看了眼清昭,笑道,“清昭,你可以叫她雪儿姐姐。”   “哦!”清昭赶紧点头,怕一会楚纪改变主意,“雪儿姐姐!”   聂雪愣了愣,然后笑了笑。   她那一愣,怕是没想到,楚纪在处理称呼的问题上会这样解决。   叫她聂姑娘,颇有见外的意思,而雪儿姐姐也是有点随意的问道,这证明楚纪虽然现在很喜欢这个叫聂雪的女子,并且愿意给她名分,却未见得有多看重她。   看来,楚纪虽然迷于女色,头脑却也还清醒。不过当然,有可能,楚纪还是嫌弃聂雪的出身,所以才有此决定。   罗氏听闻,脸上有了些喜色,而不像开始那样假惺惺地笑。   她道:“大家先上座吧,那铺桌的布匹,我这就去让人拿来。”   她语气淡淡的,既没有责怪的意思,也没有不满的意思。却让楚纪有些不好意思:“刚刚那桌布……”   “没事老爷,不过是块桌布。”罗氏笑了笑,眼睛意有所指地瞄了眼聂雪。   噗,这比喻,这暗示……   清昭几乎有些想笑,看来到离开为止,这两人之争,够看了。   罗氏出去叫人拿了桌布,顺便让人催催厨房,说是大少爷已经回来了,让快些。   下人们应了是,就忙不迭地去做了。   53.分配   清昭晚饭吃的有些怪,因为聂雪坐在自己对面。   聂雪还未入门,和楚纪两人还未行大礼,因此只能挨后面坐,于是就和清昭坐成对面了。   她吃饭的时候都一直在有意无意地用眼神勾引楚纪,完全忽视清昭这个无辜的小孩子,弄的清昭很是郁闷,又不愿看两个差距那么大的人打情骂俏,于是默默地扒饭。   “聂姑娘以前在青楼?”吃饭时,楚风忽然问道,这让气氛有些尴尬。楚风并非是个没有眼见得人,看他微微疑惑又有些严肃的模样,应该是聂雪让他想起了什么,于是楚纪也没阻止,意思是让聂雪自己回答。   “恩……”聂雪有些伤情地点了点头,“我年幼时被父亲卖至青楼,多亏我对音律颇有天赋,老鸨才准许我卖艺而不卖身……虽然这些年,也老是遭轻薄子的调戏,但是终究还是留住了清白,直到遇见老爷,我才明白我的归宿……呜呜……”   她说着,像是回忆起当初的窘境,眼眶微红,然后慢慢哭了起来。   她一哭,楚纪忙道:“乖雪儿,别哭了,都过去了。”   “恩。”聂雪点点头,有些哀怨地吃着饭。   而楚风听后却皱了皱眉头,没理会聂雪,好像在思索着些什么。   半响后,他又道:“聂姑娘,你这姓名,是谁帮你取的?你芳龄多少?”问完之后,他也知道自己这样问自己未来的“母亲”有些不对,于是补充一句,“我有一个朋友,她的女儿曾流落远方,后来听说被人卖去了青楼,你和她的姓有些一样,所以……”   聂雪愣了愣,神情骤然转冷。片刻后,她笑道:“我的名字是老鸨帮我取的,十八岁。”   “这样。”楚风点点头,不再问什么。   见楚风那样问聂雪,楚纪本有些不高兴,但想想自己不高兴什么,于是也就听着。不过他听到聂雪说自己十八岁的时候,愣了愣,他记得那个老鸨不是说她十七的么?难道是他记错了?   不过当然,楚纪也不是很在意这个,只等众人吃完饭,就拉着聂雪走了。   清昭真想告诉他,饭后不宜激烈运动啊……   她记得自己以前老是吃完饭就东跑西跑,结果差点得阑尾炎,痛到死。   罗氏坐在凳子上,气的脸色发白,却也说不出一句话。   过了一会,沈倩轻轻地劝了劝罗氏,也没多说,只表达了楚纪终究只是喜欢那聂雪的美貌,图个一时新鲜的意思。罗氏想了想,也没再气,因为气也没用,于是沈倩又问她楚翠和楚越两家人何时来,罗氏道明日应该都来了,她已经把房间都调整妥当了。   “不过……”罗氏叹了口气,“这次虽然有些人不能来了,但是往常不来的翠儿他们要来,阿越也是,而且家里也少了两个房间,所以可能要挤一点了。我已经让下人去收拾其他的一些杂物房,你们将就几日,后来应该会宽松些的。”   “不是一个么?”沈倩有些疑惑。   “当然不是,女方家里人也要来嘛。”罗氏摇头,“来的是聂雪的一个朋友,同在青楼卖艺,唤屈情情,今日是有事离开了,她也要一间房的。”   “这样。”沈倩点头。   “所以你和阿风就一起住吧,然后翠儿和宋元一个房间,阿越和刘燕,清昭和沐儿住一起,然后千里和流鸿……”罗氏交代着,忽然一拍手,“流鸿呢?”   她开始一直为聂雪的事迷迷糊糊地,人又不舒服,于是只觉得怪怪的,此刻才发现,她的好孙子不见了。   “流鸿呢?!”她连忙重复一遍,流鸿可是楚家的接班人,也是自己的王牌,就算以后聂雪生了男孩,根据传嫡传长,怎么轮也轮不到她儿子的。   “娘,你别急。”楚风有些汗,“流鸿他出去历练了。”   说完,他又在罗氏不解的目光中,把流鸿之事前前后后说了个大概。   听完之后,罗氏一拍桌子:“荒唐!流鸿才多大的人,你们就这样放他出去?好歹也派个人跟着啊……万一出什么事……”说完,她默默地捂住脸,“那怎么办啊……”   今日的罗氏未免有些歇斯底里,但是片刻后,她又抬起头:“算了,我谁都管不了,也没办法,走吧,去房间吧。”   沈倩道了声是,和楚风对望一眼,无奈地跟着出去了,清昭也忙跟在后面。   和宋沐一起住?呃,这倒是个新鲜体验……   到了房间,来服侍自己的还是小蓝,小蓝从来没变,有些机灵又有些笨,并不矛盾地在她身上体现。   小蓝见了她,开始地喊了声四小小姐,然后帮清昭准备洗澡水。   清昭还小,长的又粉粉嫩嫩,本就比较惹人喜欢,而且楚家众多女孩子中,就属她最像个正常小姑娘,不像楚烟柳老是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像楚画桥有点反复无常,也不像楚纱风吹就倒,更不像宋沐集多人之大合,清昭委实有些正常过了。不过这样当然最好。   小蓝是没碰见林家那个姑奶奶,不然,她会觉得楚家所有女孩子都是女神。   ++++++++++++++++++   第二日一早,果然楚翠等人和楚越一家相继先后来到。   宋元来的时候,站在门口顿了一会,看了看宋千里,才带着宋沐慢慢进去了。   “爹,娘!”楚翠往里面喊,“我们来啦。”   罗氏正在张罗早点,听见他们的声音,急忙跑出去:“怎么来的这样早。”   “呵呵,我们掐着早饭的点来的呢。”楚翠打趣道,然后疑惑地看了看四周,“爹呢?”   “老爷……在新妾的房里,现在还没起来呢。”罗氏道。   “啊?”楚翠愣了愣,“爹一向起来很准时……”说到这里,她也停住了,看着罗氏的黯淡的表情,她心疼地道,“娘,别理会那些个狐狸精,这不长久的。”   罗氏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对着她后头的宋元笑了笑:“阿元。”   “娘。”宋元点点头。   “哎哟,千里啊……”看见千里,罗氏笑了笑,“千里马上就是举人了吧?真是争气……”   “外婆。”宋千里有些羞涩地喊了声,他不常来楚宅,对这里的人什么的也不是很熟悉,见罗氏忽然这么亲密,有些疑惑。   然后他偷偷打量四周,看清昭在哪里。   “千里生的真好。”罗氏赞许地说。   “呵呵,这也是因为娘您生的好啊。”楚翠笑道。   “就你嘴甜。”罗氏笑着瞥了她一眼,然后转向宋沐,“不过真的啊,翠儿你这一双儿女都是顶尖的,看沐儿这水灵的模样,该有多少人提亲啊。”   “奶奶,没有啦。”宋沐轻轻地撒着娇,却有些怪怪地。   “好,好,沐儿害羞啦。”罗氏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道,“早饭该好了,你们先吃吧,一会阿越他们也该来了。”   “弟弟也要来?”楚翠愣了愣,然后笑道,“哎,真是一年都难得见几次面的大人物。   罗氏笑了笑,并不说话,只带着他们进了前厅。   众人吃了会早点,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天,楚翠顺便问了一点关于聂雪的状况,听完之后,她一直啧啧说聂雪甚是不行,安慰罗氏。   宋元等三人则闷头吃着饭,千里心绪不定地等着清昭来。   54.神人   清昭爬起来之后,被小蓝告知千里已经来了,于是高兴地梳洗一番,一溜烟跑去前厅。   楚翠和罗氏还在说话,见清昭进来,也停住嘴。楚翠笑道:“清昭啊。”   “奶奶,姑姑。”清昭老实地打招呼,“姑夫,千里,沐儿。”   众人都抬起头对她一笑,而千里笑的格外灿烂。   罗氏叫人添了一副碗筷,让清昭跟着一起喝稀饭。   清昭应了好,然后坐上去喝粥,楚宅有一种下人做的辣萝卜,吃起来酸酸的,辣辣的,格外好吃,尤其是配稀饭,于是清昭吃的相当开心。而宋千里看着清昭,也挺开心的。   “沐儿已经快及笄了吧,提亲的人定也不少,可有中意的男方人选?”吃了会饭,罗氏问。   “还没有。”楚翠摇头,“都是些庸人,如何配得上沐儿?再看看吧。”   “这样。”罗氏点头,“也是。”   清昭快速地扒着稀饭,心想千万不要扯到我啊。   罗氏看了眼清昭,准备开口,沈倩和楚风却刚好进来了。   沈倩见清昭已经在吃饭了,有些惊讶:“清昭起来的这么早啊。”说完,然后向其他的人一一打招呼。   楚风坐到清昭旁边,沈倩跟着坐下,罗氏又让人添加碗筷。   “都来了,就不知那个大佛请的动么。”楚风道。   “阿越说了会来的。”罗氏笑了笑。   关于罗氏对楚越的态度,清昭一直有些好奇,按说,楚越的生母是当初楚纪的妾室,那么罗氏应该连带楚越一起讨厌吧,可是观罗氏之样,对楚越颇好,而且不像假装的,倒是楚越老是不领情,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果然,下一刻外面就传来楚越的声音:“爹,娘。”   他声音不似楚翠那么张扬,有些压抑,罗氏听见了,也连忙出去,见了从马车上下来的楚越和刘燕,道:“你们可来了,全部都到了呢。”   “恩。”楚越点点头。   刘燕在一旁乖巧地喊:“娘。”   “好燕儿。”罗氏笑了笑,带着两人去了前厅。   清昭和刘燕见面次数比任何一个人都少,因为刘燕也是个病秧子,都说楚纱的病弱是刘燕遗传的。上次楚纱大婚,她都躲在房间里没出来,说是因为病的太严重了,怕让婚礼染晦气。   这次看她,她的脸色果然苍白,嘴唇上涂着中等的口红,却因为脸色的衬托像血一样。   几人相见,又是一番嘘寒问暖,然后才入座。   听闻楚纪还没有起来,楚越冷笑一声。   “爹还真是好精力。”楚越道。   刘燕摇了摇头,用手帕捂住嘴,咳嗽几声。   “燕儿,没事吧?”罗氏把话题转向刘燕。   “没事,天天都要咳的。”刘燕摇了摇头,顺便扯了扯楚越的袖子。   楚越看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也坐下吃饭。   “哎,我得好好看看你这个弟弟。”等楚越坐下,楚风道,“难得啊。”   楚翠也道:“就是,你呀,每次都那么懒,什么事都请不动你。”   “哎呀,我也是无奈的。”楚越笑了笑,语气颇为敷衍。   罗氏又和楚越说了遍聂雪的事,楚越只冷笑着听着。   “说回来,纱儿……嫁给了林家的老大?”罗氏道,“当时我都没去成。你爹那时候一直忙纳妾的事,我也就只好待着。可惜了没去成。”   “恩。”说到楚纱,楚越的目光放柔和了些,“是嫁给林家大公子了,林定涛,很不错。”   “这样。那就好。”罗氏笑了笑。   “林定涛以后,是要承了林宰相的位置吧?”楚翠问道,“我听说,他已在朝廷中做官,有林宰相在,他只需历练几年,怕是也要当宰相了。”语气中尽是羡艳,让宋元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大概吧。哈哈。”如果说前一句话是谦虚,那后一句话,则是掩饰不住地兴奋与自得。   “我们沐儿,怕是当不来人家的妾。”忽然,宋元淡淡道。   楚越本来高兴的脸色骤然僵了下来,而气氛也忽变。   被点名的宋沐有些不解地看着大家,宋千里则皱紧了眉头。   “说什么呢。”楚翠有些不满地小声对宋元道,有的时候——并且是大多数时候,自己是可以随他高兴去做去说的,但是现在这状况……宋元未免也太乱来。”   “是啊,姐夫你还是说清楚,不然很容易让人误会。”楚越冷冷道。   “字面上的意思。”谁料宋元毫不退让,道,“沐儿是做不来委曲求全的事。”   “你!”楚越站了起来,愤怒地看着宋元,然后忽然笑道:“噢,我明白了,你是想让你闺女嫁给农民?屠夫?或者是低贱人?”   这气氛可谓是千钧一发,大家都以为宋元会站起来讽刺回去的时候,宋元却淡淡开口:“即便如此,也好过去富贵人家却要到处低头顺眉,既要仰仗丈夫鼻息,又要对大房以及自己的前几房卑躬屈膝,没有任何尊严。”   他这话说的又狠又毒,让楚越完全失去理智:“你!!”   楚越指着宋元的鼻子,见宋元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我女儿还没嫁人你找不出错”的样子,忽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你还真有脸说这个。”   “我怎么没有?”宋元挑眉。   “你虽说是娶我姐的,但是谁不把你当入赘看待?你自以为身负奇才,却连自己的儿子也考不过,若不是因为你‘嫁给’我姐,你连现在的九品官也做不到!还一天到晚自以为自己有多清高,其实我哪里不知道,你那么说,是因为嫉妒!就你那个样子,有那个大户人家好人家会向你女儿提亲?要我说……”他仿佛喝醉酒一样滔滔不绝,把所有人人竭力隐瞒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楚越!!!”楚翠的声音达到最高点,“你要是把我当你姐,你就闭嘴!你别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挑着刺乱说!”   楚风也皱眉站起来:“都冷静冷静,至于么。”   罗氏叹道:“造孽啊!”   听了楚越的话,宋元脸色越来越难看,等众人说完话,他慢慢站起来。   众人都很紧张地看着他,看他会做出什么事。   他缓缓道:“你说的那些,显然是你乱编的。说不过我就随便捏造证据,你真是可悲。”   说完,他就又悠悠地坐下去,淡然地吃着饭。   而众人都颇为目瞪口呆,就连楚越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你跟一个认准了一件事的人说话,显然没有用处。   于是楚越呆呆地坐下来,然后呆呆地看着刘燕安慰自己。   清昭也默默地盯着宋元。   宋元,神人啊!   就是不知,他是真的那么想,还是依旧自欺欺人……   55.母女   就在那种尴尬而让人无奈的气氛中,众人缓慢地喝着粥,等待真正的主人来到。   “情情,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忽然,外面传来一个柔柔的女声,是聂雪。   “啊?呃……我刚刚想进去,发现都是没见过的人,所以就等你。”另一个女声响起,估计就是聂雪的好友屈情情。   “一起进去吧。”楚纪的声音响起,众人都看向门口。   果然,楚纪领着两个女子走了进来,一个是聂雪,还有一个是没见过的女子,屈情情。   屈情情长的不必聂雪差,而且只画淡妆,穿着也比聂雪清素,教人看着比较舒服。   “爹。”“岳父。”“外公。”“爷爷。”一时间,喊声充满前厅,让清昭感慨人多的力量和麻烦。   “恩。”楚纪看了看众人,然后点头,以示满意。   接着,他如昨晚一般向众人介绍了聂雪,也让大家交她聂姑娘或者雪儿姐姐,顺便还一起介绍了一下屈情情。   关于聂屈两人的出身,众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又不好露出瞧不起的意思,只能笑着尴尬地打招呼。   “我开始好像听见了又人在争吵啊,怎么回事?”楚纪落座后,问道。   “人多嘛,难免有摩擦,小事而已,不用在意。”楚翠赶紧道。   “哟,你这小丫头倒会打官腔了?”楚纪笑了笑,也不再问什么,只随意地招呼着众人,偶尔问几个问题。   天知道众人多怕他问到有关楚纱宋沐的亲事。   还好,楚纪对女子一向不大关心,顶多算是比较和蔼,于是也只是多问了问宋千里关于他学习上的事情,让清昭有种恍然回到自己小学被老师盘问的时候的感觉。   “好呀,虎父无犬子。”听完宋千里的回答之后,楚纪笑道。   宋元谦虚道:“哪里哪里。”眼神却往楚越那里飘,意思是你看我说了你是乱说的。   然则,夸宋家人以及楚翠时一起夸宋千里,不过是楚纪养成的习惯。   哈。   +++++++++++++++++   楚越瞥了眼宋元,也懒得说话,闷闷地吃着菜。   聂雪吃饭时一直低着头,而不似昨晚那样明目张胆地盯着楚纪以及勾引他,大抵也是看人多,不敢太张扬。   而那个屈情情就比较奇怪了,她好像一直有意无意地偷偷看着宋元,惹的楚翠有些不高兴,而宋元自己则无知无觉。   “爹,两天后便是你和聂姑娘大婚之日吧,我看怎么来装扮的人都没有啊?”楚翠忽然道。   她的意思,是想当众人的面,悄悄指出楚纪对婚事并不上心。   谁料聂雪忽然道:“我一个卑弱女子,出身又不好,哪里还敢要什么排场?能嫁给老爷,便是我的福分……”   她声音细柔,低着头,一派温顺懂事地模样。   楚纪欣慰地点了点头:“是雪儿自己说不要什么排场的。她这么说,我也只好顺着她,不过来贴喜纸搞装备的人一会就到了,虽然她说不要,但该有的还是会有。而且礼服什么的,早就准备好了。”   说完,他满意地看了眼楚翠:“翠儿对雪儿倒是颇为关心。”   “呵呵,应该的。”楚翠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低头喝粥。   好一个聂雪,楚翠心中暗想。   ++++++++++++++++++++   自楚翠问出那个问题之时,罗氏就明白了楚翠的想法。她是看着聂雪和楚纪一路过来的,知道聂雪怀着什么心思,也知道楚翠的意思是什么。只是这下子好了,歪打正着,让聂雪在众人面前一表心意了。她想阻止,也没有用啊。   就这样吃完了早饭,罗氏又交待了一番众人的房间,然后便散了,就是楚翠和刘燕留下同聂雪说了会话。   虽然楚翠和刘燕的相公吵成那样,但两个女子毕竟还是拉不下脸的,于是只互相尴尬地笑了笑,便开始拉着聂雪问东问西。   聂雪装的天衣无缝,楚翠和刘燕对她也渐渐颇有好感,至少不认为她是一个狐狸精了。   罗氏正好看见,把自己的女儿叫了出来,带进房间,板着脸看着她。   “翠儿,你别被她的样子骗了。”罗氏叹息,“当初……我也被她这样子骗过,你以为她是温顺的小羊,不知什么时候她就会变为狼与豺。”   “娘……”楚翠愣了愣,“看起来她的确不像您说的那样。”   “恩。”罗氏点头,“当初,老爷因为别人的介绍去了那家青楼,他素来喜欢去那些地方,我虽知道,却也没什么阻止的念头,毕竟,也阻止不了。”   而且,烟花之地,楚纪能怎么样?去那里一夜风流,也好过在家和婢女不三不四。   “谁知,老爷竟第一次带人回来。”罗氏皱了皱眉,“开始她来的时候,看起来又乖巧又懂事,我就想,如果老爷要也无妨。可是,她的行为越发地假了起来,有时候当着我的面,就故意和老爷打情骂俏,有一次,我看见她居然在被老爷摸过肩膀之后,使劲地偷偷拍那里。”   她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只是在楚纪像娶她时有所改变,当时的自己还是花了点心思想阻止的,无奈当时楚纪沉迷她的美色,那个女子又乖巧,自己才没办法答应的。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答不答应,又有什么呢?   “啊?什么意思?”楚翠无比惊愕,“她怎么会那样?”   “恩,但是我估计,她是故意做给我看的。”罗氏摇头,“她想我就这样去跟老爷说,可是老爷又不是傻瓜,那聂雪当着他的面那么乖巧懂事,他怎么会相信我?聂雪就是想要我因此被老爷嫌弃。”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也活了这么久了,哪里会看不出这个,我也没说什么,就任由她去。只是她有时的确过分,当着我的面……昨晚,老爷明明知道阿风他们要来,却和她公然在前厅里……后来我们进去,她还故意弄的衣衫凌乱,我……呜呜……”   说到这里,罗氏忍不住哭起来,虽不见得是真心,但也有几分委屈。楚纪虽然爱乱来,但是从不在她面前做的太过分,她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那样的状况,让她情何以堪?   “娘……”楚翠见罗氏哭泣,赶紧拍了拍罗氏的背,“娘,您别想了。那聂雪不过是仗着一时的宠爱,怎如你和爹的相互依赖呢?何况,你有我们这么多子女,怕她作甚?”   “我不是怕,我只是心有不甘……哎……说的也是,有你们,我就够了,我这辈子,好歹也算有个盼头。”罗氏擦了擦眼泪,然后道,“你出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切记要提防着她。”   楚翠点头:“自然。”   罗氏想了想,又道:“你也劝劝你家的那个,都是一家人,他说的是什么话?当初你要死要活非要嫁给他,你一个姑娘家,却这么不听话,当时老爷连不要了你这个女儿的心都有,还是我死活劝下来。后来你哥哥帮了他,他虽然不成器,却也不至于让你们受苦,你爹才逐渐缓过来。可是你又要我们帮忙夸他,说他有用什么的,他没有什么大本事,却又心高气傲,被我们一夸,便更加不得了,你看,他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楚翠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他不对,可是我喜欢他又有什么办法?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再说这些也无益,我也只能旁敲侧击地劝劝他,他的性子……确是……哎。”   罗氏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也难做,只是这样下去不行。”   “恩。其实……我也就是觉着,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他可离不开我。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分量,说什么好听话,也只是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我们一家都对他这样好,他怎么离得开我?这样,他就不会纳妾什么的了……”说到这里,楚翠看了罗氏一眼,“娘,您别多想。”   “哎,我知道你的意思。”罗氏摇了摇头,“出去吧。”   “恩。”楚翠点头,“娘,我会注意的,您也小心些。”   “我知道。”罗氏点头。   楚翠叹了口气,推开门出去了。   罗氏看了眼楚翠离开的背影,轻声道:“还好,我有子女向着我……聂雪,慢慢来。”   56.清沐   罗氏说了,清昭和宋沐是一个房间,于是两人吃完早饭便一起离开了。   “刚刚那样,真不好意思。”宋沐叹气。   清昭知道她说的是宋元和楚越的争吵,摇了摇头:“哎,就像翠姑姑说的,摩擦是难免的,说什么不好意思。”   “呵呵。”宋沐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清昭和宋沐一同进了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颇大的床,够两个大人睡的大小。这样看来,晚上应该也不会挤。   只是清昭其实是有些为难的,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她一向都是自己一个人睡,不知今晚睡的着么……   宋沐也是一个人睡,却似乎没有这些担忧,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拿出针线,开始刺绣。   清昭上前看了看,是一只鸟立于树枝上,那鸟脖子微扬,好似在看着远方,栩栩如生,颇为灵动。   “好可爱的鸟儿。”清昭笑道。   跟赵素月学了那么久的女红,自己虽然也可以绣出一样物品的七八分味道,但是终究是不如烟柳的,现在再看宋沐,更是让人折服的巧手。   “是么,呵呵。”宋沐笑了笑,“你若喜欢,我绣好之后便送你。”   “这怎么好意思。”清昭摇头。   “哪里的话,我们是姐妹,区区一个绣品,有什么好计较的?”宋沐笑道,然后低头手中的活。   哎,姐妹……姐妹易成仇啊。   清昭有些黯淡地想。   忽然,门响了起来,接着传出宋千里的声音:“清昭?”   清昭愣了愣,然后应道:“哎!”接着跑了出去,打开门,见宋千里微笑着站在门口。   开始她就打算和宋千里说说话的,却因为宋元和楚越之事忘记了,现在见了宋千里,才想起有很多话没说,于是道:“我们去外面。”   宋千里也正有此意,点头道:“恩。”   于是两人便一同出去,往后院里走。   宋沐停下手中的针线活,看着两人的背影,眼神莫测。   +++++++++++++++++   “刚刚在前厅……”宋千里头微微低了低。   “得,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清昭打断他,“你和你姐姐呀,都是一样的,懂事过头了,什么事都要忧愁。”   清昭看了眼他,继续道:“那是你爹和纱儿表姐爹爹之间的事,和你们有什么干系?你看,翠姑姑和燕阿姨两人还不是聊着天?说好了啊,现在我们可别谈那件事了。”   宋千里笑了笑:“好。”   “恩恩。”清昭点头,“哎,如果现在流鸿还在,那肯定比较热闹。”   “是啊。”宋千里点头,顿了顿却又道,“不过……其实现在我比较希望他不在。”   说完这话,他把眼睛瞥向别处,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清昭大惊,这可是赤裸裸的暗示啊……就是说,我比较希望和你独处……   什么时候,这老实甚至有点小害羞的千里,也会说这种话了?   清昭惊讶地盯着宋千里看,宋千里开始没看她,半响,忍不住回头:“你盯着我做什么?”   他虽然不至于脸红,面上的窘迫之色却是显而易见的,清昭哈哈大笑:“好啦,我开始以为你不是宋千里呢,会说这种话……”   然后她顿了顿:“呃,其实,我也不是那么不喜欢听……”   哎,宋千里这么害羞,搞的她也忍不住脸红起来,说一句这么普通的话也都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和张乐在一起,情话听的不少,自己也慢慢的可以坦然听之,甚至偶尔说几句也很正常,而现在不知是真的被宋千里感染还是因为过了太久的纯情小女孩生活,说这话,也觉得甚是不好意思……   宋千里愣了愣,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然后轻轻地“恩”了一声。   他以前不爱说这些话,也不好意思说,如今见大人都在讨论这些婚事,他意识到清昭也快了,如果不早些说出口,只怕……   清昭见他应完之后就开始发呆,似乎在思索些什么,于是上前道:“你在想什么?”   “啊?”宋千里抬头,却见清昭红扑扑的脸蛋在自己面前,于是脸一红,撇过头道,“没什么……只是,我再想,如果不能和清昭在一起,我会很难过吧。”   宋千里,你强的。   清昭有些惊愕地想。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当初什么都不说,今个却一次性一步一步地说了出来,不知究竟是怎么了……   只是,自己该怎么回答呢?   说“那就永远在一起啊”?可是,自己虽然对宋千里却有好感,却似乎缺少一份很重要的感觉,那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却真真实实存在,让清昭觉得甚为不舒服,好像自己和他之间有一层厚厚的隔阂,怎样也过不去……   她虽然被宋千里感动过,也一起玩耍,彼此间不可谓没有感情,只是那究竟算什么呢……或者,只是自己太过敏感,把问题想的太复杂?又或者,自己只是觉得两人的年龄太小?如果是后者,那只要等到自己及笄之时,一切就可拨开云雾见月明,究竟是爱或不爱,都有定数了……   “恩,如果不能和千里见面,不能一起玩,我也会很难过的。”清昭笑着点了点头。   她这样,算是躲避了宋千里的问题吧。只说一起玩,见面,完全是从小孩子的角度去考虑的,宋千里只会当她还不够成熟,听不懂自己话中含义,而不会有所失望。   只是,自己这样对么?如果喜欢,就说出来啊,如果不喜欢,就干脆地拒绝啊……这样是否会耽误宋千里?罢罢罢,现在宋千里都尚未行弱冠之礼,那么,就给自己一个考虑的期限吧——等到宋千里考完殿试之后,不管成绩,自己要不就答应,当状元夫人豪华不断或是陪他寒窗苦读也无怨言,要不就说清自己不愿意,任他前程似锦和自己无关或是看他悬梁刺股也无动于衷……   在情感上,女人总是自私的,何况这关系自己的终身大事,总要严谨一点吧。这并没有耽误谁,不是么。   果然,宋千里听了她的话,愣了片刻,然后笑道:“恩。”   宋千里愿意等她长大,而她,也需要等自己的心做出抉择。   又随便谈了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清昭小声地说出了自己去李杜节的事,不过董洵光和林天阔之事她隐去了,只着重说自己打扮男装和那里的拥挤。   宋千里起先是惊讶,随后又津津有味地听着,然后他道:“恩,李杜节是颇为拥挤,不过只要找对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单独辩论,就会很有意思且受益良多。清昭,下次如果你还愿扮男装,我带你一起去吧。”   “好啊!”清昭点头,“不过说老实话,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呢。”   “说你?”   “是啊,说我一个姑娘家还到处乱跑,说我荒唐什么的。”清昭笑了笑。   “我又不是老古板……清昭你高兴就行了嘛。不过说真的,以后如果没有人陪,还是不要出去了,毕竟你是姑娘家。”宋千里道。   “恩,知道啦。”清昭道,“还说不是老古板。”   “我这是担心你。”宋千里皱眉。   “知道知道,我开玩笑的。”清昭笑了笑,然后看了看天色,“我该回去了,先休息一下。过两天是爷爷纳妾的日子,明天肯定有够吵,到时候肯定也睡不好觉吃不好饭,今天先准备好了。”   “恩。”宋千里点头,两人一同回到众人的房间之处。   +++++++++   进了屋,宋沐还在绣东西,那原本是一只鸟的树上,却多了一只鸟。   “这……?”清昭不解。   “鸟成双,尘缘良。”宋沐含笑道。   清昭愣了半天,才恍然明白她是说自己和宋千里,于是呐呐道:“呃……呵呵,多谢表姐。”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宋沐摇头笑道。   囧,她改变称呼了……开始是说,姐妹客气什么,现在是说一家人,分明是意有所指。   于是清昭叹气:“我先去歇息一下。”   “恩,去吧。”宋沐点头。   57.新人   终于到了楚纪和聂雪成婚之日,因为聂雪本是青楼女子,没什么娘家之说,楚纪肯大摇大摆让她进屋,已经算是对她很好很好,所以排场的确不大。   虽然大堂里是贴满了“囍”,到处也挂着红布,不过总体来说,却是比较简陋的。   这样也的确可以看出,聂雪说什么不要排场,完全是因为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有什么资格要排场?还不如自己先开口,还可以惹得楚纪称好。   因为坐轿是必须的,虽然聂雪早已在楚家入住,所以只是头一天晚上在客栈里象征性的让聂雪住了一晚,然后让人用小轿接了,从侧门进来。   罗氏冷冷地坐在大堂里,虽然是一身红装,脸色却是比雪还白,在红衣服的衬托下显得无比诡异。小妾进门,别说拜天地,连正当的地位也没有,起码,是要向大房奉茶的,如果丈夫的父母尚在,那就只需向父母奉茶,然后再向丈夫的大房行屈膝礼。   不过当然,很多人也没有那么遵守,毕竟规矩只是说的好听的,不算什么。比如楚风纳王如,两家离得比较远,总不可能还特意把楚纪请来,只是随意地行礼了事。对于他们来说,只是纳妾,不算大事,楚纪是不会去的。而楚风这次回来,则完全是尊重长辈的行为。   坐在罗氏身旁的楚纪老来风流,意气风发,头戴黑底红边镶红宝石的帽子,一身红衫,脸上笑意浓厚,看着聂雪来的方向。   那红轿慢慢在门口停下,聂雪在喜婆的搀扶下带着红盖头缓缓走近大堂。   这纳妾,是连堂都不能拜的。   而罗氏和楚纪两人一同坐在顶上的两个椅子上,等待聂雪的奉茶。   聂雪把盖头微掀,露出一张打扮的艳丽无比的脸庞,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拿过一旁喜婆帮忙端着的两个茶杯,分别敬给罗氏和楚纪。罗氏看了她一眼,然后闭了闭眼睛,缓缓接过茶,抿了一口就放旁边了。   楚纪则无所谓地喝了茶。   那喜婆笑道:“新娘入洞房喽~”   说罢,就牵着把盖头放下来的聂雪牵去喜房了。   清昭冷眼看着,她不说什么,也不想什么,只冷眼看着。看,这小妾地位有多低,为何却又那么多女子争着抢着要去当呢?看,这大房喝茶时多么尴尬,却为何都能容忍呢?如果是自己,哪怕是冒了天下之大不讳,也定不做妾,不容妾,更不能接受有二心的男人……   只是,这样的愿望真的可行么?清昭看了眼一旁神色如常的宋千里,暗想,是啊,除了我自己的心意,还有很多因素是需要考虑的。也许,自己还真只能去当尼姑了,哈。   接下来本该是喜宴,一贯的惯例是灌新郎喝酒,然后闹洞房什么的,可是现在都是一群儿女,面对自己的父亲,哪里闹的起来,于是都只是草草地吃了饭,敬了酒,然后楚纪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区了喜房。   罗氏坐在桌首,也不说话,就冷冷地看着众人吃饭。   “娘,你也吃饭啊。”楚翠轻轻地推了推罗氏。   “恩。”罗氏应了声,却是还是没有动静,只盯着众人。   “哎,妾这东西,总是会有的,娘您就放宽心罢。”楚风叹气。这么多天啊,他再不上心,也看出了些端倪。   “谁说的。”罗氏冷道,“除了你,你看阿越和阿元有妾么?”   “这……”楚风愣了愣,“也是啊,我都没怎么注意……”   楚风顿了顿,道:“阿越,阿元,你们怎么不纳妾?”   “哥!你这话说的……”楚翠皱眉,“非要纳妾不可么,瞧你,自己不好,还要别人跟着一起。”   “什么话,男人本就该三妻四妾。”楚风摇头。   沈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低头吃菜。   “我可怜的嫂子。”楚翠半真半假说了一句,倒也没人提起王如。   “燕儿身体不好,我没什么心思去纳妾,何况,我也不需要。”楚越抬头,说了一句。刘燕对他笑了笑,虽然因为身体不好而脸色苍白,脸上却是洋溢着无比的幸福。   “我无所谓。”宋元夹了菜,淡淡道。   “呵呵。”楚翠笑了笑。   “哎……其实,我现在也没那个心思,上次出了那样的事,要是再来两次,我还吃得消?现在还是先缓缓,有倩儿便够了。”楚风叹气。   “是啊,爹,我也觉得,有娘其实很好了,不用再帮我们找娘了!”清昭敢接接嘴。   “呵呵。”沈倩摸了摸清昭的小脑袋,“你这孩子。”   清昭见楚家人其实也并非那么花心,楚纪的遗传基因似乎只大部分给了楚风,楚越就还好,而楚翠也具有相当的“守护丈夫”的意识。   “那个……”忽然,一个声音弱弱地响起,众人一看,却是屈情情。   开始她一直坐在角落,也没有人注意,现在她忽然开口出声,众人都不解地看着她。当然,罗氏对她可没什么好脸色,她冷道:“怎么了?”   “我再想,好歹是喜宴,我们可以弄个行酒令玩玩吧……”屈情情柔声道。   “行酒令?哼,那是你们青楼人喜欢玩的东西罢,我是不会。”罗氏冷声道。   聂雪是不能太欺负,不然反而惹得楚纪不满,而撒气到她的朋友身上,却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这……”屈情情露出惊慌的表情,“不是的……”   “娘,的确不是。”一旁的宋元却忽然开口,“行酒令早古时便有,起先还是王公贵族之专用游戏,而后来逐渐发展,民间才慢慢传开的。文人雅士相聚,一般都会玩行酒令。”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就不知屈姑娘说的是何种?”   “哦,是拧酒令儿。”见竟有人帮自己说话,屈情情赶紧道,然后拿出一个青纱罩的小匣子,拿出了一个泥捏的小人,道,“就是把这个小人摆在中间,让行酒官先出一个上联或诗句,然后对着这小人随意一打,小人头倒向哪里,哪个人就要说出下联会对上那诗句,说不出的,就要喝酒。然后那人再出一个对子,再一打,如此循环。”   “恩,如此听来,颇有意思。”宋元点头。   “哎,可惜我们是俗人,怕是要不停地喝酒了。”楚风笑着摇头。   “哪里的话,不过是些简单的对子造句。”屈情情赶紧道。   “哎,反正是喜宴,总归是要多喝酒的,那就来吧。”罗氏见众人似乎有些想玩,于是道,“清昭不宜碰酒,就让她当行酒官吧。”   “我,我出不来对子啊!”清昭摆了摆手。   “什么话,你跟着赵先生学了那么久的课,连个对子也出不来?”沈倩皱眉。   “呃,我……我开玩笑的,等我酝酿一下哈……”清昭眼睛滴溜溜地转。   哎,她刚刚是因为一听到对子,就条件反射地想到了那些要借用古人诗句的穿越女,于是才下意识拒绝的,现在才想起来,自己是可以造句的嘛。   于是清昭清了清喉咙,酒令开始。   58.酒令   清昭眼珠子转了转,清了清嗓子道:“箫声若流水,流水若箫声。”   哎,这可不是什么好句子,完全是她自己随时想出来的。看宋元楚风等人一副轻松的表情,就可知这显然很简单,但她也尽力了不是……   念完诗句,清昭伸手打了打那个小小的泥人。   那泥人样子很好玩,看起来憨头憨脑的,下半身圆圆的,就像现代的不倒翁,清昭只那么一打,它就摇摇晃晃了一下,然后头指向了楚翠的方向。   楚翠愣了愣,笑道:“明月照芙蕖,芙蕖照明月。”   “行,不用喝酒。”清昭笑道。   楚翠沉思片刻,道:“雨入花心,自成甘苦。”   然后打了打那个小人,指向了楚风。   楚风道:“水归器内,各显方圆。”   接着他道:“石柱峰,峰上栽枫,风吹枫动峰不动。”说完,便一打那小人,指向了沈倩。   沈倩愣了片刻,摇头笑道:“该我喝酒了。”   说罢,轻轻饮了一口酒。   沈倩以前好歹是一家小姐,这对子不算太难,是真的对不出还是故意为之,却是另一番琢磨了。   既然沈倩对不出,那就让楚风再次打了小人,然后小泥人转向了宋千里。   宋千里微笑道:“锦绣谷,谷中置鼓,棒打鼓鸣谷亦鸣。”   “不错。”楚风笑着点了点头。   宋千里沉吟,看了看四周的人,道:“竹雨松风琴韵。”   是楚越被指到,他随意道:“茶烟梧月书声。”   接着,他道:“风流顾曲情如绪。”   这回,指向的人却是宋元。   宋元以无比轻松的模样道:“寥廓横空鉴若华。”   然后,他顿了顿,忽然朗声道:“压江流以扶地脉,远瞩高瞻,则见玉垒云开,峨眉月朗,夔门日射,剑阁烟消,郁郁葱葱,助全蜀山川,钟灵毓秀。”   囧,清昭大大的囧了。   这么长的句子,连记住都未必能记住……何况对对子?   果然,宋元念完之后,得意地道:“这样,不用这个泥人,就谁能对上谁不用喝酒,对不上的,大家一起喝。”   众人皆是无奈地叹气,然后喝酒。   却听得一声柔柔的声音响起:“我可以对。”   “哦?”宋元看去,竟是屈情情。   “凌井络而焕人文,闳中肆外,当如长卿赋丽,太白诗豪,坡老词雄,南轩学正,麟麟炳炳,为西川俊杰,播美扬修。”屈情情在众人压抑地目光中缓缓念出,声音虽轻柔,却是抑扬顿挫,透露着深深的自信。   “好!”本以为宋元会发货不爽的众人见宋元竟叫好,松了口气。   “多谢。”屈情情笑了笑,又道,“不过,为了表示对宋公子这么好的上联的敬意,我还是喝一杯。”   说完,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宋元笑了笑,道:“如此,我也该喝一杯。”接着,便也将手中酒倒入口中。   宋元如此豪气的样子倒确实少见,楚翠看了眼屈情情,笑道:“这个妹子倒是好文采,不知师承何处?”   “我……我没有老师,是老鸨培训的,然后就慢慢会了……”屈情情咬了咬牙,露出为难的表情。   楚翠笑了笑,没说话,但脸上的嘲讽却是显而易见。   她是故意问这个,想让屈情情明白自己的出身。   “英雄不问出身,屈姑娘你出对子吧。”宋元却道。   楚翠忘记了,宋元也是个没好出身的人。听楚翠这样说,宋元自然会帮屈情情说话,虽然这让楚翠有些不满,但总归来说是她自找的。   哎,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如何和自己争?而且宋元没可能跟别的女子在一起,自己何必多虑。楚翠暗想,然后道:“是啊。”   屈情情点点头,然后柔声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她这话虽然看似对着众人说,却是悄悄地看着宋元。   众人皆是一愣,这句子分明有些熟悉。   而宋元宋千里等人则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诗经·郑风·风雨》里的句子,而与其相邻的便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这……这显然是屈情情借由诗句,巧妙地表达了爱慕之情。只是,她是向谁表达呢……不过,只要想想看她之前的表现,便可以推得一二……   众人都不是傻得,都纷纷猜测出了她的意思,对背书不在行的清昭悄悄问了宋千里这诗什么意思之后,也明白了,于是一时间众人沉默了,宋元只淡淡皱着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屈情情本是娇羞地低着头的,见宋元那样,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怎么回事,没人接么?”忽然,楚翠冷道,“那我来吧。”   说完,她忽然看向屈情情:“屈姑娘啊,你和聂姑娘,谁为姐谁为妹?”   屈情情本以为少不了一顿责骂,楚翠却这般好声好气地问她话,她愣了愣,道:“雪儿比我稍微大一点,她是姐姐。”   “这样。”楚翠点头,“我接的是‘既见贱人,我何不喜?’”   她一说完话,屈情情的脸色就白了。众人微笑地看着楚翠,没一人为屈情情说话。当着正房的面向人家丈夫示爱,这女子未免太不把楚翠眼里,楚翠这样说她,自然是应该的。   “屈姑娘,你觉得我接的怎么样啊?”楚翠笑着问。   “呵呵。”屈情情只尴尬地笑了笑。   “既然可以,我就出对子了啊。大勾父,小勾婿,大小狐狸精。”楚翠缓缓道。   众人这才明白她问屈情情两人谁为姐谁为妹的原因。   说完,楚翠又道:“刚刚阿元出的那么难的对子屈姑娘都对出来了,这个也有劳你了。”   屈情情大窘,只连忙摇头:“不了不了,我不会……我,我喝酒。”说完,就赶紧端着酒喝了下去。   宋元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说回来……”罗氏忽然插嘴,“屈姑娘在很多方面和聂姑娘相似啊,难怪可以成为姐妹。”   “可不是么。”楚翠笑着接嘴。   两人一唱一和,屈情情无地自容到了极端,可是谁会同情她,不都是自找的么。   只是宋元听罗氏和楚翠的话,微微皱了皱眉,楚翠见他这样子,知他是心软,毕竟,哪个男人对于送上来的美食会真正强硬的拒绝?何况那人一副爱慕自己的样子,这肯定也让宋元微微动了心思。   于是楚翠道:“阿元,我喝酒有些多,我们回去吧。”   宋元顿了顿,点头道:“恩。”   然后两人便搀扶着走了出去,屈情情一直泪汪汪地看着宋元,宋元依旧只是瞥了她一眼,便和楚翠说着话,离开了大堂。   “该。”众人心里暗道,然后继续装作没事一样吃吃喝喝,只是屈情情再不敢说话了。   59.秘密   这事过了之后,屈情情也不敢再对宋元有所表示,宋元见她也跟没事人似的,让屈情情更是难过。   聂雪在楚家算是安定了下来,楚纪也宠她宠的厉害。罗氏渐渐也不说什么了,只冷眼看着,因为她发现,聂雪比自己还狠,自从聂雪有名分之后,她就想法设法地把以前和楚纪有所牵扯的人统统打发走了,而有些想接近楚纪的人,她则也用比罗氏更不留情的方法解决掉。   这样,罗氏发现有聂雪在时,基本除了聂雪没什么让自己烦心的事了,于是干脆也不再针对聂雪,任由她对付别人,自己倒也落得清闲。只是提防聂雪是必须的,自己的位置一定要稳住。   清昭有时也看见,已经懒得说什么了,也再没有当初的心思,当初自己看小茹死有点难过,是因为在小茹死之后处理的方法上看出了众人和自己的差别,而现在这样子,有什么好不舒服的?用句现实点的话,那些女孩子没存那份心,就没被聂雪整的那个结果。   本来楚翠是想把屈情情也赶走的,但是聂雪一直护着她,楚翠也不好动手,再加上马上到了年关,楚翠四人也该去宋家过年了,屈情情总不能跟去吧。何况,屈情情也乖了不少,楚翠便作罢。   楚纪知道了楚流鸿外出之事,也只叹道:“男儿志在四方”便不再说什么,让沈倩微微放心。   不过嘛,宋千里就比较苦了,就算在楚宅,后头一段时间也是抱着书本过日的,让清昭颇为同情,老是上街时偷偷帮他带好吃的。   宋沐似乎认定清昭以后是自己的弟媳妇了,没事就送清昭自己刺的东西,什么鸳鸯啊,并蒂莲啊,囧死清昭,但也只能收下。   到了将近年关之时,宋元四人便要离开,宋千里依旧只能叹息:“又是才见面就……”   “哎,这次可是一起待了将近两个月啊。”清昭笑,“不过嘛,过完年,你考完试,流鸿肯定也该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三人就可以又聚在一起好好玩玩了!”   “恩!”说起这个,宋千里也是满脸向往,高兴地点了点头。   “加油!”清昭心知这是宋千里考试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于是道。   “恩。”宋千里腼腆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跟着楚翠宋沐出去了,楚翠见两人说了挺久的话,笑道,“两个点点大的人,怎有这么多话要说。”   宋沐用手帕掩嘴笑道:“娘,两人怎么是点点大?这话说的。”   “哈哈,是我失言。”楚翠也一笑,然后在清昭抽搐的眼角的奉送下离开了。   等四人真正坐着马车远去了,沈倩上前摸了摸清昭的头:“清昭,你对千里……”   “我觉得千里挺不错的。”清昭老实回答。   “是么。”沈倩点头,“其实这孩子……我从小看他长大,自也知道他心性品行都不错,只是……哎,我们进屋吧。”   虽不知沈倩要说什么,但也猜得出大概的清昭点头:“恩。”   回屋时,清昭瞥见屈情情站在一旁的角落里,盯着宋元等人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而压抑。   清昭懒得多想,只道是屈情情还不死心,于是摇头进门。   过年依旧是如往常一样,只是多了聂雪屈情情,多了不常来的楚越和刘燕,却不见有多热闹,大抵是因为会闹的小孩子也都没来。   刘燕身体的确不行,一个月里有大半时间都缩在屋子里,天气越发冷时,她便真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而且最夸张的是,有时候清昭经过她的屋子,居然可以感觉热气从屋子里往外蔓延,还带着一股刘燕身上特有的药味。可见她的屋子里有多少暖炉,而她又是多么畏寒。   等到了除夕夜,刘燕才穿的厚厚的被楚越带了出来,然后众人一番行礼,等除夕一过,楚越又立刻带刘燕回屋,只剩其他人在前厅里说话。   “姐姐,吃菜。”聂雪笑着帮罗氏夹菜。   “妹妹也吃。”罗氏回笑。   聂雪和罗氏现在是真真正正的相敬如冰,既不互相试探也不相互说假好话,只是当着楚纪的面客套一下,两人也不互相对付,就像约定好楚纪的宠爱归聂雪,地位归罗氏一样,分工的很好。   不过,宠爱毕竟不如相对持久的地位,所以这僵局总有一天会被打破,就看是聂雪先沉不住气对付罗氏,还是楚纪出乎聂雪意料的先抛弃聂雪。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聂雪如果怀子或者什么的,恐怕罗氏就要动手了。不过罗氏动手也许不止因为这种情况,总之聂雪一威胁到她,她就会有所行动,就好像沈倩和王如,两人共事一夫十多年,最后才分出胜负。   过完年,楚风一家子也该回去了,乾镇的大小事务虽然由楚风交托开始的聂管家和信任的下属以及后来回去的宋元管,但终究是需要楚风的,何况住了这么久,怕是楚家都要生灰了。   一顿舟车劳累,终于回到熟悉的乾镇,熟悉的楚家。   小岑和聂管家早就守在门口,笑着等他们回来。见马车停下,也赶紧叫来人,把三人的行李什么的收拾好带进屋。   因为下人的打点,家里并没有什么改变,清昭一路奔回自己的房间,扑到床上,来回滚了滚,叹道:“还是家里最好……”   忽然,她发现床脚似乎有个什么东西。   清昭低头查看,是一个从自己荷包里掉出的小玩意,应该是刚刚蹦到床上去的时候掉出来的。   清昭把东西放回荷包,正准备抬头,却发现床底下似乎有个什么东西。那东西竟隐隐有点亮。   她好奇地伸手去掏,却因为那东西在太里面所以掏不出来,于是清昭非常英勇地用脚去勾,半响,从床底下勾出一个金灿灿的东西。   清昭大惊,把那东西拿起来,一看,竟是一个黄金。   而且观其色泽,似乎是很好的黄金。   怎么会有这个?清昭疑惑地想,自己似乎只在六岁生日那一年见过这样的黄金,还是楚越送来的,而且事后自己也交给沈倩打点了,那这是……   想起来了!清昭一拍掌,在那年的七夕节里,自己和林天阔互赠黄金了嘛……不过,人家送的是好东西,自己送的是镀金的……   当初因为发生的事情太过惊心动魄,所以自己也忘记了这回事,想来应该是当时从自己身上滚落,却没人注意,然后随脚踢进了床底下。   “哈。”清昭笑了笑,把那黄金放进自己梳妆桌上的一个小盒子里,“失而复得,福气,注定。”   说完,她又想起自己和林天阔打过的交道,发现似乎林天阔没有记得那年的事?不对,林天阔当初救了自己,应该不至于忘记,大概只是隐而不说,就像自己也没有跟沈倩提说林氏小老板是林天阔,更是当年救了自己的林暮霭。   这是秘密,秘密。   60.及第   春风才拂面,便有捷迅传来,宋家家仆快马加鞭地赶来楚家,说是宋千里已过会试!   听闻这个消息,众人都是一怔,然后由衷地为宋千里开心。   宋千里年方十四,便已过会试,着实让人羡慕,具体如何,端看未来殿试,他已是两场第一,若是殿试第一,便是三场第一,可谓一路顺风,进士不在话下,怕是连状元也……   现在宋千里声名远扬,宋元简直是笑到合不拢嘴,所以才这么着急地让人向楚家传信,怕是楚越楚纪那里,也都该得到消息。   不过楚风家多一条消息,就是等宋千里应酬完一些乡绅啊同为举人的人之后,就来楚家长住,准确地说,是宋元一家四口都要来住。毕竟楚翠和楚风关系最好。   而且算算时间,再过不久,怕是楚流鸿就该回来了,楚流鸿走的这四五个月里,只寄回过三四封家书,连一个月一封都没有到,让沈倩连连说男孩子心粗,不懂家人之思念。   大约过了十天左右,宋元一家便坐着马车来了,宋元比宋千里还显得高兴,喜气洋洋的,说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阿元,翠儿,千里,沐儿。”楚风挨个叫完,然后叹道,“千里真是争气!让我好生羡慕啊……阿元翠儿,你们怎么都没大摆筵席请客呢?”   “哎,等千里过了殿试,流水宴是必须的。”宋元摆了摆手,说完,又摇头,“不行,若是过了殿试,露出奢华的气质,那必然不受圣上器重,恩,摆宴席的事,还是要以后再说。”   楚风失笑:“我这不就随口一说,你考虑的真是多。”   “哈哈,应该的。”宋元大笑,然后道,“站门口做什么,我们进去吧。”   得,宋元现在真的是抬起头挺起胸了,笑都比以前豪爽,而且说的话也自信心爆满,搞得像楚家是他家一样……   楚风倒也不计较,道:“恩,进去吧。”   宋千里虽然不若宋元那么开心,但微扬的嘴角也证明了他的心情不错,见清昭笑着看着自己,他忙悄悄与宋元拉开距离,走到清昭身边:“清昭。”   “不错不错!”清昭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厉害啊……”   宋千里只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进了屋,众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讨论的话题当然都是关于宋千里的,沈倩本就想念着楚流鸿,这回见宋千里又过会试又是乖巧,不停地道:“哎,千里真好……”然后话一转,“不像我家那个,本就没什么出息,还跑的不见人影……”   “话不能这么说,”楚翠笑着摇头,“嫂子当初不是都答应了么,现在怎么还念念叨叨的做什么?”   “是那皮孩子不听话!”沈倩叹气,“算了,今天这么开心,不说他了。”然后看向千里,“千里啊,你和他一起长大,怎么就没调教他呢。”   楚翠噗嗤笑道:“嫂子不是说不提流鸿么。”   “诶,你瞧我。”沈倩无奈地摇摇头,“说不管,但心里始终是……”   “我知道我知道。”楚翠点点头,“千里,你说说,为什么不帮着你舅妈看着流鸿。”   宋千里笑道:“他那么皮,我怎么管的动他?”   众人又是一番大笑。   “哎,不过说回来,千里的确是不错。”宋元笑了笑,一副深思已久的模样道,“哈哈,我其实嘛,觉得他年纪尚小,如果不过,也不能说什么,没想到他这么争气,哈哈。”   真这样才有鬼……众人心里都是默念,面上却也只能笑:“哈哈,是你对千里太没信心了,千里这样子,显然以后是状元的模样。”   “哎,你们说归说,别当着千里的面说啊。”清昭不满地插嘴,“该让千里有多少压力啊,应该要让千里放轻松,放轻松!”   “哟,清昭不错,还会护着千里啦?”楚翠打趣道。   “什么啊,我是实话实说。”清昭摆了摆手。   “哈哈,知道,逗你玩的呢。”楚翠笑着摸了摸清昭的头,“不过我觉得,千里听了应该会挺高兴……”说罢,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千里,千里一愣,腼腆地笑了笑,不说什么。   两人的青涩模样,让楚翠心情大好,嘴角咧的越发开了。   “翠儿,你就知道说这些有的没的,男儿当有一番作为再想儿女之事。”宋元插嘴道,虽不至于显现出对清昭的不满意,但还是带了几分拒绝的意味的。   “呵呵,是呀。”沈倩点头。   这两人都各有意思。   宋元是想,如果千里过了殿试,最不济也是进士,到时候真想和清昭有什么,还不是顺手拈来的事?所以才这样说。   而沈倩是想,虽然宋千里现在看来是前程似锦,但难保忽然殿试一直不过,不是有两个活生生的例子么,一个是宋元,十三岁当秀才,曾出名过一段时间,现在看看成什么样子了。还一个就是赵素月的弟弟赵丹枫,那时候沈倩曾无意中和赵素月聊到过赵丹枫,才知赵丹枫竟一直卡在会试上,今年也不知如何……   如果宋千里也这样,那清昭岂不是吃亏?还是等出了结果再说,至少现在不急,不急。   “恩,我也觉得。”清昭随口应了一句,她本来就有这思想——准确的说,一般人都会这样想吧,先立业,再成家,不本就是定理么?   这样一说,众人没什么反应,宋千里却愣了愣,有些复杂地看了眼清昭,但也只是眼神复杂,没说什么。   清昭有些奇怪地回望,心想他看自己做什么。   一直没说话的宋沐道:“我也这么觉得。而且千里如果有一番成就,那我这个当姐姐也好享福啊。”   “这话说的倒是不差。”楚翠点头,“以后呀,我们都靠千里……哈,不说了,不然清昭又该不高兴了。”   “唔……”清昭挠了挠头,没说什么。   一伙人又随意地说了很多,最终确定要住久一点,起码要等楚流鸿回来再走。   忽然,出去拿东西的小岑急急忙忙跑回来,呼着气:“老爷,夫人……”   “怎么了,这么急躁?”沈倩皱了皱眉。   “三少爷!三少爷回来了!”小岑指着外面,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道。   闻言,众人都是一惊,沈倩急忙站了起来,看向外面:“流鸿回来了!?”   说罢,赶紧往外走去,其他人对视一会,也赶紧出去。   才走几步,便碰上了进来的楚流鸿。   61.游子   才走几步,便碰上了进来的楚流鸿。   不过半年不到的时间,他的变化却大的超乎众人想象。   本来习武之人就身强力壮的,他这半年也不知是去了什么,原本还算白的皮肤变成了古铜色,却更添几分男子气概。   他长高了不少,眉目之间也少了从前的皮皮挫挫的感觉,而是显得颇为稳重,甚至有几分威严的感觉。   他穿着很普通的布衣,肩上背着一个暗色的包袱,微笑地看着众人。   “流鸿……”沈倩愣愣地看着这个分别许久的儿子,眼泪霎时就掉了下来,她忙用手帕擦了擦眼角,道,“你这死孩子,总算知道回来了。”   “流鸿!”清昭和宋千里则是开心地笑道,还朝他挤眉弄眼。   清昭上前,发现自己竟需要抬头看楚流鸿了,于是笑:“好哥哥啊,你莫不是真去哪里做苦力了?怎么长的这么快……”   “去你的,半年了,嘴巴还是这么坏。”楚流鸿笑着推了推清昭,瞬时那种严肃的感觉便不见了,恢复了昔日那种感觉。   然后楚流鸿赶紧上前拍了拍沈倩的手:“娘,您哭啥,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你还好意思说!”沈倩皱眉,眼角泪花未散,“五个月才四封信回来,而且每封都含含糊糊语焉不详的,连自己在做什么也不说!”   “哎,我这不是不知道写什么么。”楚流鸿挠了挠头,“而且你看,现在我回来了,可以慢慢说给你们听嘛。”   “哎!你啊!”沈倩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爹。”见沈倩没事,楚流鸿上前,乖顺地喊楚风,“让爹担心了!”   “我是不担心你!”楚风虽然语气不好,但嘴角却带着无法压抑的笑容,“不过嘛……半年不见,你这孩子倒的确是训练出了几分味道,不错不错。”   “开始我们还在讨论你呢,你就刚好回来了。”楚翠含笑道,“流鸿真是成大小伙了。”   “姑姑,姑父。”楚流鸿笑了笑,他的嗓子已经开始有些沙哑,估计是到了变声期,但听起来也不差。   宋千里皱着眉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然后撇了撇嘴。   见宋千里的行为,清昭暗自笑了笑,悄声道:“别急,他本来就不算正常人,你和他比个什么劲?”   宋千里大抵是没料到自己的行为竟被清昭看了去,面上一窘,然后道:“我,我没急。”   “嘿嘿。”清昭笑着挑了挑眉,不做声。   “好了好了,都别围在这里了,大家进去吧。饭菜还没收呢,流鸿你要不要先吃一点。”沈倩挥了挥手。   “好啊好啊,我刚好饿了,哎,我可是快马加鞭赶回来,想念着你们呢!”楚流鸿说着俏皮话。   “真好意思说……”众人鄙视他。   楚流鸿挠了挠头,不敢说什么了,跟着进了屋。   小岑早就伶俐地添了碗筷,盛了满满一碗饭,摆到楚流鸿面前:“三少爷快吃!”   楚流鸿笑了笑,开始像以前一样狼吞虎咽地扒饭。   “说是说有味道了,吃饭还是和从前一样,不,比以前更恐怖了。你悠着点吃啊,又没人和你抢!”清昭笑道。   “习惯,习惯。”楚流鸿嘴里还有饭,口齿不清道,“有时候我们干活,慢了就吃不到第二碗饭了。”   气氛忽然沉默下来。   自觉说漏嘴,楚流鸿马上不说话了,只埋头吃饭。   “你刚刚……说什么?”沈倩迟疑着问。   “哎呀,没什么。”楚流鸿摇了摇脑袋。   沈倩忽然把他的手掌一翻,一看,厚厚的茧子。   虽说以前流鸿习武,有时候拿枪弄棒的,总有些老茧,但现在这老茧可是厚厚一层,显然是干了一段时间的苦力。   “你,你这……!”沈倩嘴角一撇,竟似又要哭出来。   “娘,您别哭啊,这没什么。”楚流鸿赶紧道。   “是啊,倩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出去本就是为了训练自己吃苦,你哭什么?”楚风安慰道。   “我知道他是去历练,可我不知……”沈倩深深吸了口气,叹道,“也罢,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来,说说你这半年都怎么过来的,做了什么?”   “我啊?”楚流鸿抬头,把饭全数咽下去,开始说道。   “我开始呢,先去了一个乡下地方,在那里做了近两个月的农务,当时正好是秋天,到了收割的时间,他们缺人,也就让我帮忙了。也就是帮忙收割啊,翻地啊什么的。   “然后后来大家逐渐闲下来,我帮忙的赵老头家的儿子刚好在过年的时候回来了一趟,他说他在城里做工,虽然辛苦,但待遇还算好,我就刚好跟着去了。是帮一家粮店抗米的活,偶尔也要抗抗其他东西,不过我力气本就大,做起来还算轻松,就是那里虽然是粮店,可老只给一点饭,我们都要抢着吃。”   说完,他嘿嘿一笑:“娘,您看,我也没吃什么苦啊。”   “这还叫没吃苦?!”沈倩瞪了他一眼,“你是要心疼死娘!”   不过她也明白了为什么楚流鸿只寄那么点家书回来,一是太忙,肯定一休息下来就要睡觉,二是钱不够,怎么让人带回来……   想到这里,她皱眉道:“你说你好好一个少爷,出去吃什么苦?”   “别这么说,我真的学会不少东西,也看了很多事,我觉得,我还是有些改变的,虽然不知你们看出来没……”说着,楚流鸿又不在乎地一笑。   “我只看出你还是很闹人。”清昭笑着搭嘴,也是为了缓解沈倩的情绪。   楚流鸿偷偷朝清昭做了个鬼脸,忽然问道:“今日的饭菜好丰盛,莫不是有什么好事?”   “对了对了,都忘记跟你说了!”沈倩道,“是千里过了会试!”   “噢?!”楚流鸿挑了挑眉,笑嘻嘻地勾着一旁宋千里的肩膀,“千里,不错啊,我当初走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宋千里挑眉回他四声笑,顺便把他的手拨下来。   “你还好意思说!”沈倩道,“看人家千里,不过大你一岁,已经有如斯成绩,你自己呢?”   “我和千里走的方向不同嘛,比不得,比不得。”楚流鸿笑着摆了摆手,“不过,我出去的这段时间,武功和实际经验也进步不少,我是打算开个武馆了。”   “这样也好。”楚风点头,“你休息一段时间之后,我去帮你挑地方,不过你年纪尚小,怕是很难出名。”   “没事,我去人家武馆里踢场子,就可以出名了。”楚流鸿大大咧咧地说。   “死孩子!”沈倩敲他脑袋。   “说笑嘛……”楚流鸿揉着脑袋。   过了一会,楚流鸿像是做了重大决定一般,沉声道:“爹,娘,其实我会提早回来,是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什么?”见他神色严肃,沈倩和楚风疑惑道。   “我要娶媳妇。”楚流鸿一抬头,古铜色的皮肤竟隐隐露出一些红色。   62.别时茫茫江浸月   “我要娶媳妇。”楚流鸿一抬头,古铜色的皮肤竟隐隐露出一些红色。   “什么?!”众人俱是一惊,沈倩更是张大了嘴,半响才合上。   “哥!你才出去多久,就想着要女孩子了?”清昭也惊讶道,“你是看上了谁?隔壁的王大妈的女儿还是孙大婶的甥女?”   “都不是……”楚流鸿摇了摇头,“是我从外面带回来的……”   “你真出息!”清昭由衷叹道。   才多久,居然就拐了一个女人回来?什么样的女人,有这样奇异的眼光,会看上在打工的楚流鸿……   倒不是清昭看不起楚流鸿,只是楚流鸿去了外面,必然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的----而且其实,他区区一个七品官的儿子,也没什么身份。既然那样,肯定以一个下层工作者的样子出现在那个女孩子面前的,现在可不比现代老有孔雀女凤凰男,女方对男方的身家是相当看重的,能看上楚流鸿,一种是真的很喜欢他,还一种,就是自己的地位也相当低。   “噢,我猜到了!”清昭拍掌,“难道是你口中那个赵老头的孩子?”   “他只有一个儿子!”楚流鸿嘴角抽搐。   “这可说不准……”清昭喃喃,忽然就想起某个被传有断袖之癖的人。   “被你气死……”楚流鸿眼角一抽,不再理她,看向其他的人。   其他的人可不如清昭有那么好的接受能力,尤其是沈倩。清昭能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她也认定楚流鸿带回来的定然是什么低等的女子,于是心中隐隐不悦:“究竟是什么人家的女子?”   “其实,吴婆见过她……哦!清昭,你应该也见过她!”楚流鸿像是想起什么,一拍掌。“就在你被绑架的那一年七夕,她和我一起说话的,后来吴婆出来了,你被绑走了。但我想,你当时应该是和吴婆一起躲在那里偷看地吧!”   “哈?”清昭皱了皱眉,细细回想,半响,惊讶道。“江侍郎的大女儿,江浸月?!”   “对!”楚流鸿点头,脸上洋溢出幸福地微笑。   听清昭报出“江侍郎的大女儿”时,众人的呼吸已是一滞。再听楚流鸿点头确认,众人已是隐隐头昏。   “清,清昭啊。你是不是说错?真的是江侍郎江青的女儿?”沈倩拍了拍胸口,问道。   “哎呀,我怎么会记错。”清昭摇头。“她自己亲口说的呢。”   “是啊,娘。我去过她家了,是江侍郎的女儿。她还有一个弟弟,叫江浩则。”楚流鸿笑了笑,全然不知这是天大地好事。   “那,江侍郎同意了?”楚风皱眉,缓缓问道。   “他开始不同意。后来我按浸月教的,说了一番好听话,他就有些松动,然后说,要考虑一下,最后我走的时候,他说让我回家,过一段时间就带着浸月一起来,和你们见见面,然后决定要或不要。”楚流鸿道。   那江浸月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竟教着楚流鸿哄自己的老爸,看来也是个有主见的主。而且对楚流鸿,应该也是真的上心了。   忽然听得这样的消息,楚风沈倩俱是又惊又喜,没想到楚流鸿这小子虽然看上去有些憨,却竟让那样好世家的姑娘倾心,真是想不到,想不到。   宋元本来在为宋千里的事得意,忽然听得楚流鸿竟攀上了这样的好人家,要知道,那江侍郎在朝中地位是仅次林宰相的,而且最近在皇上跟前正当红,如果楚流鸿真和江浸月成了好事,那楚风肯定要受提拔……思及此处,他非常的不开心,于是只沉着脸不说话。   楚翠是真心高兴,一时也没发现他在闹情绪,而宋千里更是和清昭一起拉着楚流鸿问东问西,没注意到他。   他于是一扭头,独自生闷气。   “你和她是怎么确定心意的?难道,你们自从那年七夕之后就一直还有联络?”清昭好奇地问,其他人也好奇地看着楚流鸿。   不过不像啊,楚流鸿很少出门,不至于老和江浸月见面吧,而如果说是飞书传信互表心意,那更不实际了,楚流鸿的字和文化水平……哎,不说也罢。   “没,没,没。”楚流鸿摆手,“如果我和她老见面,肯定会和你们说的。”   “也是……”清昭点头。   “那年之后,我也就没见过她了,虽然我觉得她挺好看,但毕竟只是见过一面,早忘得差不多了。”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对清昭一笑,“好清昭妹妹,你见了她,一定会羞愧死的。”   “去,继续说。”清昭翻了个白眼。   “开玩笑嘛。”楚流鸿笑了笑,“我那时候在扛米,是送到城郊一个大户人家去,路上偶尔有些抢匪什么的,不过我都一直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后来那里的人都认得了我呢,有些人还老请我吃饭,嘿嘿。”   “你这孩子,没受伤吧?”沈倩担忧地问。   “没,他们怎么打得过我。”楚流鸿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那一次,我又看见几个人拦住了路上的一辆马车,车夫已经被杀了……而且更可恶的是,他们接着还不走,说要把车里的姑娘拖下来玩一玩。”说到这里,楚流鸿眼中露出严重的不满。“然后我就走上前,把那几个抢匪打走了,不过我太生气,忘记把他们抢的钱拿回来了。我一看,车里的姑娘正围成一团发抖,估计是被车夫的死和那几个抢匪吓着了,我就想吧,如果我就这么走了,那几个抢匪一会又来怎么办。   “所以我就站在车外等,等那姑娘冷静下来,我就喊了她一声,她开始没理我,后来支了声,我说她现在怎么办,她说不知道,我说那就先跟我回去吧,我帮忙想办法。她开始估计不相信我,就只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不过我就这样认出她来了,我说,你是江浸月姑娘吧。然后她就看着我,我就说了七夕的事,她大概也是渐渐回想起来了就答应出来了。”   “诶,等等。”宋千里打断,“怎么你一眼认得出她,而她没认出你啊?”   众人本来听着这个离奇的故事,神都被勾了去,忽然听宋千里这么一问,从恍然也看向楚流鸿等她解释。   “哎,她漂亮呗,虽然过去这么久,还是那么漂亮,我当然记得她啦。”楚流鸿恬不知耻地说。   “……”众人示意他继续。   “她虽然出来了,腿却已经吓软了,走不动。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也没办法,我就背着她走回了粮店,用自己仅存的一点存款去帮她弄了好点的客栈让她住,后来我叫她说了家里的地址,再向老板借了钱,让人帮她送了家书回去,等她家里人来接她回去。这段时间,我没事就陪着她,然后也就不知不觉的……”楚流鸿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然后她家人来接她的时候,你也跟着一起走了?”清昭接到,忽略了“我们彼此逐渐喜欢上”的这个问题。   “是啊。”楚流鸿点头。   “妙绝,妙绝……”清昭鼓掌,“说书先生说的故事怕都没你这么精彩啊!”   想不到,英雄救美如此老套的戏码,这样听起来却也挺有意思。   “是啊。”沈倩也缓过神,点头,“我以前老说流鸿爱管闲事,却没料到,竟管出一个媳妇了……”还是这么好的媳妇。   “嘿嘿。”楚流鸿挠了挠脑袋。   “对了,江侍郎他们何时过来?”楚风忽然问道。   “不知道,不过浸月暗示我,怕是就这个月了……”楚流鸿道。   “什么?这么快?”沈倩惊道,“那要快些准备……”   “倩儿。”楚风拉了拉她,“能准备什么?我们就这样罢。”   “也是。”沈倩笑着点了点头,“看我。”   “你这也是为了流鸿。”楚风笑着拍了拍她。   于是,众人便开始忐忑地等待江侍郎一家的到来。   63.侍郎   因为说了江侍郎他们是这个月之内来,楚风虽说是不用准备,但心里还是有些在意的。沈倩也早早地派人清出了四间房间,江青,江浸月,江浩则,三人一人一间,还有一间则是留着看万一江青带了什么女人来……   身为最主要人员的楚流鸿对楚家众人的紧张毫无察觉,每天和清昭千里玩得不亦乐乎。   清昭听了江浸月的故事之后,深深觉得女子难做,于是让楚流鸿教自己一点傍身的功夫,可是她已经十二岁,而习武是要从小开始,何况以前清昭在楚家也是没吃过苦头的,学了几次就累到一挨被子立马呼呼大睡的状态。于是宋千里开始学,结果不言而喻,宋千里一届书生,自是也累到不行。   “野蛮的东西,我们还是不要尝试了……”清昭看着一旁累呼呼的宋千里,扶着腰喘着气说。   “不行。”宋千里却摇头。   “哈?”清昭疑惑。   “万一以后你有危险怎么办?”宋千里认真地说。   清昭心头一暖,也不再阻止他,自个跑到阴凉处喝茶去了。   没事的时候,楚风和沈倩会问楚流鸿,江青是个怎样的人,江浸月又是怎样的女孩。   楚流鸿皱眉:“我也不大清楚浸月的爹是什么样的人,我和他只谈过一次,他挺严肃的,老用鼻孔看人,呃,不过我说了我救了浸月以及爹是乾镇的县令之后,他脸色稍微好了点。就是一直打量我,后来就说要来看看了。至于浸月嘛,当然是好姑娘,长得漂亮人又好……”   沈倩和楚风没心思听下面的,只暗想看来江侍郎很不好对付啊……   过了此月,江侍郎却还是没有来。   而就当沈倩和楚风以为一切只是楚流鸿做的梦的时候。江侍郎一家三人,来了。   江青没有如沈倩所想带其他女子来。据说江青的大夫人早死了,身边一直有很多女人,只是他这人很随便,对女子尤甚。从他出门也不带一个出来的行为看来,的确是如此。   那天一大早,小岑正坐在门口发呆,远远瞧见了一辆豪华的马车驶来,一个面容严肃的年纪颇大的男子掀开了车帘看着这边。小岑机灵,立马站起来,对还在前堂吃饭的众人喊:“江侍郎他们好像来了!”   一听江侍郎来了,众人皆是一怔,而楚流鸿则高兴地一丢碗筷:“浸月来了!”   说完就想冲出去。   沈倩一拉他衣服,摇了摇头:“别急,要有样子。不然怎么让别人安心把女儿托付给你?”   楚流鸿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叹口气就慢慢和众人一起走出去,还努力做出沉稳的样子。   果然,那马车咕噜咕噜地在楚家停下。车夫先下来,伸手把上面的人一个个接下来,先下来的是小岑开始看见的那个男子,应是江青,然后是一个面容秀丽,气质端庄的姑娘,看起来和烟柳差不多大,见了众人,悄然一笑,便也安静地不做声。见了她,楚流鸿眼睛一亮,张口就要喊她名字,又想到沈倩的话,于是咽下了。   最后出来的是一个摇着金扇子的男子,年纪与千里应无差,长相也不错。   本来嘛,江青的确如楚流鸿所说,有些傲慢的神色,但毕竟还是有些尊重的意思的。而这个小子一下来,就正宗抬起头,用鼻孔打量着众人,好好的一张脸让人觉得万分不爽,看来应是那个江浩则。   江浩则的名声比林天阔还差,不过他是正宗的坏名声,正宗的纨绔子弟。据说他年纪小小,找女人却比自己爹找的还勤快,当初江青教训过他,却因为他是独子也无奈何。而且江浩则比较让人不齿的地方是,他一直不肯娶妻,却纳妾无数,先有妾后有妻,实在是大不敬的行为,何况他才这么大。只是因着他的身份,贴上去的女人也不少,他亦是来者不拒。   这些事早在他们来之前清昭就知道,毕竟沈倩和楚风有在很积极的打听,当时清昭就觉得这父子是一对渣,现在见了,对江浩则的感觉更是降至谷底,心想还好只是楚流鸿要娶江浸月,江浩则跟着来玩,不然要是他一天到晚在眼前晃,怕是怪膈应的了。   “这位该是江青江大人吧。”楚风微微一笑叫道,语气里有尊敬却并不露出狗腿的感觉。   江青听了,也不板着脸,露出一点笑容,虽然也很勉强:“正是。你便是楚流鸿的爹,楚风?”   这语气不算和善,但到底还有些礼貌,于是楚风点头:“恩。这是我妻子,沈氏,这是四女儿清昭,这是我妹妹一家人。”他手一一指去,一一介绍道。   那江青神色淡淡的,也不知在没在听,只点了点头:“我的儿女,怕是不用介绍了吧?”   “是啊,呵呵。”楚风笑了笑,有些尴尬,“快进屋吧。”   江青看了众人一眼,点头:“恩。”   大人们走在前面,楚流鸿故意放慢脚步,逐渐挪到江浸月旁边,轻声道:“浸月,你总算来了。”   江浸月见他开心而憨厚的模样,也忍不住轻轻笑了笑,然后小声道:“你别靠这么近,我爹就算没注意,我那坏心眼的弟弟也看着呢。”   楚流鸿叹气:“这样也要偷偷摸摸的。”   江浸月柔声劝道:“熬过了就好。”   见江浸月这样说,楚流鸿便也不再抱怨什么,悄悄地又和江浸月拉开距离,然后慢慢准备往前面靠。   忽然,本来走在江青旁边的江浩则一回头,看了一眼楚流鸿,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然后又转头。   楚流鸿愣了愣,又慢慢靠到江浸月身边去:“浸月,你那个弟弟还是那么不讨人喜欢。”   “哎,到时候你又不用和他住一起。他就是那性子,从小被惯的。”江浸月失笑,然后轻轻推了推她,“你快走。”   楚流鸿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于是一笑:“恩。”   江青一直打量着所有楚家的人,除了楚流鸿。想是对楚流鸿已有所想法,不需要再观察,现在就看楚家人如何了。   这事毕竟关系着楚流鸿以后的日子,若是能娶到江浸月,江青不可能不会提拔他,到时候就算流鸿不想当官,在京城开个武馆总是好的吧?到时候自己一家人肯定也会……想到这一层,沈倩和楚风便不觉地有些紧张,于是只能装作没看见江青的目光,并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镇定而有气度。   清昭对这事不是很上心,毕竟她也做不了什么,虽然也为楚流鸿暗自担心,可终究没楚风沈倩那么在意,于是随意地走着。忽然,她发现一道视线一直贴着自己,偶尔消失,过一会又回来,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清昭猛的回头,发现那视线来自右边。   是江浩则那个小人渣。   64.知道   准确的说,江浩则不仅盯着自己,偶尔眼神还往宋沐那边飘。   那边宋沐也不是傻的,哪里不晓得江浩则看自己?只是碍于礼节,只当做不知道,低着头。   见清昭看向自己,他非但不窘迫,还对清昭嘿然一笑,分明相当的无赖。   清昭一看就知道这人打什么主意,而且还想一打还打两个。   清昭正准备冷笑,忽然想到小说里那种花心少爷不是都喜欢特别的人么,于是强压弯起的嘴角,也学宋沐的样子低下头做害羞状,心里却在诅咒:小心以后长针眼……   虽然这样好像有点不厚道,但清昭对他,委实是没有一丁点好感,甚至可以说,从第一眼,就觉得很不舒服。   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后来的张乐的样子,让人很不爽。   江浩则见清昭也低了头,没注意到清昭脸上别扭的表情,于是撇了撇嘴,暗想这两个都只是普通的小家碧玉,没意思,没意思。   于是他也不再太过分地打量两人,只随意地看着。   恩,那个看起来大一点的看上去比较端庄,长相不赖,而且被自己看了,脸还有点红,看上去就是受了特别严谨家教的,应该和那个钱家大小姐差不多,这样的话,应该也比较懂事,纳回去倒也不碍事……   至于那个小的嘛,不行不行,看起来有点发育不良,虽然似乎很可爱,但是不符合自己选女人的标准。在床上估计也不够妩媚,最多就像百花楼的婉婉,可爱有余,风韵却差,而且搞不好很喜欢闹着争宠,顶多就在这里玩玩……   如果清昭听见了他心里的想法,恐怕会忍不住把他踢到后院那个池子里吧。   当然,被他这样乱瞄的清昭心里,已然有这种想法。   一行人进了前堂,楚风让江青先坐好,众人也纷纷坐下。   “咳。”江青轻轻咳嗽。“我想,也不用再说什么客套话了,我就直说来意吧。”   “诶。”楚风心中一紧,点头。   “浸月这孩子,虽然挺听话,这事上却颇为坚持。她也有这么大,而且我们家里嘛,你们也是知道的,这总不好闹大是吧。”江青叹气,然后补加一句。“本来,我们都打算和孙家长子----孙家长子你们该知道吧?孙培,就是孙韵的哥哥。说回来,和你们也有些关系呢。”   孙韵就是那个孙太后的妹妹,林定涛的正妻。   “噢。如何呢?”   “本来,他都向浸月提亲了,我们也准备答应了。可是浸月就是不肯!她从小很少拂我意思,这次却这样。我也没办法……而且楚流鸿和她之间的认识也挺离奇,这哪个女孩子经历了那事,能轻易放下。”   也是,在最绝望的时候,一个男子来救自己,虽然未必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却一定是自己心中的盖世英雄。而那盖世英雄,自然也要娶自己。   “可是吧……你们也知道,我们家里嘛……我说这话,不是瞧不起你们,只是你们也知道……”江青说话的内容越来越那什么,虽然口气还算好,只是这是显然的鄙视啊。尤其那一句一个得“你们也知道”让清昭想到了最开始工作时,自己的上司也老是高傲地抛出“you know?”   “我们知道……”楚风点头,他也只能点头。   接着,江青还是继续大吐苦水,一直说你们也知道嘛,我们家嘛什么什么的,仿佛如果江浸月嫁给了楚流鸿,自己就是全世界最悲惨的人,而楚家则是受到了史上最大的恩惠。   清昭在一旁听着,觉得挺窝气的,但是见楚风和沈倩也都好声好气地忍着,也不说什么了,只撇过头尽力不去听。没办法,自己以前面对“you know?”的时候,还不是也低声下气连连说“I know!”么。   势也,命也。   说到后来,估计江青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他长长地呼了口气:“就是这样。”   “恩。”楚风等人也呼了口气。   “不过,我想了想,楚流鸿吧,也不错。”江青话锋一转,“毕竟他老实,对浸月好。女子在世,也不就求个有心人么。她开心,我这个当爹的也开心。”   “恩!”楚风点头表示认同。   “可是,我又不能这么草率地把她交给你们。”江青叹气,“毕竟,以后的事,还很麻烦,起码,我不能让楚流鸿一直那样下去,也不能让你们家这样下去。”   这话里虽然带着几分瞧不起的意思,却也暗示了会帮楚风他们,于是让楚风舒心不少,只觉得开始那些气也不算白受,道:“恩,我明白的。”   “所以我决定,还是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吧。”江青皱眉,“你们有什么意见么?”   “没有。”楚风和沈倩笑道。   江青那么说,其实大概也就是对楚流鸿表示认同了,只是要多留意观察其他人罢了。   楚流鸿本来一直在和江浸月“眉目传情”,虽然江浸月因为羞涩和长期受的教导不怎么理他,但两人彼此知道心意,还是很高兴的,一听江青说要带着江浸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他更加高兴:“多谢江大人!”   那语气抑扬顿挫,甚至让人误以为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江青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江浸月虽然就喜欢他这样子,却也害怕他不留神就让爹改变心意了,于是连忙用眼神做暗示。这样外人看去,却好像她在主动用眼神挑逗楚流鸿了,于是其他人不禁想,江浸月小姐,好奔放啊。   既然决定要住这里,一切事情也早就打点好,楚风道:“江大人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该是累了吧,是要先洗洗风尘还是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江青道:“我要去休息一下……房间有么?”   “自是有的。”沈倩笑道,然后看了看旁边的小岑,“带江大人去他的房间吧。”   小岑应了声是,走到江青面前:“江大人请随我来。”   江青看了她一眼,心知她是开始自己掀开帘子时看见的坐在门口的那个小婢女,点点头:“恩。”   而江浩则和江浸月则都说自己不累,要到处走走看看。   小岑领着江青往他屋子去,小岑记得里面都是上好的绸缎啊什么的,当初还是自己铺的被子呢。   忽然,她想到一个人。   小桃。   她出去买那些好东西的时候,居然碰上了小桃。   小桃挺着个大肚子,由下人扶着,正喜滋滋地让裁缝做小人衣裳,选的是鲜红的布,分外扎眼。   两人分别已久,忽然见面自是欢喜,从前的隔阂也消失许多。   小桃说屠户儿子本是靠出海寻宝赚钱,自己给那屠户儿子当妾后,他出去几趟,都拿回了好东西,一家人越发富裕,屠户儿子认定她旺夫,对她好的不得了,她刚好又怀孕,于是待遇越来越好。   炫耀完自己,小桃看到小岑眼中的羡艳之色,好心道:“你呀,也别一直待着那里了。老爷……不,楚县令来往的人中,也有不少达官贵人,你其实,可以把握住的……”   那话将说未说,暗示意味十足,小岑当时虽然心里一沉,却也不再多想。   如今,这不是最好的机会么?   江侍郎……江侍郎正跟在自己身后……如果能攀上他……   这样想这,小桃幸福的脸和华丽的打扮又浮现在自己眼前,于是她忽然下定决心,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江青,开始放缓脚步,身体开始慢慢带点扭的感觉。她没有诱惑过人,只能试试。只有这一次……   65.破灭   江青本来在后面走得好好的,忽然见那个小婢女开始扭动身体,脚步也放软了,于是暗自一笑。   老练如他,怎不知前方女子的暗示?   只是,区区一个七品官家的小小婢女,竟想勾引自己,岂非太过不自量力?不过嘛……   他冷冷一笑,装作没看见。   小岑在前面走,见江青一点反应也没有,暗想,难道是自己暗示的不够明显?她的额头泛出一些冷汗,正好到了那房间,于是她道:“江大人,这里便是了。”   江青打量了那屋子,点头道:“虽然小是小了些,却也别致。”   小岑内心想法种种,表面上却只能镇定:“呵呵,江大人喜欢就好。”   江青瞥了她一眼:“去帮我打盆水来,我要洗个脸然后休息一下。”   “是。”小岑点点头,暗想,这江大人也不知是真没看懂自己的暗示还是故意的,可是自己有这么差么……不是说江大人来者不拒么?为何却……   她心中心思百传千折,却也只能去拿着新脸盆装了温水,送到江青房里。   她手举着,拿着一块毛巾,等江青洗完了脸再给他。   江青低头洗脸时,小岑却在想,哎,既然他不要,那只好算了,自己也并非那么需要……   她这样想着,江青却忽然抓住她的手:“你帮我擦擦脸。”   小岑吓了一跳,摇头:“江大人,这样不好吧。”   她这倒不是故意这样说的,只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说完才暗自后悔,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江青却只当她是欲擒故纵,这把戏他也看的多了,冷笑一声:“你真心这样想?那你刚刚扭得那样厉害,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的手慢慢在小岑身上游走,暗示意味远胜开始的小岑。   小岑一僵,心知他只是故意耍着自己玩,却也无奈何。看着眼前这可以当自己父亲的人,她心一定,念一动:“我帮江大人擦!”   说着,就举起手,把毛巾轻轻往江青脸上抹了抹。   因为紧张,她的手还微微地颤抖。   江青倒不是很在意。他哈哈一笑,搂过小岑,在她耳边无不暧昧地说:“那我们去休息吧。”   小岑闭上眼睛,只觉得心中忽然涌现一个黑洞,将自己的一切无尽地吞噬,吞噬,直至一片黑暗。   然后她轻轻抬眼:“恩。”   江浸月说要到处看看,自然是由楚流鸿作陪,这江青也是默默同意了的。于是沈倩便也让他们去了。而江浩则却点名要宋沐和清昭陪自己到处看看。   楚家才这么大,哪里要两个人带?   沈倩和楚翠自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他一口想吃两个的心未免太大,而且他还毫不掩饰。仿佛认准了她们一定会答应,让人颇为不舒服。   宋沐张了张嘴,正想拒绝,却听得宋元说:“沐儿,你就陪陪江少爷吧。”   宋沐无奈地看了眼父亲,才堪堪点头。   而清昭则秉持“要流露出最狗腿的一面”,在江浩则提出那个想法的时候,就马上答应了,沈倩虽然讶异,却也没说什么。   果然,这样之后,江浩则基本是一直看着宋沐,让宋沐十分的不好意思。   三人正准备走,宋千里却忽然道:“我也一起去吧。”   江浩则微微抬眼,开始他就看见了这个坐在角落里的男孩子,也不甚在意,现在忍不住皱眉:哪有这么不识好歹的?坏他兴致。   清昭一听宋千里的声音,就暗想不好,果然,一回头就看见宋千里带着微微怒气的脸,见清昭回头,他更是有些责怪地看了看清昭。心知是自己太快答应让宋千里有了危机感,清昭有些无奈,刚刚应该暗示他一下的……   “呵呵,有两个人陪足够了,楚家应该也不太大,哪里需要三个人带?”江浩则摇了摇金扇子,道。   囧,你还知道啊……清昭默想,一边向宋千里打眼神,示意他让他不要冲动。   谁知千里本来还尚可以压抑心里的不满,被清昭一看,却道:“我一定要陪你!”   江浩则嘴角抽了抽,见宋千里虽然好像是在对他说话,眼睛却盯着一旁的楚清昭,于是明白他说的“陪你”是指陪楚清昭。吓死他了,虽然他也知道自己魅力无边,但是对于男人,他还是没兴趣的,没兴趣的……   清昭微微一侧头,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道:“啊,既然千里你要陪江少爷,他又只要两个人,那我就去休息啦?哎哟,刚好开始和流鸿练功,累个半死,我去休息一下哈……”   边说着,她就状似随意地伸着懒腰慢慢地走向自己的房间,经过宋千里身边的时候,她叹气:“呆子。”   宋千里一愣,忽然笑了,然后道:“江少爷,我们走吧。”   他笑脸如花,让江浩则的嘴角又是一抽,于是他摆了摆手:“算了,就有劳宋小姐带我随意看看就行……”   “这怎么行!”宋千里却拒绝,“一起去吧!”   江浩则默默咬牙,却只能笑了笑:“好吧……”   宋沐看了眼宋千里,往宋千里那边站了点,江浩则摇着金扇子,看着左边的宋千里和宋千里左边的宋沐,暗暗磨牙,这宋千里一来,楚清昭跑了,宋沐又躲着,真是气煞他也……再看一旁的宋千里,嘴角带笑,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更是让他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那个楚清昭为何要想着要跑了?恩,大概是因为情郎发怒了,所以也不好意思赖着自己。   哎,既然那个楚清昭有个这么麻烦的姘头,那以后还是针对宋沐下手吧。   江浩则把金扇子一晃,挡住半边脸,眼睛贼溜溜地在宋沐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满意地收回来。虽然隔着个宋千里,但宋沐还是知道他在看自己,于是不觉脸红几分。   平时在家里,她连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子都很少见,何况被人露骨地这样看,更是从未有过的事。何况这男子看上去长相不差,而且家世又不错,再看父亲似乎对他也没有对以前来提亲的人的那种不屑……宋沐这样想着,不觉抬头微微看了看江浩则。   江浩则正好又在看她,见美人儿自己看过来,于是嘴角勾起一抹笑,让宋沐吓得赶紧低头。   嘿嘿,有意思。   而另一厢,清昭则靠着窗户懒懒地打着哈欠,心想,要是搁现代,江浩则至不至于被人肉被谴责呢?不过,基本上大多的古代男子,放现代,都该被人肉被剁死在十字街头吧……哎。   66.小岑   第二天一早,清昭起床,准备唤来小岑的时候,发现来的却是一个新的丫鬟。   那丫鬟绑两个麻花辫,用蓝缎子帮着,看起来分外可爱,她恭敬地道:“四小姐,以后就是奴婢伺候您了。”   “……你是谁?”清昭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奴婢叫小茶。”那小姑娘笑了笑,然后道,“虽然夫人有时候说我笨,但我觉得我还是有些机灵的,可以伺候好四小姐的。”   她语气真挚,倒没有什么心机的感觉。   清昭愣了愣:“这样,可是小岑呢?”   “这,我不知道。”小茶神色微变,低头。   清昭暗想小岑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于是道:“那麻烦你帮我梳头了。”   以前看穿越文,动不动就有人穿越过去之后对小丫鬟说:“不要对我行礼了,以后我就以姐妹相称吧,对了,你叫XX吧?这名字不好听,就叫XXX吧。”   现在清昭一想到这种情景,就有点想打人。   这都是什么人啊……   在古代,就算是架空朝代,主子和下人的区别也是很分明的。当初清昭偶尔叫小岑为小岑姐姐,也是因为小岑以前是伺候沈倩的,所以这样好似亲热一些,而且也只是在只有两人时随意叫叫。沈倩和王如对小岑小桃,不打不骂,还安排亲事,那也都是顶好的了。说什么“以姐妹相称吧”,根本是笑死人的大牙。   而且……就算以姐妹相称,起码也要尊重别人吧?一上来就帮别人换名,那是哪门子的姐妹。   清昭心中想七想八地,也就由着小茶帮自己梳了头发换了衣裳,然后直奔前堂。   到了前堂,沈倩虽然坐在那里,但身后并没有小岑。   清昭奇怪地问:“娘,小岑呢?”   听到小岑的名字,沈倩脸色变了变:“她去伺候江大人了。”   沈倩这么说,清昭先是愣了愣,随后便立即明白。   难道说,小岑竟和江青有什么……可是平日看来,小岑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人心隔肚皮,谁又说的准什么?平日也没什么这么大的人物让她去勾搭。现在江青一来,怕是……   清昭见沈倩脸色不好,心知她是不满小岑的作为,于是轻轻拍了拍沈倩的手,便坐到一旁去了。   江浩则和江浸月过了一会也来了。江浩则随意瞄了眼,见只有清昭和沈倩,于是准备坐到清昭旁边去。一会等宋沐来了,再让宋沐坐自己的另一边……哈哈。   谁知,就在他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掠过他。坐到了清昭旁边。   “清昭。”那身影开心地和清昭打招呼。   “千里啊,你也起来了。”清昭笑了笑。   ----又、是、宋、千、里!   江浩则感觉到了自己的怒火。   昨天就是因为他,害自己一下午非要走来走去,还没和宋沐说上一句话,现在他又坏自己好事……   江浸月已经随便坐在一个位置上了,沈倩回头,见江浩则一脸不爽地站在门边,有些疑惑道:“江少爷,怎么不进来?”   “噢。”江浩则笑了笑,赶紧坐到宋千里旁边,“其实以后都是一家人,不用叫我江少爷,太拘谨了,叫我浩则吧。”   他这么说,自然是说给一旁的清昭听的,虽然对清昭没什么兴趣,但是宋千里严重引起他的不满,让他想要看见宋千里难过失望愤怒的模样,于是也决定,一定要让楚清昭对自己死心塌地!   沈倩一愣:“这样啊,浩则。”   江浩则微微一笑,然后看向楚清昭。   结果清昭正和千里说话说的相当开心。   “清昭,你看我手上的伤。”宋千里把手臂伸出来。   “哎呀,好大一块青痕,怎么回事?”清昭担心地问。   “昨天被流鸿拉起来练剑……”宋千里叹气。   “啊?”清昭皱眉,“他怎么这么没轻重,你是读书人,手可重要。”   “没事,没事。”宋千里见清昭担心的模样,觉得手也不那么痛了,笑嘻嘻地道。   “呆子……”清昭瞥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开了。   他们俩笑得越开心,那边江浩则就越不爽,显然,这两人完全无视他!   他怒火腾腾上升,正准备说话,就见宋元楚翠宋沐进来了。   “千里,你这孩子,走得那么快。”楚翠见宋千里已在屋子里,笑道,“就这么迫不及待?”   宋千里脸微红:“我只是刚好出来。”   楚翠笑了笑,不说话。   见宋沐来了,江浩则的心思便转到了宋沐身上,他道:“昨日和宋姑娘同行一下午,感觉甚是有缘,我想请宋姑娘坐在我身边,不知宋姑娘意下如何?”   宋沐愣了愣,身后的宋元道:“沐儿,去吧。”   宋沐红着脸坐了下去。   江浩则于是开始狂盯宋沐,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   清昭有些奇怪,悄声问宋千里:“表姐和他聊得很愉快?”   