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如古董会说话》 作者:兔耳齐   文案:   靳木桐接手“品古斋”之前,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类人,直到那天,她接触了一张神秘的古画。   从此,她听到了别人无法听到的声音。   那天之后……   某一流修复师:“修复到这种程度已经可以了,没有人能挖到真实的历史细节。完美还原,绝不可能!”   某古董砖家:“这个瓷器绝对出生于明代,我鉴定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有假!”   某卫视:“我们很遗憾,这项技艺永远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当年的传承,就此断代。”   而在靳木桐这里,听到的是完全不同的声音。   被一流修复师修复的古董:“嘤嘤嘤,小姐姐,他把我修的好丑,我原本长的比这好看多了,我给你讲我长的怎么样,你帮我调整调整好不好?”   被鉴定的瓷瓶,“卧槽,我这个清朝仿品竟然以假乱真了,牛逼牛逼666,那个老头要知道了,得高兴的从地底下蹦出来吧。”   某被判定永远失传的文物,“友人,你愿意跟我学习,将这份技艺继续传承下去吗?”   不知不觉中,靳木桐经历了她从未敢想的人生,听到了无数沉淀在历史长河中,令人感动的故事。   直到最后,她看向改变她一生的古画,“你选择的人,为什么是我?”   古画沉默片刻,淡笑,“因为,只能是你。”   很幸运能遇到你,我能倾听你的故事吗?   阅读指南:   1.文物修复题材,古董店经营日常,听古董们讲故事。   2.有感情线,但感情线较少,男主见封面。   一句话简介:一起来听古董们讲故事   内容标签:种田文 甜文 爽文 都市异闻   主角:靳木桐,男主见封面 ┃ 配角:┃ 其它: ================== 第1章   锦城,海西路是一条有着悠久历史的老街,这条街从清朝末年就商贾云集,店铺林立,其中又以古玩字画店最多,且出了不少好东西而闻名全国。   如今虽名气赶不上前些年,可海西路毕竟有不少百年老店,加上附近新开了古玩玉器城,周末更是行成了规模不小的古玩地摊市场,让这条历史文化名街又有了复苏的迹象。   此时,一位老者推门进入了“品古斋”,刚进门,老者顿住了脚,有些发愣。   这家店的货架上的商品都随意的散落在地上,一个小姑娘正蹲在地上打包请点。   老者清了清嗓子,问道:“女娃子,你这还做生意吗?”   靳木桐抬头看了老者一眼,站起来笑了笑道:“当然做生意啊,您随意看看,有什么看得上眼的,我给您个实价。”   老者小心在店内走了一圈,手法娴熟的拎起个瓶子看了看,摇摇头又放下。   靳木桐留意到老者目光停留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店内稍微拿得出手的东西,不过,也就那么几件,很快老者就都看完了,留下一副有些失望的表情。   “怎么,就没您喜欢的么?”靳木桐依旧热情的招待,半个月没开张了,难得来个客人,她自然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   老者委婉道:“你这里的东西,做的都太新了。”   说完老者摇了摇头,抬脚出门了。   太新,自然指的是这满屋子的商品,就没有一件是正儿八经的古董,充其量也就是仿古工艺品,这种情况在海西路的各古玩店并不罕见,现如今人们生活水平好了,乱世黄金,盛世古董,但凡哪里有个到代的东西,很快就会被买走,哪里还轮得到她这家小店呢?   靳木桐也没把这小小插曲放在心上,毕竟这家店的生意原本就做不下去了,她继续蹲下打包商品。   她一边把满屋的仿古工艺品装箱,一边把桌上那把有些年代感的算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反复核算这家店的库存还能折多少钱。   这家古玩店,是祖上传下来的,到现在也有近百年的历史了。   只是她这一脉几代都对古玩不感兴趣,传到她手里的时候,除了这家店,里面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古玩珍品,百年老字号的名声,更是被糟蹋得一点不剩。   原本考虑到好歹是祖上基业,靳木桐还想苟一把。   她对古玩一无所知,不求能重振百年老字号的名声,只希望能苟住店面,不让这家百年老店断送在她手里就好。   奈何老天不给这个机会,前段时间父亲欠下了银行五百万的巨款,就单单利息都让家里不堪重负,无奈之下,靳木桐只能考虑拿店面抵债,巧的是隔壁的“聚宝堂”老板靳军豪,也就是她的二叔,刚好需要扩大店面,便主动提出买下这家店铺。   而且开出的条件也合理,四百万盘下这家店,剩下的一百万缺口他也可以帮忙垫付。   “品古斋”所处的位置不错,曾经也有一些名气在,正常盘出去绝对不止五百万。   只是目前他们急需用钱,虽然有点亏,可毕竟二叔财大气粗,能立刻拿出五百万,也算是帮他们解决了大麻烦。所以就算靳木桐有些不情愿,也不得不依了父母的意思,将“品古斋”卖给二叔。   今天,就是百年老店“品古斋”的最后一天营业了。   打包完柜子上展览的工艺品,靳木桐着手一件件取下墙上挂着的字画。   “这个是什么年代的?”靳木桐取下墙上最后一幅山水字画,微微扬了扬眉,店铺放着的账本上好像没记录这个字画的价值。   “算了,不管了,到时候让二叔帮忙看看估个价吧。”   靳木桐定了定心,正要着手把字画装进盒子,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你,当真要放弃了吗?”   “谁?”靳木桐下意识的回头,看到紧闭的大门和再无二人的房间,顿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家店,承载的有很多人的回忆,就这么放弃,实在是可惜了。”那个声音继续道,声音虽然温柔,落在靳木桐的耳中,却是让她的汗毛根根竖起。   “你是谁?躲在哪?”靳木桐强自镇定的问道。   “我就在你手心里。”   啪——   靳木桐顿时松开手,手中原有的那副字画落在地上。   她有些惊悚的看着这幅山水字画,是它在说话?当真是见了鬼了!   “呵呵。”靳木桐只听字画轻笑了一声,用它那温柔的声音继续道:“其实你大可不必紧张,我虽能向你传达意识,本身却依旧只是一副字画,无法伤害到你。”   “当真是你在跟我说话?”靳木桐依旧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嗯。”   “为什么?”靳木桐的大脑,已经趋向空白。   字画沉吟了一下,解释道:“其实每一个古董,经历数百上千年,看遍是是非非,大多都拥有自身的意识,而你,机缘巧合,恰好能听到我的声音。”   “……”   靳木桐弯腰拾起了地上的这幅字画,看着字画本身那具有年代感的破损,沉默了。   她坐在那里足足缓了有半个小时,终于理清了思路。   她平日里看的玄幻片也不少,所以这一次事情是落在了她的头上,她拥有超能力,能听到古董说话?   这事如果说出去,她怕是要被当成神经病,但却实实在在发生在她身上。   “你还在吗?”靳木桐定下心后,试探性的问道。   那个声音很快就回答了:“嗯,我一直在。”   靳木桐顿时确定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你一直都能说话?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听到过?”靳木桐疑惑道。   “大概是不想让这个店铺消失,想做一下尝试吧。”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怅然若失,无奈道。   靳木桐莫名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心疼,但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卖掉,只是前段时间我家里欠了五百万,如果不卖掉,就没法补上这块儿漏洞,所以……”   画中的人好似听明白了她的苦衷,在她说完后,微微一笑:“如果只是为了钱,有更好的办法,不用卖掉店铺。”   “什么办法?”靳木桐下意识的问道。   “古玩一行,向来开张吃三年,若好好经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还上欠款。”手中的画缓声道。   靳木桐的目光随着他的话语逐渐黯淡了下去,她苦笑了一下:“我对古董一窍不通,所以才没本事留住这家店,继续坚持下去,只怕不仅还不上钱,只怕情况会更糟......”   “以前是,以后不会了。只要你有决心,我能帮你。”字画开口道。   这句话,在靳木桐心底升起了一丝希望,留下店铺,还能还钱?   如果当真可以不卖店铺解决问题,没人愿意让祖上的传承断送在自己手上。   “你……真的能帮我?”她试探的开口问道,心底的那扇窗被打开了一道缝,便亟不可待的想要得到进一步的确认。   “嗯。”画中传来浅浅的应答声。   只是,还不等靳木桐继续询问,敲门声响起。   靳木桐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隔壁古玩店的老板,也是即将盘下她这家店的人,二叔靳军豪。   靳军豪站在门外,乐呵呵的朝里看了看,“木桐,收拾着呢。”   “二叔您来了,您请坐。”靳木桐微微一笑,把靳军豪迎了进来,把字画小心的收起来放在一边,又现泡了一壶茶,给靳军豪斟了一盏。   这是“品古斋”迎来送往,招待顾客的老规矩了,靳木桐从小也接受过熏陶,做的行云流水,非常自然。   靳军豪坐在木椅上,端起茶抿了一口,放下茶盏。   “木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跟二叔说,二叔一定帮忙。”靳军豪笑着,看起来很是亲昵:“我看你店里东西也不少,收拾起来也累,要不然就把小邓叫过来帮你打扫。”   “谢谢二叔,不过不用了。”   “嗯,你看着就好。”靳军豪笑着,把房间环视了一周。   现在大部分的工艺品已经被靳木桐装了起来,剩下的也只是零零散散的放着,不过数目也是极其可观。   他想了一下,主动开口道:“木桐接触这个行业少,这些物件处理起来也有些麻烦吧?要不这样,你东西也不用处理了,直接留下,二叔按市场价付钱,也省的你麻烦。”   说完,靳军豪顺手拿起了靳木桐放好的那幅画,刚要展开看看,靳木桐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二叔有心了,不过我暂时不卖了。”   “也可以,等等遇到合适的人在卖也行,不过有困难一定要记得找二叔。”靳军豪放下画,继续道:“而且今天我已经让你婶子去银行转账了,你这边只要盘好,钱一手给你转过来,都是一家人,二叔绝对不会让你多等,哈哈哈。”   “那个,二叔……”靳木桐看向他,说道:“这个店我不打算卖了。”   靳军豪脸上的笑突然凝滞了一下,变得有些尴尬:“木桐你就不用打趣二叔了,二叔可是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   靳木桐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重复道:“真的不好意思二叔,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不过既然爷爷给我留下了这个店,我还是好好经营下去比较好。”   靳军豪脸上的笑彻底收了回去,他点了根烟,狠狠的抽了两口。   半晌,换上一副前辈的姿态,淡淡道:“木桐可是想好了,古玩这一行可不是谁都能干的,没有经验弄不好,赔的可不只是俩钱,到时候你怕是不但赚不到钱,把基业全部赔进去也不够。   而且现在二叔手里还有几个钱,能高价盘下你这个店,再过段时间你觉得这一行不行,再想转让,恐怕二叔手里就没那么多钱转给你了。”   靳木桐摇了摇头,“我明白二叔的意思,但还是想试一试。”   “试一试?就拿你这些廉价工艺品?”靳军豪瞥了一眼店里剩下的那些商品,摇了摇头。   “……”靳木桐语塞。   靳军豪没有继续说,又狠狠地抽了两口烟,眸中一闪而逝一道嘲讽。   半晌,他起身鼓励似的拍了拍靳木桐的肩膀:“加油,好好干。”   说完,他朝着自家店扬长而去。 第2章 见二叔离开,靳木桐心中仿佛放下了一块担子,长出了一口气。她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茶几上的这幅画上。   她拿起了画,苦笑道:“我拒绝了二叔,这下是真的别无他路了。”   就在她心绪有些复杂时,那柔和的声音再次传来:“呵呵,放心。”   简单的一句话,却仿佛有种特殊的魔力,平复下靳木桐有些烦躁的心。   而且字画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主动道:“理论来讲,一家古董店只要古董藏品尚可,便能经营下去,只是目前……”   它并没有把话说完,靳木桐却已经听出了它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库存有些是我爸留下来的,有些是我买的,我们都不懂这行,自然被坑了。”   靳木桐说完,目光扫过房间那一排仿品,眸中浮现失落。   画安抚道:“不必自责,书架顶端最右边角落有两本书,一本叫做《历代古玩鉴赏大全》,另一本叫做《古董修复基础指南》,两本书都是最基础的古玩店经营知识,如果你愿意,可以看看这两本书,会对你有所帮助。”   靳木桐听到他的话,走向书架取下这两本书。   这两本书都是民国年间编撰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放在这书架上,如今年代久远,两本书都遭到了虫蛀,还好内容的部分还算完整,翻页虽然艰难一点,只要小心还是问题不大。   “看书之后我要做什么?”靳木桐下意识的问道。   “看过之后,便可以去古玩市场甄别古董。”   靳木桐听此,顿时有点欣喜:“到时你能帮我甄别古董吗?”   画没有立刻答复,只是传来了浅浅的轻笑声。   靳木桐顿时有点脸红,倒不是她好吃懒做凡事靠别人,只是古董甄别又不是做几道题,不是看几本书就能会的。   要是看书有用的话,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买古玩时打眼吃药被坑了。   画仿佛懂得她的顾虑,柔声道:“你且放心,我会帮你。不过作为“品古斋”的传人,总是要懂一些东西,万一我……”   “你怎么?”靳木桐下意识的问道。   “呵呵,没什么。”画轻笑一声继续道:“总之,哪怕有我的帮助,若是你完全不懂,想把这间店做大也会有难度。但现在,你需要学习的基础知识,书上都有,之后理论结合实际,你的能力就能快速提升了。”   靳木桐听他说的很有道理,也不好意思当真好吃懒做凡事交给画来做,当即应道:“好!”   她打开了手上的书籍,看着那生疏难懂的文字,心中难免有些焦虑,但目光落在画身上,心立马定了下来。   更何况,如今已经回绝了二叔,她也的确想要再为“品古斋”拼一把,等下她能做的,也只有听画的话,乖乖看书。   两本书都非常厚实,而且图文并茂,知识点深入浅出,通俗易懂,真的很难想象,在将近百年前竟然有这么优秀的古董类书籍。   靳木桐最初只是当做任务强迫自己看下去,后来却是看入了迷,一边看一边做笔记,恨不得整天跟这两本书黏在一起才好。   而这几天,画也再也没有主动发出过任何声音,似乎也不想打扰她。   唯有她看到一些晦涩难懂的文字,主动询问时,画才开口,耐心细致的为她讲解一下。   时间很快到了周末,这天,靳木桐早早把店关了便去街上逛逛。   每到周末,海西路便热闹非凡,这里有古玩地摊,吸引着不少外地人特地赶来逛摊。   虽说地摊上鱼龙混杂,不过有时候运气来了,也会淘到一些不错的东西。   只可惜,这种运气从来都不属于靳木桐,以前她缺乏基本的古董鉴别能力,就算了解一些皮毛,也很容易就被小摊贩坑了,店里的不少仿古工艺品就是她从地摊上买的。   今天她来到地摊,虽然看了几天书了,却也知道自己水平有限,加上囊中羞涩,逛了半个多小时,愣是没敢在一个摊位上停留。   她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温柔声音:“怎么不靠近摊位了看看呢?”   靳木桐顿时摇了摇头:“我书还没看完呢,凑过去我也分不出真伪,而且哪怕是真的我也未必买得起。”   画的声音似乎透着某种笑意:“不用担心,有我在呢。”   有了画的这句话,靳木桐似乎有了些底气,见前方的一个摊位上有人正拿起一个青花瓷赏玩,便也凑了上去。   那是一个中年秃顶男人,似乎对手中的这个青花瓷碗十分心动。   靳木桐之所以也被这件东西吸引,因为这件瓷碗并非普通常见的瓷碗造型,而是高足瓷碗。   这在书里也有记载,她昨天才翻到过这种器型的瓷碗,这种瓷碗通常是用来放祭祀品或者作为酒具。   具体用作什么用途,书里并没有明说,不过,看样子似乎有点明代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东西真不真。   此时摊主见这个客人反复把玩不愿撒手,旁边又有人围观,自然脸上有几分得意:“您可瞧好咯,这可是我从河南洛阳收来的,那地方有多少好东西你应该有数。   我在这海西路摆摊也摆了十多年了,这种货色也是难得。别看它造型釉色有元代的风范,可我告诉您句实话,元青花那么稀有,我这可没有。   这是明代洪武的东西,您要不认得它,快赶紧放下,省的待会我多费口舌。”   中年秃顶哪里就肯放下,听到这话更是越发的把这高足碗捏在手里,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便携放大镜:“东西对不对,我得再好好看看。”   靳木桐站在旁边不由莞尔,她虽也不是内行,不过好歹不至于拿放大镜来看。   古玩行当就是这样,识货的上手心中就有数,不识货的,拿放大镜也没用。   中年秃顶男看了半天,终于问道:“你这碗多少钱能卖?”   摊主瞥了他一眼:“就怕你买不起。”   秃顶男脸色涨红,挂不住,索性道:“再贵也有个数,你说说看。”   摊主伸出右手,五指合拢:“这个数,少了免谈。”   秃顶男一惊:“五……五万?”   摊主啐了一口:“明代洪武年间的官窑,你出五万?你逗我呢?五十万!”   秃顶男再不舍也只能把瓷碗放下了:“你这也太贵了,再说东西真不真也不一定。”   摊主摆摆手,再不想和这个外行人多说。   靳木桐看到这里挑了挑眉。   她最初只是看热闹,听到摊主报价也心里一惊,在地摊上也这么张口就报价五十万,她店里的东西都没这么贵呢,难怪生意做不下去。   她正在想着,突然耳中传来一阵阵孩童一般清脆的吐槽声。   靳木桐到处看,并没有看到有小孩子在附近,她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画,是你在说话?”   画的嗓音温柔而磁性:“不是。不过你可以看看这个地摊最角落的位置。”   靳木桐循声望去,只见摊主铺在地上脏兮兮的布上最边上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小小的陶俑,而她诧异的发现,她竟然能看见那个陶俑小人一手叉腰,一手抠鼻,那小家伙嚣张的样子,简直……欠揍。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拿个一个垃圾玩意爱不释手,却忽视了小爷的英俊潇洒风姿绰约,愚蠢而又可怜的人类啊。”陶俑上的小人一边说,一边故作老成的摇了摇头。   靳木桐瞬间感觉自己的三观有些震裂,所以……她这是不仅能听见古董说话,还看见了它的动作?   而在靳木桐的注意力被陶俑吸引的时候,那个秃顶男支支吾吾继续讨价还价:“这样,你再少点,我出八万块。”说完,他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摊主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卖不了,我亏了。这东西保真,我也没指着它发财,可你也不能让我血亏。你要不了解行情自己去问问。”   小陶俑脸上的嫌弃更甚:“这老头想发财想疯了!拿着一个破东西敢这么要价,啧啧,没眼光没节操没底线!”   秃顶男:“那你说多少?”   摊主:“这样吧,我们各让一步,二十万一分钱不少,我也不愁卖,不信你起开,待会就有人来问这件东西。”   秃顶男想了又想,终于咬牙:“行!二十万就二十万!不过我没带那么多现金,你等等我,我这就去取钱!马上就回来!你可一定要等我啊!”   说完站起身转身就跑了。   摊主顿时慌忙道:“哎,这算什么事啊!你好歹给点定金呐!”   可那人似乎很着急,生怕自己慢一步摊主就要把这瓷碗卖给别人了,跑得飞快,转眼就没人了,摊主自然把他叫不回来,只得作罢。   这时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围观的了,众人都围着这个二十万的瓷碗各种品评。   古玩行的规矩就是,当有人在跟摊主谈价格的时候,别人不能插手,一旦放下走人,只要没付款,那这件东西谁付款就是谁的。   所以,不少人对这瓷碗都有兴趣,只可惜价格太高且又有买主,除非能出价更高,否则是拿不下这件东西的,所以众人就算有兴趣也只是围观。   靳木桐的兴趣却在那小陶俑身上。   秃顶男一走,陶俑便叉着腰哼哼唧唧:“哦呵呵,又是个去取钱的,取着取着人就不见咯,你俩这么能演,怎么不去组团出道演相声去呢?不过也是,就你们这一模一样的套路,小爷都看腻了,演相声也赚不到钱。”   靳木桐一愣,原来是这样。   所以刚才那个秃顶男竟然是跟这摊主一伙的!两人在这海西路摆摊演双簧呢。   她过去也吃过这种亏,刚到地摊上逛的时候还算冷静,可是一旦看中某个宝贝的时候,那就很容易眼热冲动。   今天没想到又撞见了一次,如果不是这个陶俑背后揭穿的话,只怕她还被蒙在鼓里呢。   她又打量了小陶俑一眼,这个角落放了不少跟它类似的陶俑,看上去都比较旧,不知道是做旧的还是真古董,不过这个会说话的陶俑估计是个真货。只是这品相……实在有点太差了,不仅脏兮兮的,而且陶俑的服装部分被磨损的比较厉害,细节基本都没有了。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靳木桐收回目光,走近蹲了下去。   她的目光再没有落在陶俑上一眼,反而是掂了掂秃顶男看中的那个瓷碗。   摊主抬眼看了靳木桐一眼:“小妹妹,我看你在旁边也站了这么久了,这东西值多少钱你也心头有数,不是你能买得起的,想要的话回去找你家大人来买吧。”   靳木桐心中一声轻笑,这激将法如今对她可一点用都没了,她看向摊主:“老板,你这件东西不对吧?” 第3章   摊主什么阵仗没见过,更何况面前的只是一个小姑娘,他还没放在心上。   他抱臂:“去去去,不买不要捣乱。”   小陶俑也注意到了靳木桐,撇了撇嘴:“果然来了个被骗的,连漂亮小姐姐都不能免除,唉,小爷简直为你的未来感到担忧啊。”   靳木桐眼皮跳了跳,强迫自己不看向小陶俑,若无其事道:“老板,你说这瓷碗是明洪武的,可你看看这青花瓷瓶白釉的部分,过分的白,青花的部分又蓝的一点都不自然,洪武年间的青花瓷发色偏灰,还官窑呢?你这怕是刚从景德镇窑里烧出来的吧?”   围观的人见这个小姑娘蹲下以后便说的头头是道,都好奇的仔细听,又有不少人在旁边围着看。   摊主脸上失去了一开始的淡定,警告道:“你不懂不要乱说啊!你仔细看看这釉下气泡,这可是洪武年间独有的!”   其实靳木桐也拿不准这件东西是不是真的,毕竟她也只是在书上看到过理论,实际并没有上手过真品。   此时小陶俑脸上嘲讽更甚,摇头晃脑得意道:“牛逼牛逼666,还釉下气泡,我呸!你家洪武年间气泡这么细密啊?一点都没有通透感,还来骗漂亮小姐姐!臭不要脸的。”   靳木桐听了这话微微挑眉,依葫芦画瓢:“这气泡明显就是故意仿的,明洪武年间青花瓷的釉下的确有气泡,可那气泡分布均匀且有通透感,你这气泡一看就是现代工艺手法。另外……”   小陶俑瞪大眼睛:“啥玩意?眼光竟然赶得上小爷半分了?果然漂亮小姐姐和别人就是不一样。”   她指着瓷碗上的那条龙:“你这条龙的龙爪画的比例也不对,姿态不优美,画功粗劣,完全就不像是官窑的水平,所以,你这件现代工艺品,真的要卖二十万?”   摊主听了这一席话,脸色由红转白,他的确下了一番功夫在这件瓷碗上,为此他还特地研究了洪武年间的青花瓷特征,找人烧制了一批高仿品,这是最得意的一件,本想设下局在这周末人多的时候逮住个冤大头坑一笔的,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小姑娘给拆穿了。   “你瞎说什么呢!”他色厉内荏,指着靳木桐,脸上却是明显的心虚。   旁边围观的人都哈哈大笑:“小姑娘说的没错,你这个东西刚出窑不久,仿的还不行,最多卖个一两百,你偏偏要价二十万,真是笑掉人大牙了。”   小陶俑依旧哼哼唧唧:“啧啧,刚刚你们怎么不说?还不是漂亮小姐姐说出来了你们才跟着讲?不过可惜了,就算是漂亮小姐姐也看不出小爷的璀璨,唉,牛逼的存在,果然是寂寞的。”   摊主气得浑身发抖,靳木桐却拿着瓷碗不撒手:“行了,这东西虽然是仿品,不过我家里正缺个摆设,这样,250块,你把这瓷碗卖我,这边这俩小破陶人反正也不值钱,顺便送我当个装饰。你看如何?”   二十万的东西转眼就只剩下两百多,还二百五呢?骂谁呢?   小陶俑闻此则是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靳木桐那指向自己的手,气得浑身发抖咆哮道:“小破陶人?!不!值!钱?!你你你,你这简直是对小爷的羞辱!小爷不喜欢你了,你不聪明了!也不漂亮了!”   它在角落里声嘶力竭的喊着,胸膛一鼓一鼓的,简直快要被靳木桐的话气疯了。   同时快要被气疯的还有摊主老头。   “我……我这东西刚才可是有人出价二十万的!”他强撑道。   围观群众又是一阵哄笑声。   古玩行当就是这样,你东西真,卖出天价是你的本事,你东西不真,高价卖出也是你的本事,买家吃亏上当也不会回来找你的麻烦,可有人看出来揭穿了,那就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靳木桐咧嘴一笑:“这儿这么多人呢,那人还能傻到回来给你坑?再说,他本来就可能不回来。”   摊主看着周围越来越多围上来看热闹的人,心态彻底被聊崩了,只想快点让面前这个小阎罗快点走。   “行了行了,你给300拿走拿走。”   二百五是不可能的,这是做生意的底线,再怎么也得赚点!再说还得送两个小陶人呢,他打定主意一分钱都不能再少了。   靳木桐掏出包里的零钱数了数:“没带手机,身上只有280了,老板你就卖给我吧,我这么有诚意都跟你聊这么久了。”   摊主:“……”   他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算了,280就280,你拿走得了。”   摊主挥手,只想靳木桐下一秒就消失。   靳木桐笑了笑,把瓷碗装进包里,又顺手拿起依旧在愤怒中的小陶人,一起装进了包里,起身转头就走了。   被她拿起的那只小陶俑吱哇乱叫:“臭女人,放下小爷!啊啊啊啊,小爷要死了!竟然这么被人贱卖羞辱,要是被我哥们知道了,小爷的脸面何在,还要不要活了!”   围观的人摇摇头:“这小姑娘看瓷碗的眼力不错,可还是被这摊主坑了,居然拿了个又脏又破的陶俑。”   “可不,旁边不是还有品相更好一点的陶俑么,偏偏选了个坏了的。”   “估计是没留意吧,反正也不值钱。”   靳木桐一走,围观的人也散了。   隔壁摊位的摊主过来跟这位摊主聊天。   “哟,你还不错,大清早就开张了。”   那人撇撇嘴:“这算哪门子开张!”   “你就知足吧,你好歹卖掉一个东西,本来都是些破烂货,这个价钱卖出去也算回本了,我可就惨了,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出掉我那些破烂货。”   “哼,要不是那个小女孩捣乱,我指不定能赚大钱!”   “嗨,咱干这一行的,还是别贪了,时间长了,总会有走运的时候。”   “哼。”   靳木桐背着包继续逛古玩地摊,由于如今对古玩的鉴赏能力有限,她也没看到什么别的有价值的古董,便准备回店了。   背包里却一直传来小陶俑的叨叨声,自负而幽怨,“小爷明明很值钱的,整个摊子上哪一个赶得上小爷,那个破碗,根本连小爷的手指头都比不上,竟然让小爷做他的陪嫁,小爷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啊~啊~”   靳木桐被吵得头疼,忍不住把脚步加快了几分。   可包里的小人依旧是喋喋不休,靳木桐觉得耳朵都有些嗡嗡的,忍不住低吼了一声:“你闭嘴。”   “你让我闭嘴我就闭嘴啊?你以为你还是我眼中的那个漂亮小姐姐吗?从你把我买一送一开始,我……”   小陶俑的话戛然而止,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呆呆地问道:“你能听得到我说话?”   靳木桐不想理会他,小陶俑却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了起来。   “我的天,你一定是在说我,你一定是在让我闭嘴对不对!你听得到我说话!你肯定是能听到!啊啊啊,我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过别人跟我说话了!”   小陶俑激动地嗷嗷叫,靳木桐的这一句话,仿佛再一次刺激到了他的话痨开关。   他也不介意靳木桐再没有继续理过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断地跟靳木桐讲话。   “我跟你讲,我出生在西汉时候,你看我英俊潇洒的面孔就知道了,还有,别看我现在是有点脏,我那个时候可是……”   (此处省略五千字……)   小陶俑不停的说着,从自己成型说到被怎么转卖到小贩手里,看那架势,如果不是靳木桐已经到家,它还能继续说个几天几夜不间断的。   靳木桐听着听着已经麻木了,面无表情的回到店里,放下包。   她先把画从包里小心拿出,依旧挂在原先的位置,接着拿出在地摊上买的那个瓷碗,摆在了货架上,虽然这是个赝品,可的确仿的还不错,店里没什么真正的古董,权当多一个工艺品也不错。   最后才从背包里面拿出了依旧不停讲话的小陶俑。   四目相对,小陶俑对上靳木桐的目光,缩了缩脖子,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   靳木桐松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小陶俑却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吞了吞口水,试探性的问道:“你,真的能听到我说话?”   它实在是太惊讶了,这么多年了,它从地底重见光明以后,就再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因为没人能听见它的声音。   靳木桐看着它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抿嘴一笑:“没错,我能听见你的声音,也能看得见你,只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能看得见。”   这时,画说话了:“你能看得见它,是因为它经过千百年的时间,已经修炼出了器灵。”   靳木桐疑惑问道:“器灵?你的意思是,古董也有灵魂?那是不是每件古董真品都有器灵呢?”   画说道:“当然不是,不是每一件古董都能修出器灵的,这和古董当初的铸造者,存放环境或是自身意识都有关系。”   “哦~这样啊,那这么说来这个小东西还挺厉害的。”   小陶俑听到夸他,忍不住得意的扬起了脑袋:“你现在才知道小爷的厉害?哼,还把小爷当赠品,小爷可是告诉你,你这种侮辱小爷身价的行为,是会让这么伟大的小爷不高兴的,还不快点把小爷送回去。”   靳木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故意道:“好啊,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去,然后继续被丢在那个地摊上,又脏又破,时不时还被人踢两脚。”   小陶俑想到那个画面,顿时变得委屈又不愿意服软:“总有人识货的!”   “那要不咱去试试?”   “你……试试就试试!我才不信你舍得把小爷还回去。”   而此时,画看着正在交涉的双方,淡淡的开口了:“留下,她能修复你。”   小陶俑听到突然出现的声音,猛地一惊。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这句话中包含的信息吓到了,惊喜到声音都有些尖锐:“你说什么?她能修复我?她是修复师?!!!”   靳木桐自己却懵了:“什么?我能修复它?” 第4章   小陶俑眸中带着渴望与狂喜,注视着墙上的这幅画。   古董修复师于古董,那可谓是可遇不可求,如果当真可以遇到一个出色的古董修复师,那它……   靳木桐也是凌乱的看着画,她什么时候成了古董修复师了?   她顿时开口解释道:“那个,这家店虽是祖上传下来的,但从几代前,我们‘品古斋’就丧失了这门技术,我更是连皮毛都不懂。”   “没事,我可以教你。”画安抚的说道。   小陶俑听了两人的对话顿时明白了,它并没有那么好运气的遇到什么古董修复师。   顿时,它由于太过惊喜张大的嘴巴合了回去,目光也平复下来。   “嘁,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还临时学。你临时学的东西可别用在小爷身上,免得把小爷越修越坏。”小陶俑有些烦躁的说道,产生了希望,又变成失望,任谁都不开心。   烦躁下,它甚至话都不愿意多说了,直接躺下闭上了眼睛。   靳木桐:“……”   面对小陶俑的态度,她竟然无话可说。   小陶俑这点说的没错,古董修复师是一个需要有多门学科的专业知识,同时也需要极高的耐心和毅力。   修得好了,那是给古董一次重生,修不好,那就很容易损坏古董原有的价值。   靳木桐并不认为她这半路出家的新手,可以上手修这个小陶俑。   她虽然看了几天《古董修复指南》这本书,可也没有实际操作经验,上手就要修复一个真正的古董,万一修坏了,那她得后悔心疼死。   她沉默了片刻,小心提议道:“要不还是拿给二叔帮忙吧,我实在是没有一点经验。”   她只听画低笑了两声,他的笑声充满善意,却带着无言的提醒。   靳木桐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二叔之前离开时的表情,她自己也无奈的笑了笑。   也是她天真了,二叔怕不是巴不得她赶紧倒闭关门吧。   “你经营古董店,不是一朝一夕,不能永远依靠别人,总归都是要经历这个起步阶段的,而且,他们家虽有修复师,但也只是学徒,水平一般,如果你肯努力,用不了多久便可超过他。”画沉吟道,带着鼓励。   “真的?”靳木桐目光突然一亮。   他们“品古斋”比不过“聚宝堂”,古董藏品越来越少是一方面,另外就是他们家没有找到靠谱的古董修复师。   一个修复好的古董,自然比残缺的要值钱多了。   哪怕他们两家都拿到了相同的古董,在她们“品古斋”没有古董修复师的情况下,卖出去的钱远不及“聚宝堂”修复过后。   她的目标是保住“品古斋”,这么看来,无论从什么角度,这个古董修复技术她都必学不可。   想到这里,她终于点头:“好,我跟你学。”   画并不惊讶于她这个决定,开口道:“修复古玩,首先工具必不可少,你可先采购修复陶俑需要用的各种工具,分别需要……”   画不疾不徐的说着,靳木桐拿下一张纸把画所说的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收好之后深吸一口气,背上包离开了古董店。   锦城之所以能成为古玩界追捧的城市,跟它特殊的地理位置不无关系,从古自今,这里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又是几朝古都,不仅拥有悠久灿烂的文化积淀,还出土了众多的国宝级文物。   所以在锦城,从古自今也很自然的形成了跟古玩相关的行业。   古董修复,便是锦城非常有代表的传统行当。   在海西路旁的这条名叫积善巷的不起眼的小巷,便有好几家专营各类古董修复工具的老店铺。   这里背街,人流要被海西路少很多,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小巷保留着老锦城怡然自得的悠闲味道。   靳木桐之所以知道这里有卖修复陶器工具,也是因为积善巷离她的店铺“品古斋”不远。   她拐进了一家名叫“顽器”的店铺,这里经营着各种类别的工具,琳琅满目,让靳木桐简直犯了选择恐惧症。   这家店的规模似乎也吸引了不少院校的学生前来选购工具,靳木桐拿出了画提供的采购清单,一边看着清单一边找。   “放大镜、毛笔、牙刷、尼龙刷、镊子、螺丝刀、透明胶带、刀片……”   这些都是好找的,靳木桐很快便选好了,可是有一样却有些难选,那便是塑形工具,需要一把趁手的牛角调刀。   可是在架子上摆着的种类实在是太多了,她对这一行完全是新手,加上画说的时候也没说的这么细致,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该选哪个?   “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店员仿佛发现了靳木桐的纠结,主动上前询问道。   靳木桐看到店员,微微一笑问道:“请问这些有什么区别呢?”   店员一愣,这么多,他该从什么地方介绍?而且每一种细节处差距蛮大,当真一圈介绍下来,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之前他接待的都是熟客,知道自己需要哪种,顶多询问下价格,这直接遇到新手问区别的,还当真第一个。   靳木桐看出了店员的为难,想了想又补充问道:“我是用来修复陶俑古董的,哪种刀比较适合呢?”   店员刚要说话,她的身后响起了戏谑的声音:“连这几种刀的区别都不知道,还大言不惭说自己修复的是古董?”   一个身着运动装,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出现在靳木桐的身边。   