宋千里也疑惑地说:“没有啊,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那怎么说感觉甚是有缘?”   “我也不知……”宋千里皱眉。   清昭叹气:“算了,反正他觉得有缘,倒也的确不需要什么证据。”   不过,看样子,宋元对江浩则感觉不错啊----或者说,对江家感觉不错。   事实也是如此。本来宋千里就有些嫉妒楚家和江家有了关系,这下好了,没想到江浩则似乎对自己的女儿也有意思,刚好宋沐到了及笄之年,又没什么适合的人选,如果能和江浩则结成良缘,自是再好不过。虽然说江浩则名声不行,但是也许宋沐可以成为例外,当大房呢……   而楚翠也知丈夫的心意,她看了眼宋元,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但也没说什么。   “哟,人都到齐了?”江青的声音响起,语气不错,应是心情挺好。   “老爷出门了,流鸿也跟着出去了。其他人都在。”沈倩道。   众人看向江青,说是看向江青,其实大家都在看江青身后的小岑。   小岑穿的虽然还是那些衣服,但是脸上却显然比从前有光彩,她低着头,似是有些羞愧不敢看众人,只紧紧地跟在江青后面。   清昭心一沉,果然是……   江青坐下来,然后指着身旁的椅子道:“小岑,你也坐。”   小岑赶紧摇头:“我怎么可以坐。”说罢,悄悄看了眼沈倩。   小岑这样看沈倩,显然是为了在江青面前装可怜像。沈倩被她看的心烦气躁,道:“江大人都开口了,你就坐吧。而且今时不同往日……一会叫人带你去布庄,做几套好衣裳,再弄个好房间吧。”   沈倩自认对她不差,本来也在帮她张罗亲事,只是因为楚流鸿的回来以及一系列事情,让这事搁浅了。素来她也觉得小岑除了嘴巴不讨人喜欢多嘴了些,其他都是好的,现在却这样,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要勾搭权贵,沈倩没意见,毕竟谁不爱富贵,谁没有攀权附贵的资格?只是她何必这样做,用沈倩作为自己装模作样的跳板,难道她真认为,跟江青做了什么,就可以把随意利用自己么?   小岑其实也是怕着沈倩的,毕竟跟了沈倩这么多年,沈倩的手段她也是见识过的。于是她赶紧道:“不用不用。”   然后乖乖坐下。   江青看了她一眼,也没帮她说话,只自顾自地吃起来了。   67.气闷   这吃饭的气氛不算好,但也还是那样过了。   小岑毕竟是第一次和沈倩等人平起平坐,虽然心里有了点底,但终究还是害怕的,于是只低着头闷闷地吃饭,夹菜也只敢夹自己周围的,没人帮她夹菜,也没人理她,连江青也不看她,可是她也没办法,这都是自找的。   小岑疑惑地看了一眼江青,她记得明明早晨的时候他对自己还是很温柔的,可是为何现在她却完全不看自己?本来以为他也会稍微关照自己,可是现在……   吃了口饭,她觉得甚是干涩,却也无可奈何。宋沐,清昭则和千里小声交谈。   本来,看着宋沐因为自己脸红,他心情还是很愉悦的,但是渐渐的,他觉得很不爽,原因当然是一旁的清昭和千里。   他们两个怎么这么吵?还有那个楚清昭,难道自己会没有宋千里有魅力?他开始觉得自己不在乎,现在却又在乎起来。他本来的目标就是两个人,现在要因为宋千里放弃一个——虽然那个也是无关紧要的,他想想还是不服气。   于是江浩则故意轻轻地咳嗽了声,道:“饭不言,寝不语。”   这整桌只有千里和清昭在说话,那江浩则的意图就很明显。   清昭看了他一眼,暗想关你啥事啊,但也不好说什么。因为沈倩和宋元的目光已经射过来,于是她和千里对看一眼,低头迅速扒饭,然后千里道:“唔,吃饱了……”   边说着,便用眼神示意清昭。   清昭赶紧也吃完饭,撅着嘴打了个嗝,摸着略微凸了点的小肚子说:“娘,我吃饱了。”然后出了前堂。   “这两个孩子。”沈倩无奈地摇了摇头。   “清……清昭和千里的关系很好啊。”江青随意地问了句。开始还险些记不住清昭的名字。   “呵呵,从小玩到大嘛。”沈倩笑了笑。   而一边的江浩则,则处于有些发愣的状态中。   首先,他忽然发现,那个叫楚清昭的,刚刚噘嘴打嗝揉肚子的模样居然分外……好看!   当然,他开始也怀疑是自己瞎了眼,可是定睛一看,却又的确是这样。这显然是说,那个叫楚清昭的,平时虽然只让人觉得可爱,但是不经意间的一些小动作却格外惹人注目……   不过当然,这也可能是心理作用。毕竟“人性本贱”,得不到的总是好的,那楚清昭和宋千里这么不把他放眼里,他自然也就有了兴趣。   不过无论如何,他是定要楚清昭了……   此时的清昭还不知道,只是因为想和千里说话,就惹上了这个本来躲掉了的大麻烦……   宋沐见江浩则一直盯着清昭,等到清昭出了门还不移开眼,心里有些气闷。过了一会,她恍然想到,自己气闷什么?!   江浩则老那么露骨地盯着宋沐看,她又本就聪明,哪里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是自己也没什么法子,尤其是在宋元好像对江浩则感觉不错的情况下。不过自己也一直以为自己对江浩则没想法的啊,这才一两天的光景,能有什么,自己又不像江浩则,看见稍微好看的女子就挪不开眼睛,大概只是因为江浩则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所以这才有些怪怪的感觉吧……   这样想着,她也只是看了一眼江浩则。   江浩则却灵敏地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于是赶紧回头,冲宋沐一笑。宋沐愣了愣,居然也大着胆子回了一笑,随后便又低下头,脸红红。   心知宋沐大抵是没男子示好过,所以才有这样的行为,江浩则心中暗爽,却也不动声色,只想着一会该怎么和宋沐说上话,拉近关系……   (楚翠和宋元回)了房间,她不是很高兴地说: “相公,你为何一直让沐儿同那个江浩则有一些关系?我看,江浩则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他和沐儿才见了几次面,就那样看着沐儿,显然是个轻薄子,而且他对清昭也是这样,你觉得,沐儿若是真和他有什么,会幸福么?”   她昨日就觉得不赞同,此时更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宋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妇人之见。”   “什么?”楚翠皱眉。   “你想,江家是怎样的地位,虽然不至于和林家抗衡,但也是了不得的。”宋元道。   “你只想着和楚越闹脾气,有没有想过沐儿?”楚翠也难得对他有了点火气。   “我什么时候想着和他闹脾气?”宋元的脸色顿时不好看,“我哪里没有为沐儿着想,她嫁进江家,会没有好生活?”   “那也要嫁的进去!”楚翠道。   “怎么会进不去?”宋元冷笑。   楚翠也冷笑:“怎么会进得去?就算进去,最多也是个妾……好,就算你不是和楚越赌气,你也该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话,你说决不让沐儿进富贵人家当妾!”   “我当时不过是随便说说,而且,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娶沐儿当妻呢?”宋元道。   “你……!”楚翠觉得宋元有些不可理喻。   宋元却道:“就像当时,我也不觉得,你楚家大小姐会看上我这个穷秀才。”   他这么一说,楚翠的脾气瞬时就没了,只觉得有些难过,她慢慢冷静下来,叹了口气:“你非要这样,我也没有办法,只是,还是要看沐儿的意思……如果她当真讨厌那江浩则,我是会帮她的。”   “翠儿,你真的以为,每个女子都有像你一样挑选丈夫的权利么?”宋元闭了闭眼,淡淡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楚翠提高了声音,她已经步步退让了,他何苦一直说这个,而且难道当初是只是自己硬缠着宋元?难道宋元就没有一丁点喜欢自己?笑话!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说,江浩则一定是最适合沐儿的人选。这是求也求不来的机会——若不是因为千里考上,我们不会来。若不是因为流鸿和江浸月有了关系,江浩则不会来。你看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就要因为你那些不必要的忧虑而放弃么?”宋元道,一字一句,道出了他的决心。   “那些忧虑不是不必要的!”楚翠捂住额头,半响,叹气,“算了……先这样吧,反正江浩则和沐儿现在也没什么……”   说完,她似乎很累的样子,默默走了出去。   宋元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不期然心里忽然浮现出另一个女子的面孔,虽然自己和她只是偷偷有过比较细致的交谈,但是却让他有了碰上知音的感觉……只是……   68.择木   “宋姑娘,楚姑娘,我对这里不是很熟,但是我想要出去逛逛,不知两位可否赏脸?”江浩则摇着扇子,笑着道。   清昭看了他一眼:“怎么办,我也是路痴诶!”然后转向宋沐,“表姐,你呢?你来这里不久,你觉得如何?”   宋沐还没开口,宋千里便道:“我认得路,江少爷,我带你去吧。”   “不要!”江浩则大喊一声,才发现自己身在梦境。   而摸摸额头,却是大汗淋漓。   气死人了……想不到自己竟对那个宋千里如此畏惧!江浩则眯了眯眼,心中不耐,他从小怕过什么东西?这次若不是为了面子,早就让人偷偷做掉宋千里了,而且这里毕竟不是京城……   越想越烦躁,江浩则披起衣服,往外走去。   外面便是后院,他抬头看了看天,繁星点点,明日应该是个好天气,适合出游,到时候……哈哈。   就在他做这些思量的时候,忽然看见池子旁边站着个瘦弱的身影。   正是宋沐。   此刻宋沐穿着较为薄的衣衫,背对着他,静静地注视着池里的湖水,也不知在想什么。   江浩则心中一动,悄悄潜回房间,从包袱里抽出一根玉做地笛子。   然后他慢慢走到外面,脸一侧,开始吹奏笛子。   宋沐本来在发呆,听见笛声,一惊。回头却见江浩则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手上执着一根玉笛,笛声悠扬,虽不算多么动听,在宁静的夜里却也别具一格。   而且,他吹的,乃是凤求凰。   宋沐从小便学音律,这吹的是什么,她片刻就听出来了。那江浩则正看着她,心思已昭然若揭。宋沐脸微红,赶紧回头,装作没有看见他。   见宋沐的行为,江浩则笑意更深,他缓缓上前,嘴里的曲调却不曾停止,反而越发激昂,让宋沐脸更红了。   不愧是严家教出来的女子。这种女子,若是在床上,一定更……   他龌龊地想着,脸上却带笑。吹奏完之后,他放下笛子。轻声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求……”   他念的是诗经里有名的求爱诗歌,这宋沐更不可能不知道,尤其是江浩则越说,还离她越近,她几乎可以感觉到江浩则的气息在耳边了,于是宋沐猛然回头,有些惊疑地看着江浩则:“江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这是她和江浩则说的第一句话。   江浩则瞥她一眼,并不答话,只道:“夜色漫漫,忽见佳人立水边,心中难耐……”   这话已是露骨的调戏与示爱了,宋沐虽然早已有些习惯他看自己的目光,可是这回听了,却是大不相同。   宋沐咬了咬唇,道:“我,我只是随意出来走走……”   其实,她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后院来,的确也和江浩则有关。   就像罗氏说的,来提亲想娶她的人,真的不算少,只是别说宋元看不上眼,自己也完全看不上眼。且不论那些人的家世,单说那些人的修养才学,就让自己万分厌恶,根本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任凭来说媒的人说的天花乱坠,宋家一家人也都是无动于衷。   开始江浩则那样看她的时候,她就想到了一些来提亲的人里,似乎也有这样的登徒子。自己和对方隔着纱布见面,对方就好像要把自己吃了一样地盯着,尤其是那些人长相还非常的差,让她觉得除了恶心就没有别的感觉了。   当时对江浩则,她也有些讨厌,虽然江浩则长得实在不差,但是她还是不喜欢。   只是江家啊……她怎么会不明白呢?她怎么会不明白,如果自己入了江家,不止对一家人有好处,尤其是千里未来的仕途。她怎么会不明白,父亲一直咽不下关于楚纱的那口气?   所以她也很矛盾,很犹豫。   但是刚刚,江浩则吹笛的样子,在星光的照耀下竟显出几分优雅的味道,而当他说出那些句子的时候,自己更是忽然觉得心中涌现一些异样的感觉……似乎带着一点欣赏,一点认同……   江浩则见她脸红红,却没有如往常躲避自己,心知对方有所动摇,于是继续道:“哦?只是随便走走就能碰上,其实,我们还是有缘的。”   他说这话时,柔情似水。   宋沐忽然感觉心里一跳,于是急忙撇开眼睛,道:“那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我心中欢喜啊。”江浩则大笑。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收敛……”宋沐一激动,便说了出来。   然后,她又急急忙忙侧过脸。   江浩则听了,丝毫不恼,道:“为何要收敛?男未婚,女未嫁,喜欢,何必憋在心里?若是能两情相悦,自是好比鸳鸯……”   他这话说的,已经是直接表白了,只等宋沐的开口。   宋沐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只捂着脸急急忙忙逃开,回了自己的房间。   江浩则待她离开之后,哈哈大笑:“果然,对付这样的女子,都是只要吹吹笛子,念念诗歌,说话带点酸就可以了,啧,我几乎是连句子都没换啊,哈哈。”   宋沐躺回了床上,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她好像有些喜欢江浩则了。可是,江浩则和自己才见面多少天?怎么就……而且,关于江浩则的那些流言,她也是知道的,虽然宋元暗示过她不用在意,她却不能不在意。   到底该怎么样呢?不管了,先睡觉,明天告诉爹娘吧……虽然宋沐这样想,却还是翻来覆去,直到快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而另一边江浩则则因为心情大好,睡的香甜。   到了清晨,宋沐随意梳妆一番,就匆匆赶往宋元和楚翠的卧房,宋元正好要出了房门,见她急急忙忙地赶来,心下疑惑,问怎么回事。   宋沐把昨晚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只是一些过于暧昧的句子隐去了,但是江浩则的意思,她大抵是说出来了的。   “想不到这么快……”宋元眯了眯眼,看着低着头的女儿,然后缓缓道,“你先和他耗着,别答应太早,至少……要确定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对你,是不是真心的。”   宋沐愣了愣,只道了一声好,心中觉得有些荒唐,却也只能认命地去了前堂。   和他耗着……哈,父亲不是一直教导自己,女子最重要是自重么,那现在,算怎么回事?   69.说亲   宋沐到了前堂,一眼就看见笑眯眯的江浩则,她定了定心神,慢慢坐到一旁,安静地吃早饭。   江浩则本以为她会坐到自己身边,却不料被忽视了,心下不悦,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闷闷也看着宋沐。宋沐知道他在看自己,她咬了咬唇,心中一阵烦躁,最终还是抬起头,对江浩则道:“江公子,您看着我做什么?”   此时基本人都来齐了,听了宋沐的话,皆看向两人,尤其是江青,略微皱着眉,不满地看着江浩则。   江浩则一愣,道:“连看也不行?”   他的脸皮倒是厚,而宋沐自然没有那么厚实的脸皮,本来那一句问话就是她强憋出来的,现在见江浩则这样,反而无奈地叹气,也说不什么了。   众人也明白了江浩则的心思——其实,又有什么人不知道呢?   就是楚流鸿惊呼:“浩则,原来你喜欢表姐?”   江浩则嘴抽了抽,而江浸月则无奈地拉了拉楚流鸿的袖子:“吃饭,吃饭。”   楚流鸿比较看重江浸月,于是也没再问,只是一边吃饭一边疑惑地打量两人。   江青有些不乐意,本来他也知道江浩则那点心思,只是也懒得理会,反正他儿子和他一样,自己也无所谓,没想到这宋沐不如表面那么乖巧,竟这样问出来,看样子好像是宋沐害羞,其实他却隐隐怀疑宋沐是故意这样问的。为的就是把事情挑明,让江浩则不能白白占便宜。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女子可不是好应付的人物,到时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那江浩则是定然要娶她回家的。   不过嘛,反正江浩则的妾啊什么的那么多,多一个也无所谓。   于是他道:“浩则,你对宋姑娘……?”   “不瞒爹说,确是如此。”江浩则眼睛转了转,看来和江青是想到了一处去。   宋元和楚翠正好进来,听见两人的对话,疑惑道:“什么如此?”   “哟,是宋师爷。”江青客气地道。   宋元有些疑惑,因为江青之前根本没有这样叫过自己。准确的说,他根本没有怎么看过自己,现在这样叫,估计是……他看了看一旁的宋沐,宋沐微红的脸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于是他对江青笑了笑:“江大人。”   “哎,你们都别叫大人了。怕是楚宋两家,都要和我江家结亲了。”江青摆了摆手。   一旁的小岑赶紧帮他添了汤,怕他渴了。   “这话怎么说?”宋元装傻。   江青瞥她一眼,继续跟宋元道:“我这个儿子。怕是对宋沐姑娘,有所意思。”   “有这样的事?”宋元露出惊讶的表情,看了看两人。   宋沐在一旁听着,心中暗暗惊疑,她本来是想借着说出那句话,让江浩则能不要“秘密”地纠缠自己,如果他只是想对自己不利,想玩玩而已,那肯定不会说什么,可是他却那样坦白地说了出来,而江青也在意料之外地好说话,竟然直接和宋元说起了亲,这……   不过思及江浩则那句“连看也不行?”,她的心里微微动摇,又想到昨晚……难道,这花花公子竟真是对自己上心了?如果真是如此……她忍不住看了眼江浩则,后者马上笑着回望,完全不理会那边江青和宋元的对话。   世间女子,总以为男儿会为自己痴,岂料痴的,却是自己。   “沐儿……你怎么说?”楚翠慢慢开口。   她这样问,就证明两家是准备正经地谈起这事来了,沈倩和楚风各自一惊,清昭和千里也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一顿普通不过的早餐,竟变成了两家的说亲地。   “来来来,这事大事,大家都坐下,好好说。”沈倩赶紧道。   宋元和楚翠点头,分别坐了下来。   这么一整,大家也没什么吃东西的心思了,都看着宋沐和江浩则。   江浩则是什么人,早就习惯了,也依旧悠闲地坐着,而宋沐万万没料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定,红着脸,不敢回答楚翠的问题。   楚翠偷偷捏了捏宋沐的手,在她耳边悄声说:“这是你自己的事,说出来,娘会尊重你的意见。”   宋沐一惊,是啊,这……这是自己的事。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经,既然宋元已经露出要答应的意思,自己有什么理由拒绝?何况……自己对江浩则,并没有了开始的不满,相反,还似乎有些……   想到这里,她的脸更红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楚翠见她神色,就知不谙情事的宋沐怕是已经心动,见她点头,更是确定了这一想法。她看了看一旁的江浩则,心中那隐隐的不安始终驱散不了,可是宋元也见了宋沐点头之举,于是看着楚翠,意思是楚翠开始说过,要看宋沐的意思,既然宋沐答应了,那楚翠便不该阻止了。   楚翠无奈地点了点头。   见楚翠点头,宋元微微一笑,对江青道:“怕是真该如此了,我夫人和沐儿,好像都已同意……”   “这话说的,本来这婚姻之事,就由不得妇人家做主,只要你我一句话,这事本就不该成了么?”江青笑道。   宋元神色一僵,是啊,虽然楚翠给与他绝对的尊重,但是自己其实还是忍不住会在意楚翠的想法。   于是他赶紧道:“呵呵,   “我看令嫒也是端庄美丽,大方得体。就是浩则他,生性顽劣,怕是配不上令嫒了。”江青道。   这话任谁都听的出来是故意说的,虽然江浩则的确是生性顽劣,但是江青自己难道不顽劣……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宋元和自己一起虚假一番。   果然,宋元赶紧道:“这话怎么说。令郎相貌堂堂,文质彬彬,倒是小女……”   “哈哈。好了好了,我看,我们两家的子女都是极好的,可谓是郎才女貌。”江青大笑,道。   宋元听了,也只是笑笑:“应是如此。”   清昭一直在旁边一边吃饭,一边愣愣地听着,这,这也太不合规矩了吧?   那,那个宋元为了攀权附贵,也太行了。当着两人的面和江青说亲?江青更是,这事就是他提出来的……   既然客套也客套完了,这事也算是这样定了下来。   虽然两人说亲之事有些不合规矩,只是反正你情我愿,又有何不可。只是该要的还是需要,现在在楚家饭桌上,具体的就不好再详谈,两人于是便道一会要下去仔细说说,等到江浸月之事弄完,江家便会回去,到时候楚家向江家下聘,江家向宋家下聘,双喜临门。   宋沐匆匆吃完饭,觉得甚是不好意思,于是快步离开,江浩则笑了笑,紧随其后。   “宋姑娘。”江浩则见宋沐出门之后,只往昨夜那个池塘走了一段路就停住,于是也慢慢走上前,叫道。   宋沐知道他会追上来,也没多惊讶,只叹气:“我没想到,事情竟这样……”   “难道,宋姑娘是当真嫌弃我?”江浩则眼珠子一转,叹道。   “没。”宋沐赶紧摇头,又意识到自己也许回答的太快了,于是低头。   江浩则笑了笑,道:“如此便好,不然,我怕自己入不了你的眼,教你嫌弃。那刚刚前堂里的一番事情,便是白白害了你……”   “我说了不会。”宋沐见他越说越贬低自己,于是赶紧道。   江浩则知宋沐大抵已然动情,于是微微一笑:“那便好……”   他语气温柔,眼睛盯着宋沐,也尽是深情,宋沐哪里经他这样看,于是侧脸娇嗔:“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自然是好看了。”江浩则笑道。   他说的情话,虽然旁人听起来,大抵是觉得恶心的,但是宋沐初初动情,哪里还想那么多,只忍不住扯起嘴角笑了笑,道:“你就知道说这些话唬我。”   她这分明是女子的撒娇,让江浩则心情大好:“怎么是唬你呢?这一字一句,都是我的真心话。”   宋沐看了他一眼,心中愉悦自不消说,于是也不再扭捏,对他笑了笑。   江浩则一边开心于这样就钓到了宋沐,一边失望于宋沐竟没有想象中那样难到手,人性本贱,何况江浩则阅女无数,觉得越难到手越有意思,于是不免不像从前那样在意宋沐。   而且宋沐既然有意要当自己的妾——他是万万没有想过要让宋沐当妻的,自己父亲也答应了,两家人也谈好了,那宋沐之事,便也不急了。既然宋沐已经到手……江浩则有些不满地看了看前堂的方向,心中想起那一对人,有些恼怒。   本来他觉得楚清昭是再普通不过的小家碧玉,可没想虽然她好像对自己没什么拒绝的态度,可也在无形中拉远了和自己的距离,着实叫人恼怒。虽然也许是因为宋千里的捣乱,可是难保楚清昭不是借着宋千里之由躲避自己,如果这样,他倒要重新审视那个楚清昭了。   江浩则偏着头想七想八,宋沐心下疑惑,问:“你再想什么?”   问完忽又发觉自己未免太殷勤,于是顿了顿。   “我再想我们的婚事。”江浩则是说谎高手,一句话就随意糊弄了宋沐。宋沐害羞地低了头,不再多言。   宋沐初出来,是一派知书达理,懂事的模样,甚至有几分楚烟柳的影子,可现在对着江浩则,却是一副完全的小女儿行为,教人万分心灰。怕只怕,以后为了江浩则,宋沐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70.踢飞   和宋沐说完话,江浩则便离开。   江浩则进了房门,发现江青已在自己房里,一副有话要同自己说的模样。   江浩则也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只道:“爹没带着那个小丫鬟?”   “她自己贴上来的。”江青只随口说。   江浩则却明白,这一句代表,江青可能会在离开楚家的时候抛弃那个小丫鬟。   他也没再说什么,问:“爹有何事呢?”   “你说呢?”江青瞥了他一眼,“你要纳妾,我无所谓,就是不要忘记你那个妻子。”   诚然,江浩则今日这番模样,很大原因是受了江青的影响,而江青也懒得管,只要江浩则做了该做的事就可以,至于他如果做了不该做的事,也无所谓,反正江青自己也不是那个德行,父子两隔壁,谁说谁呢。   江浩则愣了愣:“妻子?”   “你别说你忘记了!”江青脸色大变,“你要娶的那位小姐,可不是人家巴结我们,是我们巴结人家!我们江家虽然现在如日中天,但是终究根基不深,需要攀附更好的人家。本来你姐姐是可以又用场的,可是她性子那么倔,又看上了这个楚流鸿,没法子了。恰巧你长相不错,让那位大小姐看中了……这是我们的福分!”,露出一种又苦又悲的复杂神情:“那个母老虎……我真的不想和她有丁点关系……”   “这岂是你说想就行,说不想就可以拒绝的?”江青瞪他一眼,“说人家母老虎,你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也好不到哪里去。反正以后你在她面前收敛点,在外面还不是一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哎……我知道,我明白,我就是随口说说。”江浩则叹气,满脸无奈。这神情出现在他脸上,也着实少见。   “明白就好!”江青叹气。“没办法的事啊……”   “恩。”江浩则点头。   江青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待到江青离开之后,江浩则拿着金扇子微微摇动,心中暗想:反正宋沐已经快是自己的人了,那就不急。要在那母老虎进门前多玩玩,这样的话……   这样想着,他心中暗生一计。快到入睡时间,江浩则却穿好衣服,拿着玉笛,走出房门到那个池塘边上,开始吹笛。   他这一切,皆是为了引出清昭。   他开始偷偷在清昭的窗户上戳了洞,再对着清昭房间的方向开始吹奏。   这样,对他而言,楚家房间布局的好处就显露了出来:在东厢,小孩子基本都在西厢。   笛声悠悠转转,倒却是吵醒了将要入眠的清昭。   清昭慢慢爬起来,有些不解地呆了一会,想谁这么闲啊半夜来吹笛子,然后无奈地穿好衣服准备出去看看。   一看,却是江浩则正拿着玉笛在吹奏。   清昭只看了一眼,料定他是在发神经准备继续睡觉,于是转身回房。   江浩则本来见清昭出来,心中暗爽,却见清昭嘴角抽了抽又准备回房。于是赶紧放下笛子:“楚姑娘。”   “啊?什么事?”清昭做出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请你出来一下。”江浩则挥了挥手。   清昭皱了皱眉,但想到也不好忤了他面子,而且这里是出家,何况他今早才和宋沐说好亲事,该也不会对自己怎样,只要自己随便应付几句便可。   这样想着,清昭还是缓缓出了门。   到了江浩则边上,还不等江浩则开口,清昭便道:“江公子,我大概猜得到您想说什么。是问宋表姐的事吧?但是啊,我跟宋表姐不算熟悉啊,你还问千里比较好。”   清昭在心里默默地想:千里,麻烦你了……   谁料江浩则却摇了摇头:“不是说过叫我浩则即可。”   清昭心里抖了抖,却也不好说什么,只道:“我都说了,可以回房了吧?”   江浩则摇头:“我今日是有其他的话跟你说……”   他说到这里,却忽然顿住。   清昭看不见,可是江浩则却看见了。宋沐也起来了,站在清昭的背后的房间门口,幽幽地看着这里,黑暗里看不清表情,江浩则却大概也知她是盯着自己和清昭。   但是他丝毫没有一点慌乱,而是很大方地对宋沐一笑,接着对清昭说:“我是来说,我们两的事的。”   清昭皱眉:“我们有什么事?”   江浩则不知清昭在装傻,只当她是真的有些不懂,于是道:“哈,自然是儿女之间的情事。”   清昭心想好个死不要脸的,居然真的来惹我了,表面却还是恭敬道:“那就是宋表姐的事喽?我跟你说了我和宋表姐不算熟啊。”   “和沐儿没关系!”江浩则有些不耐,“只单单是我两。”   “哦?”清昭做惊疑状,然后气氛地喊,“你这人,白天才对宋表姐说完花言巧语,晚上竟又来惹我么?!怎么有你这样的人?”   江浩则没料到她说的这么直白,虽然他不要脸惯了,但这样被戳穿还是头一回,于是道:“话不是这么说啊。”   “你既然要娶宋表姐,就该对她好!”清昭道,虽然她心里是明白让江浩则对宋沐多好是不可能的,但是这好歹也是个借口。   “我对她好是自然,而对你好,更是可以。对她好和对你好,两者并不矛盾。”江浩则笑了笑,很是无赖。   清昭冷笑:“是么?可惜我倒不习惯和别人分享这些,就请江少爷另看有什么适合的姑娘吧!”   她恍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那时候和张乐争吵的时候。   其实也不算争吵吧。一方无理取闹,一方绝望透顶,有何可吵呢,不过是最后的摊牌,最后的交谈。   说完之后,清昭就像那日和张乐说完一样,转身欲走。   而和张乐不同的是,江浩则脸皮更加地厚,于是他竟伸手拦住了清昭:“楚姑娘。你怎么就这样走了?该给江某一个交代啊,比如你的心意,到底是……”   清昭大怒,他怎么这么不要脸?   于是条件反射似的,直接一脚踢回去,顺便手上也跟着给了一拳。   江浩则本来是靠着池塘地,清昭那一拳来的让他措手不及,身子一偏险险躲过,可是却没注意腿上,于是被踢了一脚。   而江浩则和清昭都没有料到的是,清昭火起时的那一歪着身子的江浩则,被那么一踢,脚下立刻不稳,加上身后的池塘边缘,于是一翻身就掉进了池塘。   清昭惊愕地看着被自己踢进池塘的江浩则,先是呆了一会,立刻心里就暗爽。心想这就是报应吧……不过当然,她只敢这样想,表面还是很着急地问:“江少爷,您没事儿吧?”   江浩则忽然落水,而且又是一头栽进去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开始还扑腾了一会,半响才意识到这池塘里的水才到自己的手臂,于是站好,怒气冲冲地盯着清昭。   清昭一脸无辜:“您还好吧?”   江浩则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可是一张嘴,却是三声“啊秋”,分明是感冒了。   现在虽然已经临近夏天,但是夜晚还是很凉的。何况他为了好看,穿的又少。还掉进池子里,现在不感冒都难。   清昭简直要捂着肚子大笑了,但还是赶紧道:“江少爷江少爷,您赶紧上来啊,不然一会感冒加重,变成肺痨可不好呢!”   表面上是在为他担心,但语气里却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江浩则暗自咬牙。   忽然,一个身影掠过清昭,跑向了江浩则旁边,并把手中所拿的一块大大的布往江浩则身上一披。   是宋沐。即对宋沐一笑。   宋沐没有理他,只道:“快些出来吧,擦干身子,不然一会感冒加重,变成肺痨可不好了。”   她真是正经的关心,可是却和清昭刚刚说的话如出一辙,让清昭暗自觉得好笑,让江浩则暗自咬牙。   江浩则慢慢爬了出来,清昭看了看,觉得他应该无大碍,于是赶紧道:“宋表姐啊,你好好照顾江少爷啊,我很困呀,要去睡觉了。”   说完,就一溜烟地跑走了。   她倒是不担心,因为今晚的事本就是江浩则无礼在先,就算楚家再怎么和江家有差距,江青也不敢指着楚家说什么。道:“你快回房换衣服罢,最好是再唤下人提些热水洗个澡。”   “我不去。”江浩则道。   “什么?”宋沐皱眉,“你真想得肺痨?”   “当然不是。”江浩则撇了撇嘴,“只是我现在若走,怕是你以后一直都这样冷冰冰的了,沐儿……”   “江公子自重。”宋沐闭了闭眼。   “沐儿,你看你,果然生气了吧。”江浩则叹气,“你要知道,我对楚清昭只是一时的兴趣,所以才会那样对她,你看,我是真心喜欢你,娶你之后再好好对你。”   宋沐被这样的说辞打动了些,于是道:“可是,你难道以后动不动就这样?”   “当然不会。”见宋沐这样说,江浩则知道她已心软,于是赶紧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东西我想要,没到手自然会心心念念地,但若是我到手了,那就不同了。”   “这话什么意思?”宋沐皱眉。   “你且附耳来。”江浩则摆了摆手。   宋沐凑上耳朵。   江浩则一番细语,却让宋沐变了脸色:“这怎么行?!这会害死她!”   “这话怎么说地?”江浩则摇头,“那之后,我再纳她为妾也是一样,相信楚家并不会不答应。只是那时候她对我就没有任何吸引了。”   宋沐一愣,已然心动。   半响,在江浩则隐隐地注视下,点头:“好……”   “好沐儿。”江浩则十分高兴,接着,却是一声“啊秋。”   71.救美   清晨清昭梳洗完毕之后,有些小忐忑地去了前堂,见江浩则和宋沐皆已到达,而江浩则看了清昭,也只是皱了皱眉没说什么,于是清昭知道事情已过,暗自笑了笑,便坐在桌上吃早饭。   江浩则也很是安静地吃着饭,没有再惹清昭。   清昭只当他是因为昨晚之事对自己不敢有什么念头了,心中更加欢喜,和身边的宋千里又聊天起来。   中间她觉得宋沐一直在盯着自己,但是每次回望,宋沐又会匆匆别过头,好像不敢看她似的。   清昭只当她也是因为昨晚的事对自己有所责怪,也懒得去理会,吃晚饭就准备离开,可是却被沈倩叫去了她的房间。   “娘,有什么事?”清昭问。   “我想问你,对于江家,你怎么看?”沈倩缓缓地喝了口茶,问道。   清昭心中一凛,大概知道是因为江浩则和宋沐的事让沈倩有了想法,于是道:“没什么怎么看啊,宋表姐未来的夫家嘛。”   她这是在隐晦地提醒沈倩。   沈倩听了,放下茶杯,道:“清昭,你也不小了,没有想过关于自己的未来大事么?”   “呃,我觉得我尚小啊,有什么好想的?”清昭勉强笑了笑,心中却嫌死了江浩则,都是他惹出这么多事。   “话不能这么说,清昭,年龄只是一个概念。”沈倩摇头。“我觉着,也许,你和江家那个少爷,可以……”   这段时间,江浩则的作为,沈倩都看在眼里。   她心知江浩则是个色急的人,虽然有些偏向宋沐,但对清昭肯定也是能有则有的。至少如果清昭送上门,他是万万不会拒绝。   虽然这样的江浩则,根本不适合托付终身。但是,江浩则有个很好的条件——他尚无正妻。   如果清昭能和江浩则有些什么,比如也说好亲事,那么,沈倩有一定的自信,可以让江家在回去之前,答应让清昭去当江浩则的大房。   江浩则不适合托付终身,但江家不同!   江家……若是清昭能成为正房,必是荣华富贵,福气不断。   说句不好听的,就连小岑都知道把握江青——虽然她的方法几乎是没脑子的,那自己怎么可以放弃这个机会?而且,如果这样,那清昭的未来她也可以放心了。   “娘,他有那么多小妾!才来我们这里几天,他又和表姐……娘,您真的觉得我可以和那种人在一起?”   “这是什么话?”沈倩皱眉,“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他只是数量多了些,如果你能当下大房,又何必在意那些?”   “娘,姑且不论我是否可以当上大房,就算我当上了。我能幸福么?”清昭顿了顿,她深深的意识到,这是一个和沈倩摊牌的好机会。而且,也必须摊牌。   于是,她接着道:“娘,您看,您,奶奶,在二娘和聂雪这样类似的麻烦下,真的过得好么?虽然可以用手段除去,但是却也必须先忍受,忍受的东西无比之多……这样,真的满足么?”   “你这话说的!”沈倩忽然有些心慌,用手一拍桌子,“难不成,你还想自己一个人独占一个男人?”   “有何不可?翠姑姑,赵先生,哦,还有楚叔叔,他们都是一夫一妻的!”清昭赶紧拿出身边的例子。   “你也不看看,她们找的是怎样的男人?而你楚叔叔也是……”沈倩皱眉。   “清昭甘愿如此。”清昭闭了闭眼,沉声道。   “你!”沈倩拍桌,很是气恼。   可是除了气恼之外,她的心里却也隐隐有些期待——清昭是否能真的和她前两个姐姐与自己一样,不必和别人争亲对女儿的祝福与期盼。   “那你也不想想,现在的是江家!”沈倩顿了半响,还是道。   “我知道啊,可是流鸿哥哥不是已经和江家长女有了关系么,虽然江大人说是来看流鸿的,但是看他的样子,显然早就同意了两人的婚事,只是来看看我们家的环境,并示示威,以免江浸月以后受委屈。”清昭偏了偏头道。   “我不是说楚家和江家,而是说你!”沈倩叹气,“你自己的幸福!”   “娘,我明白您的意思。”清昭咬了咬牙,“但是,我真的不需要。”   清昭意识到,现在自己说的已经够多,应该要说一些好听的让沈倩缓一缓,于是赶紧道:“就算我要去有很多小妾的大户人家里,也一定要大房,而且是胜于江浩则那种的,现在的江浩则只是二世祖,不值得我放弃这些的。娘,以后再说,好么?”   她这话基本是胡言乱语,有一个小妾都别说了,何况很多小妾……   但是沈倩果然还是微微舒心了一些:“你这样想便好……哎,再看吧。”   清昭点点头,然后站起来离开了。   沈倩等清昭离开之后,叹了口气。接着,算了算日子:“怕是林氏小老板要来了。”   关上沈倩房门之后,清昭眼角一瞥,发现不远之处有一个身影,匆匆忙忙地,像是刚刚从这边过去。那背影看起来有些像宋千里。   清昭有些疑惑,但因为有些累了,所以还是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回到房间,就听见敲门声,接着是宋沐的声音:“清昭,是我。”   清昭打开门,见宋沐提着一个食盒站在自己房间门口,脸上带着微笑。   “呀,宋表姐你怎么来了。”清昭赶紧侧身让她进来。   本来她以为宋沐不明就里,会怪自己,没想到宋沐却笑盈盈地来找自己。虽然有些奇怪,但清昭还是觉得宋沐挺不错。   宋沐笑了笑:“我是想说刚刚在厨房里做了些甜糕点,带来给你尝尝我的手艺。”   “好啊,我记得宋表姐你做的东西味道都是很不错的。”清昭笑了笑,打开食盒,看见是一盘白色的如意糕,散发着浓而不郁的香甜气味,很是诱人。   于是清昭伸手,抓起一块准备往嘴里塞。   宋沐却忽然伸手抓住了她地手。   “怎么了?”清昭疑惑地看向她。   “啊,没什么。”宋沐赶紧松手摇头。“我只是想问,你这屋里可有水?不然一会吃了如意糕口渴了可不好。”   “有啊。”清昭指了指水壶。   “恩。”宋沐笑了笑,“快吃吧。”   清昭心中奇怪,但还是把如意糕送入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如意糕虽然好吃,但清昭心中心事颇多,于是吃了一块便不想再吃:“我吃饱了。味道很不错。”   “不多吃些么?”宋沐赶紧问。   “哦,不用啦,我没什么胃口。”清昭笑了笑。   “这样。”宋沐点头,收拾了食盒,“那我先走了啊,还得给大家吃呢。”   “恩。”清昭点了点头,目送宋沐离开。   宋沐离开之后,清昭觉得头有些昏,渐渐地手脚无力,她心中警铃大响,刚想开口唤人来,却直接一头栽倒在桌子远。宋沐只象征性地走了几步,便赶紧折回,偷偷打开缝隙。确定清昭昏倒之后,叫出了一旁的江浩则:“她似乎已昏睡。”   江浩则微微一笑:“多亏沐儿你了。”   宋沐咬了咬唇,心中有些后悔,但事已至此,她依然不能说什么。   昨晚,江浩则说的就是让她在食物中下迷药。然后再让江浩则去了清昭的房间,让江浩则一亲芳泽之后,便可。   这方法简直荒唐至极,且不说宋沐知道自己弟弟对清昭的意思,光是这一法子对清昭的伤害,她也不该答应,可是江浩则只三言两语,却劝得她答应了。   她虽然一直犹豫,却终究还是做了。   江浩则见宋沐脸上的表情很是犹豫,于是道:“接下来我来就可以,今天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宋沐本就很不安,听他这么说,赶紧点头:“恩!”然后离开前说了一句,“你记着,万一清昭醒了,宁死不从,你别逼迫她!”   “我知道。”江浩则笑了笑,心中却想,她若是醒了,我也要灌药再让她昏一次。   宋沐不愿多想江浩则笑容里的深意,只咬了咬唇,便匆匆离开。   江浩则笑了笑,慢慢走近清昭的房间,一个横抱就抱起了清昭。   清昭本就小小的个子,而且也瘦,抱起来一点也不费力。江浩则抱着清昭到了床上,刚掀开她的外衣,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折回门口打开门,左看右看,确定没人之后,把门一关,掏出一把锁,准备把门关上。   可是忽然,一把扇子横插在门中间。   低着头的江浩则也看见一双黑靴出现在眼前,心慌之际,他赶紧抬头,那扇子却抬起来,对着他的额头使命一敲,仿佛拿着扇子的人有天大的怒气。   江浩则被这么一敲,立刻白眼一番,往后栽去。   他隐约看见那个林家的二少爷,而且很恐怖的是,一向笑眯眯的林家二少爷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眼神里带着满满地怒气和不爽。   这……这一定是幻觉吧……江浩则迷迷糊糊地想。   林天阔皱着眉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江浩则,抬脚对着他肚子一踩,从他身上直接踏过,笔直走向在床上的清昭,见清昭虽然昏迷,但眉头还是皱着,而只着中衣的清昭显露出了很是平坦的曲线……他叹了口气:“怎么除了我,还有人会看上你。”   然后他闭了闭眼,帮清昭把衣服扣好,接着站了起来,准备去把众人找来,路过门口之时,他又面无表情地踏过了江浩则的身体,还顺便多用了点劲。   72.丢脸   沈倩楚风楚翠江青宋元等人正在前堂里说着几个孩子的婚事,宋千里也在,忽然,一道身影慢慢走近,让众人一愣。   林天阔站在门口,对内屋里的人微微一笑。   沈倩赶紧站起来:“是林老板啊,我开始算日子你就该来了,却忘记出去迎接了,真是记性差了……”   江青是见过林天阔的,他见了林天阔,微微一愣,想到关于林天阔的传闻和刚刚沈倩那一声“林老板”,心下明白了一些,却也没什么,只对他笑了笑。   林天阔也回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却让江青觉得有些怪。   林天阔道,“如果方便,请楚大人和楚夫人同我一起走一趟。”   楚风见过了林天阔,却完全不记得多年前林天阔的所作所为,所以尚不知林天阔就是那日救了清昭的人,更不知林天阔是林家二少爷。宋元也是如此,两人都是很自我的人,那日说要报答,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当初宋千里只顾着清昭,哪里注意那么多,更别提他的样貌了。而沈倩在林天阔的暗示下也没说什么,只叫他林老板。   “怎么回事?”沈倩有些疑惑。   林天阔看了看江青和宋元,眼神复杂,他道:“有人意图轻薄楚姑娘,而不巧得很,那人就是江大人的儿子江浩则少爷。”   “什么?!”众人俱是一惊,江青更是皱眉道,“天阔,这事不能乱说!”   听他叫林天阔为天阔,楚风和宋元楚翠都是一愣:“他,他姓林,又叫天阔……”   “这些事以后再说,先去看清昭!”沈倩急忙道,然后往清昭房里大步地走,林天阔跟在后面,脸上虽然还是笑着的,但那微微眯起的眼,却让人有些害怕。   宋千里脸上血色尽无,紧跟着沈倩,拳头握紧。   林天阔偏头看了看宋千里,没说什么。   到了清昭房里,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自然是一身灰的江浩则。   江青脸色一白,阴晴不定地看了眼林天阔,然后赶紧低头扶起江浩则。   江浩则正好快醒了,被那么一摇,也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江青的脸,他迟疑道:“爹……?”   “爹什么爹,脸都被你丢尽了!”江青狠狠骂道。   “啊?”江浩则有些不解,随即看见前面忽然多了那么多人,嘴角抽了抽,赶紧闭眼装睡。   沈倩深深吸了口气,赶紧往里面走,见清昭衣衫整齐地躺在床上,顿时放了心。大呼一口气,随即小声地抽噎起来。   宋千里也很想很想进去,可是宋元只那么一瞪,他就想到了未嫁女子的闺房是不能进入的。于是站在门口踌躇不前。   林天阔淡淡地看了眼他,神情自若地走了进去。   宋千里有些愣,随即咬了咬牙,假装没看到宋元的视线,直接也跑了进去。见清昭没事,呼了口气,然后回头瞪着装晕的江浩则。   宋元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迟早会因为楚清昭出大乱子。   楚风也赶紧进去了,见清昭很好,于是搂着哭泣的沈倩道:“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沈倩咬着唇,缓缓道:“虽然这样,但是……”随即又泣不成声。   她想到自己早上还想把清昭推给那样的人,心中更加难过,于是干脆倒在楚风怀里,哭了一会,她慢慢擦干眼泪,抬起头,问林天阔:“林老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我本来是直接要去书房的,结果看见——”他一转头,纸扇直指宋元楚翠,“宋师爷的女儿提着一个食盒,神情慌乱地走过,我就觉得有些不妙,于是往她来的方向走了点路,结果看见江浩则鬼鬼祟祟地在楚姑娘门口张望,我就走过来了,然后看见了……恩,最后我就把他打昏了。”   他整个语气轻松无比,好像在说吃饭那么简单,内容却让众人脸色一白。   不过也因为内容的震撼性,让众人忽略了一件事——林天阔似乎对楚家很熟悉……   宋元首先反应过来,他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沐儿是帮凶?”   “不然,楚姑娘怎么会睡的这么熟呢?”林天阔冷笑,“你可以去看看自己的好女儿。”   “这!”宋元还想说什么,楚翠却拦住他,摇了摇头。   她虽然也很喜欢与相信自己的女儿,但是女儿家一旦爱起来,恐怕是会失了理智的,所以她不能让宋元说出太过分的话。而且……楚翠担忧地看了眼满脸不可置信的宋千里,心中一沉,清昭在千里心中的分量,她大概也猜得到,如果宋沐真的那样做了,无疑对他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千里脸色苍白,没说什么,只跟着宋元一起离开了,要找宋沐问个清楚。   还有一件事就是——林天阔很轻松地说了直接把江浩则打昏了,真的是很好很直接。   宋元和楚翠跑去找宋沐了,江青说了抱歉之后,带着江浩则先离开了,只剩下楚风一家子和林天阔,林天阔站在那里,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只淡淡地看着清昭,然后道:“不知楚大人和楚夫人打算怎么办?”   “你就别叫我楚大人了。”楚风笑了笑,“真该叫,也该是我叫你林少爷。”   “这话说的不对。”林天阔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区区一个小商人,何来林少爷?”   林天阔的话里暗示意味十足,楚风张了张嘴,也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还能怎么办。”沈倩叹气,“总之,快点让江家的人决定江浸月和流鸿的事,让他们快点离开。至于宋家……怕是以后来往不了了。宋千里不是举人么,好啊,刚好让楚风罢了宋元,让他们离开吧,就等宋千里飞黄腾达吧。至于楚翠……也只能让她受苦了。”   林天阔闻言笑了笑:“怎么可以这样轻易算了?若是江浩则得手,楚姑娘的清白岂不毁尽?到时候恐怕除了给江家当妾,只有自尽这条路了。”   “林老板的意思是?”沈倩皱了皱眉,疑惑地道,心里却很是高兴。如果有林天阔在背后撑腰,那么便可以真正对付江家了。   “请楚夫人整理出两间房,我怕是要和另一个人来这里住下了。”他顿了顿,“至于另一个人嘛,估计明天就会来了。”   沈倩和楚风虽然不知他的意思是什么,但终究不可能说不,且不说他的身份与和自己家的利益关系。光是他救了清昭这一点,就很已是恩人。而且看样子他是要帮着对付江家,那两人更是求之不得。   于是沈倩点头:“好。”   宋元和楚翠等人来到宋沐的房间外,敲了敲宋沐的门。半响宋沐才缓缓道:“是谁?”   “我。”宋元沉着脸道。   宋沐本以为敲门的是自己现在不大愿意面对的江浩则,听到宋元的声音之后,便赶紧站起来开门了。   可是一开门,她看见宋元楚翠等人的脸色,便知大事不好。   待到三人进来之后,宋沐道:“不知爹娘来,何事?”   “你知道江浩则要轻薄清昭的事么。”宋元道。   “啊?”宋沐睁大了眼睛。一派慌乱,她猜到大抵是事情暴露。于是赶紧道,“和我没关系!”   “和你没关系?!”宋元见她模样,已知竟真有自己女儿的一份事情,大怒,“没人说和你又关系啊,你何必这么急着撇清?!若不是你心虚……若不是你心虚!”   宋沐的脸色更加难看,惨白惨白的。   宋千里咬了咬牙,半响,艰难地开口:“姐,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宋沐有些晃神,然后摇头,“我,我也不想的……”   “那是江浩则逼你,是不是?”宋千里眼里闪出光芒,道。   听见江浩则的名字,宋沐赶紧摇头:“不是!”   “那是为什么?!”宋千里用极度压抑的声音问,他现在很想吼宋沐,可是那是他的姐姐,他觉得,自己是万万不能对姐姐无礼的。   “是……是……浩则说他只是有些想要看看清昭是如何的……他说过,会纳清昭为妾的!他会负责的!”宋沐眼睛忽然一亮,“爹,你不是说过么,要让我进江家,当大房啊,我就想,我就想,如果他一直因为想着清昭,威胁到我怎么办?所以我才,我才……”   她语气慌乱,言辞间更是无比混乱,透露出她的害怕和不安与那些根本没用了的不安。   “你!”宋元双手微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宋沐有错,他又何尝没有错?说到底,都是……   于是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气愤地低头。   楚翠冷道:“沐儿,这事你实在太糊涂。清昭和你认识那么久,而江浩则才和你好上几天?你怎么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我们从前老说你懂事,怎么你却这般糊涂……你叫我怎么在大哥面前抬起头做人?沐儿,现在快点去道歉!一直到清昭和大哥大嫂肯原谅你为止!”   楚翠语气冰冷,态度强硬,言辞间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决,叫宋沐听了,“哇”一声大哭出来。   本来宋元还是有些气自己和宋沐的,但是听楚翠这么说,却反而怪气楚翠:“你就知道想着自己怎么在楚风面前做人,有没有想过沐儿?她若真去那样道歉,岂不是要被他们羞辱死?到时候,你让我们怎么做人?”   “宋元,你讲点道理!”楚翠大怒,“沐儿在帮江浩则干那种事的时候,早就没了身为女儿家该有的尊严和脸面!她现在还在乎些什么?”   “你!”宋元更怒,“你这个泼妇,蛮不讲理,就知道护着自己楚家的人!”   “什么?!”楚翠听闻宋元竟这样说自己,心中火起,恼怒万分。   她让宋沐去道歉,本就是为了护着宋元!不然,难道要宋元代替宋沐,去磕头认错么?而且,宋沐本来就做错了事,这么大的错,难道就因为他宋元的面子而放任么?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别,别吵了……”宋沐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去。”   73.耳光   清昭睡的迷迷糊糊,半天之后,终于醒了,醒来之后,她先是闭着眼睛愣了几秒,忽然想到自己也许是中了迷药,于是猛的睁开眼!   却看见一张笑盈盈的脸。   “啊!”清昭下意识地喊出来,随即便住了嘴。   不可能是林天阔嘛,下药的人显然是宋沐,那后面那个人只能是江浩则……   听见清昭的喊声,林天阔笑了笑:“不错不错,一醒来精神就很好。”   沈倩和楚风也赶紧进了清昭的房间,见清昭睁着眼,一副有些迷惑的样子,赶紧上前。   沈倩摸着清昭的头道:“清昭,你还好么。”   “恩……”清昭缓缓点头,然后忽然抬头,“我没有被江人渣怎么样吧?”   她心中估计江浩则的事已被拆穿,心中气愤难耐,不经意就说出了江人渣三字。   林天阔展扇,挡住了微扬的嘴唇。   沈倩和楚风听了,也没说什么,只道:“没事。多亏了林老板,他今天正好来,看见了沐……宋沐端着食盒匆匆忙忙的样子,觉得不对劲,于是就赶来,正好救了你。”   清昭听了,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那个已经收起扇子微笑望着自己的人——好像林天阔每次都是在自己有麻烦的时候出现啊……   “多谢。”清昭诚恳地说。   林天阔笑着摇了摇头。   清昭也注意到了沈倩对宋沐称呼的改变,想到宋沐,清昭心中便是一沉。   她怎么也没想到,宋沐竟会这样糊涂,竟帮江浩则干这等糊涂事!   若是宋沐本就是个没脑子的姑娘也没什么,但是显然她是很聪明的。那她帮江浩则,除了对江浩则的爱慕,定也有其他因素——比如,要防止江浩则对自己有了思色之外的想法。   明明是自己的表姐,却这样对待她,委实让人心寒。   清昭从前对宋沐,虽然不至于掏心掏肺,但还是很相信与信赖她的,起码宋沐给人的感觉便是和楚烟柳一样,虽然看起来有些心机,但起码你不惹她,她不会惹你。相反,你如果对她好了,她也会很好地善待你,且不论真心有多少,至少不会变着法子害你。   而宋沐,却大大出乎了清昭的意料。   她怎能忍得下这口气?   而且宋沐明知宋千里对自己……还曾三番两次送自己鸳鸯啊什么的,可是现在却这样快的翻脸,实在是……哈。   还有,那个死人渣……清昭眯了眯眼。   这两人,分明是要联手害死她!   正在清昭思考的时候,一个身影有些不稳地走进来,是宋沐。   宋沐看了眼半躺在床上的清昭,垂下了眼,然后忽然跪在地上。   “清昭,是我一时糊涂……”宋沐咬了咬唇,眼泪唰唰地落下,“我真的是当时鬼迷了心窍,我很后悔,真的……”   沈倩和楚风一惊。   清昭道:“爹,娘,林公子。这是我和表姐两人的事,你们出去好么?”   沈倩和楚风对望一眼,然后点头。   林天阔也笑着离开,走之前,他悄声道:“按自己想的去做,不必有所顾虑。”   这话说的声音算大,可是看起来其他人都没有听见。清昭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背对自己,往门口走,一副假正经的样子,于是笑了笑,抑郁的心情也好了些。   林天阔是让清昭放心大胆的去做,如果翻译成现代文,意思大概是——有我挺你。   虽然不知林天阔为何这样对自己,但是他的话的确让清昭觉得心中更加有底,这大概是因为林天阔三番两次救自己,而且又是林氏小老板,林家二少爷的原因吧……清昭撑着脑袋想着,等到人都离开,才看向宋沐。   “我的好表姐。”清昭笑着道。   宋沐惊讶地抬头。   “恐怕,姑姑他们都只顾着说你,而忘记跟你说,我根本没有被江浩则碰到的事吧?”清昭笑嘻嘻地道,眼神却很冷。   “什么?”果然,宋沐惊讶地抬头,连哭都忘记了,随后她又想起自己的反应,于是赶紧低头,继续哭道“那,那就好……”   “好什么啊好,我让表姐的计划全盘打乱,表姐不怪我么?”清昭道。   “我说了,我是当时心乱,没有什么计划可言……”宋沐急急道。   清昭闭了闭眼,叹道:“表姐,我虽然不聪明,但是也不是傻的。我虽然不能明白你的最终想法,但是你是真正欢喜还是难过,我却是明白的。”   “……什么,意思?”宋沐抬头。   “你不过是想要让我真的失身于江浩则,这是你的唯一目的,不是么?至于这唯一目的的背后,你究竟想得到什么,我大概也知道,只是实在不愿意说。你刚刚来认错,显然是假惺惺的,根本没有半点悔意。你的样子根本就是装出来的,让我来猜猜,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反正清昭已经被江浩则玷污了,让我磕头认错又有何难?是不是?”清昭叹了口气,“所有人都不是傻子啊,大家岂会看不出呢……现在只是都在气头上,所以没在意,日后,总是会被揭穿的。”   “清昭,你,你误会我了……”宋沐摇了摇头,还想狡辩,只是眼神的游移透露出了她的不安和虚假。   “误会不误会,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这样对我,我不可能就随便原谅或者什么的。既然你想装出一副想要得到原谅的样子,那你就继续装吧,我会毫不介意的扮演那个不肯原谅的你的坏人的角色的。”   说完,清昭笑了笑:“你不是要我原谅么?那……你把那一盒我没有吃完的如意糕全部吃完好不好?”   宋沐脸色大变:“吃那么多会死人的!”   “表姐你既然知道,却依然让我吃了!”清昭用更严厉地声音回道,“当时我是因为没有胃口所以只吃了一个。如果我有胃口呢?我以前吃甜点,还是挺厉害的。不是么?如果我有胃口,全部吃完了,你会阻止么?你不会!因为你阻止就要有理由,我也就会看破你的诡计,会打乱你的计划,所以,你根本会冒着让我死掉的危险让我吃完。”清昭冷冷地笑了笑。“这便是你所谓的一时大意么?真不知,你心中的一时,究竟是个什么定义?”   宋沐见清昭说的句句不留情,也干脆站了起来:“清昭,你又何苦一直追问?”   “哦?”清昭见宋沐一副有理地样子,冷笑了笑,“什么意思?”   “如你所言,我和你毕竟是表姐妹,我怎么会真的想害你?你想啊,如果江浩则成功,你必然也会进江家,有何不好?”宋沐道。   “如果你觉得进江家当小妾好,那你又何苦连我这个微小到几乎没有的威胁都要费劲除去呢?”清昭笑了笑,“你也明白,江浩则的妾根本多得很,就算进去了不过是被人笑而已。你对江浩则又几分真心我不知道,但是,起码你的目标是妻。不是么?”   “我对浩则……是全然真心的。”宋沐叹气。   她这倒没说谎,她从小被养在深闺,哪里经得起挑逗,江浩则那样的人,她自然会很容易地喜欢上。   可是江浩则后来的行为,也让她明白,就算喜欢,也必须要考虑利益因素。江浩则就算说的再好听,就算自己再想相信那些甜言蜜语,可是也不能真的就全身心地相信他。   必须,要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真心不真心,我懒得和你争。”清昭挥了挥手,“反正和你也说不通。不过,我想问你一件事——你真的觉得,如果江浩则没有碰到我,他就会一直想着我,甚至让我当大房?”   “这……”宋沐迟疑。   “你只是有这样的考虑罢。”清昭摇了摇头,“何苦。”   宋沐道:“我有什么办法……我自己的心意,父亲的意思,都让我必须这样做。”   “没有什么必须不必须的。”清昭道,“人人都有苦衷,但是你这个,根本是借口。”   宋沐脸色白了白,她自知自己根本说不过清昭,反而处处碰刺,于是道:“我,我先离开了……”   “你不是来认错么?怎么说走就走?”清昭笑了笑,“你先过来。”   宋沐皱了皱眉,却还是过去。   清昭慢慢把身子直起,伸手扇了宋沐左脸一个耳光!   宋沐扶着脸,错愕地看向清昭。   “表姐,你干什么这么错愕?难道你真的觉得,你都到我面前了,我会只和你谈两句就好?怎么可能!这一巴掌,是为我自己,你完全不理我们之间的情谊,干那样坏的事。”清昭冷道,在宋沐惊愕之际,又一巴掌打上宋沐的右脸!   “这是为所有人打的——哦,江浩则不包括在内。你让我爹娘伤心难过,让你爹娘羞愧抬不起头,让千里伤心为难……这一巴掌,真是算轻的了。”   清昭的两巴掌,扇得委实用力,宋沐那薄薄的皮肤起了一层红肿的感觉,清昭也觉得手中有些麻麻的感觉。   但老实说,对于一个这样害自己的“表姐”,这两巴掌,还是清昭留情了的。   宋沐被打了,却也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和理由,她咬了咬唇,哭着离开。   清昭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么坏的女人,不收拾还得了?   ——清昭忽然想到这句话。   74.抽打   宋沐捂着脸流泪离开,推开门的时候,楚风和沈倩都默默地看着她,两人见了她的模样,没人说什么,而林天阔则是笑眯眯的,似乎……很开心。   楚风和沈倩走近了房间,清昭正倚在床头,看着外面,见他们进来,笑道:“呼,你们其实都听到了一些吧。”   沈倩笑了笑,摸了摸清昭的脑袋:“没有听到所有,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清昭的确是长大了,至少——以后不会被别人轻易欺负。”   “这是当然的嘛。”清昭笑了笑,却也觉得有些累,大概是刚刚一番激烈的谈话加之那个药性的后遗症,于是她道,“我有些累……可以先休息么?”   “恩,你休息吧。”沈倩点头。   “不过,我还蛮不甘心的。”清昭偏了偏头,“说到底,除了表姐,还要怪江浩则吧,难道我们就这么放过他?虽然他爹很厉害,虽然流鸿和江浸月……”清昭一顿,抬头道,“是啊,流鸿和江浸月的婚事怎么办?”   “照办。”林天阔忽然走进来,道。   “不止如此,宋沐和江浩则的事,你们也别阻止。”林天阔笑了笑,“江浸月是个好姑娘,和她弟弟与父亲截然不同,而且因这事,江家定然会觉得亏欠楚家,对流鸿的未来定也有一定帮助。”   “这样不好……”清昭却摇头。“刚刚流鸿和江浸月都没出现,是不是不在?如果流鸿一会知道这事。他肯定也会想到这一层,那样,感觉好像是流鸿因为我的事,受了江家恩惠,他定然咽不下这口气。甚至,还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抓着江浩则打一顿……”   “好主意。”谁料林天阔却一收扇,道。   “啊?”清昭疑惑,“你还真想让流鸿打他啊——虽然我也觉得这样很好啦,但是,江家毕竟是大家族,怎么能随便……?而且,还有江浸月这一层因素在。”   “我说过,江浸月是个好姑娘。虽然我和她不熟,但是我妹妹和她委实很熟悉,我也大概知道江浸月的性情。她一定不会因为楚公子的行为而改变自己的想法。至于江家和楚家嘛……”林天阔弯了弯眼睛。“这就更不用愁了。”   他这样说,摆明了是真的要用林家去压江家。   清昭很疑惑,沈倩楚风很惊讶。   “林老板,你一直帮我们,我们很感谢,只是我们只有生意上的往来,委实不值得让你这趟浑水。”楚风叹了口气。   “噢,话不是这么说的。”林天阔笑了笑。“我并非是帮你们啊。我是帮我家那个妹妹。”   “林霞姑娘?”清昭道。   她记得那个女子,那个不管是被绑架的时候,还是参加别人的婚事的时候,都大呼小叫刁蛮的女子……   老实说,这样的人,很难忘记吧。   “正是。”林天阔听见清昭这么快叫出林霞的名字,笑了笑,也不知是在高兴什么,“她,马上要成为江浩则的夫人。”   “什么?!”三人俱是一惊。   “这……江浩则不是没有妻子么?”清昭疑惑地说。   “是啊,所以林霞只是快成为啊。”林天阔说到这个,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林霞和江浸月性格差很多,但是关系不错,林霞常去江家玩,一来二去,就看上了江浩则,然后嚷嚷着要嫁他。我父亲跟江侍郎表达了这个意思,他当然是马上答应,不过估计是江浩则有些不愿意,所以一直没对外说。”   “这样……”清昭点了点头,忽然想到费尽心思的宋沐,摇头笑了笑,“真的?”   “恩,你先休息吧,估计一会楚公子会回来?一切等那时候再说吧。”林天阔道,然后非常识趣地离开了。   不过清昭又听见那个声音:“做的不错。”   清昭抬头看了眼那个笔直的背影,笑了笑,没说什么。   沈倩和楚风又是一番交代,沈倩还特意问了问清昭是不是和林天阔认识。   清昭说没有,只在他来家中做生意时见过几次。   沈倩眼神复杂地点头,也没再问什么。   其实清昭自己也有点疑惑,这林天阔虽然说是在帮林霞,而且也的确有理,但是好像他也是在帮自己诶……清昭一边想着,一边慢慢睡着。   楚流鸿在外面逛街,回来之时,却发现家中气氛丕变。   他和江浸月对视一眼,很是疑惑。   恰巧林天阔正等着两人,见他们回来,笑着迎上去。   “林公子?!”江浸月惊呼一声,她不明白在京城以及各地跑的林天阔怎么到了这来,然后她道,“莫不是霞儿也来了?”   林天阔摇了摇头:“她要明天才来。”   因为,他是下午才派人快马加鞭传书给林霞的。   楚流鸿认识这是林氏老板,可看江浸月,却是一副和他很熟的样子,于是心下疑惑:“你们在说什么?”   “啊,你莫不是和楚家人有生意做?”江浸月毕竟是聪明的,一猜即中,然后用眼神试探着问能否和楚流鸿说他的真实身份。   林天阔笑着点头,反正他的身份在下午时就已经为了某人弄的人尽皆知了。   于是江浸月便对着楚流鸿道:“他是林家二少爷,就是林宰相的……”   “啊!”楚流鸿大叫一声。“你竟是!”   然后他皱眉:“好好的少爷不当,你做生意干什么?”   说完他就住嘴了,因为他忽然想到自己也不是跑出去,而且人家好歹混的风生水起是一代名商,自己只是去打工种田的……   江浸月好笑地看了看他,然后问林天阔:“怎么家中气氛这样不对劲?”   “哎,事情是这样的……”林天阔叹了口气,淡淡地说起了今天发生的事。   他虽然语气很淡,但是在适当的地方会加重口音,让楚流鸿和江浸月惊呼连连,不过,不管是对沈倩他们,还是对楚流鸿他们,他都没有说清昭被拉开了一点外衣并且是自己帮清昭弄好的事。   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心思。   楚流鸿听完,火气腾腾上升,咬牙切齿道:“江浩则那个混蛋!”   说着就要冲到江浩则的房间里去。   江浸月的手抬了抬,却又放下。   “不阻止?”林天阔笑了笑。   “浩则活该。”江浸月摇头。   林天阔点头,没说什么。   楚流鸿一路跑到江浩则的房间里,江青不在,江浩则正坐在床上发呆。   他觉得自己的肚子隐隐作痛,好像是被什么恨重的东西压过……据江青说,应该是被林天阔踩了,可是林天阔看起来蛮瘦啊,怎么又这么大的力量……   不过,林天阔怎么会来?而且怎么会破坏自己的好事?哎,也不知楚清昭和宋沐怎么样了……   他想着这些事,忽然却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而且那推门的声音极大,仿佛推门之人有无限怒气。   “江浩则!”楚流鸿大喊一声,抡着拳头就冲了上来。   江浩则一愣,竟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满脸怒气的楚流鸿冲上来。   于是楚流鸿非常之顺利地,一拳砸在了江浩则的肚子上,而且很不巧的是,刚好是林天阔踩过的地方……   于是江浩则瞬间撑大了眼睛,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楚流鸿疑惑地看了眼自己的拳头,嘀咕道:“我又没用多大的力……”   他虽然非常生气,但是也明白不能真的让江浩则怎么样怎么样,于是也用了小一点地力气,谁知这江浩则竟这么不经打……   听见楚流鸿的嘀咕,江浩则只觉肚子上的痛蔓延到了心上,他悲痛地捂着肚子和胸口:“……你!”   “我什么我?!”见他还能说话,楚流鸿也不惊讶了,只当他是装出来的,于是吼道,“你还好意思说!竟然敢对清昭做那等龌龊的事!”   江浩则自知理亏,而且楚流鸿才回来就直奔自己这里,肯定和林天阔有关,加之江浸月又没有拦他……江浩则默默哭泣,他现在分明是腹背受敌,情况危急。   他根本没想到会生出这么多事端。   本来嘛,就像他同宋沐说的一样,他只是想先尝了清昭的滋味,然后顶多再把清昭带回家,谅楚风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可是没想到,到头来,非但连楚清昭的皮肤都没碰到,还被打了几顿,被众人鄙视,连父亲也没什么好脸色。   也是,虽然他父亲定然不会惧怕楚风,但是林天阔在啊!而且,不知林霞那个母老虎会不会来……一想到林霞,江浩则又觉得浑身发痛,天知道那个林霞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本来林霞和江浸月玩得好,和自己也没关系,可是开始自己看着林霞长相不错,而且家世又那么好,于是也有很礼貌的悄悄示爱过,但是那时候林霞只冷眼看了自己,然后一鞭子挥过来……   从此之后,江浩则就躲着林霞了,可是那林霞竟然看上了他!既然看上了,那么那日她为什么要打他啊?!而后来每次见面,江浩则也少不得被林霞或抽或打或扁或揍……那林霞虽是女子,劲却很大,而且下手毫不留情,而自己本来是男子,家里又没林家好,除了逃,就是挨鞭子。   楚流鸿见躺在地上的江浩则一脸绝望的表情,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心下认为他大概是有些悔意了,于是道:“告诉你,你以后再对清昭不利,我肯定抽死你!”   他只是随口说的,本来说抽之外的“打”“揍”“扁”也是一样的,可是一说完,他就看见江浩则的脸上一阵抽搐,于是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便再用脚踢了踢他,可江浩则毫无反应。   “喂,你还好吧?”楚流鸿有些疑惑,低头。   江浩则嘴角抽了抽:“你滚……”   “滚就滚!”楚流鸿立刻站起来,“妈的,我大人大量,怕你死,不计前嫌地关心你,你还叫我滚,真是不识好人心。”   江浩则欲哭无泪:“请您走吧……”   “我呸!你别以为你换个说辞,我就听不出你口气了!”楚流鸿吐了口口水。   江浩则不愿再说什么,于是就地打了个滚,背对着江浩则,默默哭泣……   楚流鸿也不爽地离开了。   75.鞭子   第二天,所有人都去了前堂,包括林天阔。   江浩则见了冷着脸的众人,心下也很是不安,再看江青,也是不愿理他的样子,于是他道:“楚姑娘啊……”   清昭冷冷地回望:“干啥,要道歉就先下跪。”   “怎么可能!”江浩则下意识大声道。   清昭冷笑。   众人冷笑。   江浩则好声好气地说:“楚姑娘,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是我一时迷了心窍……”   “哎呀,你和表姐的说辞一样呢。”清昭却拍掌笑了起来,“难怪会凑一块去。”   宋沐脸色白了白,没说什么,低着头。   宋元却是有些不满地看着清昭。   昨日宋沐哭着跑回来,脸上还带着手掌印,显然是被别人扇了耳光,他觉得清昭这么做已经有些过分了,最起码,清昭既然已经打了宋沐,那也该原谅宋沐了,可是现在她却这样不放,太可恶了!   于是宋元张了张嘴,准备上前说话。   楚翠却忽然伸手拦住了他,并用眼神示意他让他回去。   宋元撑大了眼,心中愤恨,却只握紧了拳头没说什么。   是了,楚翠昨日也是那样。   宋沐哭着跑回来,楚翠却只说清昭做的没错。而她安慰宋沐的时候,更是时不时在责怪她,最后才帮她上药,让宋沐哭的一塌糊涂。   她只知道帮楚家的人!   宋元咬了咬牙。   楚翠瞥了他一眼,见他神情愤恨,心中无奈,却也只能当做没看见。   而她侧头,看了看一旁的宋千里。   宋千里的双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青黑痕迹,想来是昨晚一夜没睡。   也是,自己的姐姐和自己从小喜欢的人发生了这样的事,谁可以睡得着呢?尤其是千里这样的孩子……   楚翠皱了皱眉头。   她不知道,关于这件事,宋千里究竟会如何对待。   他分明是很担忧很在乎清昭的——昨日听说清昭差点被江浩则染指,他慌忙地立刻跟上去,脸色更是难看。而在清昭房前,他最终也无视了宋元的目光,进入了清昭的闺房。   他分明是责怪宋沐的——昨日他质问宋沐时,那种口气和态度是前所未有的。他从小便很喜欢宋沐,跟宋沐很亲,昨日那般压抑的口气,也让宋沐白了脸。   可是,他真的会因此而不管不顾地责怪宋沐么?   不会罢。他除了那次质问,后来只是沉默,没有再说一句话。   宋千里从小被宋元教导的极为死板,认定对家人一定要很好很好,不管家人做错什么,也不可责怪。尤其是小辈对长辈。他认为这是忠孝义,可是却不知这样的行为有很多愚从的味道。   但是自己现在这样想,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又有什么用呢?当初自己也是纵容宋元压抑宋千里的本性去把宋千里培养成符合宋元期待的标准的呀。   现在后悔,为时已晚矣……   现在江浩则正对清昭赔笑。清昭冷眼相待,宋千里本应也做些什么,只是……楚翠望了望宋千里,见他只是握了握拳头,看了眼宋沐,又低下了头。   这……   楚翠闭了闭眼,忽然感觉很是难过。   而她再看向清昭时,发现清昭也回头看了眼宋千里,见宋千里只低头沉默,于是嘴角勾起一个略带嘲讽的微笑,然后继续回头冷笑着听江浩则叨叨絮絮。   她不知清昭那笑容背后的真正含义,但是她知道清昭是在嘲笑,在嘲笑宋千里,嘲笑自己,嘲笑宋元宋沐……   “你说完了没有。”清昭终于皱眉道,“我从不知江大少爷的嘴里还能说这么多废话,我还以为,这张嘴只会说虚假的蜜语甜言。”   “这……”江浩则愣了愣,然后尴尬地笑了笑,“这话怎么说的。”   清昭委实不愿再理他,虽然昨天林天阔说了可以按自己想的去做,可是清昭见了他,反而没什么想打的心情,除了厌恶就是厌恶,如果真有什么想法,大概就是希望江浩则这张脸永远不要再在自己眼前晃荡。   而且昨晚流鸿打了江浩则的事清昭也已知道,除了活该,她也懒得说什么。   “我想好了!”江浩则忽然朗声说,“既然我毁了楚姑娘的清白,那么,我愿意娶楚姑娘为妻!”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不过嘛,惊也分很多种,有惊愕,有惊怒,有惊喜,还有莫名其妙与鄙视……   惊喜这种比较古怪的情绪,来自于某个角落摇着纸扇的某人。   而惊愕自然是来自宋氏父女。   尤其是宋沐。   她在想,自己花尽心思,花费力气,惹得众人白眼,挨了清昭巴掌,难道都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不……现在这样看,江浩则的确也从来没有说过要让她当妻!   宋沐脸色雪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惊怒则是来自江青和宋千里。   江青记得自己明明前天就已经提醒了江浩则关于林霞的事,可是他竟!就算江浩则是愧疚——何况江浩则根本不可能愧疚,也不能这样啊!于是他频频怒瞪江浩则想让江浩则明白自己的意思,可是江浩则只讨好地看着清昭,装作没看见他地暗示。   而宋千里则是想,这人怎么这般无赖?昨日玷污清昭不成,今早竟敢提亲?!可是他只是暗自愤怒,没有说什么。   莫名其妙与鄙视自然来自清昭楚风沈倩,他们记得昨日明明林天阔说过江浩则将要迎娶林霞,那他今天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清昭不解地看向林天阔,却见林天阔做了个口型:问他林霞的事。   清昭眼珠子转了转,道:“江浩则,你别乱说啊。你昨日根本没碰着我,算什么,你今天这样胡言乱语,才是毁我清白!且不说这个,据我所知,你不是马上就要迎娶林家的三小姐林霞了么?怎么敢说这样的混账话?”   宋沐听了,大惊,她觉得自己的心里很空很空,好像力气被抽尽了,于是她干脆把脸埋在手巾里哭了起来。   江浩则听她说林霞的事,脸色变了变,想到大抵是林天阔跟清昭说的,心中有些不满,但表面还是赔笑道:“那个不作数,只是林霞一厢情愿,我根本没答应。楚姑娘,我现在是真心真意想好好对待你!”   他昨晚想了很久,越想越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娶了林霞。那这辈子算是完蛋了,就算不憋死,迟早也被那鞭子抽死,而现在,要比较好的忤逆江青,悔婚,最好的人选自然是楚清昭。   自己差点染指楚清昭,那自然该给她一个交代,到时候自己就在众人面前这样说便可,反正届时江青肯定也不敢直接骂自己,至于林霞嘛,顶多最后被她打一顿就可以啦。   这样想着,他简直觉得自己是天才,于是今早就来实行。   线下见楚清昭问了,他便更觉得自己有希望了。   清昭撇了撇嘴,跟着林天阔的口型问:“你不是是女人就喜欢么,怎么独独不喜欢林霞?”   “哎……她啊!”江浩则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这里人多,不方便说什么,下次我与你细细说来。”   “怎么不好说?”清昭挑眉,“君子不言背后语,你跟我说,跟大家说,不都是一样的么,而且令尊的表情很不好看呢。”   江浩则冷汗连连,他最怕就是江青的事,结果楚清昭还偏偏提了,这真是要他的命。   (“有什么直接)接说就是了。”忽然,外面传来一个张扬的女声,带着一丝丝难见的低沉和极度愤怒与不爽的感觉。这让江浩则脸色大变。   是林霞!   江浩则脸色瞬间变白,猛地回头,迎面而来的,却是夹杂着划破空气声响的鞭子。   那鞭子丝毫不留情,不偏不倚,从江浩则额头中打下,避开了他的眼睛,让他的脸正中间多了一道鲜红的鞭痕。   江浩则吃痛地喊:“啊”   “江浩则!”林霞扬着鞭子插着腰咬牙道,“老娘有什么不好,你倒是说说啊。”   江浩则痛的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嘶嘶地叫唤着。   林霞像是完全没想到这一点,往江浩则的脚边的地上狠狠打了一鞭:“敢不回话?怎么,我们才几天没见,你皮又厚了?!”   江浩则想哭,可是他怕眼泪上带的盐分让鞭痕更痛,只苦着脸,一句话说不出来。   惊愕过去,江青赶紧站起来,拦住林霞:“林姑娘,别这样……”   “公公。”林霞却换上笑脸,“浩则以后是我相公啊,这是我们家事,希望公公不要插手哦。”   江青被她这样半劝半威胁,也说不出什么了,只道:“他身上已经有好些伤,你就小心一点,先绕过他,   “有伤?”林霞挑了挑眉,道,“也是他自找的罢!”   说完,她回头对林天阔说:“二哥,帮我准备房间。”   然后又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忽然道:“哎呀,这不是楚纱的亲戚么?”   她指的是沈倩和清昭,没想到她竟还记得。   沈倩笑了笑:“是。”   “那正好,就麻烦你们了。”林霞有些敷衍地道,然后骂骂咧咧地提着江浩则的耳朵,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离开了。   林天阔和江浸月像是见惯了这些,江浸月虽然也有些担忧,但也只是摇头。而林天阔则笑的很是灿烂。   76.破碎   虽然清昭也有些惊讶于江浩则的狼狈样,心中却还是幸灾乐祸多一些。   而宋沐根本没想到,曾经自己以为,风度翩翩,只是有些好色的江浩则,竟是这副模样……受了巨大打击的她,连哭泣也忘记了,只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沐儿。”宋元担忧地看着她,“没事的,就算是妾……也是好的。”   宋沐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半响,轻轻点了点头。   也是,自己干了这样的事,除了许给江浩则,还有谁要。   虽然这里的人都不是多嘴的,只是自己哪里有脸去说什么?   清昭见江浩则既然已被林霞拖走,恐怕以后有他受的,于是便也不再看了,转头对林天阔道:“她真是……”   “一点没变?”林天阔弯了弯眼。   “正是。”清昭笑了笑,点头。   这番话,恐怕也只有他们两个明白其中含义了。   宋千里原本游移不定,见清昭和林天阔谈笑,心中却是觉得非常不高兴,他总觉得这林天阔有些不怀好意,明明和清昭不熟悉吧,却一副自然熟的样子,比如说开始吧,他居然那样毫不在意地踏入清昭闺房……而清昭也老是笑眯眯地跟他说话。   其实,宋千里这醋吃的委实不该。且不说他和清昭到底是不是那么不熟悉,面对自己的恩人,不笑眯眯,难道凶巴巴?而且本来嘛,林天阔做的事也都是让清昭开心的事。   清昭和林天阔说完话后,林天阔道要去看看林霞。清昭便一个人站在那里,转身准备离开。宋千里赶紧上前,看了眼林天阔的背影,对清昭道:“清昭……”   然后拉着她去了一个角落。   清昭愣了愣,道:“怎么了?”   清昭对宋千里很不满意,很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早就该知道的,不是么。   知道他太在乎家人,太遵从宋千里,以至于根本不会有所反抗。   清昭打宋沐巴掌的时候,想过宋千里,所以也说了宋沐这种行为会让宋千里为难伤心。她早知道他只会为难,而不会有所决择。而没有决择,其实也就相当于是没有行动,更等于他还是站在了宋沐那边。   宋千里见清昭对他神色如常,却带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心知是自己的行为让清昭失望,他道:“清昭,我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一定很难过,但是……”   “我不难过。”清昭打断他说的话,“我并没有真正的损失,相反这让我看清很多东西……最多是失望,我有什么难过呢。”   “你在怪我。”宋千里皱了皱眉。   “没有。”清昭摇头。“这种事怎么怪也怪不到你头上。”   “你话是这么说,但你真的是这么想么?”宋千里摇头,“清昭,请你说清楚,我会有所悔改,如果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自己的错误呢?”   “我已经说了,你没有错。”清昭微微叹气,“而且,如果你觉得偏向宋沐而不管我的感受是错的话,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宋千里一时无言。   “千里,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一起长大,怎么会不明白你的想法呢?”清昭道。   不过其实……她也有些希望,在面对自己的事情时,宋千里能有所突破,但是宋千里并没有。若说突破,大概他在事后来找清昭想要缓解也算吧,只是这突破委实太小,让人提不起劲来。   她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就让宋千里在心里出局,只是从前对宋千里的好感降低很多很多。宋元那性子,如果宋千里真的发达了,成为状元了,无数官员女儿往上贴,宋元会答应让宋千里只娶清昭一人?而宋千里又孝顺过头,更是没可能为了这些事跟宋元抗争。   对清昭来说这么大的事,为了家人宋千里都可以忍,可以暂时不管清昭,何况是关于妾的问题?清昭还记得那次楚纪纳聂雪为妾时,宋千里神色如常,当时自己就有些担心,但是总觉得也许他是可以被自己改变的,只是现在看来,却是不可能了。   清昭很累,至少在关于宋千里的方面上,她需要好好思考一番,真的需要好好思考一番……她记得宋千里以前为了自己做出很多呆事,可是为了宋元宋沐,他可以做出更呆的事情。   这个词从前有些感激和愉快的意味,现在却带了一些难过。   “清昭,你的确不明白……那是我亲姐姐,虽然她做了那么糊涂的事,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曾经质问过她,可是她好像也已经有所悔悟,我们不能一直怪她啊。你昨日也打了她吧,她哭得很伤心……”宋千里叨叨絮絮地讲着,虽然是为了让清昭原谅自己,却也不经意带上了责怪清昭的意思……   清昭面无表情地听着,忽然道:“宋千里,我没有哭,你就觉得我不伤心么?”   宋千里愣了愣:“清昭?”   “你没有看到我的眼泪,就觉得我很开心是么?你觉得我打了宋沐两巴掌,我就很痛快么?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真正的感受?!宋沐也是我的表姐,我曾经也很喜欢她!她对我做那样的事,难道我除了愤怒我就不会失望难过么?!”清昭顿了顿,缓解了一下情绪,继续道:   “虽然我没出什么大事。但是你想,林天阔来我家。刚好碰上宋沐,又刚好看见江浩则探头出去,那我现在会怎样,你想过么?!”清昭一字一句,都缓缓而谈。但是却字字击中宋千里的心,让他脸色发白。   清昭见宋千里那样,撇开眼睛,冷道:“我会清白毁尽,我会没有人要,我会除了江浩则,谁也不能嫁。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根本不会想跟江浩则又任何关系,所以我会选择走哪条道路,你很清楚。”   宋千里睁大了眼:“你会……自杀?”   清昭冷笑了笑,不置可否。   宋千里觉得很恐慌。   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每次将要想到深处,他就控制自己不要想下去,此刻由清昭这样说出,他顿时觉得心中生痛。于是道:“清昭,不会的,我会娶你的!”   “你会,可你爹不会答应。”清昭淡淡地说。“哦,还有,也许你姐姐也不会答应。那么,你会跟他们抗衡么?”   “这……”宋千里愣了愣,然后有些游移地说,“我会……”   “连自己都骗不了吧?还骗我……”清昭有些无奈地笑笑。   “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让你不明不白的死去!”宋千里忽然大喊。   “谁说我会不明不白的死去。”清昭皱了皱眉,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千里,你先回去吧,我的意思你很清楚,如果你没有办法突破这个,我想,也许此生也……”   清昭顿住,她觉得这么说兴许有些过,但是起码经过刚才地谈话,她是的确对宋千里相当失望近乎绝望了。   一个人在平常爱护你,但是大事上却犹豫不决,纵使他再好,又怎能真心托付……   宋千里愣了愣,似乎也觉得此刻的自己没办法无所畏惧的面对清昭的质问。   清昭刚刚的每一字每一句,虽然都已很关照他的感受,但是她的决绝却也不言而喻。   于是宋千里点头:“嗯……”然后转身离开。   清昭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对着外边道:“谁在?出来吧。”   在宋千里走之后就完全放松了似的,连轻微的笑声都很明显,显然是懒得再掩饰了。   不过清昭也隐隐猜到那人是谁。   果然,林天阔微笑着走了出来。   “林公子还真是喜欢听墙角……”清昭似笑非笑地说。   “一般啦,只是本来想找你,结果见你们在说话,不愿打扰,便先躲在隐蔽处——至于那些话,我没听见,就算听见了,也只是不小心顺便听见的。”林天阔丝毫不见不好意思,摇着扇子一派悠闲。   清昭好笑地看着他,道:“林公子好灵巧的口才,好厚实的脸皮……”   “过奖。”林天阔笑了笑,忽然道,“刚刚,宋公子说你会自杀?”   “啊,是啊……你不是听见了么。”清昭叹气。   “我可不这么觉得。”林天阔却摇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哦?”清昭笑了笑,“那林公子觉得我会如何?”   “先杀了江浩则和宋沐,然后再自杀。”林天阔笑道。   清昭呆滞片刻,然后哈哈大笑:“嗯嗯,这主意倒是不错……”   林天阔微笑地看着清昭有些失态的笑颜,并不言语,然后道:“我猜错了?”   “呃,没有。”清昭摇了摇头,“其实,我还真是这么想的。”   而且,还一定要不能牵连到楚家其他人……   具体的清昭也没想太多,这毕竟是没有发生的事。   说回来,还要多谢眼前这个人……   于是清昭道:“还没有正式谢谢你呢,如果不是因为你,恐怕我真不止死了一次……”   林天阔笑了笑:“一条命难道死很多次么?”   “哎,我只是比喻一下啊……”清昭也笑开了,她发现这林天阔虽然每次好像说话都漫不经心,却常常让自己很开心,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77.争吵   “既然要谢,没有谢礼么?”忽然,林天阔道。   “啊?”清昭愣了愣,“我有的东西,你应该都有吧?不知林公子想要什么?”   林天阔思索片刻:“这东西全天下只有你有,所以估计你不会肯给。”   “全天下只有我有?”清昭想了想,全天下只有她有的,恐怕也只有她自己这个人了,难道林天阔要她啊?哈哈,怎么可能……   林天阔看着她漫不经心的笑脸,展开折扇:“算了,这东西我下次再要吧。”   “呃?”清昭皱眉,“啊,好啊……”   “嗯,先去前堂看看吧。刚刚你的姑姑他们似乎和江大人在说话呢。”林天阔道。   清昭点头:“嗯。”   是啊,恐怕也该是楚风和楚翠说清楚的时候了吧。   就算楚风和楚翠再亲,可是宋沐对自己做出这种事,无论如何两家是不能再正常来往了。   这宋沐太不知好歹,做事也不考虑后果,让楚风和楚翠非要闹一闹才行,不然就好像对不起清昭似的。而且楚风和沈倩,看着宋沐,也的确是很不爽,现在都直接忽视她了,若不是因为自己是长辈,需要涵养,非得像清昭一样一巴掌扇在宋沐脸上,嗯,最好连江浩则一块扇了。   不过可惜的是,这两边都有不小的障碍。   清昭到了前堂,见楚风和沈倩坐在左边,楚翠宋元宋沐在右边。而刚刚宋千里被清昭打发走了没回来。   宋沐低着头,瑟瑟发抖,半天,道:“舅舅,舅妈……”   “你以后别这样叫我们了,我们受不起。”楚风忽然摆手,道。   沈倩看了楚风一眼,眼中有些高兴。   她知道楚风很喜欢楚翠这个妹妹,对于楚翠的想法什么的也都很照顾,所以她一直对于楚风的态度有些拿捏不透。虽然楚风说了宋沐这样做很可恶,但是她尚怕他为了顾及楚翠而留情。   现在楚风态度强硬,她也就放心,于是也道:“是啊,万一哪天你明里叫我们叫的亲,暗地又做什么呢?”   宋沐脸白了白:“我怎么会对舅舅舅妈做什么?”   楚楚可怜。   楚风叹气:“谁能想到你会对清昭做什么?”   宋沐咬了咬唇,有些害怕地往楚翠那边看,想要得到一点安慰。但楚翠看了她一眼,道:“哥哥嫂子教训的是,宋沐这孩子,一向乖巧懂事,却也有这样糊涂的时候,让人痛心疾首。我和阿元毕竟下不去嘴打骂她,就请你们帮着说说。”   她语气真挚,听不出故意这样说的感觉。   宋元却狠狠地皱了眉头。   楚翠小声道:“你不要说话。”   宋元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听楚翠这么说。楚风叹气:“翠儿你也是个好母亲,怎么会让宋沐如此呢?你让我帮着说说,我又有什么好说的?我毕竟是长辈,难道就可以下的去嘴打骂她?也不过是只能视而不见罢了。总之从此你们还是少来吧,我虽然不算小气,却也无法大度到可以像以前一样面对你们。”   沈倩点头:“你们今日便走吧,我已叫好车夫。”   这便是明显地下了逐客令。   楚翠脸色一白:“是沐儿那孩子不好,哥你何必这样说呢?难道你要因此连我们兄妹的感情都不要么?而且便是我们离开了,沐儿也要留在这里——她以后是江家的人,阿元和江大人说好,直接是让沐儿跟着他去江家的……江家的人不走,她也要继续留着。”   “我想,江家的人怕是也马上要离开了的。”沈倩道,“这样的事发生了,难道他们还留着?”   “那流鸿和江浸月的婚事呢?”楚翠道,“难道说,你们要因为这个也让流鸿和江浸月不成婚么?”   “当然不会,以后流鸿和江浸月成婚,是江浸月到我们家中来,流鸿以后也要外出另立,楚家也不会和江家有关系了。”楚风道。   “哥,你的意思是,你光让流鸿娶江浸月,却不要江家的帮助么?”楚翠不可思议地道。   “现在都这样了,还要什么帮助?”楚风叹气,语气也微微带怒,“现在要江家的扶持,那是要钱要势不要尊严!”   “这……”楚翠愣了愣,叹气,“也是。”   “翠儿,我们知道你也很无奈,两难的感觉自然不好,只是希望你也要体谅我们。你设身处地的想,你会让对方住着么?”   “我……”楚翠叹息。   清昭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对话,忽然又想,自己站门口做什么,于是干脆进去了。   楚翠一见清昭,忽然眼前一亮,道:“哥哥大嫂,你们有没有想过,清昭和千里的婚事?”   “哈?”清昭刚进来就听见这个,吓了一跳,不知这对话方向怎的忽然转了个弯。   “什么?”听楚翠这么说,楚风也是一愣。   “其实吧,相信你们也不是看不出来的,清昭和千里对彼此应该都有意思。尤其是千里……我一直都想,如果千里和清昭能够在一起,那再好不过,而且他们都是我们彼此看着长大的,多好啊。”楚翠笑盈盈地道。   沈倩怔了怔道:“这事……”   然后看了看清昭。   清昭皱了皱眉,心想她刚刚才和宋千里因为宋沐的事闹得很不愉快。自己也因此对宋千里大为失望,楚翠却偏偏提这个事,真是……   她本来是打算好好想想的,可是现在众人都看着她,好似要她拿主意似的,让她很是为难。   清昭抬起头,刚想说什么,耳边忽然就传来一个声音:“红酥手,黄籘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   是林天阔的声音!   他又用那么奇怪的一招……而且,这回却是念词,还是陆游那首有名的《钗头凤》。   陆游和唐婉因为陆游过于孝顺,遵从了母亲的意见没有和青梅竹马的唐婉在一起。再见时,心伤不已,做下这首钗头凤。   他念这个,是要提醒自己么?   宋千里太过遵从宋元,因此不能给自己想要的幸福……林天阔是这个意思么?   清昭默默地想了片刻,然后抬头道:“我觉得,也许我和千里其实并不是那么适合的……”   清昭这么说。其实倒和林天阔刚刚念的诗词没多大关系,她本来就是准备这么说的,不过林天阔的话也让她多了一分坚定。   听闻清昭这么说,楚翠脸一白:“清昭。你怎的这么说?我明明记得,你一直和千里很要好啊。”   