话里嘲讽的意味让靳木桐微微皱眉,但很快舒展开来,她谦虚的请教道:“我的确刚刚接触,请问您可以帮我介绍下修复陶俑古董的刀吗?”   男生没想到靳木桐竟然会请教他,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正要开口长篇大论,一位身穿深灰色毛衣的老人走上前来,打断了他。   “汪阳,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文物修复师,首先要戒骄戒躁。你自己还只是个初学者,有什么资格说别人?面对别人,要像面对文物一样谦逊和诚恳,你这样的性子,再不好好打磨一下,很难成为一名合格的文物修复师。”   老人已是满头白发,可依旧精神矍铄,双目有神,语气并不重,却让汪阳的气焰顿时偃旗息鼓,不敢为自己辩解一句。   汪阳身旁的女生笑着拍了他脑袋一下:“让你皮,教授平时教的你都忘了么?而且你很快就要去古董店做实习生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别到时候给教授丢脸。”   汪阳揉揉后脑勺,不敢说话,退到一边。   老人走到靳木桐的面前,看了眼她面前的工具,耐心的缓声介绍道:“牛角调刀是用来调制粘合剂的,这几把的区别在于刀头的宽窄、厚薄和弹性。我平时用的是这把,不过如果是初学者的话,我推荐这一把,无论是价位还是上手的手感都很好,入门容易掌控一些,我的这些学生也都用的这款。”   靳木桐了然的点了点头,依照老人的推荐付款,临走时扬起笑容对老人致谢:“谢谢您的介绍与推荐。”   方教授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靳木桐离开的背影,双手背于身后,眸中浮现几分赞赏。   买好了工具,靳木桐回到“品古斋”。   如今她还没有专门用于古董修复的工作室,她又不想将小陶俑带回家修复,便决定就将店里的一角作为自己古董修复的区域。   将买来的工具整理完毕以后,她有些紧张的呼唤画。   “画,你在吗?”   “我在。”熟悉的声音响起。   它似乎也留意到靳木桐采购齐全的工具,说道:“你先根据书上说的手法,用店里的陶片进行修补练习。”   “好。”   小陶俑在靳木桐回来时便注意到了,听到这句话抬了抬眼皮,又继续翘着二郎腿躺了下去。   “算她识相,不碰小爷。”   嘟囔了这么一声,它立马躺下呼呼大睡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靳木桐便按照《古董修复基础指南》上写的方法,练习陶器的基本修复技能。   练习的过程可以称得上枯燥而乏味,但靳木桐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始终认真耐心。   当修复练习的差不多以后,她还从仓库里翻出了“品古斋”的前辈们留下的一些古旧的陶片,这些残片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留在库房里也只能积灰,她便拿来练习古陶片的清理。   练习的差不多以后,画主动让靳木桐摔碎之前同小陶俑一起买来的赝品,让其练习修复。   靳木桐看着这个赝品,当时只是为了不让摊主怀疑她对小陶俑的用心,随手拿的,也不值钱,所以摔的很果断。   “啪”的一声,陶俑赝品摔在地上摔得稀碎。   本在一旁睡得正香的小陶俑顿时弹身跳起,看到在地上碎成几瓣的陶俑,顿时瞪大了眼睛,指着靳木桐惊悚的说道:“你你你,你干了什么?”   靳木桐瞥了它一眼,这几天小陶俑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此时忍不住逗逗他:“摔碎啊。”   “啊啊啊!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怎么忍心做这种事情!”小陶俑看到这个场景,快要崩溃了。   靳木桐一副我懂了的样子,看着他说道:“那要不我不用它练习修复技术了,直接对你动手?”   小陶俑:“……”   自闭了。   靳木桐笑了笑,没有多说,拿起赝品,深吸一口气开始紧张的修复过程。   没有任何打扰,“品古斋”里十分安静,门外嘈杂热闹的街道跟这里完全是两个世界,靳木桐很快就进入了完全专注的状态。   想要修复这个被摔碎的仿古陶俑,那就必须先将这些碎片拼接起来,这可是个相当考验耐心的活。   她先将碎片分类,然后陶片的形状进行小片拼接,再逐一将拼好的小片拼成大片,不知道是不是运气比较好,虽然陶俑很小,摔得却不是很碎,很快就拼接粘贴好了。   然后便根据书上写的方法进行粘贴,有些操作不当的地方,画也会在一旁耐心教导。   拼接粘贴加固以后,便是上色环节。   由于修复之后的陶俑有非常明显的拼接痕迹,想要让修复的地方和原先融为一体,便需要进行上色,靳木桐觉得这是整个修复工作最难的环节,因为拼接稍微耐心一点都能完成,而上色,没有的长时间的经验积累,很难调出和原先完全一致的颜色和材质。   靳木桐反复调试,初春还有些冷的天气里,她额头都有些出汗了,却始终调不出合适的颜色。   “再多加点氧化铁红和熟褐,铺好底色以后再加点消光剂。”   “好。”   “点涂的时候,手法可以更快一点。”   “好。”   “这里还需要多打磨一下。”   “好。”   有画的指点,靳木桐一步一步的给陶俑上色。   “呼,完成了!”靳木桐长舒一口气,虽然总共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可最终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   画对靳木桐的成果也很满意,连声音里都充满了笑意:“你果然很有天赋,有此水平,修复这个破损不算严重的小陶俑完全没有问题。”   “真的?”靳木桐眼中微微浮现出一抹兴奋。   还不等画回答,小陶俑便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假的!假的!你才只练了一次!凭什么碰小爷!万一毁了小爷的绝世容颜怎么办!”   靳木桐安抚道:“你破损的是身上的衣服,碰不到脸。”   “那也不行!”   “真的不让?”   “死都不让!”   靳木桐无奈,回头求助的看向画。   只听画上飘出一道淡漠的声音:“不让,便打碎,丢出去。” 第5章   小陶俑顿时语塞,他听得出来,说这话的人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可可,可是!他难道不是传说中的那种能让人一夜暴富人见人爱的古董吗!   为什么把弄死他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的,嘤嘤嘤。   靳木桐是可以看到小陶俑的表情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安慰道:“行了行了,你也不用这么悲观,你这样想,本来你都已经破损了,我手艺再不好,最多也就是再弄断你的腿,和丢了命比起来,挺好了,乖。”   嘤,它不觉得这是安慰,它可怜巴巴的抱住了自己的小jiojio。   但命在敌手不得不屈服,它还是只能认命般的躺下。   靳木桐没有急着开始修复,而是开始对小陶俑进行全面检查。   和刚才那个被自己打碎再修复的陶俑相比,小陶俑的情况要好得多,并不需要拼接和粘贴。不过小陶俑由于保管不善,整个器身都脏兮兮的,她便开始耐心的对它进行清洗。   这一步对于古董的保护来说是非常必要的,虽然没必要将古董修复的跟新的一样,可是如果古董表面附着了各种脏东西,会不利于古董的保存。   在她刚碰到小陶俑准备动手的时候,小陶俑吓得抖了一下,可怜巴巴的看着靳木桐:“真的不能再商量商量了吗?”   “不能。”靳木桐回答。   小陶俑觉得它还可以再抢救一下:“那要不你再找点其他的陶俑先练练手?之前那个老头那里还挺多的。”   说到这里,小陶俑的表情变得贱兮兮的,“那老头可坏了,他卖的东西除了小爷都是假的,你把他的陶俑都买来摔了练手,怎么样?”   靳木桐没有理他,继续清洗。   “啊啊啊啊。你要是嫌弃老头那的质量不行,找我兄弟先练练手也成啊,啊,什么玩意弄到小爷身上了,小爷要死了要死了。”   这几天的相处,靳木桐早就练就了一身定力,任由小陶俑东南西北的扯,她佁然不动,细致的按画教她的步骤清洗着小陶俑。   经过清洗,小陶俑的表面污浊被小心的去除,露出它本来的面貌。   接着便是为它修复因为岁月的侵蚀而磨损的衣服细节。   汉代陶俑往往由于年代久远而出现面部模糊、服装细节缺失的情况,小陶俑倒是挺幸运的,面部细节都在,还比较生动,应该是同年代中保存比较完好的,只可惜,身上的服装却基本完全看不出细节了,而且还有缺损的部分,这就需要进行修补上色。   靳木桐却犯了难,仔细研究了很久都没有下手。   这个过程原本可以通过同类型的陶俑进行推断。通常同一时期的服装款式细节都大同小异,不过这种方法往往也是相当具有风险,如果贸然下手修补,跟原先的不一样,那她的修复相当于修改了古董本身携带的文化信息。   可是考证历史细节原本就是一个庞大而艰巨的工程,她一个人短时间内又怎么做的到。   所以此时,她完全不知该如何下手。   靳木桐下意识的看向画,不知它会不会有什么办法。   在她目光看过来的瞬间,画就读懂了她的意思,顿时轻笑了一声:“这个问题对你并不是难事。”   “嗯?”   “你问问它便可以了。”   靳木桐顿时眼睛一亮,她怎么就把这个忘记了,她可是能和小陶俑交流的,还有谁能比小陶俑自己更清楚自己是什么样!   她顿时跟小陶俑商量道:“诶,别睡了,告诉我一下你之前服装什么样的?”   小陶俑哼哼了一声:“现在知道求小爷了,小爷凭什么告诉?”   靳木桐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那只能随便修修了,修坏了你可别怪我啊。”   小陶俑:“……”   “算了算了,告诉你就告诉你,小爷当时穿的是……”小陶俑想描述,发现有点词穷,顿时有些恼羞成怒:“跟你说你也不懂,把手伸过来,握着小爷。”   靳木桐依言握上小陶俑。   让人惊叹的一幕发生了,在她的脑海中,莫名的出现了两个人影。   靳木桐顿了一下,集中精力看向脑海中的这两个人。   两名男子看起来好像是兄弟俩,脸上都带着憨厚幸福的笑意,另靳木桐惊讶的是,弟弟长得好像她刚刚修复的这个小陶俑。   难道,这是塑造小陶俑的工匠?   不等靳木桐多想,脑海中的画面动了起来。   兄弟两人哥哥叫樊安,弟弟叫樊林,两人长得很像。弟弟小时候生了一场病,原本活泼可爱的孩子从此变得有些痴痴傻傻,再也不会说话,也再也没叫过一声哥哥,但哪怕如此,哥哥也是一如既往的疼爱着弟弟,更加不愿弟弟受到一点委屈。   兄弟俩父母早亡,是樊安将樊林拉扯大的,长兄如父,一直庇护着,樊林也从未受欺负。樊安为了养活弟弟,去当了烧窑匠人,跟着老师傅学了手艺,将兄弟俩小时候的模样捏成了小陶人,烧制成了陶俑,因为很想念弟弟小时候未生病前的模样,就将弟弟做成了活泼的样子,他希望弟弟和小时候一样那样机灵,能说会道,会开开心心的用那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再叫他一声哥哥。   陶俑烧成的那天,老师傅夸樊安有天分,可以当陶工了,哥哥把两个小陶俑带回家,想要给弟弟一个惊喜,没想到弟弟樊林竟被抓去服徭役。   哥哥知道,以弟弟的身体情况是不能干重活的,尤其是此次徭役,重修长乐宫,需要登高爬低,这对弟弟来说实在是一件非常危险的工作。樊安买通了侍卫和工头,偷偷将弟弟樊林换了出来,那次见面,他说服弟弟回家,并将烧制好的两个小陶俑都交给了弟弟。   弟弟看着手上的小陶俑,多年从未说过话的他终于开口了。   一开始,张嘴之后还只是发出几个字符,渐渐的,终于拼成了一整句完整的话:“咱们……兄……弟俩,一……人保管一个……陶俑,哥,我等你回来。”   只可惜樊林没能等到哥哥,只等回了一个噩耗,哥哥在修建长乐宫的时候不小心坠亡,同乡只带回了哥哥樊安的骨灰,遗物里,还有一个摔断了手的小陶俑。   画面到这里就结束了,靳木桐看完这个故事,久久的不能回神。   她看着面前的这个小陶俑,仿佛透过它残破的身躯,可以看到百年前那两个兄弟的样子。   她一直嫌弃小陶俑话痨,却没想到,话痨之下有这么一个故事,此时,她莫名的想再听小陶俑多说两句。   一个陶俑,于她,只是一个古董,可它承载的,却是一对兄弟的情谊。   靳木桐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小陶俑,眼底,带着些许哀伤。   小陶俑的身影抖了一下,一脸嫌弃的看向靳木桐,“噫,你什么眼神,肉麻。”   “对不起。”靳木桐道歉道,为她之前说小陶俑话多道歉。   小陶俑明白,靳木桐一定是看到了它的故事了,目光微微垂了垂,嘟囔道:“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反正你也看过我长什么样了,想修就修吧。”   说完,闭上眼睛就躺了下去。   靳木桐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看向了面前的小陶俑。   眼前的小陶俑和脑海中看到的那个逐渐重合,那些被岁月侵蚀的痕迹被修复,它的身上一点点的出现了青绿色的色彩。   它头发被梳起,身上穿着汉代的交领袍服,腰间系有巾带,脚上甚至还穿了一双靴鞋。   她静了静心,拿起工具,认真的开始了修复过程。每修复一点,都会再度跟小陶俑原先的模样进行对比。   脑海中一直回放着小陶俑的故事,一种复杂的情绪充斥在靳木桐的心中,涨的她心脏微微发疼。   她,不想小陶俑遗失,埋没。她,要帮它恢复到它本该有的样子。   当然,靳木桐也知道,一件古董不可能跨越时间的间隔,将它修复如新。但是最大程度的还原古董本身应该有的面貌还是相当有必要的。   不知不觉,靳木桐便熬了个通宵,直到第二天清晨,小陶俑的修复才彻底完工。   “完成了!”靳木桐伸了个懒腰,这个活可一点都不容易,等她修复好以后,瞬间感觉腰酸背痛,但看着面前已经和记忆中那个形象九分相似的小陶俑,还是微微扬起了笑容。   也就这时候,小陶俑幽幽的醒来。 第6章   小陶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往自己身上左看看右看看,生怕靳木桐给它弄坏了。   不看不打紧,看完之后惊喜极了。   “哇哈哈哈哈,你不错嘛,把小爷修的如此好看。不不,小爷本来就很好看,啧啧,这衣服也给小爷清理赶紧了,很好很好!还有这里,哎哟不错嘛。”   靳木桐看着它开心到重新恢复到话痨模式的样子,也扬起了笑容。   对于还是一个新手的她来讲,能把古董修复的得到古董本身的认可,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   她看着小陶俑兴奋的样子,半晌开口问道:“你是还有一个哥哥吗?”   小陶俑的表情明显一滞,点了点头。   “那你哥哥现在在哪?”靳木桐连忙问道。   “我哥哥……”小陶俑欲言又止,有些低落道:“算了,基本是找不到了,上一次我们被分开,到凑齐过了近百年。”   靳木桐突然有些心疼,放缓了声音道:“没关系,你告诉我你知道的消息,说不定有机会呢。”   小陶俑抬眸,对上靳木桐的目光。   “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当时我和哥哥都在一处地摊上,那个地方有有一座黄色的塔。有一天小爷被一个扒手顺手带走了,和别的东西一起被卖给了那个老头,然后就被你买了,如果小爷的兄弟还没有被卖掉的话应该还在地摊大妈那。”小陶俑思索着说道。   “黄色的塔……”靳木桐喃喃道:“你还知道其他消息吗?”   小陶俑摇头,“其他就不知道了,而且小爷被顺走到现在已经过了很久,哥哥说不定也已经被卖出去了,真的很难找到。”   “嗯,我知道了。”靳木桐点了点头,心中暗暗想到,一定尽力找到小陶俑的哥哥。   只是这个事情目前也不急,她刚刚修复小陶俑熬了个通宵,这会儿还是去休息休息比较好。   她转身,正准备去休息一下小陶俑突然叫住了她。   靳木桐回头疑惑的看向小陶俑。   “那个……我看你手艺还不错,能不能帮我微调一下鼻子?”小陶俑哼哼唧唧的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为什么要调鼻子?”靳木桐诧异。   小陶俑脸更红了:“我哥们的鼻子比我高挺,就我是塌鼻子,为这事我郁闷好多年了,你既然能有修复师的本事,这点小事一定可以做到对不对。”   靳木桐摇头:“不可能,做不到。”   “不不不,你可以做到的!一定可以的!小姐姐满足一下我这个愿望嘛,啊啊啊小姐姐你别走啊,啊~”   ……   靳木桐去吃了饭休息,兴许是第一次修复古董度过消耗了精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僻静的海西路也逐渐热闹起来。   但是他们的这间“品古斋”,却是一如既往地冷清。   靳木桐也并不着急,一大早,她便打开了电脑。   本着外事问谷歌,内事问百度的原则,靳木桐在百度上找到了“种花古玩网”,这是国内最大的古玩专业论坛,靳木桐在论坛上注册了账号以后,便发布了一个帖子。   这个论坛活跃会员数量达到了几十万人,每天都有不少问答贴,有人在上面咨询专业的古玩知识,有人将自己刚买的藏品拍照发上去让众人鉴赏。   问答帖有两种,普通的问答帖也有不少人回答,如果愿意悬赏金币的话,抢答的人就更多了。   有不少退休的民间藏家常驻论坛,帮别人答疑都可以赚不少钱。   靳木桐研究之后,直接发了个悬赏5千金币的帖子,花了50块钱。【求一个古玩市场的地址,旁边有一座黄色的塔。】   这帖子一发出去,便有不少人回复:   【塑料大哥大】:哈哈哈哈,泰国有很多,满大街黄色的塔。   【唐朝吴彦祖】:全国范围吗?这太难找了,@木木,你得多提供一些信息,周围还有什么?   【我没喝多】:哇,五千金币,冲着这么多钱,我去网上搜了一圈。[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如果没人答对就选我选我!   【柴柯基家的司机】:不知道……下一个。   ……   网友的回复基本没什么靠谱的,有人发了图片也文不对题,这让靳木桐有些心凉。   不过,悬赏金币的效果很好,至少有不少人回复,就算大海捞针,也要尝试一下。   终于,几小时后,靳木桐等来了一条回复。   【我滴龟龟】:其实我家附近有个公园,公园里有一座黄塔,那边周末也有个古玩市场,就在大方市。   靳木桐看见这条回复有些兴奋,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并没有找到关于这个古玩市场的信息,她便在帖子里回复:   【木木】:请问能不能提供照片呢?   可惜的是,对方发完这条信息以后便下线了,再没回复。   靳木桐查了下,从锦城前往大方有直达大巴车,走高速车程只需要三小时,当天可以往返。   今天刚好周末,靳木桐打了电话到长途汽车站,也还有到大方的汽车,她便将小陶俑带上,直接前往汽车站。   小陶俑有些兴奋,又有些感动的说道:“哇,漂亮小姐姐,原来你对我的事这么上心啊,得知了一点线索就带小爷去找,你对小爷可真好!”   靳木桐笑了笑没有答话。   三小时后,汽车到达大方,靳木桐找人询问了这个公园的具体位置便直接打车过去。   这个公园不算小,在公园内的假山附近,的确有一座古朴的佛塔,由于不太出名,在网上都找不到图片。   在公园的一角,的确有些人在这里摆摊卖古玩,不过不像锦城的海西路那样形成规模,只有零星的几个摊位。   站在古塔下面,靳木桐问小陶俑:“你看看这座塔是你说的那个地方吗?”   小陶俑看了两眼,摇了摇头:“不是……这座塔的颜色是土黄色的,我记忆中的那座塔的色彩更加艳丽一些,而且周围的环境也不对,不是这里。”   靳木桐微微有些失落。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来之前就有心理准备,倒也不觉得气馁。   “没事的,小陶俑,我们先回家,下次再找。”   小陶俑也才到会是这个结局,虽然有遗憾,但还是心态极好的说道:“哎,小爷只怕寻不回哥哥了,不过能跟着漂亮小姐姐,还能修的这么好看,也没什么遗憾了,要是能给小爷再微调一下鼻子的话,那就更美滋滋了……”   靳木桐:“……鼻子的事情就别想了。”   小陶俑:“嘤……”   回到锦城以后,靳木桐依旧每天在网上等消息。   上次提供了消息的网友,虽说回答的问题没有对,可毕竟自己给出的信息太少,所以靳木桐依旧支付了金币,又将悬赏提高到了一万金币,虽然回帖的人众多,却没有一条有用的。   就这么过了一周,悬赏帖过期自动关闭,靳木桐打算另辟蹊径的时候却无意间点开了一个树洞帖。   【和老婆吵架以后,我自闭了。】   帖子内容是三张图,一张是被摔碎的瓷碗,一张是一座寺庙的远景,最后一张是正在大殿抄经的照片。   这个帖子一发出去,便有不少人回复。   【煮人为乐】:哈哈哈哈哈,和老婆吵架,所以瓷碗都给摔了,这碗不错,我同情你三秒钟,毕竟我连老婆都还没有。   【加勒比海带】:哎哟,这这这看上去有点像开门货,这不会就给摔了吧?   【6666】:看来楼主是真的心疼了,都去寺庙抄经了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实在想笑。   【喵的又打眼了】:可惜了这么好的瓷碗,这啥年代的?抄经没用,回家跪键盘吧,否则家里还得有古董遭殃。   ……   靳木桐本来也只是抱着八卦的心态看帖子的,旁边的小陶俑却突然开口叫道。   “啊啊啊啊,漂亮小姐姐,你把刚才那张照片再给小爷看看?”   靳木桐看了小陶俑一眼,将页面拉到了帖子配图上,然后按照小陶俑的要求将第二张照片放大。   “就是这里!我记得就是这里!”小陶俑激动的指着屏幕上的照片说道:“跟哥哥分开之前,老大妈就是每天来这寺庙门前摆摊的!”   靳木桐看了眼照片:“这寺庙只有门口和围墙,并没有黄色的塔啊?”   “肯定是这里,小爷觉得很眼熟!”小陶俑坚持说道。   靳木桐便也不再迟疑,连忙在网上联系楼主,问这是什么地方。   没想到这次很幸运,对方很快就回复了。   【小楼一夜听风雨】:这是南城的栖于寺,挺有名的。   【木木】:真是太感激了!那请问栖于寺附近有古玩地摊市场吗?   【小楼一夜听风雨】:据我所知,没有。不过附近倒是有一家古玩店。   【木木】:啊……没有啊?那还是谢谢你了!   【小楼一夜听风雨】:客气,我还有事先下了。   靳木桐有些不甘心,又在网上搜索了关于栖于寺周边的信息,果然也没有古玩市场。   她把自己找到的信息告诉了小陶俑。   小陶俑原本以为这次一定能找到了,却没想到那里连一个古玩市场都没,它失望的喃喃自语:“啊……小爷竟然记错了吗?难道真的找不到哥哥了吗?”   靳木桐看见它失望的神情,脑海中浮现之前看到的两兄弟的故事,做了一个决定。   “咱们还是再去一趟吧。” 第7章   于是,第二天靳木桐带着小陶俑坐上了去南城的高铁。   在高铁上,小陶俑还在安慰靳木桐:“漂亮小姐姐,如果真的找不到的话你也不要有压力,就算真的是那里,哥哥也有可能已经被卖掉了……”   “没事,咱尽力找,就算找不到也没遗憾了是不,你再说下那个摆摊的老大妈的情况好吗?”靳木桐轻声说道。   小陶俑乖巧提醒:“老太婆一般是早上才会摆摊,下午收摊,因为晚上回去以后还要给她儿子做饭呢。”   下午收摊,到南城也已经是下午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靳木桐下了火车,便立刻打车前往栖于寺,到了寺庙门前,这条街竟然真的有人摆摊。   栖于寺位于南城市中心的位置,由于寺庙是名胜古迹,门口常年都有不少摆摊的商贩,清晨卖菜和日用品,中午和下午卖一些旅游纪念品和水果小吃,晚上这里更是形成热闹的夜市。   靳木桐之前只锁定古玩市场,自然是很难找了。   她心底升腾起一丝希望,难不成真的能找到?   “在那里在那里!小姐姐,那个老婆婆就在墙角下你看到没?”突然,小陶俑兴奋叫道。   靳木桐把小陶俑先放进准备好的包里,在小陶俑的指点下,目光迅速锁定了一个正在摆摊的老大妈,她走了过去。   一张发旧的蓝花土布上,摆放着老大妈自己编的小竹篮,还有一些南城的旅游纪念品,只是——上面并没有小陶俑。   靳木桐的心底骤然一沉。   老大妈兴许是看到有客人,连忙笑着问道:“小姑娘你想要买什么呢?”   靳木桐抿了抿嘴角,“阿姨,我听说您摊位上有一个这么大的小陶俑,我挺感兴趣的,怎么不见了呢?”   老大妈一听,顿时遗憾的拍了下手:“你们怎么都对这个玩意这么感兴趣。”   靳木桐一听,心中一动,不着痕迹的问道:“怎么?还有其他人问过吗?”   老大妈点头:“可不是嘛,就是买了那个小泥人的人,你说,他都买走了几个月了,还时不时就来我这里问一句还有没有类似的小泥人,还说高价买。”   果然是被人买走了!   靳木桐着急的问道:“那大妈你知道买主的联系方式吗?”   “这个我哪能知道啊,每天来买东西的这么多人。”老大妈撇撇嘴,她看靳木桐没有买她东西的意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靳木桐只得闭嘴,心中还是很遗憾。   每天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她想要找一个买下小陶俑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大妈,最近有找到陶人吗?还是之前我说的,有的话我高价买下。”   陶人!   靳木桐赶紧回头,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站在她身后,男人戴个眼镜,深灰色上衣,围个围巾,手上还抱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一脸斯文的样子。   老大妈一看来人,乐了:“缘分哟,正说着你呢你就过来了。”   老大妈的话更确定了靳木桐的猜想,这个人竟然就是买下陶俑的人!   她看向男人,正巧男人也在看着她。   “我姓朱,请问姑娘贵姓?”男人微微一笑,礼貌问道。   “免贵,姓靳。”   “靳姑娘也对小陶人感兴趣?”男人问道。   “嗯。是很有兴趣。”靳木桐点了点头。   “借一步说话?”   两个人一同来到寺庙旁一个石桌附近,男子先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放在石桌上,同时看向靳木桐,微笑。   靳木桐看他不说话,主动问道:“朱先生买下了那个小陶俑?”   朱亚强点了点头,承认。   靳木桐吸了一口气,看向了朱亚强:“想必朱先生也猜到了,我对这个小陶俑很感兴趣,不知道朱先生是否能把这个小陶俑转手给我?”   朱亚强的眸中出现了一分兴趣,“那靳姑娘打算出多少钱拿下这个小陶俑?”   靳木桐看对方的表情,心中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既然会一直询问老太太还有没有类似的小陶俑,就证明是识货的,既然是识货的,那她想要捡漏,那是不可能了。   但靳木桐仍然不甘心,说道:“我可以出双倍的价钱。”   “哈哈哈。”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靳姑娘,我当初的确是捡漏了,拿几百块钱就买下了这个陶俑,你这付双倍的价钱,是还想从我这儿捡漏吗?”   “我实话告诉你吧,这个陶俑可是真货。具体什么年代的我还没拿去鉴定,不过价格可翻了不知道多少倍,小姑娘,那可不是你能买得起的了。”   果然是懂行的。   靳木桐也不再绕圈子:“大哥,那你打算卖多少钱呢?我是真的挺想要的。”   这下男子倒是更好奇了:“你也是古董收藏家?”   靳木桐点了点头。   男子眸中的兴趣更足了,那是遇到相同爱好者的兴奋,“那你既然提出来,就是见过这个陶俑了,你说说,你觉得这个小陶俑值什么价?”   “十万。”靳木桐硬着头皮说道。   十万,小陶俑当然不可能仅仅值十万块,只是这十万块是她能拿出来的所有积蓄了。   家里欠下那么巨额的欠款,根本没有活动的资金,这十万还是这些年她省吃俭用省下来的。   朱亚强摇了摇头:“十万?靳姑娘,看起来你和这个东西是真的无缘,这东西少了二十五万我不卖的,就算有二十五万,我也舍不得,我这才刚拿到手,还没焐热呢,哪里有马上出手的道理呢。”   靳木桐的目光顿时黯淡了下去。   看来,目前是真的很难得到这个小陶俑了。   她又想到了之前看到的关于小陶俑的故事,想到不能让两人凑在一起,心情有些失落。   “那真不好意思,打扰朱先生了。”靳木桐说道。   “无妨。”朱亚强也不在意。   “朱先生,不知道能否加个微信?”靳木桐说道,她的内心还有一丝希望,说不定以后有钱了,还能将陶俑哥哥拿回来。   “当然可以。”朱亚强愉悦道,遇到同样的古董爱好者也不容易,他倒是很乐意结交新的朋友,分享心得什么的。   两人顺利加了微信,靳木桐正要告别离开,朱亚强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叫住了她。   “靳姑娘,你也是古董爱好者,那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古董修复师。”   “古董修复师?您找古董修复师有什么事吗?”靳木桐微微扬眉,疑惑道。   朱亚强小心翼翼的把放在石桌上的盒子打开,里面躺着的,分明就是她从论坛上看到的那个瓷碗的碎片!   靳木桐知道了,原来这个男人竟然是论坛上告诉她位置的那个人。   不得不说,有时候缘分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这是同治年间烧的粉彩,我跟我老婆吵架了,她一怒之下把我这个珍藏的瓷碗摔坏了,这可是我几年前好不容易得来的,她说摔就摔了,这不,我来寺庙也是为了静心的,大概我跟这瓷碗没有缘。”朱亚强说着,眸中的心疼却是怎么都掩饰不去。   他抬头看向靳木桐:“所以不知道靳姑娘认不认得古董修复师,如果认得一定要介绍给我,说不定我这个瓷碗还有补救的办法。”   靳木桐听到他的话,犹豫了一下说道:“不瞒您说,我就是古董修复师。”   朱亚强听到这句话,顿时愣了一下:“你说什么?你就是古董修复师?那摔成这样可以修复吗?”   靳木桐笃定道:“比这碎的东西我都能修,不过我大概是要十天的时间。”   “十天……”朱亚强听到这个时间,心中暗暗地点了点头。   之前他在网上问过一个古董修复师,说的也是十天左右,至少这个小姑娘不是在胡说。   “那你帮我修复,我付一万块钱可以吗?”朱亚强试探性的问道。   问完,他自己心里都有点过意不去,他之所以没有找网上联系到的那个修复师去修,就是因为那个修复师开价高,修好得五万块钱,这个价钱,他也是心疼的。   而此时,他刚刚拒绝了人家买小陶俑,就这么砍价……   靳木桐噙着笑意,她当然知道按市场价来说,修复这个程度的古董,只付一万块钱是极少的,但……好歹她还惦记着人家的东西呢,打好关系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靳木桐点了点头:“成,这个忙我帮你了。”   这下,朱亚强心中更不好意思了。   两人谈好以后,按照习惯,找到了附近的一家名叫“甄珍轩”的古玩店,由老板亲自作保,双方签订了修复合同。   “甄珍轩”的甄老板不停的感慨:“修复这个可不简单啊,小伙子你算是撞大运咯,我之前也牵线过一单修复业务,一尊明代的白瓷观音,只是部分缺损,你猜怎么着?那可是收了二十万!我看手艺也就那样,人家肯只收你一万块,啧啧,真是难得。”   朱亚强签下名字以后听了这话也觉得脸上烧得慌,想到刚刚自己拒绝人家时那果断的样子,更不好意思了。 第8章   只是靳姑娘想要的那个小陶俑,他实在是喜欢的紧,就这么让出去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想到这里,他只能厚着脸皮说道:“靳姑娘,这一次就谢谢你了,以后我这边有什么开门货的消息,一定通知靳姑娘。”   靳木桐笑了笑:“那就谢谢了。”   回家之后,靳木桐把小陶俑拿了出来,她看着小陶俑,有些抱歉的说道:“对不起啊,虽然知道了你哥哥的去处,但还是没能让你们相聚。”   小陶俑明亮的眼睛看着靳木桐,这几天小姐姐是怎么为它的事情忙碌奔波的,它都看在眼里,小姐姐经济情况不好的事情,它也通过小姐姐的一次电话了解了,当下对靳木桐有的只有感激。   它看靳木桐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安慰道:“没关系的,我们也不一定要在一起,哥哥被那个人收藏,看那个人这么喜欢哥哥,哥哥也肯定不会受委屈,谢谢小姐姐了。”   靳木桐无言,只能抚摸了一下小陶俑的脑袋,如果她有钱,就好了。   小陶俑也安抚似的在靳木桐的手心蹭了蹭。   靳木桐收拾好了心情,把注意力放在了带回来的这些清同治年间的粉彩瓷碗碎片上。   之前修复的是陶器,此时需要修复瓷器,虽说陶瓷器修复有异曲同工的地方,却有很大的不同,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为了万无一失,她一边翻看着《古董修复基础指南》中关于陶瓷修复的描述,一边和画聊着。   书中记载,陶瓷在唐宋年间就成为民间的生活用具,当时便有了修复陶瓷的行当,只不过最早的陶瓷修复用面筋、石灰兑开水,对破损的陶瓷进行粘接,这样修补后的陶瓷并不牢固,甚至不能装水。   之后便出现了锔瓷工艺,将破损的陶瓷做好记号,两侧打上小孔,钉入锔钉,最后涂上猪油和生石灰,在清明上河图中便出现了锔瓷匠人的身影。“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说的也是锔瓷。   漆缮,或是金缮修复瓷器的方法源自中国,却在日本渊源流传,由于比较符合亚洲人的审美,在东南亚各地也很流行。也可以用于玉器、紫砂器、木器的修复。   靳木桐一页页看过去。   她看的很认真,悟性也是极高,这么对比下来,她觉得这些都不合适,最终,思索了一整天,她想到了一个最为合适的办法。   但她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先询问了画的意思。   画在她不开口的情况下,也一直很沉默,听到她的问题,便很赞赏的点了点头。   靳木桐得到了画的肯定,便再不耽搁。   她将所有瓷片拼好以后,用热熔胶枪对其进行临时固定,这样可以避免挨个拼接造成瓷碗整体变形,最后进行灌胶,在固化变硬之前对局部碎片位置进行微调,力求达到完美。   整个过程,靳木桐全神贯注,拼接环节如果失败的话,之后的环节做得再好也不行。   之后就是打磨整形上色。   上色当然也是难点,也是最容易出效果的环节,上色完成之后,消光做旧。   紧接着就是用研磨膏打磨,用毛巾进行抛光,最后打蜡。   整个过程,她做的一丝不苟,修复过程全神贯注,哪怕是最枯燥的动作,她也没有半点不耐烦。   画一直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在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画的上面浮现出一个人形虚影,虚影虽淡,却充满着谦谦君子的气息。   他柔和的目光落在靳木桐的身上,温润如玉般的身影在看到靳木桐近乎完美的修复过程后,赞赏而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缓缓的隐去身形。   这是靳木桐第一次修复瓷器,完工以后,她细致的将这次修复的心得记录下来。   同时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成就感顿时溢上心头。   这,大概能是她第一次通过修复古董赚钱吧,靳木桐缓缓的扬起了嘴角。   到了约定的时间,靳木桐将完工的瓷碗装好,再度前往南城。   约定见面的地点依旧是“甄珍轩”古玩店。   接到靳木桐电话以后,朱亚强便早早的来到了“甄珍轩”,他这几天过得实在是太难熬了。   虽说那个同治年间的粉彩瓷碗无论从做工,釉色,还是画工,都比不上清朝巅峰时期之作,估价也就最多十多二十万,可是古玩就是这么神奇,千金难买心头好,当初好不容易得来,他拿到手以后几乎每天都会拿在手上盘玩,生怕给摔了。可老婆盛怒之下,就把它给摔了,当时他那个心痛的啊,简直快要哭了。   之后便郁郁寡欢,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最后弄得不得不去寺庙里拜佛抄经静心。   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竟然来了个古董修复师,有可能将这个粉彩瓷碗修复,所以他这些天辗转反侧,几乎夜夜失眠。   但是真把东西交给靳木桐之后,他突然就有点后悔了。   当时只觉得找到了一个古董修复师,很开心,就脑子一热把瓷碗交给她了,但现在想想,那么年轻,能是多厉害的修复师?   而且要价明显比市场价低,那可不因为水平不行所以要价低吗?   他越想越后悔,又害怕别被修了之后比修之前还破损的厉害。   到最后,他的心中已经不对这一次的修复抱有什么期待了,只要能看就行。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甄老板聊着天,却是每隔一两分钟就看一次表,心里如同火在烧一般。   好不容易盼来了靳木桐。   “靳小姐,快快,给我看看你修得怎么样了?”朱亚强见到靳木桐便急吼吼的说道。   甄老板赶紧拦着:“哎呀,你这小伙子也真是的,人家靳小姐刚下火车赶过来,你让人喝口水嘛。”   靳木桐含笑摇头:“不用,还是先看东西吧。”   这时,店里的伙计们也都停下手上的活,好奇的围了过来。   这女孩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之前见过的古董修复师通常已经上了点年纪了,这么年轻,办事真的牢靠么?   店员们都露出了看戏的神色,就连甄老板也饶有兴趣凑上前,也不知道这个朱先生看见自己被修过的瓷碗是什么反应。   “呵呵,朱先生,瞧把你给紧张的,不是我说,你那瓷碗之前碎的太厉害了,你也别期望值太高……”   朱亚强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此时小心的把盒子放在桌上,再揭开盒盖,他明白就算此时自己有多么激动,都必须谨慎,修复后的瓷器是比较容易再度损坏的。   揭开盒盖的那一刻,他的心都紧张的快要跳出来了。   一个完整粉彩瓷碗静静的躺在盒子里——   店员们口中,纷纷发出压低了的惊呼声,甄老板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直接半蹲着看,脸都快贴上去了。   