清昭点头:“我是和千里很要好。只是我觉得,好像我和他,现在并不是可以说情爱的时候。舅妈,您该想到。现在如果我真嫁给千里,我要面对的东西太多了……我很懦弱,也很自私,我不想去面对可以避免的那些东西,何况,那是会使我无比伤心的东西。”   楚翠道:“你是指沐儿?”   “不止。”清昭摇头,“既然今天舅妈你这样说了,我就摊开说吧。千里以后是不是会过殿试,登庙廊,穿官袍?到那时候,难道他还会如今天一般?而且,若说他不会改变的一点,大抵是听你们的话。那时候,他少不了妻妾满堂,而我,和舅妈您,所想的是一样的。”   楚翠听了清昭一番话,自是受了颇大触动,她愣了愣,道:“清昭,想不到……”   “其实这也没什么想不到。”清昭尴尬地笑了笑,“谁不想呢?只是很多人都不说,更不这样做。”   “千里以后若中第,不说应该不应该,光是各方面的照应,恐怕也少不了纳妾什么地。”一直无话的宋元忽然开口,“这是无法避免的。清昭,你该然接受。”   他语气倨傲,让清昭眉头一皱。   “阿元,说什么呢?”楚翠皱眉拍了拍他,“这是以后千里自己的决定,你帮他说什么?”   “不是我帮他说什么,而是显然的问题!”宋元冷道。   自从楚翠和楚风沈倩开始谈话以来,他就一直很不爽地听着,尤其是,他觉得楚风和沈倩那副仗着受了委屈有理的样子,很让他不舒服。   而楚翠一直委曲求全的样子,更是让他不高兴。   让他们走,那就走呗,怕什么?就算楚风以后不让他做事了,他也无所畏惧,反正女儿是江家的人了,自己以后还怕没事做?搞不好还比这个师爷更好!   只是楚翠一直不让他说话,他也只好恼怒地闭嘴。   刚刚清昭一番话,让他终于无法忍受。   他已经受够了被楚翠管着的感觉,难道还要自己的儿子被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孩子管一辈子?!不可能!如果清昭要嫁给千里,起码要意识到这一点才行!   清昭看了眼宋元,道:“您这么想?”   “自然。”宋元道。   “那好吧,恐怕我与千里,无缘了。”清昭闭了闭眼,叹道。   “这……!”楚翠惊讶地道,然后看向沈倩,“大嫂,你以前不是也挺支持的么,快说说清昭啊。”   然后看向宋元:“你一天到晚说的是什么话?!就知道煽风点火,有用的事一点也不会做,你是想让所有人都不开心是么?!”   她刚说完就看见宋元可媲美墙壁的脸色,心知自己说的超过了宋元可承受的范围,于是顿了顿:“阿元,你不要老是这么任性,你……”   宋元打断她:“楚翠,我们和离吧。”   78.和离   他刚说完,楚翠便一僵:“……什么?”   楚风和沈倩闻言也是一惊,他们明白宋元对于楚翠的分量,对视一眼后沉默不言。   对于楚翠和宋元这样的结果,清昭倒不是很惊讶。虽然看起来这次两人的争吵和她有关,但是谁不知道呢,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一直有问题,楚翠一直迁就宋元,总有一天也会忍受不住。而宋元更是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楚翠的底线,他们终究是会翻脸的。只是没想到,竟是宋元提出这个。   “我说,我们和离吧。”宋元叹了口气,“我很早就觉得我们不适合,只是觉得既然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忍一忍也许一辈子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我发现我实在是不能忍了。”   “忍?!”楚翠已经由开始的格外心惊,转变为现在的微微愤怒,“你说,你跟我一起这么久,都是靠忍的?!宋元,你好呀,你居然敢说这般无耻的话……你想和离是么?告诉你,我不肯!”   “楚翠!你何必这般?你缠着我又有什么意义?这是两情相悦的事情,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宋元听楚翠说不同意,有些不满。   楚翠深深地看着他,然后缓缓道:“你是不是觉得,沐儿攀上了江家,你就什么都不怕了?就可以离开我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宋元眼见自己的心思竟被说中,恼羞成怒,“就算沐儿没有攀上……不对,他们两情相悦的,什么攀上不攀上?!就算沐儿没进江家,我也会这么说!”   “什么两情相悦?那江家少爷,和是女人的人都两情相悦!”楚翠冷笑,“说到这个,我忽然想起来,聂雪身边不是带着一个小贱人么,难道,你和她……”   其实她倒不是很怀疑,只是拿来作为阻止宋元离开的借口。   谁料宋元听后,竟然愣了愣,然后鼓起勇气说:“是又如何?情情她知书达理,虽然出身青楼却很合我心意,我和她在诗词歌赋上都很有交谈的空间。而不像和你一起时,只能说些庸俗的事……”   “啪!”   宋元话还没说完,就被楚翠的一巴掌堵回去了。   宋元不思议地抬头,盯着楚翠。而楚翠也看着自己还扬着的手,微微发愣,半响,她道:“宋元!你这个负心汉。没天良地!我为你和家里人闹翻,为你千求万求哥哥让你当师爷,为你生儿育女,为你忍气吞声!你竟然为了一个从青楼里出来的贱人这样对我!纵然你满口冠冕堂皇的话,也抵不过你是个不要脸的人这个事实!”   宋元见楚翠这撕心裂肺的样子,竟也微微愣住。本来嘛,宋元也一直被楚翠管着,但是楚翠也很少发脾气,应该说是从没有。何况像现在这愤怒的模样……于是宋元道:“你冷静一些!”   说完,他才想起自己刚刚被楚翠打了,屈情情还被骂成是贱人,心中不快。他和屈情情其实并没有什么出轨的行为,只是偶尔偷偷相会聊聊诗词,没有僭越的行为。而自己和楚翠和离这事,他却的确是在看见江浩则对宋沐有意思后才决定要施行的。到时候自己借着江家之力,起码可以当个好官,然后再去替屈情情赎身。   这事他已和屈情情说了,屈情情听后惊喜无比,而他,只是一直在等待一个契机。   他要摆脱楚翠,摆脱楚家。   宋元道:“反正和离这事,我写个放妻书就可以了,你也别再骂骂咧咧的了,没意思!”   楚翠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刚想说话,楚风便道:“宋元,你真不是个东西!你滚吧,我们楚家不需要你这样的人呆在这!”   楚翠看了眼楚风,心知楚风是为她忧心,叹了口气,平复了心情,然后对宋元道:“宋元,你既然这么说,我也就放你走了。你说的对,没意思!不过我告诉你,沐儿嫁人,千里归我!”   “什么?千里归你?!”宋元听见这个话,自觉不能再忍气吞声,大喊,“不可能!什么时候听说和离的夫妻中,孩子归女子的?你有什么能力养活他?”   “第一,我不是一直靠自己养活你和两个孩子么?没有我,你现在搞不好早就饿死了!”楚翠已经不愿再管宋元的感受,什么话也都说的出来,何况这还是事实。   忽视宋元难看的脸色,楚翠继续道:“第二,千里也有这么大了,马上就该出息了,哪里需要我养活?你还是顾好自己吧!江家那少爷是什么人,你也不是不清楚,到时候沐儿自己都未必好过,难道你还想借着她来保自己亨通?哈……”   “楚翠!”宋元微怒。   “闭嘴!听我说完!”楚翠瞥他一眼,继续道,“你把沐儿往火坑里推,沐儿却是自己也愿意,我无力做什么。至于那个屈情情,你尽可以和她一起,不过以后如果她见你没钱了,你大可以看看她是否还有心情和你一起谈那些诗词歌赋!到时候就算你跪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看你一眼。”   说完,楚翠顿了顿:“不过当然,如果你去求千里,那孩子一向心软又崇拜你,他应该会可怜可怜你……不过不知道一会他知道他的父亲为了一个娼妓抛弃我的时候,他有什么感想?”   楚翠这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愣。   是啊……宋千里如果知道两人要和离之事,该会有如何反应?   现在看一旁的宋沐,已是满脸泪痕,哭的说不出话来。宋千里一向喜欢家人,如果让他知道父母中,一定要挑一个分开,那他会怎么办?   清昭想到宋千里,微微叹了口气。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虽然宋千里不够让人满意,但是他毕竟是无辜的。   其实……这和当年的画桥有些像,不是么?   只是画桥虽然无辜,后期也太过任性。而千里则是从头到尾的退缩。   “我不管,千里我一定要带走!宋家还是可以养千里养到千里中第为止的。”宋元道。   楚翠冷笑:“你不管?哈。我也不管!万一千里跟你一样,一直考不上怎么办?你真有本事养他一辈子?而且,难道你要带着千里去那些勾栏院么?!”   “楚翠,你欺人太甚!”宋元怒吼。   “彼此彼此!”楚翠眯了眯眼。   这两人已然撕破脸,什么都不要了。   “爹,娘……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忽然,门口传来宋千里惊疑的声音。   楚翠和宋元一同看向门外,两人脸色都是一沉。   “到底怎么了?刚刚你们吵得很凶……”宋千里慢慢走进来,皱着眉头说。   看到一旁的清昭,他还是有些不自然,尴尬地笑了笑就继续看向楚翠:“娘,到底怎么了?”这些年,楚翠从来没有对宋元发过火啊,更遑论这样的争吵了。   “你爹,他要和离。”楚翠理了理思绪,道,“说是和离,其实和休妻有什么区别。”   “爹?!”宋千里微张着嘴,看向宋元,“爹,怎么回事?”   宋元见了宋千里的眼神,心下有些不安:“就是你娘说的那样。”   “为什么?”宋千里问,然后看向在场众人,“我才离开一小会……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千里……我和你娘性格委实不合,在一起生活,也是彼此勉强,是枉然。”宋元慢慢道。   楚翠看了眼宋元,慢慢冷笑。   好呀,在宋千里面前就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莫不是认为自己会因为宋千里而不揭穿他?想得美!若是她认了,那就会让宋千里觉得的确是两人不合,她非要宋元的真面目在宋千里面前露出才行!   于是楚翠道:“宋元,你少胡说。什么性格不合?你有本事对我说,难道没本事对千里说,你看上了一个娼妓么?”   “什么?!”宋千里的脸色唰地变了,他看向宋元,“爹……娘说的可是事实?!”   “这……”宋元有些迟疑,但一想到如果以后宋千里跟着自己,迟早也是会知道这件事的,于是点头,“确是如此。只是她并非娼妓,你见过她的,就是屈情情屈姑娘。她很好,也懂很多诗词,以后你还可以和她一起讨论这些……”   他话还没有说完,宋千里就愣愣地问:“屈情情,不是那个比我大一岁还是两岁的人么?”   他这么问,让宋元脸色一白:“呃,话是如此,只是……”   “爹……您太糊涂了,您怎么可以……”宋千里摇头。   “千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爹了?”宋元居然板起脸,似模似样地教训宋千里。   而宋千里居然也停止了说话,咬了咬牙,有些羞愧地似的低下头。   清昭默默看天,然后叹气。   完蛋了完蛋了,连在这种事上都可以妥协,宋千里,你真正完全出局了。   楚翠道:“千里,你也别管你爹了,就说吧,你愿意跟着谁?”   “什么跟着谁……?”宋千里缓缓抬头,一副身在梦中的表情。   “我和你爹要和离,你要跟着谁?”楚翠重复一遍。   “我不想和你们任何一个分开……”宋千里摇了摇头。   “这不行。”楚翠也摇头,“一定要选一个。”   宋千里咬了咬牙:“你们不可以不和离么?”   楚翠闭了闭眼:“千里,不是我提出的,你跟我说有什么用?而且现在,我算是看清他了……我现在也赞同和离,我们两不该再在一起互相彼此折磨。千里,你快说吧。”   宋元也道:“千里,爹一直教导你的话,你该记住。爹想要一直教导你。”   79.妥协   宋元这么说,摆明了是想让宋千里选他。   宋千里呆滞片刻,忽然道:“我……我,我不想离开爹……”   这话,却是要跟宋元一起了。   楚翠睁大了眼,她本以为这个儿子只是有些木讷死板,却不知竟是这般不分黑白!   清昭也咬牙:“宋千里,你好样的!”   本来这是楚翠家事,她根本不想说话,可是宋千里的话,让她太太太失望,于是脱口而出。   宋千里听了清昭的话,一愣,道:“清昭……”   清昭用手捂住脸,另一只手对着他挥了挥:“我这是夸你呢!”   宋千里也并非真笨,于是神情黯淡了一下,却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楚风道:“千里,你这样委实不该,谁对谁错明眼人一看就知,你竟要……”   宋千里赶紧道:“不是的。只是我觉得,如果选了娘,那一定不能再看见爹。可是和爹一起,以后兴许还有机会可以看娘……”   他这话道理十足,也透露出了他对于楚翠和宋元要和离之事的不能接受却无法不接受,让宋元顿时有些羞愧。   而楚翠则是呆了片刻,然后大哭出来。   她开始虽然看起来对宋元毫不留情——她心里也确实是对宋元失望至极,但是这么多年的爱,这么多年的隐忍和付出,岂是可以轻易放下的?   以前她也想过宋元的不好,但是当你对一个付出过多时,他所承载的,就不单是他那个人,还是你满满的心意和心血。   那时候,你已分不清你对他,到底是爱,还是不甘心。   她虽然觉得自己对宋元完全失望,但是却还有不甘心,有痛恨,有无尽的苦楚。只是她觉得自己不能够在宋元面前示弱,所以一直强忍着没哭出来。   可是宋千里的一番话,却让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宋千里尚小,也有如斯情谊,为何宋元却可以这样绝情绝意地说和离?   见楚翠大哭,宋元一惊,直觉大事不好,想要先离开。结果楚翠已经随手抄起一个茶杯,往宋元身上扔去,一边喊:“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我咒你不得好死!我让你总有一天跪在地上求我们所有人!”   宋元一惊,侧开身子,避开了那茶杯,却没避开茶杯上脱离的盖子。   那瓷器做的盖子直接打在宋元的额头上,碎了,宋元的额头上顷刻流出大量的鲜血,一些细小的玻璃渣甚至嵌入了那肉里。幸好宋元闭眼及时,不然怕是连眼睛都不保。   楚翠本来扔茶杯是发泄的,也没想到真的要扔到宋元头上,现在见了血,大惊:“我……”   宋元不敢睁眼,又疼的厉害,说不一句话。   宋千里却慌了神,连忙喊:“舅舅,舅妈,娘!叫大夫啊!”   他这一喊,众人才如梦初醒,沈倩赶紧去了门外,唤来一个下人让他去外请大夫。   宋元半天才缓过劲,第一句话却是:“楚翠,我们两清了!”   楚翠愣了愣,失神笑道:“两清了,谁说不是两清了呢……”   不管她想不想,这也是必须的了。   何况,她也有她的尊严。   爱到这种地步,已然是个笑话。   清昭看着这两人,并不觉得同情受伤的宋元,只觉得这是他该然有的报应。只是现在他们这样,却无端让她想起以前听过的一首歌,虽然并不是很喜欢,但歌词放在楚翠和宋元身上,却似乎格外适合:爱到妥协/到头来还是无解/抱着你不让你飞/历史不断重演/我好累   爱到妥协,不如放手。   清昭看了眼哄闹的前堂以及慌忙顾着宋元伤势的宋千里,叹了口气,出了前堂。   才出前堂,就看见林天阔摇着扇子站在外边,目光却没有看向里面,而是看着天。   清昭出来,他也没有回头,只道:“你看起来不大好。”   “哈,你又没回头,说什么看不看。”清昭失笑。   “有时候不需要看的。”林天阔笑着摇了摇头,却还是回头,“我听你脚步声就知道你有点魂不守舍。”   “是么……哈。”清昭笑了笑。   “里面很吵。”林天阔道。   “嗯。”清昭点头。   “去休息吧。”林天阔道。   “嗯。”清昭再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对林天阔道,“诶,我发现……你好像每次看起来都不在,可是实际上又在啊。”   “唔?”林天阔笑了笑,“这话说的可真矛盾。”   “我也觉得……”清昭挠了挠头,“可是明明就是这样啊。”   “嗯。”林天阔没和她争,笑了笑道,“你说是就是吧。”   “哈。”清昭笑了笑,然后慢慢回自己房间。   林天阔看着清昭的背影,失笑道:“才发现啊,真是有些迟钝呢。”   +++++++++++++++++++++++++++++++++++++++++++   大夫来了,见宋元的伤和众人,也懒得管发生什么事,大手一挥帮宋元取出那些碎渣,然后洒上药粉,用布包好头,道:“这个一定会留疤   五天内不能碰水,要定期换药。”   沈倩送走了大夫,楚翠也送走了宋元。   宋元走之前也没说什么,虽然楚翠打破了他的头,但是是他不对在先,而且是不对的很离谱,何况现在是在楚家。于是他只是对众人说了抱歉,然后就带着宋千里离开了。   宋千里其实不肯走,但是他开始选择了宋元,那就没法子了。何况宋元也答应了,如果实在想念楚翠,可以让他回来看看。宋千里心知和自己猜想的一样,于是也没办法,略带哭腔的和众人说了再见,就跟着宋元走了。   因为清昭离开了,宋千里便让楚翠帮他跟清昭说再见。   楚翠问:“千里,你还喜欢清昭么?”   “不曾动摇。”宋千里摇头。   “那好,我便告诉你。如果你以后想和清昭在一起,一定要记得,清昭的要求是……”楚翠话还没说完,宋千里就打断了,“娘,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往那个方向发展的。”   楚翠愣了愣:“这样……”然后哭着抱了抱千里,“千里,娘不怪你。其实你说的对,如果你跟了我,我定然是不会让你再见你那个父亲的。你还要记住,虽然他教了你这么多知识,可是他自己是个失败的人,你以后一定不能学他!”   “娘……”宋千里有些犹豫,毕竟他从小是以宋元为目标的。   “怎么,你以后也想跟那些女子搭上么?”楚翠冷下脸来。   “不是!”宋千里赶紧摇头,“我不会的!”   “那便好……”楚翠叹了口气。   “娘,我只有您这个娘。”宋千里道。   “嗯。”楚翠欣慰地点头。   其实她哪里不知道,如果宋元要求宋千里接纳屈情情,宋千里难道不会叫她?虽然也许只是叫“小娘”什么的,但是也毕竟是……   一直抽抽搭搭的宋沐和宋元抱过就跑到宋千里这里来,她哭着道:“千里,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和清昭不会闹僵,爹娘也不会这样,我……”   宋千里摇头:“事情都这样,姐你也别太难过……但是以后千万别干傻事了,尤其别再害清昭了。”   “我,我不会的。”宋沐道。   “嗯……”宋千里点头,然后和两人告别。   宋元的放妻书是直接在楚家的书房里写的,他写好了,也没看,直接给了下人让下人转送给楚翠。   楚翠拿着那放妻书,心中百般滋味,却也化作一滴泪缓缓地掉在那放妻书上,晕染开一大片的墨迹。   她虽然在哭,但心中却一片清明。   回想这些年,她一直惯着宋元,任宋元干他想干的事,包括一切。   她何尝不压抑呢,何尝不因此而觉得厌倦过呢,可是她总是默默忍受下来。她曾经觉得,她给宋元的爱和宽容,是这世上谁也比拟不了的,宋元应该也有这样的认知,宋元应该也会感动,会离不开她。   可是今天,她发现,一切都是“应该”而并非“绝对”。   所以,今天的宋元,说出了和离二字,选择了一个根本无法跟她比的恶心的女人。   她尚年轻时满心期待地爱上宋元,青睐于他的一切。而此时她满心悲地看着宋元,痛恨他的一切。   不过,虽然她现在很伤心,尤其是一想到宋元,就觉得手脚无力眼前发黑,却也在心中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不管是勾引宋元的那个屈情情,还是不分好歹让猪油蒙了心肝的宋元,她都不会放过……就像她对宋元说的那样,她要有一天,宋元跪在她脚下,痛苦着说一切都是因为他,是他的错。   这样想这,楚翠却非但没有觉得愉快,而是趴在桌子上流出两行清泪。   事情怎会变得如此呢……   +++++++++++++++++++++++++++++++++++++   清昭休息了很久,醒来时,听说宋元和宋千里竟已走了,有些惊讶。宋千里一定会以为她是故意不去送他的,只是清昭虽然对宋千里失望,却也终究不是小气量的人,就算以后没有机会结发,但毕竟是表兄妹,而且也是青梅竹马。虽然有隔阂,却终究不会因此完全排斥宋千里。   虽然有些遗憾,但既然人都已走,清昭也就没想什么。   她知道宋元不会压着宋千里不让他回来看楚翠——何况以后若是宋千里发达了,他也不好阻止,那么以后两人还是可以见面的,于是清昭便直接去了前堂。   说回来,这事闹的这么大,实质性的问题却还是没有解决——那个宋沐和江浩则,还是住在楚家呢。   80.林霞   虽然江青已经向楚风赔罪过,还送了许多银子。   本来楚风是不想要的,但是清昭说了,他既然送了,那我们就收吧。   反正就算不收,也顶多是表示不肯原谅江浩则,但是仅仅是表示不肯原谅,也没什么实质性的用处。倒不如收了银子然后继续不给他们好脸色,反正平白赚了钱,又不是坏事。   现在能再楚家得到好脸色的,只有江浸月。   至于林天阔嘛,则当然是好吃好住。   清昭准备去前堂,半路上却忽然看见闹哄哄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清昭有些好奇地上前,却见竟是所有人都到齐了,真真是乱七八糟。   不过那堆人的中心,是三个人——林霞,江浩则,宋沐。   宋沐正在池塘里扑腾,哇哇乱叫,而林霞闲闲地拿着鞭子看着她,嘴角还带着嚣张的笑容,至于江浩则则是一副想要救她却畏惧林霞的模样,而其他下人则都已经去救林霞了,楚翠很着急,其余人很无奈,林天阔打着扇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清昭有些疑惑,于是赶紧走过去,站到林天阔边上,问:“怎么回事?”   林天阔看见她直接问自己,有些开心,于是笑容越发灿烂:“林霞用鞭子抽她,她躲着躲着就掉水里去了。”   “啊?”清昭惊讶。   倒不是林霞抽宋沐这事让她这么惊讶,毕竟依着林霞的性子,不可能让她对小妾有好脸色。让清昭比较惊讶的是,林天阔怎么笑的这么开心……难道他看宋沐被打很开心?   宋沐被湿淋淋地救上来,让清昭想到了当初的江浩则,那日江浩则也是这样被自己踢进水里,然后半天才上来。不过区别是江浩则比较高,而宋沐要矮很多,所以才会一副要淹死的表情——不过当然,淹不死,淹不死。   见宋沐上来,林霞扬起鞭子就要抽。   楚翠和江浩则同时拉住她的手。   那江浩则自己满身的伤,还敢拦住林霞,委实让人觉得好笑。   楚翠皱了皱眉,有些疲惫地道:“林姑娘,希望你不要再这样对待沐儿了。”   “为什么不这样?”林霞不在意地笑了笑,“她的事我都听说了,勾引我相公不说吧,还残害自己的姐妹,这还是人么?我这是替天行道!”   清昭觉得她这台词有点囧,但是毕竟林霞是在帮她说话,她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当然,林霞这样对宋沐,肯定不是因为自己,那件事顶多是为林霞打宋沐多了一个理由,真正的原因怕是另有其他。   果然,林天阔悄声道:“宋沐和江浩则趁着林霞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幽会,结果被林霞撞上了,所以……”   这宋沐竟这样不知收敛!   清昭闭了闭眼,道:“该!”   林天阔见她的样子,笑了笑,没说什么。   楚翠道:“的确是沐儿不对,我会好好管教她,只是你这样,沐儿她受不起的,怕是万一出什么事……我现在只有这一个女儿,我也……”   林霞见她的样子,咬了咬唇,收回鞭子,道:“你的事我大概也知道,你也挺可怜的,我就看你面子上不说什么了。只是你既然也被背叛,那就该知道那种感觉,为何还让自己的女儿变成这种德性?哎,我现在也不说什么,只是如果她去了江家,如果还这样,一天到晚僭越,只知道争宠,到时候我的鞭子可不会留情!”   听了林霞的话,楚翠叹了口气:“嗯,多谢林姑娘了。”   林霞有些同情地看了眼楚翠,然后拎起江浩则的耳朵,喊:“你给我过来!别以为我打了她你就没事了!你刚刚还敢拦住我的手?!你是要色不要命了吧?!啊?我告诉你,你今晚别想睡觉了,我回去先抽你一顿,再用盐水帮你泡澡!你这个……”   随着两人的离开,那声音也逐渐变小,不过江浩则的“哎哟,哎哟”却是清晰可闻。   宋沐被仆人送来的大围巾包着,瑟瑟发抖,见林霞走了,双眼含泪,准备哭一场,却听得楚翠道:“宋沐!你怎么这般不知好歹,跟你那个爹一样?!”   宋沐被这么一吼,也吓到了,愣愣地看着楚翠。   楚翠瞄了眼其他的下人,下人们都知趣地离开了,而林天阔也摇着扇子说:“啊,我还有事,先离开了。”然后笑吟吟地走了。   不过清昭料到,就算他走了,怕是依旧可以听到她们的对话,全看他想不想听了。   楚翠严厉地看着宋沐,道:“宋沐,我真是对你很失望,你以前的教养呢?和你父亲一起走了么?”   宋沐愣了愣,嗫嚅道:“我,我没……只是浩则(说想要)见见我,我就……”   “哈,他说想见见你?他现在那副德行了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敢随便找你?如果不是你有意,他怎么敢冒着被林霞发现的危险和你在她眼皮底下见面?”楚翠恼怒,“你啊!这道理这么浅显,你真把别人当傻子么?不然你觉得,林霞为什么会这样追着你打?”   楚翠顿了顿,道:“现在林霞是看我的面子——你知道我的面子怎么来的么?来自于同情!因为你的父亲找了其他的女人,抛弃了我这个结发妻子,所以她身为女人,同情我,才放过你!而你这样,和那个屈情情有什么区别?!”   宋沐听见楚翠拿她和屈情情比,顿时觉得有些委屈,哭道:“我……” 您下载的文件由www.2 7 t x t.c o m 免费提供!更多小说哦!   “听我说完!”楚翠有些不耐烦,“你和屈情情固然不同,但本质不是一样的么?只不过你算是身家清白的大小姐,她是不清不白的风尘女子,可是你和她的行为有何差异?就像林霞说的一样,如果你再不知收敛悔改,以后你去了江家,被林霞活活打死都是该然!”   “可是,难道我就这样嫁进江家,却什么也不能做?”宋沐有些不甘地道,“难道我去了江家,只能当件摆设?”   “没人这么说。”楚翠摇头,“只是林霞现在在这里,她是未来的大房,无论怎么说,你都该避着江浩则。难道你不知道,现在这状况,显然是林霞同意了,江浩则才可以去跟其他女子一起么?而你这种自动勾引江浩则的,自然是该被林霞用鞭子伺候了。”   “我……”宋沐只说了一个字,却再也说不出什么。   然后,她慢慢蹲下,双手抱膝,开始一抽一噎地哭起来,肩膀微微动抖动。   清昭看了她一眼,懒得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清昭一直是这样的性子,不管对待江浩则还是宋沐,对于讨厌的人,她并不会像林霞那样一直追着打,看别人的笑话,她只会直接先报了仇,然后再不愿意看见对方。   眼不见,心不烦。   既然宋沐哭了,楚翠也不好再教训她,只柔声教与她一些道理,心中却也暗自气恼那个宋元,只知道卖女求荣,却不知管教,竟然一走了之了,现在还要自己来收拾烂摊子。   不过这烂摊子是她自己的女儿,就算宋元不管,她也是不忍心不管的。   不过向来宋元应该也是看中这一点,认为宋沐可以在楚翠的保护下比较平安地进江家,殊不知,进了江家,才是最大的危机。   ++++++++++++++++++++++++++++++++++   楚流鸿也在一旁看着,然后他忽然道:“我要见林霞!”   江浸月一听,皱起了眉头:“你见她做什么?”   林霞那么凶,难道楚流鸿好这一口?江浸月深深地感受到了危机——她还没见过楚流鸿对除了自己之外的女人那么有兴趣的样子呢。   “不是啊,她鞭法看起来不错,我想和她切磋切磋。”楚流鸿认真地说。   江浸月:“……”   “啊,浸月啊,你不是和她玩得好么,你知道她师傅是谁么?”楚流鸿想到这个,问。   “没师傅。”   “啊?”   “她没师傅。”江浸月摆了摆手。   “没师傅?怎么会……”楚流鸿惊讶,然后眼睛一亮,“难道她是武学天才?”   “什么天才,是熟能生巧。”   “这个成语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大概是讲一样事做多了就很厉害了,可是这和她的鞭法有什么关系?”楚流鸿不解地看着江浸月。   江浸月瞥他一眼,没有回答,一副“你说呢”的表情。   楚流鸿呆了呆,忽然一拍掌:“难道说,她一直找人练这个?”   “嗯。”点头。   “啊?那浸月,你没事吧?你没被她抽过吧?我帮你报仇!”楚流鸿紧张地说。   “没啦,这世上没被她抽过的人不算多,不过还好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江浸月笑了笑,“不过估计被她抽打最多次的,就是江浩则了。”   “那人该打!”楚流鸿一脸愤愤地表情。   “他是我弟弟诶!”江浸月道,然后观察楚流鸿的表情。   楚流鸿听她这样说,愣了愣,然后严肃地说:“虽然他是你弟弟,可是他真的很可恶啊。”   江浸月一听,笑了:“我就喜欢你不会花言巧语。”   楚流鸿红了脸:“浸月这么忽然说这个……”   江浸月看着他赧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而转眼一看,周围尽是惨淡的景象,好像就她和楚流鸿最幸福了。   哎,果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81.驭夫   一番闹腾之后,宋沐跑回屋子去换衣服,也没敢出来见人,躲在屋子里哭哭啼啼的,楚翠一声叹息,就让下人去送了饭,自己也回了房。   她大概也是极累。   江浩则被林霞关在屋子里,没让给饭。   清昭和众人都去了前堂。   林霞自己坐在前堂里,和众人吃着饭,江青看着她,几度欲言又止,让人不禁发笑。   这林霞,真是江家的克星。   江浸月也很随意,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弟弟没饭吃的事,悠闲自若地和林霞谈着哪家的衣服比较好看,哪家的首饰比较美丽。江青一直对江浸月打眼色让她跟林霞说江浩则的事,江浸月开始并不打算理会,但是江青一直暗示,她想了想,虽然江浩则再不济,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弟弟,于是无奈对林霞道:“霞儿,你就让浩则出来吃饭吧,要是饿死了,你以后就没的打了。”   林霞看了她一眼,叹道:“哎,他那人,就是欠调教!”   江浸月笑了笑:“我知道我知道,也就是你的鞭子治得住他。你就先放他出来吧,啊,而且他身上有些伤吧?那也该处理处理了。”   林霞这才想到江浩则身上被自己打的满身是伤,虽然她其实有留手,但是不及时抹药还是不好的,于是点头:“嗯。”   一听林霞说嗯,江青终于松口气,道:“霞儿,浩则毕竟是你丈夫,你以后……”   “公公!”林霞娇嗔。“您那时候不是说,以后如果我和浩则吵架闹矛盾,您都向着我,绝不让我吃亏么?怎么现在事到临头了,你却反悔了?”   她一言一语中虽然内容蛮不讲理,但是语气委屈,姿态可怜,却让江青说不出一句话来。何况,她说的,也的确是当初江青承诺过地。   那时候江青急着要林霞嫁进自己家来,林霞就那么一问,他自然说帮着林霞。谁知林霞看似没大脑,在大事上却也存着这样狡黠的心思,真是让江青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江青摆了摆手:“我不是帮着他,只是,只是这丈夫为天,你总是要给他该有的尊严的!”   “我给了啊!”林霞据理力争。“我难道没有对浩则好么?是他自己不要啊!他宁愿巴着外面那些惹人嫌的女人,也不愿看着我。我有什么办法?这叫什么……给脸不要脸!”   “这!”江青愣了愣,林霞说的倒是有道理,这完全是江浩则讨打。   江青皱眉:“话不能这么说,男人谁没有个三妻四妾的?你该有度量嘛。”   “我怎么没有了?我基本每隔几天都可以听见他纳妾的事,我吵过闹过么?毕竟我是大房,这点容忍气度我还是有的,只是他当着我的面,偷偷和一个还没过门的小妾幽会,这都是什么事啊?起码,他要纳妾,要和别的女人鬼混,要经过我的同意吧!”林霞翻了个白眼。   “这!”江青惊讶,“要你同意,那和没纳妾有什么区别?”   “谁说没区别?”林霞瞪起了眼,双手插腰,“至少,他纳妾的那一晚,我可以让他去啊——嗯,虽然有时间限制。啊,还有,当我有事不在他旁边的时候,他也可以偷偷和别的女人鬼混啊,不过当然,如果被我抓到了,后果嘛他也该清楚。”   林霞笑了笑,那笑却让江青默默流汗,他道:“你……哎,算了,也是浩则自己的事,但愿他能改吧。”   江青这么说,当然是敷衍林霞。他自知争不过林霞,所以只好这样说。当初明明是他同江浩则说,可以当林霞不存在的呢。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让林霞当初虽然只是看起来野蛮一点,但是也很少在他面前打江浩则——都怪江浩则自己,要面子,不告诉他。他哪知道原来林霞竟是这般无礼蛮横的女子?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林霞那边已经让下人去让江浩则出来了,顺便还派了几个手巧些的丫鬟去帮他把伤口什么的弄一弄。   那些丫鬟临走前,林霞交代:“要是趁着敷药干什么事,你们知道什么后果吧?”   那几个丫鬟是亲眼见到江浩则一个大男儿被她打的连连求饶,宋沐被她打的掉进水里的,当然连连点头,唯唯诺诺,不敢有丝毫其他想法。   林霞来了不过几天,却竟在丫鬟中立了威。   清昭看着林霞的一举一动,禁不住笑了出来。   林霞看向她:“咦,你不是差点被浩则侵犯的女子么?啊,我都忘记替浩则跟你道歉了。”   她说是这么说,可是完全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清昭赶紧摆了摆手:“道歉什么,只望林姑娘能多管教江公子,莫让他再危害其他女子了。”   林霞听了,非但不生气,大笑道:“那是自然!”   然后她看了眼清昭:“想不到你的想法还蛮和我心意。”   清昭笑道:“除了少数女子,怕是大抵都这么想。”   “哈哈。”林(霞大)笑,看向江浸月,“浸月啊,你呢?如果你要嫁给楚(流鸿后,)让他纳多少个妾?”   江浸月看了眼一旁埋头吃饭的楚流鸿,推了推他道:“流鸿,你以后想纳多少个妾?”   楚流鸿疑惑地抬头:“你要妾?”   “我是问你!”江浸月叹气。   “我要妾做什么?”楚流鸿更加疑惑了,然后紧张地道,“你父亲不答应了?”接着,满怀警惕地看向江青。   因着迷药事件,楚流鸿对江家父子都没有好脸色,现在更加紧张地看着江青,好像江青说“不同意”,他就要冲上去和江青拼命似的。   江青本来在吃饭,心中因为江浩则之事苦恼不已,现在忽然被楚野人这样盯着,莫名其妙之余又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暗恼恨:自己什么时候这般狼狈过!   江浸月拍了拍楚流鸿的肩膀:“跟你说我爹是答应了的,你紧张个什么劲。”然后叹道,“我是问,你娶了我之后,想不想纳妾?”   “当然不想!”楚流鸿猛的摇头,“那么多女人,烦,而且我有你就够了啊。”   江浸月一笑:“嗯,你要记着你说过的话哦!”   楚流鸿点头:“当然!”   江浸月满意地笑了笑,然后道:“你继续吃饭吧。”   楚流鸿也冲他一笑,然后继续吃饭。   林霞和清昭在一旁看着,都不觉莞尔。   林霞道:“浸月,你真是好福气,有这样好的相公。”   “哎,其实都不是一样。只是流鸿不需要我强迫,浩则需要你强迫。”江浸月笑了笑。   “哪里一样,我有时候看到你那个宝贝弟弟就头疼,我疼,他自然也不能舒服,所以我就抡起鞭子打他,让他疼了。”林霞道,语气中无丝毫不妥,仿佛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清昭笑了笑:“这确是好方法。”   这样说着,那让林霞头疼的人就走了进来,江浩则见三个女子正言笑晏晏,以为林霞已不气恼,笑了笑,准备上桌吃饭。   林霞却把脸一沉:“你笑什么?这样还要勾引人?那个小贱人被我打到不敢出房门了,你还要干什么?”   江浩则赶紧摆手:“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可不要冤枉我。”   林霞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江浩则上桌吃饭,坐在离林霞最远的那个位置,林霞见了,双眼一瞪:“我们马上就是夫妻了,坐这么远干什么?你嫌弃我?”   当然!   江浩则心中暗叫。   但是,他当然只敢在心里想,至于其他,还是深深埋藏在心里的。   林霞冷笑了笑,道:“谅你也不敢,快坐过来!”   江浩则狂点头,然后慢慢坐过去。   林霞叫下人帮他盛了饭,然后看着他吃。   江浩则吃饭的时候,因着她的目光,吃的格外费力,好像手一抖筷子就要掉下来了似的。   林霞忽然一筷子过来。   江浩则下意识想躲,却见林霞竟是夹着一个鸡腿放到了他碗里。   江浩则惊讶地看向林霞,林霞不耐烦地道:“看什么?你这副样子,当然多吃点,补点!”   江浩则赶紧点头,然后开始吃起来。   不过嘛,当然是食之无味的。   他心里正在想,这鸡腿是下了药的,还是刚刚掉地上的?不然林霞怎么会给他夹鸡腿?匪夷所思啊匪夷所思……   正想着,林霞忽然低头,盯着他手上的伤口看。   江浩则满以为她准备咬一口,于是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林霞却道:“这谁帮你包的,怎么看起来跟团粽子似的,丑死了。”说着,就帮江浩则取下纱布,而且小心翼翼的,没伤到他分毫。   接着,又细心地帮他重新包好,并且果然好看了些。   江浩则目瞪口呆:“你竟会这些?”   林霞瞥他:“我自己以前玩鞭子也老伤到自己,一来二去,不就会了么。”   江浩则赶紧闭嘴。   心头却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刚刚林霞低着头帮他包伤口的样子,还蛮好看的诶……而且她对自己还是很温柔的啊,只要自己不和别的女人鬼混……   江浩则想这些的时候,清昭也是暗自惊心。   这林霞,打江浩则几鞭,却又给了他几颗糖,而那些糖里,又带着刺……这样高超的训夫方法,委实让清昭讶异,看来林霞这几年并非完全没有变化啊。   又或者,她本来就是这样,虽然很蛮横不讲理,有时候又没脑子,但是面对一些无比重要的事的时候,她却格外小心,懂得步步为营……   82.表白(上)   吃过了饭,众人都各自歇息去了,江浩则被林霞拎着耳朵来跟清昭道歉了,说是怪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让清昭差点受了委屈,清昭笑着看江浩则苦着脸跟自己说了一次又一次的对不起,然后对林霞道:“没事,以后有你,谅他不会再这样了。”   林霞听了,道:“那是自然。”然后对着江浩则道,“听见没?!你以后纳妾什么的就算了,如果还敢用强的,我打的你不(举?)”   江浩则惊愕:“你,你用词怎么这等粗鲁?!”   林霞冷笑:“不这样,你会听么?”   江浩则摇头叹息。   清昭掩嘴而笑,然后让他们离开,自个准备去休息。   清昭躺在床上,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觉得像场梦似的,高高低低,起伏不断,却又格外清晰。   外面忽然有人敲门,清昭觉得约莫是宋沐或者江浩则什么的,于是直觉不想开门,于是躺在床上懒懒地道:“谁?”   “我。”外面那人却道,原来是林天阔。   清昭有些吃惊,不知林天阔这时候叫自己干什么。   她开了门,见林天阔正站在门口。   “有什么事?”清昭出门,问他。   毕竟那里是自己的闺房,虽然林天阔和她都不是拘小节的人,只是那些问题总归是要注意,不然让人说了闲话还是不好。   “我是来讨要谢礼的。”林天阔笑道。   “啊?”清昭愣了愣,失笑。“你一个大老板大公子,居然还记着这个,真是小气……果然是无奸不商啊。”   她开着玩笑,倒也没意识到眼前这个大老板大公子其实并非是自己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对象。   林天阔听了她的挪揄,丝毫没有不高兴,却笑了起来:“如此说来确是我小气了些,不过这谢礼我当时就说了要,现在不过是迟些时候拿回来,你可不能不给啊。”   “哈哈,知道啦。不过你到底要什么?”清昭疑惑,“只有我有的东西……”   林天阔笑吟吟低看着她,忽然手一伸,从她头发上掠过,清昭一惊,连忙闭眼,却没有丝毫感觉。再睁眼,却见林天阔手中所执,乃是一撮乌黑的头发。   正是清昭的。   “你愿意把这个送我么?”林天阔依旧含笑,但是语气和眼神中却有一丝少见的坚定和认真。   清昭一愣,道:“这……”   古代女子常常以秀发作为定情信物赠与男子,暗藏“善藏青丝,早结白头”的含义,也算是含蓄的示爱。而男子也常常皆由向女子索要黑发来暗示女子自己的心意,如果女子肯给,便代表女方也同意。   那么,这林天阔,便是在变相对自己……示爱?!   清昭非常的惊讶,可是惊讶中却又有一些早已明白的感觉……   其实,对于林天阔的心思,清昭一直隐隐有些感觉,但是毕竟林天阔和自己交集并不多,仅有的一些也只是擦肩或者是林天阔英雄救美——诚然,就算他们两中谁喜欢上谁,也该是清昭爱上那个大英雄。   只是江浩则那件事中,林天阔的表现显然有些奇怪,虽然他之间是说是为了帮林霞,可是他对江浩则分明很敌视,也隐隐透露出厌恶的感觉,如果只是因为妹夫让自己失望,万不该是这样的。   那么,余下还有的一种情况便不必说了。   不过清昭一直懒得去多想,她只要稍微往这边想一点,就会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太多,然后埋头睡觉,所以也算在逃避。   而且,清昭对一件事记忆深刻——那次李杜节上,林天阔说,自己有夫人了。   就因为这句话,林天阔早早的被她剔除了,何况林天阔的身家那么高那么贵,她可完全没有要进去的念头。毕竟大官僚中二世祖比较多,而且也很惹人嫌——可以看看江浩则……   虽然清昭也知道林天阔与那些二世祖完全不同,但是对他还是有偏见的。   而且,以前她还是一心向着宋千里的,觉得宋千里大抵是自己的归宿,何曾想过要跟林天阔去大户人家争啊斗啊的?   现在林天阔却用这种看似含蓄实则因为运用次数太多而明显的方式,暗示自己——他喜欢她,或者,他不喜欢她,但是他想娶她。   清昭愣了半天,她觉得自己还是蛮理智的,也有足够的冷静,但是现在看着林天阔手中的一撮长发和他那张笑意已隐去大半的脸,却好像也说不出什么……   半响,她道:“你不是有夫人了么,何必做这等降低你我身价的事?”   语气中,却是有一丝不满和嘲讽。   也是,林天阔都有夫人了,还跟自己要头发,看来本质和江浩则也没啥区别,只不过一个比较文明,方法也比较让人动心,另一个则是令人完全厌恶。   林天阔闻言,愣了片刻,半响,失笑道:“我险些忘记……”   清昭一听,原先对他有的那么一点好感霎时消失无踪:“连自己的夫人都忘记,你这人实在是可恶至极!”   林天阔见了她怒气冲冲的样子,摇头叹气:“我看你平时也挺伶俐,怎么在(这件事)上就没出什么端倪呢?”   清昭有些疑惑,却也不愿再看他,道:“什么端倪?”   “那簪子,和你在二嫂婚礼上遗失的那个,是一样的吧?”林天阔问。   林天阔的二嫂就是楚纱,而清昭的簪子也确实是在那时候掉的……清昭大惊:“你怎么知道?莫非……”   林天阔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清昭这回却是真正惊讶到说不出话来了,她道:“你,你这人怎么那么奇怪,我的簪子,你说是你夫人的?”   “我那时候说了,快了啊。”林天阔状似无辜地说。   清昭:“……您脸皮真厚实。”   林天阔笑:“过奖了。”   清昭听了,心中无比复杂,她又忽然想起宋千里,觉得心里闷闷的。   忽然,她道:“难怪那日你会说晚些再到我这要谢礼,原来是猜着了千里会和他爹走!”   林天阔失笑:“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事事猜得这么准?只是我觉得,起码他的表现并不会让你满意——这和我可并没有关系,完全是他自己使然。”   清昭看着林天阔非常无辜的脸,咬牙道:“您真是一肚子墨水!”   这回林天阔再聪明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了,只有些疑惑地看着清昭。   腹黑!   ——清昭在心里默默地补充。   自己居然被一个这么腹黑的人瞧上眼这么久,而且还无知无觉的,委实让人心惊。清昭看了眼林天阔,道:“你,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   后面的,她也说不下去了。   林天阔笑了笑:“我说许多年前你信么。”   “莫不是那次七夕?”清昭疑惑。   “正是。”林天阔却非常满意地点头,“很聪明。”   清昭摇头:“那时候我们才多大!”   林天阔也摇头:“我看宋千里对你有意思的时间,应该更早吧?”   清昭一听,想也是哦……然后她忽然抬头:“你刚刚那句话里,好像有点酸味哈?”   这是挪揄林天阔的话,也是清昭为了缓解这有些怪异的气氛而说的,清昭正等着林天阔说笑般地回话,结果林天阔却用略带忧愁的声音道:“我确是有些不甘,按说,我跟你遇见应该算早,可是居然有人比我更早。”   清昭失笑:“这有什么好比的……”   林天阔听了,灿然一笑:“也是,遇的早也不代表什么。”   他这分明是故意曲解清昭的话里的意思。   清昭道:“呃……哎,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我就和你摊开说吧,先不论我对你的感觉,光是你的身份,就足够让我避而远之了。我虽然也生在官宦家,但是父亲毕竟是小官,家中也只有两位娘,但是其间争斗,已足够让人心惊。倘若我真嫁给你,以后面临的女子定然更多,而我,只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林天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是把那话重复了一遍,然后道,“这句子确是好。”   清昭摇头:“不是我说的,呃,是我以前的先生说的。我就希望像她那样,找个平凡的人,两个人一起过一辈子。”   林天阔听了,完全没有惊讶,只微微一笑:“我若说我与你想法一致,你大抵是不相信吧?”   清昭惊讶道:“自然。你家世好,身份高贵,长相也不差,怎么可能只甘心于一个女子一同过,以后定然是妻妾满堂,儿孙无尽……”   林天阔哑然失笑:“你没看我现在身边一个女子也没有么?”   清昭斟酌片刻,缓缓道:“据说,你是个断袖……”   林天阔扶额叹气:“人言可畏,人言可畏。”   清昭笑了笑:“我也未尽信,只是你的想法,让我委实不解。”   林天阔笑道:“你既然也是这样想的,为何却偏偏不懂我的想法?就好像,你以前是否觉得宋千里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你是否觉得,他会只同你一起过?那么,为何你觉得宋千里可以,我就偏偏不可以呢?我没什么好家世,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我也只想,同一个女子过一辈子。”   他说这话之时,语气里满是真挚,眼神里也透露着坚定的信息。   85.表白(下)   【不要问我为啥没有83和84,作者直接穿越到85了】   他说这话之时,语气里满是真挚,眼神里也透露着坚定的信息。   清昭听了,不觉心中一顿。   怔了片刻,清昭才道:“即便你这么说,你是林家二少爷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就算你真的只想娶一个女子,你父亲,母亲,是否会答应?”   林天阔不甚在意地说:“我要出来经商,我爹都阻止不了,我只娶一个姑娘,他能说什么?至于我娘……我娘很早就不在了。”   清昭不知林天阔竟有这番故事,一愣:“什么?”   林天阔看了她一眼,用轻松的口气说:“其实倒也没什么,你家中原有两位夫人,想来应该也知女子间的斗争。我娘最初是妻,后来被挤下成为妾,最后抑郁而亡。你记得我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么,就是因为后来的大娘有一次将我置于家中的冰窖里很久,让我落下了病根,后来我父亲知道了,又休了那个大娘,然后请了师傅教我习武。”   清昭默默地听着,见林天阔始终带笑,语气更是轻松的跟说“今天吃饭了没”一样,好像根本与他无关。   可是……将一个孩子放在冰窖里,甚至让他落下病根,那该让那孩子多么难受……   林天阔见了清昭的表情,笑道:“诶,你放心,我那病早好了,你可别因为以为我是个病秧子而嫌弃我啊。”   清昭愣了愣,笑道:“且不说你的病,光是你的身份,就很让我嫌弃了。”   这半真半假的玩笑,却让林天阔失了笑:“你没弄懂我刚刚告诉你我家人事情的缘由么?我经历过那些事,难道还会想要看自己的妻妾来弄那些令人厌恶的事情么?”   “这……”清昭咬了咬唇,其实她非是不明白林天阔的意思,只是故意不去说。虽然林天阔这样说,可是他只是因为年少时的往事而有所想法。可是他生在林家,林宰相也不是有好名声的人——毕竟那样官位的人,有几个真正没很多女人的?   林天阔现在这样想,以后万一反悔呢?   就好像宋元,虽然宋元本性就是个不安生的家伙,但是楚翠的管教不可能没有一点效果。可是他在隐忍多年后,还是跟一个让人厌恶的女子有了关系,让楚翠伤心失望……而楚翠一直管着宋元,到了这个时候,却也不得不放手。   那么,如果将来面临这个的是自己,又如何?   清昭看了眼林天阔,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我并不觉得,我有多么好,可以成为你一生只一个的那个女子。倘若以后你发现了另一个更好,你更加喜欢的女子,那怎么办?”   林天阔坚定地道:“我相信我的眼光,而且,按照你的说法,岂不是每个男子都有这样的嫌疑?难道……”林天阔一笑。“你要去当尼姑?”   清昭开始还想,他说的的确有道理啊,每个男人都有这样的可能性啊……结果听到他说“尼姑”的时候,大惊,完全想不通怎么自己心中隐隐有着的想法会被他说出来……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没可能吧?他就算蛮厉害,也没道理会知道自己这种非常古怪的想法,大概只是随口说说?   清昭眼珠一转,道:“这倒是,主要是你的身份,委实让我觉得很不接受,很不能接受,我一个小人家的姑娘,一想到倘若以后要去那种大户人家,惹那么多事,我就头疼得紧。”   林天阔见她转移话题,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但是还是道:“你这话说的……我已经说了,我只是一个商人,论起地位,还远不如楚大人,你想那么多作甚?什么大户人家……如果你不喜欢,自然可以去另外的地方,租小小的田宅,过安稳的小日子。”   清昭被他说的心中一动,那样的日子确然是自己向往的。   不过,她马上发现了不对劲:“我们现在讨论的话题有偏差啊!怎么就开始讨论以后的事呢……”   没错,他们两的对话,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林天阔引向奇怪的地方去了……   林天阔见清昭反应过来,笑道:“我只是想说,你所担心的,在我这里,都可以不用担心。”   清昭一怔,心中不觉一暖。   如果……如果真能这样……   她的脑海中竟缓缓有了这样的想法。   林天阔也不再说什么,只静静地等着清昭,晚风拂过,吹起两人衣裳,万籁俱静,透露出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   清昭忽然觉得很安心。   但是……清昭有些迷惘了,自己对林天阔,有什么感情呢?似乎是没有的吧?   有感激,有欣赏,有赞许,但是好像没有那一份越界的喜欢。   就好像对千里当初有青梅竹马的依赖和信任,而那份依赖和信任却是并不牢固的,只因为宋元,它就碎了。   那么,林天阔呢?   难道,真只因为林天阔的这番话,自己就要答应么?虽然(就好)像自己听到林天阔说要她的头发之时,心中有些异样(感,但)是对于一个才见过很少次面的人,总不能就有什么喜欢啊爱啊之类的东西吧……   虽然林天阔说是对自己一见钟情——那么小,又那么点事,总不能是日久生情吧?只能是一见钟情了,嗯……   虽然林天阔说是对自己一见钟情,但是清昭可不觉得这样的感情可以长久,她坚定地认为,只有细水长流的爱情,才是永恒的。   于是清昭道:“呃,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的时候,你才很小很小,我更小,而且基本是没有相处时间的,会不会……”   清昭话还没说话,林天阔就摇头打断:“七年。”   “啊?”清昭愣了愣。   “从你六岁那年到现在,已经七年了。”他道。   清昭愣住。   是啊……七年了啊,整整七年。   清昭只注意了他说喜欢上自己的时间,没注意他坚持的时间……纵使当时大家年纪都小,可现在呢?清昭十三了,他十六了。   他还是说,他喜欢她。   清昭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于是问:“按理说,你现在早该有儿子了,你不娶,难道是因为……”   “嗯。”林天阔点头,然后颇为无奈地笑,“还被传成是断袖呢。”   语气中颇有些撒娇无奈的意味,却竟然丝毫不显得违和。   清昭这回再不感动,那心就不是肉做的,而是铁打的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在自己默默观察宋千里合格与否的时候,居然也有一个人在默默喜欢自己。   不过……清昭疑惑地问:“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呢?”   “第一,我早些时候,都在忙自己的事。我需要离开林家,更需要有自己的事业。如果我没有足够的能力,以后难道让你过苦日子?第二,你尚小,我若是太早表明,你或许就马上说拒绝然后跑走,而不是像现在心平气和的和我说这些。第三,就像你说的,万一哪天我变心怎么办?这七年,就是我对自己的试炼。我很高兴我合格了。”林天阔缓缓道。   清昭一句话也说不出,心中有种古怪的感情盈满了心房,仿佛要冲出来似的。   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让她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林天阔说完这番话,似乎也觉得有些怪怪的,于是偏头笑了笑,看着清昭惊讶的脸,道:“和你一番交谈,我知道自己机会很大。我以前未有所表示,这一下你可能会觉得很惊讶,但是没关系,已经这么久了,我不介意多等一段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   清昭看了他一眼,半响,点头:“嗯。”   她感谢他的不逼迫,感谢他的通情达理,感谢他的表白。   却不明白自己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清昭这么多年,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过的都是平稳的生活。   以前和张乐在一起,是因为听了张乐的歌声,所以两个人认识了,变成有些交情的朋友,然后张乐先喜欢上她,照顾她,接着表白,她也觉得张乐不错,于是两个人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除开最后张乐对她说的荒谬的话,其余一切都没什么波澜,甚至连小说中常见的第三者都没出现。   而她也从不对张乐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啊,这是我的男朋友,以后是我的丈夫,他人很好,很温柔,对我也好,而我对他也没有讨厌的感觉。   ——就是这样,非常自然普通的在一起。   而和宋千里,则更简单了。   青梅竹马,宋千里喜欢她,她对宋千里感觉也不差……这样多的因素,如果不是因为宋元那个家伙以及宋千里对宋元的愚从,她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在宋千里和宋元离开之前,她完全觉得,自己以后是会嫁给宋千里的。   虽然她也曾因为自己有没有喜欢宋千里而伤脑筋,可是那只是一时的犹豫,毕竟前世那样过了,这世总希望有些不同,不过大体上她还是觉得自己会和宋千里在一起的。   但是宋千里完全让她失望,她只能放手。   而林天阔刚刚的一番话,让她心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感觉,她两世也才谈过两次恋爱,而且一次还不能算,顶多是小暧昧,所以也没办法分辨那到底是什么。   倒不是小鹿乱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冲动,只是却也说不清,到底是怎样的冲动。   86.打架   清昭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不动声色。   林天阔说完让清昭好好思考之后,便离开了,清昭独自站在外面,回想着刚刚的对话,只觉得——惊心动魄。   是的,惊心动魄,这样古怪的词,用在刚刚自己的心里,却是意外的合适。   林天阔真的很厉害,后期基本都是他掌控谈话的方向,清昭虽然不时转移一下话题,但也都是为了掩饰心中的动荡和惊讶,而林天阔显然看出这个,却也不责怪她,而是陪着她说些有的没的。   她忽然想起以前有人说,好老公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宠你。   这虽然简单,但是却也格外的难。   而刚刚在林天阔身上,清昭找到了这种感觉。   还有另一个——林天阔的表白,虽然不急不缓,让清昭有空隙适应,可是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决,让清昭不得不正视,不得不去想,自己对林天阔,又是怎样的感觉。   清昭叹了口气,转身回房。   进了房和在外面也无什么区别,外面还凉快些,于是清昭想了想,又大步走去外面,可是被外面的风一吹,又嫌有些冷飕飕,于是转身又回了房……如此一来二去,清昭自己也被自己搞晕了,于是大叹一口气,敲了敲脑袋:“这是怎么了?”   虽然是自己问自己,清昭倒也不是不清楚,现在自己这样,委实有些古怪。于是清昭准备去院子里到处走走,才到池塘,却看见宋沐正靠在那里,默默地发着呆。   清昭见了是她,转身就准备走,却听见她喊:“清昭。”   清昭不大愿意理她,但还是停住了脚步。   宋沐低低的声音自清昭身后响起:“清昭,你回头看看我。”   清昭心想,看你,有什么好看,难道还可以看出一朵花么。   虽是这样想,她还是回了头,却见宋沐满脸泪痕的站在池塘边,盯着她。   清昭心下有些烦躁,这宋沐害了她之后,自己没怎么哭啊闹啊的,倒是她一天到晚哭哭啼啼,虽说也许林霞给了她很大的冲击,可是这不是她自找的么?现在叫她回头,莫不是就是想让她看看自己那可怜的样子,好博取同情?   清昭冷道:“表姐,究竟什么事?”   宋沐听了她的口气,知道她不愿停留,于是惨然一笑:“清昭,我知道你还怪我,我……”   “当然,不然你要我原谅你?!”清昭一脸不可思议地道。   宋沐准备好的台词被打断,她自己以为的好气氛也没了,于是宋沐道:“清昭,你不觉得,如果再这么下去,我迟早会被林霞打死么?”   清昭冷笑:“你说的是什么话?我觉得林姑娘是个好姑娘啊,对我和江浸月,那可都是不错的。就是有些人讨打,她才必须挥鞭子的。”   宋沐见她说的不留情面,脸色一白,道:“我是你表姐!你难道要看我窝囊下去?”然后换了哀求的口气,“清昭,我也觉得林霞对你不错,你去跟她说说看,有没有可能让我和她两头做大……”   清昭听着她说的话,简直是目瞪口呆,她想:还有这么无耻的人啊?!   想着,那也就说出来了,于是她道:“表姐,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本来我都不想再说什么,可是你竟然还敢对我说什么你是我表姐之类的话?!你是我表姐,那你当初帮着江浩则下药对付我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呢?!你自己喜欢干些龌龊的事,到头来被林霞打了,却竟然一点不知悔改!”   宋沐愣了愣,刚想开口,清昭就打断她,道:   “还有,我看你莫不是被林霞打傻了,或是脑子进水了?两头做大?亏你想的出来!姑姑也是挺好的女人,怎么就有你这样的女儿呢?真是莫名其妙……哎,我劝你现在立刻马上闭嘴,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又扇你两巴掌!”   宋沐脸色发白,似乎也有些生气,她道:“我也是有苦衷的啊!”   “苦衷什么?!”若不是清昭使劲忍着,恐怕是要爆粗口了,她道,“你这种人,做什么都是有苦衷,哪天你杀了我,搞不好还会说,是兵器的错呢!你也别再辩解了,我现在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也是看在以前的那些情分上,你不要逼着我动手啊。”   宋沐道:“难道你还想打我第二次?”然后道,“现在我已经这样了,你不但丝毫不同情我,还这样对我……天大的怒气也都该散了,你怎么这样呢?”   清昭瞥了她一眼,深知再说什么也没用,走上前就是两巴掌:“你也不想想你现在这样是为什么?!自找的!”   宋沐被打懵了,她本以为清昭只是说说而已,却不料……   宋沐一时愤怒,也想回手,清昭轻而易举就抓住了她的手,心想,嗯,还好和楚流鸿学过那么一点东西。   然后清昭用手抓着她头发,让她直视自己,道:“你下药,害的姑姑和宋元之间矛盾迸发,你自己才会一家散。你看了林霞之后,还不知悔改,去勾引江浩则,才会被鞭子打,会掉进水里,让全(部的人)看笑话,你现在不要脸不要皮还敢跟我说那些话,(这次打)的巴掌,你自个好好想想。如果你安分一些,哪些事是你必须承受的?人在做,天在看,你自己有好日子不过,才有今天的后果!”   宋沐被骂的嘤嘤哭了起来,道:“你先放开我,我疼……”   清昭看了她一眼,心想不必为了这种人弄的自己像个泼妇,于是就松了手。   谁料清昭一松手,那宋沐就猛地扑上来,扯着清昭的头发,大喊:“你欺负我!你们所有人都欺负我!就算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清昭哪里料到她居然会这样,大惊之下竟也被扯住了头发,簪子也掉到了地上,头发忽地散开,好不狼狈。   宋沐见清昭这样,虽然也有些害怕,但心里却很是高兴,抡起巴掌准备扇清昭。   清昭对宋沐,可谓是一忍再忍,每次对付宋沐,也不过稍微教训一番就收手,现在看宋沐还这样,心中竟起了杀意,只觉得这种女人活在世界上简直是浪费粮食污染空气,于是挥手拦住了她打过来的手,然后使劲一反扭。   本来清昭的头发被宋沐抓着,行动不便,宋沐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准备打清昭的脸,她却万万没料到清昭竟也不管头皮的疼痛,直接抓了她的手。   宋沐大惊之下,手已缩不回来,就这样被清昭使劲一按,竟听见了骨头“咔嚓”的一声,大抵是宋沐的手被扭伤了骨头。   宋沐哪里受过这样的痛,于是狂哭了起来:“你放手!”   哭着,也松开了揪着清昭头发的手。   清昭本来也惊心于自己的力气,但还是道:“放你个头!你再不知悔改,我下次就把你头扭下来!”   这话当然是吓宋沐的,而且清昭力气再大,也做不到吧,但是宋沐听了,却双眼发红道:“你这个贱人,我……!”   清昭一听,大怒,又刮了她两个耳光,冷道:“谁是贱人,你心里不都有数么?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你,你以后要是再敢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我一定不会再管什么情分!”   其实,清昭现在这样,主要和楚翠也有关系。   楚翠失了宋元,虽然于旁人看来是件好事,但是楚翠的憔悴却也是轻而易举可见的,她有了那样的丈夫,偏生还有了个这样的女儿,委实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清昭本想直接把宋沐往地上摔,然后踩几脚,可是一想到楚翠,却也硬生生忍住了。   宋沐却道:“情分,什么情分?你和我之间,哪里有什么情分?你知道林霞是江浩则的妻子,却没告诉我,让我白白成了一个笑话!”   “我告诉了你,你难道就会放弃江浩则,放弃这个攀权附贵的机会?!”清昭冷笑,也懒得跟她解释自己是后来才知道林霞的事的,“你还不是会想着,要先进江家,然后对付林霞?!我看啊,也就是林霞可以制得住你,像你这种人,就是欠打欠调教!”   “啊!!”宋沐喊了两声,也不管自己的那只手了,提起另一只手就往清昭脸上抓去,清昭避闪不及,左脸竟被抓出一道痕迹——这宋沐,竟是想让她毁容!   清昭心中再也无法忍耐,把宋沐的另一支手也一抓,用膝盖顶了顶宋沐的腿,让宋沐跪下,然后用双手使劲地揪住她的耳朵,道:“宋沐,你究竟有没有良心?!”   清昭指甲不长,当因为愤怒,完全地陷入了宋沐的耳朵边的肉里,隐隐要出血了,宋沐大惊,哭道:“我,我错了,你放开我……”   清昭掐了她的脸,狠狠道:“你这话,说了无数次了!每次放开你都不安生!”   宋沐却忽然哭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我肚子疼!”   清昭哪里相信她,冷笑道:“你肚子疼?这理由也太假了些!”   “就是!”忽然,林霞的声音响起。   清昭一惊,回头看,却见林霞站在那边,道:“楚清昭姑娘,我开始一直躲在暗处看呢,还以为你又会算了,还好你总算动手了。”   “啊?”清昭有些汗,然后看了看自己——头发散乱,脸上有一道血痕,衣服也沾了灰……囧……   林霞见她这样,笑道:“没事,她更狼狈呢。”   说着,就又忽然拿出鞭子,道:“上次我放过你,这次是你自己不放过你自己!见过不要脸,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宋沐见了她的辫子,大喊一声:“不要!我肚子真的疼!”   林霞冷笑:“我这不是帮你治肚子疼么?”说罢,挥着辫子就直接往她肚子上打!   清昭一惊,也没阻止,只往后跳了一步怕自己受牵连。   那宋沐挨了一鞭子,大叫一声,忽然翻起了白眼,然后往后栽去。   87.小产   宋沐竟然翻起了白眼,倒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清昭和林霞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惊讶,然后清昭忽然道:“表姐的下体……!”   林霞循声看去,却见宋沐的腿下竟有血迹!   清昭大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惊讶一下,她也马上想到,会有这种情况,不外乎……小产!   林霞估计也是想到了,先是露出了慌乱的表情,然后气愤道:“气死我了!想不到这两人还是珠胎暗结,干了那些勾当!”   清昭道:“现在你就别想这些了,万一出人命了可不好,你现在如果可以抬得起她,就先送她去她的房间,如果不行就让下人来,我去让人请大夫和产婆,你整理好了就去告诉大人,让他们去看看她。现在我们快点分头行动!”   林霞见清昭如此冷静地说这些,愣了愣,点头:“哦……”然后摇头道,“我干嘛要救她啊!?她死了更好!”   “……想想我的姑姑。”清昭无奈地说,“而且,虽然你们林家很厉害,但是如果弄死了人,也很麻烦吧?而且江浩则搞不好会借此做文章,和你断了什么的……”   林霞愣了愣:“是哦,还要考虑这么多……”   清昭嘴角抽了抽,也没说什么,朝外面跑了去,而林霞则叹了口气,抱起宋沐,往宋沐的屋子里走,不过林霞毕竟也没那么大的力气,走了两步就不行了,于是也放下宋沐,去叫下人了。   清昭往外跑,还没看见下人,却看见了迎面来的林天阔。   两人才分别不久,清昭忽然就变成这个样子,让林天阔愣了愣。清昭心知自己这个样子简直不能见人,但也没办法了。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还这个样子。”林天阔问。   清昭道:“宋沐似乎小产了,要让下人去叫大夫和产婆来。”   林天阔听了,皱了皱眉,道:“我去吧。”   然后离开。清昭站在原地等了一会,林天阔很快就回来了,道:“我已经吩咐下人去做了,你别担心了。”   清昭松了口气,道:“嗯。”   “究竟怎么回事?”林天阔问。   清昭把开始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林天阔若有所思地听着,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清昭说完,见林天阔沉默不语,有些尴尬地理了理头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像泼妇?”   林天阔听了,苦笑一下道:“怎么会?这显然是宋沐先惹你,你并未做错什么。”接着又话锋一转,“若是以后有人这样对你,你不动手,我都会动手。”   清昭一窘,道:“唔……我先去整理一下……”   林天阔点头:“去吧。大夫一会就来了,宋沐现在这情况,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你也不用担心。”   “嗯。”清昭点点头,忽然,她道,“我脸上是不是有血痕?”   林天阔愣了愣,点头:“嗯,不过并不是很明显。”   清昭有些感慨:“破相了啊……”   林天阔展扇一笑:“其实,我觉得这样倒还好。”至少也许不会有人再惦记着了。   清昭自然听出他的意思,嘿嘿笑了声,然后赶紧跑走。   林天阔看着清昭的背影,微微一笑。   +++++++++++++++++++++++++++++   清昭回了房,小茶见她这样子,吓了一跳,然后连忙帮她梳洗。   小茶轻轻用沾湿了的帕子帮清昭把脸上的污迹弄下来,当她弄到那个血痕之时,有些手抖,道:“小姐啊,这东西不好清理呢,破了皮,还流了血,以后也不知会不会留疤……”   清昭看了眼铜镜里的自己,道:“你就这样轻轻抹过去吧,不碍事的。”   小茶应了声是,心想这还不碍事啊,万一以后真留疤,可是毁容了啊,那也许就嫁不出去了啊……   清昭知道小茶心思,但也没精力说什么,只让她帮自己弄好。   把血抹掉,脸上就露出了一小道翻着细皮的伤口,虽然其实并不大,但是因为在左眼下,所以还是有些醒目。幸好那口子不算深,应该不至于留疤,顶多是有点淡淡的痕迹,不仔细看以后应是看不出来。   清昭摸了摸脸,想那宋沐果然是坏心肠,可一想到她腿上全都是血,又叹了口气,慢慢出了房门,去向宋沐的房间。   果然是人在做,天在看啊。   还没到宋沐房间,就听见她房里一片闹腾的声音,楚风,江浩则,江青,林天阔几个男子都站在外面,江浩则和江青显然都很紧张,见清昭来了,江浩则连忙问:“楚姑娘啊,究竟怎么回事?沐儿她怎么会小……”   “怎么回事?这还是要问江大少爷你啊。林姑娘管你管的那么紧,你居然还让表姐怀上(身孕,确)实是厉害。”清昭冷道。   听江浩则说出“小”字,清昭便知自己推测无误,心中虽有些焦急,更多的却是烦躁,这两人……哎!   江浩则听了清昭的话,叹气:“也,也就那么一次,谁知竟然就……”   清昭懒得理会她,推开门径自进去了。   沈倩站在屏风外,见清昭进来,推她道:“你一个没成婚的姑娘家进来做什么?出去。”然后道,“事情我都听林姑娘说的差不多了,你脸上的伤没事吧?”   清昭道:“我不去看啦,我就问问,表姐情况如何了?我脸上的伤没事,应该不会留疤呢。”   她隐约听见宋沐的哭喊,虽然说是哭喊,但大抵因为没有什么力气,所以变成了低低的啜泣和喊声。   沈倩摇头:“孩子才几周啊,现在生出来显然活不了。现在产婆只能先让孩子出来,然后保住大人的命要紧。沐儿很虚弱,一直哭哭啼啼地说不肯生,生了肯定会死什么的,所以翠儿很急。”   清昭皱眉:“不肯生?”   “嗯,大抵是觉得这个孩子可以让她地位有所提高。”沈倩摇头。   “命都没了,还要什么地位。”清昭叹气。   这时,屏风里的林霞也忽然出声:“你快使劲啊!我在这里看着觉得恶心死了,你快点生啊,我告诉你,你不生的话,你们两个就一起去死也好,我可不管,反正我是仁至义尽了的!是你自己不识好歹,还想些有的没的!”   林霞一番话,似乎是让宋沐有了什么想法,只听得产婆喊:“再加把劲!”   楚翠也道:“沐儿,沐儿,你加油,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啊。”   宋沐一直哭哭啼啼,也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一时间整个房间乱的要死,清昭叹了口气,沈倩也在赶清昭出去,于是清昭便开了门,出去了。   江浩则见清昭出来,忙问:“沐儿如何?”   “小的肯定保不住,只能尽量保大的。”清昭摇头。   “这究竟是怎么了?沐儿她怎么会小产呢?”江浩则急忙问道。   “其实……和我也有关系。”清昭叹了口气,“我本来随处逛逛,结果她用语言激怒我,然后自个冲上来要打我,我就和她争执起来,然后她说肚子疼,我本来也没相信,结果林姑娘来了,恰好一鞭子抽在表姐身上,就这样了。”   清昭说的不算轻松,但也不算沉重,至少是没有多少悔过的意思——本来嘛,就是宋沐自己要惹事的,难道清昭就站在那里让她指着鼻子骂,让她揪着头发打?   江浩则听了,却觉得不大舒服,道:“楚姑娘,我觉得你这次做的不对啊,你怎么能这样呢?沐儿说肚子疼,肯定是不舒服,你应该赶紧让让她,然后叫大夫嘛……现在这样,可怎么办啊。虽然我家中妾也不少,但是还没有人怀孕过呢,想不到我第一个儿女就要……哎!”   他语气满是责备,清昭翻了个白眼,正准备开口,却听得林天阔道:“江公子这话说的未免太奇怪,当初楚姑娘又不知道宋姑娘怀孕之事——看起来,应该没人知道这事,毕竟嘛,谁料得到你们两在这种情况下还有牵连?而且又是宋姑娘先出言挑衅,难道楚姑娘就这样白白让人欺负了去?何况当初她对你们两已是大度,你现在只顾眼前自己的子嗣之事,未免让人不齿。”   他一番话说的非常有理,而且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江浩则白了白脸,辩解道:“我这也是一时心急,毕竟是自己的孩子……”   “浩则啊,你别担心啊,老娘我以后给你生一屋子啊!”忽然,那门被打开,林霞气势满满地说,然后道,“我就是看那个宋沐不爽,不行么?我告诉你,我那一鞭子是故意打下去的!”   其实林霞哪里知道宋沐会有孩子,这么说只是因为一时气愤。   江浩则却道:“你这女子!太小心眼了,难道以后我江家除你之外的女子怀了我的孩子,你都要用鞭子打掉么?!”   “谁说的,我也看人的啊,有的人怀了孩子,我会好好待她,更会好好待她的孩子。而有的人嘛,就用这鞭子抽的她死去活来!”林霞插腰挑眉。   “你!”江浩则气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什么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什么时候让那个小贱人(怀孕)的?说!”林霞道。   听到林霞说这个,江浩则愣了愣,支支吾吾地说:“这个……”   “这你个头!”林霞大怒,挥起鞭子就追着他打了起来。   江浩则撒腿就跑。   林天阔和清昭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相视而笑。   88.过渡   话说江浩则那边林霞一鞭子就解决了问题,可是那边产婆出来之后,气氛还是重了一重。   “孩子自然是不保,大人是险险保住了,但是身子很虚,要多调养。”产婆看着所有人的脸色,说话也不免唯唯诺诺起来,“而且,那位姑娘还小,这下肚子竟被鞭打,受了不小的伤,只怕以后要怀孩子是……”   她虽然没说话,但众人都知道那少了半截话内容是什么。   楚翠脸色一沉,道:“这事,这事千万不能让沐儿知道……”   林霞听了,虽然心中有些不屑地想:怕什么,反正她以后也没机会去怀孩子了,但是还是对楚翠道:“这……我也不知道竟这样……”   楚翠看了她一眼,叹气:“这是命……我听了你和清昭的话,也明白是沐儿的错,何况她居然完全不知悔改,还想对清昭……这是命,是命……”   沈倩拍了拍楚翠,道:“你也够辛苦的了,以后就别想那么多了。我记得开始有人送家书来了,似乎是娘发来的给你的,你一会去看看吧。”   楚翠道:“也是,这个女儿我管不了了,也不想管……以后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沈倩拍了拍她,也不再说什么。   楚翠叹了口气,道:“我先去休息了,你们继续聊吧。”   她要回去看信,老实说,她大概也猜得到罗氏寄来的信的内容是什么。自己和宋元的事,才发生没多久她就告诉了罗氏,恐怕罗氏是为了这事派人来给她家书的。   沈倩点头:“去吧。”   楚翠走了之后,林霞托着下巴道:“清昭姑娘啊,你姑姑人真好……就是可惜,命不好。”   清昭瞥了她一眼,道:“这事也说不准,我倒觉得不是她命不好,只是当初她看人的眼光不好。”   “嗯,也是。”林霞撇了撇嘴。“还有,对待丈夫的方法不好。”   说罢,她转头,对着江浩则道:“浩则啊,你说我好不。”   “好……”江浩则不情不愿地点头。   林霞也懒得管真假,笑了笑就回头了。   忽然,宋沐的屋子传来呜咽的哭声。   开始宋沐生完孩子就累晕了,也没来得及哭闹,现在大抵是醒了,一醒来就马上哭了起来。   江浩则听见她的哭声,露出担忧的表情,有些期待地看着林霞。   林霞叹了口气:“你去吧,不过只能一小会啊。天知道那女人会又搞出什么鬼事来。”   得了林霞应允,江浩则自是十分开心,他虽然渣,但是宋沐是因为他有的孩子,又流产……所以他还是比较关心的。   江浩则慢慢走近了宋沐的房间,没多久宋沐的哭声就停止了,林霞对清昭道:“清昭姑娘,你先去休息吧,我看今天大家都够呛,我等江浩则出来再说。”   清昭正好也觉得有些累,于是点头,离开。   林天阔跟在清昭后头,问:“你刚刚怎么不叫大夫帮你看看脸?”   清昭道:“有什么好看的,这么小,估计也留不了疤——而且,你不是说这样不错么,怎么这会倒问起来了?”   林天阔笑了笑,道:“说是这样说,但是总是要关心一下的。”   清昭笑了笑:“多谢。”   两人一番交谈,虽然气氛已然很轻松,但是毕竟是因为宋沐之事而分散了两人的注意力,现在安静下来,不免又想到开始的事,于是两人对视,却也不知说什么好。   林天阔倒真的是完全不逼她,见气氛稍微顿了下来,便道:“我先离开了,你今日也该累了,去休息吧。”   “嗯!”清昭点点头,然后咬了咬唇,补充道,“我……我应该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林天阔笑了笑:“嗯。”   说完就离开了。   清昭满怀心思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一股脑把人塞进被子里,慢慢睡起来了。   ++++++++++++++++++   再说林霞那边,她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江浩则出来,于是心中微怒,抄起鞭子就进去了。   虽说因为她的原因宋沐的孩子没了,可是她完全完全没有感到愧疚。   才进去,就见宋沐双眼带泪我见犹怜的倚在江浩则怀里,而江浩则则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见林霞来了,宋沐一惊,直觉想逃,可是忽然想起自己的孩子竟因为眼前这个女人没有了,心中备感愤怒——也许,也许自己生了个男孩,那就可以……!   再看江浩则,如果不是因为江浩则怪罪林霞的行为,他也不可能来自己身边啊!   这样想着,宋沐不觉直起了腰板,然后对林霞道:“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林霞本来正准备让江浩则跟自己出去,倒也没打算动粗,听宋沐居然这样对自己说话,不觉火气,二话不说推开江浩则,宋沐措不及防,一头撞在了身后的床边沿的木头上,痛的嗷嗷叫。   林霞道:“你鬼叫什么?告诉你,你别以为没了孩子就可以对我大小声了,恰恰相反,你以后都不能怀孩子了,嗯,算是府里最低最没用的小妾吧。”   她说话毫不留情,让宋沐和江浩则的脸色皆是一变。   江浩则是因为他本来打算好好酝酿一番再告诉宋沐,而宋沐则自然是因为,她万万想不到,自己以后竟然不能怀孩子了?!那,那她哪里还有什么争夺的资本……   “这不可能!”宋沐大喊,却牵扯到了肚子上的伤口,于是喊疼一声,然后捂着伤口说不出话。   “不可能?”林霞冷冷一笑,对着江浩则柔声道,“浩则啊,你没告诉她么?”   “她身体还没好,我……”江浩则皱了皱眉。   江浩则这样说,便是让宋沐确认了自己的确怀不了孩子了,宋沐睁大了眼,流出两行清泪:“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林霞道:“事情都这样,我也不说什么我是无心的之类的话,毕竟本来我就是故意打你肚子,至于你怀了孩子,我却是的确不知道。你自个不听我的话,白白变成这样,只能说是人在做,天在看。现在你都这样了,你要是还不知悔改,我也不会留手,该抽你,我还是一样的抽。”   江浩则拉了拉林霞,道:“你别这样,她才刚刚醒不久呢……”   林霞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只是我现在不说,她定然以后想骑我头上去。浩则啊,你就忍心看我被欺负?”   江浩则默默流汗,也没说什么。   宋沐见两人这样,也知自己是没机会没希望没余地了,于是双眼一翻,竟又晕了过去。   她本来是刚刚醒,开始一顿劳累,刚刚和江林二人说话也不过是强撑着,现在倒下去也是正常。于是林霞倒:“还是让她歇着吧,我们走吧。顶多再让下人进来照顾她一下。”   江浩则无奈地点点头,跟着离开了。   ++++++++++++++++   楚翠回了房,打开放在桌子上的书信,慢慢看了起来。   越看到后面,她的眉头越发紧锁,然后把那书信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闭了闭眼,心中暗想,好呀,聂雪和屈情情这两个小贱人一起犯了事,惹她和罗氏!   从罗氏的书信里,楚翠得知原来聂雪竟怀上了孩子,而且因此觉得自己有所筹码,准备和罗氏抗衡。   罗氏这些日子一直比较随意,没怎么和聂雪斗,但是现在既然聂雪准备动手了,她也闲不住了。加之楚翠和宋元屈情情的事,她也料到了自己这个女儿定然不会就此算了,于是询问楚翠是否来一趟。   她还提到,屈情情在聂雪和楚风成婚后不久就离开了,但是却没有回到青楼,只是住在了一处小小的宅院里。罗氏开始知道这事,只当她是被什么有钱人包了下来,现在才想到,那人竟也许是宋元!   楚翠看到此处,重重的咬了咬唇。   宋元前一段时间的确常常向她讨要钱,说是自己开了一家铺子,专卖些读书人的用具什么的,并且一直不肯让楚翠去看。楚翠只当他做不来生意,赔了钱不好意思,也没说什么,只把自个的钱给他,让他继续忙,谁料……!   楚翠抚了抚胸口,也不愿再为宋元伤心难过,却还是有一些止不住的失望。她本以为说要同自己和离的宋元便是他最可恶的模样,现在才知,原来宋元谋划已久……   她放下书信,沉着脸出了门,一路去到沈倩的房里,敲开了门,见沈倩也颇有心思似的坐在房里,便进去,道:“大嫂,怎么了,看起来有心思呢。”   沈倩看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倒是你,现在感觉如何?”   楚翠把罗氏书信的大概内容说了一遍,沈倩听完沉思片刻:“这屈情情宋元和聂雪,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倩人前很少说别人的坏话,楚翠知道她是真心为自己抱不平,心下感动,然后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和娘不会放过她们。”   沈倩有些担忧地问:“你是否还放不下宋元?”   楚翠愣了愣,摇头道:“这有什么放下放不下的事?现在事情都这样了,难不成我还认死理,喜欢着那个负心汉?他对我竟至如斯无情的地步,我就算有些……有些放不下,但是万万不可能再回头。只是我心有不甘,怕是不能放过他们。”   沈倩点头:“这倒是真的。”   楚翠也点头:“嗯,所以我明日大抵就要回楚宅了,也是时候和她们斗上一斗了。”   沈倩道:“那……沐儿呢?”   楚翠听到宋沐的名字,脸色一变,又是心疼又是恨恨地说:“这孩子完全跟她爹一个样!现在她已经是江家的妾,我也不知如何待她了,而且对你们也……我现在只一心一意忙自己的事去了……我,我还能有什么牵挂呢?”   沈倩知道她其实对宋沐终究有不舍,但也没说什么,只拍了拍她:“沐儿这孩子的确糊涂,而且现在不能生子了,怕是以后日子更不好过。只是我们也委实帮不了她,她以后进了江家,还是要看她自己有无长进,若是再这样下去,不被林霞姑娘打死,怕也被其他的莺莺燕燕害死。”   楚翠听闻,长叹一声:“这就是我当初选择宋元的原因啊!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终究还是……哎,不说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顿了顿,她道:“对了,刚刚看你一副有心思的模样,是怎么了?”   沈倩道:“其实……是烟柳和画桥之事。”   “啊,说回来她们也进宫有一段时日了,怎么样了?”楚翠关切地问。   沈倩和王如的事,虽然沈倩没说,她也没问,只是她大概猜得出一些。   若是现在画桥得势而烟柳失势,那沈倩以后的日子未必然会好过,还有烟柳和清昭亦是。   沈倩叹道:“其实关于她们的消息,挺早就传来了,只是那深宫大院的,消息也不甚确切,我只知她两人都算不错,开始才有宦官来通报,说是烟柳和画桥,竟都是妃子了,论起品数,比老爷还要大呢。烟柳是宁妃,画桥是惠妃,现在两人地位相当。”   虽然是地位相当,却也让沈倩有些疑惑。   烟柳的能力沈倩是很明白的,不至于会搞不定画桥,还和画桥同一地位去了。这真是有些奇怪。   楚翠道:“这样啊……这两个姑娘也委实厉害,才进宫多久——一年都不到吧?竟都成了妃等级的人。不过要真说起来,那烟柳该加把劲啊。”   沈倩叹气:“这事也不是加把劲就可以了的,只能看……哎,昨日有人通报,是因为,她们两个都要回来省亲了!”   “省亲?”楚翠皱了皱眉,“她们进宫也的确算是有些时日,不过现在回来省亲,却是有些早了。一般来说,不都是一年多之后才回来么?现在怎么就……”   沈倩点头:“我便是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大抵是画桥闹着要回来,烟柳只好也跟着。”   楚翠愣了愣,道:“也是,这种情况最可能了。”   若是画桥等不及要让楚家的人来看看今日富贵的她,而一直向皇上申请回家省亲,倒也不是不可能。而为了不让画桥太过跋扈,烟柳必然也会陪同。   沈倩叹气:“哎……具体我也不知道,只能等她们回来了。”   楚翠失笑:“就是可惜了,她们还没来,我便要离开了。”   “什么时候动身?”沈倩问。   “就明早吧。”楚翠道。   “这么快?”沈倩惊讶。   “刻不容缓呀。”楚翠笑了笑。   89.归来   第二天清早楚翠就离开了,昨晚的时候她已去找了宋沐说了,自己有事。   宋沐开始虽然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竟然真不管自己了,但是仔细一番思量,毕竟也明白了是最近发生太多事,包括自己,都伤透了母亲的心,于是无奈之下也只好答应。   楚翠随便地说了些话,劝宋沐进了江家要乖巧些。之所以说是随便说了些,是因为她深知宋沐根本听不进去。   一步错,步步错。宋沐开始做错了一件事,惹得众人皆嫌,她就自哀自怨,然后继续不安分,如此一来,仿佛陷入一个怪圈,谁也无可奈何。   楚翠离开之后没几天,江浩则等人也有意要离开,江青说是已经觉得楚流鸿很好了,不需要再观察了,准备带着宋沐离开。   而本来江青是准备不带走小岑的,只是最近变数太多,他也不好再得罪楚家,又怕那个泼辣的儿媳妇说三说四,只好带着小岑离开了,小岑自是一番欢天喜地,不做赘言。   不过江家此番必须要带走江浸月,虽然已经同意江浸月和楚流鸿之婚事,只是该做的礼数还是要做足,现在江家就等着楚流鸿稍微有些气候,然后去下聘了。毕竟,有江家的帮助,楚流鸿要开武馆然后有番作为,不算难事。   楚流鸿自是舍不得江浸月的,江浸月一个淑娴大小姐也一直恋恋不舍的,两人道别了半日,才你看我我看你,三步一回头的分开了,教江青头疼不已。   虽然江家的人准备走,可是林天阔自然是不会走,毕竟,他还在等清昭一个答案呢。于是他借着生意之名,打算在楚家继续住下。   “楚姑娘啊,开始那段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走之前,江浩则假惺惺地道。   “呵呵,没事,你快走吧。”清昭默默翻白眼。   江浩则被林霞一瞪,只好灰溜溜地走了。而宋沐则是有些不爽地看着清昭,道:“清昭,让我以后不能产子之事,你也有份,但是看在你是我妹妹份上,我就算了!”   清昭听闻,白眼一翻:“那是,我多谢你,麻烦你,快点走,快点走,免得我看到了觉得内疚……”   这番话反讽意味十足,宋沐听了,火气大冒,却也不敢造次,然后跟着上了一辆马车。结果一看,和自己同车的人竟只有一个,就是小岑!   小岑颇为尴尬地对她笑了笑,宋沐则气的哭了起来。   至于江家父子和林霞,则“和和乐乐”地同坐一辆车,去往京城。   楚风,沈倩,清昭目送几人离开,然后沈倩叹气:“走了也好……”   清昭已经听沈倩说了烟柳画桥之事,大抵明白沈倩怕两人回来之后这些人还没走,那家中更是一团乱,于是也没说什么。   只是她也有如沈倩一般的疑惑,虽说当日她为了画桥的任性和痴狂担忧许久,但是其实心底还是相信烟柳的智慧手段,是远胜画桥的,画桥纵然后期冷静许多,却也不过是表面,开始遇见了王如之事,非常激动的她,才是真实的她。那么,画桥究竟怎么做到的呢?   清昭有这样的疑问,倒也不是觉得画桥好了,她就不高兴,只是她还记得当初画桥说的话,若是画桥尚没有想开,那……   沈倩和她想的差不多,两人便这样一直等待着,直到一日两座豪华的轿子在楚家门口停下,一个白脸的公公大声喊叫:“宁妃,慧妃到!”   ++++++++++++++++++++++++++++++++++   楚翠到了楚宅,罗氏早就在外边迎接,见了她,道:“还好么?”   楚翠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走进去就看见聂雪微挺着肚子站在外边,由一个乖巧模样的丫鬟扶着,摸着肚子站在池塘边看水,脸上笑容满面,光彩照人。   见了楚翠,道:“翠儿呀。”   楚翠冷笑一下,没理会她。   开始她叫自己都是叫楚小姐,现在竟放肆开来,叫自己翠儿,真是……   罗氏脸色不变,和楚翠一同去了楚纪的屋子,向楚纪请安去了。   楚纪看了看楚翠有些憔悴的脸,道:“翠儿啊,你和宋元的事你娘都告诉我了。这事宋元固然不对,可是这也是你自己的原因,当初那么多人让你选,你非捡了个白眼狼嫁。”   楚翠叹了口气:“是。”   楚纪道:“听说,这事和雪儿那位姐妹有关系?”   楚翠点头:“嗯,宋元言明要和那女人在一起。”   “这倒是无可厚非,男人嘛,虽然宋元和你有些不同,只是这毕竟是本性。”楚纪道,“你该学学你娘,多懂事,从来也不说什么。”   罗氏笑道:“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和翠儿自然是不同的,翠儿这样也无需改。”   她鲜少忤逆楚纪的意,这会回嘴只是因为近日楚纪委实为了聂雪做的太过了,让她(受了不)少气。虽然心知这样没什么用,还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但)是没忍住。   楚翠捏了捏她的手。   楚纪沉了沉脸,倒也没说什么,只道:“翠儿,那你最近可有再嫁的意思?爹可以帮你物色物色。”   楚翠摇头:“不用了——起码现在不需要。”   楚纪点头:“也是,你现在倒是需要缓一缓。”   楚翠点头,然后示意罗氏出去一下,罗氏心里神会,就先出去了。楚纪心中奇怪,道:“有什么事不能让你娘知道的?”   楚翠道:“我想说的这事,是有些不对的。我怕我当娘的面说了,娘会怪我不懂事,乱来。”   楚纪笑了笑:“何事?这么神秘……”   楚翠道:“爹,你是我爹,我便也不绕弯子了,直说了。这些年,除了娘和聂雪,您身边的女人大抵也不算少吧?可是怎的偏生那聂雪忽然就怀上了?我记得您从前也不是没有长期跟一个女子在一起过,可是都没有这样的情况,而这个聂雪却没多久就怀上了,真是……”   楚纪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半响,他不高兴地道:“翠儿,你这话委实不懂事!”   楚翠作出恐慌的模样:“爹!我,我只是把想法说出来……”   楚纪摆了摆手:“雪儿她不是那样的人……你先去休息吧。”   楚翠无奈,点了点头,离开了。   没走几步,碰上了等在外面的罗氏,见了罗氏,楚翠笑道:“我都说了。”   罗氏点头:“不管怎么说,你爹都该起疑心。”   