这,这不和常理啊,裂缝呢?   朱亚强双手捧起这个瓷碗,当他把瓷碗拿在手里的时候,才惊呼:“这瓷碗简直修的太好了!我隔这么近都看不出来,而且手感跟以前一样,靳小姐你简直太厉害了!”   他这震惊完全不是装出来的,他原本都不抱期待了,只要能给他还原个八分,他就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这,这怎么可能会完美还原!   顿时,朱亚强看着靳木桐的目光完全改变了。   不等他说什么,一直在一旁的老板忍不住说道:“朱先生,能不能把这瓷碗给我看看?”   朱亚强哪里舍得撒手,不过对方好歹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忙,给他们双方作保,他也就把瓷碗放下,让他上手感受感受。   “甄老板,你可得仔细着点啊!”朱亚强忍不住叮嘱道。   甄老板也捧着瓷碗左看右看,赞许点头:“果然是开门的好东西,朱先生,你这下可赚大了,原本瓷碗摔碎可不值钱了,修复的这么好,就算将来交易别人知道这是修复过的也没关系,如今开门货少,这东西指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朱亚强摆手:“不卖不卖,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我得好好珍藏才行。”   此时他走到靳木桐面前,真诚道:“靳小姐,你的手艺简直太棒了!你圆了我一个心愿,弥补了我的遗憾,真是太谢谢你了!”   靳木桐笑道:“你满意就好。”   朱亚强原本还对修复费有些心疼,如今看见了修复后的成品,简直开心的上了天,立刻痛快付款,而且在犹豫之后,转账了两万块,比约定的还多了一万。   “朱先生,你太客气了。”靳木桐淡淡道,也没有回绝。   “不不,这报酬是你应得的,按理说,你这个级别的修复师应该收费更贵才对,是我占了便宜了。”朱亚强呵呵笑道。   靳木桐见对方情绪还不错,说道:“关于那个小陶俑,如果你将来打算卖掉的话,请务必联系我,我是真心想买的。”   朱亚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帮他修了瓷碗,他却不肯撒手,始终都没有松口。   可是古董玩家就是这样,不舍得放手的东西,随便对方说什么,做什么,不舍得就是不舍得。   只是,他看靳木桐是一个这么厉害的修复师,三番五次的提起这个小陶俑,应该也是真心喜欢的。   他想了想,邀请到:“如果靳姑娘真的喜欢,要不要到我家里去看看。”   靳木桐犹豫了一下,看对方眸中的真诚,也就同意了。   虽然以朱亚强的态度,她还想拿下小陶俑的可能性很小,但不妨碍她去看一下,至少如果确定是真的,也能回去给小陶俑弟弟汇报这个好消息。 第9章   朱亚强兴高采烈的抱着装着粉彩瓷碗的盒子,带着靳木桐回了家。   “你先坐。”朱亚强给靳木桐倒了杯水,便去屋内拿小陶俑了。   靳木桐想到马上看到小陶俑,有些紧张,端着杯子的手有些微微用劲,盯着朱亚强离去的方向。   朱亚强捧着个盒子出来,放在茶几上,把盒子盖打开,笑道:“你说的那个陶俑应该就是这个吧?”   靳木桐往盒子里一看,一个小陶俑静静的躺在盒子里,它的成色和之前的小陶俑一样,面容有几分像工匠哥哥樊安,两个小陶俑果然是按照他们兄弟俩的模样捏的。只不过,和小陶俑弟弟不同的是,这个小陶俑的手臂被摔断了,左手的位置空空荡荡,让靳木桐看了就有些心疼。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陶俑手臂处断掉的接口,这时,它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见了靳木桐,眼睛眨了眨。   “你别看这陶俑手臂残缺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开门货。”朱亚强对自己五百块钱就从地摊上捡回件到代的真品十分得意。   正显摆着呢,一个女人从房间走了出来:“朱亚强,你……”她面有愠色,语气带有怒气,刚要脱口而出,却看见有客人坐在客厅,便强行压住火气。   “朱亚强,你给我进来!”   朱亚强一见老婆生气,自然不敢耽搁,跟靳木桐抱歉的说了声:“靳小姐,你先看看,我有点事先进去一下。”   靳木桐点头:“好,你先忙。”   等朱亚强一走,客厅便没人了,靳木桐忍不住轻声开口:“小陶俑,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话音刚落,小陶俑再次睁开眼睛,表情有些错愕:“你……你在跟我说话?”   靳木桐点点头,柔声说道:“你弟弟在我那。”   小陶俑一听,目光闪烁了一下,赶紧问道:“我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靳木桐:“它很好,本来这次我来这里想要带你回去,只可惜这个人不打算将你让给我,你放心,我将来会找机会将你买回,让你们兄弟俩团聚的。”   小陶俑脸上的表情变了变,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很善解人意的说道:“不必勉强,既然我弟弟在你那,你……麻烦你替我照顾好他。”   靳木桐点了点头:“放心,我会的。”   她还想要跟小陶俑哥哥多聊几句的,这时朱亚强和他老婆走了出来。   孙月珊原本就在气头上,但也知道家丑不能外扬,强忍着怒意,对靳木桐说道:“姑娘不好意思,我们家还有点事情,就不能多留你了。”   靳木桐也不是看不懂眼色的人,知道人家家里可能有点麻烦,她留在这里也不合适,便起身道别。   孙月珊看人走了,立刻指着朱亚强的鼻子骂道:“你修这瓷碗花了多少钱?”   “没花多少钱,这种程度的瓷器修复在市场上至少也是十万以上,我只花了两万块钱就修好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孙月珊气得浑身发抖:“你是想气死我啊!你居然为了修这个破碗花了两万块钱?”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气急之下摔碎的碗,修补费用就这么贵,不由得心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朱亚强见自己老婆哭了,也是慌了:“老婆,你别哭啊,我修好了这个瓷碗也是为了咱家着想,你想啊,如果是一只破碎的碗,一分钱都不值,现在修好了,至少还是能卖个十多二十万的,咱还是赚了啊。”   孙月珊眼泪止不住,咬着牙指着他:“朱亚强,我嫁给你这么些年,你偷偷背着我买了多少古董?花了多少钱?咱家这些年什么东西都舍不得买,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你都看不见啊?你看看咱们同学朋友,哪一个不是过得光鲜亮丽,你说这些古董值钱,可以卖多少多少钱,你倒是卖一个给我看看啊!你今天要不把这个瓷碗卖掉,我跟你离婚!”   朱亚强见老婆这次是真的气急了,小声辩解道:“这……古董哪里有说卖就卖的,不也要找个好的时机和合适的买主,再说了,我买的这些东西都可以升值的,过个十来年再卖,那时候划算啊。”   孙月珊怒吼道:“我不管你这些个大道理,你想让我信你,你就给我卖出去一个看看!。”   朱亚强看着一次老婆是认真的,他也慌张起来。   当初,他和她老婆是自由恋爱在一起的,两人感情极好,互相也很体谅对方。   但渐渐地,他迷恋上了古董收藏,起初,老婆也是支持的,但渐渐地,随着他买的古董越来越多,家里的生活也越来越拮据。   朱亚强看着老婆难过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也许,是他太自我了。   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轻轻地把面前他爱的人拥入怀中。   “对不起,这些年是我太过分了。”   朱亚强说完之后,立刻回去给刚离去不久的靳木桐打电话。   “靳姑娘,您不是对这个小陶俑感兴趣吗?我可以把它让给你。”   靳木桐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坐上火车准备离开了,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她还以为听错了,知道朱亚强又强调了一遍,她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赶紧又返回去。   回到朱亚强的家,朱亚强的表情明显带着歉意:“真不好意思,这么出尔反尔还让你多跑了一趟。”   靳木桐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您真的愿意把小陶俑让给我?您不是……”   靳木桐其实还是有点不可置信,朱亚强对小陶俑的喜爱不是假的,怎么突然就转变主意了呢?   朱亚强扯了扯嘴角,飒然一笑:“没什么,是我太固执了,古玩再好,我再喜欢又怎么比得上我爱人重要,之前也的确是太沉迷了点。”   靳木桐看着他,顿时想明白了,又突然很佩服,一个男人能在这种时候想到自己的家庭,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   只是,他愿意卖是好事,可她……没钱。   靳木桐正在思考着该如何表达这个事实,朱亚强却好似能洞察人心一般,主动道:“靳姑娘是钱不够吗?”   靳木桐看他直白的提了出来,也不矫情,点头承认:“不瞒您说,我现在手上的确没钱。”   “靳姑娘之前提出小陶俑值十万是你能拿出的资金吧?”朱亚强问道。   靳木桐点了点头。   “这一次靳姑娘替我修复古董是我占了你的便宜,这个价钱我就折过来,也不收二十五万了,二十万我就把小陶俑让给你。”朱亚强微微一笑说道:“至于这二十万,靳姑娘可以先转给我十万,其余的可以先打欠条。”   他这番话说出来,靳木桐是真的没想到。   十万块的欠条,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哪怕是熟人,恐怕都不敢这么搞的,他们只是一面之缘。   朱亚强看出了靳木桐的惊讶,笑道:“能有这种修复手艺的人,怎么可能缺钱,虽然我没问,但靳姑娘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只是暂时手头拮据而已,我是丝毫不担心靳姑娘还钱的能力的,反倒能雪中送炭给个人情,以后也好腆着脸让靳姑娘帮我修复的时候打个折啊。”   末了,他还不忘开个玩笑。   “那是自然的。”靳木桐听到原因,心中的惊喜几乎压制不住。   协商好之后,她拿卡直接转了十万过去,同时两个人打下欠条。   一切手续办完,靳木桐小心翼翼的拿起小陶俑,在盒子里放好之后,又小心的放入包中。   一路上,靳木桐都压制不住自己激动地心情,她竟然真的能将小陶俑带回来,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她原本都要放弃了,没想到峰回路转。   小陶俑在她包里,一直安安静静的,一句话都不吭。   靳木桐知道,小陶俑不可能不激动,就从她们交易达成的那一刻,小陶俑哥哥眼睛中骤然爆发的兴奋就可以知道,他有多期待能再见到弟弟。   但哪怕这样,它依旧是安安静静的,很是沉着。   靳木桐忍不住笑了,这哥哥弟弟的性格,差距还真是大啊。   靳木桐也没有多停留,尽快回到家。   刚打开店门,就听到了柜台上躺着的小陶俑弟弟的声音:“小姐姐啊,你终于回来了,我等的那叫一个望眼欲穿,唉,生活如此艰难,你为什么还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靳木桐忍笑,走到小陶俑弟弟面前:“你猜我带回了什么?”   “什么?难不成还能是我哥哥啊?”小陶俑弟弟撇了撇嘴:“你有时候还真是固执,我都说了你几乎不可能换回我哥哥的,还要一次次跑,小爷都嫌你累,你说,你对小爷这么好是不是故意赚小爷的感动的?”   小陶俑弟弟滔滔不绝的说着,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弟弟。”   小陶俑弟弟的话戛然而已,它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女主的包,那个声音,哥哥,不会错,一定是哥哥!   “哥哥,哥哥真的是你吗?”   靳木桐看小陶俑弟弟的样子,也不再欺负它,把小陶俑哥哥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   小陶俑弟弟看到小陶俑哥哥的瞬间,整个人都崩溃了,眼睛里泪汪汪的,语无伦次:“哥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不是,我以为好久才能见到你,你是怎么回来的,小姐姐不是说那个人不肯卖吗?对了哥哥他有没有欺负你?哥哥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哥哥……”   小陶俑弟弟飞快的说着,小陶俑哥哥却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嘴角噙着一抹满足的笑容,静静地听弟弟说话。   “哥哥,你想我了吗?”小陶俑弟弟说了半天后,期待的问道。   “嗯。”哥哥轻轻地点了点头。   “哥哥,这下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了,以后我就来保护哥哥!”小陶俑弟弟开心的说道。   “小姐姐人可好了,哥哥你看我现在好不好看?”小陶俑弟弟抬起手给哥哥看。   “好看。”   “是小姐姐帮我修复的!等会儿让小姐姐休息休息,也可以帮你修复!”小陶俑弟弟兴奋的说道,同时看向了靳木桐:“小姐姐,你说对不对?”   “当然可以。”靳木桐点了点头。   弟弟开心的看向了哥哥。   哥哥却思索了片刻:“你今日赶路,应该挺累了,还是先休息吧,过几日再修也无妨。”   靳木桐忍不住挂上了笑容,她静静地看着小陶俑兄弟,两个人虽然性格完全不同,但却都一样的善良,体贴人。   想必,她从小陶俑身上看到的那一对兄弟,也是如此,互相陪伴照顾着对方,同样的体贴,同样的善良。   他们虽然不在了,但这对陶俑,却承载着他们的寄托,留了下来。   靳木桐的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了温暖的笑容,她悄悄地关上门,去往了休息的房间,把这片空间,留给久别重逢的兄弟两人。 第10章   第二天,靳木桐醒来之后,就来到了店面。   兄弟两人还在继续聊,但看到靳木桐走进来之后,弟弟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可怜巴巴的看向靳木桐。   “小姐姐,你累不累啊?”   “不累啊。”靳木桐打开店铺的窗户,让光线更好一点。   “那你今天是不是就可以修复我哥哥了?”   “嗯。”靳木桐点了点头,把修复古董需要的工具都拿了出来,她正准备开始,弟弟的声音又出现了。   “诶小姐姐,你小心一点,我哥哥很帅的。”弟弟紧张兮兮的说道,比自己被修复的时候还紧张。   “嗯,我知道。”   靳木桐再一次准备动手,又被打断了:“小姐姐,你还记得我们的模样吗?要不你再握上哥哥重新看一下?哥哥的视角看它自己更清晰。”   靳木桐点了点头,依言握上了哥哥,果然哥哥的形态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同时出现的还有那对兄弟中,哥哥对弟弟的疼爱。   哪怕之前就已经看过了那对兄弟的故事,此时看到,靳木桐还是觉得心脏有些疼。   幸好,她把两人都找回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打算好好开始,弟弟又开口了。   “小姐姐你的状态真的可以吗?手不会抖吧!”   靳木桐:“……”   她起身,拿起陶俑弟弟,走到柜台前,往柜台抽屉里一放,合了上去。   “啊啊啊啊,小姐姐,你要干什么?为什么把我关起来,哥哥,哥哥!”陶俑弟弟嗷嗷的叫着。   靳木桐面无表情:“你打扰我修复你哥哥了。”   小陶俑弟弟顿时不说话了。   靳木桐看到终于安静下来了,走到哥哥面前。   哥哥自然是看到了她的行为,抿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他的性格一项都是这样。”   “我知道,接下来我就修复你。”靳木桐说着,正打算开始,隔壁的靳叔却又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靳木桐:“……”   “二叔你来了呀,你请坐。”修复工作是被彻底打断了,靳木桐放下手上的工具,依旧有礼的请他进来。   靳军豪冲靳木桐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却没有坐下,背着手在店内踱着方步。   走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柜台上的那个残了手臂的陶俑身上。   “这是你刚买的?”靳军豪抬眼问道。   “昨天刚收的。”   靳军豪仔细看了看这陶俑:“花了多少?”   “二十万。”   靳军豪眼睛一鼓,提高音量:“什么?就这玩意,你居然花了二十万??”   靳木桐没做声。   靳军豪顿了顿,语重心长的说道:“木桐啊,按理说我不该多嘴的,可我是你长辈,也不能看着你总往坑里跳,古玩这个行当也不是想赚钱就能赚到的,这陶俑,虽说看着是有些老气,可这玩意市场上假货太多了,开门货极少,拍卖会上都看不到几件,你怎么就敢一口气花了二十万买这么个东西?随随便便买是会赔本的,你们家以前赔的钱还不够多吗?”   这话听着扎心,靳木桐也不分辩,淡淡开口:“二叔教训的是,我自会小心的。”   见她态度还算不错,靳军豪话锋一转:“再说,就算这陶俑是真的,如今这东西市场需求度低,你也卖不出好价,说来说去还是亏,你们家的债务还欠着好几百万呢,这眼瞅着就要过年,还不上钱的话连年都过不好!木桐啊,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爸妈想想啊。这古玩生意可不是普通人想做就能做得起来的。”   言下之意很明白,是劝靳木桐趁早放弃,联系到之前靳军豪想要盘下“品古斋”的店面,这番话用意很明显了。   靳木桐神情依旧淡淡的,这次没再回答。   靳军豪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回头说了一句:“这行,不仅需要眼力,需要资金,还需要人脉,这不,下午就有两个古玩界大佬要来我店里,其中一位还是锦城大学考古系教授呢,你二叔我也是积累了好多年才有这些朋友的。要不也介绍你认识?”   靳木桐笑了笑:“谢谢二叔,还是不用了。”   听见靳木桐拒绝,靳军豪不再说什么,扭头就回“聚宝堂”了。   抽屉里的小陶俑弟弟一个劲的叫着:“哼,居然说小爷哥看着像假货,这老家伙还好意思说自己的眼力很好。漂亮小姐姐你家里缺钱是不是?把咱哥俩卖掉一定能抵债的,一定能卖个大价钱气死那个老家伙!”   靳木桐忍不住笑了,拉开抽屉:“你乐意我将你卖掉啊?”   小陶俑弟弟叉腰:“哼唧,小爷知道你这是古董店,你为了找小爷的哥哥回来也花了不少钱,只要将咱兄弟俩卖到一个地方去,以后都不分开了就行!这你得答应我。”   靳木桐点头:“那是当然。”   二叔走后,由于被反复打断,靳木桐也没立刻开始修复小陶俑哥哥,而是拿起《古董修复基础指南》研读,为之后的修复工作做准备,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   ……   此时,从二叔的“聚宝堂”里走出两人,都上了点年纪。   其中稍微年轻点的国字脸中年男子回头看了眼“聚宝堂”的招牌,抱怨道:“老方,这就是你推荐的店啊?这可是太敷衍我了,我看你就是把我骗来陪你喝酒的,是不是嫂子又管你管的太紧?”   另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赶紧说道:“哪有!之前“聚宝堂”东西是真的不错,我还跟他们合作过好几回的,哎,真没想到如今也……算了,老李,咱不看了,咱回去喝酒。”   “你!你就是个骗子!老酒鬼!”   “咳,行了不说了。”老方摆了摆手。   两人说着正要坐车离开,老头回头看了一眼“聚宝堂”隔壁的这家店,顿住了脚。   “怎么了?”国字脸问道。   “咱们去这家店再看看如何?”   国字脸用挑剔的眼光扫了扫店里的东西,迅速下了判断,一脸不乐意:“老方,你啥时候对这种工艺品店感兴趣了,不去不去。”   老头依旧拉着他走进了店里。   “叮铃——”   “品古斋”挂在门口的铃铛响了。   这是当初靳木桐决定好好把“品古斋”做下去时挂上去铃铛,只不过这些天一直没有生意,所以铃铛也从来都没有响起过,正打算收拾收拾回家睡觉的靳木桐抬头一看,两人走进了店里。   “您好,您……老师?”靳木桐站起来正要招呼,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顿时愣住了。   这不就是之前买工具时替她解围的教授吗。   方容琨走了过来,哈哈一笑道:“小姑娘,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是你的店?”   靳木桐不知道这位老先生怎么会突然来这里,点了点头,下意识问道:“您怎么会来这里?”   “我今天本来想来海西路随便逛逛的,没想到经过这家店的时候看见你在里面,便进来看看。”   “您请坐。”靳木桐热情款待,这位老人那天为她推荐的工具用起来非常趁手,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能再见面。   老人含笑点头,跟靳木桐聊了几句。   李洪林走进店里以后,便开始在店内到处看,也拿了几件东西上手,均失望放下,这家店跟他猜的没错,就是一家工艺品店,刚要走上前催促方容琨的时候,却看见了靳木桐面前柜台上放着的那个小小的陶俑。   “这是……”他的目光微微一变,走近了看。   方容琨听见老友的声音,循声望去,也看见了这个古朴的小陶俑,他只看一眼便觉得这东西有点意思,掏出了老花眼戴上仔细看。   方容琨还没伸手,小陶俑便被李洪林拿了起来,他一脸认真的左看右看,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李洪林看了半晌,才放下,出声问道:“小姑娘,你这东西打哪弄来的?”   “这是我从南城一个古玩藏家那收来的,昨天刚到。”   李洪林此时的内心可以说是相当激动,他完全没想到竟然能够在这么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中看见汉代陶俑的大开门货。   当然,就算他对手上的这个陶俑看真,也得问过方容琨,他抬头跟方容琨交换了一下眼神,毕竟西汉时期的陶俑存世相当少,保存完好的就更不多,必须确认一下。   西汉!   他从方容琨的嘴型里读出了这两个字。   居然是西汉的东西!   李洪林的呼吸顿时都有些急促,不过还是面色不改,把小陶俑放下了,一副并不在意的口吻问道:“小姑娘,你这陶俑多少钱能让给我啊?”   靳木桐笑道:“这小陶俑虽不起眼,却也是西汉的开门货,只怕价格低不了。”   她才刚刚把两个小陶俑凑齐,其实还不愿意马上卖掉,毕竟小陶俑哥哥的手臂还没有修复,做事有始有终,她自然希望将它修复之后再出售,再说也实在是有点舍不得。   李洪林却急了,他本人是古陶瓷的收藏爱好者,如今藏品中瓷器占了绝大多数,陶器还比较少,这样保存完好的西汉时期的古陶俑那就更没有了,要是能够将它收入囊中,也可以丰富藏品种类。此时靳木桐越是不报价,他的心却越痒。   “哟,小姑娘口气不小,再贵的东西也有个数,再说了,你这陶俑虽然到代,尺寸却小,加上手臂残缺,衣着细节也模糊,我看啊……最多也就五十万。”这是他的心理价位,也是个比较合理的价格,陶俑虽难得,对方喊个天价估计也卖不出去。   五十万,已经超过靳木桐的心理底价了,毕竟陶俑哥哥是她二十万买来的,转手就能赚三十万,简直可怕。   可她却关心另一件事,兄弟俩是不能分开的。   “如果……这陶俑是一对的话,又该定价多少呢?”靳木桐问道,一般来讲,一对的价钱可要远远高于两件单个古董。 第11章   这话一出,不仅李洪林,就连方容琨也愣住了。   一对?   这西汉的陶俑,出现在古玩市场已经相当罕见了,还能成对?这陶俑也不像是刚出土的样子,如果是流传下来的,成对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姑娘,你别逗我了,这种陶俑我也不是没见过,但能找到一个都不得了,两个……你要拿得出一对来,自然价格翻倍,不不,你真有一对,都到代的话,我三百万买了。”   这话并不是瞎说的,西汉陶俑无论是国内古玩行,还是国外古董拍卖行,都是稀罕物。   不过虽然稀罕,也不是没有参考价的,近几年就有西汉陶俑在国外拍卖场卖出了三百万的高价。   靳木桐默默从抽屉里拿出了另一个小陶俑。   方容琨和李洪林的目光都直了。   真的还有一个陶俑!而且这两个陶俑分明就是一对!   李洪林刚要说话,却被方容琨打断:“这……这是你自己修复的吗?”   “是啊方教授,我之前去“顽器”店里买修复工具,就是为了修复这个小陶俑的。”   方容琨拿着这个小陶俑,简直爱不释手。   方容琨作为锦城大学考古系教授,平时见多了各类文物,最近才刚带着学生完成了刚出土的唐三彩抢救性修复任务,按理说不应该稀罕这么个小小的陶俑,可面前这个小陶俑应该是西汉年间的东西,难得的保存完好,细节都在,而且这个女孩修复的手法虽然有些稚嫩,却难得的恢复了陶俑衣着上的细节,就算是他这个文物方面的专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自然很是激动。   李洪林就更激动了,真是没想到竟然能够在这么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中看见两件汉代陶俑的大开门货。   所谓开门,在古玩行的行话里面也就是年代老的真品,大开门指的是开门货中很好的那一类。   他原本还在想着不能让人看出来他心动,这样好压价,可此时,当另一个陶俑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如何还能压抑得住?   “这两个陶俑,我都买了,就按照我刚才说的价格,你觉得如何?”李洪林赶紧说道,他连砍价的心情都没了,生怕错过。   靳木桐想了想:“价格是没有问题,不过如果你真的诚心想要,我有个不情之请。”   李洪林:“你请说。”   “这两个小陶俑原本就是一对,我好不容易才集齐,将来也希望收藏它们的藏家能够不让它们分家,就算要再次转让,也要一对一起转让出去,你看,这条件你能答应吗?”靳木桐语气郑重,非常认真。   李洪林本来以为她会提什么让他为难的要求,没想到是这个,他也郑重回答:“你放心,我们签下买卖合同,将这条要求写下,我签字便是。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靳木桐摇摇头,没别的了。   李洪林咧嘴一笑:“我倒是有个要求,不知道会不会太为难你了。”   “请讲。”   “我看你修的这个陶俑手艺很是不错,这个断了手臂的小陶俑还请你帮我修复,免得我还得找老方修复,老方再额外讹我的一笔钱。”   方容琨:“……”   靳木桐倒也谦虚:“我在老师面前班门弄斧,这不太好吧。”   方容琨:“小姑娘,你的水平不错,看得出来是下过苦功的,这陶俑倾注了你的心血,由你完成修复是再好不过的了。”   靳木桐也没再推辞:“好的,你们买了我的陶俑,我就免费将它修好。半个月后可以来取。”   李洪林:“我今天临时出来,也没有太多钱,我们先签协议,我支付你二十万定金,回头来取这两个陶俑的时候再付清余款你看如何?”   靳木桐:“好。”   就这样,李洪林爽快签字付款,开心离开。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靳木桐在画的帮助下,学习如何为小陶俑哥哥修补缺失的手臂。   残缺的部分必须要用倒模的方式才能修补,而毕竟小陶俑是拥有两千年历史的古董,靳木桐的每一个步骤都非常小心仔细,生怕在倒模过程中对它造成二次伤害。   “小姐姐,我没事的,你就放心动手吧。”小陶俑哥哥平时话不多,却很贴心,总在感受到靳木桐紧张的时候进行安慰。   就这样,虽然进度进行的较慢,却也在一天天的稳步推进当中。   倒模之后,依旧是打磨、拼接、粘贴、上色、做旧,每一个步骤看上去都是枯燥乏味,却也让靳木桐逐渐感受到修复文物的乐趣。   那感觉就像是……跟两千多年前的工匠进行对话。   十天后,靳木桐终于完成了小陶俑哥哥的修复。   这也意味着,她跟两个小陶俑相处的日子不多了。   “终于完工了,我陪你们的时间也不多了,你们说说,还有什么想要达成的心愿么?”靳木桐问道,想到短暂的相处,这就要分别,她的心中也有点不舍,想尽可能的在为他们两个做点什么。   小陶俑弟弟立刻兴奋起来:“有有有,不过我真的可以提心愿么?”   “可以。”靳木桐被它情绪感染,笑着说道。   “那那,那我什么心愿都可以提么?”   靳木桐点头:“可以提,你先说说是什么。”   “可是……要是我的心愿比较麻烦,还需要花钱呢……”小陶俑弟弟脑袋垂着,脚尖在地上蹭了蹭,语气有些不好意思。   靳木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关系,你尽管提。”   “就是……我想要一个盒子。”小陶俑弟弟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满满的期待,说完,它生怕靳木桐觉得他烦,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麻烦小姐姐的,只是我害怕去了别的地方,别人把我们放在不喜欢的地方,小姐姐给我们买个盒子的话,就不会被乱放了。”   一日后,古玩一条街。   “怎么样?有你们喜欢的吗?”靳木桐带它们逛了一圈,问道。   “有!你的右后方摊位看到了吗?那个卖表的摊位。”小陶俑吞了口唾液,有些激动的说道。   靳木桐转身找了找。   “看到了,不过是买表的啊。”   小陶俑弟弟认真道:“嗯,第二排数过来第三个,那个盒子……我觉得很适合我和哥哥。是吧,哥哥。”   “嗯。”   “好。”靳木桐答应,既然兄弟俩都这么讲了,她自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靳木桐走近摊位,仔细看了看这些表,虽说只是地摊,不过老板倒是挺讲究的,将表放在木盒子里展示,这样看上去倒也挺别致的。盒子有大有小,新旧程度也不同,陶俑弟弟挑中的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老板,你这手表怎么卖啊?”靳木桐看了一会儿指着旁边的一块儿手表问道。   做惯了生意的人,自然知道生意里面的门道,如果上来就表示自己对木盒有兴趣,首先别人未必肯卖,其次就算卖只怕也会要高价。   中年男人见有客问,今天还没有开张呢,自然是打起精神说道:“你看中的那块表是今年新出的阿玛尼的款式的,石英的,小姑娘你是送男朋友吧?”   靳木桐一愣:“我送……我爸爸。”   “那你就挑对货了,这款时尚中又不失沉稳,送给你老爸,他一定会夸你孝顺的。我自己也有女儿,我看在你这么孝顺的份上,就不漫天要价了,你给八百块就行了。”   靳木桐咋舌,如今仿款的表也卖这么贵了么。   “哇,太贵了,我买不起!”靳木桐连连摆手。   中年男人赶紧说道:“这个价钱非常公道了,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在市场上随意的逛一逛,这种款式别人都是卖一千以上的。这可是我这里走的最好的款式了。嫌贵的话,这里还有便宜的款式,比如像这种就只卖五百块钱。”   靳木桐一副为难的样子:“老板,我今天临时出来,也没带那么多钱。而且你的价格实在超出我的预算了,要不这样,我再去其他地方给我爸挑一件礼物,不过我看你这盒子还不错,这个木盒子可以给我吗?”   中年男人挑眉,本来以为这小女孩能够让他今天开个张呢,没想到对方竟这么说,他瞬间泄气了。   “这木盒子可不能送人,你要不买的话别耽搁我做生意。”他有些气恼。   靳木桐笑道:“老板,我不白拿你的木盒子,我出五十块给你买吧,这样装东西显得大气一点。”   中年男人摇头:“五十块卖不了,我可是一百块买来的!”   这时靳木桐一副为难的样子,那模样仿佛一百块又超出她的预算了,她指着那个成色旧一点的盒子说道:“要不我挑个脏一点的你就便宜给我算了。”   小陶俑弟弟听到靳木桐的话,顿时对哥哥解释:“哥哥,你别看她一副傻fufu的样子,其实她很聪明的,从一开始一副对这个盒子不感兴趣的样子,才可以用最少的钱买到,她买到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靳木桐:“……”   谁傻乎乎了?!   哥哥没有接话,只是抿着嘴笑。   但靳木桐这样的套路明显好用,老板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个盒子到底有多值钱,不走心的还价了会儿,也就五十块钱卖掉了。   付了款以后,靳木桐带走了木盒,小陶俑美滋滋的说道:“这木匣子的尺寸还不错,我们哥儿两个都能放进去,到时候你给我们弄个隔间,我要单人房。”   “好,我回去就给你弄。”靳木桐爽快答应。   回家之后,靳木桐拿起盒子仔细观看,整个盒身非常简约,没有任何雕花和装饰,只有一个金属搭扣,似乎也是后来配上的,木盒呈现深棕色,表面有一层油光,由于颜色比较深,看上去也是用旧了的,所以对方才愿意这么便宜的价格就卖给他。   靳木桐看不懂这盒子到底什么价值,只知道,看兄弟俩开心的样子,五十块钱非常值。   一切都整理好,按小陶俑的要求,给他们做了个“隔间”,到了第二天,李洪林准时来到品古斋,刚到门口,隔壁的靳军豪正巧施施然的走了出来,看到李洪林,愣了一下,眼睛突然闪出几分惊喜的神色。 第12章   “李先生,您怎么就这么一个人过来了?也不给我通知一声。”靳军豪满脸堆笑,极其讨好的迎了上来。   古玩这一行,人脉很重要,而这个李先生和他的好友方教授,对他来讲,是难得的两大助力。   只是前几天李先生刚走,今天怎么就又来了?   果然还是对他的店满意。   想到这里,靳军豪的心中充满了自豪。   “嗯,来随便看看。”李洪林淡淡的说道。   “是的是的,是得多看看,那李先生屋里坐,我给你倒茶哈哈哈。”靳军豪笑着,将李洪林朝着屋内迎。   “不了,今天我就不过去了,我来这里还有事。”李洪林解释道。   他指了指品古斋,想到马上要拿到两个小陶俑,开心之下,忍不住说道:“我是真没想到,你们这里还有好东西,哈哈哈,在你们隔壁,你们应该也认识吧,你知道这里有好东西竟然没告诉我,不地道啊老靳。”   靳军豪看着李洪林的样子,表情微微僵住了。   他有些难堪,却不得不问道:“什么好东西啊?”   “西汉的陶俑,大开门货,没想到吧?”   西汉陶俑?上次他在靳木桐那看到的陶俑竟然是西汉的?怎么可能!   靳军豪忍不住问道:“你多少钱买的?”   李洪林之前对靳军豪印象不错,上次去“聚宝堂”差点吃药导致对他印象大打折扣,可此时又是兴奋,又想显摆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跟你讲,我这次可是捡了漏了!一对西汉的陶俑,一对!我三百万拿下了!这家店的小姑娘着实不错,没有给我漫天要价。哎不跟你聊了,我得赶紧去看我的陶俑了,回聊。”   说完一阵风似的进店了。   靳军豪站在店门前,脸色逐渐青了下去。   ……   外面的情况,靳木桐并没有注意到,直到李洪林走了进来,她才连忙起身,捧着盒子总走了过来。   陶俑已经修复好了,李洪林捧着修复好的陶俑爱不释手,赞了好一会才留意到装着两个陶俑的盒子,眼睛顿时一亮。   “这盒子有点意思。”   靳木桐见他喜欢,便说道:“总不能光秃秃的送给您,感觉这个盒子和两个陶俑比较搭,您回去也好保管。”   李洪林直接拿起盒子仔细研究,也看了好半天才神色复杂的下结论。   “小靳啊,你这是撞大运了,我看了半天,你这是沉香木做的盒子,而且有些年份了,你看着盒子上的包浆,至少也是民国的老东西了,沉香木非常名贵,如今可不好找咯。你,真的直接把这个盒子送给我?”   靳木桐一听,微微有些诧异,她听小陶俑的话,五十块钱买的盒子竟然这么值钱?   不过她也彻底放心下来了,盒子是小陶俑兄弟选的,如果李洪林也喜欢,将来也能一直将他们兄弟俩收藏在木盒里。   “嗯嗯,您能喜欢是最好的。”靳木桐摆摆手。   李洪林自己却有些过意不去了:“这我怎么好意思呢,你瞧,你都免费帮我修复陶俑了,我还白拿你个沉香木的盒子。”   靳木桐笑道:“能认识你和方教授是我的荣幸,是我该感谢你们买了这对小陶俑。”   李洪林心里开心,越发觉得这个小姑娘很不错,他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靳木桐:   “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任何我李某能帮得上忙的,你都可以打我电话。另外,我在收藏界也有不少朋友,以后有合适的藏品也记得通知我。”   靳木桐双手接过名片,眸中露出几分欣喜:“好的。”   二叔说的没错,在这个行当里想要立足,人脉是少不了的,这位李先生本身很有实力,买三百万的古董,说买就买了,还跟方教授是朋友,以后说不定真的需要他的宣传呢。   接着,李洪林去银行打了尾款,完成了交易。靳木桐将两个小陶俑包好装好以后郑重交给了李洪林。   临走的时候,靳木桐目光有些怔怔的看着小陶俑。   这还是她第一次亲手拿到古董,也是第一次修复,她听了他们的故事,也尽了她所能,让兄弟两人聚齐。   短短的相处时间,她竟然发现,和小陶俑生出几分不舍。   但她同样也知道,也去去李洪林那里,才是对小陶俑最好的归宿,在那里,他们将再不必蒙尘,重新得到他们该有的尊重。   想到这里,靳木桐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起来,而正好,小陶俑也正在看向她。   对视的那一刻,小陶俑绽放出一抹大大的笑容,朝着靳木桐用力挥手:“再见了小姐姐,这段时间我超级超级开心的!