楚翠叹气:“只是要真正动摇,还需得有真凭实据。”   罗氏点了点头:“你呢?宋元和屈情情之事……”   “娘。”楚翠道,“我想,也许您弄错了。我去看了看,宋元的确有做生意,而且我问了问店里的伙计,说是生意很不好,宋元没有干过这些事,恐怕的确亏了钱。”   “那……屈情情怎的会被人赎出来,还好吃好住?”罗氏皱眉,“虽然我也只是偶尔看见,但是确是这样无疑啊。”   楚翠沉思片刻,笑道:“娘,我就先在这里住下了。至于那两个人,我们先别做什么,怕是我们什么都不做,这两人都……哼。”   罗氏心中也隐约猜中一些,点点头,并不再说话。   ++++++++++++++++++++++++++++++++   两位妃子来了楚家,自然是一番手忙脚乱。   楚画桥先下的轿,她此刻穿金戴银,华衣披身,脸上抹着较为浓艳的妆,却并不让人觉得俗气。她见了在门口恭迎的楚家众人,微微一笑,却并不说什么起身之类的话,而是绕过他们进了屋。   楚烟柳随后下轿,赶紧道:“起来吧。”   楚风和沈倩对视一眼,叹了口气,然后站了起来。   清昭也慢慢站了起来,先对烟柳笑了笑,然后叹气看着后头的楚画桥。   看来画桥丝毫没有改变呢……哎……   来恭迎的只有楚家的人以及奴仆们,至于林天阔,虽然还是打算住在楚家,但是现在却跑走了。也是,估计就以林天阔这人,很少对谁行礼,现在让他拜烟柳画桥,他自然应该是老大不乐意的了。   其实这倒是清昭误会林天阔了,他对这个倒是很无所谓,只是最近实在有生意要忙,一大早便要出门,也是迫不得已。   进了屋子,众人如以前一样坐在前堂里,虽然说是如以前一样,可是分明又不一样了。   沈倩恭敬地道:“宁妃,惠妃。”   楚烟柳赶紧道:“娘,现在又没外人,那些礼节可不用管,还叫我烟柳便是。”   沈倩笑了笑,摸了摸烟柳的手,道:“烟柳啊,瘦了些啊。”   清昭笑道:“烟柳姐姐怎会瘦?是娘您太忧心了!”   楚流鸿也笑道:“我看烟柳姐姐还变胖了呢。”   楚烟柳嗔道:“你这人,难道以为这是夸奖的话么?”   惹得笑声一片。   众人和乐融融之际,楚画桥道:“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那你们也还是叫我画桥吧,呵呵。”   她这话说的是假情假意,但沈倩也只能笑道:“画桥啊。”   画桥笑了笑,然后对着楚风道:“爹,我和姐姐走的时间里,家中可好?”   楚风点头:“嗯,一切尚好,你和烟柳在宫中好好的就行,不必忧心家里。”   90.惠妃   “你们这次来,停留多久?”沈倩问道。   清昭这才想起,古代后宫女子省亲,是有时间限制的,长也不过半个月,短的话,回来一下恐怕又要回皇宮了。   楚烟柳道:“七天左右。”   “这样……”沈倩点了点头,“也算长。不过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可以回来?”   听到沈倩问这个,楚烟柳道:“因为……”   “因为我怀孕了。”楚画桥笑盈盈的接嘴,“而且据宫里有经验的人说,可能是个皇子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楚烟柳道:“嗯,皇上继位时间尚短,宫中只有三位小公主,妹妹这一怀胎,让皇上很开心,恰好妹妹道想家了,皇上怜爱妹妹,便应允了,还让我一同跟着照顾妹妹。”   她这番话说的十分得体,言谈中也没有流露出对楚画桥的嫉妒,让清昭感慨,不愧是楚烟柳,从来是很有分寸的。   楚画桥笑着听楚烟柳说完,才道:“是啊,其实我也有点受不住这舟车劳顿,只是心中思念你们,又想着这是一个好机会,便向皇上恳求了,还好皇上答应了。”   楚画桥一言一语,莫不是在炫耀自己受宠之事,用意昭然,让沈倩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结果楚流鸿道:“画桥姐姐啊,你可小心点!这是皇上的孩子,你也太乱来了!”   清昭听了,心中暗笑,面上也只能装作正经的模样。楚画桥有点气急败坏,道:“不碍事!我自己的孩子,自己还不知道么?!”   楚流鸿挠了挠头,疑惑地说:“画桥,你脾气怎么又变差了些?难道怀孕女子都这般么?”   楚画桥懒得和他说话了,怕自己被气死,于是道:“我的确有些累了,先去休息啊,我那屋子还在吧?有人定期打理吧?”   沈倩道:“有的。”   楚画桥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唤来一个从宫中跟出来的小丫鬟,由她搀扶着去了自己原先的屋子。   清昭真怀疑,她是否还认得回屋的路呢?   楚烟柳和几人随便寒暄一阵,就被沈倩带着和清昭一起去了房间,说是母女三人要叙叙旧,楚风自然无所谓,只一口答应下来。   沈倩,烟柳,清昭三人进了屋子,便是关上门说自家人的话了,于是沈倩直接道:“烟柳,在宫中如何?”   楚烟柳看了眼清昭,然后对沈倩道:“还好。”   沈倩点点头:“其实我听着你的封号,就大抵猜出你在宫中一定是平平稳稳,不好不坏,皇上才给你一个‘宁’字。”   清昭道:“这才好。”   她记得以前看过许多宫斗书籍,还有曾经轰动一时的电视剧《金枝欲孽》,里面的手段都是极其令人惊心的。清昭一直自认没那样的脑子和力气去宫里斗,但烟柳却未必,至于画桥,不好说。   沈倩顿了顿,道:“据说现在的皇帝,非常地讨厌家族勾结权臣相护什么的……我们楚家出了两个妃子,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看来果然是这样。”   她倒没有什么说皇帝不好的意思,毕竟只要烟柳过得好,她也无所谓。楚家生活条件什么的也并非算差,她也不在乎楚风升官什么的,只是有些感叹。   烟柳听了,道:“说是这样,但是对我们家,的确有些过了……画桥比我得宠许多,只怕是她吹了枕边风。”   沈倩听了,叹了口气:“烟柳,我倒没想要让你如何,只是你也该压一压画桥——虽然我也明白,你心中打的大抵是让她自己因为恃宠而骄而被弃的想法,只是……”   “娘,我明白。”楚烟柳笑着点了点头,“只是得宠这事,除了手段,毕竟也要有机遇,画桥这段日子,总是让皇上非常开心,连怀孕,也是独她一人……老实说,我也没办法。”   她说是这样说,但是语气间不可谓没有自信。   只是清昭敏锐地发现,烟柳说画桥让皇上开心的时候,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芒,似有悲伤,似有无奈。   难道,烟柳竟……?!   不可能,怎么可能……清昭皱了皱眉头,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姐姐,皇上他如何?”   “皇上?”大抵是没料到清昭会问这个,烟柳愣了愣。   “是啊!”清昭点头,“虽然说,你是去当妃子,和无数女子共享一个男子,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他如何。”   清昭虽然有试探的意思,但这话也的确是她的想法。   烟柳听了,微微一笑,摸了摸清昭的脸,“清昭也是大姑娘了。”   清昭听到“大姑娘”三字时,不期然想起某人的告白,脸竟微红,于是道:“哎呀,姐姐,你别转移话题了,皇上他如何?”   烟柳听了,放下手,想了想(说道:“)皇上他很好。”   “具体点?”   “皇上尚年幼便接管天下,如今不过十余年,国家日益强大……他当然是个好皇上。”烟柳笑着道,但是眼神却是有些古怪。   “我知道皇上是个好皇上,是个明君,天下人也都知道。”清昭笑了笑,“我是问……如果,除去这一层呢?”   烟柳这回却沉默了,半响才道:“你这叫我怎么回答?皇上他,固然是好的。”   然后便没了下文。   清昭心中的想法隐隐又被证实了一些,但是看烟柳这样子,想必也很清楚那个男子是什么地位,而她于他,不过是一个普通妃子,一定会很好的克制自己的。   这样想,清昭便也不再追问,只点头:“嗯,那就好。”   沈倩听着两人谈话,清昭的怀疑,沈倩虽猜中几分,但她完全相信烟柳,也没问了,道:“你也去休息吧,舟车劳累的,怎么受得了。”   烟柳点了点头,也叫了丫鬟来,离开了。   沈倩看着清昭,道:“清昭,烟柳说的是,你的确长大很多。”   清昭奇道:“怎么了?”   “以前你喜欢画桥的性子,和她最为接近,发生那事的时候,你还有些自责。但是现在我看得出来,你已经不会因此而有所想法,我和烟柳谈论那些事的时候,你都神情自若……你怎么不是长大了呢?”沈倩笑着道。   清昭听闻,叹了口气:“其实话也不是这样说。娘,你看画桥,她才是比烟柳多了一点点的宠爱,就如此对我们,想来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她从未想开过。倘若她真的大权在握或母仪天下……那我想,恐怕烟柳,娘,我,甚至爹……会一个一个倒霉过去吧?就算我对画桥还是有那么一些些的舍不得,但是我更舍不得你们,当然啦,还有自己的命。”   沈倩笑了笑:“嗯。不过……现在全靠烟柳,她一定也很有压力。”   清昭道:“话也不能这样说,毕竟……江家的女儿还是你儿媳妇呢。”她这话有三分真意,七分打趣,但是她心里却也默默想……呃,或许,或许还有林家……哎!   沈倩不知她心中思绪万千,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江家能帮江浸月多少?你呀……”   清昭吐了吐舌头:“我是开玩笑的嘛~”   沈倩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再说话。   +++++++++++++++++++++++++   到了吃晚饭之时,林天阔还没有回来,而画桥终于慢慢走了出来。   她也没怀孕多久,穿着有些厚重的衣服,根本看不出什么,可是她走的脚步极为缓慢,仿佛稍微快一些,肚子里的孩子就要有危险似的。   楚流鸿也疑惑地打量着她,半响道:“原来怀孩子这么辛苦啊……那以后浸月……”   他嘀嘀咕咕,烟柳和画桥都都听了进去,画桥道:“什么浸月?”   “哦,开始为了让你们休息,我便没说,流鸿和一家姑娘好上了,等过段时日,估计就要去下聘了。”沈倩道。   “嗯!”楚流鸿提及江浸月,自然是非常开心,“她叫江浸月,很好看的女孩子。”   “江浸月?”画桥皱了皱眉,“怎么觉得有些熟悉?”   “她是江侍郎的女儿。”沈倩道。   “啊,难怪……”画桥愣了愣,道。   接着,她笑了笑:“想不到啊,流鸿竟然可以找到这么好的姑娘。”   这话有多少真心且不论,毕竟流鸿也听不出那么多,于是流鸿问:“你又没见过她,怎知她不错?啊,还是她去宫里玩,你碰见过她?”   画桥摇摇头:“不说她的人,光是她的家世,便是极好的。”   楚流鸿笑了笑:“我喜欢的是她,和她家有什么关系。”   画桥听了,不再言语,开始默默的吃饭,似乎有些心思的模样。   这些人中,只有清昭知道,那估计和当时画桥的意中人赵丹枫有关。赵素月很早就没有再教清昭了,而是跟她的夫君去了乡下,据说过的不错。而赵丹枫……赵丹枫和楚家更是没什么联系,而清昭也完全不知他现在如何,过了会试,还是已经放弃?   烟柳道:“流鸿竟也要娶妻了,我和画桥才走不久,一切都改变很多啊……”   说到改变,自然不得不提楚翠,宋元,宋沐,江浩则等人之事。   开始两人去休息,也没跟她们说,现在怕是要说了。   91.树洞   沈倩跟烟柳和画桥说了江家和宋家的事,烟柳和画桥都静静听着,烟柳不时地皱皱眉,而画桥虽然也皱眉,只是神色间难免带了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清昭虽然瞧见了,却也不说什么。   沈倩说完了之后,烟柳道:“想不到,竟出了这样大的变故。”   画桥笑了笑,道:“我却觉得……”话还没说完,却见一人缓缓进入,正是林天阔。   “呃……”见家中突然多出两位穿着华丽的女子,林天阔愣了愣。   “林老板,这是我大女儿和二女儿,烟柳和画桥。在你和我们有来往之前已经入宫,如今已经是宁妃和惠妃。”楚风道。   林天阔点了点头,然后居然非常随意地对两人行了礼。   清昭一愣,她本以为林天阔出去就是为了躲避刚开始的迎接礼,谁知……   “请起来吧。”烟柳道,然后好奇地问,“这位是?”   “他就是我开始提过的和我们做过生意的林老板,是林霞姑娘的哥哥。”沈倩道,也并没有提及林家之事。   “这样。”烟柳点了点头。   “林老板,你吃饭了么?”沈倩问道。   “哦。已经用过了。”林天阔笑了笑。   画桥看了眼林天阔,也不是很在意,道:“说回来,清昭也确是识人不明呢。”   这事分明和清昭识人明不明没甚关系,毕竟自己的表姐,谁能料到会那样害自己?这画桥,分明是来找茬。   众人听了皆是一愣。清昭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听得林天阔道:“楚清昭姑娘,我记得曾听闻,你同你二姐关系很好,哪位是二姐?”   清昭有些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还是指了指画桥。   画桥刚刚才说完清昭,现在却被提出旧事,面子上自然挂不过去,于是道:“不知林老板问这个是何意?”   林天阔道:“我只是想确认楚清昭姑娘是否真的识人不明,如此看来,倒确是如此了。”   他这话,却是在讽刺楚画桥不念旧情,信口开河。   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楚画桥一愣,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是林天阔并未指名道姓,她若是自个说了出来,倒显得是她心虚且没忍耐力了,于是她只好冷笑一声:“呵呵。”   清昭看着面色不变的林天阔,心中微微有些感动,他变着法帮自己说话,不过是看不惯自己受委屈。   清昭道:“我何止是识人不明,根本是脑子不清楚。幸好如今算是明白了,也多谢二姐和林公子提出了。”   林天阔笑了笑:“不客气,现在明白就好。”   清昭点头:“嗯。”   他两人一唱一和,让楚画桥面色越发难看,她随意地吃了点饭便把碗一扔:“我吃饱了。”   烟柳做出关心的样子,道:“妹妹,你要多吃点,孩子需要营养的。”   楚画桥道:“皇上有给我补品,晚些我叫人炖了吃。不用担心。”   烟柳皱眉:“晚上?那样不好,气血太旺也……”   “姐姐!你怎么比宫里的嬷嬷还啰嗦。”楚画桥嗔怪道,“我自有分寸的。”   烟柳点了点头:“这样,那我也不说你了。”   楚画桥叹了口气,唤来丫头扶着自己,离开了。   等到楚画桥离开,楚风皱眉道:“画桥怎么了,进宫一段时日,变得如此乖张了。”   沈倩道:“兴许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心情不大好吧。很多人都会如此的。”   楚风摇头:“倩儿你怀孕三次,哪一次脾气变差?哪一次不是反而笑脸如花的?”   沈倩笑了笑:“每个人都不同吧。”   楚风叹了口气:“我老是在外面,对你们也不够关心,画桥的变化我也是刚刚才看出来,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哎,我之过啊。”   清昭道:“爹,不怪你。”   楚风道:“兴许……和如儿那件旧事有关?当初如儿身亡,我又恰好有事要忙,只随意安慰了她几句,也不知她……”   楚烟柳道:“爹,您想太多了。画桥一向性子直,想什么说什么,只怕现在更是不加遮掩,您也别再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了。”   楚风叹了口气:“只怕,她也是像着了她的娘……哎。”   然后楚风也没接着往下说,一是也不知该说什么,二是毕竟林天阔还在,家丑不好外扬。   心知楚风心思,林天阔道:“我今天忙了一整天,也有些累了,就先下休息了。”   说罢就站起来出了门。   清昭眼珠子一转,道:“我也有些累了,爹,娘,我先回房啊。”   沈倩愣了愣,然后点头:“去吧。”   清昭笑了笑,一溜烟跑走了。   沈倩看着清昭的背影,若有所思。   +++++++++++++++++++   清昭没走几步就看见在前方的林天阔,林天阔兴许是听见了清昭的脚步声,停在那里没有动。   清昭笑了笑,放缓脚步,慢慢走上前。   林天阔回头,道:“你也出来了?”   “我为什么出来,你会不清楚?”清昭笑了笑,也没怪林天阔装傻,道,“刚才某个小商人为了我得罪大妃子,我不表示感谢,那岂不是太没良心了?”   林天阔笑道:“若能得你一句感谢,这得罪倒也没什么了。”   清昭看了他一眼,道:“算了,不和你耍嘴皮子了。”   然后缓缓上前几步,道:“你也看到了,我家人委实说不上和睦,你觉着如何?”   “还好吧,比起我家还算是不错的。”林天阔笑了笑,并不在意,“至少只是个别人比较奇怪。”   “你家又如何?”清昭问。   “想要知道男子的家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哦。”林天阔道。   清昭瞥他,然后道:“哎呀,你就别逗我了。”   林天阔点点头:“其实也没什么,我和你说的我娘和大房是一个,后来大房和别人的纷争又是一些往事。幸好定涛,霞儿和我对那些事都不大上心,三人也无多少冲突,算是相安无事。”   “林定涛是谁生的呢?”清昭问。   “现在的大房。”林天阔道,“当初就是因为我娘迟迟没有怀孕,才被挤下来,而她成为妾没多久,却怀上了我,所以说天意弄人。”   清昭摇了摇头,道:“其实说老实说,我倒不认为你们三人都无心那些事。你和林霞我是看过的,大抵明白,只是林定涛公子会和你好好相处,难道和你无心官职没关系?你抛弃那么好的地位,去当商人,他要是再惹你,他就是万分可恶的人了。”   林天阔听了,一愣,笑道:“我倒不知,你已会为我想这么多了。”   清昭心想,这个林天阔,就知道在口头上“调戏”她,委实可恶。   她顿了顿,道:“你有兴趣听我倾诉一点过去的事么?”   林天阔怔了怔,竟露出欢喜的表情:“自是愿意。”   清昭点点头,道:“我和画桥以前关系很好的,虽然我娘和她娘相处并不算好,但是我无心这些事,顶多只是向着自己的娘,我觉得她和我一样,她似乎也喜欢我,我们两人老是窝在一块,说些女儿家的事情。我和烟柳都没那么亲。   “可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画桥她寄希望于一个无法考中功名的男子身上,我虽然不满男子已有家室,但画桥却无所谓。这算是我和她第一个比较大的分歧。后来,她娘因为气急攻心以及天气闷却不肯下床而死,她和我也无意中得知,这事虽然和我娘没什么大关系,但还是有一丝丝的关系的。她要我和爹说,我怎么会肯?我和她就这样决裂……   她现在这样子,却常常会让我想起当初她和我一起嬉闹的模样。彼时我们尚且都幼稚,一起玩耍一起嬉戏也不觉不妥或尴尬——老实说,我从来也不觉得,她和我玩有什么不妥。可是现在想来,她未必这样觉得,只是她却毫无顾忌的和我玩,那……是为什么呢?”   林天阔静静地听着清昭犹如呓语的话,等到清昭似乎说完,回头看他之时,他才道:“我不知具体事情,但是既然过去已是过去,现在的她你也看见,何必再念念不忘过去?何况,那过去也未必如记忆中清澈……”   清昭愣了愣,然后点头:“也是……”   神色间,却是带了些自嘲的味道:“倒是我庸人自扰了。”   林天阔摇头:“当局者迷而已。你以后有什么想不开的,尽可以跟我说。”   “我哪有那么多事可以说……”清昭似笑非笑地道,“不过嘛,这样说一说,倒也比较舒服。”   林天阔点头:“可惜我不能时时找你。”   清昭掩嘴而笑:“欸,我教一个法子。”   “什么?”   “找一棵树,挖个洞,往里面倾诉心事,然后把那个洞盖好出来。”清昭笑着说。   这可是非常有名的“树洞”啊……   林天阔愣了半响,笑道:“倒是个好法子!”   清昭没说什么,只笑嘻嘻地道:“哎,道谢了说完了也舒服了,就觉得有些困了,我先回屋啊。”   林天阔点了点头,然后轻轻道:“你尚欠我一个答案。”   清昭这回倒没怎么躲避,只笑了笑:“嗯,我知道。”   说完,就马上转身跑了,竟有几分害羞的意味。   林天阔笑了笑,不做多言。   92.宁妃   清昭回了房,想着开始发生的事,只觉得万般纠结,好像一团毛线,把她的心紧紧缠绕,却又找不到解开的线头。   林天阔,林天阔……   那个总是言笑晏晏的男子,未来便真是自己的夫君么?   清昭发着呆想着如果真这样的画面,心中却并无不适,相反竟生出几分不明所以的甜蜜,仿佛是融化了的奶糖,从中抽出了一丝丝的香甜附在毛线上。   她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更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感觉,心中除了甜蜜却似乎还有不安。   林天阔,毕竟是林家的二少爷。   从开始就想要远离的人——准确的说,是从开始就没想过会有交集的人,却生出这样多的变数,让她置身其中,无法逃避。   +++++++++++++++++++++++   第二天清昭到前堂的时候,发现楚画桥正在说些什么,而其他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清昭心中微微疑惑,上前道:“怎么了?”   画桥见了清昭,道:“哎,清昭你来的正好,我想问,可以和你换房间么?”   清昭愣了愣:“什么房间?”   “事情是这样的。我昨天住了一晚上,才听说原来宋沐当初住我旁边的屋子么?她是小产过的人,若是让我住那么近,怕不吉利。”画桥笑了笑,道。   清昭奇道:“她是被人打小产的,而且也是因着她自身原因,有什么不吉利?”   画桥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虽然和她自身有关,但终究是不好,我这孩子毕竟比较尊贵,我怕……”   “画桥,住哪里都一样啊,要不你来住的房间吧。”楚烟柳道。   这楚画桥显然是没事找事,就连宋沐小产的事都可以扯到自己身上,委实很莫名其妙。她这样子显然是找清昭麻烦,楚烟柳也不愿和她多说,只问她自己地房间可以么。   楚画桥看了她一眼。笑道:“姐姐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想要哪里就随便开口的,我是有思量的。”   顿了顿,她道:“清昭的房间比较远,比较安静,住在里面,想必大的和小的都很开心。”   见楚画桥又搬出孩子来说话,清昭知道她是铁了心要住自己的房间,于是叹道:“我是无所谓,反正住哪里都一样……你还要住九天吧?那我一会收拾收拾,等你走了我再住进去吧。”   楚画桥笑着点了点头,又忽然摇头:“不对,万一以后我没事又回来呢?”   清昭皱眉:“那时候你应该不会再怕有影响吧?”   楚画桥道:“这可说不准,省亲毕竟是难得的事,万一再回来是一两年后,当时我正好又……那怎么办?”   清昭道:“既然是一两年后,那我也可以先住着嘛。”   楚画桥道:“这……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别人的味道在自己房间里。”   清昭不爽了:“那你现在住我房间你就喜欢了?”   画桥见清昭板起脸,道:“清昭,你这话什么意思?不要说的好像我是故意找你麻烦似的……我也很无奈啊,我出宫来看你们,都是千求万求皇上才答应,结果来了你们却都不给我好脸色,我,呜呜……”   画桥才说了几句话,竟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一旁那个画桥的小丫鬟赶紧上来,扶着画桥道:“惠妃娘娘!您别激动啊,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然后狠狠地瞪了眼清昭,刚想张嘴说什么,忽然一巴掌就扇到了那丫鬟脸上。   是烟柳。   烟柳脸上的笑意褪尽,对着那正在惊愕中发抖的丫鬟道:“她是谁?是你主子的妹妹!你一个下人也敢这样看她?你主子和她妹妹吵架,是你主子的家事,什么时候要你来管了?!若是现在在宫里,恐怕你早就遭了板子!”   说完,却笑盈盈地看着画桥:“画桥啊,你这丫鬟委实不懂礼法,看来你平时心软了些,姐姐替你教训了,以后可要小心,否则万一某些贱婢不知分寸,不知好歹,忘恩负义……骑到了你头上去,那可不得了啊。”   画桥脸色惨白,连哭也忘记了,诺诺地道:“嗯,多谢姐姐……”   那丫鬟挨了一巴掌,却无苦可诉,毕竟她只是一个下人,开始是循着画桥的眼色做事的,现在画桥都不管她了,她还能如何?   而烟柳那一巴掌又快又狠,直教她两耳嗡嗡,却是不敢落一滴眼泪。   清昭在一旁看着,暗暗感叹烟柳手段之高超。   楚烟柳扇了那丫鬟一巴掌,打的是画桥的脸,她一言一语,看起来皆是以画桥为中心为画桥教训丫鬟,但也暗有所指画桥的行为让人厌恶。可是偏偏之后她又言笑晏晏地对画桥说话,让本就有些惊讶的画桥只能点头。   何况,画桥刚刚才说完自己对楚家人是多么多么好,既然烟柳都那样对她了,难不成她还为了一个丫鬟跟烟柳发脾气?   楚烟柳,果然是适合宫廷的女子。   清昭一边想着,一边道:“画桥,既然你都这么说,我也无所谓……反正,我也这么大了,指不定啥时候就要出嫁呢。”   她这么说,其实也只是半真半假的,虽说她也明白自己对林天阔算是有些小动心了,但是毕竟要考虑的问题还很多。   其他人听了反应却是蛮大,沈倩道:“清昭,你……?”   画桥也不哭了,好奇地问:“清昭看上什么人了?”   清昭心想,你摆出一副好奇天真的模样还真是很快,也懒得理她,只道:“总是要的嘛。”   心中却也在暗自庆幸,还好林天阔不在,不然某人听见了,不知该想到哪里去呢!   楚风道:“清昭现在也有十三了吧?是该好好想想这个问题了……”   清昭赶紧摆了摆手:“诶,我其实也只是说说……爹,我不想听那些媒人说的话,我听别人说过,那些人总是把对方说的天花乱坠的,结果一见面,相差十万八千里去了。我,我不想嫁给没见过面的男子。”   楚风皱眉道:“你呀,多大的姑娘,都去听了什么?”   清昭挠了挠头:“也不是,就是有时候出去买东西时,听一些妇女们讨论的……”   沈倩道:“其实倒也没那么夸张,而且说是说完全不能见面,其实悄悄见几面也不是不行。如果清昭你想有些自己的看法,那唯一的方法就是七夕了,你这几年七夕都没出去,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楚风听了沈倩的话,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以前清昭和千里……”   沈倩怔了怔:“也是……”   清昭听见千里的名字,也是一愣,然后道:“哎,爹娘,你们别想这么多啦,反正我不至于嫁不出去吧?嘻嘻,现在两位姐姐都在,你们重心还是放她们身上吧。”   楚风和沈倩听了,便没再问,虽然说是否真的是放过清昭不一定,但是起码,起码是不再说什么了嘛……   沈倩和楚风所猜无误,当初清昭就是因为觉得有宋千里所以没怎么在七夕外出溜达,就算出去也只是买买东西。而且当初的事,毕竟还有阴影呐……   说到阴影,也就不免使清昭想起林天阔。   顿时清昭觉得无比困惑:为什么明明林天阔和她没啥大交集,可是细想之下他好像无处不在?怪哉……   既然画桥得了清昭的房间,也就满意了,不闹了,于是一群人都坐下来吃饭,本来一开始有些吵闹就是因为大家不满画桥的行为,现在既然清昭不大在意,也就算了。   其实清昭倒也不是太好说话,只是看着画桥这样子,难免有些心灰,更懒得和她再争吵什么。何况现在,画桥风头正劲,既然烟柳有心看她以后会变如何,那她也就静观其变吧。   吃完饭,画桥道:“清昭,我和你分别有一段时间,陪我说说话如何?”   清昭愣了愣,点头:“好。”   两人结伴而行,慢慢走至院子里,这回画桥倒没有带丫鬟。   清昭道:“惠妃,不知有什么事呢?”   画桥看了眼清昭,道:“清昭,你见外了。”   “呵呵,说什么见外,您是惠妃,若是我还像从前,岂不是僭越了?”清昭皮笑肉不笑地说。   画桥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无奈的模样:“你会这样,我也无话可说,毕竟也是我自己选择的。不过……清昭,我的那些行为,真的不是针对你。只是恰好……我对这楚家的人的确还心有埋怨,但是对你,我还是保留着一些感情的。”   清昭冷笑:“那还真是多谢惠妃抬举了。”   画桥皱眉道:“清昭……”   清昭叹了口气,也不愿说什么,敷衍道:“画桥,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何用呢?难道你想把烟柳,娘,甚至爹全部害光了然后还让我跟你当好姐妹?这怎么可能?如果你真的还有感情,那就把心眼放宽些,不要干这些事了。”   画桥听了,不满地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没受过这样的痛苦,自然不会明白我的感受!我会变成今天这样,也都是被逼的……被逼的!”   清昭笑了笑:“是,你最可怜,我们都是恶毒的人,你是被逼的,而且是我们逼你的!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93.决裂   闻言,楚画桥脸色变了变,然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清昭反问。   楚画桥看了她一眼,也直起腰板:“是又如何?!本来就是!”   清昭深吸一口气,道:“拜托你好好想想!你娘是自己害死自己的!就算娘没有做什么,她终究有一天也会因为自己而死亡!何况,我娘当初只是想让她下位,而她却是想要娘死掉!”   楚画桥道:“这不是正常的么?斩草当然要除根!”   说完,却马上噤了声,有些局促地看着清昭。   清昭注视她半响,道:“你终于说出来了……我问你,当初我被吓坏了那一次,你,究竟是无意,还是……?”   画桥脸色大变,半响才结巴道:“那,那么早远的事,你提出来做什么?那次那疯子突然冲上来,谁也料不到!”   清昭道:“当时你也八岁而已吧?为什么我被吓到晕倒(其实是直接死亡),而你却安然无恙呢?”   画桥赶紧道:“谁说的!你是晕倒了,但是我也迷迷糊糊地发了烧呢!你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现在开始怀疑我对你不好?如果真是这样,当初你娘会没发现?”   清昭道:“你就知道娘没发现?娘或许早就觉得有问题,但是她应该也只是会想到是二娘搞的鬼……至于你,也许只是出了一点点力?然后事后的一顿装病,以及看见我无事,硬逼出来的泪水?”   “我没有!”画桥吼了一声,然后冷冷一笑。“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我是问心无愧。我对你还算真心,是你自己不知珍惜。”   “我也不愿和你谈论这个……”清昭叹了口气。“那么,赵丹枫于你又如何呢?”   她一直很想问她这个问题,现在终于问出口,却也并不觉得轻松。   画桥的身子一顿,然后冷道:“赵丹枫,谁呢?”   清昭听了,并不惊讶,只微笑道:“你这么说,便代表你是真的对过去无所依恋了。虽然完全不让人觉得讶异,但是未免有些失望,我本以为那人会是你心中唯一的不可消磨的存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画桥道。“若是你想虚造一个人物出来证明我曾经干过什么不好的事,你觉得我会落入你的圈套?痴心妄想。”   清昭笑了笑:“你这么说,却是抬举我了。我以前觉得自己不算笨,但现在看来,我一直都没看清真相,我连自己的周围都看不清,又如何在别人身边布下迷障?楚画桥,今日一番交谈,你之心性我终于确认,虽然失望至极,但也无可奈何。”   说罢,随手拈过一根树枝,轻轻折断:“我和你,便如这树枝了。”   楚画桥脸色变了变,道:“你认为我会在乎么?”   “你在乎不在乎,不关我的事。只是我需要做一个了断。”清昭摇了摇头,神态平和。   两人之间便是一阵长久的安静。   半响,清昭淡淡开口:“惠妃,不知你是天真呢,还是另有所谋?难道你觉得和家人弄成这样的关系,你当自己真可以凭一人之力如何如何?要是真想爬上那个位置,背后的势力少不了,而就算你上位了,也不能对我们怎样,毕竟一国之后,难道就灭了自己家?那太让人诟病了吧。”   清昭虽然语气平淡,也略带威胁只意。但她知道画桥是个冲动的性子,所以也算是提醒她,为楚家的以后准备。   画桥听了,道:“你这么说,我也明白,我现在在家里不是好好的么?至于之后……我说过,我也不会对你们如何,不过母债女偿,烟柳会如何,我就说不准了。”   没错,她要对付烟柳,一是因为想借此抒发心中怨气,二是,烟柳在宫中,对她也是一项较大的威胁,能铲除,难道留手?   清昭闻言,冷笑道:“端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画桥道:“呵,今日我们的谈话,也都算是挑开天窗说亮话了,是否是烟柳让你来的,我便也不追究了。”   清昭笑了笑,眼中却毫无笑意,道:“那便多谢惠妃不追究之恩了。”   说罢,转身离开。   今夜月明何处宿。画桥春水绿(画桥)   她八岁那年,感觉自己的手上沾染血腥。   ——题记   画桥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清昭离去,然后蹲下身子,捡起那两根折断了的树枝,微微发着愣。   她记得有一年七夕,清昭被绑架了,然后好容易回来了,一群人都心惊胆战的。   后来她看见清昭手上有伤,就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清昭笑嘻嘻地说,是自己掰断了木棍,用尖头往自己手上戳的。   当时她听着,虽然觉得惊心,但也佩服清昭。   现在,她想,当年清昭是不是也是这样折断木棍的呢?   ——虽然是毫无关系的联想,却让她陷入了沉思。   其实清昭说的没错,最开始,她跟清昭根本就不算关系好。   王如说,要一个个解决沈倩的孩子,并且举例说了,如果不解决沈倩,自己和王如的日子将有多难过,甚至会死于非命什么的。画桥当时虽然小,但也明白这都是很重要的事,于是就做了。   她先去找清昭,清昭小小的,傻傻的,虽然也颇为任性调皮,但也轻易就答应跟她出去玩了。到了一个人不算多的地方,王如请来的人扮作疯子,还带着可怕的面具,直接就冲到清昭面前,清昭当时就被吓傻了,呆了片刻,连眼泪都来不及流出来,就“嘭”地吓昏了。   她赶紧照开始王如交代的,哭着跑回去叫人来,然后呆呆地看着昏迷的清昭被人抬走。她隐约看见清昭一直在翻白眼,黑色的眼珠都转成白色的了。但是她甚至也觉得,清昭翻着的白眼,是在不甘地注视着她,恨她为什么要害自己。   清昭出事后,沈倩立马风风火火地进行调查,那个疯子早就被王如给了点钱然后打发走了。沈倩也找不到人,这一没物证二没人证,虽然心知和王如有关,沈倩却也无可奈何。只暗暗对王如施压,然后叫了许多大夫来看清昭。   王如也是个怕事的主。虽然壮着胆子对付了清昭,却也是有些担心。何况沈倩的手段也让她不敢再做什么,于是本来准备对付楚流鸿的事便搁浅了下来。   而为了让事情显得与她无关,王如让她装病。她把毛巾沾了热水,敷在额头,作出发烧的样子。然后喝了几天本不需要喝的药,心中苦楚。   她想,为何自己要喝药呢?因为她害了人,害人害己,不过如此吧。   后来清昭昏迷的那段时间,她曾经偷偷去看过清昭,彼时清昭躺在床上,脸颊因为发烧而滚烫,跟装出来的她截然不同——清昭当时,连呼吸似乎都是热的。   沈倩和吴婆轮流守在清昭床边,用勺子挽了看起来更苦的药水往清昭嘴里灌,清昭却从来不曾清醒。   后来有一天,一个大夫说,清昭怕是没命了。   楚风沈倩等人大惊失色,说让大夫一定要救清昭。   当天晚上,画桥在自己的房间里辗转反侧,她忽然感觉到,离自己很远的那间房间里,有一个人的呼吸停止了。   是清昭。   她感觉到,那个小小的生命,似乎真的就这样死去了。   虽然这是她和王如本来的意图,但是她却感觉到了恐慌。她亦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感觉,她和清昭,分明相隔很远,而且就算两间紧邻的屋子,也不可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可是她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当时画桥八岁,感觉到自己似乎杀了人,还是自己的妹妹。   可是事实证明,她的感觉一点也不准,第二天清昭不但醒来了,还言笑晏晏,既不似从前的调皮,也没有对她的质疑。   她当时冲到清昭面前哭,除了王如交代的那一层因素外,更多的,也是她自己忍不住的哭泣。   她无法得知自己哭泣的原因,但是她是真切地感觉到了后悔。   八岁的孩子,看见清昭醒来的时候,感觉活过来的不是清昭,而是自己。   然后,清昭对她很好,比以前更好,而且清昭变得越发懂事,言谈间都让人忍不住亲近。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是真心和清昭玩耍。   虽然王如老是让她记着提(防清昭),而她也这么做了,但是后来,她每次和清昭一起玩(时,总)会忘记王如的交代,而是真心地和清昭说这说那,毫不掩饰。   这样的生活她以为会一直持续,直到她遇见赵丹枫。   画桥遇见赵丹枫时,是七夕的夜晚,当时星空璀璨,赵丹枫完全符合画桥心中所期待的男子的模样——风度翩翩,眉目如画。   既然这样,哪个女子可以忍得住呢?   画桥忍不住,所以她偷偷说了,而一年的等待之后,她终于可以和赵丹枫见面,然后鸿雁传书。   开始清昭还是支持的——看得出来,清昭一向支持自由一点的爱情,就好像看话本子,清昭也老爱挑传奇小说,而不是老旧的玩意。   而期间赵丹枫说因为家中压力,必须娶妻,画桥也答应了,毕竟,是因为她的家里人比较势力,自己才不能当赵丹枫的妻子——自己只能当赵状元,赵探花,赵榜眼的妻子,而当赵书生的妻子,却是妄想。   清昭对此反应却很大,说是该一男一女。   画桥虽然其实也有些期待,但终究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自己只能委曲求全,换来最后的幸福……   谁料,小星替月,命途变。   王如竟然死去!   画桥哭的撕心裂肺,却也在清昭的安慰中得到一丝温暖,而一想到可以和阔别许久的赵丹枫见面,她也有些欢喜。   只是谁料,在富然楼里,却生惊变。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阴谋?!   原来……原来王如根本也许可以不用死?什么算命先生,原来都只是一场骗局?!   是,画桥明白,若不是王如自己心存坏心思,她也不会死,但是……她好不甘心!这毕竟和沈倩有关系!   这样想着,画桥让清昭陪自己去指证沈倩。   清昭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也是,多年前,自己因为母亲而害了别人,如今别人怎会为了自己害她的母亲?!   哈……报应!   画桥心中隐隐作痛,到最后却竟是悲愤欲狂,楚清昭,我不管不顾,同你真心玩耍许久,而你对我呢?!   于是,她说出决裂之语,转身离去。   此去,画桥便已无归期……纵然再回来,也是个趾高气昂的惠妃……   惠妃惠妃,皇上,您可知,我从来不曾聪慧?   94.走掉   和画桥说开话之后,清昭心中却并无太浓厚的感觉,只是一点点的感触。   回去之后,清昭告诉了烟柳她和画桥的谈话,两人谈及的比较私密的东西没说之后,她都跟烟柳说了。   赵丹枫的事,其实很容易就可以搞垮画桥,但是现在赵丹枫人在哪都没人知道,所以清昭打算暂时隐瞒,顶多等烟柳画桥走之后,再去找找看,当做对付画桥的筹码。而更主要的问题是,画桥之事赵丹枫也还是理解的,而且毕竟他和画桥一起了那么久,虽然现在画桥已为妃子,但赵丹枫似乎没什么理由去帮助画桥?   烟柳听罢,只微微叹气:“她这性子,真是……”   清昭还没说话,烟柳却眯了眯眼:“清昭,现在可不是你仁慈的时候。说吧,你隐瞒了什么?”   清昭愣了愣:“什么?”   烟柳道:“你有没有隐瞒心事,我还是看的出来的。刚刚你说画桥的事的时候,眼神有点游移,看起来好像在躲避以及思考什么似的……你怎么可能没隐瞒什么?”   清昭失笑道:“不愧是大姐……”   然后想了想,把画桥和赵丹枫的事跟烟柳说了。   烟柳听了,皱起眉头:“清昭,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如今才说?”   清昭尴尬地笑了笑:“嗯,我以前没想明白……至于刚刚不说,是因为现在说了也没什么用吧,如果赵丹枫不作证,不把画桥以前写给他的书信什么的拿出来,那就成了我们空口白话污蔑画桥了,到时候可不是画桥倒台,而是我们倒霉。”   烟柳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总要先说说,让我们心里有个底。这事你还是先和娘说吧,也好让娘知道。没几天我和画桥就要回宫了,你和娘可以试着去找找……”   清昭点了点头:“嗯,不过虽然如此,我也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帮忙。”   烟柳道:“其实现在倒没什么,如果我可以好好地压着她,那就没问题,如果出了变数……”说罢,叹了口气。   清昭拍了拍烟柳道:“烟柳姐姐,你别担心。其实皇帝的宠爱又有多久呢?主要还是靠自己,能安稳而长久地待着……”   烟柳笑道:“我怎会不懂这个?皇上给了‘宁’的封号,便是对我的认可,只是我不知……我能宁多久?”   清昭道:“烟柳姐姐,你对皇上……”   烟柳惊讶地看了眼清昭,沉默半响,然后笑盈盈地道:“我对皇上自然满心喜欢,如何?”   清昭也勉强地笑了笑:“没什么……”   烟柳的口气听起来好像是为了显示对皇上的衷心而敷衍的说法,但是清昭却希望,若是真如此就好了……   烟柳见清昭脸色不大好看,也收起笑容,道:“清昭,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没有必要。就算我偶尔糊涂,也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清昭愣了愣,点头:“嗯……”   烟柳叹了口气:“好了,你去跟娘说吧,我到处走走,说老实话,回来几天,我还没出门过呢。”   清昭点了点头:“嗯。”然后转身去沈倩房里。   未雨绸缪,这便是几个人的归宿么……   清昭回头看了眼站在原地的烟柳,心中黯然。可是转念,却又想到林天阔,是啊,说回来,似乎自己才是最幸福的那一个……   +++++++++++++++++++++++++++++++++++++++++++   清昭回去之(后同沈)倩说了画桥与赵丹枫之事,虽然用词用句都有斟酌,(但是沈)倩微微叹息:“你这孩子!现在说,毕竟晚了……画桥肯定早把那些书信处理掉了,至于赵丹枫……我的确不知赵丹枫如何了,但是赵素月赵先生住哪里我还是知道的,哪日我们一同去拜访她一下,顺便探听探听赵丹枫之事。”   清昭点了点头:“嗯,好吧。”   沈倩看了眼清昭,道:“现在啊,我们和画桥近乎是你死我亡的僵局了,以后有什么事,记着及时说,啊。”   清昭苦笑道:“当初是因为画桥同我关系好,现在我哪里能知道什么事?哎。”   沈倩道:“你不必有什么不安,毕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清昭摇了摇头:“我也没说什么,只是有些感叹。”   沈倩笑了笑,并不再言语。   既然和画桥摊开讲,画桥也不再假惺惺地故作姿态了,而是更加的刁蛮任性起来,甚至在楚风面前也毫不遮掩,一副“我是妃子而且还怀了龙胎,我就是最大”的模样,楚风连连叹息,自责不已。   一次,楚风跟画桥谈话,说是自己不好,不该不关心画桥。   画桥原本听了,还生出一两分感动,刚想开口,楚风又道:“所以才让你跟你母亲有了相似的性子。”   画桥一听,眉毛都气歪了,看着自己已有些年迈的父亲,却又不好说重话,于是气呼呼地说,没事没事,然后把楚风推走了。   然后画桥在接下去的几天里,都没什么其他的举动,算是比较安分。   不过,虽然是没什么过分的举动,但画桥的一个行为却让清昭相当不解。   画桥老是有事没事盯着清昭和林天阔看,尤其是清昭和林天阔一起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的眼里就差放光了,让清昭大为不解,想难道画桥看上林天阔?囧,这完全没可能吧……   而其余的人也都是善于粉饰太平的人,更没有起什么矛盾冲突。   如此,过了一段日子,宫中的人便来催两人回宫,那画桥的肚子毕竟是宝贝,皇上不在乎都不行。   于是两人便必须要离开了,收拾妥当后,一家人都恭送两位妃子的离开,清昭本也以为这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结果画桥离开之前,居然又一次让清昭附耳,在她耳边说了一段话:   “清昭,我看的出来,你和那个什么姓林的老板似乎两人对彼此感觉不错?呵呵,可惜啊……清昭,你记得你说过,要登上那个位置,要有家族的后盾么?流鸿已经攀上江家,至于你……似乎还可以利用利用?哈哈哈哈……”   说罢,无视呆滞的清昭,大笑而去。   马车碌碌的转,带走烟柳和画桥,扬起一地灰尘。   “怎么了?”林天阔见清昭神色有异,走过来问。   清昭慢慢转头,看着林天阔。   烟锁池塘柳,灯垂锦槛波(烟柳)   我自认是冷静的人,但却总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题记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里人家……   我很喜欢我的名字,但是我不喜欢挨着我名字后头的那个人。   画桥是怎样的存在,我从来不曾想,因为懒得去做无谓的事。   她并没有资格跟我斗什么,长相不如我,文采手工不如我,还是妾所出,并且和她那个母亲一样,是没什么智谋的人。   但我对她总是很好,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我对谁其实看起来都不错。   有礼貌,谦虚,懂事,乖巧……这都是听过很多遍的东西。   而每一次,因着这些夸奖,我都可以得到娘和爹赞许的眼神。   其实这都是很容易的事,不过是脸上带点笑,嘴巴放甜些,说不上委屈,甚至连为难都不算。   人们爱听好话,爱装客气,那么要我那样做,也是恨轻易的事。   我还有一个妹妹,她尚年幼时,非常任性和调皮,虽然是小孩子心性,但是父亲也很喜欢指着我对她说,看看你姐姐!   我记得每一次,清昭都会不甘心地看着我。   我无所谓,毕竟我和清昭才是真正的姐妹。此刻她因为被我比下去而愤怒,等她长大之后,也必然会明白利益关系,从而和我走近。   我很少为眼前的事担忧,因为我喜欢分析更长远的以后,这让我无比安心。   我有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我将来要进宫,这是我和娘心照不宣的事。   进宫之后,有多少的荣华富贵,有怎样的荣誉,这都是我所考虑的事情,只是我该进宫,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而我也一直期待,那红墙绿瓦之中,有怎样的东西存在?   是否真的是比娘和王如之间那不算激烈的斗争还要猛上好几倍的勾心斗角?   我不渴望,也不畏惧。   至于画桥和清昭,画桥她怎样我无所谓,但是清昭,我不大想她入宫。   因为她显然不适合进去。   后来她和画桥出去玩,竟然被疯子吓至昏迷,这其中太过离奇,恐怕除了父亲,谁都心里有数是怎么回事。   但是连娘也抓不住证据,而画桥也的确是生病了。   我偶尔去看清昭,她小小的,平躺在床上,呼吸不够平稳,面色潮红。   除了一些担心,我想的更多的是:如果不努力躲开明枪暗箭,如果不抢得先机,那么我也会变成这样。   后来她好了,虽然对我还是如从前一样带了些疏离,可是却似乎有哪里不同了。   我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反正她还是清昭就可以了。   清昭和画桥变得越发亲密,而画桥似乎也有了一点点的改变。   王如不敢再做什么,娘也懒得和她说什么,只明里暗里的施压,让王如不得动弹。   我站在局外,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有一年七夕,我外出游玩,看见一个跛(看后文补了这个字,原文也许不是?)子。   说是跛子,其实如果不是很注意,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异样。他看起来也不算大,最多大我两三岁,穿着略嫌普通的白色长袍,一头黑发用一根木簪子盘起——很随意的打扮。   最奇怪的是,明明是七夕,明明在乾镇,他却没有带面具,而且,偏偏他的容貌非常俊美。   于是大家都注视着他。   他长得很好看,连我也看呆了。   我想,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脸色太过苍白,也许会更好看。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神色无异地离开,也因此我才发现,他走起路来,有一只脚是拖着的,也就是说,他只靠一只脚走路,而另一只脚不知遭受怎样的变故,没了力气。   真是好大一个败笔。   我叹息地想着,然后下人忽然跑来,说起清昭不见了的事,我心中惊疑,怕是王如干的好事,于是赶紧跟着下人回了楚家。   大家都焦急的等待,直到清昭回来,大家才都松了口气。   等松懈下来,我却又忽然想到那个穿着白衣服的跛子。   彼时我虽然颇有心机,但毕竟尚小,也不大懂什么情爱,只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有见过那样好看的人。   但是直到很多天之后,我又碰见他,我才发现自己的奇怪。   那时候他在河边,同几个小孩子说故事,我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忽然觉得心生暖意。他淡定从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却比什么都让人震撼。   可是——他看起来很穷,而且又身有疾患,根本不可能和我有什么交集。   我转身离开,然后再没有见过他。   王如死去,画桥性格变,后来娘告诉了我一切,我虽然觉得果然人生如戏,但也只能安然面对。   路途,进宫,选择,面圣。   我看见了那个九五之尊的男人,他真的很年轻,而最让我惊讶的是,他和昔年我曾喜欢过的那个白衣子,竟有几分相像。   究竟是真的相像,还是我的错觉,我不明白,但是此后我竟因此对皇上有了些多余的情愫。明明他和白衣男子是两种人,一个淡然如水,一个壮阔如海。   可是我总觉得,这两人有些相像。   不论是长相,还是不经意流露出的性格特征。   此后,我虽然依旧安分守己不动声色地与人争斗,把挡路石一个个踢开,但是除了登上最后的位置以及压制画桥外,我似乎还多了一些完全不该有的想法……那根本是奢念。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本来我觉得画桥性子冲,我不动手,其他人也饶不过她,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居然因为无数的幸运,被皇上一次次召见,然后,怀上龙胎。   于是,本来比我低一级的她顺利上位。   皇帝觉得她聪慧可人,我宁静娴熟,又是姐妹,于是分别封了惠妃和宁妃的称号。   皇上虽然处理国家政事十分有气魄有手段,但是对于看女人这事,却似乎非常不在行。   画桥哪里是聪慧可人的人?她恃宠而骄,毫不掩饰……能受宠多久呢?   而我看似淡然,心中的波涛汹涌,又怎称得上“宁”?   不曾安宁……   翠树元蔓1—贱人自有贱人磨   “情情,我出门去了啊。”宋元推开房门,对着慢慢起床的屈情情道。   屈情情揉了揉眼睛,应道:“嗯。”   宋元点点头,刚想离开,可是想想却又折了回来,对着屈情情道:“情情,你也不能这样了,女子必须是要早些起床干家事的——虽然我们家中并无什么需要干的事,可是你也该戒掉从前在勾栏院里养下的恶习,早些起床才是。”   屈情情刚起床就遭了一通教训,不耐烦之际也只能点头笑道:“嗯。”   宋元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真正的离开了。   宋元出了屋子,请了车夫,往城东方向走了。   走之前他回头看了眼那间还算小的房子,心想:还好情情自己有存私房钱,不但她自己赎了自己不说,还弄了间不错的屋子,不然啊,自己的生意刚刚起步,别说帮屈情情赎身,就是在这新的小镇里,他也待不下去啊……   宋元一走,屈情情就翻了个白眼:“这书生……哼。”   然后慢慢地下床,对着镜子梳妆。   打扮完毕,大约过了一小会,一辆看起来无比富贵的马车在那间小小的屋子外停下,屈情情听见车声,愣了愣,迅速地把屋子里宋元的物品收拾好,往旁边的一间不怎么用的房间里一塞,然后换上一副笑着的脸,走出门等待车中人的下来。   车中人缓缓下来,却是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穿着华丽,应是富贵之人。   见了屈情情,他开心一笑,本来就不大的双眼更是成了一条缝。这本该让人觉得恶心的家伙,屈情情却丝毫不闪躲,反而笑着上前挽住了男子的手臂,甜甜地道:“钱老板,你又好久没来啊。”   那个被唤作钱老板的人听了,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道:“情情又想我了?哎,没办法啊,我家中那只河东狮……哎,不提她了。来找你,可就是为了快活的!”   屈情情笑着点了点头:“嗯,我们进去吧。”   两人相扶而入。   一旁的车夫明明见着两人的行为,却把头一偏,装作没有看见的模样——他早已见怪不怪。   钱老板进了屋子,看了看四周,道:“哎,这房子委实小了些,委屈你了。”   屈情情笑了笑:“怎么会委屈?若不是钱老板,我现在还在那风尘之地不得脱身呢!虽然现在住在这里,一个月才见到几次钱老板,但是我也知道是因为钱老板家中的发妻凶悍……哎,我本就是个不甚干净的女子,哪里还敢求什么名分?”   钱老板听了,摸了摸屈情情的脸,道:“哎,情情,别说,除了名分,我还真没什么不能给的……只是你也知道,若不是她父亲,我也没有今天的位置,所以只能……哎!”   屈情情笑了笑,并不再言语。   是的,不管是赎身之事,还是这间房子,甚至屈情情现在身上的衣物,胭脂水粉,都源于眼前这个钱老板。   屈情情认识钱老板是在聂雪和楚纪成婚前一段日子,当时聂雪被楚纪看中,而她被钱老板看中。不同的是,她没有聂雪的好运气,能捞到一个妾的位置做做,她只能被赎身,然后被养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   然后,在婚礼上,她看见了宋元。   开始的时候,她躲在门外,听着里面宋元和楚越的争吵,心中越发确定,宋元应该就是那种傻书生,自以为是,其实只是靠着老婆逐步上位,但心中还拽的跟什么似的,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呢。   而这样的人,肯定也不甘被强势的妻子一直管束。而且,这样的人,恐怕还幻想会又一个红颜知己,能跟自己吟诗作对,花前月下。   如果是这样,她是否可以拜托楚翠,跟宋元一起呢?哪怕当个妾,也好过无名无分!   屈情情这样想着,于是在那宴席上,她故意说要玩酒令,然后借着诗词,向宋元表达自己的心意。   谁料,宋元那个软骨头,根本就没帮她,还害她被楚翠好一阵羞辱。   不过也因此,让她更加有了一定要从楚翠手中抢过宋元的想法。   然后趁着楚翠不注意的时候,屈情情给了宋元情诗,虽然相当含蓄,但宋元不可能不明白诗中的含义,而让屈情情惊喜的是,第二天,宋元就偷偷也给了她一封情诗,并且比她的要露骨些,内容大抵是人生难得一知己,能遇见屈情情他真高兴云云。   虽然心中鄙视宋元当着楚翠的面不敢说,但屈情情亦明白自己总算有了希望,于是两人便在楚翠的眼皮下每日心惊胆战的传着情书,颇有几分刺激的味道。宋元从未脱离过楚翠的管辖,于是对于和她的来往更是(小心翼翼,)两人甚至几次在夜间偷偷于偏僻的院子里相逢,对月(互吐)心声。   其实说是说互吐心声,但是基本是宋元一个人在唠唠叨叨,屈情情就做出“我明白你,我们都是可怜的人”的样子,安慰他,让宋元越发离不开她。   每到这个时候,屈情情就有些感谢青楼里的老鸨,若不是她教导自己做些诗词,现在要想勾引宋元,还没这么容易呢!   不过屈情情还是打算了算盘,没想到宋元居然就那样和楚翠走了,她的事,他连提都没有提。   宋元走了,屈情情黯然伤神,觉得自己的美梦破灭,只好继续跟着钱老板。   直到春天之际,宋元忽然派人送来书信,说是他的儿子过了会试,成绩还不错,以后定是有希望的,所以宋元想,若是如此,也许能离开楚翠,直接和她……   屈情情初接此信,激动的不敢相信,她万万想不到,自己想当妾的事不但成功了,而且还更上一步,直接是妻了?!   但是同时,她也有些担心——离开了楚翠的宋元,值得托付么?   不过当时她也无心想这么多,只连忙回信,信中把自己形容的无比憔悴,要死了似的,然而实际上,她和钱老板相处的好得很呢!   宋元见了她的回信,大抵是心疼了,只告诉她,要再等等就可以。   这一等,也等了数月。   然后宋元忽然说,要来了。   之前屈情情已经告诉宋元,说自己和宋元“心灵相通”之后,便用私房钱赎了身,然后还置购了一间房子,虽然房子也在楚宅所在的莫镇里,但还有距离,在城东这边,让宋元不用担心。   宋元说要来了,就是证明楚翠的事解决了,屈情情欣喜欲狂,只觉得人生万分美好,然后等候着宋元前来。   宋元来是来了,不过没带着宋千里来。   原来,宋千里还是不大肯来见屈情情,宋元无奈之下只好送他去书院,并让他在里面吃住,等到殿试之后为止。   屈情情倒不是很在意,大的都被自己迷住了,还怕小的?   说回来,也亏得屈情情运气好,那钱老板家中有只河东狮,所以钱老板虽然风流,却不敢放肆,每个月才来几日,而且一般都不在这里过夜,只在白天来匆匆,去匆匆。   而宋元,却是要照顾生意的。   另一件让她觉得自己幸运的事就是,宋元这个书生,死板,认死理,说是现在店铺刚起步,没有什么能力娶她,而楚翠的财产,他更是没有带来。所以宋元说,等到他的店成功了,他赚大钱了,就来娶屈情情,而娶她之前,他是不会碰屈情情的。   因此,两人现在虽然每日同房而眠,却并无逾越的行为,让屈情情暗自松了口气——自己的身子早就是不洁之躯,而宋元还毫不知情,以为自己是个雏,若是被他发现了自己的事,少不得一顿吵闹。   屈情情打的是这样的算盘:先和钱老板以及宋元两边周旋——毕竟现在宋元做生意不算平稳,万一以后破产怎么办?所以钱老板这边不能放松,而且还要多敲点钱过来,好生存着,以免万一。   然后如果宋元的生意的确开始不错了,那自己再慢慢跟钱老板表达意思,或者来个直接的——让宋元带自己离开这里,去外地,钱老板肯定也找不到自己。反正宋元现在也不是很愿意待在这,毕竟楚宅还在这里呢。   若是宋元真不行了,那自己要抛弃他,更是简单不过的事。   她这如意算盘打的是很响,但是事情却似乎在往不好的一方转变——那宋元根本不是个做生意的料,虽在卖读书人所用的文房四宝以及书桌椅子一类的,但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有钱人了,没事看见谁谁谁顺眼,就免费相赠,别人都把他当大头宝,乐意得很。   而宋元自己的生意,却越发的差起来,甚至三番两次向屈情情伸手讨钱,而且每次都还附带一句:等过完这段时日,生意好起来,我就全部还你,还要娶你,让你住好房子,穿好衣服。   屈情情心中暗翻白眼,但还是决定信他一信,毕竟……毕竟自己一个青楼女子,若能当妻,真是了不得的事了……!   解决完钱老板的事,屈情情目送钱老板离开,然后又去梳妆打扮一番,再把宋元的东西全部整理好,放回原来的位置,等待着宋元的回来。   翠树元蔓2   #楚宅内   “翠儿啊,你老早就过来说有事要说,到现在支支吾吾也没憋出一个字,到底什么事?难不成,又和宋元那人有关?”楚纪有些疑惑地看着楚翠,他还想要一会去看聂雪呢。   楚翠听了,赶紧摇头:“不是,怎么会!”   然后顿了顿,有些犹豫地看着楚纪:“爹,这事吧,我想了很久,也不知该说不该说,我觉得我说出来,你难免会生气,但是不说,我又觉得更不行……”   楚纪听了,连连皱眉,道:“你这样说做什么,拿出你爽快的气魄来啊。”   楚翠咬了咬唇,做出万分犹豫的模样,开口道:“其实,我是觉得……聂姑娘这次怀孕,有些奇怪。”   闻言,楚纪果然沉下了脸:“翠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翠赶紧道:“爹,您听我说……您想,以前除了娘之外,您也和许多女子有过……吧?长久的,应该也不在少数,为何这次聂姑娘却这么快的怀上了呢?我装作无意地问过娘,娘怀大哥的时候,不也是嫁进来一年之后才有的么?”   楚纪皱了皱眉:“这时间哪里做的了数,每个人都不同嘛,翠儿你想太多了。”   楚翠道:“我倒也希望是我想太多了,只是我总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她进门才半年不到,可是居然却有了身孕……委实有些奇怪啊,尤其是在那么多前例的情况下。”   楚翠这么说,让楚纪心中也微微生出疑惑,虽然他也知道凭这个怀疑聂雪很不合理,但是楚翠毕竟是他的亲女儿,比聂雪可信,这么说,自然有其道理。而聂雪之前本就是风尘女子,更是没什么可信度……   不过,楚纪还是道:“翠儿,这事不能乱说,我还是相信雪儿的。你先下去吧。”   楚翠看了眼楚纪的表情,笑道:“哎,我也就是这么一说,爹您也不用太在意了。呵呵。”   说完,就慢慢离开了。   她这么说,楚纪当然会更加在意,皱着眉头思考着,直到聂雪进屋。   “老爷,怎么了,一大早就苦着脸?”聂雪疑惑地对楚纪说。   “雪儿。”楚纪皱了皱眉,开口。“我记得你告诉我,你不是处子的原因是,以前你卖艺时,有恶霸强要了你……是么?”   听到楚纪谈这个,聂雪愣了愣,脸色微变,然后赶紧道:“是啊!呜呜呜,我想到都觉得很难过……老爷,您说这个做什么?”   楚纪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问问。”   “快去吃早饭吧,我今天特意去厨房弄了面条呢,您最爱吃的三鲜的。”   楚纪站起来,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她道:“你看你,都是有身孕的人了,还下厨做什么。”   +   楚纪点了点头,道:“以后记得不要弄了。”然后牵着聂雪去了前厅。   +++++++++++++++++++++++++++++++++++++++++++++++++   楚翠出了门,便直接往罗氏的房间里走,象征性地敲了三下门就进去了。   见了楚翠,罗氏直接问:“如何?”   楚翠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男人对于这种事,都是非常在意的,何况聂雪的出生又尴尬,我又是爹信任的女儿,他怎么会不在意?虽然他表面说着没什么,要我不要多想乱猜,但恐怕已对聂雪心生怀疑。”   罗氏听了,点了点头:“也是。男人,哼,都是这样,自个不安分,却生怕女人有一点点不好的举动。”   罗氏这么说,让楚翠想到了宋元,于是她点头:“是这样的。只是……一开始来说,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罗氏道:“我不能阻止他花天胡地,但是起码,我可以让那些女人一个个离开消失……”   言辞中露出了一丝的哀怨。   楚翠拍了拍罗氏:“娘,别想那么多了,现在第一步已经开始,下面……恐怕我们该去找那个偶尔从屈情情家出来的男人。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就是那间房子真正的主人。”   罗氏皱了皱眉:“你如何这么肯定?万一那真是宋元帮她购置的呢?”   “宋元?哼……”楚翠冷笑,“他开生意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本来我就猜着他一定亏本。   虽然那时候你写信来时我也怀疑过气愤过,但是来之前,我让小仆去过他店里,问了一个伙计店里生意如何,才知道,宋元有时候连工(钱都发)不下去!这样的店,如何可能多凑钱出来帮屈情情买(房子。)   而且,如果现在屈情情是处于被宋元养的阶段,那么她处心积虑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何苦再跟着一个肥头大脸的丑人一起,还多了让宋元发现的危险?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屈情情一直被那什么老板养着,还两边隐瞒,妄想两头吃香。”楚翠冷笑道。   罗氏听了,点了点头:“也是,而且依着宋元那种个性,既然按你说的觉得屈情情是什么红颜知己,不可能不给她名分,唯一的可能大抵是他们现在没足够的钱办置婚礼。”   “何止呢。”楚翠叹了口气,“我估计,现在宋元的店都靠屈情情给的钱支撑,而屈情情只能向那什么老板要钱,哈,这宋元,带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还从里边掏钱,真是笑话!”   罗氏道:“这也是报应……欸,翠儿你等了这么久没动作,今天才开始有所行动,大抵就是为了等待时机吧?”   楚翠点了点头:“这两人开始刚在一起,自然是你侬我侬郎情妾意,别说矛盾了,小问题都不会有。但是宋元的败落和屈情情的不怀好意以及还有另一个男人,就是两人的最大问题所在,只要先让宋元的面目先在屈情情面前暴露,然后再把屈情情之事让宋元知晓,那……一切都会有所改变。”   罗氏笑了笑,道:“翠儿平时看起来总是豪爽有余,谋略不足,但此刻看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我都老了,不行啦。”   “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关键地方,还不是要靠您。”楚翠道,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楚翠,的确是谋略不足的……我这一生的阴谋智慧,也只是为了这一次,这一次……”   +++++++++++++++++++++++++++++++++++++++++++++   钱老板有点不爽,准确地说,是非常的不爽。   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在他将要回家的时候,挡住了他的去路。   如果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钱老板也许还会有些开心,然后询问是否需要帮组,但眼前这个女子嘛……虽然看起来也不算差,但显然是结过婚的半老徐娘吧?   而且,现在他很急啊。   他前几天和屈情情温存了一上午之后,今日好不容易才得了空子来看屈情情,然后现在要赶紧回家——他家并不在莫镇,而是临近的大城,安城里。   家中的河东狮现在怕是已经在发火了,不早些回去,怎么行?   于是钱老板不耐烦地开口:“这位姑……呃,这位大姐,什么事?”   楚翠听着眼前这个显然比她老很多的男人喊她大姐,也丝毫不气,只道:“我想问,您是钱老板吧?就是把一个叫屈情情的女子养在城东那间小房子的钱老板?”   钱老板本来不甚在意的听着,因为有事求他的不算少,尤其是借钱的。结果听到最后一句,他脸色变,惊慌道:“你,你是谁派来的?!”   其实他家那个河东狮也不是没有派人来监视他,但是他都有发觉,所以用钱收买了那些人,怎么,难道那河东狮智慧涨了,竟派人监视他而让他不知么?!   楚翠笑了笑:“钱老板不用担心,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绝不是来监视您或是怎样。屈情情姑娘一个人在的时候,曾请我去打扫房子,我便知道了这件事。”然后顿了顿,道,“后来我因为家中之事,没有做了,后来曾经路过那里,几次见您上下车,钱老板您也是莫镇和安城的名人了,我自然会认得您。”   其实楚翠这话,倒有些真实。   屈情情和钱老板因为谨慎,不请贴身的侍婢什么的,只定期让人打扫,做饭。而因此,楚翠也派了个比较相信的小丫鬟去了一次,然后再借口家中有事,自己辞去那工作了。也因为这样,让楚翠确定了屈情情和钱老板的事。   钱老板道:“胡说!每次我都有确认周围没人,才下车的!”   楚翠笑道:“千防万防,防住的,却都是些有心的人,像我这种无意间路过的,你们却反而没发现呢!”   钱老板听了,觉得有些道理,于是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吧!”   楚翠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觉得,您不给屈情情姑娘安置女婢,只安排一个男侍卫,有些不妥。”   翠树元蔓3—相磨很爽快   楚翠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觉得,您不给屈情情姑娘安置女婢,只安排一个男侍卫,有些不妥。”   钱老板皱起眉头:“什么男侍卫?”   楚翠惊讶道:“您不知道?哎呀,怎么会……”   钱老板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团肉都皱起来了,大声说:“我叫你说重点!”   楚翠见他有些急了,心中暗笑,表面却做出惊讶的样子道:“哎,是这样。好几次,我都看见有个男人从那屋子里出来呢!白天出去,晚上回来,然后第二天早晨又出去……我以为他是什么护卫之类的。”   “蠢!如果真是护卫,不是该白天进去,晚上出来么?!”钱老板非常愤怒,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   哼,被一个妓(女耍弄)。   楚翠心中暗想,但表面上却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哎呀,我没想那么多嘛。何况屈情情姑娘看起来懂事又温柔,我只会往这方面想啊。”   这话的另一面,却是说,想不到屈情情看起来懂事又温柔,背地里却那么无耻,居然还偷藏男人?   家丑不可外扬,何况是自己被带了绿帽子的事……钱老板恨恨地想着,然后丢给楚翠一袋钱:“看你穿这么破烂,应该也是可怜人,这点钱你拿去用,今天的事,不许跟别人说!”   楚翠接过钱,作出惊喜而恐慌的模样:“是是是!我哪里会乱说呢……多谢钱老板了!”   说完,就兴高采烈地走了。   楚翠拎着钱往前走了一段路,直至确定钱老板看不见自己了,才笑着打开那钱袋,往里随便瞄了一眼,然后随手塞进衣服里,慢慢朝楚宅走回去。   她穿的破烂,言辞露出憨傻之气,都只是为了让钱老板上钩。   现在,如果没猜错的话,钱老板应该已经气急败坏地去屈情情那儿,等着宋元的回来吧?   楚翠想着,心中又想笑又想哭,又觉得欢喜又觉得悲哀,最后只是长叹一声,不做多言。   +++++++++++++++++++++++++++++++++   屈情情支着脑袋,看着桌上的饭菜,等待着宋元的回来。   钱老板走了有一段时间了,她还是有些困,心中默默腹诽自己可够累的。   忽然,外面传来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屈情情虽然疑惑为何宋元今日似乎回来的早了些,但还是摆出微笑的样子,慢慢站起来,嘴里喊着:“阿元,回来啦?”   谁料,外面不但没有宋元的回答,却传来钱老板怒气冲冲的声音:“阿元?阿元是谁?!”   屈情情心中一惊,赶紧掩了嘴,看见钱老板推开门,一脸怒气地看着屈情情:“谁是阿元?!”   “这,这……”屈情情眼珠一转,道,“阿元是烧饭的婆子,我看她可怜,让她出去清洗后来这里吃饭。”   “是么……”钱老板也没说相信或不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尝了一口道,“味道不错,也让我看看是什么人,把情情你伺候的这么好。”   屈情情心中一凛,但还是道:“为了我和你的事不被外人知道,我常常换婆子的,没什么好看的。”   钱老板冷笑一声:“不碍事,我今晚要在这过夜。”   屈情情睁大了眼睛:“啊?!”   钱老板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了?你干什么这么惊慌?”   屈情情道:“啊,不是,不是,我只是惊讶,你平时都很早回去,怎么今天……”   钱老板冷哼一声:“今天不碍事……!”   屈情情咬了咬嘴唇,心知自己再推脱一定会被怀疑,而且看钱老板脸色本来就不好看,也不知到底发生什么……   屈情情就这样忐忑不安地道:“我看阿元是不会来了,我们先吃吧……”   钱老板道:“好。”   屈情情的反应,让钱老板更加确定了屈情情的确有做亏心事,但他尚不点破,只等待着那个男人的出现。   屈情情吃了几口饭,只觉得手心里满满的都是汗,紧张万分,然后她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赶紧道:“钱老板,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先出去一下啊。”   钱老板看她一眼,淡淡道:“去吧。”   屈情情得了应允,赶紧出去,不过去的方向却是门口。   果然,她没站多久,宋元就优哉游哉地回来了。   宋元这人十分无趣,什么都要规划好,就连作息时间什么的也是,所以屈情情能知道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见屈情情竟然站在门口等他,宋元虽然有些吃惊,但毕(竟还是)很高兴的,于是道:“情情,你怎么在这里?”   屈情情懒的和他多说什么,赶紧道:“阿元啊,你赶紧走!今天家里好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下午才请了道士来,道士说,这个屋子今晚只能住女子,你先去客栈将就一晚,明晚再回来住,好么?”   这理由虽然牵强,但宋元是信这个的,愣了愣就点头准备走。   结果,他还没动脚步呢,门忽然被打开了,钱老板黑着脸说:“屈情情,你嘴里‘不干净的东西’,莫不是指我?”   听见钱老板的声音,屈情情一张脸霎时白了下来,她吞了口口水,颤巍巍地回头,看见钱老板的脸色,更是心道不妙!   宋元不明所以,只问“情情,这个男子是谁?怎么会在我们家?”   听了宋元的话,钱老板的脸更黑了,好像一团猪肉被洒了黑墨水,他怒道:“‘我们家’?哈哈哈哈,屈情情,你好样的!我本以为你是招了个小白脸,不料,你是两边骗?!”   宋元皱着眉听钱老板的话,听完之后,也微微发怒:“你这人,怎么回事?!莫名其妙跑到别人家里来,还指着别人的妻子说什么?!”   钱老板冷笑一声:“别人家里?别人的妻子?哈哈哈!你叫什么名字,阿元?告诉你,你眼前的这个女子,不但从前是个妓(女还)被我养着!这间房,这间房里的所有东西,包括屈情情,都是我用钱买来的!”   “什……什么?!”宋元犹如被雷劈了一般,微微颤抖,不可置信地说,“怎么可能?你少污蔑人了!情情,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恶霸?啊?”   宋元把头转向一旁脸白的如纸的屈情情,希望得到屈情情的回答。   屈情情嘴唇动了动,心中权衡,觉得不能得罪钱老板,而且现在显然也瞒不下去了……于是她说:“他,他说的没错。”   宋元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半响,忽然扬起手对着屈情情的脸就是一巴掌!   屈情情和钱老板都没反应过来,只愣愣地看着宋元。   然后屈情情叫起来:“宋元!你干什么?!”   宋元手上的指甲不算修理的平整,所以也连带在她的脸上刮出了痕迹,如果,如果破相了怎么办?!   宋元似乎也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开始还怔着,听了屈情情的叫喊,却忽然醒悟过来,指着屈情情的鼻子喊:“你!你这个贱(人从早)到晚就知道勾搭男人,什么样的都不放过!”   屈情情被他打了一巴掌外加被刮破脸,现在还要被他指着鼻子骂,哪里可能忍受得下这口气?加上她刚刚已经决定和宋元断了——毕竟宋元现在不管怎么看也不是有用的人,还不如先巴着钱老板,过几年安稳日子,存些钱呢!   于是屈情情也掀掉了平日温柔良淑的伪装,插着腰对宋元大喊:“你这个吃软饭的白眼狼有什么资格说我?!以前你吃楚翠的楚家的,然后为了一个你现在口中的贱人抛弃她!后来你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现在还好意思骂我贱人?   宋元,没脸没皮的人我见了多了,就是没见过你这么让人恶心的!我真佩服楚翠,以前还把你当个宝呢,搞得我以为你不知有多金贵,心心念念想抢你过来,结果咧?根本是一个废物!”   宋元哪里被这样骂过?!   ——饶是和楚翠和离之时,楚翠也没有说的这么过分!   于是宋元的脸都气的发红了,他脸红脖子粗地回喊:“你,你就是贱人,(比不上)翠儿!我在外面劳累得要死,结果你居然!”   屈情情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冷哼道:“哟,又是我的错,又是我的错?哈哈哈哈,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老是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犯了错都是别人引导你,别人陷害你的!拜托,我做了什么?不过是写了点诗词给你,你就一股脑往上扑了,如果不是我,是其他人,你也不是一样?”   顿了顿,她又道:“再说什么你在外面劳累?哈哈,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真的很辛苦,但是你赚到钱了么?别说赚钱了,你在不停的赔钱!而且还不停地向我伸手要钱!告诉你,这些钱,还都是从钱老板身上来的!”   宋元听了,脸色无比的阴沉,也带着许多的恼怒和羞愧与愤恨,几种情绪交织,万分复杂……   翠树元蔓4—吃着碗里的,想着倒掉的   宋元听了,脸色无比的阴沉,也带着许多的恼怒和羞愧与愤恨,几种情绪交织,万分复杂……   然后他吼道:“你,你这个贱人,现在指着我的错说什么?!哼,我看像你这种不要脸的人,一辈子也别想找个好男人!”   “谁说的?”屈情情微微一笑,扶着一旁的钱老板,换成了甜腻的声音,倚在钱老板怀里,道,“我这不是找了个好的么?”   屈情情这么说,既可以坏宋元的面子,更可以巴结钱老板,倒是两边讨好。   本来她以为钱老板也会笑眯眯地接过她,毕竟,钱老板和她都明白,他们两个的关系毕竟是那什么的,自己会出轨,想来林老板也会同意吧?   谁料林老板一把推开她,道:“哼,你现在还有脸对我说这种话?告诉你,我养过那么多女人,还没一个像你这么龌龊的!自己本身就不干不净了,还敢再跟别的男人搞三搞四……贱人!”   说完,也狠狠扇了屈情情一个巴掌。   这下屈情情的脸也是蛮好看,左边一个宋元的——虽然宋元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毕竟人还是有很多潜力的,尤其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所以她被宋元打的那个左脸已经是微红。而钱老板肉多力气大,一巴掌扇过去,更是让她无法招架,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其实本来她可以不用倒的,如果宋元微微拉她一把,她也可以稳住,但是宋元显然不会帮她,还反而一侧身,生怕屈情情靠着了自己。   于是屈情情就扑通摔到了地上,一身灰尘。   她呆呆地看了看两个面无表情注视着他的男人,愣了愣,然后放声大哭起来:“你们男人,你们男人都是这样!以前花前月下的时候不知道说的多好听,结果翻脸就不认人?!呜呜……”   宋元冷笑一声:“你这是报应!谁叫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还是个女人呢,你要不要脸啊你。”   屈情情听了,更加愤怒,带着哭腔嘶吼道:“你好意思说我?!你这个贱男人!我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还吃着碗里的,想着倒掉的呢!——你刚刚不是说楚翠如何如何好么,哈哈哈哈,你跟楚翠在一起的时候,还老是说她多让人讨厌,我多让你怜爱呢!”   宋元听后,脸色蓦地下沉,竟也是说不出反驳之语。   是啊,自己以前,是如何对待楚翠的呢……?!   虽说楚翠一直管着自己,束缚着自己,但是实际上,她对自己真是好的没话说!   当年他考场上屡屡失意,落魄时在江边游荡,甚至想要投湖——是的,他一向都是选择逃避的,懦弱的人。恐怕他这辈子做的最有勇气的事就是和楚翠和离吧?结果证明,他还是错了……   当时楚翠尚是大户人家家的小姐,二八年华,风华正茂,也是初来踏春,无意中和他碰上,他作诗赔罪,居然让楚翠惊为天人,然后问了他的际遇。   彼时他心中苦楚万分,好不容易有人可以倾诉,自然一股脑说出来,结果楚翠听了,万分地同情他,然后说,要嫁给他。   那么直白,那么大胆,甚至让他以为,楚翠是个不正经的姑娘。谁料楚翠自报身家,竟是乾镇县令的妹妹?!   他见楚翠生的也算漂亮,对他也是有很多的同情,虽然他的傲气告诉他,他不能接受她的同情,但是他还是答应了——而且,楚翠似乎也略懂诗文,也许能和他共通语言呢。   那时候的宋元,幻想着,自己和楚翠可以朝夕相对,讨论诗词……   结果,洞房花烛,没几天后,楚翠却出门做起了生意?!   虽然,虽然他也知道女子并不是不可以做生意,尤其是人妇,只要尽量不抛头露面还是可以的,但是……楚翠怎可就这样不顾他的想法去沾染那些俗物?   他大为生气,楚翠知道了,连忙哄他,说是如果自己不赚钱,如何让他继续在追求功名的道路上行走?   宋元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便也不再说什么。   ——如今想来,真是荒唐!   楚翠为了他放弃自己大家小姐的身份,出门做事,而他每天只捧着书本念书,还半个功名没取得,他却反而向楚翠发脾气,楚翠还反过来哄他?!这,这……   宋元现在想起来,只觉得万分羞愧!   而且,居然是自己休了楚翠,为了眼前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她哪里好?   她哪里比得过楚翠?   除了年轻一点,貌美一点,比楚翠多懂点诗词之外,她哪里好?   楚翠依着他,宠着他,将他惯成了这般的性子,他却依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完全不理会真正的周围的环境了……这么多年了,千里都将要参加殿试了,而他却连会试还没过,这难道不可笑么?而他(居然还)以为自己多厉害,只是官场黑暗……?   虽然每次楚翠等人都会安慰他什么的,但是谁不是看着楚翠的面子说些好话?那官场就算黑暗,为何千里却一次次拿到好成绩?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没用!   而就连做生意,他也一直亏本,仗着有些存款和屈情情的私房钱,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看见顺眼的人就送他东西,也不管自己会亏多少钱,他生怕自己因为做生意就染上铜臭味,他非要觉得自己跟一般人不同……   是,现在事实证明,他的确和一般人不同——比一般人蠢多了!   楚翠那么好的妻子不要,还逼着那么好的千里承受要和母亲分离,父亲与妓女(在一起;宋沐面对)的不止是一群可怕的莺莺燕燕,更有一个挥着鞭子的母老虎!   而江浩则,更是个不懂得珍惜的人……   宋元就这么愣愣地想着,想着自己做的荒唐事,一时间,气力俱无……   如果,如果现在自己想挽回,可以么?   应该可以吧!   楚翠不是很喜欢他么,她都纵容他那么多次,这一次没可能不原谅他的!   宋元心中忽然扬起希望之火——对,楚翠既然可以容忍他这么多年的无理取闹,那么,这一次虽然他犯的错误有点大,她兴许也是可以原谅的?   到时候,他又可以和楚翠一起生活,他还可以不用开店了,然后抱着书本继续研究,一辈子考不上也没关系。千里也可以回家,去见母亲……   这样想着,宋元忽然觉得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先前的郁闷一扫而光!   至于屈情情……   宋元看了眼还瘫在地上的屈情情,冷笑一声:“我就先不陪你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   钱老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结果门口的大门却又开了——只是这一次,不是正常的推开的,而是被人撞开的。   三人都往门口看去,却见一个妇女,长相接近丑陋,怒气凌人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模样的男子。   一见她,钱老板脸色都变了,喊道:“丽儿?!”   那个被唤作丽儿的女子打量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还好意思叫我的名字?!钱万贯,你这个死没良心,老娘的爹那样扶持你,你现在居然拿钱来养女人?要不是有人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   钱万贯大呼:“夫人,冤枉啊!我,我没呢!这个女人是这位兄弟的妻子,我只是来看看他们!是吧?啊?”   钱万贯求救似的看向宋元屈情情二人。   局势一变,刚刚盛气凌人的钱万贯现在却要求这两人了,只是这两人都受了不小的打击,哪里可能还帮他,于是两人都把头一扭,没理他。   钱万贯急了,喊道:“屈情情,你倒是说句话啊!还是你,什么元!”   宋元听他喊自己“什么元”,觉得自己不受尊重,气死,于是也回喊:“说什么啊,说你间接用钱养了我么?!”   这番话,无赖十足。   那丽儿一听,双眼一眯,吼道:“好呀!钱万贯,你养女人不算,还养了男人?!”   钱万贯大呼冤枉,道:“我只养了这个屈情情啊!至于这个男人,那是屈情情这个小贱人……”   “哟呵!”那丽儿冷笑一声,原本就有些丑的面容更显狰狞,“这不是招了么?”   钱万贯一听,大为惊讶,简直想自打耳光了。   不过丽儿没让他自打耳光,因为……丽儿替他打了。   那丽儿委实是很生猛,一上来,直接用脚踹了钱万贯的下体道:“废了你,看你还敢沾花惹草?”   钱万贯痛的脸色都变了,连忙喊:“丽儿,不要啊!冷静!”   “冷静什么?!”丽儿眯了眯眼,又对着钱万贯身上好一顿胖揍,然后道,“回家好好惩罚你!”   说完,慢慢踱到了屈情情和宋元面前。   屈情情和宋元此刻都傻眼了,谁见过如此彪悍的女人啊——虽然宋元是看过林霞没错,但林霞只是挥鞭,还没有直接踢江浩则的那什么啊……   屈情情更是大为惊讶,只想跑路,她以前老听钱万贯说自己家的母老虎多么多么厉害,屈情情也只是听听,觉得应该是钱万贯夸张了,大抵正常女子,哪个对自己的丈夫能做到那种地步?   可是现在,她才明白,原来这母老虎真的不正常!   翠树元蔓5—食物链   那丽儿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屈情情,屈情情慌忙之中想要爬起来,结果手却被人踩住了。   屈情情吃痛地抬头,却见是丽儿冷笑着踩着她的手。   “你,你干什么?!”屈情情喊道。   虽然知道丽儿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但是她没想到这个丽儿居然这样就踩住了她的手,完全不留情面!   ——不过屈情情倒是没想,自己都不要脸了,还想别人给你脸?   丽儿冷笑道:“你说呢?”   屈情情喊道:“脚拿开!你这个丑八怪!你这个……啊!!”   她话还没说完,丽儿就用脚碾了碾,屈情情的手上立刻破了皮,出了血。   屈情情眼中泪水狂坠,她哭道:“姐姐,好姐姐,您放开我。”   丽儿冷笑道:“放开你?想得美!”   屈情情咬了咬唇:“您想怎样?”   丽儿笑道:“哟,称呼都变了嘛。不错不错,还算有点脑筋。”   虽然她嘴里说的是“赞美”,但行动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她又狠狠一磨,让屈情情疼得哭爹喊娘的,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勾引钱老板——虽然其实是他先露出要和我好的意思的,我不该还养其他的男人……!”   一旁的宋元听了,斥骂道:“谁是被你养的?!”   他这么一叫,丽儿就注意到了他,她冷笑道:“你的确不是被她养的,你是被钱万贯养的。   怎么样,这么说你会不会舒服点?”   “你这个泼妇!”   宋元怒骂道,他今天受的辱骂太多了,让他心情极度不好。   “我是泼妇,那你们算什么?一群的贱(人!”说完还不解)气,反而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其实钱万贯也是靠老娘上去的,那么,你们两个也都是靠我活着呢!”   是了,好像一条食物链,丽儿——钱万贯——屈情情——宋元。   身为食物链最末端的宋元自然不干了,他上头有两个人就够让他难堪的,现在还添一个丑八怪似的女人?怎么可能?!   于是宋元喊:“你这个河东狮,丑八怪,我劝你闭嘴!”   丽儿听了,终于没露出微笑,而是眯了眯眼,然后拿开踩在屈情情手上的脚。   屈情情如蒙大赦,赶紧把手放到眼前,细细看着,结果一看,血肉模糊,这,这可是右手啊!她以后要怎么弹琴写字啊……?!   结果屈情情还没哭完呢,就见丽儿对着外面喊:“都进来!”   “是!”外面响起一阵喊声,却是那几个护卫。   宋元本来敢骂丽儿,就是觉得丽儿再狠,也不至于敢打他,毕竟他可是个男人!   现在他才想起来,这丽儿是带了人过来的!   于是宋元赶紧道:“你,你要做什么?!”   丽儿瞥他一眼:“现在才知道怕了?哈哈,晚了!”   说完,大手一挥:“给我使劲打了!男的女的都别手软,不出人命就可以了!”   宋元和屈情情对视一眼,转身就想跑,可是他们才打过一架,哪有什么力气,何况这两人一个文弱书生,一个弱质女子,哪里跑的过那些经过训练的护卫?   所以这两人还没跑几步路,就被抓了回来。   那几个侍卫直接将两人分别按在地上,然后抡起手中的棍子就打下来。   宋元急的大喊:“你们敢动我?我岳父是乾镇的县令!”   丽儿冷笑:“不好意思,我爹是五品大臣!而且就你现在这样子,被妓(女养着……”说)完,对着那些按着宋元的人道,“这等不知廉耻的人,打重些!”   那些人应了声,更是无所顾忌,那棍子便如雨点般密集地落在宋元的背上,臀上,腿上……   宋元开始还能哼唧,到后来被打的连喊的力气都没了,只要稍一动嘴,就可以感觉到无穷的痛楚往上蔓延……   一旁的屈情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以前在青楼里,青楼对妓(女还不错,一)直都没受过什么苦,她自个本又是个不爱吃苦的女子,所以一向没让身体受什么伤害,更别说这样重的棍打了。   她疼的连连哭泣,但是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只微微抽搐着,等待着这场酷刑的离去。   直到宋元的背上泛出血迹,屈情情的背后也隐隐露红之时,丽儿才喊了停。   宋屈二人都俱已奄奄一息,无力再动,更无力说什么或者抬头。   丽儿看了眼两人,呸了口道:“自作自受!”   宋屈二人无力辩驳,闭着眼睛任由她骂。   钱万贯一直站在旁边,胆战心惊地看着两人受刑——倒不是担心两人,他是怕自己回家之后受的不比这个好多少!   丽儿见两人都已这样,气(也消了)大半,至于剩下的那一半……   丽儿看了眼一旁的钱万贯,吼道:“滚过来,我们回家!”   钱万贯唯唯诺诺地应了,心中默默流泪地跟着她离开。   那丽儿估计是觉得如果出了人命有些麻烦,还是留下了一个人帮宋屈两人打点接下来的事。   那留下来的护卫轻车熟路地拿出一个小药瓶,然后扒开宋元的衣服,对着他的背上直接一撒,那药性子十分的烈,让宋元疼的居然叫出了声。   看见宋元那样,屈情情也吓到了,费力地摆了摆手指,意思是不要上药。   那人看了两人一眼,没管屈情情的摆手,把屈情情的外衣也扒开了,然后就着那件白色的中衣撒了药,药顺着血渗了进去,饶是这样,屈情情也疼的两眼一翻,昏过去了。   那人又把宋元抬起来,丢在了室内的一张床上,让他背朝上躺着。   屈情情也被抬进另一间屋子,用同样的姿势昏睡着。   那人见似乎一切都解决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元咬着唇,也觉得一阵阵昏厥,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然后他想到了屈情情,此刻竟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思……   ++++++++++++++++++++++++++++++++++++++   楚翠站在楚宅里,默默地发着呆。   “事情如何了?”罗氏慢慢走上前,问道。   “嗯,我找到了钱万贯和刘丽,一前一后,估计那里现在热闹得很。”说着这些的时候,楚翠神色淡然,仿佛现在那些和她并无关系。   罗氏听了,默默地点了头:“你也别想太多,这是他们该受的。”   楚翠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刘丽做事一向比较狠,万一宋元死了,千里怎么办……”   罗氏道:“千里那孩子那么不分好歹,你还管她做什么?”   说完后,也不等楚翠开口,就叹道:“我也明白……哎,做娘的心情,委实是很复杂……”   楚翠黯然地点了点头:“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   罗氏拍了拍她的肩,没再说什么。   “估计他们两人现在受苦受难中,宋元一时也不会来,我们先去歇息吧。”楚翠道,叹了口气,转身进了房间。   罗氏看着楚翠的背影,微微叹气,也跟着离开了。   ++++++++++++++++++++++++++++++++++++++++++++++   宋元和屈情情在床上躺了好些天。   每天,都是那个男人过来,撒药,送饭。   宋元和屈情情只能躺在床上,被他强硬地喂着非常不好吃的饭菜。   然后,如厕问题只能在旁边的一个盆里解决,每隔一天有人来打扫。   为了让两人较少方便,所以不止饭菜难吃到两人吃不下,连水也不给喝太多,让宋屈二人叫苦不迭。   而不能沐浴,让两人身上奇臭无比。宋屈二人整日愁眉苦脸,动弹不得,甚至恨不得干脆就这样死了。   不过他们这样子,想死都不容易。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终于两人可以直起身而不疼的丝丝叫了,也可以自由活动了。只是睡觉什么的,还是必须背朝上,不然睡一晚上,非得弄的一床的血。   既然可以自由活动了,那两人本想先洗澡,然后好好的吃顿饭菜。   结果刚爬起来,想去梳洗,那个护卫就进来了。   宋元愣了愣。   那护卫问:“好了?”   宋元点头:“算是吧……”   他可不想再被这个男人喂饭。   结果护卫点头:“那滚吧。”   宋元大惊:“什么?!”   护卫皱了皱眉:“叫你滚啊。夫人说了,你们一好就让你们走,你们自己的东西可以拿走,属于钱老爷的,你们一个子也别动,不然还抓回来打。”   宋元气的发抖:“你,你们,欺人太甚!”   护卫毫不在意地看着他,显然是“我们就是欺人太甚如何”的表情。   宋元觉得自己背后的伤口又开始痛了……于是他商量道:“我先洗个澡可以么?”   护卫摇头:“快滚。”   宋元脾气也上来了:“滚就滚!”   然后气冲冲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其实说是他自己的,他哪有什么东西?就连他那家本就不怎么好的店,估计也是倒闭了,钱也被雇佣的人分光了……   现在他所有,是屈情情以前给他的他还没用完的钱,他觉得,既然屈情情给了自己,那就和钱万贯没关系了!   宋元拿好钱,咬了咬唇,向着楚宅的方向走去。   翠树元蔓6—回不去了   宋元拿着钱,向楚宅方向走了许久,因为身体并不算完全的好了,所以只能走走歇歇。   而因为他很久没洗澡,身上尽是臭烘烘的味道,旁人见了他,都当他是要饭的或者难民,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不愿靠近。   虽然生气,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宋元只好愣愣地坐在原地,看着别人走来走去,自己却无法动弹。   宋元呆呆地坐在地上,他从未受过这样的苦,可是现在除了气恼之外,他却并不再为了自己而悲伤或难受,只是在回想以前。   楚翠……   宋元静静地想这两个字,只觉得无比地难过。   然后,他站起来,缓慢而坚定地走起路来。   +++++++++++++++++++++++++   就这样走走停停,半天宋元才到了楚宅。   他站在门口,沉吟半响,才敲了敲门。   他本以为会要等很久,结果才一下子,门就打开了。   而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开门之人竟是楚翠。   楚翠见了他,也微微惊讶,再看清他的模样后,更是睁大了眼睛。   她只知道丽儿下手算狠,却不料竟是这样……   这些天,楚翠都待在楚宅里,她觉得宋元会来找她,但也只是觉得。   也因此,她万万没想到宋元竟已被打成这个样子。她本以为宋元一直不来,是因为宋元还需要时间缓缓,结果……原来竟是在养伤么?   宋元看见楚翠的模样,也知自己现在这样必然会让人觉得好笑,但他也顾不上许多了,只轻声问:“翠儿……”   楚翠愣了愣,然后冷下脸:“你来做什么?不继续和什么屈情情花前月下的了?”   宋元咬了咬牙:“翠儿,你别提她。”   楚翠冷笑道:“哟,在一个人面前不会提一个人,看不出你还蛮有操行的嘛——想必在她面前,你们也是从来不提我?”   宋元叹了口气:“翠儿,你先别激动,让我进去,慢慢说好么?”   楚翠道:“我哪里激动了?我现在,还有什么放不开?我让你进来可以,毕竟看在从前的情分上,我也不能让你这样在楚宅面前丢人现眼。不过先说好,那些甜言蜜语悔过的话就不用说了,我不稀罕,也不需要。”   她一字一句,毫不留情,一如当日宋元对她。   宋元咬了咬唇,点点头。   见他点头,楚翠便让他进来了,还唤来人帮宋元准备了一套衣服,再让宋元去梳洗了。   宋元坐在小板凳上,默默地擦着身子。   他背后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若是直接进澡盆,必然会沾水而后裂开。所以只能慢慢来,只可以他看不到后面,要避开伤口而擦干净身体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忽然,门被打开,是楚翠。   宋元见了楚翠,一阵惊喜:“翠儿?”   楚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一匹干净的白毛巾沾了水,坐在他身后,帮他擦身子。   宋元只觉得心头狂喜,他强自镇定道:“翠儿,我明白的……你也还惦念着我!我现在也后悔了,以前是我的错,我不懂珍惜,现在我想……啊!”   宋元本来唠唠叨叨一堆,结果狂叫一声,然后不可置信地回头。   楚翠淡淡地看着他:“怎么了?”   宋元诺诺道:“翠儿,你,你怎么专挑我伤口擦,还那么使劲……”   楚翠冷道:“哈,难道你真以为我是来帮你擦背的?我楚翠还没那么贱!我就是来帮你擦伤口的,我要让你记着这疼,记着这伤口,是如何来的!”然后一顿,“当然,如果你受不住,你就走吧。”   宋元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一声长叹,回头咬着毛巾,示意楚翠擦吧。   楚翠看他那样子,没说什么,只是拿起毛巾,重重地擦拭着他的伤口,一下一下,毫不留情。   宋元咬着毛巾,身体一阵一阵的颤抖,却根本不敢动一下,仿佛害怕他闪躲一下,楚翠就会转身离开。   那白色的毛巾渐渐的染上了鲜红的血,一大片一大片,触目惊心……   开始,楚翠语气镇定,表情淡漠。   但是此刻宋元背对她,也看不见她现在早已是泪流满面,连握着毛巾的手都微微颤抖,仿佛马上就要握不住似的。   楚翠在心里默默地警告自己:楚翠,你要坚定。   要坚定。   不能再因为他的忍让和妥协就这样原谅他。   楚翠,不能忘记,你的意图是要报复完就潇洒离开,然后找过一个对你好的男子,好好度过一生。   眼前这个人,你已经因为他忍让过太多次,所以这次他的妥协会让你吃惊,甚至让你不忍,但是,这都是一时的而已,不是么?   宋元每次都是这样——一旦受了伤,一旦受了苦,就会想起楚翠,仿佛才明白她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可是伤口愈合之后,他又会忘记楚翠的好,又会去寻找新的安慰。   她已经受过那(些罪了),这次,一定要坚定。   于是,虽然楚翠此刻已经是哭到眼前都模糊了,但是她的手还是没有停下……   ……   过了一会,又像过了很久,楚翠才缓缓停手。   然后,她用袖子重重地揩了揩脸,站起来,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宋元,你洗完澡,去吃饭吧。然后拿些碎银,先找个地方安顿,等到千里考完试,你再去找他,记得也不要说在这里发生的事。千里毕竟是孩子,不该让他知道这些。”   宋元本来因为疼痛而奄奄一息,听楚翠这么说,大惊道:“翠儿,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结果因为动的幅度太大,牵扯到了原本就裂开的伤口,他疼的一滞。   楚翠看到他的样子,闭了闭眼,然后用更为坚定的声音道:“我一会让人帮你上药。”   说完,头也不会地走了。   宋元还愣在原地,久久不能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但是,他又岂是不明白——只是这些,他如何有脸就对楚翠说,你该回来呢?   +++++++++++++++++++++++++++++++++++++++++   楚翠失魂落魄地慢慢走出浴房,然后推开自己的房门。   一进房间,她压抑的泪水又如浪涌奔出。   她趴在桌子上,脸埋在手臂间,久久地哭泣。   是,就算宋元是这幅德行,但是再看到宋元这样,楚翠悲哀地发现,她还是有些喜欢宋元。   那也许并不只是喜欢,而是刻在骨子里的不舍。   为他,付出那么多。   和他,度过那么多年,生儿育女,共同持家……   如何能说放就放?   宋元当初可以那么无情,但是她不可以。   她一想到宋元那惨不忍睹的后背,就凭空生出一股心软的意味。   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庆幸,那大概是——就算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同样的,她也可以压抑自己的心意。   不去想,不去看,不去思,就可以了吧……   她把她的年华全部倾注在宋元身上,现在她已老去,但是那份爱恋随着时间并没有减弱,只是,该放手了。   楚翠哭完后,擦了擦脸,闭上眼睛,沉默许久,终于重新站起来,出了门。   楚翠的眼泪已经掉光了,接下来,是楚翠的了断。   ++++++++++++++++++++++++++++++++++++++++++++++   楚翠走到外边时,宋元已经上好药,穿过了衣服,打扮的又如从前清新的出来了。   见了楚翠,宋元神色一黯,却终究没说什么。   楚翠对他的模样视若无睹,只道:“拿了银子么?”   宋元愣了愣:“你,这便要赶我走……?”   楚翠笑了笑:“你若是肚子饿,可以吃了饭再走。”   宋元咬了咬唇:“翠儿……”   “宋元,别说什么了,你应该知道的,根本就回不去了。我和你现在只是凭借着最后一点情分说话,现在我接济你,但也只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在路上被人打死或如何,也跟我没有一个子的关系了。”   楚翠缓慢而坚定地道,完全是不容反驳的口气。   宋元颤了颤:“为什么……?我,我是真的已经后悔了啊!翠儿,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你好的女子了,我也相信世上不会有人比你更适合我了!翠儿,你看着我啊……我是真的想悔过,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么?最后一次!”   楚翠道:“这些话,如果你早些说,也许来得及。只是今日……宋公子,请您离开吧。”   宋元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似的:“翠儿!”   楚翠道:“宋元,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人赶你走了!”   宋元闭了闭眼:“翠儿……既然你这么说,恐怕我怎么说也没用了……只是我真的想要你明白,我……”   楚翠道:“我明白,我明白你想悔过,我明白你心存后悔。但是这是这样就可以挽回的么?宋元,醒醒吧,你也一把年纪了,以前是因为我惯着你,你认不清现实,但是现在,希望你以后都能够正确地看待一切——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的忠告了。宋元,不见。”   说完,也不再赶宋元走了——楚翠自个转过身,潇洒地去了前厅。   宋元巴巴地站在原地,半响,一步一步地走出去。   走了一定的距离后,宋元蹲下身子,哭了起来。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现在,他只想好好哭一场,为楚翠的离开,为自己的糊涂……   是啊,回不去了。   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翠树元蔓7—处理聂雪吧   宋元离开了。   真真正正的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但是,楚翠却觉得,这是值得欢庆的事。   以后,她就可以不用再为了宋元之事而多做烦恼,或者有别的想法。   就算她心底有不舍,但是至少现在她做到了,把宋元推开了,那么从此以后,就算她会动摇,会如何……但她已经断绝了自己后悔的后路,从此以后,君与妻,两条路,各不回头……   楚翠一个人默默地坐了许久,直到罗氏来了,见楚翠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慢慢走上前。   她刚刚也听下人说了宋元之事,明白楚翠这样,应是真的与宋元断绝了关系。   于是罗氏拍了拍楚翠的肩膀,道:“翠儿,你……还好吧?”   楚翠回过身,愣了愣,笑道:“没事。”   眼中却隐隐带着泪花。   罗氏叹了口气,静静地搂着这个早已为人母的女儿。   半响,罗氏道:“现在既然他们之事处理完,就剩下这个聂雪了。”   楚翠揉了揉眼睛,点头道:“嗯。”   罗氏道:“我们定的计划,虽然看起来不错,但细想来,还是有些缺陷——若是屈情情没按我们意料的那么做,那聂雪可倒不了台啊。”   楚翠道:“不会的,屈情情那种人,怎么可能会对金主随便放手?”   罗氏看她一眼,点点头,无言。   +++++++++++++++++++++++++++++++++++++++++++++++++   屈情情的伤好的比宋元晚些,不过伤一好,她也是马上就被赶出去了。   屈情情哭着走到楚宅,准备去找聂雪帮忙。   她被赎身,身上又没有傍身的钱,她思来想去,能帮自己的只有聂雪了。   于是她敲了敲楚宅的门,半天才一个小厮开门,见了她,捏着鼻子嫌弃道:“走开走开,没钱给你这种讨饭的。”   屈情情怒了:“讨饭的?仔细你这张狗嘴!叫你们二夫人出来。”   结果那小厮还没有所表示的时候,一旁的罗氏就慢慢走上前,见了她,笑道:“哟,这不是屈姑娘么,怎么弄成这样?”   屈情情有些羞,但还是硬起说:“我,我喜欢。”   “哦~”罗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也不打扰你了。”   说罢,掩嘴而笑离开了。   屈情情知道她是笑自己,虽然有些气恼,却也无可奈何。   那小厮见罗氏同屈情情说了话,也大概明白屈情情不是要饭的,于是叫屈情情站在原地等待,自个跑去找聂雪了。   (聂雪见)屈情情狼狈万分地站在门口,一惊,道:“你,你怎的变成这副样子?”   说罢,忍不住抬了抬手,挡住鼻子。   见她这样,屈情情更加委屈,眼泪忽地就掉了下来:“雪儿!你要为我做主啊!”   (聂雪挥)了挥手,让下人去准备好其他东西,一会让屈情情梳洗打扮。   屈情情哭天哭地地去洗澡了,她因为养伤时间较长,伤口都已结,也不怕水,就进了澡盆,擦起身子,一边擦一边哭。   洗到一半时,聂雪端着好衣服和首饰进来了,见屈情情那样子,叹气道:“究竟怎么了?”   屈情情委委屈屈地把事情说了遍,尤其添油加醋宋元的无理取闹和丽儿的凶暴。   “你怎么都不跟我说?难怪这次楚翠回来没带着宋元和宋千里……哼,他们都当我是外人,不告诉我,连你也不跟我说这些事么?!”   屈情情赶紧摆手道:“不是的!”   然后叹了口气:“我知道如果跟你说,你肯定会怪我三心两意嘛,所以想等安定下来再告诉你……”   #   人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   “但是,你的确不该和宋元在一起。”聂雪皱眉道,“你看,根据你说的,你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里,你不但连一分钱都没拿到,还倒贴了钱,最后落个这样的下场……情情,你太糊涂了!”   屈情情哭道:“你是楚家二奶奶,怎么会明白我的难处?我也想找个有钱的人,老些丑些都没关系,但是起码,我要有个名分啊!就算是第一百号姨娘都没关系!可是,就看那钱万贯怕老婆的程度,我也……呜呜。”   +   (聂雪拍了拍屈情情)然后道:“你也是,挑谁不好,挑了楚翠的相公。难怪我说,她最近看我的眼神那么怪……情情,你这样做,不但害了自己,还连累了我!”   屈情情道:“这话怎么说的?不管怎么说,楚翠是罗氏的亲生女儿,就算没这事,她也不会帮你罢。”   “反正我以后也有亲生的孩子,哼。”   屈情情羡慕道:“你现在真好,有相公,有名分,有孩子,有好生活……我呢?呜呜……”   “当初你我相互扶持,我现在也要帮你……这样吧,我记(得我还)知道一些有些财富的客人,家中的妻子也不是那么严厉,虽然我和他们不熟,但可以托人去让你和他们见见,你可以去试试?”   屈情情皱了皱眉,半响点头:“只能这样了……不然我怎么活啊。”   两人殊不知,现在的对话,全被外面的人听了,包括后面,屈聂两人的详谈。   +++++++++++++++++++++++++++++++++++++++++++   #第二天夜晚   屈情情有些忐忑地坐在客栈的房间里,等待着那个王老板的前来。   王老板是她和聂雪商量许久,才确定的一号人物。   家中做的是卖米的生意的,还有些钱。有一个妻子,两个妾,一儿一女。   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是也是个好色的主,而那个妻和妾,都还是算好说话的人,想来如果能攀上他,也许不如钱万贯那么有钱,但对屈情情来说,也是不错。   在聂雪找来的一个男子的帮助下,屈情情和王老板见过一次面,王老板对屈情情还算满意,也不是很介意屈情情以前是烟花女子的身份。两人约好今日在这客栈里见面,要干什么自然不言而喻,屈情情想,大概,如果王老板满意了,自己的美梦就可以成真了!   忽然,门被敲了三下。   屈情情咬了咬唇,理了理衣服,准备去开门。   结果门一打开,屈情情还没看清眼前的人呢,就被人一棒子打昏了,不省人事。   好半天,屈情情才悠悠转醒,她发现自己在一间黑溜溜的屋子里,看不见门,也看不见窗户,更没有人。   屈情情脑袋里一片混沌,她想不明白怎么回事了?难道,她又碰上什么来找小三麻烦的正妻了?   嘿,这次,屈情情还真是猜对了。   绑了屈情情的人,正是楚翠。   楚翠绑她,这次却是和宋元无关。   毕竟两人的事已是过去时,现在再找屈情情出气也没意思。   而这次让屈情情不能和王老板会面,却自有楚翠和罗氏的深意……   +++++++++++++++++++++++++++++++++++++++++++++++++++   (聂雪)喝了口茶,叹了口气。   她有些不安地看着外面,想着也不知屈情情如何了,和王老板好上了么?   她和屈情情关系一直很好,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她是真心希望屈情情好。   可是渐渐的,她忽然觉得头有些昏,而且那份不清醒的感觉,越来越浓重。   不仅如此,她的身体开始渐渐发热。   好奇怪……   (这)是,依着她在青楼混过来的经验,她现在这样,只可能是被人下了迷药和春(药的反应。)   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结果嘴巴一张,她就忽地倒在了桌子上。   +++++++++++++++++++++++++++++++++++++++++++++++++++   王老板到了客栈,却不见人,桌子上空余一张纸条:   王老板,我想给您一个惊喜,请来楚宅吧。   情情留   王老板愣了愣,最终还是决定去楚宅。   ++++++++++++++++++++++++++++++++++++++++++++++++++++   王老板到了楚宅前,却也不敢进去了。   毕竟楚宅里面住的,以前是个官,现在那个官的两个儿子也是官,一家人都是属于在莫镇里数一数二的……自己贸贸然闯入,会不会不好?   不过嘛……王老板想到了一件事,貌似让自己和屈情情见面的那个男子,就是这楚宅一个叫聂姨娘的女子的下人?   王老板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小婢女,见了他,赶紧道:“请问可是王老板?”   王老板点了点头。   小女婢赶紧道:“那跟我来吧,屈情情姑娘说,有惊喜呢。”   王老板眼前一亮,赶紧跟上去了。   走了许多路,到了一间较为偏僻的房间,小女婢说:“王老板,请进去吧。”   王老板点点头,推开门。   屋里没点灯,而外面又是黑夜,看不清什么。   只是王老板感觉到,有一阵幽香传来……似乎是从床那边传来的?!   王老板大喜,摸黑走过去,果然,摸到了一个软软的身体。   “情情?”王老板问。   那人哼了哼,没说什么,只主动伸出手,抱住了王老板。   王老板大喜,解开衣服……   翠树元蔓8—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这边厢,两人在行鱼水之欢,那边厢,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闯进了前厅:“老爷,不好了,聂姨娘不见了!”   楚纪皱了皱眉:“什么不见了?”   “回老爷,开始吃过饭之后,聂姨娘就说要休息,我便也退下。刚刚老爷您让我去喊姨娘,结果却发现,她不在自己的房间里!”   神色间尽是慌张的小丫头让楚纪皱了皱眉:“这么大一个人,还怀着孩子,怎么会忽然不见?”   他看向一旁的楚翠和罗氏:“你们看见雪儿了么?”   “没。”楚翠摇了摇头,露出疲惫的神态。   楚纪知道她前几日和宋元之间的事,于是也没说什么。   罗氏道:“我也没呢,究竟如何了?”   楚纪叹了口气,沉思片刻,道:“我记得雪儿偶尔喜欢去南厢那边的小屋里绣针线活,说是那边环境好,绣出来的东西也好看。要不我们去那里看看?”   罗氏和楚翠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楚纪领着罗氏和楚翠以及一个小丫鬟去了南厢,刚走进,就听见一阵娇吟的声音,叫人面红耳赤。   楚纪一听,脸立刻沉了下来,脸色比这夜色还黑。   “这,怎么听起来好像是聂姑娘的声音?”楚翠惊讶地道。“而且,好像还有男人的声音……天啊,不会吧?!”   楚纪听了楚翠的话,脸色更是难看,道:“翠儿,小木,你们先下去!”   男人都是这样,死要面子,当然不愿意让女儿和下人看见自己的妾跟别人乱搞的场面了。   楚翠看了眼罗氏,点了点头,慢慢离开。   等楚翠走远了,楚纪咬咬牙,一把推开那扇房门,只见黑暗中床上有两具身体……   女方不正是聂雪么。   楚纪额头的青筋都暴起来了,他吼道:“聂雪!”   床上的人一愣,那个男子慌忙想跑下来,结果聂雪还反而拉着那个男子不放,楚纪看了,更是让楚纪气的直接走进去,把那个男子一把推开,然后抓着聂雪的手,对着她的脸就是两巴掌:“贱人,(你这是干什)么?!当着我的面给我带绿帽子,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底?!”   (聂雪反应了半)天,唯唯诺诺道:“老,老爷?”   楚纪气的又是一巴掌:“你还知道我是老爷啊,啊?你居然和别的男人乱来,还在家里!刚刚我进来,你居然还忽略我?你眼里有没有我啊?!你现在还怀着孩子呢,居然都乱搞,可想而知你当初没怀孩子的时候是如何了!这么说来,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我的吧?啊?!”   楚纪一通乱骂,让聂雪合不上嘴,惊讶地看着楚纪。   半响,她缓缓低头,发现自己浑身赤裸,下身也有那个的痕迹……再一看,一旁的地上还有一个从未谋面的男子,不,不是从未谋面,而是几乎没见过面的王老板!   “不,不是啊老爷!”聂雪大喊一声,指着地上的男子道,“我根本不认识他!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想起来了,老爷,我是被冤枉的,有人要害我,有人给我下了药!”   “下了药?”楚纪冷笑一声,“这么拙劣的谎言,我会相信么?被下了药?你做事不是一向挺仔细,还以此为荣么,怎么会被下药?退一万步说,你真是被下药了,若非你离开了楚宅去外面不知道什么地方,你怎么会被下药?!”   “我就是喝了口茶,然后就发现自己被下药然后昏倒了!我想,我想……”   聂雪指着罗氏的鼻子道,“一定是你!你这个混蛋!你这个贱女人老女人!一定是故意想害我!我……”   她话还没说话,罗氏就扇了她一巴掌:“你这个小贱啊……自己不干不净和其他男人勾三搭四,居然说我?!”   楚纪也立刻上前,把罗氏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对聂雪凶道:“聂雪!你自个做错了事还往别人身上赖?!莺儿跟我了这么多年,她的性子我还不知道么,如果说她想陷害什么人,你之前多的是,还轮的着你啊?而且你刚进门时她怎么不害你,现在才来?!”   (聂雪伏在地)上:“老爷!”   楚纪嫌恶地看了看她:“快起来,像什么样子,你这样光着身子走来走去,你觉得很好玩么?!”   <   半晌她忽然站起来,指着地上的王老板:“王老板!你说啊,你不认识我的!我是把你介绍给情情的!”   王老板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楚纪就冷笑道:“都喊出了‘王老板’三个字,还敢说不认识?!”   :   “不是的,不是的。这人以前偶尔来过我以前待的(妓院,见)过他几次,知道他的事情,然后这次……”   “这次就借机勾搭上了?”楚纪冷笑,“看来和你有关系的不知有几个嘛,原来你从青楼里出来之后,和里面的人一直还有牵扯?你真是好,好,好的很!”   “我是冤枉的!王老板,你说话啊!屈情情呢?!”   王老板穿好了衣服,唯唯诺诺地抬头,看了众人几眼,支吾道:“我,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情情她说,让我来这里,这里有惊喜……”   然后他眼前一亮,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难道你和屈情情合起伙来诓我?!”   他这么一说,聂雪更加解释不干净了,她欲哭无泪道:“你怎么想的?!我和情情诓你做什么?!”   王老板说:“当然是惦记我的钱!”   “(我早就攀)上他了,还稀罕你那点臭钱?!”   说完她就愣住了,然后战战兢兢不敢看楚纪。   她一直是为了楚纪的钱而跟楚纪在一起,这一点其实她和楚纪都心知肚明。但是她偏偏老是装出“楚老爷子我是真的喜欢您我很仰慕您您的年纪不是问题”这样的姿态,也让楚纪颇为受用。   也是因此,她在众多想巴结楚纪的女人中成功上位,到了今天的位置。   现在,她刚刚没忍住说了口,说出了自己是为了楚纪的钱而去攀楚纪的,那么……   和她意料之外的相反,楚纪没有发火,而是相当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说:“你们两都穿好衣服,离开吧。”   一听他这样说,聂雪心都凉了,因为楚纪这样说,显然是证明他对聂雪已经彻底失望外加嫌恶,现在聂雪如何他都无所谓了,只要聂雪离开就好。   于是聂雪赶紧跪下:“老爷!求您看在我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不要赶我走!我保证,这的确是您的孩子,可以等他出生后,滴血认亲!”   楚纪冷笑道:“到时候也不知你又会搞什么名堂,算了吧。你放心,我也不是那么无情的人,虽然你让我带了好大一顶绿帽子,但我也不会让你活活饿死,我会给你银两,你自己去找个乡下的穷些的男子,嫁了吧。搞不好别人还会当你是宝呢。”   =   楚纪看都不看她,道:“你不要银子就算了,随便你。反正明天早上我醒来之后,不想再看到你。”   说完,他看了眼那个王老板:“你是谁我也不想追究,你现在也快滚,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王老板赶紧应了是,骂骂咧咧的跑走了。   楚纪和罗氏,并肩离去,空余聂雪呆呆的坐在地上,脸上的眼泪不住的涌出……   她尚不明白,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今天的局面?   到底怎么回事……   ++++++++++++++++++++++++++++++++++++++++   楚纪和罗氏走出没多久,楚纪就长叹一声,搂住了一旁的罗氏:“莺儿,这么多年了,还是你最好……哎。”   是了,罗氏的名字,叫罗莺。   当年楚纪还曾夸过她,说她的声音就像夜莺,很美。   如今她的声音已经略显沙哑和暗淡,楚纪却道:“莺儿,你唱首歌吧。”   罗莺愣了愣,道:“我的声音已经这样了,有什么好听的。”   楚纪摇了摇头:“唱吧。”   罗莺沉吟片刻,唱了首普通的歌曲,不同于青楼里的淫词艳曲,有别具一格的风味。   楚纪听着,慢慢地,悠悠地听着,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慢慢搂过罗莺:“莺儿,这些年,是我怠慢你了……”   罗莺唱到一半,忽闻楚纪这么说,眼中一涩,泪珠涟涟。   楚纪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罗莺的肩。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   另一边的楚翠,见了这温馨的场面,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   而再另一边,屈情情被关了许久,忽然那门被打开,她想站起来,却发现人有点昏,于是站在原地缓了会才出门,一看,竟是乡下。而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翠树元蔓9—尾声   聂雪当天晚上就收拾了行李,凄凄惨惨地离开,临走前,她还不死心地来找了一趟楚纪,楚纪正在和分床多年的旧妻回想当年,理都没有理会她。   聂雪更加难过地领(了银两,挺着)微微大的肚子,边哭边离开了。   罗氏说要去送聂雪一程,说是姐妹一场,也要送送,楚纪只感叹罗氏实在是太好了。   罗氏并不言语,静静地走到聂雪的身边,陪着她慢慢走向门口。   “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都是你搞的鬼!可惜楚纪瞎了眼……!”聂雪恨恨地说。   罗氏已经胜利者,聂雪怎么说她都无所谓,她道:“没有任何证据,就说是我做的,这就是你失败的原因。”   罗氏接着道:“你这样的人,其实在老爷身边很多,而你和她们的区别大概是你比她们更聪明。但是这恰恰也是你的弱点所在。因为你聪明,你成功进入楚宅,因为你聪明,你对自己拥有无比的自信,当你怀上孩子之后,这种自信更加是无比的膨胀,最后变成自负。也因为,你忘记了,最后的,才是胜利的。”   顿了顿,她又道:“当然,你忘记了你的身份其实是让人不齿的,这也是你的致命处。”   (“既然这样)了,那我也没办法,不过你不用说什么了,事情到今天这步,也全是因为你和楚翠……都怪你们!”   罗氏笑道:“成王败寇而已,你现在嚷嚷个什么劲?好了,也到了,好妹妹,再见吧。”   =您下载的文件由www.2 7 t x t.c o m 免费提供!更多小说哦!   罗氏看着聂雪因为怀孕而有些迟缓的背影,想着才几日前她得宠的模样,心中一时百感交集,除开除掉了她的痛快,更有一丝无奈……   +++++++++++++++++++++++++++++++++++++++++++++++   第二日,楚翠和罗氏就聂雪的问题随意聊了聊,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聂雪于她们,已经是过去式。虽然不知以后楚纪会如何,但起码现在包括将来的一段时间,楚纪还是会好好对待罗氏的。   既然聂雪已经处理掉,罗氏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楚翠自个的事了。   楚翠显然不会再和宋元有什么牵连,那么,楚翠今后将如何呢?   罗氏是希望她找一个比较好的男子,重新过的。   现在楚翠身边无子无女,她本身长相又不差,楚家也还算不错,如果要找个男子也是不错。虽说女子再嫁不是那么好,但是也总好过让楚翠一个人过完下半辈子吧。   罗氏找到楚翠,同她说了找个想法。   楚翠听后,微微一笑道:“不了。娘,关于这件事,我已有自己的打算。”   见了她的微笑,罗氏心中隐隐觉得怪异,问道:“什么打算?”   楚翠顿了片刻,缓缓道:“我要出家。”   罗氏脸色大变:“翠儿,你不要冲动!说什么出家?!”   楚翠笑了笑:“我没冲动。自我和宋元闹翻那一日后,我就有一直在思考我以后的归宿问题。这是我想了许久,得出的结论——我要出家。”   罗氏听了,连连摇头道:“这怎么行?!”   楚翠道:“我当初刚刚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也曾经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但是……当我和宋元又见面之后,我发现,我的确只有出家这一条路了。”   楚翠接着道:“当时我想,我这一生,还哪里有什么力气去爱别人了呢?我已经把最好的日子,最多的情谊,给了一个人。纵然那人我此刻已可不管不顾,但是毕竟,我已经消耗了太多力气。如果让我非要嫁给别人,那只是徒让我去接受一个我不爱,也未必爱我的男子。这样的事,我并不想再经历。”   “可是,可是出家未免也……”罗氏眼中已隐隐又泪光。   楚翠安慰道:“娘,出家也没什么啊,只是意味着我斩断了过去的一些东西……偶尔你们也可以来看看我的,以故人的身份。”   罗氏一听到故人那两字,泪水流下:“你这孩子!你就忍心让娘我这样难过么?”   楚翠也露出为难而无奈的神色:“娘,不是的……只是我真的希望我可以在那种安静的氛围下,得到救赎。我想要让自己变得清明,让自己明白,过去的我有多蠢,而未来的我,可以有多理智……”   罗氏听了,只用手帕擦着脸,半晌才道:“你都这么大了,想做什么,难道我还真死活拦着不成?只是这事,你爹恐怕未必肯答应。”   楚翠道:“我……其实早和爹说了,爹已经同意。”   罗氏万没想到楚纪竟已同意,但这也表示楚翠的确是已经(决定很)久了。   这么一来,她便更加没有阻止楚翠的理由了。   半晌,罗氏缓缓道:“翠儿,你,你要这样,我也没办法……只是这事先缓缓,你先再陪我多住几日吧。”   楚翠点头:“那是自然,我又不是一说要出家,就立马走人。”   罗氏问:“你,准备去哪里呢?”   楚翠道:“我知道鄀镇有个莲华寺,莲华即是罪化,我想要去那里面。”   罗氏点了点头:“好罢……”然后问,“这事要不要先和你哥哥他们说?”   楚翠道:“先不用吧。若是说了,恐怕他们又要阻止,要让他们答应,恐怕也要废些时日和力气,倒不如先斩后奏……也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吧。”   闻言,罗氏不再说什么,只默默点了点头,搂着楚翠轻声叹息。   ++++++++++++++++++++++++++++++++++++++++   宋元拿了钱,叹息着在莫镇里随意找了地方住下。   那地方不算好,但是宋元现在哪里敢挑,他现在毫无生计能力,只能靠着以前的积蓄和楚翠给的那点钱过活。   他算了算日期,现在千里估计已经在殿试中了,所以他只要再熬个几日就可以。   当初宋千里是知道他在莫镇的,而且他也派人给宋千里送了书信,说自己和屈情情已经没关系,但楚翠不肯原谅他,他只好先在莫镇将就着住下,等千里的好消息。   千里虽未回信,但宋元自是信心满满,觉得自己的儿子一定会中状元,并且回来找他。   就这样日复一日,宋元感觉自己钱快不够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喜,说宋千里居然是一甲状元!   宋元那个欢喜啊,直接就笑出了声,然后跟着来人欢欢喜喜地上京城了。   虽然他心中尚有不被楚翠原谅的苦闷,但是一想到自己那个那么成器的儿子,宋元就很是得意——毕竟这儿子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能得到今天的好成绩,也多亏了他啊!   就这样喜滋滋地想着,宋元把楚翠之事也逐渐抛到了脑后。   不过他的心里也下了个决定——以后决不因为什么女子和自己可以吟诗作对,就把别人当做宝。他也不打算再娶妻了,毕竟对楚翠还有愧疚。他只打算通过宋千里去结识京城里的名流雅士,和别人一起共谈时事,雅赋风流……   +++++++++++++++++++++++++++++++++++++++   宋元前脚走,楚翠后脚就出家了。   楚翠果然去了莲华寺,剃发为尼。   这事,清昭等人,都是很后来才知道的呢,因为楚翠说,等事情尘埃落定了,再让罗氏告诉楚家其他人。   ++++++++++++++++++++++++++++++++++++++++   很久很久之后,有一个女子哭哭啼啼地上山,对着寺庙里的一个名唤“悟往”的尼姑诉说着自己的苦事——她苦苦守候外出征战的丈夫八年,结果丈夫回来时,因为功绩很大,被封为平远大将军,而一个大官的女儿更是看中了大将军。   据说,那皇帝问大将军:你家中可有妻子。   大将军说:并无。   皇帝说:那,周翰林的女儿,你可中意?   然而事实上,大将军是有发妻的,而且恰恰是眼前这个女子。   这女子从小和他便是青梅竹马,两家都很穷,穷到没有钱置办婚礼。但是两人到了一定岁数,还是直接住在一起了,当起了小两口,日子还算过得去。后来男子为了生计,只好出去充军,女子就在家里日也等夜也等,足足八年。没想到,八年后,男子回来了,却还带了个“真正的正妻”。   她心中苦闷,男子却嫌她不如从前美貌,虽有愧疚,但更多的是无视她,甚至由得她被后来来的女子欺负。   悟往尼姑说:君若无心我便休,为何世人皆做不到此点呢……堪不破,正是迷障啊!   +++++++++++++++++++++++++++++++++++++++++   一段婚姻,一段情缘,纵使也曾亲亲我我恩爱十分,但终究不过各奔东西。   除开各种因素,人世间,的确也唯有男欢女爱最难长久……   95.圣旨   清昭站在楚家门口,心情忐忑。   自从那日画桥说了那句话,她就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说回来,如果画桥是想让皇上赐婚,那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现在画桥为了后位之事以及保住孩子,肯定要费很多心思,再加上烟柳的阻碍,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大事才对。   也因此,她没有对任何说这件事。   本来她是有点想告诉林天阔的,结果那天林天阔问了她“怎么了?”之后,她摇了摇头,林天阔竟也不追问地点头离开。而第二天,林天阔就说有事要回家一趟,然后骑马绝尘而去,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数一数,也有近一月了啊。   不知为什么,今天清昭一直觉得眼皮跳啊跳的,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所以她才来门口看看。   站了一会,清昭暗怪自己太敏感,于是转身打算回去。   忽然,前方一匹马快速地飞奔来,直冲楚家。马上坐着一个男子,穿着黑衣服,远远的看起来,似乎有些像宫中的人。   清昭疑惑之际也停住脚步,没再往屋里走。   那人到了楚家门口便勒紧了马脖子,然后慢慢下马,见清昭站在门口,他扬了扬眉:“请问,这里是楚家么?楚清昭在哪里?”   清昭道:“我就是楚清昭。”   那人打量了她一眼。笑道:“惠妃娘娘让我送样东西给你。”   说完,把手中的一封书信给了清昭。   清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人居然就马上又上马离去,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   清昭心中虽然微微疑惑,但还是赶紧打开了那封信,却见是画桥的字迹。   吾妹清昭:   见字如面。   自昔日一别,吾百思千想,最终寻得机会向皇上说明意图,让汝嫁给一男子为妾。皇上圣明,欣然应允。谁料此男子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愿让汝为妻。吾虽有不忍,但此男身家显赫,乃不凡之辈,虽名声不甚好,于汝,却也不错。   圣旨将近,汝可安心待之。   惠妃   清昭一字一句的看完那封短短的信,浑身都在发抖。   怎么回事?!   为什么才这么短的时间,画桥的愿望就达成?而烟柳也不阻止……?!   清昭愣愣地看着书信上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一时间只觉得心力交瘁,仿佛一个不支就要昏倒。   忽然,外面又有马蹄声,清昭以为是那人去而复返,忙抬起头,却见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林天阔!   以前清昭见了林天阔,多少有些顾忌什么的,但是此刻她却觉得林天阔仿佛是自己当前最最可以依靠的对象……其实说回来,自己的心意,难道不是已经很清楚了么?那么自己从前一直犹豫,究竟是为了什么……   林天阔见清昭在门口,露出笑脸,更是加快了速度,一会就来到清昭面前。   刚下马,他就看见清昭略显惨白的脸色,于是他担忧地问:“清昭怎么了,你脸色很难看。”   清昭咬了咬唇,刚刚想对林天阔说什么,却见一条队伍颇为浩荡的朝着方向来。   清昭有些气恼——今天这楚家也太热闹了吧!   林天阔看见那队伍,皱了皱眉头:“这阵仗,估计是有圣旨要来了。”   一听他这么说,清昭便迅速的把那书信塞到林天阔的手上:“快看!”   林天阔没见过清昭这么失态的样子,但也并不惊讶,接过那信就细细看起来。   看完后,他脸上的表情却无变化。   清昭咬了咬唇。   林天阔道:“如何呢?”   清昭愣了愣:“你,你问我如何?”   林天阔道:“你之前不是一直在犹豫么,现在既然如此了,恐怕你自己的选择是如何都没关系了,你不可能违背圣旨。清昭,你现在后悔当初的犹豫么?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   清昭万万没想到在这种关头,林天阔非但没有任何表示,还开始谴责起清昭当初的犹豫来了。   难道说,自己看人,就当真这样不准么?!   清昭咬了咬牙:“算了!”   林天阔看着她的样子,没再说话,只是神色有些复杂,然后道:“我先进去了。”就在队伍来之前先进了楚家。   清昭心中一阵一阵的痛,但她还是强自镇定。   就在这时间里,就见那队伍到了清昭跟前,清昭惊见开始给自己送信的人也在那队伍里,难怪他开始走的那样匆忙……   为首的人看了眼清昭,用细尖的声音喊道:“楚家人通通出来接旨!”   然后身后的人们又一起跟着喊了一遍。   清昭赶紧跪下,楚风沈倩等人也匆忙出来,见这模样,都吃了一惊,然后也跪在清昭前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帝闻惠妃之妹楚清昭,贤良淑德,容貌端庄,特赐婚于林宰相第二子林天阔,于两月之后完婚。愿新人百年好合。钦赐!”那太监声色俱茂的念完了,也知道清昭未来是林家的二少奶(奶,一开)始的盛气凌人到底弱了些,而换上了一副笑脸,“楚(清昭接旨)吧。”   清昭一直听着那太监说的话,本来她的拳头是紧紧的握紧的,听到“林宰相第二子林天阔”之时,却惊愕的手都松开了。   而沈倩和楚风也是惊讶的对视一眼,又赶紧低头。   清昭平复了一下心情,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平静些,她低头接旨:“谢主隆恩。”   那太监满意的点点头。   接下来自然是楚风和沈倩让那些人进来喝些茶水,那些人也拒绝了——这是固定的模式。   等那些人走光之后,沈倩看着也十分惊讶的清昭,缓缓问道:“清昭,这,这是怎么回事?”   清昭没说话,半响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然后她忽然抬头:“我知道了!”   说着,也不管惊讶的沈倩了,直接转头进了楚家,果然看见面带微笑站在那里的林天阔。   ……   跟前一刻,指责清昭的人,似乎是两个人一样。   林天阔就这么静静的和清昭对视着,眼底带着有些宠溺的笑,清昭不说话,他便也闭嘴,等着清昭调整心态平复过来。   然后,清昭缓缓开口:“……林——天——阔!”   她一叫完,林天阔就真正笑起来了。   她还没有这么有感情的叫过他的名字呢。   清昭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看见林天阔这样子,也一句都说不出来,看着林天阔开心的样子,清昭的眼里却慢慢的,慢慢的蒙上一层雾气。   见她这样子,林天阔赶紧上前,皱眉道:“和我成亲便让你这么委屈么,那我去和皇上说……”说着,作势就要走。   清昭虽然也知道他话里三分真七分假,但还是着急的拉住了他的袖子:“别!”   林天阔笑了笑,回头看着清昭:“不会后悔么?那哭什么?”   清昭鼓嘴道:“还不是因为你!你,你既然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还那样对我说,让我以为……”   林天阔道:“清昭,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圣旨上的名字换做除我之外的任意一人,那我对你说的话就成立了呢?”   “这……”清昭愣了愣,却也明白了林天阔的用心。   是啊,之前自己因为着一些不必要的事而烦恼,也因此而犹豫,不敢答应林天阔……如果画桥真的完全如愿,让清昭嫁给了一个像江浩则那样的人,那她该怎么办?   清昭低了低头,闷闷地说:“我知道了……也是,我不该犹犹豫豫的……”   她做事一向小心谨慎,因为小心使得万年船,但是有些事,却不该这样的。比如说,感情。   见清昭这样,林天阔道:“现在也不用多想了。”   这些事说完,清昭才意识到眼前的男子将在两个月后成为自己的丈夫。   她以前为这为那的迟疑,想不到画桥居然帮她做了决定。   想到那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清昭便道:“林天阔啊……我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天阔道:“见你那样,其实我大概猜得出楚画桥想干什么,于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结果刚到家就被父亲询问是否有意纳妾,并且说了皇上有意将你许给我做妾的事。我就说了那番话,然后皇上便决定下旨了。”   清昭道:“说来说去,也亏得你名声差,画桥才会故意想让我嫁给你……”   林天阔笑着点了点头:“其实我倒也没料到,我这名声还有这般的作用。”   清昭道:“其实有些事,兜来转去,结果也还是……”说到这里,便也说不下去了,双颊微红地低下了头。   此刻的清昭,心中毕竟是欢喜的。   有烟柳画桥宋沐的例子在前,可见古代女子能够找个如意郎君的几率还是比较低的,大多是先结婚后恋爱的模式,而且更多的常常是有婚姻无爱情。   自己和林天阔相识在先,林天阔又对她极好,人也完全不似普通古代男子自我意识过强……清昭心中甚至有了一种想法“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不过当然啦,清昭本质还是有那么点……闷骚的,所以她也没多说,只说了一句就红了脸。   林天阔也非常谅解——何况清昭以前何曾在他面前这么小女人过,他自是有些欢喜的……   两人之间气氛正好,就见沈倩和楚风慢慢进来,看着两人,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96.两人   沈倩和楚风刚进来,见林天阔和清昭似乎谈的蛮开心,愣了愣也没说什么。   但是清昭正好害羞呢,于是主动叫了一句:“爹,娘。”   沈倩笑了笑:“清昭。”然后看向林天阔,道,“林老板……林少爷……林……”   沈倩叫来叫去,竟也不知道该叫什么才好。   林天阔笑了笑道:“不嫌弃的话,叫我天阔便是。”   沈倩和楚风对视一眼,也想到了开始的圣旨,半天才道:“这……清昭,天阔,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沈倩和楚风也隐隐猜到这事和画桥定然有些联系,不然高高在上的皇上是不可能心血来潮想到清昭的婚事的。   但是另一方面来说,画桥既然不知道林天阔的身份,恐怕是故意想将清昭推给名声不好的林家二少爷,却不料……只是这事有没有这么巧啊,名声不好的人多了去,比如江浩则就是,为何偏偏是林天阔?   当然,他们的意思当然不是宁愿要江浩则也不要林天阔当女婿,只是有些疑惑罢了。   而且这样看来,似乎林天阔从中作梗的可能性比较大,但这么一来,林天阔对清昭的心思就值得揣摩了。   沈倩是心细的人,其实看清昭和林天阔的样子,心中也有几分明白,只是觉得堂堂林家二少爷,应不大可能看上小县令的女儿,而再观清昭似乎对官宦子弟也没什么好感,所以沈倩就也一直没提,却不料……   林天阔看了眼清昭,见清昭只是点点头。,意他该说的都说了吧。他才开口道:“不瞒两位前辈,我很早就对清昭倾心,也于不久前表露心意。只等清昭的意思,只是没想到……”林天阔看了清昭一眼,清昭立刻会意地拿出了画桥给她的信。   “爹娘,虽然我也很不想相信这个事实,但是……”清昭把信给沈倩和楚风。   楚风和沈倩接过信,看完之后,俱是一惊。   楚风咬了咬牙:“这个画桥!她,她怎么竟变得如此?!”   沈倩也连连摇头:“我原本只觉得画桥是一时想不开,却不料……!”   清昭黯然道:“我也没想到……其实,也不完全没想到……”她有些矛盾地说着,但是心中却已然不再心软——对着这样的画桥,她该如何心软,如何还想着可以有什么挽回呢?   “哎……!”楚风长长地叹了口气,“画桥她居然毫不顾忌姐妹情谊,这样胡来害你!想来,她对烟柳肯定也没干什么好事!”   沈倩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是啊……哎,她现在正得势,烟柳也不知如何……”说着,眼泪竟要出来。   楚风赶紧抚了抚沈倩:“好歹我是她爹,虽然她变得如此,但我相信在一些事上我还是可以阻止她的!你放心,我肯定是你们这边的啊。”   沈倩的神色放缓:“有老爷在我自然是放心的,就是不知……哎,算了,现在想这个也没办法了,只能看烟柳的造化了。”   其实沈倩的样子,自然有大半是装出来的。   得到了楚风的保证,她才安心。   “你们何必担心呢。”林天阔道,“以后清昭便是我的妻子了,我万不会让她受委屈。”   他说的这样自然,内容确是天大的承诺,让清昭颇为感动。   沈倩看了眼林天阔,叹道:“你的身份自然毋庸置疑,但是毕竟你离开了林家独自从商……”   其实这也是沈倩心中情绪复杂的原因。   林家固然是好的,她还犹然记得当初楚纱嫁进林家时,自己那略带羡慕的心态——当时楚纱不过进去当妾,就已让人无比羡慕,何况是去当妻?但是,偏偏林天阔似乎和林家关系好像不是那么好,那清昭嫁过去也未必会很好……   林天阔低了低头,却是一笑,只是那笑中也有些别的意味:“放心罢,其实如果我要回去也是可以的,何况我和大哥关系一向不错,这些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沈倩愣了愣,道:“这就好,这就好……”   清昭却知他如果真回林家,恐怕也是要做出牺牲的,心下不忍,偷偷道:“你,你为了我要就这样回林家?”   林天阔也压低声音,微微带着笑意道:“放心,只是回去而已,该做的事又没有改变。”   清昭知道他是安慰自己,但也放心了,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见了两人的样子,沈倩也知清昭怕是对林天阔也有意思,既然两人彼此倾心,又有圣旨加身……那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只是希望林天阔真能回林家,好好有一番作为……虽然当商人的确可以富甲一方,吃穿不愁,但是俗话说,富不与官斗,再有钱不过是个商人,哪里及得上一个那么大的家族的价值?   不过说回来,也多亏了林天阔机敏,不然清昭要是去做妾……哎,虽然其实沈倩当初也想过如果能去好人家中,让清昭做妾也没办法,但是(这样一)来,清昭对这个还是很排斥的,甚至她都对自己说过(她的想)法……现在想来,当时清昭说要当妾也要去“比江家更有势力有钱”的家中当妾,也只是应付自己……哎,清昭这孩子……   沈倩心中百转千折,总归来说,却是欣喜的。   楚风亦然,虽然因为画桥之事备受打击,但是前两个女儿都入宫了,一个还变成这个样子,而自己最喜欢的幺女好歹是找到了一个这么好的人家……实在是不易啊!   见了沈倩和楚风的样子,清昭知道两人对这婚事是高兴多于担忧,于是也放下心来,笑道:“好了,既然这事说定了,那我们也不打扰你们了……天阔你过一段时间恐怕还要去准备一切事情吧?那你们可要先分开一段时间呢,这之前先好好说说话吧。”   林天阔笑了笑:“嗯。”   清昭也点了点头。   见两人如此,沈倩和楚风便也往前走去,进了自个的房间。   ++++++++++++++++++++++++++++++++++++++++++++   沈倩和楚风一走,便又只剩下清昭和林天阔了。   林天阔道:“见你脸色不好?”   清昭摇了摇头:“哎呀,说回来是我自己无聊,其实画桥的本质我早就知道了,居然还抱着那么一点点点的希望……”   林天阔道:“这事嘛……的确是你的错。”   清昭笑道:“你还真是不嘴软……”   林天阔道:“有些事我什么都不会说,但是这种事关系到很多方面,我自然要说说你,就算你不爱听也要说,不然以后又犯错可不好。”   清昭笑了:“好了好了,怎么变得像老头子了……”   林天阔嘴角微扬:“若是我成为老头子之后,也能这样和你说话,你还愿意听,我就很满足啦。”   清昭听了,没说话,半响,她缓缓道:“林……天阔啊,我们之间,似乎不管是相遇还是到现在的定下婚事,都是挺特别的。当初你说过,如果你娶我为妻,那就不会再纳妾或者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这些话,还做数么?”   林天阔失笑:“这种话哪有当初算数现在不算数的道理?说了便是一辈子。”   清昭听了,心中微甜,她道:“呃,我也知道你的性格……就是忍不住问问。”   林天阔听了却丝毫不怪清昭不信任他,反而笑起来:“这样也好,证明你知道在乎了。”   清昭道:“你这人……”   林天阔笑吟吟的样子,让清昭接下来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两人之间不过随意说了几句话,但谁都明白彼此间的气氛已然变化,从前的暧昧隔着层窗户纸,今朝却因为画桥的那糊涂意,捅破了那层纸。   “说回来,画桥如果知道了你就是林家二公子,定然又会生出事端。”清昭皱眉。   林天阔点头:“这自然。不过我觉得,你大姐并非普通人,上次她来之时估计就已经猜到我的身份,所以画桥这次的行动她才丝毫没有阻止。”   “嗯。”清昭点了点头,“我就是因为觉着烟柳不会不阻止所以才没跟你们说……当然,我这不是推脱的意思,只是我觉得……哎。”   清昭挠了挠脑袋,露出为难的神色。   林天阔笑道:“好了,我明白的。不过以后记着,就算有极少的可能会对你有危害,你也要说。”   清昭点头:“嗯,我知道了。”   林天阔道:“大夫人说的没错,我确是要早些回京城准备。礼堂的布置,下聘,路上的打点……都很麻烦的。”   清昭道:“那具体是怎样弄呢?”   这里和京城相聚很远,不可能花轿抬到那边去,这样看来,只能让林天阔事先接楚家人去京城,然后再寻好地方,让清昭等人住在那里,最后再能行一切的礼。   林天阔道:“自然是先接你们过去——等我打点完一切。”   清昭点头:“嗯。那也不会分开很久。”   林天阔笑着摇了摇头:“哎呀,好无情的说辞。”   清昭瞥他一眼,无奈道:“那我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天阔你要快些来接我啊。如何?”   林天阔却笑着点头:“谨遵夫人之意。”   清昭脸一红,不再说话。   97.公平   林天阔和清昭相聚没几天之后,林天阔便要回京了。   清昭站在门口和楚风沈倩一起送他,心中微微不舍,只是一想到林天阔是去做什么,心中的不舍也就化为了甜蜜以及淡淡的羞涩。   和林天阔相处的这几天,两人之间的交谈于行为虽然与平常无异,但是有时候相视都会忍不住笑出来,分明是一派甜蜜。   沈倩和楚风看在眼底,自然也是很欣慰的。   尤其是沈倩。   “我会尽快来接你的。”林天阔说完,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嗯。”清昭用林天阔听不到的声音轻声说。   等林天阔消失在视线里之后,清昭才恋恋不舍地转过头,沈倩笑着摸了摸清昭的脑袋:“女大不中留,清昭你呀,怕是魂都要跟着他跑了。”   清昭脸一红,道:“哪有……”   楚风笑道:“好了,你就别说清昭了,人家还是小姑娘家,怕羞呢。”   然后颇为感叹地说:“虽说现在还是我们的小姑娘,但是以后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啦,哎。”   “好了好了,说这个做什么。”沈倩笑道,然后看了看外面,道。“流鸿也该快回来了吧?”   楚流鸿在画桥等人走之后没多久,也离开了。在江家的帮助下去了京城,据说武馆是已经开起来了,就等慢慢壮大,成个气候。   清昭将成亲之事,沈倩已让人修书告诉流鸿,想来依着流鸿的急性子,也该快来了。   几人进屋没多久,就听见外面响起剧烈的敲门声。   这架势,怕真是流鸿。   沈倩笑了笑,让聂管家去开门了,聂管家应了是,跑去开门,一看,果然是楚流鸿。   楚流鸿喊了声聂管家,然后笔直往前堂里冲。   见清昭尚在,他道:“哎哟,清昭我的好妹妹,我生怕你就跟着林家那少爷走了!”   清昭嗔道:“胡说什么呢,以为谁都像你这么没规没矩的?”   楚流鸿出去也没多久,所以变化不是很大,只是看服装,他过的应该是不错的。   流鸿笑了笑,然后对着沈倩和楚风喊:“爹娘!”   “喊这么急做什么?”沈倩笑道,“先坐下来歇歇吧。看你这样子,好像刚来就要走似的。要媳妇不要娘。”   楚流鸿赶紧摆手:“哎呀,不是啊!”   然后赶紧一屁股坐下,给自己倒了茶,大口饮起来,道:“只是现在发生的事太多,我一时间理不过来。”   他看了眼清昭,斟酌道:“你的婚事……跟画桥有关系?”   三人对视一眼,清昭道:“嗯。”   本来画桥之事楚流鸿就不大在意,他神经粗,哪里顾得上画桥的变化。而大家也觉得画桥之事和他没啥关系,所以一直没说,而现在画桥都做到这一步了,肯定是要告诉他的。现在的画桥没心没肺的,指不准什么时候还要对流鸿和江浸月下手呢。   楚流鸿叹气:“哎,我和画桥关系也算不错……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子,难道说宫廷真是那什么……呃,大染缸,进去了,就没好了。”   沈倩道:“胡说什么,你大姐不是好好的?”   楚流鸿挠了挠头:“啊,也是哦……”   楚风道:“我觉得,肯定还是和王如的死有关。”   沈倩看了他一眼,说:“哎,且不说究竟是不是这样,就算是这样,也过去这么久了——都是没办法的事了啊!老爷,我们现在该想的决然不是画桥如何变成这样,而是该怎么防止画桥又对付我们。”   楚风听了,叹道:“自家的女儿,现在却需要防之又防……哎。”   清昭道:“谁也想不到这一天……也没人希望有这一天。”   只是也没办法。   “不说这个了。”楚流鸿摆了摆手,“清昭啊,那个林家二少爷,就是林天阔么?”   “嗯。”清昭点了点头,脸上扬起笑容。   “哎呀,清昭你笑的真是……啧啧啧。”楚流鸿笑开了花,“女大不中留!”   楚风赞同:“开始我也这么说……”   沈倩和清昭两人一起看向两个男人:“不要说了……”   众人调笑过去,楚流鸿道:“对了,有一件事你们知道么?”   “什么?”楚风问。   “千里,千里当状元啦。”楚流鸿颇为高兴地说。   “千里……?!”清昭愣了半天,“当状元了?!”   自从他和宋元走之后,千里和楚家就再没什么联系,所以虽然清昭知道殿试将近,也没办法知道千里成绩如何,却不想……他竟中了状元么。   当然(,心中)自是为千里高兴的,虽然清昭和千里以后肯定是没可(能在一起)的,但是毕竟两人是青梅竹马,而且千里除了对宋元愚忠些,为人迟钝些,其它根本没什么坏毛病,能见千里飞黄腾达,清昭自是开心。   “这样啊,其实也不是猜不到呢。”沈倩点了点头,道。   当初千里小小年纪,成绩就那么好,大家基本都明白千里以后是个有用之人。   “只是,翠儿也不知这事么?她为何都没告诉我们呢?”楚风皱眉,随后释然,“恐怕就算千里有意联系她,她也不会再见千里。”   “不对……似乎有点奇怪。”沈倩却摇了摇头,“按理说,翠儿也是个心软的主。宋沐都那样了,她最后还不是有些心疼的,自己的骨肉,哪里说丢开就丢的开啊……”   “也是,那是为什么呢?”楚风皱眉,“她现在应该还在本家那里,一会我派人送信去问问好了。”   “嗯。”沈倩点了点头。   “哎,说起来,千里当状元游街时那样子,啧啧啧,真是风光啊!多少落榜的和成绩不好的人眼红着呢……”楚流鸿摸着下巴感叹道。   “呵呵,看来他也的确发达了呢……”清昭颇为感叹地说,“这也好,希望他可以好好过下去,也能够独立,不要再被别人的思想禁锢住了。”   知道清昭是指宋元的事,楚流鸿叹气:“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千里摆酒的时候,你猜我看见谁了?宋元!酒宴上他倒是穿的很好,礼仪也做得不错,本来我看见了他,以为他肯定会拉着千里叫他帮自己介绍这个介绍那个,结果他都没怎么动,还是别人问才说自己是千里的父亲……”   “发生了这么多事,还不长进的话,那也是本事了。”沈倩冷道。   “是啊……如果他还那样只顾自己,恐怕在京城里也待不下去了,只能给千里抹黑。”清昭叹了口气,“不说他了。”   “嗯。”楚流鸿点头,“清昭啊,过不久你和爹娘都要去京城吧,那我就先不走了,等和你们一起走。”   “浸月不催么?”清昭调笑道。   “哎,就是催也没办法啊。而且我觉得,我现在的确不能和浸月太亲近,我还没有所成就呢!”楚流鸿忧烦地抓了抓脑袋,“千里已经是状元了,你以后的相公又是个身家厉害脑子好使钱多多的主……我这样,太不争气了。”   “这话说的。”清昭皱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同嘛,你看,浸月喜欢千里了么,喜欢天阔了么?你就别自个吓唬自个了。”   “也是哦……”楚流鸿挠头,“不过嘛,我还是希望有足够的能力再和浸月在一起,这样我自己也比较安心,浸月肯定也可以过的更好。看来清昭你的婚事要在我之前啦,真是想不到。”   “呃,这个我也没想到……只能说是世事无常。”清昭笑道。   几人又说了一会话,当晚楚风便派人去给楚宅送信,一是说千里的事,二是问楚翠如何了。   ++++++++++++++++++几日后+++++++++++++++++++++++++++   楚流鸿在这里住了没几天,从楚宅来的回信就惊动了楚家所有人。   “翠儿,翠儿出家了?!这,这怎么可能?!”楚风拿着信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沈倩一惊,连忙上前,果然见信中内容是将楚翠已经出家,所以他们也都不知道千里的事。至于楚翠之事,他们不告诉楚风等人,则是楚翠自己的意思。   最后还有一小段话,将了楚翠出家之地,说他们可以去看看,但是就算去了也千万别劝楚翠回来。   “哎……翠儿出家,青灯古佛,宋元却因着千里可以重新来过……这实在是……”楚风叹了口气,把信一甩。   “女人么,总是要命苦些。”沈倩也叹了口气,然后道,“幸亏我找了老爷这样好的男人。”   楚风点点头,不说什么。   清昭得知楚翠竟然出家,自然十分惊讶,捡起信慢慢地看了一遍,叹道:“想不到翠姑姑竟这样做……但是其实也不错。”   女子在世,尤其在古代,很难爱了又爱,而楚翠对宋元这种的,更是绝对不可能轻易放下。   清昭还记得当初自己说如果找不到好男人就出家,却不想楚翠曾经找到了自己以为的良人,最终也还是斩断三千烦恼丝,成为尼姑。   这世间对女子,本就不公平啊……   98.半帘花影月笼纱   “你说什么?!”身着青色衣裳的女子惊讶地看向眼前的男子,“天阔他要娶妻?!”   “是啊,怎么了,这么激动?”男子微微一愣,眼前的女子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温文有礼,何曾有这般大的动静过?   女子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笑道:“不,我只是很惊讶,天阔他这么多年也没有过要娶妻的意思,没想到……定涛啊,那姑娘是哪家的?”   林定涛笑了笑,道:“这事啊,说来也奇怪。其实是皇上赐婚的,女方还是你的亲戚,楚风家的三女儿,楚清昭。”   楚纱愣了愣,道:“这样啊……可是皇上怎么会想到帮天阔赐婚,而且……还是娶妻,而不是纳妾?”   林定涛道:“这我就不大清楚了。   反正事情都是天阔和爹弄的,我也不大愿意管那么多,他开心就好嘛。”   楚纱道:“呃,是么,天阔他很开心?”   “我看是呢,他没事就笑眯眯的,心情不错,肯定是因为此事。说回来,你知道楚清昭和他是怎么回事么?”林定涛有些疑惑地说,“如果两人互相喜欢,那直接让天阔提亲就是了,怎的会惊动到皇上呢……”   楚纱脸色分外的不好看,却也强笑道:“这我怎么会知道?呵呵,我有些累了,先休息啊……”   听闻楚纱说累,林定涛道:“你身体一向不好,累了就快去睡吧。”   楚纱点点头,正准备离开,却见一人翩然而至,手中折扇翻飞,显然颇为高兴。   林天阔。   见了林天阔,楚纱眼睛一亮,却也忍耐住。微笑看着林定涛对林天阔说:“天阔啊,你可总算回来了,我刚刚才和纱儿说你和楚清昭的婚事呢。”   林天阔笑着点点头:“大哥,小嫂。”   楚纱听着他叫自己小嫂,心头一动。   她以前非常喜欢听林天阔叫自己小嫂,别人都喊自己纱姨娘,林天阔却不计较她是妾之事,加个“嫂”字。以前她以为,这是林天阔对自己不同的一种表现——至少他是尊重她的,可是现在她想想,莫非……莫非竟和楚清昭有关系?!   楚纱笑了笑:“天阔啊。”   林天阔也微笑看了眼她,但是根本只是扫一眼就挪开了眼睛,继续和林定涛说起婚事之事来了。   楚纱咬了咬牙。   “天阔,你和那个楚清昭,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牵扯到了皇上呢?而且你都不跟我说,还是爹告诉我的。”林定涛颇为责怪地说。   “哎呀,我急着去找清昭,怕落在圣旨之后了。”林天阔用扇子敲了敲脑袋,“对不住大哥了。”   “哟呵,居然还这么心急如焚的?”林定涛道,“那个楚清昭究竟有什么本事,将我向来理智的弟弟迷成这样?”   然后他细细回想了一下当年在婚宴上兴许见过一面的小女孩,可惜回想半天也想不起个所以然。   “她没什么本事。”林天阔简单地笑道。   ——不过,这就是最大的本事呀。   “那具体是怎么回事?”林定涛问。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她两个姐姐在宫中都是妃子,两个姐姐急着帮自己的妹妹找亲事,刚好清昭和我……所以就这样了。”林天阔道。   他隐瞒自己说过的那番话以及画桥的事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虽然林天阔和林定涛此刻两人言笑晏晏,一派兄友弟恭的模样,但是毕竟底下还是有隔阂的,何况看这架势,父亲也没跟林定涛说自己说的话,想来父亲也是明白一些的,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多说?   林天阔道:“我赶路很久,现在有点累,先回房歇息了。”   林定涛点头:“嗯。”   林天阔笑了笑,也没跟楚纱再说什么,转身径自离开了。   等林天阔走了之后,楚纱对林定涛道:“定涛啊,我也先去休息了啊。”说罢,朝自己的房间慢慢走去。   好容易回到房间,楚纱坐在椅子上,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   ——楚清昭?!   她究竟是谁啊?怎么回事啊?!   楚纱连清昭都记得不是很清楚。   楚纱身体一直不够好,和楚风家的人来往也很少,她甚至不能够清楚的回想起楚家任何一个人清楚的样子。   可是眼下,这个她都不记得的女人却马上要……要【抢走】林天阔了?!   这怎么可能……   楚纱深深地吸了口气,眼中露出愤恨的光芒。   是的,楚纱一直喜欢着林天阔。   虽然她非常明白这是根本不能说出来,不能表现出来的,违背伦理,规则的事,但是有时候人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心的。   林定涛虽然也好,但比之林天阔,总是少了那么几分(潇洒和)聪慧,楚纱自小体弱多病,总盼着有个有情郎能像父(亲一般)那样对待自己。   可是她只是二房,而林定涛的正妻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林定涛虽然也喜欢楚纱,但是更加不能放大房于不顾,所以别说一天到晚呵护她了,就是照顾,他都没怎么照顾过楚纱。   楚纱也没办法,毕竟林定涛只有一妻一妾,这已经是她幸运之处了。   然而,她也因此更加喜欢林天阔,她总是想,如果当初自己嫁的是林天阔,今日的状况是否有所不同呢?   林天阔看起来那么潇洒,可是又有几分细心——不然生意也不会做的那么好了,而且对外界的看法毫不在意,这样的男子,如果能有幸成为他的妻子,那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德。   楚纱一直这样相信。   反观林定涛,为人虽然也算不错,但是终究被太多东西束缚,为人只求八面玲珑,不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一心顺从林父的想法。   虽然楚纱也明白,林定涛这么做,也是为了他的前途。   毕竟林天阔那样作商人,并非是什么好事。如果林定涛能在林父退下宰相之位前就有所大成就,那以后林家自然是继续当这个国家的第一家族。   可是人嘛,总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楚纱对林定涛也有感觉,可是始终更加倾心于林天阔。   甚至她以前认为,林天阔对她也是有意思的,   比如林天阔老是叫她小嫂。   ——可是现在看来,是因为清昭?   比如林天阔总是笑吟吟的看着她。   ——可是仔细想想,他对谁不是以笑待之?   比如……   再多的比如,如今楚纱理顺了想,却发现……竟也许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怎么会这样?!   楚纱捂住胸口,只觉得自己呼吸越发的不顺畅,她心知自己太过激动,引起了自身的毛病,赶紧深深呼吸一口,然后慢慢平静下来。   ……其实,就算林天阔喜欢她,那又如何?   楚纱想着这个问题,不禁自嘲的笑起来。   她是他嫂子——准确的说,是他哥哥的小妾。   纵然她有美貌如花,那又如何?林天阔再潇洒,也不可能会做出大不讳之事罢。   楚纱笑了笑。   其实她也明白,这么想,不过是她安慰自己的手段。   林天阔……林天阔怎么会喜欢她呢?   只是,这是她在这林家里,唯一的自我安慰啊……   ++++++++++++++++++++++++++++++++++++++++++++++   林天阔回林家才休息没多久,就紧张地弄起婚事的布置起来。   不过让林定涛和楚纱比较疑惑的是,他显然很看重这婚事,却并不声张,人前还有些不大愿意让人知道的感觉。而且他买那些装置的时候,居然都是自己亲力亲为,但是却又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仿佛在怕什么人看见……   究竟怎么回事呢?   就这一问题,林定涛特意问了林天阔。   林天阔听了他的疑问,笑道:“啊,女子娶回来虽然是要疼的,但是不能太宠,怕她恃宠而骄……所以现在在婚礼上,我就要先装出不怎么在乎的样子。”   林定涛听了,深以为然:“天阔,你想的真周到。”   林天阔但笑不语。   当然啦,他只是不想让画桥知道自己对清昭这么上心,不然婚礼还没成呢,画桥就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而且这几日他都有意无意尽量远离皇宫,虽然明知不大可能但还是小心为妙,怕楚画桥看见他的样子。   楚纱从林定涛那里听了林天阔说的话,觉得林天阔似乎也不是那么喜欢楚清昭嘛,难道说,其中另有隐情?   她心中忐忑,却也抱着许多的希望……这种不切实际的希望,在当事人看来,往往是非常实际的。   这准备一准备就准备了一个月,大至客人要请多少,小至新娘的凤冠上要多少颗夜明珠,全部都准备的很是妥当,就等着新娘过来量身裁嫁衣了。   林天阔没打算请太多人——尤其是楚画桥。   虽然楚画桥已经是妃子,但是依着她的性子,肯定会跑来想看楚家之人沮丧的样子。   而这婚事既然是皇上钦点,那画桥想来恐怕也不难,那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在准备婚事的这一周里,始终让林老板觉得颇为烦躁。   99.状元(上)   清昭在家中,一点也不知道林家里楚纱的心思,只想着林天阔一定很累吧之类的……   她等着林天阔来接她,结果林天阔还没来呢,某个意想不到的人就来了。   那日天气正好,清昭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忽闻前方嘈杂一片,起身一看,竟是一个男子带着几个小仆前来,旁边还跟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   那男子,正式当今状元郎,宋千里是也。   清昭蓦地起身,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在做梦后,对着屋子里面喊了句:“爹娘流鸿!千里来啦!”   宋千里原本正慢慢地往前走,听见清昭的叫喊,微微一笑,较快了步伐。   清昭站在原地,对宋千里笑了笑,等着他过来。   上次宋元和楚翠闹僵之时,清昭和宋千里的关系也算是闹僵了,而今清昭却可以如从前般笑对宋千里,完全是因为,宋千里于她,只是年幼时的玩伴,青梅竹马而已。   从前她把他看作良人,对他要求颇高,而他打碎清昭的期望,所以清昭那段时日无比失望,宋千里心有所感,也愧疚不已,却因为宋元的缘故并没有什么行动来挽回清昭。   现在清昭已经明白,自己未来的夫君,陪自己白首的人只会是林天阔,再见宋千里,已是心无窒碍,又何来失望呢?   至于楚翠之事……哎,楚翠已经远离红尘,她又何必为了这件事再怪罪他。何况当初宋千里选择宋元也的确是因为想要两边跑……现在想来,宋千里和宋元怕是都还不知道楚翠出家之事吧?这事到时候是一定要让宋千里知道的,只是他知道之后定然会很震惊,会自责,那自己该如何婉转点告诉他呢……   清昭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宋千里快步走到清昭面前,笑道:“清昭。”   清昭也对他一笑:“状元郎!”   宋千里当了状元,虽然未变多少,但是显然人已有所改变,不如从前那么羞涩腼腆——也是,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实在不算少了,而且他当状元之后,定要学会应酬,如果还像从前那么青涩,那便太不好了。   见了清昭的笑,宋千里有片刻失神,他叹了口气:“状元郎么……我在外面已经听的烦了啊……清昭,若是你都不叫我千里了,我都不知该怎么办。”   清昭低头一笑。道:“好啦,千里,我这不是开玩笑么。”   然后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前几天才听流鸿说你成为状元,还以为你不会来呢——就算要来,也该应付很久吧?”   宋千里道:“流鸿回来之前我已经应付很久啦……忙的都没时间告诉你们,好在他要回来之前知会了我,我才赶紧让他记得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   “嗯。”清昭点点头,身后沈倩楚风流鸿等人都已出来,见了宋千里,都愣了愣。   还是楚流鸿先跑上来,对着宋千里道:“哎!你怎么来了……你都要来,干啥还让我带话啊,直接自己说不就是了呗。”   宋千里笑着摇了摇头:“总归是晚了几日。”然后看向楚风和沈倩,颇有些尴尬的打了招呼,“舅舅,舅妈。”   楚风点了点头:“嗯。”然后道,“你现在是状元,其实大不必向我们行礼啊!”   沈倩也点头:“是啊……按道理应该是我们向你行礼。”说着就要行礼,宋千里赶紧上前道,“舅舅舅妈折煞我了!不管如何,我就是千里……如果舅舅舅母你们是因为娘的事故意疏离我,那我也……”   楚风叹了口气道:“我们怎么会是故意?翠儿她都已经出家,我们难道还一直计较着不成,毕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也没做错什么大事……”   楚风话还没说完,宋千里脸色变:“我,我娘她出家了?!”   脸上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   清昭看着宋千里,再看看楚风,有点愣……   她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婉转点告诉宋千里呢,现在好了,不需要了……   楚风话说出口,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随意,但话已说出,便道:“是啊……哎,事情已成,没办法。”   这话算是安慰宋千里,但听在宋千里的耳朵里,自然就多出许多责怪的意思。   如果当初他留在楚翠旁边,楚翠肯定就不会出家……只是,只是那样他又见不到宋元……   当初的问题犹如潮水般涌上,宋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是我太不懂抉择……”   沈倩道:“千里,虽然你做的的确不能说是好,但是其实从另一面想,也未尝不是好事——如果你待在翠儿身边,她肯定会为了你而不出家,但是这真的是她想要的么?她一个寡妇带着你定然不好,那肯定要嫁给别人,她自己的心思,我们又不是不明白……她死心眼,如果真的嫁给(其他人)兴许不会幸福……”   宋千里听了,还是没有释怀,但还是扯起笑脸:“多谢舅母……”   沈倩摇了摇头:“我和翠儿都是经历过许多的女人啦,本来我也很震惊,但是这几日我细细的想了许久,才明白了这些,并非是安慰你的话。”   楚流鸿叹了口气:“千里一回来大家就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么……我们说点别的嘛,哎!千里,你身后那个女孩子是……?”   楚流鸿看了看宋千里身后美貌如花的姑娘,问道。   “这是……”宋千里犹豫了片刻,看了眼清昭带笑的脸,半晌道,“是大仆寺卿柴傲之女,柴媛。”   那柴媛听得宋千里说她,对众人极为得体的一笑。   “大仆寺卿的女儿,怎会跟着你来……?”楚流鸿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   宋千里原本尚想犹豫,但考虑到女子的心情,于是道:“柴媛将要成为我的妻妾。”   此言一出,让楚家几人都是一惊,清昭也微微惊讶,但心中并无什么太大的波澜,笑道:“哦~立业了紧接着就要成家啦?不错嘛~”   语言中调笑意味十足。   宋千里皱着眉头,似乎是有点想不通为何清昭如此淡定,他准备好的解释还没说出口呢。   他哪里知道,现在的清昭只把他当“好朋友”看,所以就算他娶妻纳妾,她也只是为他高兴,哪里会有所不高兴?   柴媛腼腆的笑了笑,看了眼清昭,似乎很满意这样的调笑——看来,柴媛对宋千里也是有些意思的。   其实大仆寺卿虽然官居三品,但是却是个闲职,那柴傲会把女儿给这新状元郎为自己做后路也不奇怪。   朝廷中自古有这样的规矩,老一辈的官员总会在各个考试中挑选出满意的对象作为学生或心腹,以传授知识,提拔对方,或者嫁女儿的方式来拉拢那个人,等以后新人顺利上位,自己也可以安心养老了。不然以后万一老了没权势了,又被人谋害或者皇帝猜疑,连个保命的后台都没有可是不行。   而像宋千里这样的人更不可能会不接受此等事。就算是状元或者成绩不错,如果朝中完全没人重视提拔,那么纵使有满腔才气也无法抒发,皇帝之下还隔着无数大臣呢,所以在朝中关系网是一定要的。   如果先和一个打好关系,那么也便意味着和此人多年在朝中积累的势力打好了关系。   宋千里虽然有些木讷,但是却不是丝毫不懂变通,何况有斥责官场黑暗但却羡慕不已从而有所调查的宋元在背后作指导……宋千里会和柴媛有所关联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沈倩看了眼宋千里,见他正打量着清昭,心知他还不知道清昭和林天阔之事,甚至在此等情况下还对清昭有所想法,于是道:“啊,真是想不到……你们点点大的样子仿佛都在昨天,可是如今都要成亲了。”   宋千里开始只是微微一笑,似乎并未察觉不对,半响忽然抬头:“都要?”   “是啊。”沈倩微笑,然后看了眼清昭,“清昭也要嫁人了呢,而且很急啊,三个月之后便是好日子了。”   “……什么?!”宋千里的眼睛撑的老大,并刚刚听见楚翠出家了还要惊奇,他深深的看着清昭,“清昭,你……你要成亲?!”   清昭见他反应如此之大,也是一愣,然后心中明了。   虽然上次两人已经近乎摊牌的说过了话,但是恐怕宋千里并未真正了解清昭的意思。他大抵只是觉得清昭尚且埋怨他对自己不够好,只忠于宋元……见清昭已经可以安然对待宋元之事,他大概觉得清昭对此事也已不再太上心并且可能还喜欢着他……   清昭苦笑一下,道:“是啊。”   清昭这苦笑在宋千里看来却是变了味——他觉得,清昭大抵是并不乐意嫁人的!   于是宋千里赶紧问:“清昭,你,你是不是被逼还是如何?跟我说……”   沈倩皱起了眉:“千里,你这是什么话?清昭是我们的女儿,难道我们会逼着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真是荒唐……”   千里道:“我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   清昭打断他的话,道:“不是的,我和他……是两情相悦的。”   那“两情相悦”四字甫出口,宋千里脸色便白的如冬天里的雪花,毫无生机。   然后他用低沉的声音道:“清昭,我们单独谈谈好么?”   100.状元(下)   清昭愣了愣,看了眼沈倩,然后道:“嗯。”   她和宋千里之间的事,也总是该说清楚的。   沈倩点了点头,示意也答应了,于是清昭和宋千里两人便朝后院走去。   那柴媛看了眼宋千里和清昭,眼中并未露出什么不满,只微微一笑,在原地等待。   +++++++++++++++++++++++++++++++++   一路上,虽然宋千里一直拼命压抑,但清昭还是可以感觉的到他浑身都因为震惊愤怒等情绪而发抖。再看宋千里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两个拳头了。   清昭微微叹息,并未说话。   等走到确定沈倩等人听不到的地方,宋千里猛的抬起头:“这是为什么?!”   清昭被他吓一跳,半响缓过神道:“什么为什么?”   认为她装傻,宋千里更加愤怒,道:“我才离开多久,你,你居然就跟别的人两情相悦?!”   清昭皱了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宋千里咬了咬牙,让自己平静些,道:“清昭……那人是谁?”   “林天阔。”清昭道。   她语气平和,并无丝毫羞涩或者不好意思,显然是觉得自己相公将是那人完全不是什么让人不好意思的事,相反还带着一丝自得与开心。   宋千里看向她:“林天阔?果然是他……”然后略带悲愤地说。“原来我尚在的时候,你就和他……”   “宋千里!”清昭严肃地喊了他的名字,斥道。“你这话说的委实让人不解!我和你只是青梅竹马,尽管曾经有什么大抵也只是因为年少不懂事。你不要说得好像我是一个红杏出墙的女子!这是其一。而我和林天阔,更并非在早前就有所感情了,这都是之后才有的。”   宋千里看了眼清昭,有些希翼地问道:“你是在向我解释么?”   清昭道:“不算吧,只是说清楚。”   宋千里叹了口气:“清昭,他与你如何,我并不想管……我只想问,如果我现在还向你求亲,你是否能答应呢?”   然后补充一句:“林天阔并不是问题。”   清昭觉得宋千里有点不可理喻,但还是说:“千里……不可能的。”   宋千里眯了眯眼:“为什么?!”   清昭道:“这嘛,我又要细细跟你分析了。”   然后随意的坐下,道:“第一,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我为何要和你成亲?”   宋千里咬了咬牙。   “第二,你已有柴媛,而且这还是宋元的意思,你又如何娶我?”   “柴媛只会是妾!”宋千里急急解释,生怕清昭会有所“误会”。   “嗯~这样啊。”清昭看似无意地点头,“我看她蛮不错的,当妾可惜了。”   宋千里道:“清昭,除了你之外,我不会让任何人当我的妻子的!这个位置永远为你留住……”   清昭嗤笑一声:“千里,我该感到荣幸么?”   宋千里听出清昭话语不大对劲,于是道:“不是你该不该荣幸的问题……只是我真心这么想的。”   清昭不笑了,认真地皱着眉看向宋千里:“宋千里,你不娶柴媛,而是将其为妾,对你来说,是因为你不喜欢她,对宋元来说,是因为柴家还不足以让你放弃那个最大的利益。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另一个更大的官员的女儿——足够影响你未来仕途的那种,她可能会答应做妾么?!   就算她肯,她爹也不会肯,那么宋元就会逼着你娶她……你敢违背宋元么?到时候假若你已经娶了我,那我就要变成下堂妇,如果是像现在这种你还没有娶我的状况,我也只能做妾……我楚清昭平生无什么大志向,不求丈夫大富大贵官位显赫……只求一人真心以待,而恰恰,这是你做不到的!   不说宋元的因素,恐怕你自己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样的你,我怎么可能会义无反顾的去喜欢呢?又怎么可能会答应你要和你厮守终生呢……?”   清昭这番话,说的是字字动情句句动理,她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就是不希望宋千里再有不切实际的希望——当断不断,后患无穷矣。   可是宋千里却笑了。   是那种,有点嘲讽的微笑。   他一字一句的说:“清昭,为什么你到现在还要骗我?”   清昭愣了愣:“什么?”   宋千里已经逐渐歇斯底里:“当初你明明对舅妈说过,就算当妾也可以,只要是比江家还厉害的人!你知道当时我站在外面听,心里是什么滋味么……是,我考状元,和别人连亲,是为了我自己的仕途,也的确有我爹的意思在里面,可是我更多的还不是因为你那番话?我考上了状元!我和达官贵人的女儿成婚,我的未来一片光明!我以后,绝对不会比江家的人差……!”   清昭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宋千里——当然啦,绝对不是因为她觉得羞愧……   宋千里接着道:“可是呢?就算如此(我也是)比不过林家的人罢……事到如今清昭你也不用瞒我了(,林天阔的)真实身份,不就是林家的二公子么?!”   “宋千里,你够了没有啊……”清昭扶住额头,“你知道他的身份就可以随意诬赖我么?!是,当初我是那样对娘说过,但是你有没有听到前面的话?我当时那么说,完全是为了敷衍娘,打消她想让我嫁入江家的意思!我跟你一起长大,我的为人难道你一点也不了解?你自己把我想成那个样子,事后也不向我询问,现在倒来口口声声以此为借口了?!   而且,你摸着良心说,你考状元你娶达官贵人的女儿为妻……都是为了我?!天大的笑话啊……千里,我一直以为你和宋元本质是不同的!为何你现在却可以说出这种话……”   清昭看着宋千里,那眼里除了愤怒,还有无可奈何。   宋千里愣了愣,道:“你当时那样说,我哪里敢问……但是,但是我的确是为了可以给你你想要的生活才努力的!”   “我想要的生活?哈,宋千里,你真的知道我想要什么么?”清昭冷笑了笑,“你不过是听了那样一番话,就觉得我是个贪图富贵的女子,那么你如何可能真正了解我?我要的决然不是那样的生活……!”   宋千里道:“那你只是想要一夫一妻的生活?!怎么可能?如果我只是一个师爷的儿子,家中没有钱,我又一直不能高中,是一个穷秀才……如果你喜欢我,假若我是那样的状况,你也会陪着我?”   “会。”清昭点头,丝毫不迟疑。   “不过可惜的是——我现在既不喜欢你,你也不是那样的状况。这样的真心实验,更是没有必要。”清昭冷道。   “那林天阔呢?他是林家的人!他以后怎么可能只和你一个人在一起?就算现在他是娶你为妻,以后他是否会纳妾也是未知数!”宋千里咬牙。   “若是如此,翠姑姑便是我的结局。”清昭道,然后笑了笑,“不过我相信天阔。”   她这么说,让宋千里怒不可遏,但是他却也无法反驳清昭说的话……   宋千里垂下头:“清昭……我,我知道现在是不可能了,但是……”   清昭打断他:“好啦,什么都不要说了。其实该说的,早在宋沐那件事之时就说清了,只是当时你只顾着自责,犹豫,矛盾……所以大概根本没有仔细听,我愿意跟你过来说话,也只是为了让你明白我的想法,以后我们也许还会见面的,毕竟以后都同在京城,我不想我们相见尴尬。”   清昭说的毫无不自然,甚至还是面带微笑,循循善诱的口吻。   但是宋千里却明白,这是毫不留情的拒绝。   而且,就算以后相见,也还如最开始的样子,那就代表——他和她曾经有过那么一小段时间的暧昧,全部不见了,也不该留着。   “清昭,我今日才知道,原来若是你要狠心,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宋千里喃喃道。   清昭笑了笑:“千里,虽然现在说这个倒是没什么意思,不过我是真的希望你可以好好对待你身边每一个女子,不管你爱她们与否。”   宋千里注视清昭半响:“好……我答应你。你先离开,我一个人静一静。”   清昭点点头,慢慢离开。   走到外面,沈倩看见清昭一身轻松的样子便知她是已经和宋千里说明白了,于是道:“还好吧?”   “嗯。”清昭点了点头。   “千里没出来么?”柴媛往里面看了看,叹气,“看来我该等他了。”   “进来坐坐吧。”清昭笑道,“你们一路奔波,也累了吧。”   柴媛看了眼清昭,笑着点点头:“嗯!”   清昭和宋千里那副样子,其实很多事不言而喻,但柴媛看起来一点也不介意。   不管她是不是装的,清昭都颇为欣赏她,于是两人也谈了起来。   “啊,我是知道你和千里的关系的。”柴媛笑道,“他来之前就和我说了,他想要带我来看以后会成为他妻子的女子,他说,他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就是那个女子了。他带我来看,恐怕也是为了让我明白你对他的重要性,让我不要想着超过你什么的。”   “你看起来并不介意。”清昭也笑了笑。   “当然啦,你看起来就是不喜欢他的样子。而且……我又不喜欢宋千里,干啥要生气?我爹让我嫁人,我就嫁人,对方如何,其实也没多大关系。”柴媛伸了个懒腰,“反正啊……也差不多。”   清昭笑了笑:“你倒是爽快。”   柴媛嘿然一笑,并不再说话。   101.缓归   既然清昭已经说的那么清楚了,宋千里也不可能再死皮赖脸地留着了,何况他现在一看到清昭就忍不住难过,也不愿待着,因此第二天就走了。   楚流鸿叹息:“千里就是傻点儿。”   宋千里苦笑着还嘴:“彼此彼此。”然后叹着气看了清昭一眼,带着柴媛慢慢离开了。   柴媛笑着对清昭挥了挥手便也跟着宋千里离开了。   