小姐姐,谢谢你!”   靳木桐微笑着,莫名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也朝着小陶俑轻轻挥了挥手,无声说道:“再见。”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在两个小陶俑的身上,仿佛出现了两个人影。   正是制作小陶俑的那对兄弟。   哥哥目光柔柔的看着弟弟,带着温暖幸福。   随即,他抬头,充满感激的目光看向了靳木桐,暖声道:“樊某感谢姑娘。”   这一刻,靳木桐怔住了。   李洪林带着小陶俑彻底消失,靳木桐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此时只觉得心情激荡。   没想到接手了“品古斋”以后还能见证樊安樊林两兄弟的故事,还能认识两个可爱的小陶俑,真好。   她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笔记本,郑重的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两个小陶俑的销售记录,并在后面写道:   两千年前,樊林没能等来哥哥,两千年后,小陶俑兄弟团聚,“品古斋”有幸见证他们的故事,希望他们能永远在一起。   这时,画柔声说道:“经过这些天,你成长了很多。”   靳木桐突然被夸,有些开心,也有些不好意思:“是吗,我自己都没什么感觉。”   “你对古董,似乎……有了和以前不同的情感。”   靳木桐感慨道:“是啊,以前不知道古董背后还有这么动人的故事,我好像对古董修复也逐渐有了兴趣。”   画:“如今已经拿到三百万资金,“品古斋”继续经营下去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靳木桐想了想说道:“如今的当务之急自然是先帮父母还一部分的债务,然后留一部分的钱用作“品古斋”的日常开销,然后一边继续学习古董修复,一边寻找更多的古董。”   画:“相信你一定行的,继续加油。”   ……   李洪林的三百万一到账,靳木桐便立刻去给南城的朱亚强打款,结清了之前欠的十万尾款,手头还剩两百九十万。   快过年了,靳木桐去商场给老妈挑了两件羽绒服、一套护肤品和一条围巾,给老爸买了一件毛呢外套,一双皮鞋和一个真皮钱包,在网上下单了几件适合中老年人的小家电,又去超市买了些好吃的。   由于欠钱,家里过得都很拮据,如今虽然赚的钱还不够还清债务,可毕竟可以让家里松一口气了,如今马上要过年,靳木桐买点东西回家也可以让爸妈高兴高兴。   靳木桐拎着大包小包回家,走到楼下,却看见街坊们围在楼下议论纷纷。   她家位于锦城的老城区,二环内,这里大多数住宅区都建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老街坊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   见靳木桐回家,大叔大妈们赶紧把她给围了:“木桐,你可算回来了,你家里出事了。”   靳木桐:“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吗?你爸爸之前生意失败借了高利贷的钱,如今人家找上门了,现在把你爸妈都堵在家里要钱呢。”   “木桐,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先别上去了,对方好多人呢,听说还带了铁棍来,太吓人了。”   “对对对,咱们听说情况都报警了,你再等一下警察就来了,这种事情别自己出头,交给警察吧!”   靳木桐一听就急了,爸妈就在楼上,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自己怎么等得了,她冲了上去,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六楼的家。   大门口一片狼藉,被人泼了红漆,还写上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这种只会出现在电视剧中的场景居然出现在了自家门口,她心里一紧。   门虚掩着,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家里没有她预料的那样发生过严重冲突,她走到客厅。   靳爸正在跟人交涉,听见动静回头,却看见女儿回来了。   “桐桐,你回来做什么?谁这么多事把你叫回来了?”靳卫明一直还算冷静的,看见女儿的这一刻,终于绷不住了。   “爸,咱们家什么时候欠了高利贷的钱了?之前不是只问银行贷款了吗?”靳木桐一头雾水。   靳卫明目光挪开,他已经够对不起妻儿了,哪里舍得告诉自己的宝贝女儿他因为顶不住压力,跟高利贷也借了一百万。   沙发上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子斜睨着靳木桐:“你就是这家的女儿?呵,你还不知道你家里欠钱不还吧?你自己看着办,今天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咱先礼后兵。如果不还钱,呵呵,那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靳卫明气得浑身发抖:“我当时借的钱说好是半年期限,现在才过了三个月,你们这样上门闹,让我怎么还钱?”   花衬衫:“少废话!让你还钱你就还!欠钱还有理了?”   靳木桐把父亲拉到一边:“爸,你到底借了多少高利贷?”   靳卫明见这个时候自己也瞒不过去了:“桐桐,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掺和了,先回店里去,这些天要不先住到薇薇那里去,等爸处理好了你再回来,乖哈~!”   靳木桐着急上火:“爸,你先告诉我今天要还多少?”   花衬衫翘着二郎腿:“罗里吧嗦,我来告诉你吧,你爸三个月前借了一百万,如今算上利息总共一百一十万!你们付钱,我走人。”   靳木桐暗自惊心,三个月利滚利,居然产生了十万块的利息。   “借据带了吗?”靳木桐上前。   花衬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抖了抖。   “看清楚了吗?你爸的亲笔签名,还有手印。”   靳木桐仔细看了上面的条款,的确是高利贷的借据没错。   “你们到底还不还钱?”花衬衫凶狠的问道。   “我当初借的是半年,没有!”靳卫明梗着脖子说。   靳木桐却走到花衬衫面前:“我们今天就可以还钱,连本带利都还清,不过你们破坏的墙壁得赔我!”   花衬衫脸上一喜,听了这话却又面露凶相:“你耍我是不是?”   靳木桐冷声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拿人钱财替人做事我也不好说什么,可是这借据的时限是半年,如今才三个月你们就上门催债,给我家造成了极大的困扰,还破坏了我家门前的墙壁,这怎么说?”   花衬衫:“你想怎么样?”   “扣一万块钱下来,我们重新粉刷墙壁的费用,剩下的一百零九万,我现在就可以付清。” 第13章   靳家父母都惊呆了,自己女儿在说什么,他们怎么一个字都没听懂。   “品古斋”不是没有卖给二弟么,桐桐哪里来的钱?   可是此时当着这些流氓的面,他们也不好细问,只得手心里捏着一把汗。   一个手下小声在花衬衫耳边嘀咕,似乎也在商量这事情的可行度。   花衬衫听了之后,靠着沙发,吊儿郎当的问道:“我不答应,又如何?”   “这件事已经惊动了警方,如果不愿意私了,那我们就去警局说说理去。”   花衬衫微微挑眉,走到一旁点了支烟,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他狠狠把烟头扔在地上:“呸,真他妈的晦气,老子今天算是倒霉了!”   他冲着靳木桐嚷嚷:“行了行了,赔就赔,一百零九万,一分钱都不能少,你现在就打钱!”   靳木桐点头:“我这就去银行办,不过你得跟着我,打款后借据立刻还我。”   花衬衫骂骂咧咧的答应了,一行人见状就要撤,靳卫明赶紧拦住了靳木桐:“桐桐,你这钱哪来的?”   靳木桐低声说道:“店里做了单生意赚的,爸,你放心吧,钱的事情有我呢。”   说完便去还了钱,拿回了借据,再回到家里,又到警局解释了事情经过。   一番折腾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了。   妈妈做的饭热了又热,还是等她回家以后一家人才坐在一起吃饭。   “爸,这么大的事情,你不该瞒着我的。”靳木桐说道。   靳卫明:“桐桐,你那一百多万,来路真的没问题吗?“品古斋”生意不好做,你这才刚接手一段时间,怎么能赚这么多钱呢?”   靳木桐简明扼要的把小陶俑的事情讲了一遍,靳卫明也把家里的欠款情况跟靳木桐说明了。   家里之前欠了银行五百万,由于还款压力,靳卫明又跟高利贷借了一百万,今天把高利贷的钱还了以后,银行连本带利还差三百万。   靳木桐听了以后,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卡。   “爸,这卡里还有一百六十万,密码是我生日,都是卖小陶俑剩下的钱,你先还一部分,虽然欠银行的钱还差三百万,可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钱能还上,“品古斋”也一定会保住的。”   “桐桐……”   靳卫明很想拒绝的,毕竟这是女儿好不容易赚来的,可家里的实际情况不容得他拒绝。   他心里实在是不好受,女儿上大学以后就很少回家,虽然只是普通院校的财会专业,可木桐很能干,拿到了注册会计师证,将来找个工作,找个稳妥的人过一生他也就知足了,可是……一切都在他欠下巨额债务以后变了。   木桐放弃了当会计师,想要接手父亲传下来的“品古斋”,如今还扛起了还款的重任,这让他这个当爸的无地自容。   他暗自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振作起来,为了这个家,为了女儿的心愿,他也一定要努力把剩下的钱还上。   “爸,不用说什么了,我们都是一家人。”靳木桐端起了茶,敬了父亲一杯。   靳卫明背过头,不让女儿和妻子看见自己红了的眼。   ……   过年期间海西路,虽然很多店铺都没有开门,却比平时还要热闹。这条街自古便有办庙会的习俗,靳木桐也出门闲逛。   由于还清了高利贷欠款,她给家里的钱也暂时缓解了家里每月的还款压力,这些天靳木桐一家总算是过了个安稳的年。   假期还剩两天,靳木桐的心情倒也不错,平时每天都来海西路,今天来逛庙会,倒是有不一样的感觉。   街头到处都是卖各式小吃的,偶尔还能看见消失多年的街头杂耍,当然也少不了各种摆地摊的小商贩,过年期间的海西路完全开放,只需要向管理处缴纳一定的管理费,普通人也可以来体验一下摆地摊的感觉。   所以过年期间能看见平时没有的地摊。   靳木桐饶有兴趣的逛着,地摊上也有各式古董,当然到代的开门货不多,只能看个热闹。   海西路上还有一件新鲜事,那便是一家几十年历史的老茶馆海西茶楼重新开业。   这家茶楼始建于清朝咸丰年间,原先是个戏院,民国时期改成了茶馆,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经营不下去,变成国营餐厅,后来又承包给了个人。如今能重新恢复当初茶馆的模样,这让不少锦城人都感到高兴。   靳木桐见这茶馆生意很好,自己也走累了,便走进茶馆准备喝喝茶,歇一会。   一楼大堂已经坐满,靳木桐便走到了二楼。   坐下以后,靳木桐发现这间茶楼虽然中间有几十年被改成了餐厅,却并没有拆除最初戏院的主体结构,如今茶楼重新营业,一楼的戏台还依旧存在。很有一种古色古香的感觉。   靳木桐点了一壶花茶,一盘瓜子,随手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坐在窗前一边喝着茶,一边享受着闲暇时光。   “啪!”一声脆响,隔壁桌不小心将茶杯掉在了地上,摔碎了。   “哦豁,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茶杯盖都给摔碎了,这下好了,可要赔钱了。”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叫道。   “哎,我这不是没看清么,今天人太多,这么嘈杂难免的,待会伙计来,我砍砍价,看能不能少赔一点。”旁边坐着的便是不小心打碎茶杯的男子,看样子大概是那女人的老公。   “大过年的,真是晦气!”那女人抱怨道。   “什么晦气啊,碎碎平安碎碎平安。”男子低声念叨。   不一会,伙计过来,打碎了店里的茶具,按照规定是要照价赔偿的,这套茶具得赔一百块钱。   “不是,你这茶具也忒贵了吧,这不是讹我们钱吗!再说了我们只打碎了茶杯盖,又没有打碎茶杯,哪有一个茶杯盖就值一百块的!”时髦女人尖声叫道。   男子按住她,也说道:“伙计,你看我们也不是故意的,你今天人那么多,很容易打碎茶杯,你看能不能便宜点。”   “那可不行,你看看,我们这些茶具都有价目表的,得照价赔偿,你们也别为难我呀。”   这一男一女依旧各种推诿,想要赖账。   伙计见对方不给钱,转身就去叫来老板。   方教授的徒弟汪阳刚好就坐在隔壁桌,见这情况也是嗤笑了一声,心里也想,这家店可真黑,这么个茶杯盖就得收别人一百块,大过年的,也不稍微给人留点余地。   此时,靳木桐的头都没抬一下,原本这事跟靳木桐没啥关系,她自顾自的看书,一道声音却传入耳中。   “哎哟哟,哎哟哟哟,哎哟喂!”   她抬眼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了那摔碎的茶杯身上,只见一个小小的老头从碎瓷片中挣扎着爬起来,身上穿着清朝样式的蓝色长袍,头上原本有顶帽子的,从桌上摔下来,帽子骨碌碌滚了很远,它一边揉着屁股,一边一瘸一拐跑过去捡帽子,滑稽的样子看得靳木桐噗呲一声就笑了。   捡起帽子,小老头拿着帽子反复看,似乎刚才摔的那一下,对帽子的损伤非常严重,它自然是心疼不已,脸上的褶子都皱在了一起,看了半天,这才郑重其事的带上了帽子,拍了拍身上的土,又回到了茶杯的旁边。   这……   靳木桐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还……是个古董啊。   今天逛了大半天的地摊都没什么收获,没想到在这个茶馆给普通客人用的茶杯还能遇上个古董,也是件稀罕事。   靳木桐顿时有了兴趣。   这时,茶馆的老板走了过来:“请问是你们二位打碎了杯子吗?”   那女人一听这话就炸了:“你就是这里的老板是吧,你们这杯子盖定价也太贵了,我这就给工商局打电话,举报你们这家黑店。”   茶馆老板脸色一黑:“我们这里的杯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得来的,不信你看,这里的茶杯都是我们精心收集的,每一个都是孤品,一个茶杯配一个茶杯盖,你打碎了茶杯盖,这茶杯我们也不能用了,自然是按照一套的价格来赔的。”   女人哪里肯听,坚持要打电话叫人来评评理。   “什么精心收集,不就是个破杯子么,这种杯子淘宝一百块能买一堆了!你就是故意讹钱!”女人高声争辩道。   茶馆老板又急又气:“你看看,这茶杯个个古色古香,都是为了还原这个戏院刚开业的样子,哪里是什么便宜货,你不懂不要乱说。”   眼看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看热闹一般的指指点点,女人脸上也不好看了,从包里抽出一张五十的和一张二十的:“就这么多了!”   茶馆老板气得翻白眼,也不想刚开业就闹得太大,接过钱警告了一句:“下不为例,以后注意点!”   一场闹剧结束,大家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伙计正要前来打扫地上的碎片,靳木桐走了过去:“等一下,你们这个杯子是要丢掉的吗?”   “不然呢?这都碎了,放在这里伤到人该怎么办?”   “我对这个挺感兴趣的,能不能送给我?”   伙计愣了一下:“你要这个干什么?”   “是有点用途。”靳木桐微笑道。   “那行吧,那你来收拾,小心别划到手了。”伙计把手中的扫帚放在一边,去忙别的事情了。   靳木桐找了个布口袋,小心翼翼的把地上的碎片都捡到口袋里,直到捡起最后一块碎瓷片,靳木桐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边那边墙角下面还有一块小的,我的帽檐别丢了。”小老头着急的指着墙角说道。   “哦……”她走过去,果然发现了一块被她漏掉的小瓷片。   “没了吧?”靳木桐问道。   “没了没了。”小老头说完,才意识到哪里不对,茫然的望着天。   它……出现幻听了吗? 第14章   靳木桐的行为自然是落入了那一对夫妻眼中。   “这人怎么这样?什么垃圾都捡?”女人撇了撇嘴,一副鄙夷的样子。   她老公见此忍不住道:“害,习惯就好了,这条街是海西路,平时可有不少摆摊卖古董的,外面不是有传言,在海西路随便捡个垃圾都是古董吗?这女孩明显就是小萌新,还在做捡个漏就发大财的梦呢。”   女人嗤笑一声:“真要那么多好东西,还不早就被人捡走了,哪还轮得到她,也不动脑子想想。”   男人没有接话,只是看那表情,很明显也是赞同女人的话的。   汪阳一直也就坐在附近喝茶,这里发生的事情也都落入了他的眼中。   原本他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只是有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就是那个捡垃圾的女孩。   他虽然不知道她叫什么,但对她的记忆可不谓不深。   就是因为这个菜鸟,他被方教授狠狠的批评了一顿,说他浮躁,他就想不明白了,他哪里浮躁了?   这个女的一看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这不,随便一个破烂玩意都当成宝贝一样捡,他刚学这东西的时候都不会像她这样,简直白痴。   眼看今天有个空余时间出来喝杯茶,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她,好心情都没了。   汪阳起身,付了钱离开。   今天他出来,除了散心,还有就是找到师父给他推荐的实习的地方。   是一个叫做“品古斋”的古董店,这名字他还真是第一次听到,不过既然是师父推荐的,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师父一直说他浮躁,虽然颇有天赋,这样下去也难成大器,他心里一直不服,所以对这一次实习,他是抱着雄心壮志去的,一直在师父身边,师父看不到他长处,等他实习结果出来了,得好好给师父看看。   这么想着,汪阳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品古斋”。   到地方之后,他抬头看了一眼牌匾,是新的。   每一个真正厉害的古董店,哪一个不是百年老店,从牌匾就能看出大气厚重,这个牌匾……   “小气。”汪阳低声吐槽了一句,走了进去,他的心里对这个实习的地方已经有点不满意了。   走进店里,他大概的大量了一眼,同样都是新的。   汪阳:“……”   “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还有一个叫‘品古斋’的古董店?”汪阳一时没看到店里有人,皱眉高声问道。   靳木桐从柜台后面站了起来,她刚刚在那里收拾东西。   “啊?也叫‘品古斋’?那应该是没有了,整个海西路就只有我们这一家。”靳木桐回答道,只是对上汪阳的目光,愣了一下。   他,不是方教授的徒弟吗?怎么来这里了?   汪阳看到靳木桐的瞬间,脸色整个都黑了下去。   这个白痴,竟然也是在这个店里工作?如果等会儿他们店里的老板不给他开一个好看的实习工资,他绝对不要留在这里跟这个白痴一起工作。   “你们老板是谁?”汪阳扬起下巴,高傲的问道。   靳木桐看再一次见他,他还是之前那般轻狂的样子,和方教授真的是完全不一样啊,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微微一笑:“我就是老板,请问有什么事吗?”   汪阳的脸色瞬间铁青,气呼呼的瞪了一眼靳木桐,扭头就走。   靳木桐看着汪阳离开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   所以……他来是干什么的?   汪阳气冲冲的,一路回到了学校,一路上,有学校里的各种学长学弟们给他打招呼,他此时没有心情,一个都没理。   作为方容琨教授的小徒弟,他在学校里一直是这等地位。   走着走着,正巧遇到了刚上完课从教室走出来的教授。   方容琨教授看到他气冲冲的样子,忍不住笑着叫道:“汪阳,你不是去实习了吗?怎么还在学校?”   汪阳看到老师,顿时心中的不爽更甚,抱怨道:“老师,都什么时候了,师哥师姐们都实习那么久了,您还拿我打趣。”   “哦?所以你怎么没去实习?”   “还不是因为您介绍的地方。”汪阳闷闷不乐道。   “我介绍的地方怎么了?”   “老师您不知道吗?品古斋的老板是之前在店里买工具的那个菜鸟!”   “嗯,我知道。”方容琨点了点头,顺便纠正道:“不过他她虽然是新人,却不是菜鸟。”   “也没什么区别。”汪阳嘟囔道。   “所以你不去,是因为你看不上她。”方容琨再没有那么了解自己这个小徒弟的性格了。   汪阳没有再说话,默认了。   “汪阳,你知道为什么我给你师兄们介绍的都是些文物局,博物馆之类的地方,给你介绍的就是古董店吗?”方容琨正色道。   “不知道。”汪阳老老实实的回答,他也正想不通呢。   “就是因为你这个眼高手低的性格,等你什么时候真正放下了心中的骄傲,你才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古董修复师,而去古董店,是目前最适合你的地方,能磨练你的性格。”方容琨严厉道。   汪阳低头沉默,他知道师父说的都是对的,但让他在那个女的手下工作,他不去。   “去古董店可以,反正我不去她们店,师父你不知道,之前她在店里买工具连工具的用途都不知道不说,今天我在街上喝茶,你猜我看到什么?”汪阳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茶杯,还是被人打碎了的,她当成宝贝一样,小心翼翼的把碎片都捡回去,真当什么都是宝贝了!跟着这样的老板事情我都嫌丢人。”   方容琨看汪阳态度坚决,只是叹了口气,也不再劝:“那你就找一个中意的店铺实习吧。”   汪阳看师父有些失望的样子,张了张嘴想解释,但想到师父劝他肯定还是去那个店,干脆也不说话,只等他找到合适的实习地点,做出成绩给师父看看。   想到这里,汪阳卯着一股劲,也不休息了,到处寻找他中意的古董店。   过年期间,海西路的古董店放假关张了大半,不过,“聚宝堂”却一直开着,这是靳军豪的经营理念,生意人总要一分钱都不放过。   汪阳看了这么一大圈下来,发现这条街上的古董店是真的没落了,里面的东西要么就那么几件能看的,要么完全没有任何能看的。   到最后也只有“聚宝堂”能看得上眼了,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师父之前在这家店,还买过不少东西。   那,就这家吧。   汪阳走了进去,他的心中其实还有一个想法,这家店离“品古斋”那么近,直接是邻居,在这里实习,他也能看看“品古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竟然让师父那么看重。   汪阳走进去的时候,靳军豪正在跟伙计交代事情,见他进来倒也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干他们这行的,还有一个重要的能力就是得记人,否则万一来了个有身份的人,而他又不知道人家是谁,那就尴尬了。   所以,汪阳进来的瞬间,他就认出来了,表面默不作声,心中却是各种思绪:“这不是方教授的徒弟吗,来他店里做什么的?”   “靳老板,我是汪阳,我是锦城大学考古专业的应届毕业生,我希望能来你们店实习。”汪阳进来之后,也不做作,直截了当的说道。   靳军豪一听,顿时心中一喜。   他前段时间就跟方老提过,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他的学生来店里实习,没想到这下真的来了。   看来方老还是很信任他的,靳军豪心花怒放,连忙笑着把汪阳迎了过来:“哎呀,看你这孩子,叫什么靳老板,这么生分,我跟你师父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啊?叫我靳叔就好。”   汪阳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他对这种强行和师父攀关系的人不怎么喜欢,顿时拒绝道:“我还是叫您靳老板吧,我是来实习的,叫靳叔算什么。”   “哈哈,也行,你师父呢?他没有跟你一起来吗?”靳军豪朝门外看了看,汪阳身后并没有人。   “这几天过年,师父不得空。”   “哦,这样啊。”靳军豪点了点头,有些遗憾,但还是继续道:“你想来这里实习是吧?好好好,你就留下来吧,你先跟小邓进去熟悉一下环境,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   邓来庆是“聚宝堂”店里的伙计,平时什么杂活都是他来做的,如今多了一个实习生,能修复古董的同时好歹能帮他分担一点工作,所以对这个新来的锦城大学考古专业的实习生也挺热情。   而汪阳和邓来庆聊得时候,邓来庆也正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一个古董。   “你这样拿会很容易摔坏的,你得用左手托着底。”   “哦哦,这样啊。”邓来庆虽然在古董店干了挺久,但对这些细节的东西还的确没留意到,顿时了然,按照汪阳说的方式重新来。   靳军豪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心中更是一喜。   他店里一直就缺这么一个有水平的伙计,不然之前也不会一次次向方教授提出让他徒弟来店里实习这种事情了。   现在终于来了一个人,他可得好好盘算盘算,适当的时候多给点好处也不是不可以,要不……就给他两倍的工资,反正不管怎么着,一定得把他给留下来。   靳军豪看着汪阳,脑海中忍不住出现“品古斋”的画面,脸色微微阴沉了下来。   原本都快要到手了,没想到被那个侄女又续了一口气。   呵,也无所谓了,苟延残喘而已,现在方老的徒弟汪阳都来他店里实习了,市场就那么大,有方老牵线,他还真没把那个小丫头放在眼里。   就这样,汪阳在“聚宝堂”实习的事情也就算定了下来。   汪阳这一整天也就在店里工作着,由于他“地位”的特殊性,更多时候他只是做一个指导,工作也蛮悠闲的。   第二天,刚刚九点多钟,海西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他们店的方向走来。   汪阳看到这个身影,更是连忙走了出去,挥着手高声道:“老师!” 第15章   这天,方容琨把手头的事情做完以后,想起徒弟汪阳的话,那个女孩又捡了什么好东西了?   他心底升起了几分兴趣,想要去“品古斋”看看靳木桐到底捡到什么宝贝了。   他来到海西路,刚经过“聚宝堂”,便被徒弟汪阳看见了。   汪阳赶紧迎了出来:“师父,你怎么来了?你是来看我的吗?”   方容琨是有些诧异的,他让徒弟自己找地方实习,没想到找的是“聚宝堂”,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我来‘品古斋’看看。”方容琨答道,也不和徒弟多说,径直走了进去。   汪阳愣了一下,脸色不太好了,他看了看隔壁,咬咬牙也跟了进去。   而这会儿,靳木桐还正认认真真的研究着从锦城茶楼带回茶杯。   她拿到这个杯子之后,并没有急着修复杯盖,而是仔细的研究它杯身的图案和杯底的款识。   这个茶杯杯身通体用青花釉绘制缠枝纹托着密密麻麻几十个“寿”字,每个寿字的字体还不同,接近杯底的地方绘有如意云纹,倒也别致。   让她觉得有些意外的是杯底的款识。   过去她刚入古玩行的时候,还对古董一知半解的时候,便重点研究过历朝历代的官窑款识。   通常,官窑的款识大多都是纪年款,万历年间的写着“大明万历年制”,雍正年间的写着“大清雍正年制”。   这个茶杯杯底款识也有六个字,可上面的字体她不认识,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靳木桐研究了半天也看不明白,直接抬头问站在茶杯旁的小老头:“嘿,你能告诉我这杯底写的字是啥么?”   小老头原本也是一脸狐疑的研究靳木桐,听她突然叫他,差点没吓得跳起来:“你、你你,你是怎么看得到我的?”   靳木桐挑了挑眉:“不告诉你。”   小老头:“……”   但它的脸上明显多了几分开心,轻咳了两声,缓缓说道:“你说的那个啊,那叫款识,说实话,我也不识字,不过我知道那是个人名。”   靳木桐望天:“好吧……”   人名款识,这东西怕是不值钱吧。   根据书上写的,这种茶杯像是清晚期烧造的青花瓷盖碗茶杯,道光、咸丰年间,由于财力有限,青花瓷的烧造工艺不如康雍乾三朝,纹饰线条纤细,胎体厚重,修胎比较粗糙,釉料发挥,看上去倒是有种淡雅的美感。   研究完款识和大致年代,靳木桐便开始分拣带回来的茶杯盖碎片。   这种茶杯和她之前修复的都不一样,靳木桐认真的看着,稍微有些头疼,正要问问古画有没有什么建议,突然面前一道阴影落下,她抬头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赶紧停下手上的活:“方教授,你来了,欢迎欢迎。”   方容琨和蔼对靳木桐一笑:“我听我徒弟说在茶楼见过你,你又搜罗到什么宝贝了?”   靳木桐没想到自己随手捡了个杯子这么快就被方教授知道了,便指了指面前的茶杯说道:“就是它了。”   方容琨走到这堆碎瓷片的面前,弯腰仔细看碎片,又扶了扶眼镜,拿起了杯身,当看到底部款识的时候也看了挺长的时间。   这个时候,汪阳也紧随其后跟了进来。   他没想到,他说是垃圾的东西,师父竟然这么认真的研究,心中莫名的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忍不住道:“师父,我实在看不出来这茶杯有什么好的。”   有师父在,汪阳也没说的太过分,在他看来,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茶杯,只有古玩界的菜鸟新人才会将这种东西当成个宝贝,他却没看见自己师父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一下。   靳木桐知道方教授的水平很高,她自己虽知道这是个古董,却也不清楚这东西的具体来历,虚心问道:“方教授,我当时也只是看这茶杯挺喜欢的,摔碎了就被丢掉也挺可惜的,便想着拿回来练练手,要不你给掌掌眼吧?”   汪阳撇撇嘴,心想我师父何等人物,凭啥要给你鉴定呢……   “这东西实际价值的确不高。”方容琨缓缓开口。   这句就让汪阳乐了,果然如他所想,这就是个垃圾。   他开心不过三秒,又听见师父讲:“但是这东西却是很有来历。”   一句话,就让汪阳皱了眉。   “嗯?有什么来历?”靳木桐却是突然好奇的问道。   “这青花釉盖碗茶杯釉层较薄,釉面比较白,缺乏那种轻盈剔透的感觉,这在瓷器行当被称为波浪釉,加上胎质较细,我认为是清咸丰年间的民窑瓷器。”   靳木桐一听果然跟自己判断的差不多,心中一喜,赶紧问道:“方教授,可这款识上写的是什么呢?”   方容琨笑道:“我说它价值不高,原因就是这是清代晚期的民窑瓷器,市场价也就在五万到十万左右,不过这件东西却很有来历,原因就是这款识。”   “方教授,愿闻其详。”   方容琨满意的点点头:“这上面写了六个字:赠好友袁荣寿。”   原来写的是这六个字,靳木桐追问道:“方教授你说这瓷杯大有来历,莫非你知道这个袁荣寿是谁么?”   方容琨笑道:“我身边的朋友很多,有不少退休老干部很喜欢听京剧的,所以也被拉着科普了许多,恰好就知道这个袁荣寿是谁,他虽不出名,可他的徒弟杨子柏却是大名鼎鼎的一代宗师,也是杨氏唱腔的创始人呐。”   方容琨看靳木桐一副迷茫的样子,不由莞尔,果然现在去了解这些事的年轻人不多了。   他接着说道:“所以说,这个茶杯若是普通人购藏,由于它是晚清民窑而可能导致价值不高,如果,它能够落在戏迷藏家手里,那也算是很有纪念意义的藏品了。”   “原来是这样。”靳木桐喃喃道。   这个杯子不会太值钱她已经有判断了,方教授所说的五万到十万也正是她的心理预期,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其他的价值,不得不说,这些消息远远超出了她的期待。   靳木桐的心中一喜。   而靳木桐对这些名字没有反应,在茶杯里躺着翘着二郎腿的小老头却逐渐瞪大了眼睛。   这个人怎么对它的来历知道的这么清楚的!而且连人名都说的一点不差。   小老头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张得太大,下巴脱臼了,他连忙朝几人看了看,嗯,没人发现。   于是他便抬手托着下巴,往上一抬,咔的一声,合上了。   小老头放下手,重新躺了回去,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淡定样子。   靳木桐和方容琨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汪阳的耳中,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轻蔑,等着看好戏,渐渐地已经变得呆滞了。   怎么可能!她真的从一个店里,不要钱捡了个宝贝回来?!!   师父做出的鉴定,他向来是没有任何怀疑的,但正因为如此,他就越是不敢置信。   他一个高材生都没有看出来的东西,她竟然远远地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个古董?   他的反应自然也是落在了方容琨的眼中,方容琨顿时淡淡的说道:“你有什么补充的吗?”   汪阳听出了师父语气中的严厉,顿时低下了头,老老实实道:“没有。”   只是,他眼底的不甘心怎么都看的出来。   见此,方容琨也只得在心中叹了口气,也不再理会他,认真的看向靳木桐问道:“这茶杯盖你会修复吗?”   他已经见过靳木桐修复的小陶俑,知道她有一定的水平,可也看得出她是初学,会修陶器未必会修瓷器,而且,这次的瓷杯盖要比小陶俑碎很多,难度也大不少。   靳木桐想了想:“这个瓷杯盖我修复起来的确有一定的难度,我目前的确不会。”   汪阳原本因为这盖碗瓷杯的价值还有些不高兴,此时听见靳木桐说自己不会修复,心里顿时平衡了,上次茶馆捡漏不过是运气罢了,可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靠运气的,这古董修复可不是一日之功,她一个初学者不会修复这杯盖很正常。   方容琨听了以后,说道:“你不会的话,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可以教你如何修复这个杯盖。”   汪阳瞳眸紧缩,脱口而出:“师父!你真以为这是谁都能学的会的吗?她才刚接触古董修复,连工具都不认识,怎么可能你一讲就能学得会啊!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方容琨听了忍不住笑了:“我也教过你类似的茶盏的修复方法,而且你也有一定的修复经验了,要不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汪阳瞪大眼:“打赌?赌什么?”   他心想,难不成师父以为他还不如这靳木桐不成?   靳木桐也有些好奇,不知道方教授要让她跟汪阳打什么赌。   方容琨看向两人:“接下来我将教你们同样的修复技艺,给你们都讲一遍,也示范一遍,我拿同样的一件瓷器给汪阳修复,一周以后出结果,谁的完成度更高,谁就赢了这赌注。”   汪阳压根没想过自己会有输的可能,赢过这个小菜鸟?那有什么好玩的?那不是实力碾压么?除非师父有什么好处。   “师父,我赢了又能如何?”   方容琨想了想:“你赢了的话,我便送你一件礼物,不过你输了的话……”他拉长尾音,似乎在郑重考虑。   汪阳微微挑眉:“我怎么可能输。”   方容琨忍不住一笑:“我是说万一,万一你输了的话,就来靳木桐的店里给她实习三个月,并且不能拿工资,你愿意吗?”   这激将法让汪阳心中很是暴躁,听师父的话,怕真觉得他有可能会输,这简直是对他能力的侮辱,汪阳咬咬牙:“我倒是无所谓,而且师父你想送我东西也不用这么拐外抹角的吧。”   靳木桐耸耸肩:“方教授肯亲自教我,我求之不得呢,我接受这个挑战,不过要稍微修改一下规则。一周后如果我输了,不用让方教授出手,我便送你一件礼物,绝对不是敷衍的那种。”   汪阳忍不住笑了:“那你注定要破财了。”   方容琨听此,忍不住哈哈大笑:“好,既然你们都答应了,那我今天先进行示范教学,汪阳,你去把你那用来练习的瓷片拿来吧。” 第16章   汪阳依照师父的话拿来了平时日常练习用的瓷片, 有碎片也有完整的,满满的一箱子全是, 方教授从中挑选了差不多的青花瓷釉,就在“品古斋”内现场教学。   拼接的环节,汪阳练的比较多,而靳木桐之前已经成功修复过两个陶俑,这个环节应该难不倒她,方教授便着重讲了如何用颜料和画笔仿造晚晴时期的烧造工艺进行接缝修补和做旧。   “清朝晚期由于国力羸弱,工匠的水平和审美也随之下降, 这个时期用的最多的绘画方式为平涂, 而非前面几朝的点绘, 可是我们在修复的时候不能直接平涂,要用这样的手法进行分层次的修复, 这样完全干了以后才像。”   方教授讲解的非常细,而且每一个步骤都操作的非常清楚,靳木桐受益颇多。   大师就是大师, 一上手就看出不同, 她之前虽然已经修复过古董, 可手法方面还是稚嫩了许多,靳木桐仔细看着方教授的动作,一边用心的记着。   “看明白了吗?”方教授耐心问道。   靳木桐点头:“明白了,不过还得好好练练才行。”   汪阳冷哼了一声:“可不得好好练练么, 这可不是一天能练出来的。”   “行了, 汪阳, 你的话就修这个茶盏吧。”方教授说完,从箱子里挑了个完整的茶盏,随手摔碎了,让汪阳拿去修复。   