清昭看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些感叹,当初谁能料想到今日清昭和宋千里会变成今日这种局面。   但是恰恰,也只能是这种局面……   ++++++++++++++++++++++++++++   这日子一天天过去,清昭托腮看着太阳升太阳落,等着林天阔来接她。   其实按道理来说,新婚夫妇结婚前一段时间是不能见面的,但是清昭觉着,林天阔本就不是个容易被世俗礼教束缚的人,所以大抵会亲自来接她。   结果……林天阔自己却没有来,而是让人带着蛮大的队伍来了,虽然很正式,但是没有看见想要见到的人,清昭也不算太开心,相反还有些恹恹的。   沈倩哪里不知她的心思,笑道:“林天阔就算再想和你见面,也不能真的不管礼教啊。别的事他或许不同常人,但大婚之事……怕是如他,也不敢逾越。何况,还有画桥那一层因素在……”   清昭大悟:林天阔这也是太在乎这婚事呢!   于是一扫先前的不痛快,欢喜地和楚风沈倩等人一起上了轿。   上了轿之后她托着下巴想,自己的心情什么时候可以这样被别人左右呢……这样不好,不好。   同去的还有一个小茶,算是带去的丫鬟,而且清昭也的确习惯了小茶的照应。   行至中途休息的时候,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悄悄给清昭塞了一张纸条,那人还顺便悄声道:“我是林二少爷的仆人,名唤小当。”   清昭欣喜地打开,见是林天阔飘逸的字体: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清昭愣了半天,然后捂着那纸张咧开嘴笑了,也全然忘记了开始自己想不能够被林天阔左右情绪的事。   这个典故,怕是并不稀奇了。   宋人的笔记和明人周楫的拟话本小说《西湖二集》里均有记载此典故。吴王妃每年以寒食节必归临安,钱鏐甚为想念。一年春天王妃未归,至春色将老,陌上花已发。钱鏐写信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清昭看了眼外面,虽然现在不是春天,但盛夏时节,倒是真有许多不知名的乡间小花茂密的盛开着,一片姹紫嫣红,分外美丽。   他也是想着她的。   清昭微微一笑,闭上眼睛,道:“休息够了罢?快些启程吧。”   ++++++++++++++++++++++++++++++   纵然清昭心急如焚,但是毕竟古代又没飞机又没火车,只能靠马车,而且还要适时歇息,清昭头一次有了想有双翅膀的想法。   终于,这队伍于几日后到达了京城。   到了京城之后,队伍就徒然缩减,看上去迎接清昭的人并不多。   沈倩楚风清昭心中都有素,也没说什么,被留下的一行人送去了一间看起来不甚起眼的屋子。   那屋子从外看来,朴素至极,虽然看似挺大,但装修什么的,都很普通,甚至有些破败的感觉。   可是一进去,那感觉就大不相同了。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南方的美丽景色居然都还原在那间屋子里。   清昭知道林天阔是怕她想念以前的故居,所以特意这样弄的。   她微笑着继续看,她自己的房间居然和原本无什么大的差别,只是装潢和配备的东西都更加豪华了。   林天阔进她房间只有一次——就是那次宋沐和江浩则想害她而被林天阔阻止那一次。   想不到,他却能原本的让人布置出来。   一心一意为她,却又要防着被有心人知道,林天阔想必也很累吧……清昭坐在床上,皱了皱眉——这楚画桥是必须要除掉啦,起码也不能让她再这么得势了,不然以后她和林天阔还得这么藏着掖着的,像什么?   且不说她委屈不委屈,但是林天阔,怕就够受了。   现如今一切正好,清昭也不再多想楚画桥之事,让小茶帮着梳洗了一番,又和沈倩到处在这屋子里看了看,就又一批下人被送了进来。   清昭一个个看了,似乎都是些伶俐的人,挺不错的,想来也该是林天阔安排的。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甚至每一个下人,都是林天阔费心安排的。想到这里,清昭便又无端生出一股开心。   就这样到了夜间,清昭正准备入睡,却听见有人敲她的门。   清昭心中明了,能在这时候来的是谁。   她带笑开门,果然——是林天阔。   清昭掩嘴:“好个轻薄子,白日不登堂,晚上来入房?”   林天阔嘴角也忍不住上扬:“哎,恨只恨身随心动,不能自已。”   纵然是调笑之语,但其中有几分真心,两人都是非常明白的,于是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进了清昭的房间,清昭道:“这样不好~过门前夕是不该见面的,何况还是晚上?”   林天阔道:“我倒也是想白日来啊,只是白日要安排的事情很多,按规矩又不能来,只好挑在晚上了。”   清昭挑眉:“你不要告诉我,你以后夜夜都要来?那我可不会开门啊……”   林天阔摇头:“我今日来只是因为多日没见,实在想念,以后便会尽量遵守规矩……”   清昭微笑着忽略他那句“尽量”,笑道:“好了好了,说正经的吧。”   林天阔露出诧异的神色:“我刚刚同你说的,都是正经的呀。”   清昭道:“我是问你婚事呢!你少装傻!”   林天阔笑了笑:“婚事一切都有我,你就不必操心了。”   清昭有些忐忑地道:“林家毕竟是林家,你爹爹哥哥他们不会不开心么?”   林天阔道:“皇上的圣旨,我爹又如何?至于我哥,他更是毫不在乎的。若要说有什么不好之处,怕就是你那个糊涂姐姐了。”   清昭道:“哎……天阔,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能怪我心狠啊。”   林天阔颇有兴致地道:“清昭姑娘但说无妨。”   “没正经的……”清昭嗔怪道,脸上却露出甜蜜,“我想要和烟柳好好商量一番如何除掉画桥——注意,是除掉。”   林天阔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道:“不除掉又怎样?做事不干净怕是会留后患的。对于她,你本来就已经是太心软了。”   清昭道:“也是……嗯,等我们成亲之后,寻个日子我进宫一趟。”   林天阔点头:“你嫁给我之后,也是有名号的人,何况宁妃是你姐姐,要进宫倒是不难,只是若你进宫,怕是慧妃也会知道,生出变数。倒不如等慧妃在因孩子不能出宫之时让宁妃出宫,和你商讨。”   清昭点点头:“啊,不错的主意,果然是无奸不商。”   林天阔摇头叹息:“夫人这句话,真真戳中我的心窝。”   清昭哈哈大笑:“好啦好啦,帮你揉揉。”然后伸手在他胸口随意点了点,“好点没?”   林天阔微笑:“若是次次都如此,那夫人大可没事就伤我的心啦。”   清昭道:“你这人……怎么就叫我夫人了?”   林天阔道:“那好吧,我不叫你夫人了。”   然后话锋一转:“娘子。”   清昭面上一红:“也罢,我怎么也说不过你。随你叫吧。”   林天阔笑吟吟的道:“我也更加喜欢夫人这个称呼一点。”   清昭本来装严肃地看着他,半响自己破功,掩着嘴巴笑起来。   林天阔也微微一笑,缓缓伸手揽住清昭:“你总算回来了。”   动作自然,语气温柔。   清昭和林天阔从未有逾越的动作,这么亲密算是头一回,清昭于是不争气的红了红脸:“说什么呢,才分开一个多月吧。”   林天阔叹息:“好无情的夫人啊。”   清昭忍不住笑了笑,道:“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不过我也觉得……这一个多月委实有些长。”   林天阔听罢,把清昭移开一些,看着她道:“如此,那我们便约定,以后再不分开这么长的时间了。”   清昭愣了愣,林天阔倒很少这么认真的说话呢,但是他的认真更凸显了他的真挚,于是清昭也心生温暖,点头:“嗯!”   过了一会,两人又如小别过后的夫妇般说了些话,然后林天阔便要离开了。   清昭也知恐怕他这一走,的确要等到成亲之时才能再见了,所以也算是依依不舍,但也不知该说什么,只主动抱了抱林天阔:“我等你。”   林天阔嘴角绽开笑容:“嗯。”   然后林天阔慢慢的离开了。   清昭目送他离开,心中满是不舍,等到他的身影再也瞧见不了了,才躺回床上。   可是上了床,却也睡不着,睁开眼睛是那人,闭上眼睛还是那人。   ——如果时间过得再快一些就好了。   102.前夕   清昭真心觉得,等待的日子总是格外漫长。就像当初等林天阔来接她,现在的她,正等待着皇上定下的那日期,等待着大婚那日的到来。   当初还好,因为起码知道林天阔离自己太远所以不好见面,可是现在林天阔分明离自己算很近,她却都无法见到……   不过好在离婚期越近,需要忙碌的事就越多,定聘,送礼……这样重要的环节,都是无法忽视的。而且借着这些机会,清昭亦可以和林天阔远远的打个照面,两人不需言谈,只一个眼神,其实也可以明白对方心里的想法。   林霞和江浸月都知道了清昭的事,都纷纷跑来和清昭聊天,尤其是江浸月,她因为期待着和楚流鸿的婚礼,所以一有什么事她就跑来,说是帮清昭打个帮手,其实也是来自个学习。   至于林霞,她倒是无所谓,反正她和江浩则的婚事嘛,两人都不是那么上心,估计连规矩都不咋讲,她于是是纯粹来看热闹的……   不过她看着清昭,倒也颇为满意地道:“想不到你和我哥竟有这么一出,昔日我在时,你们藏得可真好呀!不过也好,我挺喜欢你的,你当我嫂子我也算放心……你别看我哥那样,他可是个很好的男人呢!”   清昭只有笑着说是。   流鸿偶尔也来看清昭,对她也颇为不舍,不过后来渐渐演变成楚流鸿和江浸月两人相会的时候了——因为楚流鸿忙着武馆的事,也没住在江家了,而且他怕自己看见了江浸月又忍不住跟着她回去了,所以很久没和她见面,一日在这里遇见了她,两人便越好以后没几日在这里见一次,这样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江浸月只能摇头,对清昭说:“你哥这人啊……”   清昭道:“他也是心心念念为了你。”   江浸月苦笑,但那笑中,也的确有些甜蜜。   林天阔送来的礼自是贵重非常,很多清昭见都没见过的东西,让楚风和沈倩也吃了一惊,不过也因此很欢喜。这证明林天阔果然是很看重清昭啊,而且礼单上都没写清的——原因是啥,大家心里都有素啦。   女方家中也该回礼,但是通常回的都是有心意而不大贵重的东西。清昭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自己绣对鸳鸯给林天阔。沈倩听她这么说,先是愣了愣,然后笑着说好。   清昭没怎么绣过东西,何况时日无多,她绣鸳鸯绣的分外辛苦,但心中也是甜蜜,最终终于让人送给了林天阔。   一同送去的还有一副字联,是清昭自己写的: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这是汉朝时的典故了,清昭也问过别人,确定了大家都知道卓文君和司马相如之事,所以便放心地用了,以免让林天阔疑惑,毕竟当初她说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林天阔就已有所感叹。   那礼物送出去没多久,林天阔便回了一首诗,不是他自己写的,而是因为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故事而产生的诗,《望江亭》:   当炉楚女艳如花,不记琴心未有涯。   负却今宵花底约,卿须怜我尚无家。   这诗看似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每句句首四字连起来便为:“当不负卿”   而且林天阔将“卓女”改为“楚女”,便是真切地直指清昭了。   清昭拿到诗,笑了许久。   日子一天天过,因着清昭和林天阔两人的谨慎,也没出什么乱子,就这样安安全全的到了清昭期待的那一天的前夜……   ++++++++++++++++++++++++++++   沈倩拉着清昭坐在她房里,道:“清昭,明日便是吉日,你就要成为别人的妻了……”   语气中满是不舍。   清昭拉了拉沈倩的手:“清昭依旧是娘的女儿。”   沈倩叹了口气:“世俗女子在室,自处以客,而母亦客之。*纵然你这样说,终究是有些改变的。”   清昭笑道:“娘,何必这么说呢?就好像您是爹的妻子,亦是我的娘一样,人未必不可以有几种毫不冲突的身份。我和天阔成亲之后,依旧会想法子常回家看您。”   沈倩道:“你心里记着娘,偶尔可以回来看我就行啦。常回家倒不至于。”   清昭笑了笑,并不说话。   沈倩想了想,道:“哎,说正经事……喏,你自个先看看。”沈倩说着,递给清昭一本书。   清昭看见那书封皮有些破旧,似乎是有些年头的书了,于是愣了愣才接过,接过一翻开,她就傻眼了。   ……这,这居然是一本春宫图册!   这里面记载着许多的姿势,还有详细的注明,尤其哪个姿势容易受孕是大大标明的……而且,这春宫图的人物比例未免失调太严重了吧?!   见清昭神色有异,认为她是害羞的沈倩微笑道:“你不用这个表情,你明儿(就要出)嫁,就该洞房,这事自然是要懂得的……当年我没有在我出嫁前随便塞了一本给我,我一个人看了很久才确定自己明白一些,然后我就留着它……画桥和烟柳在宫中都有嬷嬷教导,这书是用不上,所以我就给你看啦。”   清昭结巴道:“这,这个……”   沈倩道:“哈,看你,紧张成什么样。”   其实,清昭倒不是紧张……   毕竟嘛,清昭两世为人,虽然和张乐做过的次数少之又少,但是毕竟是懂得的,而且她好歹也是看过一些书的,怎可能真的害羞到紧张的地步?   说来说去,主要是因为两个原因……   一,想到明日要和林天阔那什么,她就有些紧张,这该是人之常情吧……毕竟她穿越到楚清昭的身子上很久了,也习惯了当一个孩子,现在楚清昭才多大啊,顶多是个中学生吧?这……哎。   二,这春宫图,太丑了啊……!   清昭有些无力的看着上面的人,想,难怪古代人留下的画像都蛮丑,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尤其那些帝王,哪个书上描写不是“器宇轩昂”“不可一世”“英俊潇洒”……但是看画像就觉得颇为猥琐……想来都是因为人物严重失真的原因吧……   沈倩道:“好啦,你别紧张,你先看看,一会我再和你说说。”   清昭总不能跟她说哎呀你走吧我都明白的,于是只好点头,然后默默的看起那丑飞了的春宫图……   然后沈倩又跟她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其中沈倩有一句话让清昭颇为在意。   “那林二少爷我不大清楚,但是我觉着他应该已经和开苞丫鬟行过房事吧,所以你也不需太紧张,男方不是第一次的话,便会容易很多。”   这是沈倩的原话。   却也让清昭苦思很久。   她记得,张乐以前和她第一次的时候,张乐也是第一次,两个人都不懂,的确很辛苦,尤其是她,痛的都想把张乐踢下床了,也因此她对这方面蛮介意,有时候都有些躲张乐,也不知这是不是张乐后来想找过女人的原因。   当然啦,张乐如何,清昭是不愿管的,她比较在意的是——林天阔真的已经和别的女人……那个了么?   古代男子,尤其是那种少爷型的人物,通常都有开苞丫鬟会在其十三十四岁的时候帮其开苞,让男子明白如何行房事……按理说,林天阔这身家的人,恐怕也的确是有,虽然明白这是规矩,但清昭心中那是相当的——不满……   虽然有可能林天阔是怕她痛,但是她宁愿痛啊……   想了半天,她恍然发现一个问题——大婚前夕她不紧张明天的婚事,想这些东西干啥?!   清昭把被子往脸上一蒙,鼓着嘴,半天才睡着。   然后她做了个梦,梦中她因为开苞丫鬟的事不肯理林天阔,林天阔就追着她说:“清昭,你听我说,我没和别人行过房事啊……”   然后……然后清昭居然就笑醒了……   醒来之后,清昭使劲眨巴眨巴眼睛之后才确定自己刚刚是在做梦然后现在刚醒,于是她羞得再次把脸埋进被子里……   不过这回倒睡不着了。   她脑子里不停地回放自己从前的事,和宋千里的,和沈倩的,和烟柳画桥的,甚至赵素月,赵丹枫……想到这里,清昭一惊——赵丹枫不知沈倩有没有找到?   不过马上她就把这个想法抛在脑后了,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显然是婚事啊……   翻来覆去一晚,第二日沈倩来叫清昭的时候,不意外的看见了清昭眼下淡淡的黑眼圈。   “你呀……”沈倩帮清昭整理着衣服,“看看,是不是一宿没睡?”   清昭摇了摇头:“还是睡了会的……”   沈倩无奈地道:“哎……这也是正常的,你要是丝毫不紧张,那才奇怪呢。”   吉时比较晚,所以清昭尚有时间补眠,但是她还是睡不着,因为……她在想,说是吉时,其实吉时都再晚上吧?因为,行过拜堂礼之后,要入洞房啊……总不能白天就XXOO吧?   想完之后,清昭有点绝望了——她怎么一直都往这方面想?!   清昭欲哭无泪了……   103.大婚(上)   清昭一直纠结着,直到临近吉时的时候。   沈倩和喜婆进了清昭的房间,开始帮清昭打点。   喜服是喜婆带来的,喜婆展开喜服,拿出凤冠之后,清昭就傻了。   这里的女子结婚所带,皆为豪华之服,尤其当男方家庭比较显赫之时,更是凤冠霞帔满身,不知有多好看。   只是……清昭愣愣地看着那顶凤冠,心中连连叫苦,这凤冠未免太大了吧?!而且有许多珍珠啊什么的,看起来,格外的重啊……   喜婆见清昭有些愣神的样子,捂嘴笑道:“楚姑娘怎么了?哎呀,老实说,这等贵重的凤冠,我也的确是第一次瞧见呢。”   言辞中似乎颇为羡慕,清昭只好笑了笑:“是哦……”   至于那霞帔,则是红艳艳的,仿佛可以滴出血来,分外耀眼。   沈倩把喜婆打发出去,拿起一把红色的梳子,开始帮清昭梳头。   清昭想到当日沈倩说,怕是不能让自己亲自帮清昭梳头之事,不觉一笑。   沈倩也想到了,于是道:“清昭,你福气好,娘真开心。”   清昭对她一笑,不再说话。   沈倩拿着那把红色的梳子,摸着清昭乌黑亮丽的长发,细细地用梳子梳下,嘴里念叨着: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一下一下,一句一句,尽是母亲对女儿的不舍与祝福。   清昭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淡定面对婚事的,但沈倩这样一弄,她不自觉眼中也有了些泪,至于沈倩,则早已是泪湿脸庞了。   见清昭隐隐要哭,沈倩连忙道:“清昭,你要记着,你脸上有妆,不可以哭。”   清昭愣了愣。   沈倩一笑:“这便是娘最后可以教你的。你从前不爱多加打扮,常常素颜,这并没什么,但是为人妇之后,记得要给自己抹上脂粉,这既能让你丈夫看见你的美,更可以提醒自己,不可以哭,不然,那些妆就会糊掉了。”   沈倩这么一说,清昭才注意到,昔日常常打扮得体的沈倩今日却是素颜,露出了平日遮盖住的一些皱纹,竟有些苍老的意味。   清昭觉得眼睛更加的酸疼了,但是还是忍住,点点头:“嗯!”   沈倩这么说,意图很明显,她想让清昭明白,因为是女人,所以要懂得露出自己最美的一面,绑住丈夫的心。而因为是女人,所以其实,往往要更加懂得坚强。   ……这都是沈倩用自身的经验得出的结论,如今,却要全全教与清昭了。   沈倩微微一笑,等清昭的眼眶不再红红的时候,她叫来喜婆,让她一起把帮清昭穿衣戴帽。   清昭在沈倩和喜婆的帮助下穿好了衣服,戴好了凤冠,果然如她所想,不管是凤冠还是霞帔,都格外的重,让她连抬头走路亦有些吃力。   外边的锣鼓声和爆竹声早已响起,林天阔已经领着迎亲队伍来临了。   花轿落地的时候,林天阔就进了门,向楚风和沈倩行礼,然后再向楚家的牌位行礼,如此这般,方才再出门等待着清昭。   清昭被红盖头遮住脸,是看不清路的,只能让喜婆扶着走,沈倩也在旁边扶着她,越往前走,那声响便越大,清昭还听见了楚风,楚流鸿,江浸月,林霞等人的声音,甚至还有……宋千里的?但无论如何,清昭只是微微一笑,接着向前。   她明白,林天阔就在前方等待着她。   期待而害羞的心情,是如此陌生,却也逐渐盈满清昭的心房。   被搀扶着上了轿子,清昭坐在里面,听见外边响起喜婆的喊声:“新郎新娘长久同行~!”   然后花轿就被抬起,锣鼓之声再次响起,爆竹也噼里啪啦的响开来,清昭坐在花轿里,轻轻地揉着自己的脖子——她的心里是甜的,虽然也有对沈倩和楚风的不舍,但是毕竟以后不是见不到面。   而她的脖子,则是酸的……   林天阔估计是有所挑选,走的路不算长,所以清昭也蛮快就得以解放,然后林天阔站在了清昭的轿子前,拱起手延请清昭下轿,清昭有些昏呼呼地把手搭在了林天阔的手上,然后被他带着下轿,接着,周围便是一片嘈杂。   清昭头被压的昏昏沉沉,坐轿子更是坐的想吐,被拉下轿子之后基本啥都听不清楚了,就被林天阔牵引着拜了这里拜那里,隐约听见颇为俗气的台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最后,则是一声高昂的:送入洞房~~!   清昭听见这四个字,居然猛的一顿,有些清醒过来。   林天阔察觉到她的异样(,但只是)一笑,让喜婆带着清昭去新房里“坐时辰”,自个则(招呼客)人了。   清昭被喜婆带着回了房,喜婆善解人意的把凤冠帮忙摘下,然后再给清昭盖上红盖头,喜滋滋的让清昭坐着,自己也跑出去讨酒吃了。   清昭坐在床上,心中忐忑而甜蜜,半响,她偷偷掀起红盖头,四处打量,见的确没有人,便调整坐姿,不再正襟危坐,而是用比较舒服的方式坐好,然后脑海中竟逐渐出现了昨晚那个人物比例失调的春宫图……   若是有镜子,清昭大抵可以看见此刻她的脸红的简直像那盖头了。   ++++++++++++++++++++++++++++++++++++++   那边厢清昭脸红红,这边厢,林天阔心中思念着清昭,又装出不胜酒力的模样,准备溜走。   谁料一个人抓住林天阔:“哎,不胜酒力也不行!婚礼嘛,就是要热闹些,新郎醉了,一会闹洞房都比较有意思!”   林天阔打量了那人几眼,发现是略有交情的一个人,苦笑道:“你就饶过我吧。”   清昭那闷骚的性子,光是听见要洞房就那样了,如果这群人去闹洞房……   林天阔有点不敢想象。   林定涛叹气:“天阔看来今天是要受苦了。”   楚纱眼珠子一转,并不言语,喝了两口酒,然后连连咳嗽:“呜呜……”   林定涛愣了愣,道:“哎呀!你身子不好,又没什么酒量,喝什么酒呢?!”   楚纱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今日喜庆嘛……”然后扶着脑袋道,“哎,我不行了……”   林定涛刚想说什么,林天阔眼睛就一亮,看了眼林定涛道:“大哥啊,我看二嫂似乎不大行了,正好我送她一程,大哥您就帮我在这里照顾大家吧,啊?”   林定涛怔了怔,苦笑道:“你这人!借着这个机会想溜走,还把酒都推给我么?也罢也罢,你新婚,春宵苦短,你自是舍不得浪费的……”然后笑道,“去吧。”   林天阔笑着道了一声多谢,然后对众人行礼请辞,其他人见林定涛也帮着林天阔,加上楚纱的身子的确是出了名的弱,也只好大呼不过瘾的纷纷答应了。   林天阔如愿以偿,笑着往前走去——至于楚纱,他基本是忘记了的……他连楚纱都没扶……   楚纱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忽然“哎哟”一声,才让林天阔想起还有这么个人跟在自己身后,于是上前道:“啊,二嫂,真是不好意思。”   他这么一道歉,却让楚纱更是恨得牙痒痒,但表面也只装出喝醉了样子:“唔,我刚刚不知踢到什么……”   林天阔扶了她一把:“二嫂你屋子快到了,我帮你叫你的丫鬟过来罢。”   楚纱赶紧顺势往林天阔怀里一倒:“天阔……我,我喜欢你……”   气氛一滞。   林天阔原本因为今日大婚,心情不知有多好,故而眼中笑意盈盈,听了楚纱的话,那笑意却瞬间褪下,只余冰冷:“二嫂,你醉了。”   “我是醉了,不然我怎么敢这样说……”楚纱双眼含泪地看着林天阔,柔声道。   林天阔冷笑一声:“纱姨娘,做人要懂得分寸!”   他改了称呼,便是毫不留情的回绝,楚纱一愣。   不等楚纱再做出反应,林天阔忽然松手,让楚纱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楚纱痛呼一声,还来不及嘤嘤哭泣,却听的林天阔用冰冷至极的声音说:“纱姨娘,清昭心软,你是她表姐,她恐怕不愿你有大事。我今次就饶过你一回,倘若你以后还是不知好歹不懂进退,说出这等胡言妄语,那休怪我直接把事情告诉大哥了。”   他向来言笑晏晏温文如玉,哪里有这么冷酷的时刻,楚纱吓的连痛也忘记了,只连连道:“天阔……啊不,林二少爷,我以后不会的!求你千万别……!”   林天阔冷冷一笑:“只要你安分些,不再胡言乱语,也不要对清昭做什么有害之事,我自然不会如何。”   说罢,竟是毫不理会她,转身挥袖而去。   楚纱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昔日,她总觉得林天阔很潇洒,而林天阔也的确很洒脱,只是她尚且没有想到,那潇洒用到她身上,却成了不折不扣的绝情。   她就这样呆坐许久,她又不敢叫人来,可是又怕万一有人来到看她这样子会生出事来,于是只好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回了房间。   104.大婚(下)   林天阔甩掉楚纱之后,便径自去了新房。   才打开新房之门,便见一片红艳的景象,分外喜庆。   而清昭身着霞帔,看起来颇为紧张地坐在床上。   林天阔微微一笑,缓步向前。   听见林天阔的脚步声,清昭有些紧张地抓了抓衣服,林天阔瞧见了她细微的动作,并不言语,伸手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一掀开,便发现今日的清昭,格外美丽。   其实自古以来都是如此,结婚时的女子,用最细致的手笔打扮自己,穿上最豪华的衣服,有最好的心情……这样如何能不从内至外的绽放开美丽呢?   清昭低着头,只微微抬眼看了眼林天阔。   林天阔并不再有所动作,只转身取过合卺酒,递给清昭一杯,自己手中拿着一杯,然后轻轻坐到清昭身边,挽过清昭的手。   清昭知道这该喝交杯酒了,于是也任他挽过自己的手,然后就着这姿势喝下了自己手中的酒。   才喝一点,林天阔忽然道:“你喝不得酒,抿一口便是了。”   清昭愣了愣,才想起自己“酒后吐真言”之事,于是放下酒杯,然后疑惑地道:“你,你怎么知道……?”   林天阔笑道:“你记得你那根簪子的事么?”   他指的自然是清昭遗落在他那里的簪子,后来因此清昭还以为他有夫人了呢。   “自然记得。”清昭点头。   “嗯,那你就该想到啦,那日你喝醉,倒在院中石桌上。我当时还不知你喝完酒有这个毛病,就上前想让你别待在外面吹风,结果你居然什么都回答。最后簪子还勾在了我的袖子上。”林天阔想起当日之事,颇为感叹。   清昭一赧:“你,你当时都问了什么?”   林天阔道:“你说你讨厌小老婆,更不喜欢当小老婆,最不喜欢有小老婆的男人。还说,如果世上的男人都有小老婆了,你就出家。”   清昭道:“我本来就是这样想的……”   林天阔道:“我知道。”   “你就问了这些?”清昭怀疑地打量着林天阔,她总觉得那么好的机会,林天阔不可能就问那么点事。   林天阔想了想,道:“我还问了你,那个手套凉鞋什么的,都是你想出来的。那么你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只是无意?”   清昭听了,眼睛瞬间睁大:“我,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天啊,她没告诉林天阔说自己是穿越来的吧?如果是这样……囧啊!   林天阔见她有些慌乱的样子,微微一笑道:“我不告诉你。”   清昭欲哭无泪:“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林天阔却不再言语。   其实林天阔已经回答了啊,当日清昭就是这样回答他的,只是林天阔这样说,的确很像他故意隐瞒清昭,让清昭心中七上八下的,颇为着急,还不知道被人耍了……   林天阔本来看着清昭有些着急的样子觉得挺有趣,但是过了一会清昭还心神不定的,于是林天阔叹气:“瞧你,这么愁做什么?告诉你吧,你当时就是这么回答我的。”   “……啊?”清昭愣了愣。   “嗯,你当日就是回答我‘我不告诉你’的。”林天阔笑道。   “你这人……”清昭松了一口气,然后咬牙看着林天阔,“居然耍着我玩……!”   说罢,就对着手哈了口气,然后往林天阔身上伸去,对他好一阵挠痒痒:“你以后不许骗我了!”   林天阔笑着躲开:“好了,只是为何你这么紧张?”   清昭皱了皱眉,有些为难的说:“这些事也许我总归是要告诉你的,但是天阔请给我时间……”   林天阔抚平清昭眉间的褶皱,道:“不必担忧,我可以等。”   清昭释怀了,笑着点点头:“天阔,多谢你。”   林天阔微微一笑:“谢就不必说了,只是……你的手……是不是该拿开了?”   清昭一愣,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放在林天阔的腰间!   赶紧把手缩回来,清昭的头低下来:“……你怎么不早些提醒我?”   林天阔苦笑道:“我这不是和你说话么……而且说回来,吃亏的人是我呀,怎么你一副被吃豆腐的表情。”   清昭惊讶地抬头,看着林天阔的笑脸——哇,林天阔你也太无耻了吧……   于是她道:“好好好,算我吃你豆腐……那你吃回来?”   说完之后,她就后悔了……   结果林天阔狡黠一笑:“夫人既然开口,那我便不客气了……”   说着,轻轻靠上来。   清昭红着脸,什么她开口了,明明是林天阔设了套让她跳进去……   但是其实林天阔从开头便一直在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就是(为了不)让她太紧张吧?林天阔如此贴心,实在是难得。   而且这毕竟是两人的洞房之夜,清昭心中虽然害羞,但是总的来说,还是有些期待的……她何必要一直躲躲藏藏呢?   想到这一层,清昭心中放松,也不再躲避,抬起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听见清昭应了,林天阔微微一笑,伸手挨上清昭腰间的腰带,然后慢慢解开,动作极为轻柔,仿佛怕让清昭受到惊吓。   清昭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林天阔见她这样子,先停了手,然后把清昭头上的发簪全部解下,任清昭的青丝流泻而下。   清昭张开眼睛,愣了愣。   林天阔只带笑用手穿过清昭的黑发,然后俯身闻了闻:“暗香盈盈。”   他这么做明明是正常不过的行为,但是却让清昭反而觉得很让人害羞,于是她推了推他:“你,你做什么……”   林天阔揽过清昭,亲了亲她的黑发,然后是额头,接着是眼睑……   极度温柔的亲吻,带着无尽的爱意。   清昭忍不住微微一笑,放松下来,也伸手慢慢环住林天阔的腰。   仿佛受到鼓励,林天阔接着向下,然后,停在清昭的双唇上。   清昭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气息。   林天阔用舌尖细细的勾勒着清昭的唇角,然后用带些情说:“乖,把嘴巴张开。”   或许是因为那声音里有了特殊的感情,于清昭听起来,更显蛊惑,她也情不自禁地慢慢张开嘴,让林天阔的舌头在她的口腔内攻城略地……   渐渐的,清昭被吻得气息有些繁乱,双眼也渐渐迷离,甚至主动献出自己尚且稚嫩的粉舌……   而林天阔的手也开始不安分的在清昭身上游走,慢慢地一件件解开她的衣裳,嘴唇也逐渐下移,细心地啃咬起清昭白皙的颈脖,并且有逐渐向下的趋势……   清昭缓过神,推了推林天阔:“你……”   结果一个“你”字才出口,清昭就住了嘴,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是前所未有的奇怪,有一点沙哑的感觉,格外的诱惑……   林天阔也听见了,他抬头吻了吻清昭的鼻尖:“我什么?”   看起来他很淡定,但是清昭也察觉到了他声音的改变以及他额头上细细的汗珠,清昭微微叹息,不再说什么,也主动伸手开始帮林天阔解开他衣服上的扣子,拉开他的腰带……   林天阔眸色变深,更加动情地亲吻起清昭。   终于两人衣衫褪尽,清昭低声道:“被子……”   林天阔愣了愣,不禁莞尔一笑,然后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视线徒然变黑暗,一切的动作,便只能凭借本能。   林天阔忽然伸手从外边拿了一样东西进来,道:“差点忘记放落红布了……”   清昭赧然,并不说话。   清昭是初次,林天阔的动作越到后面变越轻柔,不过他似乎也有些紧张,一开始竟然试了两次都没找对地方,疼的清昭连连喊叫,于是林天阔的动作更加放慢,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始寻找,半晌终于进入。   一进入,清昭更是疼的大呼一声,林天阔居然也就忍住了,一动不动等着清昭逐渐适应。   清昭感觉到居然有汗水滴落在自己的脸上,想到林天阔定然十分辛苦。看开始他三番两次没有进入,肯定也是第一次,而他居然能为清昭做到这种地步,于是清昭伸手揽住林天阔的脖子:“天阔,可以了……”   话音未落,林天阔便开始动作起来,开始尚且顾虑着清昭是初次,非常的缓慢,逐渐清昭自己也难耐地发出哼哼声,于是林天阔便抛开顾忌,越发勇猛的一次次贯穿清昭……   清昭咬着唇努力让那些声音不要泄露,她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前世和张乐XXOO的时候,她都并没有这么动情,而这次居然都快发出声音了,实在是……   林天阔注意到清昭这个动作,于是俯下身子亲吻清昭的唇,用舌头将她的牙齿撬开:“会伤着自己的。”   清昭哼唧了两声。   林天阔笑了笑:“不用怕……我喜欢听……”   这等言语,让清昭更加红脸,不过不等她害羞完,林天阔仿佛为了验证自己的确喜欢似的,动作幅度更加快,让清昭终于招架不住地哼出来了……   然后就是……   春宵一夜,巫山云雨……   翻云覆雨,笙箫不歇……   这一夜清昭只觉得沉沉浮浮,颇为累人……   105.请安   清昭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子有些软,使不上劲,再抬头一看,林某人早就醒了,正微笑看着她。   想到昨晚的事,清昭面色骤然转红,把头一缩眼一闭,准备继续装睡。   林天阔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清昭的额头:“起来啦,要清洗一番然后去向爹娘请安。”   林天阔这么一说,清昭才想起有这个规矩,于是慌忙张开眼:“你先起来!”   林天阔挑挑眉,并不拒绝,自己先大大方方的起来了,然后去了屏风挡住的地方洗了个澡,接着唤来几个丫鬟去把桶子里的水换了新的,然后让清昭下来。   期间清昭一直都是把头埋在被子里的。   林天阔坐在床边,笑着拍了拍被子里的人:“再不起来我就把你包起来了。”   清昭赶紧露出个头,然后说:“你先出去……”   林天阔却摇头:“昨晚什么没看到……我要帮你清洗。”   清昭大窘:“你,你帮我?!”   林天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的身子应该有些不适应吧?”   ……还不是因为昨晚某人一直……!   清昭咬唇瞪着那个罪魁祸首。   林天阔叹息一声:“清昭。你再这么看我……我怕……”   清昭赶紧闭眼。   林天阔笑着把清昭连同被子一起抱起来,然后轻柔地把她放进木桶里。清昭身体接触到暖暖的水之后,也有些放松,而且虽然她浑身赤裸,但是林天阔似乎只是很细心地帮她清洗,并无丝毫异样,仿佛两个人昨晚并不是洞房花烛,而是很多年的夫妻一样。   清昭愣了愣,也淡定许多,脸上带些潮红地任林天阔帮她清洗。   见清昭放松了,林天阔笑了笑,然后把清洗完毕的清昭从水里捞了出来,用干净的布匹包好,清昭说:“这个我自己来就好了!”   林天阔笑着点头。   因为已经是人妻了,清昭的衣服,装束统统都要改变,清昭拿着新的衣服,心中有些感慨,穿好之后,小茶进来了,见了清昭,笑着喊了一声:“二少奶奶。”   清昭在别人面前自是要摆出些样子的,她微微点头:“嗯,进来帮我梳头吧。”   全然不似在林天阔面前的赧然。   林天阔见了,似乎颇为满意清昭那样子只有自己可以看见,点了点头。   清昭瞥他一眼,不说话。   林天阔微笑。   小茶帮清昭梳的是颇为端庄的桃花髻,多为新婚少妇所用,看上去俏皮又有些初为人妇的优雅,很是适合。   清昭以前不爱化妆,因为这时毕竟化妆品中铅含量太高,老了皮肤就很差很差,越差呢,就越要抹脂粉,仿佛一个恶性循环。但是如今她不抹脂粉也不行啦,不过因为是新妇,所以淡妆即可,也挺好看的。   林天阔满意地打量了一遍清昭,然后道:“走吧。”   清昭点点头,跟在林天阔身后,向林家前堂走去。   开始因为头上蒙盖头的原因,她都没有好好看过这里,现在才发现,林家真的很大,跟楚家完全是两个概念,而往来的下人也非常多,不像楚家,基本大家都认得哪个下人是谁,就林家这个……估计除非贴身的,大家都互相不认识。   但是下人肯定是认识主子的,所以清昭一路就被喊着“二少奶奶”过来,她也只能保持着微笑。   林天阔回头,笑道:“不必如此的。摆你喜欢的表情便是。”   清昭道:“这怎么行?我好歹也是林家新近的媳妇,自然该懂事些。”   林天阔微微一笑:“你已经很懂事啦。”然后也不再劝清昭,带着她继续向前走。   到了前堂,清昭便立刻开始暗暗地打量坐在前堂中的每个人。   坐在首座的是一个坐的笔直的男子,有些年纪了,却依然很有气势,大抵是林宰相。   而坐在林宰相旁边的是一个面相和蔼的女子,应该就是继林天阔的娘以及害死林天阔娘的那个女儿之后的林宰相的第三个妻子,即林定涛与林霞的娘,赵氏。   她和罗氏沈倩颇为相像,大抵都是看似和蔼实则颇有心思的女子,不然也爬不到这个位置,她见了清昭,笑了笑。   然后是林定涛,林定涛旁边一个坐着的女子是他的大房周氏,至于楚纱则坐在林定涛的后面,不能与林定涛与周氏并排。   林霞还没有来。   清昭赶紧对着林宰相和赵氏行了个礼:“爹,娘。”   然后转向林定涛和周氏:“大哥,大嫂。”   还顺带对楚纱笑了笑。   不过她也注意到,楚纱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奇怪。清昭暗暗压在心底,没有说什么,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   林宰相点了点头:“不错。”   也不知他是指哪里不错,但是既然他开口说了不错,那便(不说什么)。赵氏也笑道:“皇上赐婚的,自然是好的。”   她未必不知林天阔说过什么,但此刻却装出一番毫不知情的模样,也的确很有演技。   那周氏也点头:“我看着她,觉得颇为舒服。”   清昭笑了笑:“大家谬赞了……”   赵氏掩嘴而笑:“小家碧玉就是谦虚些的,不必啦,以后都是一家人。”   林天阔笑了笑,道:“爹,娘,大哥大嫂。”   林宰相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点头道:“你以后要好好对待人家。”   其实林宰相心中自然还是认为林天阔并不喜欢清昭,他这么说只是客套一番让清昭知道。他何尝不明白清昭有两位姐姐在宫中,虽然开始皇帝赐婚竟是让她当妾使得他颇为不解,但是皇帝爱猜忌,若是他们对楚清昭连表面的功夫都不做,那就说不过去了。   林天阔点头:“我会的。”   林宰相也认为林天阔是信口说说,只点头便不再说话。   赵氏让下人上来,摆好碗筷就准备吃饭,这时林霞才打着哈欠进来了:“哎,爹娘,大哥二哥,你们又不等我!”   “女孩子家家的,天天睡到日上三竿,还要人等,成何体统?”林宰相皱眉。   林霞撇了撇嘴:“爹你还是这么严肃……反正我以后就算嫁去江家那些规矩也是可以不用守的嘛,何必起来那么早呢。”   赵氏皱眉:“真是胡闹。快来吃饭吧。”   林霞嘿嘿笑了笑,跑到清昭旁边来看了看清昭:“二嫂,结婚之后果然是不一样,人都漂亮很多。”   好歹她换了称呼,清昭笑了笑:“是么?”   清昭眼角却瞥见一旁楚纱听见了,咬牙不语。   她不动声色,继续和众人得体的交谈,就连吃饭和坐姿都有所注意,让林宰相等人都非常满意,虽然那满意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是也没人在乎。   楚纱吃饭吃到一半就说不舒服,柔柔弱弱的离开了,周氏作为姐姐,只笑着说让她注意身体就派下人送她走了,看起来并无对楚纱的不满,但事实如何,只有周氏自个心中明白。   林定涛道:“哎,纱儿的身子不知何时才好。”   周氏道:“定然会好的,相公不必太担心。”   林定涛道:“难为你照顾的事这么多,还要顾着纱儿。”   周氏笑了笑:“相公你在外边,岂不是更加劳累?都这么多年了,怎么如今忽然想到说这个?”   林定涛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见天阔和弟妹这样子,想到以前的事。”   赵氏笑道:“定涛,你还知道英儿苦啊?我看你一门心思都在后进来的那个身上。”   虽然语气是谈笑般的,但内容却的确是对林定涛的责怪,林定涛道:“哪有的事……”   周氏也赶紧说:“是啊,娘,我和定涛很好的。”   赵氏笑了笑道:“话不是这么说,人家身子不好,定涛的关注自然对人家多些。你劳苦劳累,却许久才得被想起一次,我这可是为你抱不平呢。”   周氏摇了摇头:“哪的话,我怎么会劳苦劳累……”   赵氏叹气:“你就是对自己太不好了。”   周氏和赵氏简直是一唱一和了,而林定涛却没有听出来,只是真的有些愧疚地道:“这么说……我还好像真有些忽略了英儿呢……哎,英儿,我对你和纱儿都是一样的,你是我的正妻,我对你自当更好,只是纱儿她常常生病,我不免多些关注,如今娘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个的疏忽……英儿你以后也要记得提醒我。”   周氏摇了摇头:“这事……怎么能提醒?”   就是嘛……清昭默默腹诽,丈夫的恩爱还要自己提醒,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林定涛道:“不是说让你提醒……只是你毕竟是女子,是我的妻子,以后累了,也要记得说,啊!”   周氏笑了笑:“嗯。”   林定涛抚了抚她的手,接着吃饭去了。   然后赵氏笑着看向清昭:“清昭啊,多吃些菜吧。”   清昭笑着点头:“多谢娘。”   事情至此,清昭也放心了,她两人的行为足以告诉清昭,她们都是讨厌小妾的,就算林定涛娶了楚纱,但是赵氏身为主母,还是站在周氏这边的,那清昭以后便可放心些,只要安分守己,加上林天阔又没有纳妾的意思,那她“一夫一妻”的想法,应该可以安顺视线了。   只不过……大户人家,事情颇多呀。   106.坦白   吃过饭,清昭被赵氏和周氏拉着说了会话,清昭本身也是惹人喜欢的安分性子,加上她有意流露乖巧的一面,让赵氏和周氏颇为喜欢,两人也并没有因为她家世不好以及楚纱的缘故而不喜欢她,对她态度和言行都颇好,让清昭很是舒心。   过了一会,林天阔便带清昭回房了。   清昭回到房中,舒了口气:“哎,还是和你单独一起的时候自在些。”   林天阔笑了笑,本想说其实清昭在外也不必那么拘谨,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毕竟清昭是真的很努力在扮演好一个好媳妇的角色,虽然他比较希望她轻松些,但清昭怎么说也是为了他以及他们两之后的幸福生活而努力,他如果那样说,难免会让清昭失望。   清昭看了眼林天阔,笑道:“放心,我并不觉得多累,人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林天阔笑着抱了抱清昭:“哎,能娶到清昭你,是我的福气。”   清昭甜甜一笑:“就知道说好听的……”然后她转身,认真地说,“天阔,刚刚楚纱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劲,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听清昭这么说,林天阔的眼神立刻就变了,他冷道:“她如何看你?”   清昭想了想说:“我也不大清楚,就是有点……埋怨?”   林天阔叹了口气:“那时候我已经劝诫过她了,不料……”   清昭推了推他:“究竟怎么回事?”   林天阔道:“说起来,我自己也觉得很莫名……”   然后林天阔就将新婚那晚楚纱所作之事告诉了清昭,清昭听完,惊讶许久,然后道:“这……这可太让我惊讶了……”   林天阔道:“嗯……”   清昭咬牙:“一是我没想到楚纱居然是这样的,看起来柔柔弱弱惹人怜爱,实际上却如此不安分不守妇道而且不要脸!二是……我没想到夫君你这么有魅力……”   林天阔不满地说:“原来我的魅力还没让你肯定么?”   清昭笑嘻嘻地道:“好啦,开玩笑的……”   林天阔也笑了笑,然后叹气:“她是你表姐,我觉得依着你那性子,肯定不希望她出事,所以也只警告了她,但是没想到她似乎还是没死心。”   清昭道:“她虽然是我表姐,但是我和她其实并无多少交情。而且,她干的又不是什么很容易原谅的事,而是勾引你诶!而且是你要娶我的当晚……她都不给我面子了,我还顾着她做什么?”   女子在这种问题上是不可能退让的。   林天阔若有所思地点头:“是我疏忽了……那你打算如何?”   清昭眼珠子转了转,想了想道:“我觉得,我们之间的相处还是蛮怪的……”   “哦?”林天阔挑眉,“怎么说?”   “你看啊,我和你是夫妻,结果你却在和我讨论怎么对付要插足的女人……哈哈,如果是别的男人,搞不好……”清昭笑道,显然是对林天阔的行为相当之满意。   林天阔道:“你这人眼底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又有点死心眼,若是我隐瞒什么,万一你哪天二话不说甩袖子走人,我怎么办?”   清昭不满地道:“我在你眼里就这德行?”然后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道,“我虽然是有点死心眼,也完全见不得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但是我还是会和你沟通的嘛,就算我要走,肯定也会和你先谈谈,很多误会就是因为没有沟通引起的。同样的,我有什么事也会跟你说,夫妻之间坦白,常沟通,才不会让有心人有机可趁,也不会生出误会。”   林天阔笑着摸了摸清昭的头:“我明白的,我就是随口说说呀。   不过你说的的确很对,其实我昨晚就想告诉你了,只是因为时间特殊,所以就延迟了,刚刚即便你不问我也会找机会告诉你。”   清昭笑着点了点头:“嗯。”   然后清昭斟酌了一下,道:“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林天阔好奇地问:“什么?”   清昭说:“就是宋千里的事……”   林天阔立刻摆出在乎的表情,细细看着清昭。   清昭道:“其实也不是大事吧……就是他在你派人来接我之前回来过一趟。他已经是状元啦,想必你肯定也知道的,他带着一个女子前来,还说什么妻子的位置是留给我的……我当然很严厉的拒绝他了。”   其实也不算严厉吧……   林天阔失笑道:“带着女人来……宋千里也的确是蛮有本事。”   然后他看向清昭:“宋千里和你的事我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不过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我不会在乎什么。”   清昭笑了笑:“也没说你会在乎什么啊,只是开始不是说好了要彼此坦白的么。”   林天阔点头:“嗯。”   相爱不能只凭一张嘴,但是不能没有那张嘴。   无论是说甜言蜜语,还是对彼此坦白,都必须靠两张嘴皮。   前者是调情之用,后者是必须之事,少一样都不算好。   清昭和林天阔就这样腻着了。   清昭道:“诶,你不用做生意啊?”   林天阔叹气:“我手下的人大婚或者有什么事都可以有休假的,难道我这个老板反而没的歇息?”   清昭不在意地道:“那是自然嘛,能者多劳呀。”   林天阔道:“偏偏,我可不是个能者。”   清昭笑着推他:“光你这嘴皮子,就是个大大的能者了。”   林天阔笑而不语,抱着她静坐了一会,然后道:“住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就离开吧。”   “离开?”清昭不解的回头看他,“去哪里?”   “自然是找个好地方,我们两独自生活啊。”林天阔笑了笑,“生活在这大屋子里,你累,我也不习惯,倒不如两个人出去,自由自在地过活,反正我的行为我爹也是限制不了的。”   清昭点头:“那我自然是愿意的!”   然后她叹了口气:“只是如果这样,画桥必然会知道,那她肯定会有所行动……说来说去,画桥似乎是目前最大的阻碍啊。”   林天阔点头:“这事情不得不做。”   清昭叹了口气。   +++++++++++++++++++++++++++++++++++++++++++   楚纱回到房中,心里愤愤难平,一想到刚刚林天阔看着楚清昭那副宠溺的样子,以及众人对楚清昭满意的模样,她的心头就升起一大把火焰,将她的理智烧光了。   “怎么会这样?!”她问空气,也问自己。   “若不是因为那道圣旨……!”她的手握紧成拳头,还想发泄地说些什么,却听见门被人敲响。   “纱姨娘,在么?”是下人小池的声音。   楚纱平了平声音:“在。”   小池道:“宫中有人来呢。”   楚纱愣了愣,宫中有人?   但她还是赶紧道:“让人进来。”   小池应了声是,便见一个穿着桃红衣服的小丫鬟,那小丫鬟非常的谨慎,四处瞧瞧确定没人之后才进来,然后迅速地关上了门。   “纱姨娘好。”那小丫鬟一进来就对着她行了个礼,颇为恭敬。   楚纱点了点头:“你是从宫中来的?我可不记得我有什么认识的人在宫中。”   那小丫鬟笑了笑,道:“奴婢叫莲香。纱姨娘您说您在宫中无认识的人,这话可是大错特错呢,您可有两个表姐妹在宫中呀。”   楚纱愣了愣,想起烟柳和画桥,不过她和她们两的交情比清昭还少,怎么,难道楚清昭知道了她对林天阔的心思,竟准备用妃子姐姐的力量压迫她?!   想到这一层,楚纱有些慌张,她道:“那又如何?有什么事呢?”   小丫鬟道:“这里却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劳烦纱姨娘来一趟。慧妃娘娘等着您呢。”   楚纱皱起眉头:“去宫中?!”   莲香点头:“正是。”   楚纱听了,又惊又疑,如果去了宫中,那定然是别人的地盘,就算杀了她,那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但是也不可能啊,如果想在宫中对她如何,未免太不理智,还不如请人直接在外边结果了她……   楚纱越想越心惊,却听莲香道:“纱姨娘不必想太多,娘娘只是想同您谈谈清昭之事……”   话还没说完,楚纱就慌张地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不可能答应的!你走!”   莲香表情变了变,她没想到楚纱居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脸色也难看了些,于楚纱看来,却是她动了杀机的表情,于是楚纱更加慌张,道:“你快走,不然我叫人来了!”   莲香咬了咬唇,然后快速地离开了。   莲香走后,楚纱呼了口气,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叫来了外面的自己的贴身丫鬟,道:“小莫啊,以后宫中来人,只管说我不在!”   小莫疑惑地点了点头。   +++++++++++++++++++++++++++++++++++++++++   #皇宫内——桐香殿   莲香低着头弯着腰,把开始的事全部说了遍,就连楚纱的表情,动作,她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哦?”慧妃挑了挑眉,“她竟然听到你是我的人,竟然这样……”   画桥的眼神冷下来,她本来是想把楚纱叫进宫里,跟她谈谈楚清昭的事。可以用正房的位置,荣华富贵……等等东西来诱惑楚纱,让楚纱帮自己对付楚清昭,顺便当做自己的眼线。若是楚纱不同意,那就可以改利诱为威胁。却不想……   莫非,楚清昭竟然有如斯心机,居然早她一步跟楚纱打好了关系,并告诉了楚纱自己的事?!   好你个楚清昭!   画桥闭了闭眼,问莲香:“那你可探听到,林家那个二世祖和我的好妹妹关系如何?”   莲香摇了摇头:“我本想和纱姨娘谈好了再在路上问她,结果……”   “罢了,有的是机会!”慧妃一挥手,冷道。   107.误会   等到莲香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楚纱便独自去了清昭的房里。   清昭和林天阔正在房里谈话,就听见敲门之声,然后是楚纱的声音:“是我。”   清昭和林天阔对视一眼,然后清昭道:“怎么了?”   “你先开门,我有事跟你说。”楚纱似乎有些焦急。   清昭想看看她究竟在耍什么把戏,于是笑了笑就去开门了,门打开之后,果然,楚纱看起来非常的急迫,仿佛有什么事要说,可是她刚开口就看见了清昭身后的林天阔,于是张了张嘴又合上。   然后她道:“清昭,我们去别地谈话好么?”   清昭想了想,回头看了眼林天阔。   林天阔道:“想去就去吧,我对你有信心。”   这意思,却是他相信清昭不会着楚纱的道。   楚纱面色一僵,确定了林天阔已经把自己那晚失态的事告诉了楚清昭,于是更加焦急,她道:“好清昭,我只是想跟你谈谈!”   清昭冷笑了笑,然后道:“走吧。”   楚纱赶紧拉着清昭往自己的房里走,脚步极快,清昭道:“慢点呀,又没人在后头追你。”   楚纱却不减缓脚步:“快一点也无事。”   清昭虽然有些疑惑她究竟怎么了,但是还是跟着她离开,等到了楚纱的房里,清昭刚落坐,却见楚纱跪了下来。   清昭愣了愣,这楚纱在做什么?   ……该不会,她是像求自己,让清昭成全她和林天阔吧?   想到这一层可能,清昭就有些想笑,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了些,但在楚纱看来,却是清昭对她胆小懦弱的嘲笑。   于是她道:“是,我是很没用,但是我怎么可能不怕死?!清昭……开始是我糊涂了,当时我只是喝醉了酒……可是你也不用让慧妃来压我吧?她现在是得宠的妃子,我,我……清昭,清昭,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以后不会再犯的!”   清昭愣了半响还没消化她说的话。   慧妃?   画桥?   慧妃为了清昭而压迫楚纱?   清昭简直像掏掏耳朵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如果是“宁妃”倒还容易让人接受点,但是慧妃显然只是会害她而不是帮她吧?   等等……楚纱话也没说清楚,不知究竟是如何。   清昭咳嗽两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口气,却分明不是不知道她再说什么的口气。   楚纱越发笃定是清昭故意的,于是她道:“你还说不知道……慧妃的丫鬟刚刚都到我这里来了!慧妃招我入宫,肯定是像警告我,甚至把我……若不是我刚刚斗胆拒绝,恐怕我现在都死了!只是我刚刚拒绝了也没用,她想杀我想害我,恐怕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清昭,求求你,放过我!”   说着,露出害怕的神色。   什么?画桥竟派人来找楚纱,让她进宫?!   清昭眼珠子转了转。   画桥能想到的,清昭自然也想得到,清昭只稍微琢磨了一番,便知道定然是楚画桥想让楚纱成为自己的内线,然后对清昭进行迫害和监视。   结果,楚纱却因为做贼心虚外加搞不清楚状况,从而拒绝了楚画桥的请求……   清昭有些愣——果然是天意弄人啊!   楚画桥千算万算,恐怕也算不出楚纱对林天阔有那种意思,也算不出楚纱居然还对林天阔讲出来,而林天阔也告诉清昭了。   而楚纱定然也不敢相信,画桥和清昭之间有那么多纠葛,毕竟发生王如那等事之前,她可是忙着婚事呢,而且她家和楚风一家子也并不熟悉。   若不是因为这么多“算不出”和“不敢相信”,恐怕楚纱和楚画桥此刻已经一拍即合,开始联手想法子害清昭和烟柳了!   苍天有眼啊!   清昭简直像哈哈大笑三声了,但是此刻她只能忍着,只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楚纱更是担心。   “你也知道害怕啊?”清昭瞥她一眼,颇为懒散地道,“表姐你有在新郎结婚当晚告白的勇气,怎么没有放手一搏的勇气呢?若有个贵妃同你一起死,岂不快哉?”   清昭讽刺的语气让楚纱脸白了白:“清昭,我都说了我是无意的……”   清昭想了想,道:“且不论你是无意还是有意,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二姐居然这么冲动,我只是随口让人带了句话给她说了我的委屈,却不想……哎,可惜我二姐从小都是这样的,她决定了的事,很难改变,尤其是她想保护一个人活着对付一个人。”   这话半真半假,更增可信度,楚纱脸色大变:“那,那怎么办?!”   清昭看了眼楚纱,状似天真地说:“我怎么知道?若是我那大姐,那还好说,她呀,性子比较冷静……不过可惜,她跟我关系不好,跟我二姐关系更不好,恐怕她一心一意想着害我和我二姐呢!”   说完之后清昭就赶紧捂住嘴巴,一副说了不该说的话的样子,然后道:“我也不知到底该怎么办,不过嘛,既然你想抢我的丈夫,那么难道我还帮你?若是你死了,我才痛快呢!”   说完,冷哼一声,大步走了。   楚纱坐在原地,怨恨地看着清昭的背影,但是此刻她已不如开始那般绝望,因为她记得,刚刚清昭说“恐怕她一心一意想着害我和我二姐呢!”……于是,这大姐的名字便在楚纱心中来回千万次,让楚纱做下一个决定……   +++++++++++++++++++++++++++++++++++++++++++++++   清昭心情大好的回到房间,林天阔见她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由笑道:“怎么了?”   清昭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果然是天意弄人!”   林天阔挑了挑眉:“哦?怎么说?”   清昭笑嘻嘻的告诉了林天阔开始的事,林天阔听完也是大为惊愕,半响笑道:“哈哈,这误会却是让人欢喜。”   清昭点了点头:“谁能想到呢……”   然后她道:“不过现在我得抢在楚纱行动前告诉大姐这件事,虽然大姐是极聪明的人,恐怕楚纱去了她也该知道如何变通,但是还是事先说说比较好。”   林天阔赞同的点了点头:“那你准备如何告诉她。”   清昭想了想道:“其实倒是画桥的行为提醒了我,虽然我们自个不好进宫出宫,但是丫鬟却无所谓呀!所以一会我让小茶想办法进宫,然后让她把信给烟柳便是。然后呢,再让烟柳自个备一个丫鬟——毕竟如果有一个本来就是宫里的丫鬟,那就更方便了。只是让小茶进宫一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也颇难……”   林天阔看着清昭微微皱眉的样子,笑道:“其实,大嫂她是命妇,进宫出宫都比较方便,若是她肯帮你……”   清昭眼睛一亮:“那事情不但好办许多,还多了个帮手!”   林天阔笑而不语。   清昭笑道:“多谢夫君!”然后在林天阔脸颊上么了一口,亲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子实在太奔放了,于是大步跑开,也不管身后林天阔喊没喊她。   因为初到林家,清昭对各个人的住所还不是很熟悉,好在一开始赵氏有给她一个婆子,名唤张妈,说清昭有问题可以问她。   张妈显然是赵氏的人,那也是可以信得过的,于是清昭问了她周氏周英所住之地,便朝那里走去。   清昭敲了敲周英的门,只听见周英道:“谁?”   清昭道:“是我。”   于是那门吱呀一下就开了,周英笑着看了看清昭:“进来说话吧。”   清昭也笑着喊了句大嫂,然后进了屋子。   林定涛不在,周英的房间大而有些寥落,清昭有些心疼地看了看身边这个微笑的女子,道:“大嫂,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求你。”   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才进来一天,就要麻烦您,真是……”   周英笑着摇了摇头:“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怎么了?”   清昭抬头看她:“大嫂,您是命妇吧?”   周英愣了愣,点头:“嗯,怎么了?”   其实虽然她有封号,但是连她自己,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清昭道:“命妇进宫出宫都是比较容易的,所以我希望您可以帮我带一个小丫鬟进宫……”   周英眼珠子转了转,颇为明了的说:“可是带小丫鬟去见你两位姐姐?”   清昭啊了声,然后点了点头。   周英不解道:“我帮你是可以,只是……若是你要见你两位姐姐,其实也并非难事呀。”   清昭摇了摇头:“大嫂有所不知……”   然后清昭便开始对周英说起以前之事,不过很多地方她都剔除了,只说画桥是二房的女儿,然后因为二房死了,所以对其他人都有怨恨,自她进宫怀孕之后,便越发不得了……然后清昭着重讲了楚纱之事,顺便把楚纱对林天阔的意思也说了。   周英只觉得自己在听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脸色不停地变化,她道:“其实……可以直接把纱姨娘……”   清昭听了,微微一笑道:“这我当然知道。其实正室不满小妾,都是人之常情,所以我才敢把自家丑事无一隐瞒地告诉了大嫂,就是因为确信大嫂您会站在我这边,我有个一石二鸟的法子,只需我,大嫂你,以及我大姐我们三方配合,便可以把两人一同除掉……当然了,这定然要些时间,如果大嫂不愿配合,自可以自己先动手除了纱姨娘,虽然这会让我和大姐的计划全盘打乱,但是我并不会怪您。”   108.行动   清昭说的如此动情,周英也不再作态,她道:“虽然我的确也这样想,但这毕竟是你告诉我的,我怎么可能会如此?既然需要我的帮忙,那我大可以帮你,只是我也想知道那计划究竟是……?”   清昭笑了笑:“这是当然。”   同时,她的心里也舒了口气。   她把事情都告诉周英,虽然可以确定周英不会告诉别人,但是这也算是赌了一把,若是周英太过自私,那事情就变得毫无意义了,顶多除掉一个楚纱而不能动画桥分毫。   现在既然周英已经答应,并且露出站在同一阵营的姿态,那么如清昭所愿,她既可以得到帮助,又多了名“盟友”。   和周英说了会自己的打算,周英听了点头不止。   清昭道:“其实说来说去,主要还是靠大姐……不过我始终是相信她的。”   周英嗯了声,然后道:“清昭,你年纪还这么轻,也才刚嫁入林家不久,就要来做这些……也为难你了。”   清昭摇了摇头:“说什么为难,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呀。”   周英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   和周英说好了时间,清昭便也不再多做停留,告诉周英一会自己会把信送来,顺便把小茶一起送来,就离开了。   ++++++++++++   清昭回到房里,向林天阔讨要了文房四宝,就开始写起来。   林天阔看了她一眼,也并不问什么。   写完之后,清昭便带着小茶去了周英那儿,周英说大概明日可以去宫中一趟。   ++++++++++++   #翌日   #宫中——茗如殿   宁妃接过信,顺带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她没什么印象的小丫头,然后展开心慢慢看起来。   看完之后,她缓缓地笑了起来:“这法子不错。”   然后看向那个小丫鬟:“你说你叫小茶?”   小茶点了点头:“是。”   烟柳点点头,道:“你先等会,一会把我的信带出去。”然后叫来另一个小丫鬟,道,“顺便把她也带出去,她叫白芷,让她认得路,以后就由她来帮我和清昭传信。”   小茶应了是。   +++++++++++++++++++++++++++++++++++   许久之后,白芷回来了,不止带着清昭的信,还带着楚纱。   楚纱自然是不知白芷手中还捏着清昭给烟柳的信,她只不住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颇为宁静的女子,半响,宁妃道:“好楚纱,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楚纱愣了愣,道:“宁妃娘娘……”   宁妃挥了挥手:“都是自家姐妹,客气什么?我这次找你来,却是为了楚清昭之事。”   听见宁妃喊清昭为“楚清昭”,足以见两人关系不好,楚纱心中一阵大喜。   本来嘛,她还在为如何进宫见到宁妃而烦恼,结果没多久宁妃便从宫中派人来了,想必一定是宁妃发现了慧妃干的事,所以想拉拢她——这可是楚纱求之不得的事!   所以楚纱就立刻跟着那个叫白芷的丫鬟来了,见到宁妃,她才生出一些害怕。   楚纱勉强笑了笑:“话是这么说,但是该行的礼数还是少不得的。”   宁妃掩嘴而笑:“随便你吧。”然后道,“其实慧妃对你做的事,我大抵也知道了一些……她们两个自小就是这样不惹人喜欢,还总爱瀣沆一气对付没什么力量的人。这么多年了还不改,真是让人嫌恶。”   楚纱眼珠子一转,露出委屈的样子:“是啊!我都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清昭和慧妃……”   宁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可我却知道呢。”   楚纱愣了愣。   “我既然叫你来这里,证明对于你们,我有足够的把握。你对林天阔那点心思如果我都没有调查到,我怎么会叫你来?如果你真想同我合作,那就对我坦白一些,老实一点,不然,恐怕你该有三个人敌人了!”   宁妃冷道。   楚纱赶紧磕头道:“宁妃息怒!我,我只是觉得那都是一时的糊涂事,没什么好说的……”楚纱一边解释一边心惊,想不到宁妃连这个都知道!这种事按理说会知道的只有林天阔、楚清昭、慧妃三人,而宁妃居然能够知道,足以证明宁妃的心思究竟有多缜密,手段有多高明,简直是……像神一样的存在……   烟柳当然不是神,这自然都是清昭告诉她的,只是她估计说出来,让楚纱有所误会更好,她的形象越让人敬畏,那对计划的完成越有利。   宁妃挥了挥手道:“好了,还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楚纱应了声是,然后忙不迭地站起来。   宁妃指了指一旁的位置让她坐下,楚纱虽然心有戚戚,但脚也的确有些酸疼,于是还是坐下了。   宁妃喝了口茶,道:“其实,我是希望,你能够帮助我把楚清昭和楚画桥两人一同除掉的。”   楚纱心中一喜,但还是露出吃惊的表情:“啊?!”   宁妃冷冷地看着她:“你忘记我说什么了?”   楚纱赶紧扯了扯嘴角:“没有,我只是有些高兴……”   宁妃笑了笑:“高兴?是呀,我也高兴……一想到那两人可以伏在我脚底,我就格外高兴呢!”   楚纱打了个抖,暗自庆幸自己的敌人不是宁妃。   ——当然,这只是她的想法。   宁妃道:“现在楚画桥正得宠,我根本动她不得,但是她和楚清昭怕是也得意不了多久,因为……楚画桥她啊,有个致命的污点。”   楚纱来了兴致:“什么污点?”   宁妃道:“在进宫之前,她曾和一个男子偷偷来往,鸿雁传书……他们究竟干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两人之间颇有奸情……”   楚纱眼睛一亮:“这可不得了呢!”   宁妃冷道:“这我怎么不知道?只是我入宫后,外面也没个帮忙的,那个男子我一直没找到,若是找到了,那可就……”   说完,看了看楚纱,暗示性十足。   楚纱了悟地点了点头:“这事就交由我来办!”   宁妃笑了笑:“嗯,如果这事成了,那我们两以后,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说完,给了楚纱一些线索,楚纱细细记住,然后离开。   一切就绪之后,楚纱被白芷偷偷送出宫,她心中做着美梦,差点就要笑出声了。   ++++++++++++++++++++++++++++++++++++++++++++++++   #乾镇乡下   “丹枫,你快些呀,学堂那里要迟到了!”赵素月一边织布一边朝屋子里喊,“哪有先生迟到的?”   “哎呀,昨晚丹枫看书到很晚,你也别喊了。”一个男子扛着锄头出来,道。   “你们两个,就知道互相帮忙说话。”赵素月笑嗔道,眼前这个长相普通,家境更是平凡的男子,就是她的丈夫。   “嫂子,是真的。”这时,另一个黄衣女子出来了,道。   “你也是乱宠丹枫的。”赵素月摇了摇头,眼前这个黄衣女子便是赵丹枫的妻子。   赵丹枫一直考试不过之后,终于还是放弃,跟着赵素月来了这个小乡下,带着妻子,四人一起住着,而赵丹枫好歹也是有些学问的,在这里的私塾教小孩自然是绰绰有余,于是便也安定下来。   “姐,你就知道说我们不好。”赵丹枫终于出来,叹了口气,“我这不是好了么。”   “行行行,我太罗嗦了,不说了好么。”赵素月笑道,然后看向黄衣女子,“秋儿,你一会跟我去县里一趟,我们去买些必需品。”   秋儿点点头:“好。”   而那个扛着锄头的男子道:“那我和丹枫一道出门了啊!”   赵素月点点头,道:“嗯,快去吧。”   四个人其乐融融,虽然生活有些困苦,但也并非不快乐。   ……只是丹枫……赵素月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那抹背影,当初赵丹枫会答应放弃考试的原因,其实她也是明白的。   楚画桥后来的改变,让她也预料不及,从而责怪自己当初只为了丹枫和画桥的快乐而盲目帮助两人,若是在丹枫成亲之后,就听清昭所言让两人断绝了关系,那便没这么多事了。   只是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只要这样下去,秋儿又这么好,丹枫一定会逐渐忘记以前之事的,何况时间本来就可以抹去一切……   赵素月偷偷地叹了口气,然后对着秋儿道:“我们走吧。”   +++   两人上了街,一路挑选所需的物品,忽然,赵素月眼尖的瞧见有辆轿子慢慢朝乡下那个方向走去。   看样子应该是富贵人家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也许只是刚好路过吧……   赵素月暗自怪自己多心了,然后继续和秋儿挑选。   +++   轿子坐的,并非是楚纱,而是小莫。   楚纱不可能自己亲自出来,而交给别人她又不放心,于是便让小莫装病,然后假借打发她回老家之名让她帮自己去跟赵丹枫谈谈。   楚纱花了一番心血才找到赵丹枫的住所,她已经知道赵丹枫有一个妻子之事,也拟好台词让小莫去劝说赵丹枫,到时候就看赵丹枫的意思了。   而为了不被人发现小莫其实是来到了乾镇,她还特意让小莫坐上好的轿子,这样一可以挡住小莫的脸,二可以让人没有怀疑轿中人是小莫的理由——毕竟一个丫鬟,怎么可能坐在轿子上?   小莫鬼鬼祟祟地到了赵丹枫所在的学堂,她伸头看了看,听见里面的人叫一个青衣男子为“赵先生”,便确定此人是赵丹枫无疑,然后她慢慢走进去,心中在重复楚纱教与她的台词。   109.商量   赵丹枫刚刚教完学生们,就见一个小女孩慢慢走进来——其实说是小女孩,倒也不算,看她眼里闪着略带算计的光就知道了。   “请问这位姑娘有什么事?”赵丹枫上前,问道。   “请问您是赵丹枫赵公子么?”小莫问了问,以确定一下。   赵丹枫点头:“正是在下,怎么了?”   小莫笑了笑:“我有事想跟公子您谈谈,方便出来一下么?”   赵丹枫看了眼坐在凳子上倍背书的一群学生,点了点头:“好。”   小莫得了应允,自是万分高兴,她觉着这赵丹枫看起来分外好说话,应该也比较容易动摇,到时候只要一番威逼然后一番利诱……呵呵,不怕他不上钩!   小莫心思百千,赵丹枫却全然不知,走到一处无人之地,他停下问:“不知这位姑娘究竟想说什么?”   小莫这才发现已经没人了,她尴尬的回头,笑了笑道:“其实,我是来和您说有关慧妃的事的。”   听到“慧妃”两字,赵丹枫脸色一变。   他虽然住在乡下,但该听说的事不会不知道,楚风家出了两个妃子,这么大的事,他如何能不知道?而他又如何能忍住不探听,画桥的封号?   如果眼前这女子竟是为了画桥之事而找他的,那么用意为何,又是谁派来的?   知道他和画桥之事之人少之又少,莫非是画桥自己?   不对,画桥现在在宫中,怕是跟他撇清关系都来不及,谈何来找他?   那么,如果是楚清昭呢?   不对呀,楚清昭不是最近才嫁去京城的林家里么,没事找他做什么?   他心中非常疑惑,于是问道:“什么?是谁让你来的?做什么?”   见他这样子,小莫知道恐怕楚纱交代的事的确是真的,于是道:“这个您先别管,我只问,您还想不想和慧……呃,画桥姑娘重修旧好?”   赵丹枫听了小莫的话,露出惊疑的表情:“什么?!这话怎么说的?!”   画桥已经是妃子,还怀着皇上的龙胎!   说什么和他重修旧好……他活了这么多年,可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好笑的笑话呐!   于是他冷道:“若是姑娘您想寻我开心,那请走吧。”   小莫急了,道:“不是的,赵公子你听我说!”   然后道:“您别看现在画桥姑娘得了慧妃的封号,又怀着皇上的胎儿,但是她一点也不快乐呀!宫中是是非非太多,她独自一人,多么的疲惫……她只是个女人,也有软弱的时刻,您就一点不心疼她?”   赵丹枫听闻,愣了愣道:“她过得不好么?”   小莫见他有所动摇,赶紧道:“不好!娘娘她整日以泪洗面,不知多难受呢……”说完,也露出哀伤的表情。   赵丹枫深深的叹了口气:“那又怎么办呢……这毕竟是她自个挑选的路。”   小莫也叹息:“饶是如此,也有挽救她的法子呀。”   赵丹枫道:“什么?”   小莫说:“若是您能去宫中寻得慧妃娘娘,那么……”   赵丹枫皱紧了眉头:“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去寻她?!你的意思是,让我这个有家世的人带着尚有身孕的慧妃娘娘远走高飞么?!我不知你究竟是谁派来的,但是这想法未免太不实际,若是慧妃娘娘真的有这个心思,那你替我劝劝她,安分些吧!”   这语气却是决绝。   小莫愣了愣,有些为难地说:“话也不是这样说……”   “那是怎么说?你想讲什么便直接讲,不要吞吞吐吐话中有话的!”赵丹枫怒道。   小莫没想到这书生竟然这么死板,还颇有脾气,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赵丹枫看了小莫一眼,冷冷一笑,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径自走了。   小莫站在原地,暗自苦恼。   +++   虽然赵丹枫那日严厉地拒绝了小莫,但是小莫不可能就这样回去呀,她只好住在乾镇,一有机会就在赵丹枫面前说慧妃有多苦,多想他什么的……   开始赵丹枫尚能忍着不骂她,顶多忽视她,后来就干脆指着她骂道:“慧妃知道我的性子,我断不可能做这样的事,那么你是什么人便很清楚了!你若是想害慧妃,何必牵连到我?!我告诉你,快回去吧!”   虽然赵丹枫的教养告诉赵丹枫不应该凶女孩子,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了。   小莫挨了骂,生怕再挨打,也只好灰溜溜的回了京城,回了楚纱身边。   +++   “什么?!”楚纱愣了愣,看着眼前垂着头的小莫,“你说他丝毫不为所动?!”   “是啊,我都劝了他很多次,可是后来他还直接指着我骂了……”小(莫苦着)脸道,“他说什么私奔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还让我带(话给慧妃)说让她安分些——他大概是以为我是慧妃派去的了……”   “哼!书生嘛……”楚纱咬了咬牙,“就知道书生没用,那个宁妃还让我找他,白白浪费了这么些时间!”   小莫道:“那现在怎么办?”   楚纱道:“还能怎么办?你这一来一往,也花费了不少时间……前些日子我听说皇上有意要将慧妃立为皇后!也不知究竟如何了……我最近都坐在家里等你的消息,现在你回来了,我也该去宫中看看宁妃……若是慧妃真的当上了皇后,只怕我和宁妃都得死!”   小莫惊讶地道:“这么严重……?!”   楚纱懒得和她多说,只嗯了声就准备进宫了。   +++   楚纱进了宫,跟宁妃说了这件事,宁妃听了,似乎也并不太过惊讶,只点点头:“看来赵丹枫也不是个没脑子的读书人,还是懂些道理的,不像某些人……”   虽然楚纱不知道她口中的“某些人”是谁,但还是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楚纱瞥了她一眼道:“还能怎么办?不瞒你说,其实……其实呀,皇上已经打定主意要让画桥当皇后了,现在正在商定时间呢。”   “……什么?!”楚纱大为惊愕,她完全想不明白怎么宁妃居然可以用这么淡定的表情说这件事?!   “怎么,怎么会这样?!那,那岂不是很不好?!”楚纱结结巴巴地道。   “对你当然不好啦——哦,总的来说,对我也不好,因为我都没有竞争的位置了嘛。但是画桥呢,好歹是我妹妹,她才上位,肯定要保持良好的形象,不可能对我做什么,至于你嘛……啧啧啧,那恐怕难说喽。”宁妃冷道,然后叹了口气,“早知道事情会这样功亏一篑,我就不帮你了,现在慧妃已经知道我的小心思,恐怕以后她还是会想办法对付我,我过的,也不轻松呀。”   “你只是不轻松!我,我却要被对付?!”楚纱身体有些颤抖,她的手慢慢抬起,然后颓然放下,“宁妃娘娘,您不能这样!不能过河拆桥!”   宁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嗤笑道:“哦?过河拆桥?你倒是说说,我过了什么河呀?现在要当皇后的人不是我,是慧妃!”   然后道:“你与其有时间在这里给我加莫须有的罪名,倒不如早些回家。”   “……回家?”楚纱愣了愣,“做什么?”   “当然是告诉你相公这些事,然后求他给你准备好棺材啦。”宁妃波澜不兴地说,仿佛真的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我不要!你的意思是,我要死?!我才不要!”楚纱仿佛疯了一样的嘶吼道。   宁妃冷下脸看着她:“你不要就不要嘛,吼这么大声做什么?”   听她这么说,楚纱明白一定是宁妃有所计划——至少可以保她不死!于是楚纱赶紧跪下:“求宁妃娘娘救我一命!”   宁妃笑了笑:“我救不了你,但是你自己可以。”   “……什么意思?”楚纱犹豫地问道。   “你且附耳来。”宁妃对她招了招手。   楚纱赶紧凑上耳朵。   宁妃笑了笑,在她耳边说了一些话,楚纱听完,大为惊讶:“这,这……”   见她的样子,宁妃知道她是害怕了,也并不说什么,只道:“这事嘛,其实也不好说,你想做我就帮你忙,你若是怕了,你便快些回家。反正对我来说,也并没什么差别。”   楚纱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想不通,怎么就因为找丹枫的事儿那么一延迟,就变成了是宁妃帮她的忙?!明明开始两人还是互相帮助的……怎么回事?!   无奈楚纱现在死亡阴影笼身,她也没那么多心思去细想怎么回事,只犹豫半响,然后点头:“好!”   见楚纱点头,宁妃掩嘴而笑:“答应就可以了,奴婢的事我可以帮你安排,只不过到时候你要记得你该说什么……若是临时慌了脚,说错话,连累到我,那就……呵呵。”   楚纱心头一阵寒颤,然后赶紧点头:“我会记着的!”   宁妃满意的点了点头:“我看封后大典的时间也快近了,你也不必做什么,安分些便是,只等封后大典之后的宴席上……明白么?”   楚纱点点头:“嗯。”   既然两人谈妥,那便无什么大事了,楚纱心惊胆颤地回了林家,而宁妃捏着一些食物独自去了池塘边,看着池水里游动的锦鲤,微微一笑,撒下一把食物:“慧妃,好戏才开始呢。”   110.快了   皇上要封后啦!   这可是顶顶大的事,也是百姓之间最多的话题。   不过当然,那时候可没什么自由言论,大家大多是偷偷关上门自个在家中讨论。   毕竟新皇登基也有十余年了,可是这后位迟迟没有定下,当然,大家都明白,主要是因为皇上那些后宫里的女子的肚子都不争气,就是没有给皇上诞下小皇子,而最近那个新上位不久的慧妃娘娘怀孕,根据宫中有经验的嬷嬷说,很可能是个男儿。   虽然如此,但是也还不至于要到立后的程度吧?   众人心里都非常不解,就连慧妃她本身,听到皇上那么说之后,也是又惊又喜,手都不知往哪放了——垂在空中吧,又不好看,握起来吧,手又容易出汗,摸着肚子吧,怕影响胎儿发育,扶着腰吧,又怕肚子太挺了不好看……   而知道究竟怎么回事的人,只有少数几个,除去皇上本人,也就是宁妃,清昭知道了。   这的确是她们两人计划中的一步。   画桥能成为皇后,其实还多亏了烟柳吹的枕边风。   烟柳在皇上跟前说,既然那些嬷嬷都说画桥可能生男孩,那么皇上更应该让这几率变大些。若是画桥能够当上皇后,必然福泽盈身,那胎儿即便是女子,恐怕也会变成男儿。   皇上听了之后大觉有理,顺便夸奖了烟柳实在是个好妃子,完全不争宠不吃醋,一心为了他着想,烟柳只微笑着说这是她分内之事。   不过当然,这事皇上是不会昭告天下的——毕竟为了让孩子成为男孩而封慧妃为皇后,怎么看都有些蠢,所以他没有提,对慧妃都没有提,顺便还让宁妃记着不要往外说。   宁妃自然是答应——若是慧妃知道了是烟柳帮她说的好话,那画桥定然会起疑,大大地起疑,对以后的机会必然会有不好的影响。   而这件事由宁妃告诉皇上,也是为了在皇上心中有这样的感觉:宁妃是个好姑娘,她不争宠不想当皇后,没什么嫉妒心,对自己的妹妹好,对朕也好,实在是不错……   这些统统都将为以后的事打下伏笔。   至于赵丹枫之事,也是清昭和烟柳想出来的。   因为考虑到赵丹枫是认识烟柳和清昭,也知道那件事的,所以如果她们两人去找赵丹枫肯定不合适。因为并不知道赵丹枫是不是还喜欢画桥——若是他还喜欢,从而写信告诉画桥,烟柳或清昭来找过他,那必然也会引起画桥的警惕。   而楚纱那件事刚好是一个契机,让楚纱成为了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   若是楚纱足够聪明,会想明白一件事:为什么当初宁妃不自己派下人去外面找赵丹枫?   其实,赵丹枫会拒绝和慧妃私奔的提议,是在烟柳与清昭的考虑中的,所以便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赵丹枫答应了,那么便可以引诱他进宫,然后看画桥会如何,若是两人一拍即合,只需捉奸在床便无事。若是画桥不答应,也可以安个罪名。   但是老实说,这个并非好办法呀!   因为,不管怎么说,这种事毕竟是损皇家掩面的事,那皇上不会声张,所以也不会让宁妃声张,那么为了防止宁妃透露,他也许会疏远宁妃,也许会……而且更甚至,会对楚家整个的产生影响。   所以这只是次要的办法,而主要的目的,却是拖延时间。   如果不是因为楚纱要去忙赵丹枫的事从而被耽误了,楚纱也不会由主动变为被动,而如果不是因为时间不多了,画桥要当皇后了,楚纱也不会狠下心去做一件那么危险的事。   宁妃坐在空旷而寂寥的茗如殿中,微微地叹了口气。   ++++++++++++++++++++++++++++++++++++++++++   而此刻清昭正坐在林天阔当初给楚家人所住的屋子里,和沈倩谈着话。   当初因为女子嫁人的三天后要回娘家一趟,所以沈倩就没有走,而之后因为楚纱之事,清昭便让沈倩先留下来,怕万一她不在京城,自己不能及时告诉她事情的缘由,她自己一人在乾镇白担心。   现在,清昭便就在沈倩身边,跟沈倩说着烟柳和她筹划之事。   “这……”沈倩皱了皱眉头,“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清昭叹了口气:“不管怎样都有风险,这样子可以一举除掉两个人,再好不过了。而且这样的话,其实画桥倒不一定会如何,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她会失掉所有东西,以后不能再危害我们了。”   沈倩点了点头:“你和烟柳都这么大了,都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和计)划,我便也不多说什么,只说一句,小心些。”   清昭笑着点点头:“知道啦,放心好了。”   沈倩笑了笑,然后转移了话题,和清昭说起其他的事来。   其实清昭表面言笑晏晏,但是心里也是有些没底的,若是这事没成,虽然不会牵扯到清昭头上,但是烟柳肯定会受很大波及,而且画桥的地位会更加稳固,然后就不好办了……   只是这事成功的几率颇大,应是不用担心……   清昭心中也有些烦躁与不安,但还是笑着陪沈倩说着家常,时间到了之后,她便要回林家,毕竟她进林家也才一会,在“娘家”待太久也不好。   +++   回到林家,林天阔正好也从外面办完生意回来,此刻天色已有些暗,清昭和林天阔在前堂里吃过饭便回了房。   清昭的计划林天阔也是知道的差不多的,他看着清昭愁眉苦脸的样子,也有些心疼:“其实你不必这么急的,慢慢来的话,几率更大呀。”   “我也知道啊……只是她们两人是我和烟柳心头的刺,一根刺摆在那里自然让人不舒服,让人想要把它快点弄掉……”说完之后,她回头看了眼林天阔,“哎,你不会嫌我毒吧?”   林天阔摇了摇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这个我倒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清昭道:“哈!好呀,你这不是换了法子说‘最毒妇人心’么?那你还是嫌弃我恶毒啦……”   然后背对着林天阔躺下:“哎,我这个比较恶毒的女子要先睡了,夫君你小心点,搞不好我晚上就要咬你……”   林天阔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你呀。”   然后把头埋进清昭脖子里:“既然如此,我就抢先一步啦……”   说完,用牙齿在清昭的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啃咬着,让清昭觉得又麻又酥,娇笑连连。   “诶,别闹了……”清昭推了推他。   她回头,看见林天阔的眸子亮亮的,也不觉失笑。   虽然清昭也明白林天阔正值少年,热血的很,但是因着她的害羞以及身为现代人的常识,她还是有点抗拒和林天阔那什么,因为呀,虽然古人很多女子都很小就嫁人并且生子,但是其实按现在清昭的身体,正是第二次发育的高峰期,若是怀孕了,那就是孩子和母亲抢营养了。这也许也是为了古代很多女子难产啊,胎儿容易夭折的原因,总之,清昭是不希望自己现在怀孕——虽然,她也很希望能快点和林天阔有个孩子就是了。   所以她和林天阔的那什么的次数并不算多,自她和林天阔说了如果怀孕之后也许的后果之后,林天阔也很克制,不过由此也引发了另一个问题——跟林天阔讲那些事情的时候,清昭不得已要用到现代知识,虽然林天阔接受能力高,但是也终究是会怀疑清昭从哪知道的,清昭还是说让他给她点时间。   现在算算,也是有点日子没那什么了,清昭叹了口气,抱了抱林天阔:“算了,看你忍的……”   林天阔眼睛一亮,笑了笑,然后咬了咬清昭的耳垂:“多谢夫人。”   清昭脸红了红,把头撇了撇:“每次都说这么多话……”   林天阔无辜地说:“我才只说了几个字呀夫人……”   清昭叹气一声,主动压住林天阔的嘴唇,防止某人继续说下去。   林天阔狡黠一笑,眼睛亮亮的回吻清昭,手也开始不安分的游走……   床帏放下,光影点点,自是一夜春光,一夜沉浮……   ++++++++++++++++++   第二天清昭醒来的时候,依旧觉得腰有些酸疼,她锤了捶林天阔:“每次我喊不要了,你都不听……”   林天阔伸手帮清昭揉了揉腰,叹了口气:“那种情况下,怎么忍得住……”   清昭想了想,也是,林天阔不是气血正旺的时候么,而且自己又很少和他XXOO,有一次机会,当然是要好好……   清昭脸红了红,道:“唔,我也就是随便那么一抱怨……”   林天阔摇了摇头:“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清昭刚刚准备的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林天阔不是年少么,那,那他哪里真的可以忍?!就算林天阔现在可以忍,难保以后……如果清昭再这么拒绝他,搞不好以后会出事诶!   于是清昭严厉的推开林天阔:“不,你以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一副颇为视死如归的模样。   111.封后   林天阔愣了愣,并不习惯清昭这样子,他担忧地问:“清昭,你没事吧?”   清昭尴尬地笑了笑:“我,我没事,但是我是说真的,以后你不用忍了啦……”   “但是,我觉得你说的孩子和母亲抢营养的事很对啊。”林天阔皱了皱眉头,“我不希望你身体变差。”   清昭咬了咬唇说:“身体可以用补的嘛……”然后小声加了句,“若是老公没了,那可补不回来……”   虽然她压低了声音,但是林天阔还是听到了,他愣了半天说:“清昭,你,你就担心这个?”   清昭尴尬地笑了笑:“也不全是啦,你年轻气盛的,老憋着也不好……”说完清昭脸红了红。   林天阔叹了口气:“清昭呀……你委实是想太多了,我虽然呃……年轻气盛,但是还是可以忍的……你若是怕我找其他女子,大可以时时跟着我。”他还巴不得呢。   清昭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哎,算了算了,反正以后呀,如果你想,就不用顾忌了,我不会再阻止的。”   林天阔还是忧愁:“你这么说,好像我多猴急似的……”   清昭忍不住笑道:“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   林天阔看她一眼:“封后大典日益接近,你和宁妃……?”   清昭点点头:“嗯,这事情已然定下,不能有一丝犹豫。”   林天阔叹了口气:“好罢,随你。”   清昭笑了笑,不再说话。   +++++++++++++++++++++++++++++++++   日子一天天过去,宁妃和楚纱以及清昭都没有再见过面,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和。只有三人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过有一点很好笑的地方就是,因为楚纱觉得宁妃的计划挺不错,应该没什么失误,她就乐呀,她一想到清昭和慧妃要被自己打下台,林天阔或许可以和自己……她就乐的找不着北了,于是常常用略带怜悯的眼神看着清昭。清昭非常无语,但是也懒得说什么了。现在事情的关键人物还是楚纱呢,万一楚纱临时不干了,那可有问题。   至于慧妃嘛,自她听到皇上说要封她为后之后开始,她就已经是晕晕乎乎的了,慧妃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尚没有诞下皇子就可以得到这个高不可攀的位置,同时她也想,既然是这样,只怕是因为皇上太喜欢她了。   ——是谁说帝王多薄情?   看呀,她楚画桥正好就得到了帝王的情爱呢!   一想到这个,楚画桥便是满心的满足,至于她那还是妃子的姐姐,她也不愿去嘲笑什么,反正等到她真正登上后位之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惩罚她,当然,还有那个楚清昭和楚纱……!   不过因为她是在怀孕,而且皇帝又看中这个孩子,所以她的行动都有很大的限制,才走几步路就一堆人涌上来,开始觉得很好,但是后来就越发觉得没意思了,只是也没法子,只能盼望孩子早些生下来。   看似平和的表面下波涛涌动,每个人都心怀各自的心思,同时也揣测着对方的意思。   累则累矣,却也无可奈何。   关于立画桥为后这件事,不管如何,都是有人阻止的,言官们大抵都是有些闲的,不管是谁当皇后,必然有几个人会站出来说闲话,甚至以死进谏什么的。   但是老实说,画桥因为进宫时间不长,而且除了恃宠而骄,并没有什么大毛病。何况她恃宠而骄也是在其他妃子面前,在皇上和大臣们面前从来都是乖巧的,其他的妃子也没胆子告密,不然被倒打一耙岂不哭死,所以画桥的名声算是不错了。   何况慧妃背后的势力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根本没有外戚动摇国威的可能性,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   也因此,一般说画桥不适合当皇后的理由,也就是说画桥进宫时日太短,尚需考察,还有人说她家世太差,不适宜当皇后。   但是皇上非常聪明,他用一句话就打发回去了:慧妃进宫时间是短,可是进宫时间比她长很多的人,肚子大多还都没有动静呢!   至于家世问题,难道你们这些言官希望外戚势力过大?!   如此一来,言官们也都噤了声,毕竟他们只是按规矩办事,慧妃又并非是什么迷惑君主媚乱天下的狐狸精,他们犯不着为了这个和皇帝闹翻最后小命不保。   慧妃也知道这些事,但是既然有皇上处理,她也乐得清闲,只待在宫殿里,听着礼仪教师的教导,默默记下到时候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然后板着指头等待封后大典的来临。   ++++++++++++++++++++++++++   终于到了封后大典那一日,一切都极为庄重,年轻的皇上坐在金銮殿中龙椅之上,面容肃穆,底下百官俯首。   待得礼官念出召慧妃进殿之后,慧妃便穿着一身极为华丽的服装慢慢走进来。她头带凤冠,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被嵌在顶端的凤凰嘴里,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那是权位的象征。   慧妃画着颇为浓厚的妆,却也并不让人觉得不舒服,大抵这就是将为一国之母的魅力。颇为爱笑的慧妃的脸上为了显示出对封后大典的尊重,没有任何表情。   众多妃嫔站在后头,远远地看见了她,眼中露出极度的羡慕的色彩,却也仅仅只能是羡慕。   而宁妃最为冷静,她不动声色的,看着慧妃走向——失败。   每个人都在揣测,慧妃会有什么心情?是激动,还是兴奋,还是……   然而其实此刻,慧妃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激动和不敢置信的情绪已经在漫长的等待的时光中消逝了,此刻原本有的紧张,也因为头上那重重的凤冠而消失不见。那凤冠委实是重啊,她只能勉强保持抬头的样子,只怕她稍微一动弹,那凤冠会压垮她的脖子。所以,她的紧张都用在注意那顶凤冠上了,生怕一个不留神,凤冠倒塌。   至于身上的衣服,丝线都是金丝,镶嵌的珠子也都是极为昂贵的珠子,而身后的摆尾更是可以拖地一米,非常的夸张。这一件衣服便低得了五六件衣服的重量,她有些怀疑,一会需要接过后印时,自己是否可以抬的起手?   当然啦,这都是多余的疑虑,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尤其是你面对你自己求之又求的东西时。   圣旨念完,慧妃对着皇上盈盈一拜,这一拜可有些困难,她半天才努力抬起头。   然后她上前,接过后印,微微一笑:“谢主隆恩!”   底下,百官与万千妃嫔齐齐下跪,高呼皇后千岁。   史官拜完之后,提起笔记载下这一刻。   自此,慧妃不再,只有一个皇后。   慧妃就这样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似乎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简直是……太顺利了,顺利到让人惊讶。   已经是一国皇后的女子看着那个与妃嫔们一起跪着的,平日总是有些高高在上的姐姐,竟有些恍惚。   自己这样就赢了?   楚家以后,就这样可以被她顺利玩捏了?   她以后,便可以报仇了,也不再需要有什么大的顾虑了?   ……好不真实。   尽管不真实,又如何呢?这足以证明上天是宠爱她多一些的吧,足以证明一切,以后都是她的,皇上,后位,势力,荣华,富贵……都是她的!   想到这里,慧妃,哦不,皇后,竟有些想在这皇殿之上仰天长笑。   不过当然,她还是忍住了,因为接下来还有一连串的仪式要做。   封后大典之后是需要去太庙祭祀祖先的,也顺便告诉祖先们新进的皇后一事。这宫里没有太后——这无疑是一件宫闱秘史,当年皇上年幼时继位,全多亏了他那精明爱算计的母亲,帮他除掉了所有的障碍,包括其他的皇子,女人,大臣……保他坐上皇位。然后,他的母亲自己也沾染权利,基本管治住了尚年幼的他应该得到的权利。接着小皇帝长大,明白了权势的重要,开始把权利一点点转移回自己手上……而后就是母子反目,皇上最终赢了,然后赐给母亲三尺白绫,让她自尽。   这种事情在皇宫里,丝毫不稀奇。   众人果然浩浩荡荡的去了太庙,妃嫔们没有轿子可坐,只能任命地用脚步行,而皇后和皇上自然是需要做轿子的,皇后便这样坐在黄色的大轿子里,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面带微笑。   去太庙祭祀祖先是很复杂的一件事,因为这代表着皇帝要告诉前面的帝王,这是您的新儿媳/孙媳/曾孙媳……并且为了表示敬重,仪式繁多,饶是皇后只需要跪在那里,偶尔念两句台词,就已经很够她受得了。   不过……皇后看了眼跪在外面被太阳晒的妃嫔们,她便不再抱怨了。   拜完祖先,一行人便需要再次回皇宫,为晚上的酒席做准备。   皇后站起来之后有些晕眩,皇帝连忙扶住,众目睽睽之下扶着她上了轿子。   史官大为感叹,加了一笔:帝后恩爱如斯,自开朝以来,已为难得。   宁妃冷冷一笑,既不像周围的人一样羡慕而嫉妒,也没有流露出嘲笑的表情,因为她需要做的,只是等待……只是等待……   112.夜宴(上)   封后大典自然是非常隆重的。   后宫三千佳丽,朝堂众多官员,统统都要来,而且可以携带女眷前来。至于皇后,更是可以请人来,于是乎,清昭也来了。至于楚纱,则因为周英的“身体不适”而有了机会,可以以林定涛女眷的身份出席。   楚纱得知这件事,有点惊讶,本来她和宁妃的计划里是没有这一条的,但是既然周英病了,事情恐怕也可以更快解决,也算是天助她吧。   但是当然,这件事却是在宁妃和清昭以及周英的计划里的,若是楚纱不在现场,就没法子逼得她做下去了,万一生出变故,可不好玩。   因为林天阔并非朝堂官员,但是却是林家第二子,所以还是可以来的,他和清昭两人携手入了宫殿,皇后本来就在等着清昭来,一看到先是洋洋得意准备看她难过的表情,结果她定睛一看,发现……清昭旁边站的是谁?!   那,那不是上次在楚家看到的什么“林老板”?!可是为什么他现在正和清昭站一起,两人看起来还那么亲密?!   皇后先是慌了慌,但还是立刻止住了。   皇后不动声色的看着清昭和那人一起上来,然后听着两人的祝福,再道:   “好妹妹,你何必这么多礼?”皇后笑着道,言辞间尽是嚣张,当然啦,这是因为皇帝和其他人不在旁边的原因,而且她的眼睛不住的往清昭身边的人身上瞟,显然是很在意。   “即便我是你的‘好妹妹’,该说的祝福还是要的。”清昭笑了笑,顺便还拉了拉一旁的林天阔,“何况,若不是因为姐姐,我恐怕还没有这么好的夫婿呢。”   皇后咬了咬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是你的夫婿!?啊?!”   因为愤怒过度,声音都有点变调。   坐在一旁的皇帝朝这边看了看。   皇后赶紧换上微笑,但口气却是又毒又狠:“说啊你们两个!”   林天阔却回答:“回皇后娘娘,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是那个纨绔呀,只是我不愿当官,总不能窝在家里等死吧?那我自然要出去走走,没事也做做生意啊。”   “你!”皇后咬了咬唇,但最终还是笑盈盈地道。“清昭,让我知道这件事,你会后悔!”   清昭冷冷一笑:“以前也许会,但今晚并不会。”   说完,和林天阔一起退下,去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皇后一直看着两人,见这两人言笑晏晏,眉间都带着幸福之感,可见不是装出来的,那么……那么……她竟亲手给了楚清昭她所想要的幸福?!   这,这怎么可能?!   皇后看了看另一边垂头不语的宁妃,心中暗自咬牙,难怪她当时一点不阻止,想来就是因为她已经知道此事?可恶,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   然后她看了看身后的那个小宫女。   这个小宫女,恐怕就是清昭口中“并不会”的原因吧?   哈哈,聪明如她,怎么会不知道楚清昭,楚烟柳,楚纱的把戏呢?   这个小宫女是前段时间来的,看似无意,但她仔细查了查,发现这个小宫女之前伺候过楚烟柳!那么,这个小宫女无疑是楚烟柳派到她身边的。而她虽然发现这一点,但是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计就计的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然后,威逼利诱,果然让她说出了自己是被楚烟柳派来的,然后跪着求皇后饶过她。   当时,皇后只笑道:要我原谅你,可以,但是你要陪我演一场戏。   +++++++   宴会在缓慢的进行中,小宫女端了碗莲子汤给皇后,道:“皇后,这是您让我帮您盛的莲子汤。”   皇后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嗯,放下吧。”   小宫女应了声是,把莲子汤放下了,然后慢慢离开。   底下烟柳,楚纱对望一眼,都有些疑惑——她们可没让小宫女在宴席上干什么呀……而清昭也露出担忧的表情。   皇后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然后暗自牵了牵嘴角:哈哈,你们都以为事情还没有开始吧?但是恰好相反,好戏正在上演……!   她端起那碗莲子汤,毫不在意地喝了下去——对,这汤里的确是有料的,但是并不会真的有什么……   烟柳三人都默默地看着她,然后装作没注意的样子低下了头。   皇后笑了笑,没说什么,继续看着人来人往以及逐渐开始的节目,面带微笑,神态从容。   时间一点点过去,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忽然,皇后睁大了眼睛,皱紧眉头,捂住肚子,伸手拽住一旁的皇帝:“皇上,皇上……我……肚子好疼啊。”   皇帝本来笑盈盈地看着一旁的舞蹈,听见皇后的声音,大惊回头:“怎么了?!”   “我不知道……”皇后痛苦地摇了摇头,额头上开始出了冷汗。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跳舞的舞女们纷纷止住脚步,底下的宾客们也都面面相觑,而烟柳和楚纱更是对视一眼,眼底的惊讶之色完全掩盖不住!   虽然肚子的确痛得要命,但皇后心底还是非常高兴的,马上,马上就可以铲除这几个人了!   但是她还是流着泪趴在皇帝怀里:“皇上,好疼呀,救我……”   年轻的皇帝慌了,大手一挥:“叫太医,叫太医!”   几个太监和下人赶紧纷纷往外边跑,生怕晚了一步皇嗣没了,自己也要倒大霉。   一切都慌乱而寂静——大家都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在晚宴上,原本好好的皇后忽然肚子疼,她独自可是有被皇上寄予厚望的孩子的啊!万一出什么事,那可不好办!所以没个人都乱了,但是也因为大家太慌张,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因此一切也都非常寂静。   就像一场无声电影慢慢的播放,清昭皱眉看着这一切上演,只是究竟谁是导演……   楚纱和烟柳两人却都平静下来了,一点不见不安。   太医快速地赶来了,然后赶紧扶住皇后,一边让人把她往附近的宫殿里抬,一边观看她的情况,把脉。   等太医和皇后都离开之后,皇帝怒气冲冲的扫视了众人一眼:“究竟怎么回事?!皇后好好的,怎么会肚子疼?!”   没人回答。   也是,谁能知道呢?   皇帝皱了皱眉,看着一片安静的众人,一甩袖子,在众多太监的拥簇之下去了皇后所在的宫殿。   +++   “究竟怎么回事?!”皇帝咬了咬牙,重重地锤了锤桌子,有些担忧地看着那个房间。   皇后此刻就在那房间里接受检查,不过因为是女子的事,所以一国之尊的他不能进去看。   可皇后的哭声他还是听得很清楚……若是皇后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皇帝闭了闭眼。   马上一个太医就出来了,见了他,跪在地上道:“皇上,情况不妙啊!”   “什么不妙?!说清楚!”皇帝吼道。   “是……”年老的太医缩了缩,“皇后她似乎服用了麝香水,红花水一类刺激性极强的东西,胎儿,胎儿……”   “什么?!好好的,就在刚才,她还是好好的!这酒宴上哪里来的什么麝香水红花水?!”皇帝眼睛都几欲泛红——当然,那是因为愤怒。   “这,这微臣不知……”太医为难道。   “反正你们务必要保住皇后和胎儿!”皇帝道。   “这……”太医缩了缩,但还是无奈地点头,“好。”   其实皇帝的心思他们是了解的,若说重要性,皇后定然没有那个子嗣重要,但是现在皇后怀孕时间尚短,即便是想要保住小的,也必须要保住大的才行……   +++   屋内的皇后虽然因为疼痛的折磨而意识不清,但也听见了皇帝的吼声……   而且,这肚子不同寻常的疼痛也让她觉得不对劲!   ——她本来,只是让小宫女下点会动胎气但并不会多大影响的药,而现在他们说是什么?麝香水?!红花水?!   ……天!究竟怎么回事?!出了什么变故?!   皇后担忧地想,她的孩子可不能有事!   +++   本来见皇帝走了,大臣们便也都想走,只是皇帝毕竟还是没有说他们可以走。于是一群人就无奈又忐忑的等待着,没人想的明白,为何好好一顿晚宴,变成了这般情形?   而画桥和楚纱也是终于露出了紧张的样子。   “不要慌,接下来,你该知道……”画桥状似不经意地走过楚纱身边,悄声道,然后回身,毫不停留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嗯……”虽然知道画桥已经走远,但楚纱还是悄悄应了声,这主要,是“嗯”给她自己听的,为她自己打气。   而清昭静静地坐在林天阔身边,没什么表情。   +++   大家都这样无可奈何地等待着,并且以为皇帝会让他们等到天亮之时,皇上却怒气冲冲地回来了。   他一走进门,就四处打量了一会,然后怒吼道:“刚刚是谁负责皇后的食物?!”   众人一惊,刚刚皇后那样子痛苦难当,大家只当是皇后胎儿有事,却没想到,莫非竟是有人蓄意而为么?!   113.夜宴(中)   一时间,无人敢应。   见这一派安静的样子,皇帝更是生气,他说:“到底是谁?!”   “啊,我知道!”原本守在皇后身边的一个丫鬟莲香忽然道,“我刚刚一直站在皇后身边,我知道是谁!”   “是谁?!”皇帝看向她。   莲香被皇帝的目光吓的一愣,哆嗦道:“是这样的,本来皇后的伙食一向由我来负责,但是我最近手伤到了……”然后举了举手让皇帝看她的伤口,“所以这一切就由小晓来负责的!”   说完,莲香指了指小晓。   小晓,便是那个小宫女。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统统转向小晓。   小晓被吓的一缩:“我……”   “你什么你?!”皇帝走上前,死死的盯着那个小宫女,“你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谋害一国皇后以及皇嗣!你……!”   小晓被吓得立刻跪下:“皇上,我冤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冷笑一声:“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问你,皇后刚刚的伙食是由你负责添置地么?”   “这……是啊,但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我怎敢做什么?而且既然大家都知道是我来负责伙食,我更不可能这样来谋害皇后了!”小晓据理力争道。   “哼,你想得到这点,所有人也想得到,你不就是想借由这一点来帮自己推脱罪名么?!”皇帝冷笑一声,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一个太医上前。“你去把刚刚皇后吃过的东西全部检查一遍!”   太医应了声是,就上前开始检查。   小晓愣了愣,似乎没想到皇上还有这么一招。   开始太医一个个闻过去,都说没有,直到那晚莲子汤前面时……小晓上前挡住:“皇上,您要相信我,您看,前面的都没有呀!”   皇帝冷笑:“那你就让开!”   小晓哭着跪倒地上:“皇上!”   “闭嘴!”皇帝看都不看她,挥了挥手让太医继续。   太医闻了那莲子汤半响,又拿出东西来研究了一会,接着点头道:“皇上圣明,这莲子汤里有麝香水的味道。”   小晓瞠大了眼睛,结巴道:“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皇帝的目光变得极为寒冷:“你还敢狡辩?”   然后让身后的侍卫统统上前:“宫女小晓谋害皇后与皇嗣,罪该万死,先拖入监牢,然后调查其家人……”   话还未说完,小晓已经连连磕了几个响头:“皇上,您要我死可以,但是不要让我的家人……!”   皇帝好笑道:“你还敢和我说什么条件?”   小晓咬了咬唇,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说:“不是的皇上……我,我这么对皇后,就是为了我的家人啊!如果现在他们还是要因为我的原因死去,那我何必多此一举呢……”   语气间有几分恍惚的味道。   皇帝敏感地捕捉到她地话语:“为了你的家人?什么意思?”   小晓跪坐在地上,恍惚地道:“既然事情都这样,反正横竖是一死,我说出来皇上您也许还可以放过我,那我就说了……”   皇帝眼睛一亮:“快说!说了我就饶你家人和你不死!”   皇帝如何会想不到,小晓一个宫女没事害皇后做什么,就算是找死也不是这种找法呀,看惯宫闱斗争的他自然明白,肯定是幕后有人指使,所以才故意说要把小晓家人一起抓来处死——当然了,如果真是小晓故意的,那她的家人还是要死的。   小晓看了一眼在座地众人,道:“是有人指使我,有人逼迫我的……她说,她说,如果我不答应,那就杀了我和我家中的人,反正对于她们来说,我和我家人的命根本只是她们手中的鸿毛,一捏就可散……”   皇帝咬了咬牙:“她们?是谁?!”   小晓深深地吸了口气,仰起脖子,然后伸手一指,直接指向坐在林定涛旁边的楚纱:“就是她!林家的纱姨娘……!”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不可置信的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面,认识楚纱的人很少,但是知道她的不算少,毕竟和林家有关系地人都是值得让人注意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她只是一个宰相家里的女子,而且还只是一个妾!   那么,楚纱好好的谋害皇后做什么?这,这完全没道理啊!   有些人想起了楚纱和楚画桥是表姐妹关系,不禁猜测:莫非是楚纱和楚画桥以前有什么宿怨,所以现在楚纱来害楚画桥?可是这也不合理啊,现在楚画桥已经是皇后!楚纱除非是傻了才会这样做吧?!   于是,才有那么大的吸气声。   然,林家内部的人也是非常惊奇的。   林定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妾,这个平日里看起非常柔弱的女子,好像风一吹就会倒的女子……她,她居然胆敢谋害一国之母?!   林宰相和赵氏都皱起眉头,看着楚纱。   清昭和林天阔也一起望向楚纱,眼中竟是惊讶之色——当然啦,这两人是装的。   楚纱就在众人的注视中慢慢站了起来,她瞥见了一旁的清昭的神色,心中除了紧张,竟也忍不住感到了一些欢喜。   皇帝冷冷的看着这个女子,半响,道:“你,纱姨娘?说!你为什么要谋害皇后?!”   楚纱咬了咬牙道:“我不喜欢她。”   “什么不喜欢?!”皇帝冷笑,“我怕,是你背后还有人不喜欢吧?说,是谁指使你?!哈,你们倒好玩,一个指使一个,是幕后主使者认为多了几层障碍,朕就查不到她了么?!笑话!”   “贱妾不知皇上在说什么。”楚纱倒也有几分演技,她不慌不忙地道,“我说了,这是我自己想做就做的,没什么人指使我。”   “纱……楚纱!”林定涛咬了咬唇,道。   楚纱瞥他一眼,没说话,然后继续看着皇帝。   皇帝被她的态度所惹怒:“好!你不说是吧……那你也来跟小晓一起死吧!”   楚纱咽了口口水,态度有所减弱:“皇上,您,您是一国之君,怎么可以这般威胁一个弱女子?”   “哈哈,你这般狠毒的心,还敢说自己是弱女子?笑话!”皇帝冷道,“你再不说,我立刻就赐你和小晓一人一瓶剧毒之药,让你们痛不欲生的死去!”   “我……”楚纱似乎被威慑了,她咬了咬牙,“若是我说,您会放过我?”   皇帝冷笑:“自然是会的。”   楚纱继续道:“那皇上,您要记得,还要保住我的爹娘他们没事!”   皇帝皱了皱眉:“怎么都是这样被威胁的?好罢,我答应。你快说。”   楚纱把手握紧,然后松开:“主使的人……是宁妃!”   她举起手,直指坐在皇帝背后的,一脸淡定的宁妃。   +++   若说起宁妃,其实在大臣啊,妃嫔里啊,名声都不错。   说起她,人们都会想了想然后说:“宁妃不错呀,不爱争宠,性子又和善,虽然有点安静了,但是很好啊!”   或者是:“嗯嗯,她的确很好,而且从来不闹事,也不恃宠而骄,其实啊,她倒是比她那个妹妹适合当皇后呢……”   “嘘!后宫之事乃是皇上的家事,除了那些不要命的言官,谁敢议论?你不要脑袋了么?!”   “哎,我就就随便说说……”   总之,宁妃的名声,那是相当的不错的。甚至大家都比较倾向让她当皇后,认为她有一国之母所需要具备的东西。   而皇上心中也是有数的,这个女子,的确很好,安静,不吵闹,也没什么大心机……可惜她没有怀上自己的孩子。而且,皇帝需要的虽然是安静的女子,但是她那样太淡定的,其实也很容易让人觉得,她不是很好相处的人,所以皇上对宁妃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   只是总的来说,还是非常赞赏的,甚至超过对慧妃的态度。   而现在楚纱这么一说,可真是让所有人都不止吃了一惊那么简单啊……   +++   宁妃瞥见了众人的吃惊的目光以及皇帝不可置信的表情,并不说什么,只微微一笑,站了起来:“这位……纱姨娘,不知您为何要说,是我指使你?”   然后叹了口气:“老实说,虽然我们是表姐妹,但是好像,我们不那么熟吧?”   楚纱眼珠子转了转,有些像心虚的样子,但是她还是说:“谁说的!宁妃,你现在想翻脸不认人么?!不是你说的,如果我帮你,你给我父母和我最好的,如果我不帮你,你就要杀了我的父母,还有其他家人!”   接着,痛心疾首地说:“他们也都是你的家人啊!”   宁妃低头一笑,道:“是啊,他们是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可是楚纱啊,我也是你的家人啊,为何,你竟敢这样说我,将我陷入了这种境地?——你分明知道,我根本和这件事毫无关系!”   楚纱咬了咬牙:“你现在当然可以这么说了,但是,但是其实你应该知道,这一切都是你一手操办的!是你要害你的亲妹妹,还迫害我和小晓……”   语气中,却也有些不坚定。   114.夜宴(下)   宁妃听了,只淡淡一笑:“为何楚纱你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说这话却做着这样的事?你……为何要陷害我?”   然后不等楚纱回答,她看向皇帝,眉间带着忧愁问道:“皇上,您相信么?”   语气非常自然,却也带着很浓厚的哀伤。   其实宁妃本就很美,她的美和慧妃不同,是一种内敛而自然的美丽,乍一看似乎看不出来,但是常常在不经意间,会让人看见她最美丽的光彩。   皇帝看着她的眼睛,竟也说不出话来。   他……他相信她么?   他也不知道……   见皇帝这副样子,宁妃闭了闭眼,然后忽然跪下:“皇上,所有的人都可以怀疑我,因为我只在意您的看法……您忘记了,为何您会决意册封妹妹她为皇后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皇帝忽然想起那日宁妃面带微笑地说,若是让画桥当皇后,也许孩子是男子的可能性会大很多。   当时的她,是那样的自然,根本不带一点心机的味道。   而且如果不是宁妃那样说,自己也许还不会真的让慧妃就此成为皇后。   ——是啊!如果宁妃真的想害慧妃,何必让慧妃当上皇后再来害她?   她这样,完全是给自己找麻烦嘛。当了皇后之后的慧妃,根本就已经和她不是同一个等级上的了,若是宁妃早就想害慧妃,那么倒不如趁慧妃还是慧妃之时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慧妃!   何况,现在不仅慧妃当了皇后,现在的情况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封后夜宴之中……这已经不是自找麻烦可以说得清的了!   皇上愣了半天,缓缓道:“宁妃,先不说朕相信不相信你,朕问你——是你指使她们这样做地么?”   宁妃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是。”   皇上盯着她半响,笑了笑:“好,我相信你。”   皇上这话一说出来,众人也都变了脸色,他们疑惑地看看皇上又看看宁妃,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虽然宁妃什么都好,但是皇上也不能因为她的一句话就调查也不调查的相信了吧?   虽然众人心中惊疑,但天子之言,谁敢随意辩驳?所以表面看来,还是静悄悄地。   皇上满意地扫视了众人一眼,也没解释什么。   只有宁妃和参加了计划的人知道,这都是开始宁妃埋好的伏笔呀。若不是宁妃主动要求皇帝让慧妃当皇后,现在皇帝有这么容易相信她?笑话。   宁妃听了皇上的“我相信你”之后,并没有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只是依旧平淡地点了点头:“臣妾……多谢皇上相信我。”   皇上点点头,示意让她坐下去,宁妃长叹一口气,瞥了眼楚纱,没说什么,径自坐下了。   见宁妃和皇上如此,楚纱和小晓对视一眼,都有些慌乱,而这一切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睛,他眯了眯眼睛,道:“楚纱,小晓,你们两个究竟是谁派来的?好厉害啊,竟想同时害皇后和宁妃两人!好高明的手段,只可惜,那人估错了我和宁妃之间的信任!”   信任么?宁妃心中嗤笑,但脸上却没有表情。   听皇上这么说,楚纱和小晓都非常的害怕,俱缩了缩道:“皇上,您,您不可信她的胡言乱语,我们真的是被她指使的……是真的!”   皇上闭了闭眼:“同样的威胁的话我不想说两次,你们赶快说实话!”   楚纱和小晓一同跪下:“我们不会说的!”   “哦?”皇上有些吃惊的睁开了眼睛,“是什么人让你们如此忠心呢……?嗯?”   楚纱却笑了,笑的有些凄惨:“没错,我们的确不是被宁妃指使的,而指使我们的人,也的确故意让我们把矛头指向宁妃……但是,那个真正指使我们的人,就算我们说出来,皇上您恐怕也不会相信。”   小晓点点头:“恐怕没一人回相信。”   皇上不满地皱眉:“相不相信是朕的事,而说不说,则是你们的事!”   楚纱闭了闭眼,道:“好……我说……指使我和小晓的人,是……是皇后自己。”   “什么?!”   “怎么可能?!”   “真的假的?!”   “不可能吧!”   一时间,众人皆乱。   本来吧,自从皇后因为肚子疼而被送走开始,这夜宴上发生的事情就已经够多地了,而且简直如同话本子里的故事,弯弯折折,让人预料不及,但是所有人始终是有分寸的,知道不能喧哗,毕竟都是一路走来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是可以忍一下的。可是当楚纱说完“是皇后自己”之后,众人都忍不住了。   这,这哪里是话本子里的故事,根本是比话本子里的故事还要曲(折很多)倍嘛!   皇后自己?怎么可能?皇后疯了么,她因为这孩子才当上皇后,现在居然派人来害自己的孩子?而且一不小心,很可能连她自己的命都要赔进去啊!   皇上也是始料不及,他本以为会是哪个心机深沉的妃子,结果,结果竟然是皇后自己?!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宁妃,却见宁妃终于有了表情——那是一种悲戚的神色,是无法面对自己的妹妹居然这样的心情。   没错,皇后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借此害宁妃,让宁妃蒙受不白之冤,甚至被赐死被杀害……只是,只是皇后怎么会如此之狠毒?!她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和自己的孩子作为赌注,去赌一把能不能害死的姐姐啊!   皇上心中震动,竟忍不住倒退一步,然后他艰难的开口,看着楚纱:“你说,是皇后自己?!”   楚纱点点头:“是的……我知道大家都不会相信的,但是事实的确如此。是她逼迫我和小晓来演一场戏——当然,为了逼真,小晓在莲子汤里加的麝香水是真的,皇后的痛苦也是真的……皇后她冒这么大的险,只是为了让我们最后指证宁妃……我知道也许皇上您不会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就是如此……呜呜呜呜……”   说完,她抱头痛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那一次被莲香招进宫,然后就被威胁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直被忽略的莲香这时便成了众人的焦点,莲香自己也愣在原地——她自己也被搞糊涂了。   小晓下药,的确是皇后的意思,但是,但是开始不是说只是一点动胎气的东西么?怎么会是麝香水那种烈性的东西呢?好,这个先不说,也许是皇后改变了计划……   然后,小晓指证楚纱,这,这她却不知怎么回事了……一开始说好的,不是小晓直接指证宁妃,最好顺便提上楚清昭么?怎么会多了个楚纱?   好,那就算是皇后想把楚纱一起除掉所以牵扯到了楚纱,但是,但是怎么那两人居然就因为几句话马上倒戈,一起声色并茂的指控起了皇后?就算是小晓指控她还能理解一点,但是楚纱她那么像回事是做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啊?!是皇后瞒着她布置的还是发生了变故?!   莲香就一直这样纠结着,直到楚纱提了她的名字。   莲香如梦初醒,愣了半响道:“我,我是请楚纱来过皇宫,但是她没有来……”   语气还有点缓慢。   “我没有来?哈哈哈哈……”楚纱只笑不语,“是啊,我没有来,所以你和皇后也没有威逼利诱我,也没有说那些话……是么?”   “是啊!”莲香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却见,周围人的眼色都变了。   莲香这样,显然是在推脱嘛!看来,那件事果然是皇后做的……   莲香也反应过来,她着急地说:“不是的不是的!我和皇后只有找过小晓而已!”   “哈哈,承认了么?”楚纱冷笑。   “不是的!”莲香着急而愤怒地说,“小晓是宁妃派到皇后身边的人,皇后只是将计就计而已!而且……”   “闭嘴!”一直沉默的皇帝忍不住怒吼道,“都这样了,你还想着要害宁妃么?啊?!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什么将计就计?!皇后真的不把她肚子的孩子当回事么?她居然毫不顾及皇嗣么?!”   莲香赶紧摆手:“不是的,皇后是很看重孩子的,但是……”   然后她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她总不能说,但是皇后觉得,除掉楚清昭和楚烟柳更加重要吧?   但是皇上却也知道,他冷道:“但是什么?但是,除掉宁妃更加重要是么?!”   “这……不是啊!”莲香眼神游移地说。   “事已至此,你也别撒谎了,好好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皇上拂衣冷道。   “我没撒谎,皇上明鉴啊!”莲香哭道,“真的,真的是宁妃先派小晓来的,我……”   “你还要说谎?!”皇上伸脚踢翻了莲香,烦躁地说,“也罢,既然在你这里问不出来,那我亲自去问皇后好了!”   “皇上!”莲香撕心裂肺地吼道,“不要啊!皇后她现在怎么还能受打击?”   皇上根本不理会她,只让侍卫把她抓好来,径自去了邻近的宫殿。   宁妃站起来,看了眼皇上的背影,再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莲香,面无表情。   而楚纱则是,暗自开心——似乎一切,都还挺顺利呢。   114.废后(上)   皇上走了之后,想了想还是折回来,对着大殿里的众人道:“此事简直是闹剧,大家先散了吧,不过我希望各位的嘴巴放紧些,若是真有什么大事,朕自己会公布天下,不需要大家帮着宣传。”   意思是,让大家都懂得闭嘴,今天看见的事不要乱说。   众人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都连连应了,皇帝满意地点点头,道:“除了楚纱,宁妃,小晓,以及莲香,其他人都离开吧。”   林定涛担忧地看了眼楚纱,心中觉得楚纱还是挺可怜的,这样被威胁,他却都不知道,愧疚之余也有些疑惑,为何楚纱不告诉他?其实他要保住她的爹娘,并非难事呀。   楚纱虚弱地对着林定涛笑了笑:“定涛,对不起,我让你丢脸了……”   林定涛叹了口气,道:“你也不是自愿的,我先离开,等你回来。”   楚纱点点头,然后状似不经意的看了眼楚清昭和林天阔。楚清昭已经不见开始的惊慌,而是面相平和,仿佛真的一切都和她无关,而林天阔也是毫不知情的样子。   哼,楚清昭,你就装吧,等皇后真正下台,你就有好滋味可以尝尝了!   楚纱心中暗笑。   而清昭此刻心中所想,却是刚刚林定涛对楚纱说的那句“我先离开,等你回来”,楚纱真的还可以回的去么?恐怕不能吧?清昭看了眼刚刚演戏演的无比投入的楚纱,心中有些感叹,又不禁觉得自己是否做的太绝?只是,如果不做绝,那自己也无法保证可以全身而退,而且是楚纱自个心存坏心,才会……   清昭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是平静无波,她和林天阔对视一眼,慢慢离开了。   +++   “计划看来很顺利。”林天阔和清昭坐在回林家的马车上,道。   “嗯,但是接下来还是有几个关键问题,端看大姐如何做了。”清昭道。“不过事已至此,只要不出太大的变故,烟柳的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了——就算保住了,她的皇后之位怕是也保不住了,而且她生完孩子之后的前途更是坎坷吧。这还是往好了想,若是孩子没了,恐怕画桥……   清昭闭了闭眼,道:“我怕,画桥恐怕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   林天阔搂了搂清昭:“安心吧,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清昭点头:“我知道,只是随意发发感慨……我这样做了坏事又来说些没用的话,真是……”   林天阔只摇了摇头抱紧她,并不再说话。   ++++   皇后躺在床上,疼的翻来覆去,也越发觉得这疼痛不比寻常,仿佛肚子里的孩子真的快要就此消失一般,太医也颇为心急的在帮助皇后查看身体,然后一人下去开药方拿药,另一个太医接着上来查看……   如此这般,皇后也服下了好容易煎好的药,但疼痛丝毫没有减轻,而且渐渐的她居然感觉到她的下体开始出现了湿意……怎么回事?那疼痛感也开始加剧了……?!   而太医也慌忙地道:“完了完了!羊水破了,还出血了!”几个诊治过无数宫廷官员以及后宫妃子的太医们都慌了——毕竟皇后肚子出问题,这可是头一回,以往能当上皇后的,哪个不是手段高明心机深沉之辈,怎么可能让孩子出事?   再想到开始皇帝甩下的话,几人更加慌乱,摆弄来摆弄却反而不知该做什么了,皇后迷迷糊糊中不停地道:“保住孩子,一定要保住孩子……”   几个太医都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能连连应道是,但是却也无从下手,羊水都破了,而且出血的情况越发严重,这孩子能保住的机会实在不大!   看来,只能够让皇后留着了……   几个太医对视一眼,下了决定,然后一番忙碌。   当然,他们尚不知道刚刚在大殿里发生的事情,不然此刻的心情,将会更加复杂。   而此刻皇上正坐在那房间的外边,面色阴晴不定地听着里面皇后撕心裂肺的叫声。他没进去打扰,是想让几个太医安心救治皇后,就算皇后太可恶,但孩子毕竟还是重要的,若是他进去了,指不定出什么乱子。但是他又何尝不知道,现在皇后已经喝了麝香水,那孩子肯定是难以保住了……想着想着,皇帝的怒气又腾腾上来了,这皇后,竟敢拿孩子作为害宁妃的筹码!亏得宁妃还好心好意帮助她……   里面好一通忙碌,最终,一个太医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满手是血:“皇上,不好了!这,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虽然是预料之内的结果,但皇帝还是忍不住眼前一黑,身边的太监赶紧扶住他。皇帝挥了挥袖子道:“那皇后呢?!”   太医看了里面一眼,有些不肯定的说:“应该是可以救好的。”   “那赶快去!”皇帝锤了锤桌子,皇后还不能这么快死。   太医赶紧应了一声,然后跑(回去了)。   又是一番等候,直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几个太医才满脸是汗,满手是血的出来了,齐齐下跪道:“皇上,皇后她尚安好,并不大碍,只是需要休养……”   皇帝点了点头:“皇后现在在休息?”   “回皇上,是的。”那太医点头,“若是皇上想看望皇后,恐怕最好还是等等。”   皇帝瞥了眼他,道:“你们先下去吧,等皇后醒了,我要和她说话。”   太医们直觉皇上是要安慰皇后,觉得这对皇后的身子只有好的影响而没有坏的影响,于是只点头,便纷纷离开了。   而皇上进了屋子,看着躺在床上沉睡的皇后,面色复杂。   +++   皇后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肚子还是疼的厉害,空气里似乎也有淡淡的血腥味,她不敢细想究竟是怎么了,只微微挣扎着睁开眼睛,打量着四周。   皇上。   一身金黄龙袍的皇帝,正坐在她的床边,看着他。   虽然觉得皇帝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但皇后还是非常开心地道:“皇上……”   可是话一出口,她就愣住了,因为她发现自个地肚子传来的疼痛并非她可以忍受的,皇后猛然想起开始的一切,她睁大的眼睛,慢慢开口:“……孩子……呢?”   皇上冷冷地看着她,道:“你说呢?”   ……她说呢?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说呢?如果真是如她所想,孩子没了,那皇上也不应该对她如此冷淡啊!不是,不是应该哄着她说没关系孩子可以再怀,然后说那可恶的楚纱以及宁妃他会惩治……不是应该这样的么?!   为何她已经没了孩子,却还要被皇帝这样冷眼对待?!   皇后挣扎着抓住皇帝的手:“皇上,您,您什么意思……?”   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皇帝冷冷地甩开她的手,道:“你自个难道还不明白么?小晓,楚纱,宁妃……都是你的算计,都是你的阴谋……你居然为了谋害你姐姐而不惜牺牲掉肚子里的孩子……他是皇嗣你知道么?!”   皇后睁大了眼睛,不能消化皇上说的话。   的确她和小晓有计划,也是要害宁妃,但是皇帝怎么会知道?而且怎么会这么快就扯上楚纱?至于肚子里的孩子,看来是真的没有了……   见皇后这幅样子,皇帝冷哼一声道:“看来你是默认了?”   皇后哪里肯认,她扯着皇上的手道:“皇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皇帝冷道:“你不知道?那好,朕慢慢告诉你啊。你先是和宫女小晓串通好,让她在封后夜宴上在你的莲子汤里下麝香水,然后让她指证楚纱继而由楚纱指证宁妃,这一切,你敢说你没做过?!”   皇后愣了半响,道:“我没有!皇上,您要相信我!这一定是宁妃的阴谋,一定是!”   皇上冷笑道:“阴谋?看来朕该告诉你一件事,你这后位便是你一直处心积虑想谋害的姐姐让朕给你的!若不是她指出也许你登上后位可以让你肚子里的孩子成为皇子的可能性大些,朕怎么可能这么快定下皇后?结果你居然恩将仇报……!”   语气里尽是对她的失望和厌恶。   听见皇上说后位之事的时候,皇后就已经完全愣住了。   烟柳不可能会真心想让她当皇后,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画桥她从开始就一直在布局,包括皇上嘴里烟柳的所作所为,以及莫名其妙牵扯进来的楚纱……原来她自以为聪明,识破了烟柳的诡计并且可以反将她一军,结果到头来,却是局中局,计中计?!而她,一直身在局中却毫不自知,还沾沾自喜以为掌握全局……   皇后一直睁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她这样,皇上冷笑道:“如何,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皇后咽了咽口水,不死心地道:“有!皇上,您真的查清楚了么,就这样的给臣妾下了死罪?!我和宁妃不合,其实一直都有,我也很少在您面前伪装,但是宁妃不同,她永远都微笑着对我,这足以证明她有多虚伪!是,我是想要除掉她,但是皇上您想,我怎么会在这堂堂大庭广众之下让小晓害我?!而且,还用麝香水那样烈的药物,其实我大可以只用一些普通的让人不舒服的药就可以了啊!皇上,这事疑点重重,您不能就这样不信任臣妾了!”   115.废后(中)   皇上看了她一眼,道:“什么虚伪不虚伪,你和她不合这件事,朕也从来不知道,你现在却好意思说你未曾伪装?这样看来,究竟谁更加虚伪才值得揣测!你说的倒好听,但是这更加可以证明你的狠毒——你是怕用药不够狠,朕不会彻底的对付宁妃!而且,这现在不正好可以被你拿来当做你无辜的借口么……可惜偏偏朕已经看透,你是个可以为了一些虚无的东西而放弃孩子的狠毒女人……!”   他的口气果断而决绝,显然是完全不相信皇后了,心知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皇后瘫倒在床上,她道:“皇上,臣妾的性子其实您一直很明白,臣妾根本舍不得用孩子换来对付宁妃的筹码,其实最开始,是宁妃派小晓在我身边,于是我才将计就计……”   话说至一半,皇后看向皇上。   她把这个都说出来了,是打算和宁妃两败俱伤,但是现在看皇上,却发现他似乎根本没在听,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让她心中发毛,于是她忍不住闭上嘴巴。   “继续说了,怎么不说了?”皇帝冷笑着道,“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会编故事,反应力又这么的快……”   他摆明不相信她。   她最后的一点努力和希望也没了。   皇后注视着皇上,良久,也只能问:“皇上,您还是不相信我么?”   皇上笑了笑道:“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而是事实。”   “好……”皇后忽然冷静下来,她道,“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我呢?三尺白绫,还是一杯毒酒,还是……”   皇帝看了看她道:“皇后……我现在尚叫你皇后,证明我对你尚有情谊。虽然你做的事实在是不可饶恕的,但是我还是念在往昔情分上没有直接对你如何……你该明白,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如你一般无情无义!”   皇后哈哈大笑:“我无情无义,我的确无情无义!皇上,您可知,我当初是怎么过来的?!您不知道我的身世啊……我的娘就是被宁妃的娘给害死的,我自己也非常的可怜……为何您都不明白呢?!”   皇上看着她,道:“她的娘害死了你的娘这件事我们姑且不论,但是你的所作所为,和你所恨的人有何区别?何况,你还同时害死了你的孩子,朕的孩子……!”   “我说了,我没有!!!”皇后原先还可以保持冷静,但扯到孩子问题,又不可抑制地发起怒来。“皇上,您不能这样冤枉我!”   皇帝站起来:“你现在自然不会承认,也罢,我也懒得和你再说,你今日先当最后一天的皇后,明日,便是废后之仪式!”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而皇后则大哭大喊着:“皇上,不要!臣妾是无辜的!为什么您不再调查调查……?!什么最后一天,这只是第一天啊!我连一天的皇后都没有做足啊!”   皇帝听了之后,丝毫没有被动摇,只径自离开,去了大殿的方向,准备处理楚纱小晓,以及宁妃。   皇后见他如此决绝,手无力的垂下,然后喃喃自语道:“我不要,我不要……”   没了孩子,没了后位,没了皇上……   她白天尚且睥睨众人不可一世,为何才不过半日光景,就忽然遭遇这样的变故?!她不能相信,也不肯相信,明明下午还有无数的妃子来送礼来巴结她,明明她下午还在琢磨着如何处置宁妃楚纱楚清昭,怎么到了晚上,一切就忽然变了,她马上就要成为废后……   纵然不相信,但是那满室的血腥味,那道黄色的决绝的背影,以及她的精疲力竭,都告诉她,这是真的……   皇后终于不支,哭泣着昏睡了。   +++   皇帝身后带着小太监,一路往大殿里走,大殿里早已遣光了人,非常的安静,此刻只有三个立场复杂的女人在里面。   皇帝叹了口气,缓缓进去,见宁妃神色悲戚的坐在中央,而小晓和楚纱则都整理好了装束,见他来了,三人一同行礼道:“皇上万岁。”   皇帝挥了挥手:“宁妃,你先和我来。”   宁妃看了小晓和楚纱一眼,点点头,然后走至皇帝身后。   楚纱满脸期待的看着宁妃,意思是记得帮她讨要好处。   宁妃微微一笑,然后跟着皇帝离开了。   见了她那微微一笑,楚纱便觉得分外安心,仿佛已经可以看到前程明媚了。   而小晓坐在一旁,不动声色。   +++   到了外面,宁妃终于是忍不住哭起来。   皇帝愣了许久,才缓缓抱住宁妃,他没有见过这个女子哭泣,她总是隐忍的,不善言辞的,因此他也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如今才发现,也许真的是自己疏忽了。   宁妃慢慢退出他的怀抱,抹了抹眼角(,说道:“)对不起皇上,是臣妾失礼了……”   皇帝摇了摇头道:“不,你以后该常这样才好。”   兴许是被他的话吓到,宁妃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叹气:“皇上,皇后她如何了?”   “还能如何,孩子没了……”皇上叹了口气,“她竟有这么狠的心肠。”   宁妃闭了闭眼道:“我也没想到,皇后恨我如此之深。”   皇帝看了她一眼问道:“她说起她娘之事,这件事究竟如何?”   宁妃道:“皇上,这件事,您却不应该问臣妾。”   皇上扬眉:“为何?”   “这既然是她提到的,那肯定是对她有利的事,而皇上您问我,难保我会加以篡改,让您不明真相。”宁妃道。   “不,我相信你。”皇上摇了摇头,“你断不会此。”   是么?若是事情真的是有利于她而无利于我,我的确会如此。只是这事,我原本地告诉您,也没关系呀。   宁妃笑了笑,道:“事情是这样的……当年,皇后的娘亲为了把我娘挤下正方之位,对我娘加以陷害,结果陷害不得,自己反而被气死……皇后心中怨恨,所以……”   说到后面,最终只是一声叹息:“老实说,我真不明白我和我娘做错什么。”   皇帝听了,道:“你和你娘的确没做错,看来皇后的性子一直如此,常常将她自己陷入死局,还不肯认错……哎,之前是我疏忽。   只是宁妃,既然你知道这件事,为何还告诉我说,最好让她当皇后?”   宁妃道:“我只知她有些埋怨我们,但并不知她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觉得她若成为一国之母,又怀着皇嗣,那定然会努力修生养性,并且逐渐抛弃旧怨,重新开始……谁料……”   皇帝道:“我也想不到,皇后她本性竟然以至如斯地步。”   然后拥住了宁妃,半响,道:“我准备,明日就废了她。”   宁妃没有说话。   现在状况是,她已经知道画桥那么坏,如果她再帮画桥说好话,那就反而显得她假惺惺了,宁妃如何会犯这种错误?但是她如果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就跟傻了,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见她不语,皇上道:“你没有什么看法?”   “这是皇上的意思,臣妾如何干预?”宁妃道。   “嗯,也确实是。”皇帝笑了笑道,“只是,我还有一个决定。”   顿了顿,皇帝看着宁妃道:“我想要,立你为后。”   ……什么?!   这件事,委实在宁妃的预料之外。   本来她觉得,这件事最大的收获应该就是画桥楚纱双双输掉,结果竟然……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准备让她当皇后呢……虽然这也的确是她要的结果,但是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见了她震惊得样子,皇上笑了笑道:“你何必这么震惊?你生性淑良,名声亦不错,立你为后,应没有多少人会不答应。”   宁妃道:“皇上,这,这不可……”   皇帝皱了皱眉:“为何?”   “如您所说,您准备明日废了皇后,即使是许多大臣都看见了皇后的行为能够理解,但是更多的人还是不知情的——而且这种事,也不能让他们知情。那么废后一事必然还是会有非议,只是应该也不太大。而如果您马上接着立我为后,那就太……”宁妃摇了摇头,“对皇上您的声威,有所影响啊!”   皇上叹了口气:“你真是贴心,但是我也没说立刻就要立啊。只是我有这个意思,很大的意思。”   宁妃愣了愣,然后笑道:“那臣妾,就先多谢皇上了。”   皇上道:“这种事,你听了反应却都不大,还如此冷静。”   宁妃笑着摇头:“臣妾如何冷静?只是有时候太过激动,以至于身体的反应全都是照着最自然的状态来了。”   言外之意,就是她刚刚为皇上担心,是她本能的行为。   好妙的招数,让皇上不觉一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你打算如何处置小晓宫女和楚纱?”   宁妃脸色一沉,露出为难的表情:“这个……”   皇上道:“事情是针对你来的,受害者也是你,你说如何处置,我不会有异议。”   宁妃道:“小晓在我身边待过,后来才被皇后要去的,她人很好,我也很疼惜这孩子,所以我想,她应该是真的被逼至无奈所以才……而当时我却一无所觉,她肯定也向我求救过,但是我却没发现……因此,我想继续让小晓在我身边当宫女。”   116.纱亡   顿了顿,她道:“至于楚纱……她在林家,要求救应该是很容易的事,相反皇后在宫中要掌控她更是不易,所以我想,她的心思,实在很奇怪。”   皇上看她一眼,道:“你的意思是……”   “我也不知道。”宁妃摇了摇头,“但是我真的觉得,她很有问题。”   “那你准备如何?”皇帝问道。   “臣妾希望……”宁妃抬起头,道,“赐她三尺白绫。”   这意思,却是要让楚纱自杀了。   皇上想了想,道:“她虽然是林家的人,但终究只是个妾,而且这件事是她不对,想来林家的人应该也会疑惑为何她不同她们说自己的父母的性命被威胁的事,所以这不难。   只是她也是你的表妹……”   “她是我的表姐妹,但是她真的有这么想过么……”宁妃叹了口气,“我刚刚和她坐在大殿里等您时,我问过她为何不告诉林家的人,她只支支吾吾说没找到机会,但是怎么可能呢?所以我想,皇后定然还是给了她其他的丰厚条件,以至于让她甘心冒这么大的险,至于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我想,她可以为了一些条件这样害我,我又何必将什么情面?皇后,不就是我讲情面的后果么……”   然后她伸手抹掉眼角溢出的泪:“我们姐妹之间,为何竟走到这一步……”   皇上叹了口气,搂住她道:“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你便不要多想。你先让小晓跟你走罢,我一会就派人给她三尺白绫,她明白的。”   宁妃点点头,黑夜里,看不清她复杂的表情。   +++   小晓和楚纱两人在大殿里等待许久,才见宁妃一个人慢慢地回来,而没见皇帝踪影。见她笑靥如花,眉目间都是笑意,可知她刚刚已经成功,于是楚纱有些高兴而小心地问:“宁妃,事情都……?”   “事情都好了。”宁妃点点头,包括除掉你的事。“小晓,你先跟着我出去,至于纱姨娘你,等着皇上给你好东西。”   说完,对她笑了笑,模样柔和。   楚纱兴奋至极,想着大概会有什么超乎想象的宝物送来,于是喜滋滋的等待着,她坐的越久,期待也就越大,直到一个小太监用金盘子端着一个白布蒙着的东西上来了。   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楚纱眼睛一亮,对着小太监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小太监看了她一眼,笑道:“请跟我来。”   楚纱看了看四周,虽然没人,但是的确有些大,肯定是皇帝和宁妃怕有人偷偷看所以要让她去一个隐秘点的地方,那么这更可以证明这东西是个好宝贝了,而且如果按宁妃说的,肯定不止这一样,于是她喜滋滋的跟上去了。   小太监带着她一路走,一直没有停下来,楚纱开始还乐呵呵的,到了后面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该隐秘些,但是怎么都到这么里面来了?现在又是晚上,周围都黑暗暗的,只有小太监手上一个灯笼,在黑夜里显得更加诡异,于是她问那个小太监:“请问,我们究竟是要去哪里?”   小太监笑了笑道:“马上就到了。”   他不正面回答,也让楚纱更加疑惑,但是已经到了这里,她也不能转头离开吧,于是只好继续跟着他走,直到一间小小的黑色屋子前,小太监指了指里面,鞠躬道:“请进去吧。”   楚纱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里面,然后点头道:“好。”   小太监让她先进去,楚纱只能道好,但是心中自然是非常怀疑的,她看着小太监,自个先踏进去,然后等着他也进来。   小太监笑了笑,跟着进去了,然后把灯笼放下,端着那个盘子递到楚纱跟前,道:“楚纱姑娘,您喝吧。”   楚纱惊疑的看着那小太监掀开白布,却见是一杯金杯装好的类似是酒的液体,在黑暗里不容明辨,只是那灯笼照耀下,泛出微微的光,看起来格外诡异。   楚纱愣了半天,道:“什么意思?!”   那小太监只微笑道:“您是聪明人,我是什么意思您怎么会不明白呢?快喝吧。”   说着就要把那被子往楚纱手里塞。   楚纱疯了般的推开他的手,小太监赶紧一缩,保住了杯子里的酒,楚纱见他如此,喊道:“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我不是聪明人!!我只知道我帮了宁妃,她答应过我,她答应过我会给我很多好处的!那这是什么,是什么?!”   小太监无奈地道:“这是什么,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皇上和宁妃让我做,我就这样做了啊。小的也是替皇上办事的,您就别为难小地了。”   虽然这小太监一口一句“小的”“您”,但是语气决绝,丝毫不容许她抗拒一般,可见他是真的要楚纱喝那酒。   楚纱纵然确实不聪明,但是也不至于笨到连那酒是什么都不知道。   特意把人都遣散,特意带她来这个又黑又暗又无人的小屋子里,特意只让这一个小太监跟着……那杯酒难不成还能是什么宝药?!不,只能是毒酒……!   为什么?她明明按照宁妃的意思办了啊,为什么居然宁妃还想要害她……难道宁妃是想要除掉她以免夜长梦多?!可恶,为何当初她竟没有想到这一点,白白地帮了别人现在还要赔上自己的命!   楚纱越想,越是心情复杂,悔恨,不解,无奈,痛苦,愤怒,怨恨……通通都汇聚在了一起,成了那杯用金色杯子装起的酒。   她怒道:“我不管,我要去见宁妃!”   小太监道:“这怎么行?宁妃已经和皇上就寝了……而且您是将死之人,还是不见为好,免得晦气……”   他倒是越说越不客气了!   楚纱脸色一沉,道:“我告诉你,这事情肯定是有问题,什么我是将死之人,告诉你,我以后不但会活很久,还会活的很好很好!”   小太监道:“有没有问题这件事,您放心便是。喝了这杯酒,再无忧愁……”   “我不要!”楚纱怒吼道,“让我见宁妃,让我见宁妃!”   小太监见楚纱如此不配合——其实有谁会配合呢,莫名其妙的要死去,还要自己喝了那毒酒,怕是再豪迈地人也不肯答应吧。   于是小太监把手中的盘子先放到一边去,然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捏住楚纱的两只乱挥动的手,这小太监看起来小小的,力气应该不大,但是他抓着楚纱的手的时候,楚纱才明白他的力气究竟有多大……接着小太监用另一支手拿起酒杯,往她嘴里塞。   楚纱死死闭着嘴,而小太监就立刻把抓着她手的那只手松开,撬开了她嘴巴,他利用这一分一秒地空隙,让楚纱把酒全数喝下。   动作一气呵成,流畅万分……显然,是个老手了。   楚纱愣愣地看着这个小太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小太监便趁着她发愣的瞬间,立刻出了门,然后“咔”的一声,门上锁了。   楚纱如梦初醒般冲到门边,发疯似地敲打着门,喊道:“放我出去!让我出去……!我要去见宁妃,我要见皇上!宁妃她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为何要这样……!”   渐渐的,里边的声音微弱了起来,终于是微不可闻,直至停止。   小太监一直站在外边,手里提着那个泛着微弱光芒的灯笼,等到里面没了声音,他才叹了口气。外边的风大,吹的他浑身发凉,小太监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然后缓缓打开门,见楚纱果然已经死去。她躺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黑血,眼睛不甘地睁大着,仿佛要看清这个世界为何不如她所想,她的手指因为敲打门太过用力而出了血,微微扭曲着。   这样的状况他看的太多,于是也只是冷静的把楚纱抬起来,然后一番收拾。   后宫里人命从来如草芥,怪就怪楚纱没脑子还趟着浑水……   小太监一边收拾,一边默默地告诉自己:忘记刚才楚纱说过的一切话。   +++   林定涛得知楚纱的死讯,是被皇上召去告诉他的。   他开始还很疑惑,为何楚纱一直没回来,虽然他心中有些明白楚纱的所作所为并非能够让人轻易原谅,但总觉得宁妃应该不会太为难楚纱。   而没想到,皇上让他来,只说了一句话:楚纱,亡矣。   林定涛自然是非常震惊,他看着皇上,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其实,虽然林家,尤其是林宰相权倾朝野,但是皇帝已然并非当初的小皇帝,他一心一意可都是要除掉林家——至少,也希望削减掉林家的一点势力,因此,林定涛不可能为了一个妾去跟皇帝说什么,只是他……   皇上回头道:“其实这事有蹊跷你也该知道,她如果要告诉你们这件事,还是很容易的,但是她却没有说,那么证明除了威胁之外还有其他的因素在,而不论是什么因素什么诱惑,她居然为此而决定伤害朕的孩子以及宁妃……那就是千万个不对。”   林定涛沉默半响,磕头道:“是。”   117.废后(下)   第二日,正式废后。   虽然这废后之事来的未免太过突然——但是说来说去,大家还是不敢管什么的,那些言官昨个也是亲眼看见了皇后娘娘的作为的,现在再为皇后娘娘说话也是自寻死路。   废后不比封后,不是什么风光的事,对皇上来说是这样,对皇后更是,所以只是收缴后印,昭告天下,从太庙里除名,就可以了。   可怜画桥她后印还没捂热呢就要交出去了,而且连慧妃的名头都没有了。   她昨个才小产了,今天却也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做更加疲惫的事,她脸色苍白,身上穿的是一件颜色简单的衣服,妆也没有画的很仔细,就那样弱弱地站在大殿之上,双眼含泪的把手中的后印交了上去。   她真的不想交,一点也不想……   皇帝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有泪,只别过眼,不说什么。   而身后依旧是文武百官,依旧是后宫妃嫔,似乎一切和昨日都没有区别,只是谁都明白,这已经是天翻地覆的改变了。   一日成后,一日被废。   不过是几个眨眼的时间,居然却生出这么多事端……?!   画桥有点恍惚。   她站在高端之处,听着小太监面无表情地念着废后的圣旨,然后慢慢回头,看了眼那些妃子。   烟柳依旧在那些人之间,低着头,神情自若,仿佛昨天的封后仪式和今天的废后仪式一样,都和她没有一丁点关系。只是……只是这一切,却其实都是她慢慢慢慢地造成的!   她总是这样,如果只看表面,你什么都看不到。烟柳仿佛永远只是一滩没有波澜的死水,她好像根本不会在意什么,也不会去争什么……但是画桥明白,恰恰相反,她比任何人都富有心计,只是她藏得太好。   以前在楚家的时候,她年纪尚小,初始时曾觉得烟柳定然是个好姐姐,并且还心生向往,但是后来她逐渐长大懂事,才发觉烟柳的笑容有多么无力,那都是敷衍而已,只是敷衍……   烟柳什么都没有画桥好,尽管她也努力过,但是却也超过不了她。而且画桥虽然在王如的唆使下常常不经意地和烟柳比较,但其实她也不爱比这些。因为她不明白比来比去的有什么意思,所以倒也没什么,顶多就是偶尔有些不甘心——小时候的清昭也是这样的。每次被楚风指着鼻子说“看看你大姐!”的时候,就会恨恨地看着烟柳,也因此,后来画桥想拉近和清昭的关系便也容易了一些。   烟柳太好,好到虚伪。   烟柳想进宫的事其实她也是明白一些的,毕竟烟柳那种人,其实很适合宫廷——让她在一个小院子里待着那其实反而是辱没了她呢!她就适合在那种深宫大院里,和别的女人斗法,然后看着别人一个个死去,成为失败者,而烟柳最终成为胜利者……   画桥当初这么想,并非是太抬举烟柳而不顾及自己,而是因为那时候她完全还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和烟柳来争这后位,她是不想进宫的,也觉得自己大抵是斗不过烟柳的——虽然她觉得,如果放手一搏,胜负也未必。   但是后来,王如之事让她明白,她必须进宫,一定得进宫!   也是说,她要和楚烟柳展开斗法,她自认为赢的机会不大,但输的机会也未必不大。而且烟柳和她不同,烟柳进宫,那是为了名誉,为了荣华富贵,为了享受这一切的快感,而她不同。   她是怀着仇恨进宫的,她需要这个位置,需要用它来报仇,来抚慰她心里的不满和忿恨,直到当初害死王如和背叛她的人统统死光为止。   换句话来说,就是烟柳定然会小心行事,而她却是要放手一搏,不成功,便成仁的。   她收敛了性子,摆顺了眉眼,多了几分心机和注意力,练就出了一些沉稳。   同时她也觉得好疲惫,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简直是累死,可是看烟柳,她在宫中对待别人,就如同她在楚家一般,彬彬有礼,形容举止皆是非常有分寸,没有一丝僭越,也没有流露出一丝对别人的敌意,甚至比千辛万苦伪装的她做的还要好。   可是烟柳看起来,并没有一丝的疲惫。   开始她以为,是因为烟柳掩藏的好,但是后来她发现,烟柳根本没有破绽。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烟柳把虚伪的面具带在脸上,带久了,也就成了自然,拿不下来了。   是以,她的微笑,她的和善,其实都是真的。   表面的真实与内心的虚伪相匹配,简直天衣无缝。   意识到这一点的画桥简直恐慌了,因为看样子自己不论怎么做(都不是她)的对手,画桥第一次害死一个妃子的时候,还曾偷偷(地一个人)在角落里帮那个妃子烧了纸钱,但是烟柳却总是在言笑晏晏间置人于死地。   不过似乎烟柳的运气没她好,虽然烟柳比她早些被册封为宁妃,但是后来皇上对她的恩宠似乎消失了一些,而她也不知为何没再争取什么,就在这个时候,皇上看上了画桥,并且居然甚为喜欢她的性格。   其实画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性格哪里好,若说皇帝是喜欢上她装出来的淑惠的微笑,那烟柳比她装的更好,若说皇帝喜欢她偶尔娇蛮的性格,那常妃比她更爱撒娇以及撒泼,不管怎么看,似乎她都不是最特别的。   后来皇帝说,就是因为你不特别啊,大智若愚,所以我封你为慧妃。   可是事实上,皇上却是错了,并非是大智若愚,而是……本来就愚笨啊。   后来她怀孕了,欣喜若狂之余当然不忘记向皇上要求要回楚家一趟,她需要告诉楚家的人,她成功了!她比烟柳更加惹皇上喜爱!   烟柳虽然一直是淡淡的,甚至还说什么恭喜啊之类的话,但是她可以感觉到,烟柳其实似乎有些抑郁,画桥心中暗喜也不点破,只去了楚家,结果发现清昭居然和一个商人对上眼了。她承认,那商人长的是挺俊俏,但是俊俏有什么用呢?商人而已啊!就好像当初的赵丹枫……   后来她和清昭决裂,一切似乎已结束,只等画桥再来一招斩断一切。   而上天再一次眷顾了她,皇上居然要直接封她为后!这让她欣喜若狂,只是……后来,一切的发展都超脱了她的预料,她所以为自己都计划好的,到最后才发现都是别人计划中的一部分。   这个楚烟柳!   就是她,她充分的继承了沈倩那个女人的坏心眼和心机,正如沈倩摧毁了王如的一切,楚烟柳也摧毁了她的一切!   越想,楚画桥的心里便越发生出一股怨恨……   楚烟柳似有感应一般抬头,然后,对她微微一笑。   一瞬间,楚画桥目眦欲裂。   +++   林府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虽然死的只是个小妾,但毕竟这和皇家的事扯到了一块去,而且好死不死还是皇帝的后宫家务事,简直是让人无可奈何。   “想不到楚纱她竟然如此,实在是……”身为主母的赵氏皱了皱眉,打破了这片沉默。   其实赵氏不可能对周氏和清昭的行为完全不知情,而且看赵氏和周氏的关系,周氏也不可能完全隐瞒她,所以赵氏这番话便是别有深意,死后鞭尸的了。   不过就算不这样,她是主母,本也该就这林府里的女人们有事说事的,楚纱这回犯的错的确很大,把她自个的命赔上去了不说,还有牵扯到林家的嫌疑,真是……哎。   林宰相沉着脸道:“那楚纱真是辜负众人期望,她平日里表现的柔弱不已,却敢做这样的事,着实让人吃惊。至于她父母那边的交代,随便敷衍一下便是,皇上赐死的,谅他们也不敢闹什么。”   林定涛应了声是之后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明白为何纱儿会这样,难道有什么东西是她要而她不能用正常渠道获得的么?”   还真有。   清昭瞥了眼自己身边正襟危坐的某人,心中暗道。   察觉到她的目光,林天阔回头,也微微扯了扯嘴角,然后继续装严肃地听着其他人的谈话。   这家伙……清昭暗自失笑,同时心中也有一些无奈。   楚纱死了,画桥后位不保了,这一切都没有脱离出她和烟柳的算计,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但是刚刚林宰相说到楚纱的父母,却让清昭心中生出愧疚,刘燕和楚越其实人都是不错的,尤其楚越对刘燕,真的好的没话说,也因此在清昭心里楚越有加分。除去很多人通有的小毛病,他们两是很好的,可是到底为何竟会教出楚纱这样的女儿呢?   而且即便除去这层因素,清昭还是很不安心。她总觉得事情似乎并不会这样结束,她有种隐隐的不好的预感,仿佛会出什么大事,只是她也能感觉出再多东西来。   大概是想太多了吧。   清昭揉了揉脑袋,想。   林天阔看见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贴心地道:“你不舒服?”   清昭看了他一眼,道:“噢,没有,只是有点怪怪的感觉。”   林天阔于是回头对众人道:“我先带清昭回房。”   林宰相点点头:“去吧。”   118.柳亡   没过几日,清昭那“不好的感觉”竟得到了印证。   ……在所有人预料之外,原本在废后大典上看起来平静不已的画桥,居然寻了个空子,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匕首,刺上了宁妃的肚子。   +++   事情是这样的。   因为画桥的行为,乃是谋害皇嗣,即便那皇嗣是她的,那也是谋害。   而本来按规矩,这是死罪,只是皇帝念着旧情所以让她苟且地活着了,再按规矩,连楚家都是要受牵连的,但是看在宁妃的面子上,是不可能会动楚家的嘛,只对楚纱的父母两人做了警告,让楚越和刘燕先闻爱女逝去,再听圣旨降临,实在很令他们忧愁。   画桥自是被打入冷宫了的,莲香也没能跟着她,而是被发配去了洗衣房,做些苦活,画桥便只有一个烟柳手下的小宫女伺候着,说是伺候,倒不如说是监视,而且还没给她好脸色看。   画桥在冷宫中住了几天而已,便觉得寂寞难耐,而且一想起自己从前将被封为皇后时以及被封为皇后那日的风光模样,她便更是气恼万分,于是心中的埋怨与日俱增。   当时烟柳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她尚和皇上调情调情的非常开心,只等着怀孕之后确立后位了。   画桥进冷宫的第五天之后,皇帝和别的大臣们外出狩猎,这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但是烟柳留在了宫中,而且她最不明智的是,她去看了画桥。   皇帝曾告诉宁妃,自己没赐死画桥,是为了给宁妃一个面子,但这几日宁妃日日哀叹说皇上的皇嗣居然就这样没了多可惜什么的。皇帝越听也越觉得画桥实在太过分,本来没什么的怒气也逐渐升起。直至狩猎的前一日,他对宁妃道,若是你有机会便去寻得慧妃,将她……若是你下不去手,便算了吧。   宁妃怎么可能会下不去手?   她可就是怕斩草不除根这件事,于是皇帝一去狩猎了,她便独自一人带着一瓶上好的酒去了画桥那里,这酒,便是当晚楚纱饮掉的酒。   画桥看着宁妃笑盈盈的脸,心中愤怒非常,一时间气愤之下,把酒打翻了,然后回了自己屋子。   宁妃倒也不生气,因为她本来也就没想过要真地让画桥喝下这杯酒——用嘴说让画桥喝下去,画桥不会听;用强逼地让画桥喝,自己的力气还指不定有画桥的大呢。何况她怎么可能为了让一个势力尽失之人死去而破坏自个的形象?   她要的,便是画桥这般恶劣的态度,如此她就有借口再跟皇上诉说委屈了。   虽然未免狠毒,但是却也是不得已,画桥始终是一根刺,若是不除掉,即便那刺软了,也让人不舒服。   怀着这样的心思,宁妃准备离开,只是她万万料想不到,此刻画桥在屋里一个人,手中却握着一把小小的匕首。   那匕首,本是她准备用来哪一天自己过不下去的时候,自杀用的。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却可以派上别的用途。   +++   画桥恨宁妃和清昭,这是大家心中都有数的事儿,但是此刻画桥对她们,尤其是对宁妃的恨意,已经远远超过了那种“我想要你不好”的状态,而是“就算同归于尽我也要让你死”的极致想法。   所以,她此刻已经进入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状态,她只想要宁妃死,想要宁妃痛苦,想要她不能再这样张扬跋扈的面对自己……哪怕,这代价是配上她自己的性命。   画桥紧握匕首,松开,然后再次握紧。   +++   宁妃料事如神,每次出谋划策,似乎都很准确地可以料到对方的心思与可能的动作,然后做出相应的判断。   那是因为她常常会把自己代入对方,想象如果自己是别人会如何做。   就好像来之前,她猜测画桥会把酒打翻,然后怒气冲冲的进屋子。   她料到了这一点,却没有料到画桥接下来的动作。   因为画桥已经是被逼到死路的人,宁妃从来没有到这等尴尬的境地,自然也想象不出,一个绝望之人可以决绝到何种地步。   +++   画桥手中握着那把匕首,轻轻的推开门,见宁妃背对着这边,似乎想要离开,而那个小婢女也因为开始被宁妃打发去泡茶了而不在了,这正是大好的机会。   画桥咬了咬牙,一步一步的往前,她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她没有杀过人——清昭那一次不算真的,毕竟只是她间接参与的。而这一次……画桥似乎可以想象地到,若是她一刀刺下去,烟柳身上会有血液迸溅出来,然后她自己的身上也会沾染上烟柳地血……   尽管这看起来让人害怕,可是她一定,一定要这么做。   终于到了烟柳附近,烟柳尚未察觉,而忽然,一旁传来那个小侍(女惊恐)的叫喊:“宁妃娘娘,小心!”   听见她喊声的宁妃惊讶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反应过来身后可能有什么,于是迅速转头,但是同时,画桥也明白她将要回头,也加快了速度,不管不顾的就往她身上一刺……   宁妃虽然也赶紧躲开了,但是终究是没得及,只错开了一点身子便被画桥的刀刺中了她。   如画桥所想,血立刻就飞溅出来,宁妃也撑大了眼睛,逐渐倒下去……   画桥的手颤抖着松开了,其实如果此时她还有冷静这个东西存在的话,她应该再补两刀,但是她怎么可能还可以冷静,于是她只能跪着看着自己满手的血和眼前似乎将要死去了的烟柳。   ……烟柳看起来,好像真的不行了,她的浑身都在发抖,痛的说不出一句话来,然后逐渐闭上了眼睛……画桥就这样看着她,一动不敢动,她不明白为何生命居然如此脆弱,虽然这样的确是她想要的结果,但是还是不真实,太不真实了……她不敢相信,就在刚才,自己似乎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姐姐。   和小时候的那一次不同,这回,是真的杀掉,用一把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匕首,结束掉这个看起来高高在上的女人的性命。   这好不真实,比那时候她登上后位之时感觉还不真实。   画桥就这样呆呆的坐着,因此也没办法顾着一旁尖叫着的小婢女了。   而小婢女的尖叫当然有其他人注意,于是几个侍卫便冲了进来,看见画桥和宁妃的样子,自然也都是一愣,随即大家都飞快涌上去,一部分人扶起宁妃然后飞快的送去找太医,另一部分人抓紧画桥,不让她再动弹。   画桥就这样愣愣的被人抓着,呆滞而毫无声音。   +++   清昭得到这个消息是宫中派人来传话的,说是宁妃想见清昭一面,清昭一边听一边往宫中赶,那真的是心惊肉跳。   下人们不敢主子的不吉利的话,所以虽然他们说宁妃应该没什么事了,但是清昭还是觉得很悬,而且“宁妃想见清昭一面”总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加上昨天她就已经有些觉得不对劲……   好容易到了宫里,清昭急急忙忙的跟着几个下人去了宁妃住的地方,一进去,就看见贵为一国之主的皇帝也坐在里面,一脸焦急。   清昭赶紧跪下行礼:“皇上万岁。”   皇帝挥了挥手道:“起来吧。现在宁妃尚在危急阶段,你随朕一同等候一下。”   清昭点了点头,担忧地看了看房间。   清昭只能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等待,期间不断有侍女和太医进进出出,那纱布染满了血,着实让人心惊,清昭咬着唇坐在那里,心中默默祈祷烟柳一定要没事,同时也讶异于画桥的举动,画桥居然会这么做,实在是太可恶了……   等了许久,好容易几个太医一起出来了,清昭以为是没事了,结果几个太医齐齐跪下,道:“皇上……宁妃她……恐怕是不行了……刀刺中了肺部,血根本止不住啊……”   “什么?!”皇帝急忙站起来,咬牙道,“你们这群废物!”   然后直接进了房间,还随口说了一句:“你也进来。”   这是对清昭说的,于是清昭赶紧也跟了上去,只见宁妃躺在床上,周身都是血,几个小宫女哭哭啼啼的在一旁,皇帝看着烦,让她们都下去了,然后急急忙忙地坐在了宁妃的身边,问:“宁妃,宁妃?你可要撑住!”   “皇上……”宁妃这时脸上毫无血色,眼睛也不复以往那么清明,看起来混混沌沌的,仿佛马上就要合起来似的。   “朕在,朕在……”皇帝握紧了宁妃的手。   “臣妾不能伺候您了……”宁妃虚弱的道。   “宁妃……!”皇帝咬牙。   “清昭……”宁妃知道自己马上不行了,也不再和皇帝多说什么,她看了看清昭,对清昭道,“过来……”   清昭赶紧上前,哭着握住烟柳的手:“烟柳!烟柳!大姐……你要撑住啊……”   “我觉得,我想清了一些事……”烟柳努力的笑了笑,“我觉得,我之前的一些想法,似乎都是错的……清昭……你会明白的……我……”   话还没说完,忽然,宁妃的身子一松,然后被清昭握着的手从清昭手间滑落,笔直的垂落下来。   清昭睁大了眼睛。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像电视剧里一样,可以把想要说的话,想要交代的遗言都交代完的……烟柳……烟柳……   清昭看着烟柳合上的眼睛,苍白的脸庞,失声痛哭。   119.双生亡,长欢生   烟柳死之后,清昭就这样一直握着她的手坐在地上哭了很久很久。   而身为一国之主的皇帝,也逐渐走上前,慢慢地握住了烟柳的手,然后用一种悲戚的,缓缓的语调道:“宁妃……”   宁妃,烟柳,不管这个躺在床上的女子是何种名称,可以确定的是,她死了……她忽然就变成了一具尸体,她的身上尚有余温,这真叫人措手不及。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清昭咬着唇,一时间也忘记了礼教,没管坐在床上的皇帝,就这样一直拉着烟柳哭着。   烟柳生前,一直带着面具过活,她精于算计,手段凌厉,却也总是面带微笑非常平静。   她有她的计划,有她的远见,有她所期待的江湖……   她本是可以在这宫中继续存在,然后除掉剩余的绊脚石,接着登上后位。除掉画桥之后,她离那后位已然很接近,为何,偏偏画桥却疯了一般的这样做……   清昭也忘记了自己哭了多久,只是后来,有侍女上前,在清昭耳边轻声劝她松手,然后扶着她坐在了椅子上。   而皇帝早已坐回原位,虽然脸上的悲痛之情显而易见,但并没有落一滴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是皇帝。只是,就连宁妃死去这样的哀痛他也可以忍住么?果然是薄情最是帝王家么?   清昭已无力再去思考这些,烟柳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烟柳是真的喜欢过这个皇帝的,只是这个皇帝,却不能一心一意地喜欢她。   而事实上,烟柳对皇帝的爱中,也并非纯粹。烟柳即便爱着皇帝,却也不会因此丧失理智地去做什么,她爱他,同时更爱他可以赐予她的后位,爱着他带来的一切争夺……   也因此,她可以毫不留情地让他的孩子未出生便消失,可以隐瞒他欺骗他。   烟柳这样的爱,尽管可以保证她不受伤,却也让人觉得悲哀。   连爱都不可以放手去爱,这真的是烟柳应该所得的么?   清昭迷迷糊糊地想着,猛然间又记起烟柳死前对她说的话:“我觉得,我想清了一些事……”“我觉得,我之前的一些想法,似乎都是错的……清昭……你会明白的……”   烟柳想清楚了什么?难道说,她在弥留之际,忽然明白了什么东西,比如说……刚刚清昭思考的那些,关于烟柳的爱的事情?   若真的是这样……   清昭闭上眼睛,擦了擦眼泪,若真是这样,烟柳,愿你来生可以还记得你今生所体会到的东西,以最平凡的姿态活着,找一个可以真正相爱的男子,好好过一辈子……   看着那些人忙忙碌碌的样子,清昭有些麻木,她的眼泪也渐渐流不出来了,其实想想还是有点搞笑——她是一个经历两世,死过一次的人,可是面对至亲的死亡之时,却还是需要幻想对方的来世以此安慰自己。   恐怕不管轮回几世,她都无法能冷静地面对这些。   生老病死,都是必须经历的,所以应该坦然处之。这类的句子听过很多次了,可是当真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要看着身边你自己所喜欢的人死去而丝毫不动容,怎么可能?   皇帝看了看清昭,叹了口气道:“你是宁妃的妹妹,这次情势危急,来不及把楚家两老一同招过来……这就由你去说吧。”   其实这么大的事,就算没人告诉楚风和沈倩,他们也会知道,皇帝的意思便是让清昭先跟两老说说,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也安慰安慰他们一下。   清昭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皇帝叹了口气:“至于宁妃……我将会以皇后之礼下葬宁妃……”   清昭大为惊愕,呆呆地看着皇帝。   这完全是不合礼法的啊!烟柳她虽然得人心,但是并没有什么大贡献,而且也只是因为画桥的刺杀而死,怎么会……?   皇帝看了看惊讶的样子,苦笑道:“其实本来慧妃本该赐死,我顾念着私情,所以没有杀她,只让她留在冷宫好好反省。可是慧妃进冷宫之后我又觉得慧妃实在不好,如果放过她其实是给后宫其他的人做坏榜样,只是我又拉不下脸,于是告诉了宁妃。宁妃去找她,估计只是去和她说说话,或者是按我的意思去想办法让慧妃接受自己要被赐死一事……是朕的反复害了宁妃啊!”   清昭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皇上是在跟她说他的不对!   这,这……   清昭有些恐慌地跪了下来:“皇上,您不必跟我说这些的,宁妃之死全赖慧妃,怎会和您有关呢……”   其实听皇上的言语,清昭倒是觉得如果站在皇帝的立场看,的确颇为对不起烟柳,但是清昭明白,烟柳去找画桥,绝非只是因为皇帝的话,就算皇帝不做这个决定,烟柳自己也会想办法对付画桥。   只是看来皇帝是真的很喜欢烟柳,虽然他没为烟柳流泪,但是他是真的有在思考为什么烟柳会死,并对此一直纠结,最后得出是自己害了烟柳的结论。   他对烟柳深情,深情到怪罪自己,深情到不顾法理,但是,他也只深情到此为止。   这是他身为帝王,对烟柳所能做的最大的纪念。   而至于落泪,伤心彻骨……这却是他万万不会流露出来的。   沉默半响之后,皇帝道:“不说这个了,再说慧妃吧。她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厌恶,朕决定……对她实行斩首……”   什么?!   清昭更加的惊讶的抬头,本来按规矩,宫中女子犯事若要处死,都是用毒酒或者三尺白绫,而斩首,那可是阶下囚最后的归宿。   在人潮(鼎沸的)菜市场里,被一群民众围观,然后被侩子手用大刀(了结,)这无疑是非常屈辱的……   而如今,皇上要让画桥这样么?   清昭原本以为,皇帝只是会让画桥照常例死去,却不想……   也是啊,他都可以为了让烟柳安息而以皇后之礼埋葬,怎么不可能因为对画桥的憎恶而让她以屈辱的方式死去呢?即便这方式不合情理……   而此时此刻清昭能说什么?   烟柳被画桥杀了啊……清昭根本不可能会再为画桥说什么了,也不会因为画桥要死而难过。甚至按理说,她是应该开心的,只是此刻她也并不开心。无悲无喜,心中空洞,仿佛被挖了一块下来……   是了,为何现在会变成这样?   一场争夺,最后的结局却竟是楚纱,烟柳,画桥,三人皆亡,空余她一个看起来是局外人的人留在原地……   +++   清昭后来依旧是让人搀扶着离开的,她已经哭的没力气了。坐在马车上,她静静地发着呆,忽然想到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有一天,楚风也会死去,沈倩也会死去,林天阔也会死去……   这都是必须面对,只是清昭这一刻忽然非常地不淡定了……   她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手帕。   +++   马车一停下,清昭便急忙下车。   在她意料之内,也在意料之外的,林天阔正站在门口,等着她回来。   看着林天阔手中所执的那盏灯笼里释放出的微微的光亮,清昭咬了咬唇,直接就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林天阔。   灯笼被她撞翻在地,林天阔也没有管,只是有些惊讶地轻轻回抱住清昭:“你大姐她……”   清昭把头使劲往林天阔怀里蹭,开始她明明已经哭到哭不出来了的,只是现在看见了林天阔,抱住了林天阔,却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有无数的眼泪要流,于是只好不停地蹭着林天阔。   林天阔苦笑着拍了拍清昭的背,用缓缓的,轻柔的力量抚慰着她。他没有说“不要哭了”因为他明白清昭定然需要发泄一下,他只是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拍打着清昭的背。   在这样的安抚下,清昭逐渐也停止了哭泣,就是不肯松开手。   林天阔轻声道:“先回房如何?”   清昭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外边,车夫都还没走呢……于是赧然点头。   林天阔笑了笑,扶着她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清昭便又往林天阔身上蹭了,虽然林天阔觉得感觉还是很不错的,但终究不能让清昭这样下去了,于是他道:“感觉如何了?”   清昭闷声道:“没什么……”   然后忽然抬头:“天阔,我们来做个约定。”   “什么?”林天阔有些疑惑。   “等我们都老了,你一定要比我晚死!”清昭认真地说。   “啊?”林天阔更加疑惑了,“清昭,你在说什么胡话?”   “不是胡话……”清昭坐起来,叹了口气,“其实我这个想法是很自私的,刚刚烟柳死了……我都已经哭成那样了……我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会如何……即便你是老死的,是安然死去的,我也不能……所以我想要在你之前死去……”   清昭断断续续地说完这番话,然后道:“天阔,你同意么?”   林天阔苦笑一下:“好,我答应你。”   还不等清昭点头,林天阔继续道:“我会比你晚死一刻钟。”   “……”清昭愣了半天,嘴唇又慢慢倒弯开来,然后继续趴在林天阔身上哭,“好,我们说好了……”   “嗯。”林天阔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轻轻抱了抱清昭。   +++   等到清昭终于缓过来已经是蛮晚的事了,然后她慢慢的告诉林天阔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开始林天阔只是听到宫中之人说宁妃被慧妃刺了一刀,具体的事情并不清楚,现下听完清昭说之后,也是颇为感慨,但最终也只能轻声安慰清昭。   清昭也哭累了,梳洗一番后便在林天阔怀中沉沉睡去了。   ++++++++++++++++++几日后+++++++++++++++++++++++   这几日来,清昭一直没有再进宫,也没有干什么事,只是单纯地留在林府中。   林府里的人也可怜她,毕竟好好的三姐妹,一下子就死了两个,还加上一个表姐楚纱……他们都想,这下清昭肯定很不好受。   而清昭也的确是不好受,当然和楚纱无关。   过了几日之后,便是画桥行刑的日子,清昭和林天阔商量之后,最终决定还是去看看。   其实就算画桥做了那么多错事,清昭也是没有想要看她人头落地的意愿的,毕竟就算是个无关的人,也不会愿意看那血腥的场面。只是清昭觉得,或许应该去看画桥最后一面。   林天阔带着清昭出去了,在人潮拥挤中,两人握着手等待画桥被押上来。   一些民众并不知清昭和林天阔的身份,于是便都窃窃私语,讨论着画桥和烟柳之事,每个人的脸上莫不都带着莫测的表情,说着这件离奇的皇宫故事,清昭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这毕竟是别人口中流传的烟柳和画桥,与她所知,皆是不同。   过了一会,画桥穿着白色的刑服,被押着上来了。   她的头发散乱,看不清脸庞,一个柔弱的女子,一个尚年轻的女子,便这样被两个彪猛大汉押着跪在了刑台上。   清昭闭了闭眼睛。   而那边画桥似有感应般忽然抬头,清昭看见她的头发下面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毫无表情,没有将死的恐惧,(也没有)对往事的愧疚。   清昭叹了口气。   林天阔握了握清昭地手,道:“看开些吧。”   清昭叹了口气:“都这种时候了,我难道还看不开?只是觉得世事无常罢了。”   “嗯。”林天阔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血腥的场面女子本就不该看,清昭也没那个勇气去看,因此判官扔下令牌之后,清昭马上就把头埋进了林天阔的怀里,周围传来了一阵惊呼——不管看几次,也总有人会害怕。可偏偏那些人还是因为看热闹的心态来看了。   清昭双手握着,没有说话。   她觉得,她似乎可以闻到淡淡地血腥味……   忽然,清昭感觉到身旁有一道炙热的视线盯着她看,而且那种感觉……好熟悉!……似乎是,烟柳?!   清昭惊讶的睁开眼睛,扭头看向周围。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逐渐散开的人群。   哪里有什么烟柳?   清昭皱着眉头搜寻,目光只隐隐看见一个穿着青白色劣质衣裳的女子,身后却还跟着一个婆子一般的人物。那女子已经掉头走了,清昭只看见她的一个背影,以及她的一双手。只是光看背影和手,清昭便能明白,那不可能是烟柳。   ——那背影竟有些佝偻,仿佛是多年驼背而无法矫正的。而那双手,更是显得非常粗糙。   那不会是烟柳的。   “怎么了?”林天阔不解地拍了拍清昭,也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见着,只看见一个普通的女子的背影,而且逐渐也消失在人海里了。   “没什么,只是刚刚忽然感觉,好像烟柳也在我旁边……不过,肯定是幻觉啦。”清昭拍了拍脑袋道,“我们回去吧……”   “嗯。”林天阔点点头,拉着清昭回去了。   +++++++++++++++   另一边,一个穿着青白色衣裳的女子慢慢地向前走着,忽然,她停住脚步,回首看着人群里那一对璧人的背影。   “欢姨娘,怎么了?”她身后的婆子疑惑地问道,然后皱了皱眉,不满地道,“您虽然只是个姨娘,不必遵守太多礼仪,但是还是应该收敛点呐,您一个妇人家,却来看这么血腥的场面,若是让大夫人还有将军知道了,多不好啊……”   “钱婆子,你虽然只是个婆子,不必遵守太多礼仪,但是还是应该收敛点呐,我纵然是不得势的人,但好歹也是个主子,纵然你巴着了大夫人,但也别蹬鼻子上脸,将军见了我尚带两份愧疚,你却要叨叨絮絮说个不停么?”欢姨娘收回目光,冷道。   这一番,竟是气势十足。   钱婆子听了,脸色变了变,连忙道:“是婆子我逾越了……”   “我这人没什么特点,以前我不懂事,整日说什么要寻死之类的混账话,但死过一次之后,我便明白了很多事,我不会和大夫人——一个堂堂的太师女儿争什么,也不会和一个娇弱无依的哑女争什么,更不会和马上进门的那些莺莺燕燕争什么……但是这并不表示,我便随你们揉捏了,我只是想置身事外。你把这些话告诉大夫人吧,让她与其有这些心思对付我这个明日黄花,倒不如多花些精力去对付那些新人。”欢姨娘道,然后顿了顿,“钱婆子,你知道我本名是什么?”   “这……不知道。”钱婆子不明白她说这个做什么,但也只是摇头。   “我姓胡,名字里有个欢,这你们都知道。但其实我本名乃是胡长欢。当初我爹爹给我取这个名字,便是希望我长久的欢乐。我因为大将军而蹉跎了年华,愁坏了时光,现在,我只求安然惬意的过日子……记住,一定要告诉大夫人。”   欢姨娘笑了笑,然后继续往前走。   “诶,欢姨娘,我们这是回府么?”   “不是,我要去买两匹白布。”   “什么?呃,这几日,您都穿淡色衣服,已经很不吉利了,怎么还要买白布……?”   “宁妃死了,慧妃死了,我得帮她们纪念。”欢姨娘道。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钱婆子挠了挠脑袋,不解地道。   她的声音虽小,可是却被欢姨娘全数听入了耳,但是这次她却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我这是,纪念过去的时光和自己呢。   +++++++   呃,不知大家看懂了没?烟柳她去了哪里,遭受了什么……?   其实这便是预言的真谛,烟柳的坎坷,在于她的人生的确不是无波澜的。   如果看懂了烟柳究竟如何了,大家可以想想她现在所附身之人是谁,其实我前文里有提到哦~(提示:就是【翠树元蔓】里最后,有一个女子去找楚翠说自己的故事……)   哈哈,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吧?   烟柳现在已经和以前不同了,她的心境因为一次死亡而改变,手段却也没变,她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   嗯,也许《一夫一妻》完结之后就要写烟柳的故事……   120.故人(1)   清昭和林天阔回去之后,清昭还老想着那个青白衣裳的女子,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她也就逐渐忘记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虽然清昭自己是复生过一次,但那毕竟是穿越,烟柳就算是穿越,去的也应该是古代……   清昭就这样纠结在烟柳穿越没穿越之中,直到烟柳的葬礼。   烟柳的葬礼的确是根据皇后的礼仪来入葬的,极为华丽,皇帝亲送,众人称叹。只是对于一个死人来说,这都是身后事,豪华与否,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重要的。   