示范结束以后,方教授便离开了,汪阳也一刻也不想呆在这“品古斋”里,也回隔壁了,小老头已经忍了好久了,见没人了,赶紧问道:“你学会了吗?你真的能将我帽子修好吗?完全跟以前一样的那种?”   靳木桐:“嗯,估计问题不大。”她抬头看了小老头一眼,发现它揣着手,身体微微前倾,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又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之前修好过好几件陶瓷,会尽力帮你修好帽子的。”   小老头听了这话,一开心,捏着嗓子用了戏腔,抱拳鞠了下去:“老生我谢~~过~~了~~”   听着这突然出现的戏腔,靳木桐愣了一下,又见小老头那一本正经的态势,忍不住抿嘴笑了出来。   “放心,我先拿普通瓷片练练手,再来修复你,以做到万无一失。”靳木桐说道。   她从货架上挑了个和这个茶杯差不多大的现代工艺品,也不心疼,朝地上摔了下去。   之后的两天,她就全心全意的修复这个瓷杯。   修复的过程很枯燥,靳木桐没有烦躁,而在一旁的小老头已经从一开始的好奇,有点坐不住了。   他绕着茶杯,左转两圈,右转两圈,接着一挥手,颇有一副京剧演员的韵味。   他的这些行为,沉浸在修复中的靳木桐完全没有意识到,直到一阵阵咿咿呀呀的声音响起,她才抬起头。   “噫……噫噫呀~~~”小老头兀自练了会儿动作,似乎觉得有些不过瘾,直接开始吊嗓子。   “咦,好像走调了。”小老头蹙眉,满脸写着不满意。   一抬头,它便对上了靳木桐的目光。   噫,忘记还有一个人能听到了!   小老头顿时微微垂下了头,握拳放在嘴边,自言自语道:“咳咳,没了帽子,果然唱不好了。”   靳木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忍不住戳了戳他脑袋上破的厉害的帽子,“放心,很快就能帮你修好了。”   ……   瓷杯盖的拼接粘贴难度不大,靳木桐在练习过之后,在小老头的帮助下将所有的碎片初拼到位,接下来只是需要小心粘贴。   靳木桐的进度非常慢,这个环节必须相当小心,虽然方教授给他们定下的一周的期限,可靳木桐也明白慢工出细活,这个环节如果出了纰漏的话,后面的步骤是进行不下去的。   拼接粘贴之后便是打磨,有了之前修复小陶俑的经验,靳木桐在打磨环节已经熟练了不少。   最后也是最难的部分,便是上色环节。   要按照方教授所教的手法,模仿咸丰年间的青花釉的层次和感觉,她感觉自己的手都有些微微出汗。   小老头也在一旁看着,拳头紧握,一副暗中为靳木桐加油的模样。   有好几次它都想要开口说话,却又硬生生的忍住,憋得自己难受。   三天过去,靳木桐为瓷杯盖进行了最后一道做旧工序,让新修的瓷杯盖看上去也和杯身一样,拥有岁月留下的痕迹。   终于完成了!   靳木桐拿着瓷杯盖左右查看,基本上看不出什么瑕疵。   “怎么样?满意吗?”靳木桐把瓷杯盖放在了杯子上,问道。   小老头满脸的惊喜,爱不释手的捧着修复还原的帽子,脸上的褶子都乐得舒展开来,心情非常的好。   “没想到你的手艺竟然真的可以修复好。”小老头赞叹道。   同时更是双手作揖,朝着靳木桐鞠躬道:“姑娘滴恩~~情~,吾将永~~~~世~~难~忘~~~~。”   “黑夜之间~~~破~~~~曹~~阵,主公不见~~~~已~~天明。赵云既然受重任,上天入地去找寻!”   “哎嘿!自古~~英雄~有血性,岂能~~怕死与贪生~~~。”   小老头憋了几天了不敢说话,此时兴奋,直接唱了起来。   她坐在桌前,伸手托着下巴,目光柔和的欣赏着小老头的表演。   靳木桐不懂京剧,也不知道它唱的是什么,不过就外行人听来还是唱的很好的。   但她不懂,她身边可有一个“百科全书”,这些日子,她和画相处的最多,通过平日里的聊天,她对画的看法也简直是有了一个全新的判断。   这些天,无论她提到什么领域,画都能陪她聊天,为她解释,这让她不由对画多了几分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创造出来的古董,竟可以生的这么完美。   所以,她遇到了自己不懂的领域,下意识的求助了。   “画你在吗?”   “嗯。”   “你知道它唱的是什么吗?”   古画轻轻一笑,柔声道:“它唱的是《长坂坡》里的赵云的唱段,《长坂坡》唱的是三国演义的故事。”   靳木桐这才恍然:“啊……原来是三国里的赵云,不过还真是没想到,它唱的还是蛮不错的。”   画笑了笑:“是不错。”   小老头听到夸奖,忍不住道:“这出戏除了唱,念、做、打的基本功要求也非常高,这是武生重头戏,可一点都不容易呢。我是只会唱,不过我可是见过唱念做打都绝佳的人哩!”   这模样把靳木桐逗乐了,她想起方教授说的,这瓷杯底部的款识是赠给一位京剧大师的师父,而小老头也会唱京剧,便好奇问道:“你之前哼唱的那些都是那位叫袁荣寿的师父教你的?”   小老头摇头:“我陪在袁师傅身边的时间很短,在我被烧制好送给袁师傅以后便被他转赠给他的徒弟了。”   “哦?”   “其实说起来,那个小家伙还真不容易呢。”小老头眸中带着怀念,嘴角忍不住噙着一抹笑意,徐徐的讲道:   “那还是光绪年间的时候。”   庆园楼。   这是一间古朴的房间,房间的陈设非常简单,一个身材瘦长,京剧武生扮相的少年坐在凳子上,正在对着镜子卸妆。   只是他脸上的妆已经花了,两行泪在俊俏的脸上留下了印记,看上去又是可怜,又是狼狈。   “叩叩叩……”门响了。   少年短暂犹豫以后,还是开门。   “师父……”他毕恭毕敬的将一位面相较为严厉的老者迎了进来。   袁荣寿走进屋里,在床沿坐下。   少年拘谨的站着。   “坐下吧。”   少年垂首:“师父……你是不是来赶我走的,对不起,我给您老丢脸了。”这话一说完,他瞬间眼睛又红了,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落在地上。   他是一个孤儿,七岁那年被师父收留,又是师父的第七个徒弟,所以师父一直叫他小七。   师父教他唱戏,给他开蒙。直到今年,他已经十二岁了,终于等到了一次登台演出的机会。   今天上台唱的戏是他学的第一出戏《淮安府》,大家的状态都非常好,大师兄饰演的贺仁杰一亮相就博得了满堂彩。   他是第四场上,饰演的是一个跑龙套的小道士,台词也没几句,这原本也难不倒他的,可他在台上,就要张嘴的一瞬间,却什么也念不出来。   演丑角的六师兄急得拿胳膊肘戳他:“小七,到你了。”   他也急,可越急,就越唱不出来,台下的观众嘘声一片,让班主都下不来台。   他第一次上台……就闯了大祸了……   袁荣寿看着自己这个小徒儿,叹口气:“小七,我跟你父亲是过命的交情,当年你父亲重病弥留之际,将你托付给我,我别的本事没有,只能凭这门手艺混口饭吃,你跟着我这些年,也是下过一番苦功的,如今好不容易第一次登台,我都还没放弃你,怎么,你就要放弃你自己么?”   少年没脸看师父,只看着地下,好半天才嗫喏道:“师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上台就一句都唱不出来了。”   袁荣寿平时不苟言笑,对自己的七个徒弟从严要求,毕竟这个行当从小就得吃很多苦,严师方能出高徒,此时他却嗓音放柔,伸手揉了揉小七的脑袋:“小七,当年我初次登台,也唱不出来,那时候我比你现在还大一岁呢,下了台,我也哭了一鼻子,那时候我师父告诉我一个方法,很奏效。”   “什么方法?”少年呆呆的问道,他成功的被师父吸引了注意,师父那么优秀的人,也会有唱不出来的时候吗?   袁荣寿笑了笑,拿出一个盖碗茶杯,放在了徒弟小七的桌子上,说道:“我师父给了我一个杯子,让我对着杯子练,假装它就是我的观众。之后上台之前,我总要泡一杯龙井润润喉,台下的观众都是那只杯子,我便唱的出来了。”   少年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眸中却闪过一丝希望:“师父,这方法真的管用?”   袁荣寿看着他,鼓励道:“小七,你不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却是我七个徒儿中最勤奋刻苦的那个,这个茶杯刻着我的名字,是我朋友送我的贺寿礼物,现在我将它送给你,你一定能成一角儿的!”   小七捧着茶杯,闭上眼睛,他的表情明显有些挣扎,在努力克服之前上台时的恐惧,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目光落在茶杯上:“以后,你就是我的听众。”   此后的每一天,小七都对着它这个青花瓷茶杯练习,最初还不得要领,觉得茶杯只是茶杯,和台下乌泱泱的真实观众还是不同。   可逐渐,他便领悟到师父的意思,过去的他,只会唱戏,眼里没有观众,如今面前虽然只有一个茶杯,它却是他唯一的听众。   他逐渐将它当成活生生的人,有了交流的意思,唱句也逐渐注入了情感,有了韵味。   在它的见证下,这个内向沉默的少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他打从心底喜欢上了唱戏,也逐渐找到了状态,突破了自我,终于有一天能登台演出。   小老头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充满了幸福的神色,眸中也充满了自豪。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唯一一个见证了他成长全过程的人哩!   只是,很快它的眸中就带上了些许哀伤:“只是……唉,福兮祸所依啊……” 第17章   没等靳木桐追问, 小老头用着带有淡淡哀伤的语调继续述说。   时光流转,几年过去, 这个叫小七的少年已经长大了许多, 他告别师父,进入了同庆班。   没人的时候,小七总会端着它, 对着它说话。   “离开师父以后我才知道, 师父当年对我们师兄弟七人的严格是为我们好,如今我能在戏班挣得立足之地, 多亏了师父当年的教诲啊!”   “今天我又唱了《淮安府》了,你还记得吗, 我第一次在台上唱的时候, 紧张的张不开嘴,今天,我拿到赏银了,是戏班独一份的。”   逐渐的, 小七随戏班四处演出, 名气越来越大,逐渐成为戏班里挑梁的武生。   师父的一番苦心终究没有白费, 他成角儿了,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的大名:杨子柏。   “杨子柏是我父亲给我取的名字,可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小七, 只是……叫我小七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我终于成功了, 我想去更大的戏楼, 给更多人唱戏!”   光绪三十三年,二十五岁的杨子柏被选入宫,在颐和园的德和园大戏楼首演,唱的便是那出《长坂坡》。   那时的杨子柏意气风发,扮相英俊魁梧,一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气概,一亮嗓,唱腔清亮激越,全场都被镇住,纷纷叫好。   唱完,太后满口赞誉:“长板坡前活赵云,说的便是你了。”当即摘下自己手上的玉扳指赏给了杨子柏,在场臣子们都惊呆了,这可是无上的荣光啊。   之后的杨子柏风头一时无两,颇受太后赏识,每每召进宫为她唱戏,甚至被封为内侍官,官拜四品。   平日里那些趾高气昂,瞧不起伶人戏子的达官显贵也少不了对着杨子柏拍马屁。   杨子柏过了一段极其风光的日子,只是每次入宫,他都无法带它进宫,上台前,也喝不到自己亲手泡的龙井茶。   它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见面,他的笑容也越来越少,愁容越来越多。   按理说,那时的杨子柏正是得意的时期,不应该感到不开心的,它很难过,却不能随时陪在他的身边。   “你不知道,我如今的日子表面上风光,实则如履薄冰,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今天我唱错了一句,太后没有责罚,反倒赏了我一个玉扳指,按理说我该高兴的,可是苏公公跟我说,外头已经有人在传,我身为男子却频繁出入宫闱……你说太后召见,我能不去吗,而且每次我只是唱戏而已,哎!”   “我真怕……有一天,我真的唱不了戏了……”   听着这些话,它感觉自己的心都揪紧了,却什么也帮不上,只能干着急。   终于有一天,由于恩宠太过,招人嫉恨,杨子柏被人谣言中伤,朝野震荡,群起弹劾。   他虽有太后恩宠,却也在流言中被捕入狱,受尽折磨。   被关几个月后,杨子柏终于被放出来了,人虽没事,却也是被折磨的瘦脱了形。   之后虽然宫中表明,依旧希望让杨子柏进宫唱戏,却被他称病婉拒,回到了戏班,整日里躲在戏楼,无所事事。   “我放不下我的戏,可是我不想再回去了。”这次它只听到了这一句,虽然很短,却能感觉到小七的决心。   往日巴结奉承的那些人哪里就肯放过他,再度追到戏楼,每天磨着让他重出江湖,无奈忧惧之下,杨子柏终于决定在城外寺庙出家,从此跟凡尘俗世一刀两断。   它又回到了他的身边,每天伴他诵经念佛,粗茶淡饭,那个人人追捧的杨子柏不见了,他很少言语,就连对着它也不再说什么了,可久违的笑容又回到了小七的脸上,日子虽苦,他的内心却获得了平静。   又是很多年过去,皱纹一点点的爬上了小七的脸,他已到了师父当年的年纪,它虽觉得如今的小七很好,却遗憾不能再听见他唱戏了。   这天,小七端起了它,抿了口茶,似乎感受到了它的心声,说道:“你是我第一个听众,冷落你多年很是抱歉,这样,我再为你唱一次《长坂坡》吧。”   那一天,是它最难忘的一天,它看见了世间最完美的一次演出,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英俊魁梧的男子,如今两鬓都已经斑白,可是他的一举一动,抬手投足间,已入化境。   开口亮嗓的那句,它便知道,小七,是真的成角儿了!   故事到这里,小老头便没有继续往下讲。   靳木桐却忍不住问道:“小七后来怎么样了?他重新回到舞台上了吗?”   小老头摇摇头:“除了一次赈灾义演,他再也没上过台。”   靳木桐觉得有些惋惜:“一代大师就这么凋零了。”   小老头却说道:“其实小七后来过得不错,他虽远离那些荣华富贵,也远离了灾祸,在他的晚年,也收了几个徒弟,将他毕生所学所悟都传了下去,徒弟为他养老送终,也算是有了个善终。”   靳木桐:“那你为什么会在那个茶楼呢?”   小老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其实我在小七走了以后,是由他的徒弟保管,但是由于战乱和变故,便辗转流落到在乡间,后来被茶馆老板买走放在茶馆里,原本是作为藏品放在仓库的,茶馆几次易主,又被当成招待客人的茶具摆在了桌上。我这才知道,这家茶馆,就是当年小七第一次登台亮相的庆园楼,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靳木桐听得有些入迷,原来这个青花釉盖碗茶杯居然还有这么复杂的故事,还好自己当时发现了它,将它带回修复,否则这样有意思的古董和故事怕是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既然你跟茶馆有缘,你希望我送你回去吗?”靳木桐问道。   小老头摇摇头:“我虽只是个茶杯,却也懂得沧海桑田,那茶馆如今不识货,任由我被人打碎,送我回去,怕迟早也会变成垃圾丢掉。如果可以的话,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吧。”   “我希望将来能落在喜欢戏曲的人手上,这样,或许我还有能再度听见京剧的那一天。”小老头有些惆怅的说道。   自从跟小七的徒弟一家离别以后,这么多年,它再也没有听到过京剧了。   靳木桐想了想,感觉这难度也不大,回头托方教授帮忙问问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应该可以做到。   她郑重说道:“好,我尽力。”   ……   一周时间很快就到,方容琨特地将周六的时间空了出来,来到“品古斋”检验两人的作品。   汪阳见到师父便忍不住抱怨道:“师父,一周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怎么可能做得完!我们平时的练习作业不都是一个月么!”   方容琨点头:“我知道时间不够,不过是看看你们完成度,没做完也没事。”   汪阳便拿出了自己修复的那个茶盏。   这个茶盏是个仿古工艺品,上面画的图案是福禄寿。   “由于时间比较紧,我没有最终完成整体的修复,不过将瓷片都全部拼接回去,也初步打磨好了。”汪阳有些小得意,这样的速度,别说靳木桐了,就连同班同学都没几人能达到,别的不说,就拼接瓷片这一项起码都得花费一周的时间。   他一边说,一边目光扫过靳木桐的脸,想要看看她什么反应,没想到,靳木桐却脸色不变,没什么反应。   他心中不爽,觉得对方只不过表面上装的很淡定的,心里指不定慌得一批呢。   方容琨看了看汪阳修复的作品,点点头:“修的还是不错的,不过拼接的时候,用胶还是没能把控好用量,你看这些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汪阳赶紧分辨道:“师父,这里的接口,如果用胶量太少我怕不牢固,你如果觉得不太美观,我后期再小心打磨就是。”   方容琨看了他一眼,严肃道:“学手艺,就得精益求精,耐住性子让自己的技艺越来越好,这才是你该有的态度。”   他的话虽不重,可却吓得汪阳赶紧说道:“师父教训的是。”   轮到靳木桐了,她拿出了已经修复好的青花釉茶杯盖。   “这……这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个茶杯盖碎片么?你是不是替换了!”汪阳立刻叫道,因为面前的茶杯盖乍眼一看,根本看不出任何修复痕迹,他立刻怀疑道。   方容琨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就不许别人完成修复了么?”   汪阳指着这个茶杯盖:“这肯定调换了!不信你让她把茶杯拿出来!”   他就不信了,短短一周的时间,碎的那么厉害的茶杯盖竟然能被这么个菜鸟修复得如此完好!   靳木桐拿出了杯子,方容琨将茶杯盖盖了上去。   汪阳顿时傻了眼,那盖子竟然跟杯身严丝合缝。   他忍不住拿起杯子和盖子仔细看,反复研究修复的完成度,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最后他终于确认,这就是他之前在茶馆里看见靳木桐捡回来的那些碎片修复好的茶杯盖。   “我输了。”汪阳泄气的认输,眼中虽然还是有着不甘心,但看着靳木桐的表情却不像是之前那般轻蔑。   方容琨笑着扶扶眼镜:“很好,愿赌服输,还记得你之前都说了些什么么?” 第18章   汪阳额头上青筋暴起, 很是不甘心,可是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谁让他小瞧了人家, 本来以为是个青铜,没想到竟是个王者。   踢到铁板了,只能自己认栽。   他咬着牙, 十分不甘心的跟靳木桐说道:“靳小姐, 对不起,之前是我口出狂言, 我跟你道歉。我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之前说好的要给你打工三个月, 我说到做到。”   靳木桐一直憋着笑,听他这么说终于忍不住乐了:“哈哈,这倒是不用了,赌注原本也只是一个娱乐, 方教授能教我, 我就很知足了。”   “哈哈哈,细心, 耐心,而又谦虚。我能遇到你这么一个好苗子,是我的运气。”方容琨笑着说道:“至于你们要不要进行赌约, 是你们的事。”   他说完, 转身离去。   店里就剩下靳木桐和汪阳两人, 大眼瞪小眼。   “那个……你可以走了。”靳木桐向外伸了伸手。   汪阳脸色铁青,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是那种不守信的人吗?   靳木桐:“……”   她没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赢了我,你肯定从心里看不起我,但我汪阳什么话说到做到,答应和你赌,我就愿赌服输,不要你的工资,不需要你管吃住,我虽然输给你了,但我还是有能力的,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其他古董店肯定都想让我去实习,你不要小看我。”汪阳说着,大步走了出去,去隔壁拿他的工具了。   只是转身的时候,靳木桐明显看到,这个少年的眼圈都红了。   她不由失笑,果然还只是个小孩子。   她只不过是把这当成了一场游戏,不过既然他认真,这个店里多一个免费帮手,倒也不错。   汪阳回到“聚宝堂”那东西的时候,正巧碰上了靳军豪。   靳军豪看到他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小阳,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汪阳只是默默的收拾自己的东西,没有理会。   靳军豪虽然不爽,但知道汪阳的身份,也没有发火,而是耐心的开导着,直到看到汪阳拿着工具打算离开,他才意识到了不对。   “小阳,你这是要去哪里啊?”靳军豪慌忙问道。   “别的店实习。”汪阳烦躁的回答。   靳军豪心中更慌了,连忙问道:“在我店里不好吗?你打算换哪个店?”   “隔壁。”汪阳有点不耐烦了。   靳军豪的脸色一瞬间暗了下来,但很快管理好了情绪:“小阳啊,隔壁是不是给你了什么好处?她能给你的工资,靳叔肯定开的更高,你来跟靳叔说说,她给你一个月多少工资?”   “哎呀你烦不烦啊!我去哪实习跟你有毛线关系?多少工资?不要钱行了吧!”汪阳心中烦躁,吼了一声,离开了“聚宝堂”。   他走近“品古斋”,把东西一放,看到靳木桐诧异的样子,更加不爽。   “今天开始,我在你店里三个月。”汪阳生硬的说道。   “哦。”靳木桐不再管他,继续看自己的书。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让汪阳非常不爽,就好像还是他死皮赖脸的留下来一样。   他走上前,对靳木桐说道:“我不知道你明明那么厉害为什么还要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但强者为尊,你比我厉害,我服了。你就算看不上我的能力,我也认了。但我留在你的店里绝对不是废物,就算你看不上我的修复能力,我大不了打杂!这总可以了吧!”   靳木桐听出了汪阳声音里的不甘心,无奈一笑,不但是个孩子,还是一个中二病患者。她放下了手中的书,认真的看着他:“我真的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是方教授的徒弟,能力肯定没的说,而我也不是装出来的不懂,而是真的刚刚接触这一行。”   “你不觉得我是死皮赖脸留下来的?”这种涉及自尊心的事,汪阳必须得确认。   “没有,你如果真能留下来,我会很高兴的。”靳木桐答道。   汪阳的脸色缓和了一下,果然,她也不是完全看不上他的修复能力,内心那个名为自尊心的小人得到了安抚。   只是不等他松一口气,就听靳木桐说道:“不过既然你留下来,我这个店好久没彻底打扫过了,你看把置物架给擦一下吧,有些地方灰尘还是蛮多的。”   汪阳一口气憋上来差点没把他憋死:“你真把我当打杂的!”   靳木桐笑着,递给他了一块抹布。   汪阳沉默了三秒,重重的抓起抹布,朝着置物架走去。   “那个,小心点啊,破坏了什么东西你得亲自帮我修复还原了。”靳木桐提醒道。   “……”   汪阳顿住了正打算对置物架上工艺品实施“报复”行为的手,默默的轻拿轻放。   一开始打扫,靳木桐这才发现,“品古斋”自她接手以来就基本上没有进行过彻底清洁。   靳木桐店面环顾四周,由于长期没什么生意,父亲当初也懒得对“品古斋”进行打理,陈旧积灰的货架,毫无美感的摆设,别的不说,就单单从客人走进这家店就能闻到的霉味,也不会有客人想要上门光顾的。   此时,汪阳刚开始打扫便有扬尘,这样店也开不下去了,她索性将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了上去,关店进行彻底的大扫除。   汪阳虽说气鼓鼓的,可毕竟是个壮劳力,很快便将工艺品全部都搬开,货架也挪开,先将墙面和天花板打扫干净,接着便是所有桌面台面的地方通通抹一遍,最后将地上打扫的干干净净,他动作麻利,效率极高。   趁着大扫除,靳木桐把“品古斋”的仓库也清理了一下,仓库里还有不少库存商品,由于店面货架位置有限,她只清理了一半库存,都是些和外面一样的仿古工艺品。   不过,意外的是,她从仓库角落里找出了一本厚厚的老账本,这账本跟两本古书一样都遭到了虫蛀,所以翻页非常困难。   她随意的翻了一页,上面用漂亮的毛笔小篆记载着当时古董的出入库记录。   她翻到了最后一页的日期,上面是用钢笔写的,字迹遒劲有力,内容引起了她的注意。   “1979年,再次清查库存,“品古斋”损失惨重,古店老招牌遗落,无法寻回,痛心!”   “1990年,大儿子对古董完全不感兴趣,二儿子功利心太重,无奈分家。品古斋的金字招牌给了大儿子。面积更大,带院子的店面给了二儿子,愿品古斋能守得住。”   “2008年,桐桐12岁了,很机灵乖巧,柯柯虽比桐桐大两岁,对古董也有兴趣,但无奈性格受了小儿子影响,过于浮躁。尝试改变皆失败,痛心。若桐桐能继承品古斋,那此生无憾。今日本想带她来店里学习,最后放弃了,不勉强她,愿她快乐成长就好,凡事皆有定数。”   “2018年,我命不久矣,此生心愿希望看着“品古斋”重拾往日辉煌,却眼见其衰败。大儿子迷上投资,无心古董,二儿子逐渐走上歪路。只希望桐桐有一天能对古董感兴趣。分家时原想将埋在老店院子槐树下的北宋天青汝窑笔洗赠给桐桐,但念其容易招惹是非,放弃了这个念头,如果有一天桐桐能将品古斋发扬光大,将二店合二为一,便可理所当然取出汝窑。”   这……是爷爷的字迹?   一定是爷爷!靳木桐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爷爷留下的字迹,脑海中不住回忆起当初爷爷抱着她时慈祥的面容。   靳木桐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下来了,就在去年,爷爷写下这些文字后没多久就去世了,这些文字是他最后的心愿。   她把笔记本贴在胸口,脑海中仿佛能看到爷爷写下这段文字时候的无奈。也就在这一刻,靳木桐的心底涌起一阵强烈的冲动,她要好好经营“品古斋”,她要让“品古斋”恢复曾经的辉煌。   “爷爷,你放心,桐桐会努力的。”靳木桐喃喃道。   她又重新看了一遍,生怕漏掉了什么信息。   在她看到最后的时候,目光定格在汝窑两个字上。   等等,汝窑?是她印象中的那个汝窑?   她的心跳瞬间漏掉了一拍,不敢相信这个事情,赶紧回到电脑前面查关于汝窑的信息。   百度上说的很清楚,汝瓷位居宋代“汝、官、哥、钧、定”五大名窑之首,是北宋时期的代表名瓷,而且相当名贵,当时的人们曾经感慨过,“纵有家产万贯,不如汝窑一片。”在南宋时期也有人感慨汝窑难得。   日本东洋陶瓷管2009年进行的传世汝窑青瓷一览的统计,现今流传在世有记录的汝窑仅有74件。   最让她震惊的是,近年来汝窑的拍卖价格屡创新高。在2017年香港苏富比秋季拍卖会上,一件北宋汝窑天青釉洗,加上拍卖佣金总共以2.94亿元港币的天价成交,刷新了中国瓷器世界拍卖价格记录。   价值可能上亿?   靳木桐简直震惊了,爷爷竟然有这样的宝物,还埋在……后院? 第19章   靳木桐记得很清楚, 当初自家和二叔家分家的时候,将当时的“品古斋”一分为二, 左边店面更大一些, 还带了一个院子,后院还有几间房,这个带院子的就留给了二叔。   而右边的店面除了接待客人的门店之外只带了两个房间, 一个是给店员临时居住的地方, 面积很小,另一个较大的房间作为库房, 这就是她现在的店面。   埋着汝窑的院子如今在二叔手中,而记载着这个秘密的账本却放在了“品古斋”几乎废弃的库房当中。   如果当时她把“品古斋”卖给了二叔, 他接手之后必然会清理库房, 那么也就会发现这个秘密,挖出汝窑,获得一笔天价遗产。   而如果她保住了“品古斋”,并且将两家店重新合二为一, 按照爷爷的遗嘱, 这个汝窑便会归她。   这实在是太刺激了,她有一种被飞来横财砸晕的感觉。   冷静下来, 她知道哪怕她此时心痒难耐,恨不得离开就去“聚宝堂”后院把那汝窑挖出来看看,但也不能现在去挖, 如果现在去, 二叔让不让挖还另说, 就算挖出来,那也会被二叔独占,她可是一点好处都捞不到,只能按照爷爷的心愿,先把两家店合二为一,再找机会挖出汝窑。   她在库房待了很长时间,暂时平复下激动的心情,才又重新开始整理。   她先是郑重的把账本存放起来,接着便继续清点库存。   仓库的东西还是不少的,她大概收拾清点了一下,打扫的重点还是在外面的展示架上。   架子实在是太久没有打扫了,每一个上面都沾满了灰尘,不细看还不觉得,真的这么打扫起来……   反正她看得到,汪阳擦这一个架子,就换了三桶水……   此时的“聚宝堂”,靳军豪的一个朋友正在店里做客,他也是做古玩生意的,专营古玉,在附近的古玩城盘下一家店,生意做的也算有声有色,跟靳军豪经常互相介绍生意,关系很是不错。   听到隔壁乒乒乓乓的声音,罗庆祥朗声笑道:“靳兄,你这隔壁这么闹腾,你也不让小邓过去帮帮忙。”   靳军豪哈哈一笑,没有接话,只是故作深沉的抿了一口茶,眼底闪过一道冷色。   罗庆祥凑近了他说道:“当年你们家老头子还在的时候,心眼可是偏向你大哥的。百年老字号的“品古斋”愣是没留给你,留给你大哥了,如今你大哥欠了外债,你这店也该扩扩了吧?”   靳军豪看了他一眼:“说什么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是我大哥。”   罗庆祥眯起眼:“这店地段这么好,你生意又做得红火,只是我看你这店面还是小了点,连我的一半都没有,你真不打算把隔壁盘下来?”   靳军豪也不打算再瞒了:“我大哥倒是有心卖店,不过我那侄女嘛……似乎想要接手干下去。哎,年轻人,图个新鲜也是有的。”   罗庆祥听了这话顿时挤眉弄眼:“你听这动静,折腾得也是够可以的了,说不定很快就要走了,小弟我就先敬大哥一杯了,恭喜恭喜。”说着端起茶先干为敬。   靳军豪淡淡一笑,也把茶一饮而尽,他还以为靳木桐把店留下,还把汪阳也招过去是要大干一番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撑不下去要收拾走人了,不过也是,汪阳是内行人,到她店里一分析,她就知道她这生意做不下去。   他这个二叔那么好声相劝都不顶用,最后还不得走人?不见棺材不掉泪。   罗庆祥走后他才忍不住叫住了自己的伙计:“小邓,你去隔壁帮帮小桐吧。”   邓来庆顿住脚:“帮她做什么。”   靳军豪挑眉:“看看她收拾的怎么样,需不需要叫车啥的。”   邓来庆在“聚宝堂”当学徒有两年了,他手上还有不少活,不过既然老板这么说了,他自然照做。   只不过没过多久他就从那边回来了。   “老板,“品古斋”不需要帮忙,我去的时候汪阳在帮靳木桐打扫卫生,她把店重新收拾了一下,东西也摆的比以前规整了不少。”   靳军豪愣住:“你说什么?她把店重新整理了一下?”   “可不,虽然只收拾了一部分,看上去比以前亮堂了,这样估计生意会好做点吧。”   邓来庆见老板没别的吩咐,便去忙别的事情了,靳军豪则站在原地,过了好半天,双眸逐渐沉了下来。   同时,心中也升起一抹疑惑。   汪阳在他店里好吃好喝供着都不待,靳木桐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可以让汪阳免费去她店里做这种体力活?   大哥,你还真养了个好闺女啊。   ……   这次大扫除让靳木桐收获颇丰,最大的收获自然是得知了埋藏在院子里的北宋汝窑笔洗的秘密。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连父母都不告诉。   毕竟,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再说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还清家里的债务,等事情尘埃落定再说也不迟。   当然除了大扫除,靳木桐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首先紧要的便是为小老头找一个合适的买主,一方面可以圆它的梦想,另一方面,毕竟自己现在缺钱,这个盖碗瓷杯虽然价值远远比不上之前两个小陶俑,可毕竟也是正儿八经的古董,卖个几万块钱问题还是不大。   靳木桐用手机为瓷杯拍了几张各个角度的图片,重点将底部的款识拍了下来,打开电脑,登陆“种花古玩网”,在自由交易区发布了一个交易帖,目前这个平台,是她唯一一个能交流古董的地方。   【有戏曲兴趣的人看过来,诚心出售清咸丰年间青花瓷釉盖碗茶杯。】   定价按照方教授的建议写了十万,在正文内容中表明自己坐标锦城,只支持同城交易,并且明确标注这只茶杯的茶杯盖曾经修复过。   没想到交易帖刚发出,就有不少人围观。   【量子美学】:哟,这杯子看着不错,我看真。   【玉如月】:这款识没见过啊……这啥玩意?   【皮皮喵】:这是民窑款识,而且还是人名款,我也不太懂,不过这修复工艺赞一个!   【谁还不是个宝宝】:这成色不怎么样,而且照片也看不出来,我也不看真,十万块……交易有风险,再提醒一遍。   【海绵球】:这玩意卖十万,楼主我估计你挂一年都没人买哈哈哈。   【东都小泰迪】:我有兴趣,我想要,@木木同你的联系方式发一个?   【海绵球】:喵喵喵?打脸现场?不会是楼主开的小号吧?开小号当托的可以自我了结了。@东都小泰迪。   【羊咩】:卧槽,那个@东都小泰迪难道是长期混迹在鉴赏区和悬赏问答区的那个大神吗?   【谁还不是个宝宝】:围观.jpg围观.jpg,什么情况?有大神空降?   【羊咩】:你们都不知道他吗?他从咱论坛建起没多久就开始在问答区为各路藏友回答帖子,似乎还跟不少网友在拍卖场奔现过,是个很有实力的大神!他看中的东西,没有一样是简单的!   【海绵球】:大神你好!大神我眼瘸!我打脸!我的错!我自我了结!我求带!!!   靳木桐见有人想要,便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和店铺地址都私信发了过去,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来店里,正在想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立刻在私信中问了一句。   【请问你对戏曲有兴趣吗?】   对方已下线……   这事过了以后,靳木桐以为只是一个好奇的,也没太放在心上,没想到对方真的很快便打来了电话,表示自己已经到海西路了,是过来看青花瓷茶杯的。   靳木桐震惊,行动这么快的吗?赶紧按照对方提供的坐标出去找,果然看见了一个穿着深灰色夹克,带着帽子和围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将他带回店里。   “我是来看茶杯的。”男子言简意赅。   靳木桐也不废话,将茶杯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男子拿起茶杯仔细查看,其中对款识查看的时间最长,许久放下茶杯。   “靳小姐,你这个茶杯十万块的价位有点超出市场价,像这样咸丰时期的民窑青花瓷,成色比较普通的,通常都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你这个虽然款识比较别致,却修复过……所以,你得让点。”   对方这话说的非常专业,分析的头头是道,让人无法辩驳。   相比卖多少钱,靳木桐更在意另一件事:“我有个冒昧的问题想要问,请问你对戏曲有兴趣吗?”   她问出来之后,小老头也是趴在杯沿上,眼巴巴的看着男子。   “戏曲?”男子一愣,似乎完全没有想到靳木桐会这么问:“没有了解,怎么了?”   “你平时也没有听戏曲的兴趣吗?”   男子莫名其妙:“没有,我从来不听。”   靳木桐有些惋惜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了,这个茶杯不能卖给你。”   男子以为是自己刚才砍价的话让对方下不来台,斟酌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说那话也不是想让你吃亏,的确说的是实情,你若不愿意,价格还可以再商榷。”   靳木桐抱歉的说道:“真不是价格的问题,我希望为这个茶杯找个有缘人。”   男子的脸上浮现一丝失望:“那真是可惜了,我对这个东西是真心喜欢的,如果你肯转我也不再讲价,十万块也可以。而且,我实话说,十万块除了我可能不会有其他什么人能给你了,这已经是这个杯子价格的上限。”   靳木桐依旧摇头:“真的很抱歉。”   男子深吸了一口气,甩手离开,他开价已经够有诚意,依旧不卖,给他一种被戏耍的感觉。   靳木桐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脱口而出:“先生请留步。”   男子顿足,回头看向她。   靳木桐微微一笑,目光诚恳的看向男子,缓声说道:“先生既然也是搞古玩的,那您觉得,古董对您是一个什么概念?只是一个可以升值的商品吗?” 第20章   靳木桐的话, 一瞬间还真把男子问住了。   他微微蹙眉,转过身来, 脑海中却也跟着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古董对他只是一个可以升值的商品吗?如果是, 那他又何必花那么多钱来收这个茶杯呢?   “自然不是商品,选中哪一个,也因为投缘。”男人回答道, 看向靳木桐的表情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敌意。   靳木桐笑了笑, 伸手朝内做了个“请”的手势:“先坐下喝杯茶吧,我为你讲一个故事。”   一张桌子, 两杯清茶。   靳木桐缓缓的把小老头说的故事告诉了男人,男人听的出神, 面前的茶凉了也没有意识到。   直到故事讲完, 男人方才缓过神,他的目光落在了茶杯身上,半晌洒然一笑:“所以,你想要为它寻到一个懂戏, 爱戏的收藏家。”   “没错, 所以,还请先生原谅。”   “我懂, 是我和它无缘,但我看姑娘是商人又不似商人,对古董另有一番见解, 不知道我是否有幸结交姑娘这个朋友?”