清昭也又一次的看见了那个女子,那个女子和当初那日的老婆子两人站在人群里,女子穿着一身素衣,非常像在给烟柳穿丧服,她的表情有些悲戚。   清昭于是也忍不住了,上前问道:“请问,您是……”   虽然有些突兀,但是她实在觉得奇怪。   “我是平靖大将军家中的姨娘,这位姑娘,怎么了?”那女子笑了笑,道。   平靖大将军?   清昭是听过的,据说这个平靖大将军挺有意思。   边关一直有战争,虽然危害不算大,但却也一直颇有纷争,需要士兵驻扎抵抗。当初平靖大将军便是被招去当兵的一个苦老百姓,而且一去就是八年。大约是前段时间吧,敌国莫若国大举攻击,把大将军当初的首领打死了,平靖大将军一怒之下自己带着一支队伍深入敌营,竟然一举击破,而后趁胜追击,将敌人赶至百里之外,传为佳话。   (说道这个,其实当时清昭听说到“莫若国”三字之时,大为惊讶,她一直以为这里是像明朝一样的,怎么会多了个这么奇怪的国家?后来询问林天阔之后,才知道莫若国乃是边远之国,类似中国古代的天竺之类的,和这里关系并不好,所以有战端是难免。只是并非如清昭所想,是战国之类的时代。不过清昭这么一问,也让林天阔更加怀疑,教清昭颇为尴尬,想着是否要告诉林天阔自己的身份了,只是后来因为种种事由,耽搁了)   后来大将军回来,直接被招去见了天子,天子得知他的功绩,并且询问了他对国事战事的看法,对他大为赏识,于是辞封他为平靖大将军,并且将当朝太师之女赐婚于他……   这大将军也真有本事,才娶那个太师的女儿多少天啊,就敢找小妾了?   清昭虽然心中腹诽着,但是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和她无关。再观眼前的女子,神态柔和,虽然长的不见得有多好看,但是眉目间自有一份从容淡定,仿佛是经历过生生死死最终笑看云卷云舒的高人,也看不出虚假的成分,更没有算计的目光。   不是烟柳罢。   清昭抱歉地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您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说故人两字,便让清昭觉得由衷的难受。   那女子笑了笑道:“故人么?观姑娘的表情,似乎是亡人呢……呵呵,当然,也许是我看错了,只是我想说,其实不必为此伤神,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需要走地路。那道路未必是她自己选择的,却是一定要走下去的。而她定然也不愿看见你们为她伤心。”   清昭怔了怔道:“嗯……其实我也都懂,但是做起来未必容易呀。”   女子点点头道:“也是……哎,我要回去了,再见吧。”   说完,回头叫了一句那个老婆子:“钱婆子,咱们回去吧,不然大夫人又该念叨了。”   那婆子应了声是,便跟着她走了。   清昭看着那女子的背影,叹了口气,也转身离开了。   这世上,的确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走的路。   就比如,烟柳也不知道清昭曾经的经历,所以也不会告诉她自己附身到另一个女子身上去这样的荒唐事。而且对烟柳来说,过去的生活,总是该一并告别的。而清昭也不敢继续追问,只能是慢慢离开。   总是会有误会,会有分岔,人唯一能祈祷的便是那误会能止于此。   +++   林家之人对清昭也都是抱着同情的心态,本来林定涛觉得自己死了一个妾颇为可怜,结果清昭的三个姐妹相继身亡,更是让人叹息。   先是楚纱,接着是烟柳和画桥,不管怎么说,对清昭的打击都不可谓不小。尤其是清昭两只眼睛都有点肿了,更教人觉得于心不忍。   周英算是知道内情的人,也明白清昭定然非常难受,后来她准备了一碗甜汤,和清昭说了很久的话,周英也是经历过一些事的人,说起话来也算有理,而且她语调温和,有条不紊地缓缓说着安慰的话,这也让清昭好受了许多。   清昭有些庆幸自己在林家一切都算不错,没有(遇到一个)恶嫂子,就连不苟言笑的公公也并非是个铁石心肠之(人,最重要的)是,有个一直扶持自己的相公。   清昭想,若是烟柳有来世,希望她也能获得这样的幸福,即便不是在什么富贵家庭,过过自己的小日子,和丈夫一起,不必和别的女子争夺什么,这样就好了。   +++   等到烟柳的葬礼过去之后,清昭便同林天阔说打算乾镇一趟,这些日子为了等着送烟柳最后一程都尚未来得及回去告诉楚风和沈倩烟柳逝世的消息,也不知楚风和沈倩知道了这事没有。清昭当然是打心底希望两老不知道的,毕竟这消息实在很让人伤情,若是没人在一旁劝着,也不知会如何。   林天阔道好,当天就先去处理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让清昭先在家中收拾,等到清昭打点好一切之后,他正好也回来了,两人便连夜赶回乾镇。   ++++   画桥和烟柳之事闹的沸沸扬扬,等到清昭和林天阔回到乾镇之时,楚风和沈倩恰好已从别处知道了这件事,两老抱头痛哭,看见清昭和林天阔来了,连忙拉着他们,一边流泪一边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清昭见两人这样,也是心疼不已,哪里还忍心描述当时的情况,只不停地安慰两人,让两人先休息一下,晚些再说。   沈倩哭的尤为厉害,她拉着清昭到房间里说,若不是因为当初她觉得画桥没什么威胁,本可早些解决画桥,而不至于……说到一半,便又不住的哭了起来。   清昭被她这样一说,也呜咽起来,这事就像是心头的刀片,稍微一动,便割得心中千疮百孔。   “娘,您,您别哭了……”清昭咬着唇道,结果是自己也停不下来。   “呜呜呜呜……烟柳……烟柳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她的一切本来刚刚才起步……”沈倩咬着唇,手帕都逐渐打湿了,“我怎么能相信,她就这样……明明我回来之前,她还偷偷派人让我进宫过一趟,我看见她多好啊,笑的多开心啊……”   越说越难过,沈倩干脆伏在案头哭起来。   清昭知道现在自己也不能再哭下去,一个人哭的时候,另一个人安慰便是,若是两人都一起哭了,那可真是停不下来了,沈倩已经有些年纪了,可经不起这样折腾,于是清昭只能不停的轻轻拍抚着沈倩的背:“娘,若是烟柳还有知,定然不会希望我们这样……”   沈倩点点头道:“我知道,只是……烟柳……”   清昭也明白,当初自己也不是这样被劝说过么,但是哪里是说不难过就能不难过的?   于是清昭叹了口气:“娘……”   沈倩垂着头哭,忽然,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翻,居然直直的倒下去了。   “娘?!”清昭的眼睛撑的老大,赶紧站了起来,一边拍着沈倩的背部一边对着外边大喊,“天阔!爹!”   外边林天阔和楚风本来正在说话,林天阔一而在安慰自己的岳父。   听见了清昭的叫喊,两个人对视一眼,一齐赶紧进了房间,见沈倩倒在桌子上,都是一惊。楚风飞快的上前把沈倩抱回床上,而林天阔和清昭一同出门去喊了大夫进门。   大夫诊断完之后说是太激动了导致气闷郁结于心,只要等她醒来之后多安慰她,让她不要再情绪激动,然后服一点调神的药便可。   清昭叹了口气,让下人去跟着大夫去拿药方开药然后煮好,等沈倩醒过来便可以直接喝掉。   三人守在沈倩跟头许久,沈倩才幽幽转醒,见了三人焦急的样子,沈倩惊讶的锤了锤自己的额头,道:“我刚刚……晕过去了?”   “是啊……娘……”清昭担忧地说,“您以后可别这样了,就算是难过,也不能太激动啊……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办啊……”   楚风也道:“倩儿,我们都是岁数不小的人啦,以后为夫还要和你扶持着走下去呢,你可不能有什么事啊……”   沈倩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刚刚只是一时之间……哎。”   “大夫说了您要多休息,我和清昭先不打扰了。”林天阔道,然后拉着清昭出来。   出来之后,清昭道:“让我娘一个人在里面好么?”   “谁说是一个人?”林天阔道,“不是还有岳父么,其实他们两个白发人应该才最懂彼此的心意,让他们说说话,也好些。”   “嗯。”清昭点点头。   121.故人(2)   清昭和林天阔在外边待了好一会,才慢慢回到了沈倩的房间里,沈倩已经醒了,也没哭了,只坐在那里叹息,而楚风正慢慢安慰她。其实楚风自己也很难过,但是还是硬撑着安慰她,沈倩也看出来了,最终只是叹道:“老爷,您不用安慰我了……我都明白的……”   楚风抱了抱她,叹气不说话。   清昭和林天阔对视一眼,最终还是上前道:“爹娘,我和天阔已经让下人准备好了晚饭,你们来吃吧?”   沈倩摇了摇头道:“我没胃口……”   “这怎么行?”清昭皱了皱眉道,“娘,您不吃饭对自己的身体可不好。”   沈倩点了点头道:“呃,那好吧,我们去吃饭吧……”   清昭轻轻笑了笑:“嗯,不必勉强吃太多,只要垫个底便是,啊。”   沈倩点了点头,然后在清昭和楚风的搀扶下缓缓站起来,穿好鞋子,往前堂走去。   四人一同前往前堂,途中路过的景色,走过的道路,全部都没有改变,一切看起来,似乎和从前那段日子没什么不同,只是物是人非……   沈倩看着清昭,忽然轻笑起来。   清昭吓了一跳,沈倩刚刚还那么难过,现在忽然笑,怎么回事?!   沈倩见清昭的样子,笑着叹了口气:“放心,我没事,我只是看着你,便想到清昭真的是长大了,很大了……刚刚,我们之间的角色似乎都转换了,居然变成你让我去吃饭了……哎……”   清昭面色一赧:“娘,我这是为您担心呢……”   沈倩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只是我想,很多事的确就这样悄悄地改变了,可惜我看不到烟柳改变的样子了……”   说着,又勾出忧愁的思绪。   清昭被她说得也很难过,于是抱了抱沈倩道:“我相信大姐一定会有新的人生……她的来世,一定会很幸福,很好……”   沈倩点点头,叹气道:“我也希望烟柳下辈子有所改变,我从前,常常让烟柳按我的意思做,烟柳也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我们的想法,似乎都并不是对的……烟柳这一辈子,她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夺得,可惜她要的东西,都是必须从算计中得到的,她似乎并没有享受过真正的安乐……就算烟柳会享受于争斗之间,但是终究也会疲惫的吧……而且,她还没有来得及享受最后的成果,就忽然……”   清昭也是一声长叹:“希望大姐……若有来生……可以真正明白什么是最幸福的,可以不要再享受于斗争了……我最希望的,是她可以享受安宁,可以活的自由自在的,而她想得到的东西,最好也是唾手可得的,而不是需要她牺牲很多东西得到的……”   “嗯。”沈倩点了点头,还开口欲说什么,就听见走在前边的楚风和林天阔回头对着她们两喊,“你们两说什么悄悄话呢?”   “没,就来了。”沈倩应了声,最后还是拉着清昭上前去了。   聂管家也在,他脸上的疤痕虽然还是如往常,但似乎更加柔和了,见了清昭和林天阔,他笑了笑道:“四小姐,姑爷。”   清昭也回他一笑,然后和楚风沈倩一起落座吃饭。   饭桌上,清昭道:“烟柳离开之后,我还曾进宫一趟,向皇上讨要了一些烟柳常穿戴的衣服和首饰……烟柳被以皇后之礼下葬在太庙,不是常人可以经常参拜,我想,我们就在这郊外帮烟柳做一个好些的衣冠冢吧?这样也可以时常拜祭。我拿了烟柳入宫后的衣服来,娘你也拿些烟柳进宫前的衣服,这样就好了。”   “嗯,这样也好。”沈倩点了点头,然后问道,“烟柳以皇后之礼入葬的,这是否代表皇上的确很喜欢烟柳?”   帝王心易变,沈倩无法确然皇帝这么做是真的疼惜烟柳还是因为厌恶画桥。   “当然。”清昭点点头,露出有些感慨的笑容,“大姐喜欢皇上,皇上其实也喜欢大姐,若不是两人的地位……那他们也定然是幸福夫妻。”   “哎……”沈倩叹了口气,“也罢,也罢……”   吃过饭,因为沈倩身子尚虚弱,清昭便去收拾烟柳的衣物了,路过一个地方之时,清昭顿了顿,停住脚步。   画桥以前住的地方。   清昭慢慢走进去,画桥所住的地方并没有什么改变,画桥的一些旧衣物也都还在,是当初沈倩以免画桥回来时要住的留下来的,后来沈倩他们也是刚得知烟柳和画桥的死讯,也来不及整理或者干什么。   清昭记得,以前画桥最喜欢把赵丹枫给她的信藏在一个小盒子里,也知还在不在……哈,其实早该不在了吧,当初清昭又不是没有来偷偷翻过这里,若是有信,早就被她拿走当对付画桥的筹码了。   那个小盒子,果然还摆在床底,但是清昭知道里面什么也没有。   早在当初画桥回来省亲之前,清昭就看过(这个小盒)子了,当时清昭只是想帮画桥看看,若是画桥忘掉(了这曾经),她便帮她扔掉。后来画桥那样了,她也就没想什么了。   清昭叹了口气,轻轻打开小盒子。   结果,出乎清昭意料的,她看见一个玉手镯。   那个手镯,并没什么出彩的地方,玉质也不算纯,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好玉,清昭看着那玉镯,有点愣,因为她并不知道这玉镯代表什么,更不知为何这玉镯在盒子里。   可是下一刻,清昭把那个玉镯拿起来看之后,她便想起来了。   玉镯上,刻着一座桥,旁边有一片枫叶。   是了,这是当初赵丹枫送给画桥的。犹记得刚收到这个的画桥那时候还是很开心的,还不停地让清昭看,可是清昭没什么心思看,也只随便应了一声也就忘记了,后来也一直没想起来。   只是,这玉镯怎么会在这里?   当初清昭来看这盒子的时候,明明盒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一物。   ……半响,清昭明白了,看样子,只能是画桥省亲的时候,偷偷放进来的了。   她放这个,是为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她当初把这个镯子带进宫中用以想念赵丹枫,后来明白不能再这样了,于是借由着回来的机会,把玉镯子放回当初她用来装载和赵丹枫有关的一切的盒子里。   尘归尘,土归土,大概就是这意思了。   清昭轻叹一声,拿起那个玉镯子,心中情感复杂。   她恨画桥杀了烟柳,她恨画桥的不懂事……她恨。但是在赵丹枫这件事上,清昭对画桥还是有些同情的。因着赵丹枫的仕途不够发达,因着楚家当初的势力,因着王如的忽然死亡,画桥才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于是清昭想了想,还是把画桥的一些她曾经最爱穿的衣物拿出来了。   接着再去收拾烟柳的,清昭记得烟柳有些畏寒,于是也把一双很好看的手套和一个小暖手包都带好,放在她的衣物中,准备一起放入她的坟冢中。   一切已灭,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   第二日,楚风沈倩清昭天阔四人便一同去了郊外,寻了一处风景尚好且人烟稀少的地方,叫了人开始挖,最后把衣服什么的全部放进去。   接着四人再把祭品摆好,一齐祭祀烟柳。   沈倩闭着眼睛,眼泪不住的流下,清昭也咬着唇,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了一个空着的坟冢,这实在教人不能接受。   只是,也的确是事实。   等到一切都打点完毕,沈倩和楚风都准备回去,清昭四处看了看,对林天阔道:“天阔,你送爹娘回去吧,我还想去看望几个故人。”   林天阔看了眼清昭手中的一个包袱,心下了然,道:“好。记得早些回来,不要让我们担心。”   “嗯。”清昭点点头,只跟沈倩和楚风说是去看赵素月。   沈倩看了清昭一眼,眼神复杂,但最终点头道好。   其实沈倩哪里不知道,赵素月和赵丹枫,是住在一起的。   +++   清昭到了赵家之时,赵丹枫尚在学堂教书没有回来,赵素月正在家中织布,和另一个陌生女子一起,见清昭站在门外,赵素月惊喜地站起来:“清昭?!”   “先生……”清昭看见赵素月,也颇为激动,赵素月风采不减当年,依旧是柔和的样子,只是手不再如从前细腻,这大抵是因为日日织布的缘故。   “哎呀,清昭你都这么大了……”赵素月颇为感慨,“其实也就一年多,两年都没到吧?变化可真大……”   “嗯……”清昭笑了笑,“可惜我大婚之时,先生您没来。”   “哎,你成婚之时,恰好是布匹需求量大的季节,当时生意好。所以虽然楚夫人有请我去,但是我哪里走得开,有那么多时间去京城,所以就只能拒绝了……现在想想,还真是遗憾。”赵素月笑了笑,道,“你怎么回来了?”   清昭道:“您其实……应该也知道吧?”   赵素月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嗯,我也是今早出门之时才知道,本不想同你说,勾起你伤心……”   清昭叹了口气:“再伤心也是那样了,离两位姐姐死去,也有将近一个月了……”   122.故人(3)   “当初看见你们的时候,你们三个都才点点大,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呢?”赵素月叹息着摇头,“实在是世事易变,我怎么想也想不到,画桥那孩子竟然糊涂成那样。”   “嗯……没人想得到。”清昭咬了咬唇,“请问……”然后顿住了,看了赵素月旁边的女子一眼,道,“这位是……?”   赵素月看了那女子一眼,笑道:“瞧我,都忘记同你介绍了,这是丹枫的妻子,秋氏。”   “你好。”秋氏笑了笑,虽然她长的不算好看,但笑起来也有一股纯朴的让人心安的味道。   “嗯,我也是赵先生原来的学生,你叫我清昭便是。”清昭笑了笑。   那女子也对清昭一笑,然后清昭对着赵素月悄声道:“赵先生,我们可以出来说话么?”   赵素月一开始看到清昭手中拿着的东西,就大抵明白清昭想干什么,于是点点头道:“好。”   然后对着秋儿笑道:“清昭和丹枫以前也颇为熟识,我正好带她去看看丹枫。”   “嗯。”秋儿并不多问,微笑点头。   听到赵素月说赵丹枫,清昭便明白赵素月也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于是对秋儿一笑便跟着赵素月出门去了。   “赵公子知道这件事了么?”清昭想了想。问道。   “知道了。”赵素月点点头。“他昨个开始,就一直很反常,我问他他也什么都不说,后来半夜里我起来的时候,看见他坐在院子里叹气,我没再问什么,只是今早我就听说了那件事,于是也明白大抵是因为这个了。   丹枫不比我们,我们出门少,消息不灵通,但是他常在外面,所以肯定是昨天知道了。”   “半夜里起来叹气?”清昭有些惊讶。“看来他并没有忘记画桥。”   “谁知道呢。”赵素月叹了口气。“得不到的,总是好的。他和画桥终究没在一起,他总是很难忘记的。”   “也许吧……”清昭点点头,然后道“我想和他谈谈,顺便把画桥的一点东西给他,画桥似乎其实也还……我想,即便阴阳两相隔,但是未尝不会是一种回归。”   “嗯。”赵素月点点头,“我这就是带你去找他的。”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着,然后到了赵丹枫的学堂里。   赵丹枫正好从里边出来,见了赵素月身后的清昭,他愣了许久,道:“楚清昭姑娘?”   “嗯。”清昭点点头,笑了笑,“许久不见,赵公子。”   赵丹枫估计是因为看见了清昭所以想起了画桥,脸色有些古怪,只逼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是啊。”   清昭叹了口气道:“你肯定也知道那件事了,也不必再在我和你姐姐面前装了。”   赵素月也走进赵丹枫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丹枫,画桥之事你都知道了吧?”   “……嗯。”赵丹枫咬了咬唇,“昨个知道的。”   “我看见你昨晚半夜坐在院子里。”赵素月摇了摇头,“你这人,什么都不说。”   “不知道说什么,也没什么好说的……”赵丹枫低了低头,然后道,“怎的楚清昭姑娘会来?不是已经去了京城么?”   “发生那样的事,我自然是该回来看看家父家母的。”清昭叹了口气,“还有帮烟柳做个衣冠冢。”   赵丹枫闻言,虽然没听见画桥的名字,但也只是点点头。   “事已至此,我们不可能给画桥还立个衣冠冢……”清昭叹了口气,“但是我觉得,你或许会需要一点东西。”   说罢,把手中的包裹塞给赵丹枫:“这里边是画桥的一些过去的衣物,以及一个玉镯子,都是我在画桥原来的房间里找着的,你自个看着办吧……”   赵丹枫听到她说“玉镯子”之时,脸色微变,连忙打开那个包袱,手指轻颤地拿起那个玉镯子,然后神色复杂地仔细抚摸。   见他这样,清昭也暗自叹息,然后道:“说老实话吧,事情都这样了,我不可能还喜欢画桥,而我会送她衣物来,只是想让你忘记画桥。”   赵丹枫有些不解的抬头。   “其实我猜也猜得到,你肯定没忘记画桥……尤其画桥和你分开之后,你们还没见一面,画桥就死了,你肯定更加难以忘记她。而我带给这个给你,就是想让你知道,逝者已逝,画桥当初进宫之时,过去的画桥就死了。而现在,后来的画桥也死了,画桥她是真真正正,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而你的妻子,姐姐,却都是好好的人,你一定要记得忘记画桥,然后用更加真挚的心去面对她们。”清昭道,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实吧,我也不该管这么多。只是当初毕竟我也有插手你们的事,我不希望将来会因为这件事,导致你们的生活有半点不愉快……比如说昨晚你那样,假若你生病,你妻子,赵先生,她们会多担心呢?假若你妻子看见你那样子,她会有多伤情呢?所以说,一定要记得,珍惜眼前人。”   说完之后,清昭道:“也罢,我就说这么多了……”   “多谢。”赵丹枫叹了口气,轻声道。   “嗯?”清昭愣了愣。   “其实你说的我也并非完全不懂,只是很多时候并不是说道就可以做到……你这么一说,我发现我多了很多劝自己放下的理由。”赵丹枫笑了笑,“多谢你,楚清昭姑娘。”   “……呃,不用……”清昭笑了笑,“想明白就好啦。”   赵素月一直站在旁边,她本来一直是没有说话的,听到这里,也不经掉了两滴泪:“当初也是我想撮合丹枫和画桥的……”   “哎,若是每个人都可以想到现在的状况,那世上岂不是没人犯错?”清昭道,“大概这就是活着的意义吧……偶尔犯错,或大或小,最重要的,却是要记得改正。”   “嗯。”赵素月笑了笑,有些感叹地道,“清昭,我记得我从前教你的时候,你便比一般的孩子懂事些,现在还是一如既往,甚至可以安慰我了。”   “哪里。”清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老实说吧,我觉得是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虽然我也有参与这些事,但终究我是(半个旁观)的人,可以更加理智一些。”   “嗯,或许吧。”赵素月点了点头。   “我马上就可以回去了,楚清昭姑娘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吃顿饭么?”赵丹枫提议,然后用一种微微自豪的口气道,“秋儿做的饭,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清昭见他样子,不觉莞尔道:“不了,我爹娘还有相公正在等我回去,我把画桥之物交与你,便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就是不知你准备如何处置这些?”   “我准备……”赵丹枫看了手中地衣物一眼,“还是帮画桥立一个衣冠冢吧,只是……该是块无字碑吧。”   “无字碑么……”清昭点点头,“也好。”   无字碑,便代表着墓中人身份不明,或者说,不想明。   赵丹枫所喜欢的,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女画桥,而画桥死去的时候,却是一个废妃,已经经历过许多事情。画桥的人生仿佛是有一个分割线在里面的,一边是她,另一边是她却也不再是她。而该被埋葬的,究竟是哪一个呢?   没人知道,所以赵丹枫便决定立一块无字碑。   而且,画桥的身份毕竟还是有人知道的,刻上去也不好。   赵丹枫现在,已然有细腻心思了。   “既然都打点好了,我要先离开了。”清昭道。   “嗯,你以后还会回来么?”赵素月问道,“若是你以后都不回乾镇了,那我可要留你。”   “当然会回来。”清昭不住的微笑,“这里毕竟是我的家乡……有机会我就常回来,也会来看先生你们的。”   “嗯,那就好。”赵素月笑了笑,“去吧,你不是说有人等么。”   “嗯。”清昭笑了笑,对着赵素月和赵丹枫说了再见,便慢慢地离开了。   +++++++   看着清昭的背影,赵素月颇为感叹地说:“真的是世易时移……”   赵丹枫点点头道:“所有的人事物都是会改变的。我们也回去吧,秋儿和姐夫恐怕都在等我们呢。”   “好。”赵素月笑着点头,然后和赵丹枫一起离开。   其实即便有的事无法避免的改变,还是有很多事,并没有改变啊。   +++++++   清昭回家之后,林天阔和沈倩都在等她。   林天阔本来是打算问清昭那件事处理好了么,但是看了看沈倩,最终还是没说话。   结果沈倩先开口了,她道:“你把画桥的衣物都给了赵丹枫?”   “呃……”清昭愣了愣,最后想到她离开之前沈倩那复杂的眼神,于是只好苦笑着点点头,“是啊……对不起,娘。”   “说什么对不起?”沈倩却不在意地道,“烟柳死了,她也死了,我难道还要和一个死人怄气么?”   “娘……”清昭道。   “不必说啦,我都知道。你这孩子,从小心善,当初画桥和赵丹枫在一起,你也有份,你肯定是去让赵丹枫别再想着画桥了。我难道还会因此事而责怪你么?”   “知我者,莫若娘也……”清昭吐了吐舌头,“嗯,我都处理好了,以后,也都没什么纠葛了……画桥她生前干过太多糊涂事,我也希望她死后,能获得安宁。”   “哎,不说这个了。”沈倩道,“你们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我们当然是希望可以住久点啦,但是天阔的生意毕竟不能落下太久,所以可能我会多住一会而天阔要先离开,而且我还想要去看看楚翠姑姑。”清昭道,然后看了一眼林天阔征询意见,林天阔点点头,没说什么。   “嗯,也是该去看看。”沈倩点点头,“不过,其实还有两个人……”   “娘是说小叔叔和阿姨么?”清昭道。   楚纱的事,也算回事吧。   “嗯。”沈倩点点头,“这件事是楚纱不对,不过楚纱也被赐死,其实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只是随便提提他们。”   “哎,就算我们去看了他们,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啊。”清昭叹了口气,轻轻摇头道,“若是责怪他们么,那毕竟是楚纱自个干的事,他们总的来说也是无辜的。若是安慰他们么……我们自己的伤口可就够多了,哪里来那闲情?”   “是啊,所以我说只是随便提提。”沈倩摇了摇头,“清昭,你也该累了吧?去休息吧。”   “嗯。”清昭点点头,“娘您更记得要休息!也记得,别哭了,啊……”   “知道,娘会照顾自己的。”沈倩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也蛮勉强,清昭叹了口气,便和林天阔一起离开了。   +++++++   进了房间,梳洗完毕,两人坐在床上,林天阔问清昭:“很顺利么?”   “是啊……”清昭点点头,“赵丹枫也是很懂礼的人,要不当初画桥也不会喜欢他。何况赵丹枫的妻子看起来也的确是个很好的女子,赵丹枫不至于不懂珍惜的。”   “嗯,那便好。”林天阔点点头,然后拿起清昭的头发把玩,“你想去看你姑姑?为何开始没跟我商量?”   “呃,我一开始也没想到要去嘛,只是忽然想起了姑姑……姑姑也是命不算好的女子,虽然她现在是想开了,无牵挂了,但是我觉得我还是该去看看她,就算不能如以前说话,听她讲讲经也是好的。”   “嗯。”林天阔点点头,“我大概后日便要离开,你就多住一两日然后去看你姑姑,接着记得一定要快些回来。”   “知道啦,知道啦。”清昭笑了笑,然后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林天阔皱皱眉,“好好的忽然叹气。”   “只是忽然觉得,我们姐妹三人,似乎真的只有我的命最好诶……”清昭坐直身子道,“我告诉你喔,以前有一个算命的来过我家,帮我们三个姐妹算过命,虽然后来知道他说的其实都是瞎编的,但是这么一回首,我觉得还是很准的。”   “哦?怎么说?”林天阔挑了挑眉毛。   “他说我们三人,一个有母仪天下之态,一个则平平实实却命途坎坷,还有一个是虽有波澜但幸福美满。画桥当过一天的皇后,应该就是那个母仪天下之人,而平平实实应该是指烟柳的性格,很稳,命途坎坷……就不用说了,至于那个幸福美满的……我猜想,(大概就是)说我吧。”清昭笑了笑,只是笑容里也有些苦涩,“其实我真希望,我们三个姐妹都是幸福的,未必要大富大贵,只要可以幸福……”   “不要多想了。”林天阔伸手抹平清昭眉间的皱褶,“大概每个人真有其命数,我只能自私地说,你是幸福的那一个,我很开心。”   “……你啊。”清昭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依偎在林天阔怀里,慢慢睡去。   +++++++   清昭做了一个梦。   她来到古代之后,其实很少做梦,只是这个梦却似乎格外真实。   她梦见一个女子站在池塘边,手中的鱼食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池塘里抛。梦中之人,虽然看不清脸,但是清昭知道,那个女子,是烟柳。   烟柳很喜欢做这个动作,以前在楚家的时候,烟柳就常常如此,后来入宫那一次,清昭也见过烟柳如此,似乎在特定或普通的情况下,烟柳都喜欢给鱼喂食。当然显然烟柳并非真正给鱼喂食,她大概只是借机发呆或者想问题。   那个女子接着放下装着鱼食的碗,忽然场景一变,她坐在了梳妆镜前,对着镜子梳了一个很普通的发型。   那个发型,也是烟柳爱的。   清昭当初一直不解,烟柳凡是都要求精细,哪怕是妆容,也必须是非常好的,可是她的发型却常常只是那一种,偶尔的变化大抵就是上边的发簪。   后来清昭忍不住问了烟柳这件事,烟柳笑了笑,道:“原因很简单啊。这发型因为简单,所以鲜少有富家女子愿意盘,我在其中,便更可显出自己的特色。加之其实很多东西并不是看发型,而是看人。若是我可以把一个很简单的发型盘的有自己的味道,那大家便会想,若是我盘了复杂的头发,那会如何,其实就算那样,我也没多少改变的……这其实也就只是利用人的心理,营造出我与众不同的感觉。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是确实很好用。”   烟柳连发型都是算计好了的,也委实很厉害。   记得夜宴上,烟柳梳着的,依旧是这个头发,只是她插的是几根非常富丽的金簪,显得非常有气质。而有时候,她又会直接插一根木簪子,那样便有了简单质朴的味道。有时候,她会在末尾处系上淡色绸缎,走起路来便显得飘逸,有时候扣上轻响的铃铛,就有了俏皮的意味……   烟柳的多变在她的头发上便显露了出来。   那个梦后来就开始断断续续的了,清昭看她,仿佛隔着一层雾气,只见烟柳就一直在梳头,给鱼喂食,仿佛清闲到了一定地境界,已经超脱凡俗了。   这样,也好……   清昭迷迷糊糊地想着,然后翻了个身。   ++++++   接着几天里,清昭和林天阔便在楚家度过。   清昭尽量陪着沈倩,和她说说话,逗她开心,沈倩虽然一直放不下,但是看着清昭,心中也宽慰一些,最终也没老板着脸了,而是偶尔露出笑颜。   见她这样,清昭便放心不少,至少沈倩是有所放开了,至于楚风,毕竟是男子,虽然父亲如山,但是山始终是屹立的,看沈倩那样,楚风更不可能流露出难过的样子。但是清昭也怕楚风会闷坏,所以常常也找话题跟楚风聊聊,楚风也明白清昭的想法,不禁有些欣慰。   于是他告诉清昭,不用怕,他没什么,而且他每日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少,常常会被那些事这些事分心,所以清昭不必担心。   他这么说清昭也就放心了,于是不再说什么,只是依旧小心着言辞,尽力让沈倩和楚风开心。   林天阔也相当配合清昭,看着林天阔对清昭宠爱的样子,沈倩和楚风不觉之间心情也好了不少。   两天之后,林天阔便要离开,虽然只是小别几日,但是清昭和林天阔彼此之间也还是有些不舍,不过清昭想了想,若是不借着这机会看看楚翠,以后机会就比较少了,于是还是打发林天阔离开了。   不过送林天阔的时候,清昭居然非常不争气的偷偷掉了两滴眼泪,她并不知道,原来只是短暂的分离,也会教人无措。   林天阔走之后,清昭继续在楚家待了好几天,等到沈倩和楚风都觉得林家人可能等不及的时候,两人才催着清昭走了。其实清昭也很想林天阔,但是又舍不得楚风和沈倩,所以一直没动身,现在听两人这么说,也干脆说好,当夜就在那里收拾行李,第二日便乘了马车前往莫镇边界的莲华寺。   ++++++   莲华寺是莫镇边界的一座小庙,香火从来只是平平。加上最近并没有什么节日,所以香火更是稀少,清昭坐着马车到那里之时,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在庙间进出,香火很少,这里也很安静。   只是虽然香火少,但是那庙的布置却并不因此而布置简陋,相反,却是布置的非常精细,虽然没有什么豪华的金像之类的装饰,但是门窗牌扇,皆是非常典雅的,尤其每座房子上都有系铃铛,风一吹过,宁静的莲华寺周围便响起一连串悦耳的铃声。   清昭笑了笑,下了马车,让车夫在门口等着。   她没打算在这里过夜,现在是下午,她只打算在这里吃过晚饭便开始赶路,早些回到林家才好。   清昭慢慢踏进莲华寺,只见一旁处,有一个女子身穿尼姑服装,闭着眼敲打着木鱼,正是楚翠。   清昭微微一笑,正打算叫“姑姑”,想了想却还是改口,道:“悟往师父。”   楚翠慢慢睁开眼,见了清昭,也微微一笑。   123.故人   “悟往师父。”清昭在楚翠身边的蒲团上缓缓跪下,道,“您这些日子以来,过的可好?”   “自然是好了。”楚翠道。   清昭本以为楚翠会说一大堆什么“这万千红尘,活着哪有好不好”之类的话,但楚翠这样轻松的回答,着实让她有些吃惊。   不过想想也是,楚翠出家并没多久,而且也并不是为了追求什么佛法佛理而出家的,乃是为了斩断过去的孽债,就算心境有所改变,也不可能真的有那么大的改变。   “嗯,那就好。”清昭点点头,张口还欲说什么,忽然瞥见一抹人影进来了,一看,却是宋千里。   宋千里独自一前来,身边并没有其他女子,见了清昭,他也是一怔:“清昭……?”   “呃,千里,你怎么也来了?”未免有些太巧了吧……清昭笑了笑。   看见宋千里,楚翠权当没看见,她闭了闭眼,道:“楚施主,不知你来有何事?”   清昭了宋千里一眼,回答道:“噢,没什么,我刚好路过,所以来看看您。”   “有好看的呢。”楚翠微笑着摇了摇头,“既然来了,那就点香拜佛吧。   也为众人祈祷。”   “自然。”清昭点点头,随即又笑道。“其实我明白,您肯定也日夜为我们祈祷。”   “我为众生祈祷。”楚翠淡笑。   “嗯……”清昭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楚翠起身拿起三根香递给清昭,示意清昭燃香拜佛。清昭点点头结果那香,然后走到庄严的佛像前,三叩首,心中默默祈祷所有的人都可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烟柳和画桥也可以获得好的新生,然后慢慢把香插入大鼎中,接着再回到蒲团上三次叩首,才再次跪回楚翠身边。   楚翠笑了笑,抬眼看了眼一直站在一旁尴尬不已的宋千里,也抽出三支香:“这位施主,若要拜佛,请便。”   “娘……”宋千里咬了咬嘴唇,道。   “这里只有悟往,哪里有什么娘?”楚翠露出好的表情,“施主若是来寻娘,大可以离开了。”   “悟往大师……”宋千里连忙改口,“我……我是来看您的。”   “现在看了,可以走了么?”楚翠淡淡道,“或者您也要拜佛?”   “悟往大师……”宋千里叹了口气,“您别这样了,我只是想同您说说话……”   楚翠看了宋千里半响,叹气道:“你要说什么?注意,你是同悟往说。”   她提醒他,千万别说什么娘您最好,什么我很愧疚,爹也很想你之类的鬼话。   然而宋千里想了想,还是道:“其实我一直都没告诉爹您的事,昨日我才告诉他您出家了的事儿,他很激动,打算来看你……”   楚翠听了,嗤笑道:“我已经是出家人,本不该说刻薄的话了,只是你这么说,的确很让我想把你撵出去……难道你不知,你那好爹爹将楚翠害的多惨?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看不过去了……”   “局外人?”宋千里使劲的皱起了眉头,“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楚翠就是悟往,悟往就是楚翠啊!”   看来他的确是激动,都直呼楚翠名讳了。   楚翠看了他一眼,叹气道:“楚翠确是悟往,悟往却不是楚翠。”然后她理了理身上的袍子,道,“其实很多事当初就已经说清了,施主你何必还纠缠不清?千万记得跟你那好爹爹说清楚,让他千万别来。”   “我知道,我没告诉他您在哪里……”宋千里皱着眉点了点头,然后道,“可是为何您不敢见他呢?是不是怕自己又心神不宁呢?”   “的确是心神不宁,”楚翠点点头,然后叹气,“只是,是闹的我心神不宁。”   “这……”宋千里为难地低了低头。   “好了好了,真是个没眼见的。”清昭站起来,对着宋千里道,“事情过了这么久,你莫不是还想让悟往师父跟着你们回去?这也太荒唐了吧。千里,我真是想敲开你脑子看看,究竟里面是木头还是浆糊。”   以前对着清昭是这样,现在对着楚翠还是这样,清昭着实有些无力——这宋千里,也太能不管不顾地干自己的事儿了吧。   宋千里听了清昭的责骂,脸色一赧,道:“我只是随口说说……”   “算了算了,没什么好说的。”清昭道,“就如悟往师父说的,若是你也是拜佛的,就赶紧拿了香火上一下,若是你只是来看望她的,那现在也可以走了。”   “我,我走?”宋千里皱了皱眉,“那你呢……你来做什么的?”   “我也是来看看悟往大师的啊。”清昭道,然后不等宋千里开口,继续说,“所以,我现在也可以离开了。”   宋千里被她说的讲不出话来。   翠看了看清昭,有(些欣慰)地看了看她,因着清昭的懂事,也免去了不必要的麻(烦,至于)千里,委实有些让她头大。然而宋千里毕竟是她自己的孩子,初初见了宋千里之时,楚翠心中还是有些奇怪的感触的,只是宋千里开口说了那些话之后,她便也可以狠下心让宋千里离开了。   宋千里看了看清昭,又看了看闭着眼的楚翠,长叹一口气,径自出了庙门。   “悟往师父,若有机会,我会常来上香拜。”清昭道。   “好。”楚翠淡笑着点头,然后道,“你要离开了么?”   “是啊,本来我就是来看看您的,见您如此好那便可以了……”清昭说道这里,忽然拍了拍脑袋,“忘记同您说了,我成婚了。”   “我知道。”楚翠有无奈的笑了笑,“看你发式衣着的改变,我便可窥见一二。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不想说。”   “怎么会。”清昭不好意思的了笑,“其实您也见过我的夫君,他便是那个林天阔,林老板。也是……林宰相的二儿子。”   “哦?”楚翠心虽然吃惊,但面上并未显露出什么,她笑了笑道,“总之不是千里那个糊涂孩子就好。”   “呃,也能这么说……”清昭挠了挠头,“千里只是被他爹影响的太深,相信假以时日,他定可以有所改变。”   “哎,假以时日……”楚翠摇了摇头,“人们总是把希望寄托在‘假以时日’上,其实却不知,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我曾经……”说到这里,楚翠便停住了嘴,她已是出家,如何可以不断地回想过去那些孽债?   清昭也明白她的心思,只看着她,并不答话。   “好了,现在天色有些晚,看模样,大抵是要赶路吧?近日莫镇并不很太平,听说有几个从狱中逃出来的犯人躲在山下当劫匪,你可要小心些。”楚翠道,“趁着天色不暗,快些离开吧。”   “嗯。”清昭点了点头,“您也照顾自己。”   “我会的。”楚翠轻轻点了点头。   清昭微微一笑,慢慢起身,踏出庙门离开了。   +++++++   一出庙门,清昭便看见守在门外的宋千里。   “你还没走?”清昭有些惊讶。   “我是想看看,你是否还继续待在那里。”宋千里道,“若是你还待很久,那便是骗我了。”   “……”清昭有些无语,“那我现在出来了,你走么?”   “当然……”宋千里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往里边看了看,然后跟在清昭后边缓缓而行。   “你是去京城么?”宋千里想了想道,“可惜会还要去宋家里边看看,不然就可以同路了。”   “呃……”清昭犹豫片刻,却还是问出了心中的问题,“千里,不知柴媛可好?”   “柴媛?”宋千里惊讶地看着清昭,“你问她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以前曾经和她交谈过,觉得她也是个好性子地娘,希望你别怠慢了她。”清昭道,那语气和神态,倒仿佛真是一个好妹妹要劝哥哥善待嫂子一样。   宋千里眼神黯了黯,本来他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清昭的样子,也明白她虽然此刻用心平气和的语气说话,但是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那她定然会气恼,还不如不说话。   于是宋千里翕动嘴唇:“她很好。”   “好。”清昭点头,也不再追问。   “清昭……林天阔他,他对你还好么?”现在却是轮到宋千里问清昭了。   “当然。”清昭回答地又快又直接,想起了林天阔,嘴角还微微泛起了笑容,让宋千里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就好……”宋千里叹了口气,道,“清昭,其实这些日子,我也有想过很多,我也大致明白你的想法,然而我的确要说,那是我不能给你的……现在你和林天阔在一起,他对你好,你也……这很好,很好。”   宋千里说的真情真意,清昭也不觉莞尔:“嗯。”   多余的话,也不用多说了,以前两人谈过那么多次,该说的都说完了,现在仅仅是像老友一般,如兄妹——其实也的确是兄妹嘛,随意的聊聊天,这样,其实也不错。   清昭觉得,这一路自己遇见了好多人,仿佛在回顾自己的童年。一切都改变,但又似乎没有改变……   124.绑架(1)   到了山下,清昭和宋千里便要分路而行了,宋千里有些不舍地看着清昭上了马车,最终也只能说一句:“珍重。”   清昭点点头,道:“你也是。”   然后便让车夫往京城方向驶去,宋千里叹了口气,也上了自个的马车,两辆马车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清昭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让她连连头疼。   这些年来,即便是她再晕车,也该学会了坐马车,所以现在只是昏呼呼的,却也并不恶心。   忽然,车夫大喊一声,马车骤然停下,清昭整个人往前一倾,吓了一大跳,疑声道:“来福,怎么了?”   车夫来福并不说话。   清昭心中惊疑,掀开帘子,见几个黑衣男子手执亮剑与刀,凶神恶煞地拦在前面,而来福早被吓得松开手,马匹也被这气氛感染,不安地轻轻踏着前蹄。   清昭无语地看着那些人,心中除了害怕,更多的是无语——虽然现在他们已行至颇为偏僻之处,但是现在才什么时辰啊?天色还未暗下去啊……万一有人走过怎么办?……不对,看这些人,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估计有人来了他们也可以照杀照拦不误……   清昭心中百传千折,忽想起开始楚翠交代的话:近日莫镇并不很太平,听说有几个从狱中逃出来的犯人躲在山下当劫匪,你可要小心些。   逃犯……清昭惊讶地看向那几人,看来应是如此!   这些人的命本是捡回来的,他们当然什么都不怕,想来也是因此所以他们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拦截车辆,就是抓住了“反正天还亮应该没危险”的大众思想的空子,也不知这些人已经作案多少次,更不知他们究竟要如何……   清昭见那些人虎着脸看着自己,稳了稳心神。道:“几位大哥,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请各位大哥饶过我。若是几位大哥需要什么金银珠宝尽可开口,小女子盘缠虽不多,但也会尽数交出,只求几位大哥行行好,放过我。”   她这番话说的低声下气,既言明自己以后不会来报仇,又言明自己会乖乖配合,只求这些人放过她……   来福虽然是个男人,却也只是个下人,没有见过这等场面,现在吓得只躲在一旁,一点忙也帮不上。   独自应付这些人地清昭虽然强装镇定,但手心隐隐已然出汗。   那些人看清昭半响,为首一人忽然开口道:“算你识相,好吧,我们爷几个便放过你。”   清昭心中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赶紧把一旁的包袱全数给了那几个人,那些人结果包袱,打开看了看,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却并不就此满足,而是贪得无厌的看着清昭手腕上和头上的首饰。   清昭连忙会意地点点头,然后把首和发簪尽数摘下,递给他们。   为首那个全部接过了,抬头看了眼清昭道:“不错不错……我们几个虽然是劫匪,但也是讲信用的,既然你这么配合,那便离开吧。”   说罢,大手一挥,让其他几个男子站开了便要放行。   “多谢大哥!”清昭赶紧鞠躬道,然后皱眉看了眼还在发愣的来福,示意他赶紧驾车走,不然万一又生出什么变数可不好。   来福好容易反应过来,赶紧点点头,拉起缰绳就准备快速离开。   忽然,为首那人猛然提起刀对着来福:“等等!”   来福得手一软,赶紧放了手。   清昭更是又惊又疑,这人刚刚不是放他们走么,怎么又忽然反悔了?   那为首的男子打量了清昭半响,忽然道:“你是京城林家之人?”   清昭惊讶的看着那男子,再看着男子手中握着的玉镯子,更是无奈。   的确,那镯子上有林家的标志和刻文,乃是是成婚不久后赵氏给她的,说是林家的媳妇都有这东西,不止林家媳妇有,林霞也是有福。   所以清昭开始还抱着侥幸想不给那些人,结果那些人既然要,清昭也只能脱下给他们,只盼着他们不认识这东西,哪知……   清昭虽然心中无奈不已,但表面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道:“什么林家?”   “哼,装什么?!老子我再京城摸爬打滚的时候,什么东西没看过,这绝对是林家女子必带的无疑!”那男子冷笑道。   清昭“啊”了一声道,“原来这却是林家福东西?!你说的林家,该不会是京城那个林家吧?不瞒你说,我家夫是做当铺生意地,前些日子有个女子来这边卖了这个首饰,还是死当,我看漂亮,就自个拿来带了,却不知原来这镯子竟有这番来历……”   那人“嗯?”了一声,似乎是在考量着清昭说这话的真与假,忽然,他旁边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道:“大哥,这玉镯子怎么可能轻易被人盗取又死当了?我看着女人不说真话……”   “什么啊,我说的句句属实!”清昭瞪了那男子一眼,委屈道,“是真的!”   为首那男子思索半响,忽然道:(“都)压下去带走吧!”   “什么?”清昭惊讶道,“你刚刚不是说好放我走么?”   她故意做出市井妇女的样子,这样也好和“林家女子”摆脱干系。   “哼,刚刚那是不知道你身份,现在你身份让人起疑,那就不能放你走了……若是你真是林家福人,这点东西算什么?几十倍怕是都可以要来……哈哈哈哈,我们兄弟发大财了!”为首男子大笑道,其余的人听了,也纷纷高兴起来。   来福瞪着眼睛看着清昭。   “还(走)么?”清昭道,干脆在车里坐下了。   也该当清昭命不好,居然真没有一个人来了,那些人只嗤笑着让清昭下马,然后带着她往一条幽径走去。   清昭看了看后福几个人以及旁边瑟瑟发抖的来福,叹了口气:看来,想逃跑是不现实地了,只能看他们究竟要她如何,再做打算。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这些人似乎只要钱,不劫色,不然她可只能一死了……   那小路弯弯曲曲,没一会儿便看见了一间挺大福房子,只是那房子虽然大,却很是老旧,矗立在那里,并不惹人注意,想来这便是这几个劫匪所待之地。   他押着清昭和来福进了屋子,这屋子里摆设都还新,就是迎面一股霉味扑来,看来这本来是没什么人住福,只是他们最近才搬进来。如此清昭便更加确定他们的身份了。   只是即便确定是什么好事,他们都是逃犯,既然要逃,那肯定犯得是要砍头的十恶不赦的罪,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些人看样子也都是亡命之徒,若是要和他们斗智斗勇,只怕自己还没使什么招数,自己就先被砍死了……   清昭心中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安的坐在落里,看着那些人。   “不错,居然还这么镇定。”为首那男子冷笑一声,坐在清昭旁边,“你叫什么名字?究竟是不是林家之人?”   清昭看了他一会,心中暗想:如果我现在说我不是林家福人,他们也不会信,而且若是信了,肯定也会恼我——虽然这并非是我引起的。如果我说我是林家的人,他们肯定也会怪我刚刚说假话,但是刚刚那番状况,应该也能让人谅解……不过接下来他们肯定会让我写信给林家之人让他们送钱来,到时候天阔那么聪明定能抓住他们然后救我……嗯……   于是清昭作出无奈的样子:“好吧,我承认,我是林家之人。”   “那你说,你究竟是谁?”为首那人听清昭终于松口,大喜道。   “我是林家二少爷的妻子。”清昭道。   “什么?”为首那人露出惊喜的光芒,“听说那林二少还是个会做生意的主,这样林家加上他的私人的钱,那定然可以狠狠捞上一笔……”   他搓了搓手,道:“你现在赶快写信给你丈夫,让他交一两白银过来,不然你的性命便不保了……嘿嘿。”   “一万两?!”清昭叫道,心想着人实在是狮子大开口,一万两白银相当于两百多万人名币啊,虽然林天阔倒也拿得出,但是……   “怎么?你堂堂林家二少奶奶,难道一条命不值这么多钱?”那人冷笑道。   “值!”清昭叹气,“那你们总要给我纸笔吧?”   “老三,去抢点来,记得小心些,蒙面吧。”老大对着刚刚那个贼眉鼠眼地男子道。   “嗯。”三点头,赶紧离开了。   ……连纸笔都要抢,这些人既然这么会抢,还要银子做啥?清昭有些无力,坐在冰冷的地上,叹了口气。   老大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道:“你现在也是我们的贵客了,就不要坐地上了,坐椅子上吧。反正你一介女流,也不打紧。”   说着就指了指一个木凳子,让清昭坐上去。   清昭淡:“还多谢大哥了。”   那老大笑嘻嘻的道:“不用,互惠互利嘛。”   互惠互利你个头……清昭嘴角抽了抽,倒也没说什么,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二少奶奶……”来福可怜兮兮地看着清昭,小声道,“我们会没事么?”   “我怎的知道?”清昭叹,“你这人,一点本事也没有……哎。”   来福也知自己什么都不做实在可笑,只好低头不说话。   +++++   呃,一个重大通知……   偶不会马上完结这本了,虽然清昭的故事的确快完结了,但是烟柳的并不开新书,因为我想了想,烟柳的故事和性格要直接交代清楚是蛮麻烦的,而且和《一夫一妻》关系很大,也算是《一夫一妻》的衍生故事(感觉好似同人OMG),所以决定直接在本书里继续连载~届时会另开一个新卷,还请大家继续支持,尤其是喜欢烟柳地人千万不要错过~~而且后来会和清昭这边有联系的,所以请大家继续支持吧,鞠躬~   125.绑架(2)   没过多久,那老三就带着纸笔回来了,清昭叹了口气,接过笔就写了起来。   清昭只寥寥数语交代清楚现在的状况,言辞间颇有暗示林天阔记得带人铲除这些劫匪的意图,想来林天阔这般聪明,定然知道该怎么做。   老大接过那信看了看,点头道:“老四,你去送吧。你动作比较机敏,也好带着那林家的人绕路,让他们寻我们不得……你去告诉他们,只管准备了钱来乾镇,不可做其他打算,不然这娇娘子性命可虞!”   “恩。”老四点点头,拿了信,快速地出了门,身形极快,想来的确是个练家子。   清昭淡看着这些人,也没说什么,半响,清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我饿了,几位大哥可否行行好,给点吃的?”   老大看了眼清昭,进了另一间屋子,过了一会出来了,丢给清昭一块大饼:“吃吧。”   来福弱弱地道:“我也饿了……”   老大又拿一块饼出来:“吃。”   来福欢天喜地的接过了,让清昭颇为无奈。   老大看着清昭吃饼的样子,忽然笑道:“你这女人也古怪,大难临头还想着吃东西。”   “怎么古怪?”清昭皱了皱眉。“我自然该填饱肚子,不然我相公还没来,我就先饿死了。”   “哈哈哈哈!”老大和其余几人掌。“你虽是一介女流,但气度还是不输一些男子的!”   清昭对他们的夸奖完全没反应,毕竟这种状况下,谁夸你你都高兴不起来啊,何况这些人夸的,也委实让清昭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那几个人自己也拿了大饼出来吃。吃完之后,那个老大忽然心神一动,道:“老二老五,你们跟着我来。老三老六,你们两守在这里。”   老三不解地问:“老大,你们出去做什么?抢劫么?”   清昭听着他们问“你们出去抢劫么?”跟“你们出去吃饭么?”一样轻松,心中又是惊吓又是好笑,露出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嘿嘿,是也不是。”老大笑了笑,“还是这个女人给我的提示,我们既然可以勒索林家,更可以勒索一些富贵人家啊……”   “对啊!”老三眼中精光一闪,“不错不错!”   然后看着清昭,带了笑脸,仿佛感谢清昭让他们有了这个想法。   清昭心想:你们这些人,本就是要钱而已,这法子你们总有一天会想到,现在还口口声声说是因为我,真是可恶。   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老大点点头:“你们好好守着她,我看这女人精怪的很,不要让她逃了。”   “知道。”老三点头,“你们去吧。”   “嗯。”老大用破带威胁的眼神看了看清昭,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带着老二老五出去了。   清昭叹了口气,挪了挪位置,继续看着外边发呆。   这里的确很是荒芜,外边杂草丛生,都到人腰间了,这屋子里也尽是霉味,也不知多少年没人住了,更不知到了晚上如何?现在天气可是有些凉的啊,他们那群大老粗可以睡觉不盖被子,但她……清昭挠了挠头,觉得自己真是自寻烦恼,现在当务之急可是保命,怎么她还想这些有的没的?不过想一想,心里也舒服点,省得想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吓自己……   打定注意,清昭便开始思考晚上究竟有没有被子,又该睡哪里这个问题起来了。   老三和老六见清昭只顾着发呆,便也不看她了,只径自说起自己的话来了。   清昭开始还在发呆,后来听见了两人的谈话,默默滴汗。   原来这老三原本是一个师爷,难怪看起来这么贼眉鼠目的精明的模样。他上司县老爷则是个赫赫有名的贪官,后来朝廷来了人说要查贪污之事,来查的人自己也是个贪官,上边有江侍郎护着,于是和那个县太爷勾结上了,说只要县太爷交上个人抵赖,自己就可以不追究。   县太爷觉得,若是找个无关紧要的人也不好,于是就把这师爷推出去做了替死鬼。这师爷原本也的确帮着县太爷作威作福很多年了,自己也收了不少好处,只是终究没县太爷贪污的多,现在被这样推出去,心中愤愤难平,居然一怒之下杀了那县太爷,然后被上边来的人抓去坐牢了,后来认识了老大,于是策划了劫狱之事。   清昭初初听见“江青”,便知道肯定和他有关系,现在看来,虽然关系不大,但也是江青找个上梁不正,导致下梁全歪了。   哎,江青实在是不做好事。   清昭暗暗叹了口气,却想到了江浩则和林霞的婚事,这两人打闹许久,婚事前段日子定下来了,就在半月之后,至于宋沐,因为不能怀孕加上手段不够高明,早就被整的什么也不敢做了。   是嬉笑骂皆因缘。   她的手指一绕一绕的,忽然想起自己和林天阔认识的那一天,自己后来也被绑起来了,只不过当时自己是个小孩,对方的手段要粗暴许多,不似今日自己还可以应付使自己不吃亏。   清昭抬起手,细细看着自己的手指,那疤痕已经很淡了。   她又想到,当初其实也是林天阔帮着救了自己——虽然当时,林天阔真正要救的人大抵是林霞,但是终究还是他帮得忙,而且林天阔说过,是对自己一见钟情……   想不到转了一圈,还是要林天阔来救自己,这仿佛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   清昭就这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想着,天也渐渐全黑了,忽然,原本扣上了的门被“吱呀”一下推开了,却是老大和老二老五回来,老大还压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双手被捆,身子不住的扭动,似乎想挣脱开老大的束缚,被压进来之后,她赶紧抬头打量了四周,然后眼睛定在清昭身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清昭。   她眼睛眨了眨,不可思议看着清昭。   清昭被她盯发毛,也默默地回望她。   这脸,却是越看越熟悉……   “洵光?!”清昭拍掌大叫起。   那女子,可不就是董洵光么?!只是现在她容貌比以前好看了,身着的衣服颇为华贵,跟以前穿着粗布麻衣的样子大为不同,脸上也化着淡淡的妆,所以清昭一时间还没认出来。   自那日李杜节之后,她和董洵光居然也就没再寻到机会见面了,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更是没有机会,前几日清昭去乡下的时候,也曾尝试着寻找董洵光,但并没有结果,想不到今日居然一同被绑架,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清,昭?!”董洵光也长大了嘴。   “嗯,你……”清昭话还没说完,董洵光忽然开口,“清昭,你怎么变成强盗头子啦?!”   “……”一时间,众人静默。   察觉到众人气氛不对,董洵光道:“咦,不是么?”   “当然不是……”清昭道,“我是被他们绑来的……呃,和你一样的。”   “呃……”董洵光道,“我看你坐在最好的椅子上,又神色淡然,还以为……”   清昭看了看自己身下的椅子,嘴角抽搐。   其实这里的椅子都一样烂,所以老大他们也没有挑就乱坐了,但清昭不同,她下意识就寻找了最整洁的那一个椅子坐下,谁料……   “哟呵,你们两居然还认识?”老大奇道,“这可是缘分啊,你进去吧,和你好姐妹说说话。”   董洵光恨恨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老大,道:“我跟你说了,我相公嫌弃我嫌弃得很,他估计还巴不得你杀了我呢,怎么可能寄钱来?你还不信……气死我了!”   “呵呵,说不都是这么说?”老大冷笑道,“你也就别说话了。”   说完,推了推董洵光。   董洵光叹了口气,也懒得说什么了,坐在了清昭旁边。   清昭奇道:“你怎么也会被抓?而且你刚刚说什么?你相公对你不好么?”   “你一口气问这么多,而且处处都问到我的心窝窝,真是让我情何以堪……”董洵光揉了揉脸,叹气道。   “呃,不好意思,若是你不愿回答便罢了。”清昭抱歉一笑。   “哪里有什么愿意不愿意?其实除了你,我发现我居然还真没人可以说这些事……”董洵光挠了挠脑袋,“你还记得,我以前同你说的二世祖么?”   “记得。”清昭点头。   “嗯,就是他了,他一堆的狐朋狗友,其中有一个人看上了我,那个人又和他家事业有大关系,他就把我送给了那个朋友,那个朋友家里一大堆事情,简直堪比‘金枝欲孽’了,我又不喜欢那个朋友,更加没有什么脑子去算计那些事,也懒得争什么。只是最近却被几个缺心眼的人诬陷了,说我跟一个下人通奸,那个朋友也是个没脑子的,说要惩罚我,我脑子一热,就跑出来了,谁知半路遇上了劫匪……真是流年不利到了极点。”董洵光叹了口气,补了一句,“流年不利,流年不利。”   清昭看着董洵光,心中惊讶,这些事情的发生,不管怎么说听起来都不算是好事,对于穿越者来说,简直可以算悲惨了,但是董洵光说起来却是用一种恣意的口气说的,仿佛那个当事人并非是她,董洵光的气度也着实不凡,倒有种看透一切的感觉了。   126.绑架(3)   见清昭这样看着她,董洵光疑惑道:“怎么?莫非你觉得我很惨?”   “呃,有些吧。”清昭点点头,也不好多说。   “嗨,没啥的。”董洵光道,“你现在听起来大概觉得蛮惨,但是其实吧,我自己倒没什么感觉。我不喜欢那个朋友,那个朋友也并不碰我,我开始在他家过的还是很舒服的。只是那些个女人比较烦躁。”   她并不提被二世祖送给狐朋狗友的事让她觉得如何,想来这或许是她唯一不好受的地方,清昭了然于心的点点头,并不戳破。   董洵光打量了清昭片刻,道:“看你发式,似乎已经成亲?那人是谁?”问完之后,叹了口气,“我待在那大宅院里,简直像在山里似的,啥都不知道。”   “嗯,我确已成亲。”昭笑了笑,“我夫君是林家的二少爷。”   “啊!”董洵光惊讶道,“那岂不又有钱又有势的金龟婿么?!”   “呃……”清昭无语,“一般啦……”   董洵光嘿嘿笑了笑,还算说什么,老大就拿过纸笔递给董洵光:“要叙旧等会叙,你现在写吧。”   “写什么?”董洵光看着他。   “当然是写告诉你夫君说你现在被我们绑架,让他拿钱来。”老大嗤笑。   “我说了,我夫君不会管我的!他只是觉得好玩,所以才娶的我,我只是个姬妾,他根本不会在意!”董洵光道。   “这个你别管了,写就了。”那人道。   “我不写。”董洵光摇头。“老实告诉你罢,你别看我穿戴蛮好,但是成为我夫君的姬妾之前,我是个农民的孩子……我大字不识一个!”   “!”老大被董洵光气死了。“那你口述,我来写!”   “不行!”董洵光还是摇头。“你写了那岂不是让我夫君知道我不会识字?他还不知道我不会识字啊,虽然我和他没啥关系,但是终究不能让我丢脸,不行不行。”   “他是你夫君,怎么会没关系?!”老大被董洵光搞得也不知道重点是什么了。   “呃,也是哦……”董洵光叹了口气,“那就更不能让你写了。”   老大气极,咬着牙看着董洵光,董洵光并不畏惧,只皱眉看着他:“喂喂喂,你这样看着我干啥?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一旁的清昭听着两人的对话,被董洵光弄的想笑又不敢笑,可是一旁的来福和老三几人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大怒极,一把把董洵光头上的发簪夺下来:“不必你口述了,我自己写便是!到时候拿这个当信物,也是一样的。”   “随你。”董洵光摸了摸头发,“只是大哥,请给我个簪子,我披头散发的,岂不像个疯子?”   “你本来就是疯子!”老大气死了,但还是随手从董洵光的包袱里拿出一根银簪丢给董洵光,“喏!”   董洵光嘀嘀咕咕道:“怎的骂人呢……”然后把簪子带在头上。   清昭知道董洵光是装疯卖傻,只笑着看向董洵光。   董洵光见清昭这样看着她,也明白清昭知道了她的把戏,等到老大气呼呼的去一边写信的时候,她道:“嘿嘿,这法子不错吧?”   “是不错。”清昭忍俊不禁地点头。   “嗯,我在那大宅里的时候练就。其实吧只要你装疯卖傻,不想明白的事儿,就可以真的不明白了,想忘记的事也可以忘记,不想理会的人,更可以不必理会,实在很快哉。”   “哈哈,好法子。”清昭点头,“只是我怕我是学不到你这么厉害了。”   “哎,你要说我脸皮厚就直说嘛,拐弯抹角的……”   “哎,我可没说啊,你自己说的……”清昭也笑了笑,“不过你还是小心些吧,这些人虽然现在肯让你,但是万一惹急了他们,也不是好玩的。”   “嗯,我知道,就是刚刚玩心大起……”董洵光不好意思地笑笑。   清昭点点头,伸手打了个哈欠:“唔,我想睡觉了。”   “我也有点。”董洵光点点头,然后她看了看老大,商量道:“大哥,能否给我们一床被?你们可以受得住寒冷,我们可受不住啊……而且,我们希望有房间,这里蛮大,应该有吧?”   老大看都不看她,道:“老三,你带她们去。”   “嗯。”老三点点头,走到两人面前,道,“跟我来。”   清昭和董洵光对视一眼,双双爬起来,跟着老三走了。   而来福也道:“几位大哥,我呢?”   “你?”老五看了他一眼,“你就跟着我们弟兄们睡吧。”   “呃,嗯……”点头。   +++++++++   老三带着她们来了一间霉气比外边还重些的屋子,指着一床看起来颇为单薄的被子道:“你们就睡这个吧。”   清昭皱了皱眉:“这被子睡起来非要睡出病。这位大哥,可否把我们的衣物拿来?反正那个也值不了几个钱,给我们当被铺好么?”   老三哼了口气道:“女人,就是麻烦!”   但也走出去了,过了一会,拿了两人的衣物往被子上一扔:“喏,你们安生些吧。”   说完,就离开了。   清昭叹了口气,和董洵光一同把发簪取下来,把好衣物在那底单上垫了几层,接着两人躺了上去,然后又在被子上盖了几层衣物,因着董洵光是打算长久地逃出来的,所以带的衣物够多,这样一来,倒也不冷了。   “哎,你我分开数年,没想到好不容易见面了,却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董洵光无奈地笑了笑,“大概这就是天意弄人啊。”   “嗯。”清昭也无奈地点头,“我前几日回乾镇之时还曾找过你,结果并未找到,却不料……”   “你回乾镇?”董洵光道,“林家是在京城,离乾镇倒也有些路途,你怎的会回乾镇?”   “这事说来话长……”清昭叹了口气,把烟柳和画桥的事简短地说了说,其中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并不描述,只说了流传的那个版本,董洵光听了,叹气道,“天意弄人,天意弄人!”   清昭道:“好啦,你再怎么喊,老天也听不到的,我们现在还是该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才是。”   董洵光道:“不过清昭,我恐怕要麻烦你了。”   清昭道:“怎么说?”   “正如开始我说的,那个朋友本来就不喜欢我,现在我被诬陷,他更是很讨厌我,不可能来救我,只盼你家那个林家的二少爷来时,可以把我一同救出去了……”董洵光无奈道。   “这是自然。”清昭点点头。   “谢谢你了。”董洵光道,“若不是我一时冲动,也不会有事端……”   “哪的话。”清昭拍了拍她,“睡觉吧。”   “嗯……”   两人因为一系列的事情,早就筋疲力尽了,现在被窝也暖了,心中也安定了些,于是不到片刻,便一同睡去。   ++++++++   第二天,两人醒来之时已是清晨,老大几人并未进来叨扰她们,清昭伸了个懒腰,道:“想不到这一觉睡的还颇为香甜。”   董洵光也点头:“大概是人的本能反应吧。”   清昭笑道:“也许吧。”   两人交谈片刻之后,便一起梳妆了一下。其实说是梳妆,这里连面镜子都没有,谈何梳妆?只不过是把头发什么的整理好了而已。   梳洗完毕,清昭她们推开房门,见老三和老大居然都已起来,坐在大厅那里。   也是,他们是绑匪,若是不比人质起来的早,那简直是笑话了。   清昭了口气,和董洵光一起出去,老大见了她们,丢了两块饼过来:“早饭。”他主动给她们早饭,乃是怕董洵光又唧唧歪歪。   谁料董洵光接过饼,惊讶道:“一大早便吃这腻的,也不怕便秘?!”   清昭听了“噗”一声,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老大听不懂“便秘”是什么意思,但是看董洵光和清昭的表情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皱眉道:“给你吃就不错了,挑三拣四个什么东西?你以前不是农民么,吃这个应该是平常的事吧。”   “谁。”董洵光道,“我以前都是粗粮,可有营养了。而且就算我以前吃的不好,我给人家当妾之后还是过的不错嘛,你没听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么?我现在过惯了好日子,吃这个,实在是……”   老大怒道:“爱吃不吃!”   “好,反正等我那个没良心的丈夫来的时候,我也饿死了……”董洵光幽幽道,还果然生出两三分幽怨的味道。   老大终于被她磨得没脾气了,道:“你等着。”   然后大步离开了。   老三和老五也都在,无语地看着董洵光,只觉得这娘们委实不简单。   清昭也把手中的大饼放在一旁,微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董洵光。   董洵光也不在意,径自坐在椅子上,随意的等着老大回来。   一旁的来福慢慢走过来,对清昭小声道:“二少奶奶,我本以为您已是少见的女子了,谁知这女子更是……”   “哈哈,是啊。”清昭笑了笑,然后沉下脸,“但是你也是少见的没用……”   来福闭了嘴,不敢说一句话。   清昭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来福,也不再说什么。   董洵光却靠过来,道:“清昭,你以前就极有气质,现在更是有种贵妇气质了……”   清昭听的满头黑线:“你这人,说不来话就别说了……”   董洵光“呃”了一声,也想到自己用词的确不够恰当,于是尴尬地笑了笑就不说啥了。   两人这样说这话,不知不觉也过了很久,那老大拎着一些东西慢慢过来了。   走进一看,却是一些大馒头和豆浆。   “这不错!”董洵光拍掌,“好!”   老大懒得理她,给了她两个大馒头和一杯豆浆,再给清昭同样一份,接着拿其他的去和其他几人分去了。   “哎呀,只可惜没有咸菜,不然放馒头里,定然更加美味!”董洵光边吃边道。   老大嘴角抽了抽,只当没听见。   清昭不觉莞尔一笑。   而来福眼巴巴看着他们吃好的东西,手里的大饼也没味道了……   +++++++++++++   这日子便这样又过了两日,老四去一趟,再加上林天阔来,时间其实还不够,起码也要再等一天,何况林天阔肯定还要筹划什么,更要拖延,所以清昭也并不着急,只和董洵光闲闲的待着。这些人虽然凶恶,但是其实也没那么坏,比如他们就从没想过对清昭和董洵光下杀手然后再向她们的夫君要钱——虽然可能他们是怕对方找大麻烦所以没这么做,但是通过董洵光的一系列行为看来,这些人还是有些意思的。   只是这世间谁不是有两面性?   现在清昭看着他们觉得他们,虽不算可亲,但也是颇为和蔼,但他们作恶不断,杀人抢劫,就算有苦衷,也都是无法让人原谅的。   董洵光一直保持着调戏老大几人的状态,说起话来惹人发笑,开始老大还常常生气,后来干脆保持“听不见”的态度了,只是伙食也的确有所改善,至少不是千篇一律的大饼了。   这一日,正值清昭和董洵光坐在大厅里,在老大几人的目光的审视下聊天的时候,忽然老四推门而入。   “老大。”老四道。   “呃?你怎么就回来了?”老大疑惑地道,然后看了看他身后,“莫非林家的人不肯交钱?!”   “不是不是,他们答应的很爽快,已经在后面了。他们来的很快,简直是日夜兼程,所以才提早了一天就到达,现在他们已经在我们当初约好的地方呢,只等你带着这个女人过去了。”   什么?怎么就到了?而且日夜兼程……?!   清昭心中又是惊讶又是疑惑,如果林天阔想到了好法子对付他们,也不应该这样快地赶来啊,怕是准备都没做充分吧?这和林天阔的性子倒是不符合呢……   清昭心中百传千折,但面上并不表露,只道:“这位大哥,请把这位姑娘也带上。她的夫君肯定是不会来的,我愿帮她交钱让她离开。”   老大其实已经嫌弃死了董洵光,巴不得她快点走,听清昭这么说,马上点头:“好。”   然后用眼神示意身后几人跟上:“老四,你看起来很累,就先去休息吧—或者先把东西收拾收拾。我们带着她们过去就是。”   “嗯。我不累,先收拾东西吧。”老四点点头,进了屋子。   老大几人蒙上了面,几人在前几人在后的守着清昭和董洵光,让她们上了马车,骨碌骨碌的往前开去了。   这老大几人也还是有些头脑的,若是直接带林天阔他们来自己的那间大屋子,相当于把自己老底显露了,所以约在另外的地方,也比较好。老大刚刚让老四收拾东西,肯定也是在另一处约好了,一拿到钱老大几人就赶去另一处地方,这样就算清昭和董洵光记得那个老屋子的位置,她们也找不到他们了。   行驶了好一会,马车停下了。清昭和董洵光便被老三和老五压着留在车子里,老大(他们和)老六都下了车,应该是目的地到了。   清昭紧张地听着外边的声响。   “听什么?”老六皱眉。   清昭不理会他,还是听着。   “这位兄台,如你所言,林某孤身带来了一万两白银,这身后四个小厮乃是抬银子所必须的。请放人吧!”   是林天阔的声音没错!   清昭更加紧张了,屏住呼吸。   孤身一人?   呃,老大提这求是肯定的,只是林天阔应该不是真的孤身一人吧……   可是,这样的环境下,林天阔要怎么处理掉老大他们又不损失银两?   老大声音响起,听起来颇为满意:“不错不错……不过嘛,你夫人认识的一个女子恰好也被我们劫来了,她本也是需要钱的,但是念着我们事先没有说,也算了,一并给你们吧。”   “那就多谢”林天阔的声音听起来淡的,并不焦急。   “唔,老三老五,把她两人带出来。”老大吩咐。   老三和老五对视一眼,一人压着一个下了马车。   下车,眼光就搜寻着林天阔。   林天阔站在几个大箱子前,盯着清昭,目光灼灼,仿佛在审视清昭有没有什么损伤。   清昭也看着林天阔,只见林天阔穿着淡青色衣裳,虽然风采不减,但是脸上却有些胡渣,也有淡淡的黑眼圈,清昭想起那个老四说“日夜兼程”,心中不由为之一动,竟隐隐要掉下泪来。   林天阔见清昭没事,放心一笑,只伸手让老大来取银子。   老大仗着自己身手不错,同时唤来了老五老三,让他们把清昭和董洵光往林天阔那边一推,同老四一起去拿那银子。   那几个箱子后四个垂着头,一言不发。看起来没精打采的,一点本事也没有。   林天阔眼眸变深,来不及和清昭温存,直接把清昭和董洵光推向远处。   董洵光尚未反应过来,清昭就已心领神会地抓着董洵光退至更远。   果然,下一秒,四个小厮就忽然抬头,伸手就对着老大几人一阵攻击,林天阔也上前,轻飘飘的身形在几人间穿梭自如,没几下就把四人打到在地。   其实本来是不用这么多人的,但是林天阔怕变故,还是带了四个厉害的下人,加上他亲自出手,以确保无碍。   老大几人本来看见清昭和董洵光退后之时,就觉得大事不好,忽然那四人抬头,眼光俱是亮的吓人,他们赶紧就想退,结果还是来不及了……至于那个林家二少爷,更是,手法高明的吓人,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打倒了,几乎不用那四出手。   老大几人被打倒在地之后,都咬牙道:“你这人不讲信用么?!”   林天阔冷笑道:“跟你们这些匪类需要讲信用么?”   说罢,挥了挥手让那四个“小厮”把老大几人全部抬走了。   董洵光奇道:“老大这些人怎么真的动不了了?莫非这世上的确有点穴的功夫?”   清昭点了点头:“应是有的,只是那都是靠着人体穴道的一些特征来办到的,并没有小说中那么夸张。”   “这样。”董洵光点点头,然后识相的慢慢往后退离开,刚刚清昭虽然是在和她说话回答她的问题,但是眼神却是往林天阔那边飘地,自己还是不要做那个发光发热的东西比较好……   处理完这些事,林天阔也慢慢走到清昭身边来。   清昭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扑到林天阔怀里,拥住他:“天阔……”   林天阔立刻回抱住她:“清昭,你没事么?”   “没事没事,这才几天……”清昭赶紧摇了摇头,然后忽然抬头看着林天阔,“你这人,怎么居然就这样来了,万一对方人很多,那你们怎么办?这,这实在很危险……”   林天阔拉开清昭,皱眉道:“清昭,你有没有想过,在那种情况下,我如何能冷静对待?现在你的确没事,但是万一你有事呢?我心中有了这个想法,如何还能够去思考怎么对付他们?当然是以救出你为首要的了。”   清昭愣了愣,道:“的确……我,我没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就依着你的性子去揣测了。”   林天阔道:“没事了……这样就可以了。”   清昭点点头,道:“只是还有一个老四留在原来的那个老屋子里,你现在赶紧让人去,应该还来得及。”   “好,你说清大概的地址,我就让人去。至于你,还是赶紧跟我去休息一下吧。”林天阔道,“这几日就算你没有什么损伤,过的应该也不够好吧。”   “呃,还好啦……”清昭低了低头,然后把大致的地址告诉了林天,几个潜伏在暗处的人立刻出来了,按照林天阔的指示去办事了。   “呼……”清昭拍了拍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嗯,我们走吧。”   说完,清昭想了想,走到一旁装作在看天的董洵光身边:“洵光,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董洵光道:“还能怎么办,走一步是一布呗……哎。”   清昭点点头:“嗯,你现在先跟我们回去吧,让天阔给你点盘缠什么的你再做打算吧。”   “啊,多谢。”董洵光点点头,然后瞥了林天阔,悄声道,“你们夫妻二人相聚,我去当电灯泡也不太好吧……”   “说的是什么话。”清昭笑了笑,“走吧。”   林天阔道:“一起来吧。”然后就走在前面,也并不打扰两人说悄悄话了。   “你相公人真好啊……”董洵光感叹道,“温柔体贴会武功家里有钱……清昭你好福气啊!”   清昭脸红了红,点头道:“我也觉得……”   不过随即想起这样说似乎有点炫耀的成分,于是抬头道:“洵光,你以后一定也可以找到好夫君的。”   董洵光笑了笑:“我现在啊,完全不想这些事儿啦,就只希望安生地过完一辈子……”   127.尾声(结局)   清昭和林天阔带着董洵光,还有来福去了客栈,董洵光只拿了盘缠,其余什么也没带就先离开了,清昭也没阻止,青山不转绿水长流,两人总有一天还会再见面。   来福则是被林天阔教训了一顿,林天阔虽然没有让来福拿钱走人,但不再让他当车夫,只说等回林府之后让来福干脆去当下人,也免去了危险。来福自然是欢天喜地的接受了。   然后清昭和林天阔就一起休息了一会(只是单纯的休息……),第二日才开始回程赶往林家。   “以后看来再忙,也都要陪着你了。”林天阔事后道。   “呃,这次算是意外……我下次会小心的。”清昭道。   “但愿吧……”林天阔道,“总之我是不能再受一次这样的惊吓啦。”   清昭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在林天阔身上。   +++   两人回到林家之时,清昭见家中有许多工人在忙来忙去,清昭奇道:“怎么了?”   “霞儿马上要出嫁,楚纱死了,所以爹说想要把家中格局稍微改变一下。”林天阔说道。“而且,还另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清昭问到。   “没什么。”林天阔却神秘道。   清昭看了他一眼,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多问什么了,跟着他进了林家。   “二嫂!”才一进门,林霞就冲了上来,上下打量着清昭,道。“你还好吧?”   “我没事,多谢关心。”清昭笑着摇了摇头。   “唔,还好你没事……”林霞点点头,然后小声加了一句,“不然我和那人的婚礼可就不能继续了……”   清昭愣了愣,苦笑一下,不再说什么。   的确,林霞就算在对付宋沐一事上深得她心,但是林霞始终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大小姐,也不能指望她真的一心一意为清昭担忧吧。   林天阔却皱了皱眉头道:“霞儿,你说的这话实在不够中听。”   “呃,我知道啦,我是真的担心二嫂的啊,只是婚事的事,我也还是有点担心的嘛……”林霞不好意思道。   “没事。”清昭笑着摇了摇。   周氏和赵氏后来也双双来看望了清昭,清昭只不停地说没事和多谢关心,心中也颇为暖暖的。   后来她想起,问林天阔道:“天阔,你没告诉我爹娘这件事吧?”   “并没有,怎么了?”林天阔道,“怕他们担心么。”   “是啊……”清昭点点头,“我两个姐姐都死了,若是我出什么事,那爹娘肯定……哎,不说了。”   “嗯。”林天阔了然地点点头。   清昭叹了口气,换了一套好衣服,然后重新梳妆了一遍,才出去见人。   刚刚虽然周英和赵氏都来了而且对她只是关心而没有恶言相向,但是毕竟这里的主人是林宰相,发生这事,林宰相对清昭肯定颇有不满,所以清昭便只能借着去请安一事来向林宰相认错了。   林天阔也知道她心思,没有说什么,只带着她去了前堂。   “爹,娘,大嫂大哥。”清昭行了个礼。   林宰相本来就等着清昭来,现在看见清昭,只皱了皱眉,直截了当地道:“清昭啊,你这事做得不对。就算天阔说了,你是因为想念你姑姑所以和他分开了,但是也不应该走小路啊。”   ……只有那条路啊……   “是。”清昭点点头。   “而且你和你姑姑见面,其实完全可以等到天阔有空的时候和他一起去。”   “是。”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林宰相总结陈词。   “是。”清昭继续点头,然后在林宰相的示意下坐回了林天阔身边的椅子上。   这么一来,这一场绑架风波,也平静了下来。   ++++   若说林府最近有什么忙的,大抵就是林霞成婚之事了。   林霞本人极爱奢侈之物,成亲当日的凤冠霞帔都势必要最华丽的,裁缝们来了又被赶走,一个一个,每个都没有林霞满意的,最后好不容易才定下一件华服,然后又开始帮她捣鼓夜明珠之类的好东西镶嵌到头上……   这一切的负责人,除了林府的帮忙之外,最多的当然是江家。   江浩则刚好借着出嫁前夫妇两人不许见面之规矩而没有来过,只是苦了那些下人们,个个都被林霞欺负的哭鼻子,偌大的林府,也就只有林宰相可以治得了林霞,林霞也稍微还算听林天阔和林定涛的话,只是其他人的话,她却是当耳边风了,让大家颇为无奈。   清昭也被林霞拉着去帮她参考,这个亮不亮啊,那个艳不艳啊……清昭一边头大地提出自己的意见,一边想,自己当初便也是如此忐忑而期待的做婚前的准备的么?噢,还有那个赵氏,看起来是那么的端庄,成亲的前一天晚上,也要拉着火爆的林霞去看春宫图么……?   想到这个,清昭便感觉回到了当初,不觉莞尔。   +++   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便到了林霞成亲的那一天,清昭作为女方的宾客先送林霞出门,林霞打扮出来的样子清昭是看见了的,人家都说女子成亲那天是最美丽的,现在看来果然美艳不可方物,只是自己当初结婚的那一天,似乎都没有心情去想这些。纵使林霞性情跋扈,今日也是有几分害羞(的,倒是)安静不少。   林霞被喜娘扶着出门,清昭几人便又去了江府,看见了……人模狗样的江浩则。   江家和林家皆是大家族,婚礼自然十分有气派,请的人也很多很多,那赠礼都多到接不过来,清昭只笑着坐在林天阔旁边,等着江浩则和林霞一起进来。   等待的途中,清昭看见了宋沐坐在一堆小妾之间,她没怎么打扮,坐在那儿,甚至都没有看清昭一眼,身上原本有的戾气全部没了,只呆呆地坐着,仿佛没了生气。清昭看了她几眼,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便没再看了。   想来宋沐过的并不好……若不是宋千里考得状元,现在又做了官,恐怕宋沐的日子肯定更不好过,能不能好好地坐在这里,都是个未知数啊。   过了一会儿,新人了。江浩则穿着红色喜服,一手拉着那个红色的锦球,锦球的另一边则是林霞。   宋沐看着两人,咬了咬唇。   不过她这个动作并未有什么特别,因为所有的女子基本都是这个动作。   也是,江浩则把她们骗到手之时,肯定是甜言蜜语的,现在却这样了,教人如何不气恼。尤其是,对方还是自己根本不能动的人呢。   新人拜完天地之后,便大家开始给新郎灌酒的时候了,清昭是妇人家,不便参与,林天阔因为比较嫌弃江浩则,也没参与,两人只静静地坐着看江浩则被灌得不省人事。   “诶,你应该也有很多人灌酒给你吧?怎么你却是……那般清醒?”清昭想了想,问林天阔。   “呃,因为没醉啊……而且加上楚纱……”林天阔放下筷子,想了想道。   清昭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林天阔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看着江浩则那个样子,觉得蛮好笑。他现在被灌成这样,一会进屋了肯定对你妹妹乱来,到时候霞儿也不知能不能接受,若是接受也就罢了,只怕她一鞭子挥上来,那可就……啧啧。”清昭不说话了,微笑着让林天阔继续脑补。   “哈哈,有理。”林天阔笑着点了点头。   江浩则继续在那里喝酒,人都晕乎乎的,半晌大家终于放过他了,让他进了洞房。   第二日,江家的人没有看见林霞小姐的落红布,但是看见了江浩则脸上的皮鞭印记……   +++   看着江浩则和林霞成婚之事,清昭难免也想到楚流鸿和江浸月了。   那日在婚宴上,她看见了楚流鸿和江浸月,问起婚事,楚流鸿只道,本来他发展这么久,其实也快了,但是因为烟柳和画桥的事,他不宜太快成婚,所以只得委屈江浸月再等等了,江浸月只摇头道不打紧,两人不必多言,眼神之中已可见默契,看见他们美满幸福的样子,清昭也从心底为两人开心。   不过清昭一直记着林天阔说的“重要的事”是什么,开始她还可以忍着不问,但这几日林天阔越发地神神秘秘起来,让清昭心中很是怪。   于是这一日寻了空子,清昭逮住林天阔问他:“你上次跟我说的重要的事究竟是什么?你最近这几日好像比平常还忙碌,究竟怎么了?”   “没什么,你再等几日吧。”林天阔总是这样说。   到底要等多久呢……清昭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暗暗思考着。   +++   答案的揭露,是在一个清朗的日子里,林天阔忽然叫了清昭跟他一同出门。   清昭疑惑地跟着出去了,上了马车林天阔还不许她揭开帘子看外边的风景,清昭心中疑惑,但也照办了。   那马车一直前行,直到清昭快睡着了才停下来。   见马车停下,清昭便想立刻下马,结果林天阔却拦着她道:“等等。”   清昭疑惑地看着他。   林天阔微微一笑,伸手捂住清昭的眼睛,然后用另一只手拉着清昭下了车。   “神神秘秘的不知干什么……”清昭道。   若是以前她还可以怀疑林天阔是要求婚,现在却不可能了,该不会林天阔是要来离婚吧……。   林天阔又带着清昭往前边走了一路,然后忽然停住,同时,手也慢慢放下了。   清昭睁开眼,开始是被阳光刺得什么都没看到,再待看清楚之时,惊讶地揉了揉眼睛。   眼前的,乃是邸立在风景秀丽的乡村的一间屋子。   屋子颇大,和当初清昭刚来京城之时所住的房子有点相似,但是却比那间房子更加精致美丽,也更加大了,清昭看着那房子,愣了半响,道:“给我的?”   “错。”林天阔笑着摇了摇头,“是给我们的。”   清昭惊讶地看了眼林天阔:“你说的是,你的意思是……”   林天阔笑着点头:“是,我们以后便搬出林府,住在这里,你说可好?”   “好……”清昭愣愣地点头。   林天阔笑了笑,牵着她慢慢往里面走,里面种植了许多花草,也有流水小桥,一切都是依着江南的风景来的,这里因为是在乡下,还有鸟叫,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恬静,清昭看着在前面的林天阔,眼睛有些湿润。   好美啊……   清昭心想,然后紧紧地握了握林天阔的手。   林天阔感觉到了,回头对清昭微微一笑。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自己的家),单独的家。   +++++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世一双人。   其实这些,都是人们的愿望,是人们想要付诸实践的动力。   清昭从千百年前而来,带着深刻的愿望,从最开始的迷惘到后来的清晰,一切都顺利,虽然中间有小小的波澜,有让人不快的事情,有泪水但更多的是欢笑,有难过但更多的开心……   能遇见林天阔,是她最大的福气。   +++   我想念我的七岁。   如果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如果我知道会有这样的时刻,我们的手会紧紧握在一起。   ——楚清昭。   +++   不管什么时候遇见你,结局也都不会改变。   ——林天阔。   +++   我想念我的从前。   当时我们尚小,很多事可以逃避不看,很多事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很多事都可以……   我还有赵丹枫。   可惜,这都能是想念了。   ——楚画桥   +++   我记得从前,更想要现在。   ——赵丹枫   +++   现安稳,岁月静好。   ——赵素月   +++   明白,然后装做糊涂。   ——秋儿   +++   我想念一切。   不管是我最初没有认清真正该得到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还是我临死之际忽然大彻大悟的时候,我最高兴的,是我这一生并没有白白过活。   人生不需如初见。   ——楚烟柳   +++   我庆幸我遇见她,并且抓住她。   ——楚流鸿   +++   我庆幸我遇见他,并且抓住他。   ——江浸月   +++   楚郎,楚郎,最终只是陌路。   ——王如   +++   很多人都会变成陌路。比如那个我记不得名字的人。但是最终能够让我们欢笑或者哭泣的人,只是陪伴你的人。   ——沈倩   +++   回首过去,只能叹息。   ——楚风   ++++   我想念我同他恋爱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还不需要像后来那样汲汲营营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爱情。   但是我只是想念,并不想真正回去。   若是我可以回到那个时候,那我一定会不爱你,可是如果我不爱你,那我也不知道我后来会受伤如此之深。这真是矛盾的事情。   所以我只能庆幸,时间不会后退。   ——楚翠   +++   ……或许,我后悔我所做的一切?   哎。   ——宋元   ++++   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我只想说这一世是我命不好,下一世我一定要当林霞那样的人。   ——宋沐   ++++   我很想记得当初和清昭在一起的时候的那段日子,有阳光,有自在。   我也很想记得后来和清昭分开的日子,有黑暗,有痛苦。   但是如今似乎都过去啦。   ——宋千里   +++   虽然我只是个龙套,但是老实说,我应该是最潇洒的吧?   ——柴媛   +++   我也是穿越女,我也有故事……不过我的故事,实在不能走轻松风格吧?   ——董洵光   +++   我憎恨这个社会!我憎恨那个唧唧歪歪的女人!我憎恨那个武功高强的男人!   ——老大等人……   +++   我……我后悔我招惹林霞!   ——江浩则   +++   你有种再说一句?!   ——林霞   +++   我拒绝发表言论。   ——楚纱   +++   妾大不如妻,真理啊。   ——赵氏,周英,沈倩等……   +++   当小三,结局好悲惨……   ——屈情情,聂雪,楚纱等……   +++++++++++   终于完结了,大家鼓掌!!!   ——某知……   —————————————————   哈哈,完结了哦,大家还喜欢这个结局咩?我自己蛮喜欢滴,哈哈~   明天可能休息一天,然后后天会开新卷,讲烟柳的故事,新卷的名字叫【长欢】   然后先放出来长欢的简介:   从离皇后只差一步的妃子变成将军的糟糠妻,于她而言简直像场梦。   她善用手段却在临死一刻大彻大悟,而这身体原本的主人却是一个至死没有通透的女子。   人家斗,是人家的事,她只要嗑瓜子看戏就可以了。   长欢长欢,既然新的身体叫长欢,那她便努力让自己长久的欢乐吧。   ==================== end ---------------------------------------------------------------------------- 小说下载尽在 http://www.jjxsw.cc - 手机访问 m.jjxsw.cc--久久小说网 -------------------------《全本校对》---------------------------------------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久久小说网(jjxsw.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找好书,看好书,与大家分享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