男人说着, 递出自己的名片。   靳木桐双手礼貌接过, 微笑道:“我的荣幸。”   男人离开了,靳木桐把名片小心的放了起来,放起来之前,她看了一眼名片上的名字——仲泽北。   这天,方容琨经过海西路,想起徒弟汪阳在靳木桐店里已经工作了段时间了,反正也是顺路,便来看看。   刚进店里,便看见汪阳正在费劲的挪动一个货架。   平时一个挺注重外表的小伙子,此时穿着一身工作服,头上戴着个纸折的帽子用来遮挡灰尘,上面还缠着几根像蜘蛛网的东西,脸上都是汗水。   “哎,师父,你来了!”汪阳惊喜叫道,手一抖,货架上的瓶瓶罐罐的都跟着抖了抖,发出了相互碰撞的声音,汪阳赶紧把货架稳住,又小心的放好了每一个工艺品,这才放松下来。   一番动静以后,货架顶上掉下一些灰尘,引得他接连咳嗽。   “你在干什么?动作怎么毛毛躁躁的,要是真古董这么被你碰下来了,可是不小的损失。”方容琨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责备道。   汪阳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师父,我在打扫卫生。”   他师父终于想起来看看他了,也不看看他被人使唤成了什么样子,师父来了,得让师父好好替他说说话。   方容琨又看向靳木桐,眼中都是笑意,跟她打过招呼以后问道:“汪阳来工作的这段时间干得怎么样?”   靳木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好歹也是方教授的爱徒,来她店里就整天被支使着干些杂活,方教授问起来她自然说道:“汪阳他很厉害,最近店里也没什么客人,我们就在大扫除,这不,还有些收尾的活还没干完,这几天着实累着汪阳了,全都是些体力活。”   汪阳一听这话,想起这几天的非人待遇,想翻白眼。   刚想要趁机跟师父聊两句的,没想到师父却开口,语重心长道:“小靳啊,你可千万不要嫌弃他!我知道他脾气有点问题,但是人还是不错的。”   “嗯嗯。我知道。”靳木桐连忙应道。   汪阳听到师父的话,心中好受了些许,还好师父还是向着他的,至少还会为他说好话,只是下一秒,他就被气得差点昏过去。   只见方教授认真交代:“你使唤他可千万别客气,汪阳年轻,身体底子好,你一个女孩家的,独自撑起一家店原本就不容易,有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他做就行了。我这些年一直拿他这个性格没办法,正好在你这儿,你好好替我打磨打磨他,看什么时候能磨去这目中无人的性格。只是这个过程,就只能辛苦你一点了,真打磨好了,那就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了。”   “师父……”汪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父就这么把他卖了?   汪阳站在角落里,自闭了……   靳木桐看着两人的相处,却是感受到了那浓浓的师徒情谊,也不由带上了笑容:“是我占了大便宜了。”   两人闲聊中,在一旁的小老头却是拼命地朝着靳木桐挤眉弄眼。   靳木桐看向它,眼神示意有什么话就尽管说。   小老头再也忍不住了,着急道:“你快帮我问问他,这个人知道我的来历,说不定能找到我喜欢的主人。”   靳木桐心想也是,她这样漫无目的的找,总归不是个办法,便对着方教授主动问道:“方教授,上次你说这个瓷杯来历的时候提到你有一些戏曲界的朋友是吧?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对这个瓷杯感兴趣的呢?”   方容琨有些诧异:“怎么,你打算将这个瓷杯卖给戏曲界的?可是戏曲界搞古玩收藏的人不多呢。”   靳木桐点了点头:“我觉得这件茶杯如果从古玩收藏的角度来说,并没有太大的价值,可是,如果是戏迷,说不定会喜欢它的。”   方容琨想了想:“我这方面的朋友倒挺多,我可以帮你介绍,不过很多朋友都不在锦城……对了!有一个人你可以去见见,这海西路不是有个老店新开的茶楼么,叫做锦城茶楼,你下午过去一趟,那里有京剧表演,我一个扮老生的朋友要上台。”   “锦城茶楼……我记住了。”   方容琨笑着点头:“我这朋友叫俞松,他是杨派唱法的传人,你这个茶杯的主人袁荣寿是荣喜戏班的老板,也是杨派唱法宗师杨子柏的师父,跟这个茶杯大有渊源,他极有可能会有兴趣的。”   两人聊天的时候,小老头便探出个脑袋,瞪着眼睛听着,当听到这里的时候,它大声的“咿呀”一声,几乎没直接蹦起来。   靳木桐下意识的看了它一眼,唇角泛起笑容:“方教授,那就麻烦你帮我引荐一下,我想要跟俞先生谈谈。”   方容琨爽朗笑开了:“好!好!没问题!”   离京剧表演开场还有点时间,方容琨在附近还有事要办,便先走了。   而逐渐和置物架融为一体成为背景板的汪阳,看师父走了都不跟他告别一声,更郁闷了。   “喂,你都跟我师父说了什么?”汪阳忍不住说道:“我师父之前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说这么多信息的。”   靳木桐诧异了一下,方老对别人不是这样的吗?   但她还是答道:“我说的什么你不都听到了吗?”   “那我师父为什么对你这么好?”汪阳郁闷道。   “可能是因为,他想让我帮他打磨你吧?”靳木桐猜测。   汪阳:“……”   行,他不问了,越问越气!   靳木桐则是坐在柜台后安静看书,而在临近中午的时候,交代汪阳道:“那个,下午我要去茶楼了,你先帮我看看店吧,顺便还空的话就把剩下没打扫的打扫一下。”   话音刚落,她看汪阳差点炸毛,连忙补充道:“不打扫也没事,这几天做了挺多了,休息休息也好。”   ……   下午两点,靳木桐准时到了锦城茶楼,方教授已经提前到了,汪阳则是留在“品古斋”守店,继续打扫。   茶楼伙计见到靳木桐微微一愣,这不是前几天来店里捡垃圾的女孩么?   不过方容琨可是茶楼老板的贵客,伙计毕恭毕敬将他们两人引到了二楼正对戏台的位置。   这是一个包厢,可以说,是整个茶楼看戏的最佳位置。   今天有表演,整个茶楼都坐满了人,木质楼梯不断的有人上下,店里的伙计也是不断的迎来送往,十分热闹,倒真的有几分老戏院的感觉。   “这里在民国时期都还叫庆园楼的,是远近闻名的戏园子,之前我提到的杨派唱法宗师杨子柏第一次登台亮相便是在这里了。”方教授跟靳木桐介绍道。   靳木桐已经从小老头那听说了小七的故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带着它一起听戏,而且还是在这么有纪念意义的地方。   “方教授,你怎么知道这些呢?”   方容琨哈哈一笑:“自然是待会要介绍你认识的那位老俞告诉我的,你如果要找戏痴,那非他莫属。”   方教授见到几个老朋友,被叫去了别的包厢,靳木桐便独自坐在那。   小老头不知什么时候从背包里爬了出来,跳到桌子上,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今天很热闹是吧?”靳木桐跟它聊。   小老头颇有些感慨:“哎,比不上当年呐!”   “教授的面子,咱如今能在这么好的位置看戏,怎么样,过瘾吗?”   小老头摇头晃脑:“哎,其实最好的位置在下面正对戏台的池子里。以前二楼都是给饭店吃饭的客人留的,那都不是好好听戏的地方。”   靳木桐:“……”   不想聊了……   小老头还是回头看她一眼:“不过以前这戏台可没有这么好的照明。”   很快,京剧表演开始,八位仕女装扮的女子随着旦角上场。   音乐一响起,小老头就兴奋的撑起身子,大声叫道:“《霸王别姬》!”   小老头激动兴奋的嘴唇都在哆嗦着,他双眼发亮的看着台上,喃喃重复道:“《霸王别姬》,竟然是《霸王别姬》!” 第21章   虞姬亮相以后, 大王回营。   “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   饰演楚霸王项羽的演员一上场, 小老头就立刻跳起来,高声喝道:“好!”   一边叫好,一边热烈鼓掌。   台下也有不少人鼓掌,倒像是被小老头带领着叫好似的。   靳木桐对京剧兴趣不大,饶有兴趣的看着小老头的反应。   它的目光几乎贪婪的看着台上唱戏的人, 每当楚霸王唱到精彩之处, 它都激动万分的鼓掌叫好。   一出戏下来,靳木桐忍不住问道:“你是很喜欢听那个楚霸王唱戏?”   小老头却清清嗓子, 一本正经点评道:“还不错, 就是比不上小七当年。”   靳木桐望天,这个俞松是杨派唱法的传人, 比不上当初的一代宗师也是很正常的,在她看来, 今天现场观众的热烈反应已经说明了俞松的实力还是相当了得的。   方教授走了过来:“走吧,小靳, 我带你去后台。”   “好。”   锦城茶楼虽然中间几十年被改成了餐厅, 可当年供演员休息换装的地方竟然因为改建成仓库还保留着, 方容琨跟俞松熟识,轻松便进了后间休息室。   “老俞,哈哈, 好久不见。”   “老方,可不嘛,想要请你可真是不容易哇, 你如今真是个大忙人了。”俞松笑道。   “我今天来是给你介绍一个女孩,她是“品古斋”古玩店的老板,有件东西你看看有没有兴趣。”   俞松微微一怔:“古玩店?什么东西?老方我可告诉你了,我如今可没啥闲钱玩古董了。”   方教授笑了笑:“你先看看再说,小靳,你把茶杯拿出来。”   靳木桐依言从背包里拿出了青花瓷釉盖碗茶杯,小心放在了桌上。   俞松一脸狐疑,揭开了茶杯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方容琨,接着一脸无奈的端起茶杯仔细看。   当他看见茶杯底部的款识的时候,脸色一变,惊声问道:“这茶杯哪来的?”   靳木桐照实说了:“前几天我来这锦城茶楼,有人打碎了这茶杯的茶杯盖,我修好了,方教授听说我为它找买主,便带我来找你。”   俞松脸色变了变,将茶杯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简直爱不释手,过了好半天才终于再度出声问道:“这茶杯,值多少钱?”   靳木桐看了眼方教授,方教授示意她自己报价。   靳木桐斟酌了一下:“这茶杯盖经过修复,不过毕竟是清代咸丰年间的物件,本该报价七万的,不过似乎俞先生你跟这个茶杯很有渊源,所以五万块就可以了。”   俞松听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愧意,又有些惋惜,忍痛慢慢将茶杯放回桌上,眼睛还不忍挪开。   “你说的很对,我跟这茶杯……的确很有渊源。”俞松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这是我师祖杨子柏用过的杯子。”   方容琨有些意外:“这上面的款识分明写的赠袁荣寿,为什么是他徒弟杨子柏用过的呢?”   俞松的目光有些深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说来你怕是不信,其实这杯子我师父小的时候见过,他说那是他父亲的师父杨子柏用过的旧物,听说当年师祖杨子柏很喜欢对着杯子练习唱戏。按理说,这算是师父的传家宝了,只可惜当年战乱,逃难过程中竟然不慎将它遗失了。师父的父亲也郁郁而终,师父他老人家在世的时候提起这件事也是相当遗憾。”   方容琨听得入了神,感叹道:“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故事,你们还有这样的缘分。”   俞松苦笑道:“可不,靳小姐,谢谢你,能够将它救回修补,否则,只怕我今生也见不着这么珍贵的东西了。我知道它的价值远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只可惜,我如今囊中羞涩,能拿出来的只有三万块,我……怕是跟它还是缘分不够。”   说完,又恋恋不舍的看着茶杯。   小老头此时也从杯子里走了出来,它怔怔的看着俞松,这个人……就是传承小七一生所学的后人?   它的双眸落在俞松的身上,细细的看着。   没有错了,在他的身上,它看到了和小七类似的气质。   靳木桐看见了小老头的表情,已经有了决定,对俞松说道:“俞先生,这杯子若你喜欢,三万块卖给你也行。”   方容琨诧异:“小靳,这价格的确有些低。”   其实听了老俞讲的这些,他也希望能够促成这次交易,甚至他已经打算借给好友两万块钱的准备了。   而靳木桐竟然主动降价,这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   因为他的人脉很广,之前也多多少少听人说过“品古斋”的一些情况,知道靳木桐很是缺钱。   方容琨没想到,靳木桐竟然愿意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把这个杯子卖给老俞。   俞松也没有想到,看向靳木桐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怔忪。   靳木桐微微一笑:“有时候,缘分比价钱更重要,只是我有一个愿望,不知你可否帮我实现。”   俞松听见对方愿意主动降价,眼睛都亮了起来:“靳小姐有什么愿望,我一定尽力帮您。”   靳木桐又看了一眼站在梳妆台上的小老头:“还请俞先生为我唱一曲《长坂坡》。”   俞松一愣:“你是想听赵云?”   长坂坡中有三国的一干角色,不过老生的经典角色是赵云,也是师祖当年的成名之作,他也花了自己大半生的时间琢磨师祖的唱法。靳木桐提出想听《长坂坡》,自然是指的赵云的唱段。   “是的。”靳木桐答道。   俞松脸上露出笑容:“好!”   方容琨饶有兴趣的找地方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靳木桐也回到了之前观看的地方,微微看向身侧的茶杯,此时的小老头已经情不自禁的从茶杯里走了出来,端正的坐着,眼睛都不眨一下,期待的看向台上。   茶楼的客人本来以为表演已经结束,还在津津有味的回味着刚才听到的《霸王别姬》,没想到茶楼老板宣布再加演一场,外头立刻是雷鸣一般的欢呼鼓掌声。   方容琨有些感慨:“其实老祖宗传下来的这些艺术还是应该继续传承的,如今的年轻人逐渐对京剧没什么兴趣了,如果换在几十年前,老俞早就是闻名全国的名角,可如今……哎!”   靳木桐点了点头,很认可这一点。   不说别人,单指她,如果不是遇到了小老头,恐怕也和京剧无缘。   第七场,京胡响起,赵云上场,在舞台上站住,正式亮相。   “ 黑夜之间破曹阵,主公不见天已明。赵云既然受重任,上天入地去找寻……”   “好!”   一张嘴,台下便有叫好声。   靳木桐看向小老头,只见它的目光一直追着赵云的方向,眼睛里有种说不出的光彩,当听见他开口的瞬间,它的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   这么多年了,它再也没有听过戏曲,再也没看到过有人穿着这身战袍站在舞台上。   熟悉的唱腔,神似的工架身段,小老头泪眼模糊中仿佛又重新看见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小七。   靳木桐知道,她为茶杯找对人了。   一曲终了。   靳木桐再度见到了尚未卸妆的俞松。   “俞老师,谢谢你的精彩演出,满足了我的心愿。”   说完,她把茶杯放在了俞松的桌上。   俞松高兴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目光凝视着杯子,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最终只能说一句:“谢谢。”   靳木桐笑道:“俞先生,你不用谢我,以后请好好保管它。如果有可能的话,也请多在它的面前唱京剧可以吗?”   俞松一愣,虽不知道靳木桐为什么这么说,不过依旧答应下来:“好,没问题,我也要效仿师祖,对着这只茶杯练习。”   听到他的话,靳木桐放心下来,这样再圆满不过了。   转账到款以后,靳木桐起身准备离开,小老头追了两步:“哎!”   靳木桐回头看向他。   小老头抱拳鞠了下去:“谢谢!”   靳木桐心中骤然涌现一股暖意,含笑点头,也在心里跟它道别。   只是,靳木桐完全没有想到,今日降价降茶杯转给俞松的决定,在未来某天,竟然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好处。   跟方教授道别以后,靳木桐回到“品古斋”的门口,却发现“品古斋”的门都已经上锁了。   靳木桐看了眼时间,这还没有到下班时间呢,汪阳就这么跑了?   她不由笑了,还真是没耐心的一个孩子。   靳木桐这样想着,开门进入店里。   她这才发现,汪阳虽然提前下班了,可他已经把所有的活都干完了,整个店面看上去井然有序,干净整洁。   这个场景也是让她忍不住诧异了一下,没想到效率还是蛮高的,而且……他好歹也是一个文物修复的高材生,能忍受下来,当真把自己当杂工打扫卫生,也是蛮不容易的。   本来就不算聘请人家的,事情提前做完了,休息就休息吧。   靳木桐如此想到。   还没到打烊的时间,靳木桐坐在柜台后,拿出笔记本,在新的一页上写着:   青花釉百寿图盖碗瓷杯,一盏茶,一曲戏。看似不起眼的一个杯盏,却见证了一代京剧宗师的诞生。小七从师父手里继承瓷杯,现如今,瓷杯又到了新的继承人手中,就仿佛一个轮回,无论时代如何变化,传承永不断代。而瓷杯,就像是先人的期待,嘱托,默默的见证着这一切。愿它,永远有“小七”陪伴……   靳木桐写着写着,只觉得头顶一道阴影,抬头就看到汪阳从外面回来,一边走,一边还拿手拨着湿漉漉的头发。   “诶,你怎么回来了?”靳木桐诧异的脱口而出。 第22章   汪阳看到靳木桐的瞬间,眼神立马耷拉了下来:“你这儿是个什么破地方!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   靳木桐恍然, 原来汪阳不是先溜了, 而是打扫完全身是在太脏, 出去洗澡去了。   她笑了笑, 没有多说, 继续看书,只是觉得汪阳比她想象中要靠谱一些。   汪阳气闷,呆坐着喝了会儿茶, 看到坐在那里的靳木桐,忍不住好奇心,走了过去。   只见靳木桐又抱着那本快烂到翻不动的古籍阅读。   其实,靳木桐不在的时候,他也偷偷瞄过这本她整天拿在手里的书, 破破旧旧的,里面的内容虽然详尽,可很多都是古法,现代化的修复手法根本没提。   他还以为靳木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武功秘籍, 这才能赢过他, 没想到她整天当个宝贝似的捧在手里的书, 竟然是一本老掉牙的民国时期编撰的教材……   此时, 他实在是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是古董修复的初学者?”   “嗯。”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汪阳再一次问道, 一个初学者如何赢得过他, 他始终有些怀疑。   靳木桐点头:“那天在工具店遇到你和方教授的时候, 我正打算开始学呢。”   汪阳:……   他一语不发的回到他的位置上, 安静的坐着。   靳木桐瞥了他一眼,继续看《古董修复基础指南》。   汪阳冷静了下来,把自己日常用来练习的陶瓷片和修复工具都拿了出来,开始认真练习。   这都是平时方教授给他布置的日常作业,只是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天才,能年纪轻轻就成为方教授的徒弟也正是因为他的天赋,所以他一直轻狂,瞧不上天赋和能力都不如自己的新人。   但今天,他才真正明白,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没有比他天赋更好的人。   靳木桐的存在刺激到了他的好胜心,当下,他拿起带来的工具,竟然难得的去练习这些他平时碰都懒得碰一下的作业来。   靳木桐看到汪阳的作为,诧异之余,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最近一直沉默的古画突然开口了:“他的天赋很不错,而且以我的观察,他的一些手法倒是我之前没有见过的,大概是时代变迁,也衍生出不少优秀的修复方法,如果有机会,能跟他的老师学习一下,对你也有很大好处。”   古画给靳木桐的感觉一直都很神秘,突然听到他的声音,靳木桐下意识的想说些什么,突然想到汪阳还在,硬生生的止住了。   古画看穿了她的想法,淡笑道:“无妨,你想说什么,只要看着我,在脑海中说出来就好。”   靳木桐抬头看向画:“你真的能听到?”   “嗯。”   靳木桐的眸中顿时闪过一道欣喜,想到刚刚古画说的话,忍不住好奇道:“你说他天赋不错,那我呢?你觉得我的天赋能赶得上他吗?”   古画忍不住轻笑:“汝之天赋,非比他人。”   八个字,却是给了靳木桐极高的评价,她乐呵呵的看着画,想着最近从她手中修复好的两个古董,内心的充实与愉悦怎么都抑制不住。   “我之前从不知道,也不敢想,古董竟然有这样的意识,他们有着这么丰富的经历,内心感情也那么浓厚。”靳木桐眸中带着暖意,想到了小陶俑兄弟,还有小老头,嘴角忍不住浮现出笑意。   “每一个可以凝聚意识的古董,都是承载了人们的思念。”   “那……你的故事是什么呢?”靳木桐突然问道,柔和的目光落在画的身上。   越是接触,她就对画越好奇。   古画沉默了片刻,轻笑着答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靳木桐看它目前没有说的意思,自然也会尊重他,不会盲目的追问,“那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吗?”   古画再一次沉默,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半晌后,方才幽幽的开口:“你可唤我,祁修。”   ……   送走小老头之后的几天,靳木桐和汪阳整天都在店里守着店,两人都在埋头钻研如何提升陶瓷修复的技艺,不过也没什么过多的交流。   这天是周六清晨,靳木桐正在公交站台等公交,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是她的高中同学兼闺蜜翟薇打来的,自从她最近忙起来,两人很少联系了。   之前约好的一起吃饭也往后拖了不知多久,难道这个时候叫她是要一起出去吃火锅了?   她接通电话。   “木桐,你现在有没有空?”翟薇的声音有些小,周围似乎有些嘈杂的声音。   “我在路上呢,怎么了?今天怎么突然有空了?”   “木桐,你……你能不能来一趟古玩玉器城,我今天……”翟薇飞快的说着,听声音很是焦急。   但是她还没说清楚,就听到那边嘈杂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个中气十足的怒吼:“你说说你的选择吧!要么修好!要么买走!要么赔钱!不然咱就让警察来评评理!”   翟薇连忙低声请求:“我会解决的,麻烦再等我一下。”   靳木桐从闺蜜的声音中听出了焦急,很明显这是遇到麻烦事了,她的心中一阵咯噔,连忙对那边说道:“你在古玩玉器城是吧,你先冷静一下,我马上过来。”   挂掉电话以后,靳木桐直接打车前往古玩城。   古玩玉器城离海西路不远,是近几年才新修的,经营古玩、文玩、玉器等商品。   靳木桐到了地方,来到了翟薇所在的店铺,这家店铺位于古玩城的一楼,人流量比较大,店铺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看热闹。   “让一让,让一让。”靳木桐艰难的从人群中走了过去。   来到正中央,正看到闺蜜翟薇被店里的两三个员工围着,气势咄咄逼人。   翟薇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此时也是孤立无援,不停的道歉解释,但那紧张的样子,看起来眼圈都红了。   “我还是那句话,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说法,那我只能报警了。”为首的是一个精瘦老头,看那样子,应该是这家店的店主,他副老花镜,留着长长的胡子,一副很有学识的模样。   “真的拜托拜托,我会补偿的,只是现在我一个人也讲不清楚……”翟薇着急道,她话音没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薇薇,发生了什么事?”靳木桐叫道。   翟薇回过头,看到靳木桐的时候眸中出现了一道欣喜:“木桐你来了,你快来看看。”   靳木桐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着急。   翟薇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向靳木桐讲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她原本为家里老人祝寿,来这里挑一样能撑场面的古董来,进来看到这个瓷瓶挺好,打算细看。   结果她刚碰了一下,瓷瓶就碎了一块下来。   然后就到了如今的场面,店家非要说是她打碎了瓷瓶,要她赔偿。   靳木桐听完,上前细细打量这个碎掉的瓷瓶,这只红色花瓶放在桌上,瓶口碎了一块,虽然不像之前修的粉彩瓷碗碎的那么厉害,可以算是崩了较大块下来。   这只花瓶是柳叶瓶,又叫美人醉,通体鲜红如同初凝鸡血,釉面光润,釉色红得让人心醉,那是一种能叫人一见倾心的红色。   靳木桐仔细看完瓶身,又捡起瓶口碎片,仔细查看断口。   “看完了没有?妹子,你让你朋友赶紧看,看完了好商量下怎么赔款,我这还要做生意呢。”店家催促道。   周围人看到这一幕,顿时也开始议论纷纷。   “这个老张怎么就欺负两个小姑娘呢,看样子这么年轻,他想讹人家,人家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我可是跟你说,这个东西我知道,前段时间就被老张自己不小心打碎了,但是请人来修多贵啊,他自己学过两手三脚猫功夫,就自己修了修,但修的明显不行,这不,就是来碰瓷的。”   “那这两个小姑娘也太倒霉了吧。”   “谁说不是呢?但也没证据,真要警察来了,也是老张在理。”   大家纷纷指指点点,有些不好听的话落在了老张的耳中,他转过去瞪了一眼,又看向靳木桐两人,语气中已经有了不耐烦:“你们看好了没有?还是那句话,要么给我找人修好,看不出破了的痕迹。要这个瓶子,你们买下。”   翟薇听老板还是这样的话,又急又怒:“你这人到底讲不讲理!我就看了一下,又没摔就碎了,很明显不是因为我!”   “小姑娘,我看你长得这么标致,可别血口喷人呐。”老板幽幽道。   翟薇气得还想说什么,靳木桐却是突然拉住了翟薇的手,目光冷冷的盯向老板:“你说是我们血口喷人,那我能不能问你,这上面的胶又是怎么弄的?”   老板被噎了一下,梗着脖子说道:“就算这个之前就是碎的,但也是我花了大价钱修复好的,就算你们不买下来,也得把我修复的钱给我,这样我能拿着去找人再修复一下。”   靳木桐看老板这模样,也不气恼,淡淡道:“那你想怎么解决?”   “赔我二十万,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第23章   “二十万,你怎么不去抢?”翟薇脱口而出。   “小姑娘, 不要急嘛, 我说的这个价钱绝对公正。你以为修复古董是那么简单的活啊。”老板摇了摇头说道。   “是啊, 古董修复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过老张, 你这么欺负两个小姑娘是有点过分了。”人群外,一名男子穿着个拖鞋走了进来。   他上下打量了靳木桐和翟薇两眼,眸中闪现出几丝惊艳的神色。   “两个小姑娘, 我看你们也不像有钱的样子,要不这样吧,我来帮你们修,你们要是没钱,就一起陪我吃顿饭啥的, 我也就不收你们的钱了。”男子歪着头,咧嘴一笑。   靳木桐两人的长相身材很符合他的喜好。   “你这人有点过分了啊!”有围观者看不下去了,这个男人赤裸裸的眼神,谁都看得出来他打的什么主意。   “我过分?我过分吗?”男子耸了耸肩, “那我不关你们的事, 你们就赔钱吧。”   靳木桐听着男子的话,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压下心中的怒意, 看向老板:“老板, 你的意思是, 只要这个瓶子帮你修好这事就翻篇?”   “当然。”老板点了点头。   “那我们自己找古董修复师。”靳木桐当机立断。   “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你还自己找古董修复师,不是我说,在这里你还真找不到比我厉害的古董修复师!小姑娘,第一次接触这一行吧?古董修复师在这种地方是什么地位,你了解不?”男子哈哈大笑,轻蔑的看着两人。   靳木桐不说话,只是对老板冷冷道:“拟合同吧,这个东西我们找人修。”   老板完全没想到靳木桐会这么决绝,还愣了一下:“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这是郎窑红!郎窑红只在康熙末年少量烧造过,难度极大,价格不菲,拍卖价基本上在一百万左右,你要是随便给我找人弄弄,弄坏了这东西你得原价赔偿。”   “拟合同。”靳木桐继续淡淡道。   “嘶。”老板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刚的:“你是真听不懂话?人家印晨大师都说了,你们找不到什么好的修复师了,还倔,我看你们还是回家凑个二十万拿过来吧!”   “小姑娘!报警!我是真看不下去了,就算真的赔,我替你们作证,也赔不了二十万!”已经有群众看不下去了。   “其实我觉得,找印晨修也不错。”   “也是,想要找比印晨厉害的修复师也很难了,除非方老亲自出手。”   ……   周围人的议论声传入印晨的耳中,他笑的更厉害了:“怎么样?我都说了,你找不到合适的人的,还是不要倔了。”   他指了指自己:“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印晨可是方老手下最具备天赋的徒弟,我……”   “你他妈的闭嘴!别用你那吃屎的嘴提到老师!”一个愤怒的声音突然传来,顿时打断了印晨的话。   印晨显然也是认出来了这个声音的主人,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哟,这不是汪阳吗?你TM是不是挨打没挨够?”   靳木桐愣了一下,看向门外。   汪阳暴躁的一把推开人群,走了过来,死死的盯着印晨。   他原本一大早到了“品古斋”等着靳木桐开门,结果收到的却是靳木桐告诉他来这边有事。   他原本还诧异,想既然老板都有事,那他就回家了。   但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好奇靳木桐来古玩玉器城干什么,难道她就是在这儿偷偷学修复技巧的?   所以他也跟来了,没想到刚到就看到了这一幕,而且还有那个他恶心至极的人。   汪阳双手插兜,嘲讽的看着印晨:“印晨大师!厉害啊,你到底是哪来的脸,拿师父的名字乱晃的?那我今天要不要就告诉大家,你印晨,因为生的太TM贱,被师父逐出师门,对外根本不承认你这个弟子啊?”   “还在这里炫耀,我特么都替你丢人!”汪阳狠狠地说道。   “你闭嘴!”印晨吼道,朝着汪阳脸上砸去。   当初要不是汪阳撞见了他那个事,他又怎么会被方容琨逐出师门!   汪阳被他打的差点坐地上,朝着他“呸”了一声,“我刚刚听你不要脸的说只有自己能修复对吧?”   印晨听到这里,乐了:“我说汪阳,你出现不会是想英雄救美吧?毛都没张齐,还在我面前装逼?你不会想来修复这个郎窑红吧?”   汪阳咧嘴笑了,指了指靳木桐:“我当然修复不了,但你知道她是谁吗?”   “谁?”   “她是师父最新收的徒弟,而且手把手教,师父说,她天赋比你高不知道几百倍!”汪阳狠狠地说道。   靳木桐:“……”   不,她不是。   印晨脸色铁青,汪阳却不再管他,朝着老板走了过去:“喂,傻了?拟合同!”   老板还没回过神来。   “你特么听不听得懂人话!还是不相信我?”汪阳敲着桌子说道。   老板彻底反应过来了,连忙准备拟合同。   他这会儿是实在不敢说话,汪阳是谁?方教授手下很出名的徒弟,方教授自己都说未来不可限量,他站出来说话了,还能是假的吗?   合同很快就拟好了,要求靳木桐把这个瓷瓶修复好之后再归还,否则原价赔偿。   靳木桐看了看合同,发现并没有什么陷阱,也就签下了。   他们三人带着破碎的瓷器向外走去。   那些看热闹的人也都窃窃私语:“没想到啊,方教授什么时候又收徒弟了?”   “不知道,方教授的事情,又怎么是我们能了解的?”   “不过也看不出来,这个女孩看起来年龄不大,未来……不可限量啊。”   ……   印晨的脸色一直很阴沉,他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缓缓的握上了拳头,随即脸上挂上了冷笑:“这东西,你们真当那么好修复的?刚坏掉的时候我可是找了不少人,可以说,除了方容琨那个老不死的,你们别想找到能修复的人!还自己修,就等着照价赔偿吧!”   三个人小心翼翼的拿着瓷瓶,向外走去,坐上车之后,靳木桐才挑眉看向汪阳。   “你怎么来了?”靳木桐问道。   汪阳皱了皱眉:“你又不在店里,我想去哪就去哪。”   靳木桐不自觉哑然失笑,“不过今天还是谢谢你了。”   这句道谢是真心地,如果不是汪阳,今天她们想顺利解决这个事情还真不一定这么简单,很有可能真的得警察来处理。   汪阳微微低头,揉了揉嘴角被打的地方,没有接话。   “对了,那个人你认识?”靳木桐想到刚刚他们的冲突,忍不住问道。   “认识,一个人渣。”汪阳嗤笑了一声:“之前他还算是我师兄,总是伪装的一副人模狗样的,师父教他的东西多,也挺有名气的。”   “那怎么……”   “人品不行。”汪阳撇了撇嘴,“我师父收人最看中人品,人品不行不可能继续教的。”   “哦……”靳木桐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只是这个目光看的汪阳顿时炸毛了,瞪大了眼睛:“喂,你那什么眼神?你觉得我人品不行?”   翟薇一直安静的跟着,看到这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木桐,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个朋友,这么有意思也没带出来一起玩玩?”   靳木桐听到翟薇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汪阳便飞快的说道:“谁和她是朋友。”   “嗯?那你怎么来这里了?”翟薇好奇的问道。   汪阳被翟薇注视,不知怎的,突然有点紧张:“我……她是我老板。”   “噗哈哈哈哈。”翟薇彻底笑了起来。   原本因为这个事情搞的紧张兮兮的气氛也荡然无存。   汪阳有点羞恼,转移话题:“那个,你们打算怎么办?我们虽然成功的把东西带出来,但修复的确需要一定能力的。越贵重的古董,需要修复的能力越高,否则万一出了什么岔子,的确是要赔偿的。而且合同上写的明明白白,如果一个月之内不能修复好还回去,他们完全可以拿这个打官司,一百万的官司,法院也会重视的。”   他的话音一落,翟薇也紧张了起来:“那怎么办?我们真的可以找到修复师吗?”   靳木桐微微有些迟疑。   汪阳却主动说道:“我先给师父打个电话。”   说完,他也不等靳木桐他们同意,就打电话给师父,只是打过去之后,就只听到电话里传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   汪阳:“……”   他顿时叫住司机,“停下车。”   出租车司机停车,汪阳自己下车:“我直接去店里找我师父,把这个事情告诉他,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师父不会收你们那么多钱。”   说完,他很快就消失了,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她们也没多说什么,回到店里,把瓷瓶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好,翟薇看着这个瓶子,还依旧在暗暗咋舌:“这么个东西,怎么就那么贵呢?木桐,你也是开古董店的,你说说,这东西真的是他说的郎窑红,值一百多万?”   靳木桐点了点头,迟疑道:“如果真的是郎窑红,那的确值一百多万。”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一个柔柔的女声就从瓶子那里传来,带着啜泣:“我不是郎窑红,我是祭红。” 第24章   微弱的声音传来,引得靳木桐忍不住看了过去。   在瓷瓶旁, 坐着一个女孩。   女孩身着一身大红色烟纱长裙, 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简单的盘在脑后, 却有几缕碎发垂了下来, 一张小脸肤如白玉, 光润细腻,只可惜,脸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血沿着下颌往下流,让人看着觉得触目惊心。   她充满哀伤的双眸对上靳木桐的眼睛,微微一怔,旋即垂下头,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她很安静, 全身上下都充斥着哀伤的气息。   在她发现靳木桐可以听到她的声音之后,也并未对靳木桐产生过多兴趣,只是微微转过身,隐去她狼狈的一面。   不知为何, 靳木桐看到这一幕, 心中猛的一揪, 有些生疼。   “木桐, 你这店之前不是说要卖了吗?怎么看起来这么干净?”翟薇的声音突然传来, 引起了靳木桐的注意。   她又注视了女孩一眼, 发现她并没有和她交流的意思, 心中一声轻叹, 先来到了翟薇的身边。   “之前忘记告诉你了,这家店我不打算卖了,好歹是祖上传下来的,我还是尝试经营一下。”靳木桐解释道。   翟薇挑了挑眉,用手撩了一下落在额前的长发,“嘶,你早告诉我你没卖啊,那我也不至于去那边为老爷子挑礼物。”   “最近忙,也没来得及告诉你。”   “行吧,最近也是倒霉,不过还好你来了,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翟薇搂着靳木桐的肩膀说道。   “你说,这古董真的那么贵啊?”翟薇问道。   靳木桐点了点头。   翟薇顿时拍了拍额头:“完了完了,那你觉得修好这个大概需要多少钱?”   她压低了声音问道:“之前我也偷偷上网查了,网上都说,想要找个合格的修复师完全修复好,少说也得十来万,真的得那么多呀?”   “正常来讲,的确是这个价钱没错。”靳木桐点头。   “我的天,我的小金库看起来是真的不保了!”翟薇顿时哀嚎:“老娘后悔了,我刚刚就不该抱着瓶子出来,我就应该拉着那个死老头,跟他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对,还有这个破瓶子,竟然讹老娘,老娘一定连着瓶子和他一起弄个粉碎!”   靳木桐听着翟薇这杀气腾腾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忍不住看向一旁依旧沉浸在自己悲伤世界里的祭红。   然后瞥了翟薇一眼:“幸好,你没冲动。”   “唉,人倒霉的时候,什么事都能轮到自己头上,我的手怎么就这么贱呢。”翟薇看着自己的手,痛心道。   靳木桐看翟薇这个样子,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好了,想开点,这一次也许花不了什么钱。”   “嗯?”翟薇疑惑。   靳木桐笑而不语,只是从一旁的货架上拿下了一套茶具。   “我听你说是要给老爷子祝寿吧?看你也没心情再去什么地方了,这个送你,虽然不是古董,也算的上档次了。”   翟薇看了看靳木桐拿下来的茶具,很是满意。   “也行,这套茶具多少钱?”她说着已经在包里准备拿银行卡了。   “不用,这个就当也是我的一份心意。”靳木桐回绝。   “那不行,你是你,我是我,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翟薇坚持。   靳木桐无奈,只能报出了一个价钱,是账本上记录的这套茶具的进价。   翟薇爽快的付了钱,看着手上的这套茶具,很是满意。   “行了,我今天也不能多留,得赶紧回家。这个瓷瓶的事情,就只能拜托你了。”翟薇笑道。   “嗯,放心就好。”靳木桐点了点头。   翟薇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交代道:“不过你也别太勉强,万一真修不了……大不了我就求求我们家那位老顽固,买下来就是了。或者他们硬着一口气就是不管我,那我也无所谓,反正上面签的我的名字,打官司输了也最多坐个牢,给我一个包吃包住的地方,老娘求之不得。”   “噗,你还真敢说。”靳木桐摇头笑道。   “行了,走了,需要多少钱你到时候告诉我,哦对了,还有你既然接手这个店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找我。走了,拜~”翟薇挥了挥手,离开的很是潇洒。   翟薇离开之后,靳木桐一个人坐在店里,目光落在祭红的身上,渐渐地也柔和了下来。   她看祭红没有说话的意思,只能里的近一点,看着这个瓶身。   瓶身通体鲜红,当真是那种让人一眼就挪不开眼睛的颜色,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靳木桐只觉得,随着女孩的啜泣,瓶身的颜色都显得暗淡几分。   “你……还好吧?”靳木桐试图和女孩交流。   女孩听到她的声音,微微抬头,又飞快的转过身去,不愿暴露自己脸上的伤痕。   她没有回答靳木桐,只是伸手,试图捡起碎片。   只是,她只是一个虚影,又如何能捡起实物,尝试无果之后,她的神色更加哀伤了几分,柳眉之下,那清澈的双眸也浮现了几分水雾。   女孩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捡起随便,只能把自己的身体靠了过去,将瓷瓶拥入怀中。   她就这么安静的抱着破碎的瓷瓶,身上的红色烟纱长裙随着空气流动微微上下浮动着,整个融为一体,组成一幅安静的画面。   女孩缓缓的闭上眼睛,眼角,滚落一滴泪水。   不知为何,看到这滴泪水,靳木桐只觉得心口一阵钝痛,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是为瓶身破碎难过吗?你放心,我会尽全力想办法修复你。”   女孩这才抬起头,看向了靳木桐,半晌,嘴角柔柔的弯了弯,只是眼中的哀伤不减半分:“谢谢你,只是,没有必要了。”   “为什么?”   “我并非第一次破碎。”女孩轻声说道。   “我知道,但依旧可以修复,可以让你的容貌恢复原状,不会有任何疤痕。”靳木桐也低声承诺道。   女孩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之前那人便修复过,也曾亲口说,想要做出接缝部分的开片效果,还有接缝处的气泡感,只是天方夜谭。更何况,容貌对我,也并非那么重要。”   靳木桐看着女孩的样子,觉得心脏的位置酸酸的,“你从哪里听说,是那个店里吗?那个人只是自以为是,他做不到,不代表所有人做不到。”   女孩依旧摇头。   靳木桐沉默了一下,又道:“那你有什么愿望吗?无论什么,我都会尽力帮你。”   “愿望……”女孩听到这个词,眼中方才带上了几分神采,她看向靳木桐,祈求道:“那你可以将我带去个干净之处,找个树根底下彻底埋葬吗?”   靳木桐:“……”   不,她不想。   女孩也是接触到了靳木桐拒绝的消息,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垂了下来。   靳木桐也有些不知所措了,说真的,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只是也就在这一瞬间,一个想法突然涌入了靳木桐的脑海。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靳木桐试探性的问道。   也许,她需要慢慢接触她,从她的故事里,才能找到答案。   “我的名字?”女孩柳眉微蹙,随即轻轻摇头:“我不记得,我已经全部都不记得了。”   靳木桐:“……”   “她叫翠兰,也是这个瓷瓶的制作者。”古画祁修的声音突然传来,引起了靳木桐的注意。   “翠兰?”靳木桐疑惑。   古画轻轻地“嗯”了一声,“我没想到,你竟然遇到了祭红。”   “有什么问题吗?”靳木桐直觉觉得在她身上,有一个很沉重的故事。   “祭红的故事,在景德镇一带流传很广,很多陶瓷人都知道……”画轻轻开口,声音里,也逐渐带上了几分沉痛。   明朝,宣德年间,景德镇。   “阿爹,你看我画的这青花缠枝大盘如何?”   十六岁的少女身穿土花布做的袄子,抬头问她父亲,少女明眸皓齿,波光流动,眼神里一派天真烂漫,又有些雀跃。   似乎在等着父亲的赞许。   这是她最近忙活了好几天拉坯、修坯,塑形,做了一只她很喜欢的大盘的瓷坯,又照着父亲平日里教的方法给大盘画了缠枝纹,笔法虽然也还有些稚嫩,可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卓良刚下工回家,平时无论多累,见着自己的宝贝女儿,都是满脸笑容的,今天却无论如何都挤不出一丝笑容,眉头紧锁,额间的皱纹都深了不少。   “阿爹,你怎么了?”翠兰见父亲心情不好,放下瓷盘,乖巧坐在父亲身边问道。   卓老爹看着女儿,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半晌,只重重的叹了口气:“唉。”   翠兰想起之前在村里听到的传言,小声问道:“阿爹,是厂里让你们烧的红瓷还是烧不出来吗?”   卓良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把房门关上,关上之前还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才放心。   “小兰,在外面你不能妄议御窑厂的事情,会闯下祸事的你知道不!”卓良严肃的说道。   “阿爹,这里只有我们父女俩,又没有外人,你就告诉我吧,到底发生了什么。”翠兰摇晃着卓良的手臂,问道。   卓良想了想,这事情反正也瞒不了小兰多久了,便点了只卷烟,猛吸了一口。   “小兰,最近几年连年灾祸,圣上下了旨意,让景德镇集全镇之力,烧出正红釉色的瓷器,用来祭神。”   “正红色……可是景德镇从来都没有烧造过正红色的瓷器呀!” 第25章   母亲去世以后,翠兰跟着父亲长大, 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了不少瓷器的知识, 最近几年跟着村里的爷爷学习拉胚, 长辈们都说她有天分, 她自然知道, 烧制从来没出现过的颜色是何等的困难。   卓良又叹了口气:“是啊,很难,可是必须做到不可。我这次被召去御窑厂, 就是因为之前那一批窑工都被……投入大牢了。”   “什么!阿爹!哪有这样的事,烧不出来就要被关进大牢!那咱们要怎么办呀!”翠兰最初的震惊过后,立刻便开始害怕了:“阿爹,我不要你坐牢!你不要去了,我们逃, 我们逃得远远的好不好!”   卓良摇摇头,苦笑道:“傻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能逃到哪去呀。再说了, 如果我能烧制出正红釉, 之前的窑工不都也能将功补过被放出来了么。”   翠兰跌坐在地上, 眼泪扑扑往下掉, 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在悄悄接近, 却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 可她也无力阻止, 只能擦干眼泪, 为父亲热饭。   卓良看着翠兰在灶头忙碌的身影,脸上的愁容越发的深了,他没告诉女儿,一个月以后,如果烧制不出正红釉,之前的那批窑工就会问斩,连他也逃不过。   他要是走了,他这唯一的女儿可怎么活下去呀。   翠兰并不是个性格软弱的孩子,她得知父亲的难处以后,便整天待在村里的窑里。   几年的学习,她的拉坯技术已经很是娴熟,她日以继夜的拉坯、修坯、上釉,再送到村里的窑厂烧制,只可惜,每一次都是失败告终。   翠兰着急啊,母亲去的早,自小她都是跟父亲相依为命的,如今她已长大成人,却无论如何也帮不了父亲,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翠兰依旧一无所获。   “孩子,这样是烧不成的,咱们村的窑是小窑,烧不成大件,也烧不出红色。”村里制了一辈子坯土的老爷爷劝道。   “那怎么才能烧成鲜红的釉呢?”翠兰希冀的问道。   老爷爷摇摇头:“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可这事比登天还难,别说你了,咱村里,咱景德镇的窑工只怕都没办法烧得出来。”   翠兰不甘心,既然村里的窑烧不出,那便去大窑厂烧,普通的高岭土不行,她就试更多的坯土,阿爹调制出的红釉无法烧制成功,她便自己找材料尝试。   就在翠兰一点点的尝试过程中,她已经逐渐掌握了一点规律,烧制中温度高的时候,虽容易炸窑,可炸成碎片的瓷片,却能看到一点红色。   她想起阿爹以前教过她的,陶瓷是火的艺术,不同的釉料得用不同的温度烧制,红色,也许就得来源于火。   如果能掌握不炸窑的方法,是不是就有可能烧成鲜红的釉色?   翠兰又开始尝试将薄胎换成厚胎,提高瓷坯的强度。   只可惜,依旧不成,她没有灰心,开始尝试各种各样的坯土,一天烧不出来,她就十天!渐渐地,翠兰的皮肤上也有了皴裂。   就在翠兰终于找到比较适合烧制红釉的坯土那天,噩耗传来,时间已到,阿爹和其他窑工通通被关进大牢。   翠兰只觉一道惊雷炸响在脑海,她近期第一次停下了尝试,打听和爹爹相关的事情。   让她震惊的是,之前镇上传来消息,之前被关的窑工被日夜鞭打用刑,很多都已经熬不住死了,阿爹的身子向来不好,被关以后是何等惨况,她简直不忍去想。   一定要救阿爹!   翠兰通过老乡帮助来到府衙大牢,疏通了关系,得以见父亲一面。   “有什么好见的,这批犯人定了会在祭窑神次日问斩。我要是你啊,这些银子就拿去给你阿爹置办一副好棺材。”狱卒说道。   翠兰顿时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问斩?   事情竟然已经糟到了这样的地步了!   烧制不出大红釉瓷器,圣上竟然要问斩这些窑工!   翠兰强忍眼泪,也不顾上许多,赶紧进入牢房。   “阿爹!”翠兰一眼就看见躺在地上,浑身污血的阿爹,他奄奄一息的躺在那,苟延残喘。   听见了翠兰的呼叫,一起被关进来的窑工们都呼唤卓良:“卓老爹,你醒醒,你女儿来了,你睁开眼,好歹看看你女儿最后一面。”   卓良听见了女儿的呼声,强撑着睁开眼睛:“兰……”   “阿爹,你怎么样了?他们怎么下得去手,将你打成这样!”翠兰看着父亲的模样,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了下来。   她不停的搓着卓良有些冰凉的手,声音颤巍巍的,带着恐惧,不停的呼喊着爹爹,“阿爹,阿爹!”   卓良感受到女儿的温度,心中也落下几分,能在临死前再见女儿一面,也放心了。   他沉默着,只想攒攒力气,能再和女儿说上几句话。   一旁的工友也忍不住洒泪:“翠兰,我们已经被关进来了,你好歹看过你阿爹了,回去以后好好的,别让你阿爹牵挂。”   这话说的就像诀别,让翠兰无法接受。   不!她一定要救阿爹出去!   “阿爹,伯伯们,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你们烧不成的红釉,我替你们烧!”翠兰抹了把眼泪,起身倔强的说道。   工友看翠兰的坚决,怔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摇头:“果然还是个孩子,除了御窑厂,别的窑厂规模太小,更不可能烧得出大红釉,再说,历来就没有女孩能能进入御窑厂,你的一片孝心若能感动窑神,或许能让我们在最后少受点罪……”   翠兰红着眼圈,固执的摇头,不,她要救!   卓良挣扎着想要起身,被工友扶着坐了起来。   “兰……我已经不中用了……你、你快回家,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在最后,他不想让女儿受惊吓,还在安慰她。   翠兰的眼泪夺眶而出:“阿爹,你放心,红瓷我已经研究的差不多了,要用我们村山腰的一种土烧制,不容易炸窑,只是我做的釉料还不能完全显色。”   工友也纷纷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说道:“傻孩子,你以为你做的那些土法釉料能用么?这种红釉必须达到圣上的要求,用各种各样珍贵的方子调制,珊瑚、玛瑙、珍珠……你连见都没见过。孩子,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你今天能来看你阿爹,已经尽了孝心,以后好好活着,就是对你阿爹的报答……”   说到这里,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不禁悲从中来,哽咽了。   “伯伯,你说的那釉料,还有剩下的么?”翠兰突然有了想法。   窑工答道:“有倒是有,只不过要进入窑厂,哎,如今全景德镇没有人愿意去窑厂,去了也是送死。”   翠兰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试一次。   “阿爹等我,你们等我,我一定能烧出大红釉,救你们出去!”   “诶,你……”   不等窑工们叫住她,翠兰便四处寻求门路,总算是将自己之前做好的瓷坯和找到瓷土,交给了新一批进窑的窑工,那人是同乡,也想尽快找到烧制的方法保住性命,翠兰给的法子自然愿意尝试。   离祭祀窑神还有最后三天,翠兰只有一次尝试的机会。因为烧制这种红瓷至少就需要三天时间。   这三天,她一直守在那里,眼睛中带着浓浓的渴望,默默祈祷。   成功,一定要成功啊!   开窑那天,翠兰并没有等来好消息。   “哎,可惜啊,你看看这颜色,其实已经出红了,也没有炸窑,应该说来差不多了,只是可惜根本达不到鲜红的程度。这样的成品,督窑官那肯定过不了。”   同乡痛心疾首的说。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翠兰失魂落魄,喃喃自语。   所有的路子都已经尝试过了,难不成她真的救不回阿爹了么?   翠兰在大街上失魂落魄的走着,和阿爹相依为命的回忆一点点在脑海中浮现,她难道什么都无法为阿爹做,眼睁睁的看着阿爹去送死么?   恍惚中,仿佛有什么液体从眼睛中流了出来,不似眼泪,粘粘的。   翠兰在恍惚中,走进了窑神庙。   人们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给窑神的祭品。   “这灾祸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过去……”   “是啊,咱们景德镇的窑工难不成都要赔进去不可吗?”   “有什么办法,圣上一句话,我们就必须赔上自己的性命,不然又能怎么办呢?”   “不知道求问窑神有没有结果了?”   “其实结果早就出来了,只是……这窑神提示烧制正红釉的法子实在是太过诡异,行会估计会按下不说。”   “什么法子?”   翠兰原本跪在窑神庙侧殿,这里供奉的是火神娘娘,却无意中听见了内室有人说话。   两人的谈话涉及烧制正红釉的方法,自然吸引了翠兰的注意,室内的人压低声音,听不太清楚。   别的没听清,血祭二字却落入她的耳朵里。   窑神……竟要人血祭?   血祭?   对了,听说这窑神殿里供奉的,也不是什么神仙,而是前朝的一位名叫童宾的普普通通的烧瓷工。   那时候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督造大龙缸,屡试屡败,太监潘公公怕皇帝责罚,残害匠人,童宾纵身跃入窑内,以示抗议。   没想到,这一跃,火光冲天,龙缸出世,窑工们也被赦免。   为了纪念他,窑工们便在这里建起了一座窑神庙。   他……竟然要让如今的人效仿,才能烧出红瓷?   翠兰不信,可却像是什么点醒了她一般,她突然想到了。 第26章   “温度!是温度!”   她疯一般的冲出窑神庙,来到御窑厂, 以命相搏求见督窑官。   “老爷, 求求你再给我五天的时间, 不, 就三天, 再试烧一次红瓷好不好?我已经想到了可以烧制红瓷的方法,求你放过我阿爹和窑工们,不要将他们处以极刑。”翠兰苦苦哀求。   只可惜, 督窑官冷酷无情嗤笑道:“荒唐,从来没有女人能进入御窑厂的!快快退下,否则就让你给你爹陪葬!”   翠兰被丢出了御窑厂,再想进入竟毫无办法。   当天便是盛大的开禁仪式,所谓开禁, 便是人们举着旗帜,抬着轿子,到童宾的家乡恭迎窑神出巡。   □□的队伍有舞龙舞狮,有踩高跷、打蚌壳, 甚至会点燃爆竹, 吹奏鼓乐。   这是一年中景德镇民众除了春节最热闹的一天, 人们在窑神庙焚香祈祷后, 都会来镇上看热闹。   听着窗外热闹的声音, 心中一片悲凉, 她忍着心中的伤痛, 踩动了拉坯机, 用从家乡带来的红瓷土,逐渐塑造成型。   那是一个造型优美的柳叶瓶,和别的窑工拉的坯不同的是,她加强了瓶身的厚度。   有了合适的土,做出了合适的瓷坯,还需要合适的釉料。   夜幕降临,翠兰趁着开禁仪式的混乱,溜进了御窑厂。   她来到父亲平时工作的地方。   调制好的釉料就放在桌上,架子上还晒着白日里工人制作的瓷坯。   翠兰拿出釉料,用娴熟的手法为瓷瓶上釉,原本毫无出彩之处的柳叶瓶瓷坯在月光下透出璀璨光华。   真美!   翠兰由衷赞叹道。   只是一丝哀愁爬上眉间,只可惜,她再也看不见了。   她把上釉之后的瓷瓶放在了等待烧制的车上,躲在暗处看着工人将这柳叶瓶和别的瓷坯一起放进了柴窑里。   放好以后,便是封窑仪式。这是窑神祭奠当日最隆重的环节,人们会抬着窑神见证点火仪式。   御窑厂一年只对老百姓开放两个时辰,便是这祭窑神的点火仪式。   高高的柴堆已经准备好,在瓷坯被放入窑内以后,窑工们开始砌起砖墙,将柴窑口封住,只在顶部预留了一个观察口。   一切就绪以后,村里的长者用悠远的声音唱诵着古老的歌谣,人们点燃了手中的火把,进行隆重的祭窑神活动。   “点火仪式,现在开始。”   人们将手中的火把点燃了柴堆,一旦点燃,这火将烧三天不灭,这是御窑厂的规矩。   因为里面的每一件即将被烧成的陶瓷器都价值连城,火不能断,一旦断掉,将会毁掉整窑的陶瓷。   而且当地风俗,如果中途中断仪式,会给景德镇带来一年的灾祸。所以在这三天内,会由最有经验的窑工添柴。   此时熊熊烈火燃烧了起来,火光冲天,每个人脸上都能感到火堆的灼热。   火光中,有人尖叫道:“你们看!窑顶有人!”   民众们抬头一看,一个少女站在窑顶,她脸上有种决然的神色。   “姑娘你在上面做什么?太危险了,你赶紧下来!”   “快点下来呀,火马上就要烧上去了,你现在下来还来得及!”   “天啊,那是翠兰!那是窑厂工人卓老爹的女儿翠兰!”已经有同乡认出了翠兰。   似乎听见有人喊她,翠兰侧头向下看着那些祭祀的人群,微微扬起一丝笑容。   这笑容带着几分诀别的意味:“我走了,如你们所愿,我将为你们烧制正红釉的瓷器,请你们放了那些无辜的匠人,请善待我的阿爹。”   这话一出,四周的一切嘈杂的声音都仿佛消失,耳边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   翠兰往窑口看了一眼,里面早已是火光冲天,她没有一丝犹豫,往窑口跳了进去。   霎时间,窑口上方红光漫天,几乎映照了整片天空。   “我的老天爷啊,这可怎么办?”   “啊,她居然跳进窑里去了!快点灭火呀!”   “对对对,赶紧灭火,大家快点啊!”   督窑官立刻派官兵制止情绪激动的民众:“这窑火不能灭,绝对不能熄!如果熄了的话,我要你们全镇的人陪葬!”他嘶声吼道。   祭祀活动上窑火灭了的话,如果在圣上面前参他一本,他只怕丢了乌纱帽事小,被株连九族事大。   可激动的人们哪里肯听他的声音,纷纷加入熄灭窑火的行动中。   督窑官的高压政策早就在人们心中引起了不满,坑杀窑工的行为更是民怨沸腾,可是人们依旧不敢反抗。   此时,翠兰投身进入窑口,才让人们惊醒,当初的窑神不就是因为官家的压迫才不得不牺牲自己的性命么?   如今,竟然又逼的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跳了窑!   人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熄灭掉这该死的窑火,让翠兰出来!   冲突中,人们发现无论怎么给窑降温,都无法扑灭窑中的烈火,这火烧了整整七天七夜才熄灭。   七天后,由于冲突参与人数过多,民怨压力过大,督陶官宣布暂不追究参与暴动民众的罪,释放卓良等一干陶工,恢复他们在窑厂的工作。   窑火终于熄灭,冷却后,人们却都不敢开窑。   身体逐渐缓过劲来的卓老爹,在工友们的搀扶下走出了大牢。   迎接他的并不是他可爱娇俏的女儿,却是女儿的死讯。   卓良强撑着身体来到御窑厂,厂里年纪最长的老师傅走到卓良面前。   “兄弟,你节哀顺变,可这窑,只能你来开。”   卓老爹死死盯着窑门,说什么也不信女儿会从窑顶跳入窑中。   他推开了搀扶他的人,一块一块挪开了窑门的砖。   他的动作非常吃力,非常慢,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无比的沉痛。   周围人都静静的看着,谁都没有出声。   窑门被打开了,卓良走了进去,在窑口下方发现了一些遗骸,他依旧不信那是他的女儿翠兰。   人们小心收殓了遗骸,这才从柴窑里小心搬出装着瓷器的匣钵。   有经验的窑工才能从匣钵中取出烧好的瓷器。   “天啊,这一窑的青花好漂亮。”   “是啊,从未见过一窑没有一件瓷器破损的。”   “咦,怎么会多一件?这是谁放进去的?”窑工们清理的时候发现数目对不上,这才留意到这件瓷瓶。   而且,最奇怪的是,这瓷瓶卡在了匣钵中,谁也取不出来。   人们不由得看向卓良,这里面肯定有古怪,说不定是翠兰放进去的。   在众人注目下,卓老爹步履蹒跚的走向这个匣钵,他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匣钵,似乎感应到了些什么,目光都变得柔和。   别人无论如何都取不出来的瓷瓶,卓良轻轻一提,便取出来了。   他的手微微一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场的窑工如遭雷劈一般惊呆在原地,这竟是个通身鲜红的柳叶瓷瓶。   是他们付出了数十窑工的性命都没能烧制出的正红釉!   这红色娇而不艳,如同初凝鸡血,又如同初升的朝霞,晶莹剔透如同红宝石一般。   难得的是,这红色虽鲜艳,却一点也不刺目,反倒泛着深沉安定的光泽,让人见之难忘。   加上柳叶瓶的优美造型,如同一个少女静静的站在面前,皎若秋月,含苞待放。   卓良在看见这件柳叶瓶时,才终于搂着瓶子大哭出声:“翠兰!我的女儿啊!”   上一次见面,他还记得,她坚定的目光:“阿爹,我一定会救你的!”   此时他果然被她救了,可他的宝贝女儿却永远回不来了。   他身后的窑工们默默无言的围了过来,围着这只他们做梦也想要烧制成的正红釉瓷瓶,是翠兰用自己的命换来了他们所有人的命。   她是他们所有人的女儿。   这只瓷瓶自然没能留在景德镇,而是被送进宫去,一起被传进宫的还有翠兰的故事。   明宣宗得知此事大为震怒,立刻发配了督陶官,给翠兰父亲丰厚的补偿,让他衣食无忧。想要借此平息众怒。   事情最终还是平息下来,被翠兰救下的陶工们提议将翠兰的形象塑成金身,也放入窑神庙里供奉。   卓良却拒绝了:“她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不乐意当个神仙。”   人们不理解,当神仙哪里不好,可以永享香火,这是何等的荣耀。   没人的时候,卓良自言自语喃喃自语:“我只希望你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过着平凡幸福的一生。”   虽然卓良拒绝了提议,被救下的窑工们却自发用自己的方式纪念她——在封窑的时候,都将窑门砌成了一个少女的形象,那便是翠兰。   故事讲到这里,靳木桐安静坐着,好半天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湿润一片。   她竟听哭了。   之前一直总在哭泣的红衣少女,此时脸上也挂上了泪水。   她喃喃问道:“所以……我便是翠兰?”   靳木桐看着她:“你对过去的事情都不知道了吗?”   翠兰摇摇头:“我脑子里混沌一片,什么也不记得,可是这个故事却让我心里有种……钝痛。我……似乎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靳木桐看向画:“祁修,那翠兰之后,窑工们掌握了祭红的烧造方法了吗?”   祁修说道:“据说翠兰的父亲因为女儿的死,悲愤之余花了毕生的心血掌握了祭红的烧造技巧,关键在于烧制祭红的瓷土和提高烧造温度。只是宣德年,祭红的烧造技术再次失传,之后的景德镇人多次尝试祭红,再也没能得到当年那样如神话般的宝物了。”   听完故事,靳木桐再次看向面前的这个柳叶瓷瓶,自己面前摆着的,竟然是如此珍贵的器物。   她想起之前古董店老板说这是郎窑红,又问道:“那郎窑红呢?为什么店主会误认为这是郎窑红?”   祁修说道:“由于祭红的名气很大,传世量又实在是太少,之后的历代皇帝都非常想拥有,于是便下令让景德镇重烧祭红。直到康熙年间,督窑官郎世宁才烧出了可以跟祭红媲美的红瓷,被称为郎窑红。”   “郎红贵吗?”   祁修忍不住笑道:“自然十分金贵,当年有首童谣叫做要想穷,烧郎红。就连孩童们都知道郎红难成。不过郎红虽少,却没有祭红的传奇性,从价值上来说,两种瓷器价格应该不相上下。店主之所以会认错,一方面是既不认识祭红,也不认识郎红,不过随口说的罢了。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这件祭红底部没有款识,郎红虽然是康熙年间的官窑,却没有款识。”   靳木桐恍然大悟:“这件柳叶瓶是翠兰做的而不是御窑厂的窑工,所以在上釉前,她并没有在底部写上款识。”   祁修:“没错。”   这是真正的祭红,没有款识,却跟它的烧造者合二为一了,几百年过去,沧海桑田,明朝早已灭亡,祭红和翠兰的故事却留存到今天。   此时,靳木桐心底有种使命感,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能听见古董说话的声音,能看见它们的模样,可是这样的能力似乎并不是平白出现的,既然拥有,就应该为它们做些什么。   “祁修,你能教我如何修复它吗?”靳木桐认真问道。   “可以。”祁修的声音温柔中带着点鼓励。   有了祁修的帮忙,靳木桐相信就算再难,她也有办法修好这只瓷瓶,而且,她一定要修复! 第27章   靳木桐在祁修的帮助下,先是沉下心继续研读《古董修复指南》, 接着便认认真真的研究祭红的特征, 正研究, 突然面前落下一道阴影, 抬头她就看到汪阳拧着眉走了过来。   汪阳进来后, 先是朝着店里看了看:“她走了?”   “嗯。”靳木桐知道他是在问翟薇,点了点头。   汪阳走过去,一屁股坐了下去, 倒了杯水一口饮尽,闷声道:“我师父出国了,说是有什么交流会,最近一个月可能都回不来。”   “哦……”靳木桐也有些失落,以方教授的能力, 如果可以有他的帮助,对修复也会多几分把握。   “哦什么,现在我师父不在,你能怎么办?!”汪阳拧眉道:“除了我师父, 应该很难找到能修的, 或者是找其他大师, 但他们要价都死贵, 你这么穷, 肯定请不起。”   “没事, 我们自己修。”靳木桐说道。   “自己修?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都不敢碰, 你敢修?弄不好按照合同来说, 你要买下这个瓶子,你知道要多少钱吗!”汪阳仿佛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靳木桐。   靳木桐忍不住笑了:“怎么?你这是在关心我?”   汪阳一噎,立马板着脸,“谁关心你啊?我就是害怕我三个月的赌约还没到期,你这个店就倒闭了,说出去跟我违约一样。”   “噗嗤。”靳木桐忍不住笑了,“放心,好歹我也修过几个古董了,这个小心点,应该问题不大。”   “师父还说我狂,我看狂的人是你才对!”汪阳说完,黑着脸走了出去。   靳木桐也没指望汪阳能做什么,坐在桌前,仔细研究面前祭红的特征。   只是没想到,汪阳很快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他“啪”的一声把笔记本丢在靳木桐面前,“这个是这些年我师父教我的东西,借给你看,免得到时候你弄不好,我都在那个人渣面前吹你厉害了,别到时候打了我的脸!”   靳木桐挑眉,拿起面前的笔记本看。   本子上都是手写的笔记,工工整整,每一种类型的瓷器在修复的时候需要注意的要点之类的,都写得极其详细。   “我学校那边有点事,笔记借你看几天,虽然你看都看不懂。”汪阳说完,转身就走了。   靳木桐却已经沉浸在了他记的笔记里,祁修说得对,在修复技艺一直传承发展的今天,的确诞生了许多新的手法,方教授更是瓷器修复的佼佼者,讲的东西很多都能给靳木桐新的灵感。   而且,她同样也没有想到,汪阳看起来骄傲自大不靠谱,学习起来……还挺认真的。   有了这个笔记和祁修的帮助,靳木桐彻底静下心来。   修复祭红很难并不是因为拼接环节难。   这个瓷瓶虽然在瓶口的位置崩下来一大块,可毕竟之前靳木桐已经修复了好几件瓷器了,拼接已经做的非常好。   难的还是之后上色的环节。   之前的古董修复师也对这个瓷瓶做了拼接,不过并没有做的很好,上色更是敷衍了事,或许,也不是敷衍,只是那个印晨水平不到位罢了。   接口处之前残留的颜料涂法生硬,调配更是不行。   祭红属于玻璃釉,除了原本鲜艳又具有层次感的颜色很难仿制之外,釉面的流动感也极难把握。   经过观察以后,靳木桐发现瓷瓶的瓶口有一圈很细的白色。   “这是什么?”靳木桐问道。   祁修说道:“这便是区分祭红和郎窑红的另一大特征,祭红的釉料比较薄,烧制过程中因为流动就更薄了,因此在瓶口留下白色的窄边。这是宣德时期的红釉瓶独有的特征。”   靳木桐又在网上查询了一会,原来红釉中含铜,高温作用下,瓶口釉料中的铜被挥发和氧化,从而留下了白色。   她又查了郎窑红的釉料,由于郎红釉层比较厚,所以加热过程中比较容易形成开裂。   “这资料上说,烧好的郎红有开片,而祭红没有。可是这件瓷瓶器身上也有开片这是怎么回事呢?”   祁修答道:“因为这件祭红烧造自明代,历史久远,表面的釉层会慢慢内裂,形成这种淡淡的鱼子纹,这种纹路只在釉层表面,不会深入。而郎红的开片是从出窑便开始了。值得注意的是,由于祭红玻化比较弱从而形成大量的气泡和石英,修复的时候要注意根据开片的走向进行修复,还要复原釉层中气泡、石英的感觉。”   靳木桐:头秃了,这也实在是太难了吧!怪不得都说除了方教授没有人敢打包票修得好这个瓷瓶!   她看着手中的这只画笔和桌上的各种颜料,犯难问道:“祁修,我真的能画出这么复杂的感觉吗?”   祁修摇了摇头:“自然不是完全用画的,你去找一点石英和珍珠,碾成粉。在颜料中掺入试下。”   靳木桐:???还有这种操作?   原来关键不是调色,而是在颜料中加上一些别的物质才能完美的仿造祭红的感觉。   经过祁修的点拨,靳木桐去修复店采购了原料,回来碾成粉,便开始着手拼接祭红瓷瓶。   翠兰一直安静在一旁看着,看得十分入神,仿佛这个女孩的手有魔力一般。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有条不紊,每一个细节都细致耐心,这样的用心,仿佛修补的不是瓷器,而是翠兰碎掉的灵魂。   翠兰怔住了,目光安安静静的落在靳木桐的双手上,她那专注的样子,仿佛引起了她脑海中的某一块儿记忆。   翠兰的瞳孔微颤,到底是什么?她的脑海中,那个模糊而又专注的身影,是谁……   上色的部分,由于需要上色更加均匀,靳木桐没有再用画笔,而是拿起喷枪,小心将混了石英和珍珠粉的颜料喷在了接口处。   到最后的开片部分,靳木桐用刻刀小心的在填色后的釉面进行雕刻,用这样的手法仿制时间留在祭红身上的印记。   修复好了!   靳木桐拿着修好的祭红反复看着,抬眸,希冀的看着翠兰:“翠兰,修好了,你感觉这是你之前的模样吗?”   翠兰看着眼前被修复完好的祭红柳叶瓶,怔住了。   在她的面前,那鲜红的瓶子,仿佛成为了世界的所有。   一块块儿的记忆碎片涌入她的脑海,终于拼凑成完整的样子。   “爹……”她不确定的,轻声的叫了一声。   靳木桐一愣:“翠兰,你是看见了什么吗?”   翠兰捂着耳朵,双眼紧闭,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嘴里不断地喃呢着:   “阿爹……阿爹,阿爹……阿爹你在哪?阿爹,翠兰想你。”   靳木桐突然明白过来:“难道将你修复好以后你的记忆也恢复了吗?”   翠兰泪流满面,摇着头,手缓缓的攥紧:“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吧。以前我的脑子里从来没有这些画面,它们好像在你修复好以后,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阿爹……”   翠兰抱着修复好的祭红,悲伤之下,全身都在颤抖着。   靳木桐见此,只觉得心脏被揪的生疼:“你阿爹后来很好,被放出来了。”   翠兰抬起泪眼看着靳木桐,眸中终于带上了光亮:“真的吗?”   靳木桐点了点头,又柔声说道:“你救了所有人。”   翠兰听此,目光终于柔了下去,虽然依旧安静,全身却终于少了几分那悲伤的气息。   翠兰想了想,迟疑的说道:“你……能帮我一件事吗?”   靳木桐目光一亮,立刻点头道:“当然可以,你尽管说。”   “过去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也没有愿望,只想一个人好好的安静呆着。可是现在我突然有了一个心愿,我希望能够有朝一日回到景德镇,我想看看那个我长大的地方。那里有我和阿爹的回忆。”翠兰轻声说道。   靳木桐沉默了一会。   翠兰抬起清澈的眸子,小心问道:“我提的这个要求是不是很难办到,让你为难了?其实我也就这么一说,如果真的无法回到景德镇的话,我也能接受,你能将我修复,让我恢复了之前的记忆,而且告诉我阿爹他们都好好地,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的嘴角也缓缓浮现了一丝暖意,只是也带着几分无奈。   果然,过了这么多年了,想要再回去谈何容易。   靳木桐却下定决心了一般说道:“翠兰,送你回去的确不容易,我如今没有太多钱,无法将你买下,不过你放心,我可以向你承诺,等我赚到了足够的钱,我一定会尽快将你买回,送你回家。”   一滴泪从翠兰的眼睛里落下,她朝着靳木桐微微鞠躬,“谢谢你。”   这么多年,自打她得知阿爹为烧制红釉烦恼,千方百计的烧制方法以来,她似乎都没有开心过,每天浑浑噩噩的过,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今天,她听到有人说要送她回家,她喜极而泣,哪怕要花很多年,她也愿意等。   “翠兰,你怎么又哭了。”靳木桐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让人家伤心了。   “我、我就是太开心了,我……”翠兰赶紧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感激的说道。   “不客气,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你准备一下,我明天先送你回店里。”   翠兰有些不舍得离开,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人能听得见她说话,在这里,她至少不会感到孤独。   可是面前的这个女孩说了,会带她回家,那她们就一定会再见。   “好。”翠兰点头,“我等你。”   “嗯,我一定会尽快送你回家!”靳木桐坚定道。 第28章   确定下接下来要做的事之后, 靳木桐立刻给翟薇打电话,告知她古董已经修好了。   翟薇那边愣了一下,她拿开手机,上面显得是木桐没错, 听声音她也不会认错, 所以, 真的修好了?   “微微?”靳木桐看她没反应, 试探性的问道。   “等等, 你让我缓一缓,真的这么快就修好了?这刚几天过去啊!”翟薇再一次确认道。   “嗯, 你看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 过来一趟, 我们一起去把瓶子还回去。”   “我现在就过去。”   她说完, 拎着包就出门了。   半路上还给老爹发了个微信。   “父上大人,你银行卡我借用一下。”   她已经做好了狠狠地破一笔财的准备。   到店里,翟薇就看到摆在桌子上的瓷瓶,在阳光的照射下,红得炫目,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   她情不自禁的围着瓷瓶走了一圈,瓷瓶非常完美, 看不到任何瑕疵。   她甚至回想起当时打碎的地方,目光落在上面一动不动,只想找出当初的痕迹。   但,注定是要失望了。   “那个, 木桐啊,你不会是偷梁换柱了吧?又弄来了个新瓷瓶,不过这长得也太像了吧!”翟薇小心翼翼的问道。   靳木桐莞尔:“哪能那么巧找出新瓷瓶?这就是之前那个。”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比我p图还牛逼。”翟薇彻底震惊了,但下一秒,她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事情,一脸严肃的问道:“那请高手修这个,花了多少钱啊?”   “噗,看你那担心的样子。”靳木桐忍不住笑了:“这玩意不要钱。”   “嗯?不可能吧!你可别骗我,我知道你家里情况也不好,当初借你钱你不要,现在可别自己傻傻的掏钱,我跟你讲,我拿的是我老爹的银行卡,你不用为我省钱。”翟薇大方的说道。   靳木桐摇了摇头:“真不用,这是我自己修复的。”   翟薇:“……”   这比她听说不要钱还震惊。她仿佛第一次了解靳木桐一般,惊讶的看着她。   “木桐,你真的……挺神奇的。”半天,她才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两人确定这个瓷瓶没问题的之后,当天便联系了古董店老板,告诉他瓷瓶已经修好,第二天送过去。   店老板收到这通电话,也是愣了半天,才木木的接话了。   挂断电话,他还是不敢相信。   他绕着店走了两圈,紧紧地拧着眉,修复好了?这么快?他之前简单的粘一起都花了好几天呢。   “我说李老头,你晃悠什么呢?晃得我眼晕你知道吗?”印晨靠在椅子上,一只脚放在桌子上,手里拿着花生米往嘴里丢,对店老板说道。   “印晨,你说修个古董需要多长时间?”李老板实在想不通,问道。   “这得看什么古董啊?简单的一天,麻烦的修一两年的都有。”印晨随意的答道:“怎么?你要修古董啊?”   “前几天,那个打碎瓶子的那俩女娃你还记得不?”李老板问道。   “嗯。”   “刚刚她们打电话,说修好了。”   印晨一个花生米差点掉进喉咙,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修好?我看要么是跟你一样随便粘粘,要么就是给偷梁换柱了。”   “为什么?”   “首先我可以保证,在这附近能修好这个瓷瓶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我,一个就是方教授,而我这两天正好打听到,方教授最近有事,去了国外。连修复师都请不到,你觉得,她们能修复到什么程度?”印晨嘲讽的说道。   李老板顿时慌了:“那怎么办?她要弄一个半成品给我,我也不好说什么啊。唉,我之前就说了,咱要价不要那么高。这可好,你让我要价20万,结果人根本不给你修,到最后什么钱都没捞到。”   “唉,行了行了,就这一次遇到了个难缠的,之前哪次你没弄到钱?都说了听我的,咱俩合作来钱绝对快!”印晨烦躁道:“行了,这个事情你也不用管了,我还真就不信她们可以修好,明天来是吧,你等着。”   第二天,李老板刚刚开门,就三三两两的有人来他的店里。   前几天碰瓷的事情,他们还都没有忘记,至少在这个古玩城里,闹的是挺大的。   正好最近空闲,有的人看不惯他们欺负两个女孩子,想要来说说理,有的纯属想凑热闹,都凑到了这个店里。   “老板,你没骗我们吧,真的是今天送过来?”   “就是,我们家那位前段时间找人修了个瓷碗还不止这个时间呢。”   “我觉得修的不会怎么样,毕竟印晨大师都没有出手,这里比印晨大师水平高的人还真不多。”   ……   李老板一边招呼着来的人,一边抽空偷偷问坐在一旁饶有兴趣的印晨:“你喊来的人啊?”   “你不是说怕她们糊弄吗?这么多双眼睛,她们敢拿出来糊弄的,我就看两人要不要脸。”印晨冷笑道:“而且,我也只是出去随便说了两句,都是自愿来凑热闹的人。”   “哦……”老板点了点头。   他们说话间,靳木桐和翟薇也到了。   靳木桐小心翼翼的把瓶子从一个盒子里拿出来,放在了老板面前,“瓶子已经修好了,合同可以拿出来了。”   老板还是一脸的不信,小心翼翼的接过瓶子,上下打量了下来。   半晌,狐疑的问道:“你真给我换了个瓶子?”   “你自己的东西,如果自己都认不出来,那我就没办法了。”靳木桐耸了耸肩说道。   李老板沉默了。   在一旁一直等着看笑话的印晨见此,忍不住起身走了过来。   他面色阴沉的看着面前的瓷瓶,是之前的那个没错,只是现在看来,当真是完全修复好了。   她,竟然真的可以找到人修复!   而且,修复到这个程度……   印晨的眸色彻底沉了下来,这个程度已经完全超过了他可以到的水平。   “你搞这个花了不少钱吧。”印晨想到了什么一般,笃定的说道:“当初如果你直接放在这里,那也就是二十万的事,这拿出去,恐怕二十万下不来吧。”   靳木桐微笑:“这就不劳印晨,大!师!关心了。”   “打肿脸充胖子的家伙。”印晨讽刺的嘟囔道。   “喂,我说你这人就是有病,我们找的谁修的关你屁事,怎么?没找你你就觉得我们修不好了?你觉得全世界就你最强是吧?你这么牛逼怎么不上天呢!”翟薇此时实在是忍不了了,瞪着他噼里啪啦的说道:“这就是她自己修的,我没没花钱!怎么样,是不是失望了?废物。”   印晨被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他还没有辩驳,翟薇说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你们自己修的?怎么可能!”   翟薇翻了个白眼:“你修不好,不代表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是个废物!”   印晨:“……”   他死死的盯着翟薇,却正对上翟薇鄙视的目光,顿时气得喘着粗气,扒开人群就走了出去。   “废物就是废物。”翟薇继续道。   “行了薇薇。”靳木桐拉了她一下,这里人太多,她不喜欢这种气氛,就快步上前,来到老板身边。   “我们这边的合同已经拿来了,现在瓷瓶已经修复结束,合同上的条款也算是完成了吧。”靳木桐说道。   “嗯嗯,完成了。”老板连连点头。   他是真没想到,印晨大师都被气走了,他赶紧拿出了自己的那份合同。   在几人处理的时候,那些围观的也都指指点点。   “哇,这瓷瓶当真是修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啊,怎么做到的?”其中一个人惊讶的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才是古董修复,要的就是和之前一模一样,要是目标只是粘在一起,那算是个哪门子的修复师?”   “可是印晨大师不是很厉害吗?都说他的水平可能都赶得上方教授了。”   “屁话,那是他自己说的吧!就他那水平,这辈子恐怕都赶不上方教授!”   ……   这边的讨论,引起了店里一角几个人的注意。   几人年纪大了点,和这些看热闹的不同,是真的来看看运气,能不能淘到啥好东西的。   只是没想到今天竟然遇到了这种事情,大概听了一下,也就了解了发生的事情。   “诶诶,我跟你们讲啊,我可是听说,这个女娃子可能也是老方的徒弟,而且天赋还挺高。”其中一个神秘兮兮的说道。   “嘶,你们不知道别乱传,我前段时间找老方修过东西,聊得时候他的确提到这个女娃了。老方的确有赞扬,但不是徒弟,只是指点了几句。”另外一个接话道:“她好像是海西路‘品古斋’的老板。老方评价还挺高的,今天看来,还真是不简单。”   “这个瓷瓶,让老方出马也就这个程度了吧?既然这个老方对女孩评价这么高,为什么不收她为徒,老方见这种有天赋的不是一项激动的很吗?”   “这个原因老方也的确跟我讲了。”说话这人摇了摇头:“老方的原话是,她非池中之物,我收不起!”   “嘶……”   这边的讨论声很嘈杂,靳木桐并没有听到,她跟翟薇一起把合同处理结束之后,便挤过这些看热闹的人,准备离开。   刚挤出去,突然有一个人嗓门极大的喊道:“姑娘,这东西既然是你修的,你肯定也认得了!那你觉得这个是真的是郎窑红吗?”   靳木桐听到喊话,顿住了脚步,回身:“不是。”   “!!!”   顿时,人群炸了。   “竟然是一个假的东西!我就说跟我们家那个郎窑红长得不像,你们还不相信!”   “李老头这也太黑了吧!拿一个仿品出来碰瓷?!幸好女孩自己会修,不然赔钱是少不了的了。”   “我觉得也是,如果是真的,李老头舍得拿出来碰瓷吗?”   “我现在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这里老头店里没真东西!”   曾经在李老板店里买过东西的人忍不住站了出来:“姑娘,依你看来,他店里有好东西吗?”   一句话问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靳木桐身上,期待的看着她。   靳木桐犹豫了一下,迟疑道:“如果我看来的话,他店里最贵的,可能还数这个瓷瓶了。”   “靠!!!”   李老板从靳木桐停下脚步,心中就升起了一个不祥的预感,果然,接下来就听到了这么晴天霹雳的话。   作为一个古董店,被鉴定为假的,这有多伤,他知道的再没那么清楚。   当下气得手指头都是抖得,指着靳木桐说道:“你你你,你别信口雌黄。”   靳木桐耸了耸肩,“我只是说说我的看法。”   说完,她便潇洒的离去了。   李老板看大家看他的眼神不善,顿时解释道:“你们不要听她的啊,她就是怀恨在心报复呢。”   那些看热闹的人顿时摇了摇头,也没了兴致,纷纷离开了。   李老板:“你们……你们别不信啊。”   终于,一个前两天在他店里买过东西的顾客走了进来,拍了拍李老板的肩膀:“李老板,淡定点,我信你。”   李老板用力的喘着气,但好歹,有个信他的人了。   接着这个顾客便道:“你看,咱俩关系这么好,我这么信你,前两天我从你店里买的那个清朝鼻烟壶,能不能退啊……” 第29章   李老板:“……”   他气得头晕目眩, 忍不住吼了声:“滚!”   把人全部都赶出去之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关上之后,他看了看摆在桌子上的红瓷瓶,此时心里有的只有后悔。   他不该去碰瓷的, 现在可好, 至少一段时间的生意, 是要大受影响了。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自从靳木桐离开之后, 关于她的事情就通过围观者的口,传入了周围人的耳中。   于是, 大家都知道, 这个李老板是一个黑心老板, 不但店里没啥好东西, 人品更是不行。   谁要说去李老板的店买个什么东西,一定会有人提醒:“去看看可以,千万别动手碰,免得你刚上手那玩意儿就碎了!”   不知道谁先给李老板起了个李碰瓷的外号,渐渐地,这个外号完全传开了。   随之传开的,还有靳木桐的名声, 和她的“品古斋”。   有不少人都是想要见识见识这个人,专门跑去了“品古斋”看看,而靳木桐并没有因为此次成名就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有人来了,她便招待, 有人问店里的东西,她也如实回答都不是古董,是仿制工艺品。   虽然卖出去的不多,但也因为直率博得了不少好感。   没人的时候,她就不断研读《古董修复指南》和汪阳带过来的那一本厚厚的笔记。   这几天的时间,她甚至已经将笔记上的东西完全记了下来。   同时,她还在想方设法的赚钱。   想要捡漏着实太难了,这个地方哪有那么多古董等着她捡,但想买下祭红,以那个老板的态度,绝对不是一点钱能买下来的。   她得尽快想想办法。   而就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关于她修复能力的传言,已经不胫而走。   “品古斋”老板是个高级修复师,方教授都称赞的那种。   这一句话很快就引起了许多有心人的关注。   这天,靳木桐正在看书,突然一个客人走了进来。   并不是古玩城的店主,而是当天逛古玩店的一个中年女人,听说有人能修复古董,而且技术不错,可以和方教授的徒弟相比,便打听了靳木桐的店铺位置,找了过来。   “我们家有几把酸枝木椅子,是老东西了,只是年代太久远所以椅子上镶嵌的瓷片都坏了,而且碎的厉害。椅子嘛,我已经找木匠修好了,只是这镶嵌的瓷片无法拼上去。你看你能不能帮我修修?”焦凤晴说道。   靳木桐连忙起身,迎接了客人。   靳木桐:“是什么样的东西?”   焦凤晴打开手机:“姑娘你给看看吧,我之前用手机拍的,光线不太好。”   靳木桐一看,很是诧异:“你家有这么多酸枝木椅子?”   她心头赞叹,这可真是大户人家。   酸枝木为紫檀属,又有些地方管酸枝木叫老红木,属于上品,价值非常昂贵,这其中又以明代的最贵,最贵的可以达到一百万以上。   而这照片上,虽然这些椅子都被散乱的放着,粗略数一数,也有十多把。   椅子似乎已经经过了木工整修,恢复了原装,只是每张木椅靠背上的四副瓷画都不见了。   “不知道瓷片碎的如何了?有照片吗?”靳木桐问道。   “有的有的。焦凤晴翻了几张后,又将手机递给靳木桐。   这——   这瓷片简直碎的厉害,而且最惨的是,她竟然把所有的瓷片都放在一起,装在一个袋子里。   全混在一起了!   靳木桐沉默了一下,问道:“这些图案都一样吗?”   焦凤晴说道:“不一样,每张椅子的椅背上都有图案雕刻,对应了四副瓷画,这是我家里老祠堂留下来的椅子,如今老祠堂拆迁了,椅子堆在家里,原本也没打算修的,这不是听说姑娘你的修复手艺极佳么,便来试试看。”   靳木桐没有立刻回答。   每一个图案都不一样,那难度可不是一点半点,她也不确定自己可以完全修好它。   焦凤晴看靳木桐沉默了,连忙着急道:“姑娘你不用担心价钱问题,我给得起钱,这碎瓷片好几十年前,我父亲就想找人修,如今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没别的心愿,只想看见这些椅子能够给修好。”   靳木桐原本在思考这个工作量究竟多大,听到了焦凤晴的话,突然一个想法从脑海中闪现出来。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之前她陷入了一个错误的思维,觉得自己是古董店老板,只能靠卖古董赚钱,可是她同时也是古董修复师啊。   众所周知,古董修复师也是一个高薪职业,她完全可以靠这个赚钱!   也许出售古董还需要运气,首先能找到古董,但修复古董可是一个必然有活干的事情。   焦凤晴看靳木桐没有马上回答,以为要拒绝,心里彻底慌了,声音中甚至带着几分恳求:“姑娘,你真的帮帮我吧,我之前也找过一个方老板的徒弟,想请他来修,可他直接说太复杂修不了,我真的想不到其他方式了。”   靳木桐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没事,你不用急,我看一下,如果我能修就一定会帮你的。”   一句话,让焦凤晴稍微放心下来。   靳木桐研究这焦凤晴带来的图片,所有的碎瓷片都是散乱分布的,如果仅仅是碎掉了,拼起来还行,但重点是……   靳木桐抬头看向焦凤晴,问道:“这个瓷片缺失的多吗?”   “缺失的碎片应该不算多。”焦凤晴说道。   靳木桐大概估算了一下,最终报价道:“如果真的在这里全部都修复下来,每张椅子按常理来讲需要五万块,但你数量多,我可以给你按四万算,只是如果有缺失较多的情况,还需要另外加钱。”   “缺失的不会多,不过如果有,就按照你们的收费标准来吧。我这里有十二张椅子,那总共就是四十八万对不对,我总共给你五十万,你们能不能尽快帮我修复好呢,我老父亲只怕实在是等不了太久了。”焦凤晴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问题,如果确定要修复,我会用我能做到最快的速度修复好。”靳木桐答应道。   说话间,汪阳背着个书包进来了,看到门口有人,他挑了挑眉:“靳小老板,厉害啊,几天不见你这里都有客人了。”   靳木桐还没有说话,焦凤晴已经转过身来,正好看到了汪阳。   汪阳也看到了她,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靳木桐听到两人的对话,愣了一下:“怎么?你们认识?”   汪阳不等她回答,黑着个脸说道:“你不会是要找她修复你那椅子的吧?”   “嗯。”焦凤晴点了点头,有点紧张。   来这里之前,她找的人正是汪阳,希望汪阳可以帮她修复,可是说完要求之后,得到的回复直接就是修不了。   汪阳一听,顿时皱眉:“你不会要接吧。”   靳木桐点了点头。   汪阳整张脸都黑了下去:“我说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常识,这单虽然能修,可是拼接就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不说别的,按我现在的水平,拼接一幅画的时间,至少需要三个月,如果有缺失的碎片,时间只怕还会更长。这十几张椅子呢,得用多久时间?你接之前好歹考虑一下现实行不!”   靳木桐:“……”   需要这么久吗?她看了看照片里的瓷片,觉得大概……不需要吧……   而两人的对话,已经完全引起了焦凤晴的注意,她着急之下,眼眶立马红了。   “靳姑娘,真的拜托帮帮忙了,我实在是找不到能修复的人,时间,时间我不急,一年之内可以修好就行。”焦凤晴急切的说道。   汪阳看她这个样子,也有点不忍心了,但这玩意,修不了是真的修不了,他还想拒绝,靳木桐拉住了他:“好,我可以修。”   “真的?那真的谢谢你了!”焦凤晴惊喜道。   汪阳的脸却是完全黑了下去:“这件事,你别想找我帮你做!”   “嗯嗯。”靳木桐毫不在意的应道,她本身也从来没把汪阳真当她可以使唤的员工。   汪阳:“……”   他拎着书包坐向一旁,生闷气。   靳木桐在答应下来之后,便和焦凤晴签了合同。   焦凤晴听说了她之前成功修复瓷器的名声,爽快付了十万定金,双方签订了修复合同,对方找车将椅子和碎瓷片都搬了过来。   靳木桐拿到十万块钱定金,心中却是惊喜的。   至少买下祭红,有了方向。   汪阳一直闷闷的坐在一旁,看靳木桐乐呵呵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你就这么开心?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财,看到钱眼神都挪不动了。”   靳木桐挑了挑眉:“钱谁不喜欢?”   “那你也用不着接这么复杂的一个单子,接了之后,接下来够你忙的!我之前接过类似的,还没这么复杂,接完之后我再也不想搞这玩意了。”汪阳皱眉道。   “我最近需要钱。”   “要钱干嘛?”   “那天那个瓶子,我想买下来。”靳木桐如实回答道。   汪阳:“……”   他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向靳木桐:“你真的脑子有问题!你不是自己都说了那玩意是假的,假的还攒钱买?!我算是知道你店开不下去的原因了!”   靳木桐:“……”   “你真想要?”汪阳又问道。   靳木桐点了点头。   “给我两万块钱。”汪阳说道。   “干嘛?”   “帮你买瓶子!!!” 第30章   李老板这几天非常郁闷,自从那两个女孩将瓶子还回来之后, 他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关键是, 女孩说了,他店里的东西可能不真。   这下可好, 无论他怎么辩解,都没人信了, 也是他自己之前做的败人品的事情太多,不怪别人不相信。   但不相信是一回事, 顶多顾客少一点, 那些已经买了的说想退货, 就过分了。   古董行,哪有退货一说!   原本以为这就够糟心的,谁知一大早, 在这附近值班的民警接到个报警电话就来了。   “我说,李老板,你这也太不让人省心了。”民警一来, 就表现出了他的不满。   他也不接李老板递来的茶水,直接道:“你别仗着古董行和别的店不一样, 做出格的事情了行不行?”   李老板听这话,心中一个咯噔:“我一直老老实实的开店, 没有什么出格的吧。”   民警一听这话, 顿时气笑了:“没有?那你说说两个月之前, 我接到报警电话那次, 怎么回事?”   “那不就是他把我的东西打碎了,我是受害者啊。”李老板一副无辜的样子。   “行了。你也别在我面前装,那东西的确是经了别人的手之后碎的没错,你能保证你什么手脚都没做?”民警不耐烦道:“而且我听说前几天你还这么对两个小姑娘?”   “那的确是她们弄坏的。”   “唉,我可求求你少点事吧!都有好几个热心市民打电话进局里说这事了,你不就仗着这么没法处理,打擦边球。你好好做生意不行吗!我可警告你,以后老实点。”   民警说完,甩手走了,摊上这么个店主,他也没辙。   李老板在民警走后,却立马恢复了之前的满不在乎,他敢这么做,当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他收拾着屋内的东西,心中却在盘算着,这最近生意不好做,他得想想其他能赚钱的法子了。   “喂,李碰瓷,你那个瓶子放哪了?”下午,汪阳嚷嚷着就来到了店里。   他走的时候,原本只是要两万,结果靳木桐是不放心还是咋的,直接给了他五万块钱,这让汪阳简直是嗤之以鼻。   一个破瓶子,花五万块钱?   他都觉得“品古斋”这个店到现在还没有倒闭,简直是奇迹!   所以,他把钱放书包里背着就来了。   李老板原本还在盘算中,听这话差点气死:“你说谁李碰瓷的?”   “唉,不都是个称呼,反正大家都这么叫你的。”汪阳说着,目光还是四处打量,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那个瓷瓶。是之前李老板觉得怎么看怎么难受,就把瓷瓶放在了角落里,眼不见心不烦。   汪阳走过去,拎起来就来到了老板面前。   他先把瓷瓶放桌子上,点了点桌面,问道:“这玩意你打算卖多少钱?”   “一百万!”李老板气冲冲的说道。   “你看我傻吗?”汪阳指了指自己。   李老板:“……”   “你爱买不买。”李老板不耐烦的说道。   汪阳却直接从包里拿出一沓钱,正是一百张一百块,他数了十张出来,丢在桌子上:“一千块钱,这破瓶子做的也就这样,正好是修复过的,我拿回去当作业。”   “不卖。”李老板气得觉得心脏疼,一百万砍成一千,真敢说。   汪阳又数了十张:“再给你加一千。”   “不可能!”   汪阳干脆把手上那一万块钱都丢在桌子上:“我说你能不那么贪心吗!你还真当这是真货了?就这么一沓,足够你再仿几个出来了,要不是要这个有点用,谁买这破东西啊。”   李老板看汪阳那一副真不想要不耐烦的样子,沉默了。   这两天他当然也查了,知道这也的确不是郎窑红,所以干脆也就丢在角落。   既然是假的,一万块钱,也行?   他沉默着,汪阳不耐烦了:“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似得,还扭扭捏捏的,又不是买你第一次,磨叽什么磨叽。”   一句话,李老板被气得硬生生把自己胡子揪下来一撮。   他气得脸上的肉直跳,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觉得可以,我拿走了。”汪阳主动把钱往点钞机里一放,一百张没错,他拿这一沓钱在老板面前晃了晃,问道。   李老板现在只想汪阳立刻从他面前消失,用力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拿走,立马走!”   汪阳听此,拎着瓶子就走,路上还忍不住又看了看这个瓶子。   就这么一个破玩意,好看是好看了点,但花一万块钱,也太不值了吧。   汪阳想到刚刚甩出去的一万,有点心疼,他应该给五千的。   算了,反正也不是他的钱。   汪阳打车回到了“品古斋”,进门就随意的把瓶子放在了桌子上。   嘭的一声,惊得靳木桐心都是一颤,她赶紧跑上去,一把将祭红抱在怀里,心疼,这么粗鲁,可别摔坏了。   这个动作,又惹来了汪阳的一通白眼,“你这一副穷酸的样子,连个仿品都这么小心翼翼的,能不能不丢人。”   靳木桐检查了下,发现没有损坏,才松了一口气,她跑过去关上门:“谁说这是仿品了?”   “你不是自己说的这玩意不是郎窑红吗?我也查了,的确不像,难道还是真的啊?”汪阳撇了撇嘴,还想忽悠他。   靳木桐摇了摇头:“我虽然说它不是郎窑红,但我也没说它不是别的啊。”   “那是什么?”   “祭红。”   说完,整个房间沉默了下来,汪阳目光死死的落在这个瓶子上,心中还是不可置信,所以这个东西,是……祭红?那个传说中的无价之宝,祭红?!   他第一反应,是靳木桐在开玩笑,但靳木桐的表情却又告诉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靳木桐看汪阳沉默,也没有立刻说话,她刚从瓶子上看到翠兰,知道它身世的时候,她的震惊一点都不比汪阳少。   而且,他们都没有认出来,她也是理解的。   毕竟,祭红实在太稀少,稀少到放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很难相信。   她看汪阳此时呆愣的样子,很是赞赏的说道:“所以,你真的很厉害,用五万块钱就买下了祭红。”   汪阳终于接受了这是祭红的事实,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液,从包里又掏出四万出来。   “不,一万买的。”   靳木桐:“……”   两人都沉默了,都没有从震惊中走出来。   汪阳震惊于这玩意竟然是传说中的祭红,靳木桐震惊于,他到底是怎么用一万块钱买下来的?   但震惊归震惊,两人也没有多聊的心思,各自平复下了自己的心情。   靳木桐拿到祭红之后,第一时间就在考虑该如何把它送回去。   “翠兰,你说想回到景德镇,那有没有具体一点的,你想回到什么地方?”靳木桐问道。   景德镇很大,她得知道具体的情况。   翠兰的身影缓缓从瓷瓶上浮现,依旧是一副温婉的样子,让靳木桐欣慰的是,翠兰的眼里已经没有了那深入骨髓的哀伤。   “我不知道。”面对靳木桐的问题,翠兰摇头说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只知道自己的家乡是景德镇,至于具体在哪,要去什么地方,她也不清楚。   靳木桐沉吟了一下,决定道:“那我先了解一下情况,联系好那边的人再送你过去可以吗?这样的话就需要你再等待一段时间了。”   她说这话是思考过的,如果完全不了解,拿着个祭红到处跑,从各个方面来讲,都不安全。   祭红唇角浮现一抹微笑,点了点头:“没关系,你也不用着急,其实能和你说话,我也挺开心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靳木桐每天的时间全部都用来查找景德镇相关的事情,其余空闲,都用来分拣送来的那些碎瓷片。   汪阳在一旁看着靳木桐做这些,犹豫了一下好像要说什么,又沉默了,安静的坐在一旁,完成自己学校布置的课题作业。   此时,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一个衣着得体的中年男子慌慌张张的来到了李老板的店里。   “李老板,冒昧打扰您了。”男子进来之后,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只是那飘动的眼神,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激动。   “你来买古董吗?随便看。”李老板看着这久违的客人,招呼道。   男子点了点头,拿出手机,翻出相册:“这个瓷瓶,我想买下。”   李老板探过头去,眯着眼睛看男子手机上的图片,这一看不当紧,不就是之前把他气得半死的东西吗?   当下他摆摆手:“没了没了。”   男子的表情一瞬间紧张了起来,脱口而出:“怎么没了!”   他看李老板狐疑的目光,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可能是太激烈了,连忙垂下目光,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太激动了。”   说着,男子递出自己的名片:“你好,我是中天拍卖行的销售部经理,我叫赖涛。我们拍卖行是真的对您这件古董有兴趣,如果可以,我们愿意花两百万买下。”   两百万……   李老板顿时愣在了那里,他隐约中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心脏砰砰跳的厉害。   “李老板?”赖涛又叫了一声。   李老板终于回神,喃喃道:“可是,这东西我已经卖出去了。”   “卖出去了?你卖了多少钱!”赖涛音量忍不住拔高。   “一万啊……”李老板的神色已经变得有些茫然了,像是给赖涛解释,又像是解释给自己听:“可这不是一个假的郎窑红吗?”   “一万!我的天!”赖涛情绪有点崩溃:“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它不是郎窑红没错,它是祭红啊!” 第31章   “祭红……”李老板的表情有点迷惑。   祭红的名声,卖古董的人不会不知道, 但是他心里是不信的, 怎么可能呢, 怎么能是祭红呢。   如果真的是,他怎么能把祭红卖出去呢, 还只用了一万块钱。   赖涛不想看李老板继续这种表情了,顿时说道:“你卖给谁了?”   “方教授的徒弟, 汪阳。”李老板说了出来。   汪阳,没错, 他肯定是知道, 不然不会这么快的从他的手里买下, 只是当时他的表情,也不像是真的啊。   “汪阳……”赖涛重复了一遍,目光沉了下来, 做出了一个决定:“我去找他。”   “等等我,我也去。”李老板这下子完全反应过来了,连忙说道。   他关了店门, 立刻随着赖涛一起前往汪阳的学校。   只是,去了学校就听到汪阳的同学讲, 汪阳最近很少在学校,更不用说提着什么红瓶子来了, 没见过。   赖涛顿时头疼, 不在学校, 没有联系方式, 这么大的地方,他上哪去找人?   李老板的神色却是顿了顿,他的眼中出现一抹精光,“我知道他在哪。”   “哪?”   “海西路,品古斋。”李老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赖涛几乎是毫不犹豫,带着李老板朝着品古斋的方向驶去。   到品古斋的时候,靳木桐还在上网浏览着景德镇相关的信息,突然两个人出现在她面前,她抬头,就看到了李老板。   “李老板,您怎么有空过来了?”靳木桐放下手中的活,起身微笑道。   李老板瞪着眼睛,看到店里被靳木桐放的好好地祭红,那色泽,这么好看,之前怎么就把它当假货了呢!   没错,就是她在欺骗他!   李老板气冲冲的朝着店里走去,径直走向祭红的方向,走到一半,被汪阳拦下了。   “你干嘛?”汪阳问道。   “我拿回我瓶子!”李老板吼道。   靳木桐见此微笑道:“李老板,您这有点不合规矩吧,这个瓷瓶,我们不出售。”   “那是我的!”李老板想到这个竟然是祭红,心里就在滴血。   汪阳一听,乐了:“李老板,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瓶子是你的了?不是你亲手卖给我的?”   “钱我还给你,这个瓶子我不卖了。”李老板还在争取。   “李老板,您可能有点激动,我建议您还是先冷静一下,按古董行的规矩,现在这个瓶子您卖给了我,那就是属于我的,是否要交易,还是要看我是否想出售,您说对吗?”靳木桐依旧微笑道。   “你,你们这就是诈骗!”李老板瞪着眼睛,气得全身都在发抖:“我我我,我要报警!”   靳木桐笑着摇了摇头,眸中带上了一抹厉色:“报警?李老板,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这古董交易,你情我愿,报警没用。”   靳木桐说这话,对李老板也没有丝毫怜悯,当初在店里的时候,若不是薇薇给她打了电话,她又恰好会修复,那就真是走投无路了,李老板会到如今的情况,也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   李老板听了这话,喘着粗气,他当然知道,靳木桐说的对。   古董行,认出来价值了,那是本事,认不出来那也不属于欺骗。   之前,一直是他在利用这个空子,没想到今天被人反将了一军。   但是,这天价的东西就这么飞了,他不甘心啊!   他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各种信息,突然反应过来了点什么,情绪激动道:“就算买卖你情我愿,但你故意抹黑我们店铺!这种不正当竞争,你该怎么说!”   靳木桐听此,更是坦然的一笑:“李老板,我问您,这东西是郎窑红吗?”   “不是。”李老板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产生。   “那祭红,贵吗?”   李老板:“……”   “你看,我说的哪一句话是假话?是不正当的故意抹黑?”   李老板:“……”   他两眼一翻,气晕了过去。   “诶,李老板?快,快打120.”   ……   120很快来了,将李老板送进医院,幸好他只是情绪过于激动,一时上头晕了过去,没什么大碍。   而店里,在李老板离开之后,赖涛深吸一口气,站在了靳木桐面前。   他走到靳木桐面前:“你便是“品古斋”的店主靳小姐对吧?”   刚刚经过这么一闹,靳木桐也累了,打量了对方一眼:“我是,你是哪位?”   对方一身得体的西装,郑重其事的双手递上了一张名片:“你好,我是中天拍卖行的销售部经理,我叫赖涛,能不能跟你聊几句。”   拍卖行的人?   靳木桐倒是觉得有些意外,之前她还从来没有接触过拍卖行的人。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中天拍卖行将会在下个月的北京有一场非常盛大的拍卖会,所以我们现在正在各地征集拍品。之前我意外得知靳小姐你这有一件藏品非常特殊,看见照片之后我们公司鉴定师初步鉴定为祭红,具体定代还需要看实物,不过如果你的拍品交给我们的话,我们一定会为你代理拍卖出一个相当可观的价格,你看如何?”   果然是为祭红来的,靳木桐笑着摇摇头:“真是可惜了,很抱歉,我并没有出售这件藏品的想法。”   赖涛一愣,没想到对方会立刻拒绝,对于普通古董店来说,能够跟拍卖行搭上线那可是能赚大钱的路子,之前他亲自谈过的古董店无一不欢迎,没想到这个靳木桐倒是一口回绝。   大概是这小女孩还对拍卖行没什么了解。   他解释道:“靳小姐是对我们拍卖行和拍卖流程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要不我给你详细解释一下?”   靳木桐却笑道:“但不是因为这个,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尝试一下,不过这件祭红,我没有出售的意愿。”   赖涛了然,看来对方对这件藏品的价值已经有一定的了解,不过,除非是非常专业的藏家,否则很难有收藏者捡了漏不想出手的,除非是价位不到位。   “靳小姐,届时如果鉴定出来这祭红是正品,拍卖价格极有可能过百万,甚至数百万,如果你担心佣金问题,我有一定权限,可以为你申请一下佣金优惠,你只需要将藏品交给我们就行了。”   靳木桐心累,不想再多说了:“赖先生,你的名片我收下了,以后有需要我会联系你的,不过这件祭红,我还有别的打算,就不参加拍卖了。”   话说到这份上,赖涛也知道今天是没戏了,他悻悻说道:“这几天我都在锦城,如果你反悔想要交给我们中天拍卖行的话,可以随时跟我联系。”   靳木桐点头:“好。”   在靳木桐这里吃了个闭门羹以后,赖涛自然是不甘心的,别的藏品也就罢了,他是见过好东西的,可是这个祭红,以他的直觉和从业经验看来,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普通的开门货,上了拍卖场也可能拍出好价钱,不过流拍的可能性也比较大,而祭红这种传说级的古董,一旦上了拍卖场,说不定会引起国际藏品注意,不仅极有可能拍出天价,对于拍卖行的知名度来说,也会有相当大的提升。   名利双收的诱惑,让赖涛脑袋发热,他打电话回公司。   “找人帮我查一下“品古斋”的店主靳木桐,她什么来头。”   婉拒了拍卖行的人之后,靳木桐一边开店,一边在网上寻找适合翠兰的去处。   景德镇自古便是世界闻名的瓷都,哪里至今还有发达的制瓷业,也有不少从事陶瓷行业的工匠,也吸引了各路藏家前往购买。   只是,景德镇本土的藏家却并不多。   想要将祭红永远留在景德镇,难度的确不小。   靳木桐合上电脑,长吁一声:“哎,还是得亲自去一趟才行啊。”   祁修说道:“如果个人藏家不行的话,可以考虑联系博物馆。也许景德镇当地的博物馆会考虑购藏。”   靳木桐想了想,这个方法不错,如果是博物馆的话,祭红对于景德镇来说也是相当又代表性的顶级瓷器种类。   “那过几天我便带着祭红去一趟景德镇。”   刚做下这个决定,靳木桐便要打电话跟汪阳交代接下来一段时间守店的工作,这时,上次那人又来了。   “靳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了。”赖涛推开了“品古斋”的大门。   靳木桐看向他:“你是……中天拍卖行的赖先生?”   赖涛哈哈一笑:“靳小姐还真是好记性,上次跟你商量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呢?”   靳木桐上次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她没想到对方还会再来一次,大概也是因为祭红实在是价值不菲的缘故吧。   “赖先生,实在很抱歉,劳烦你白跑一趟。我依旧没有出售祭红的意愿。”靳木桐抱歉的说道。   赖涛脸上的表情未变,这个结果其实他已经想到了,这么短的时间,靳木桐改变主意的可能性很小。   不过他心底丝毫不慌。   “靳小姐,据我所知 ,你们这家“品古斋”是百年老店,但一直经营不善,甚至令尊也投资失败欠了不少钱,不好意思,我并没有探究你隐私的意思,这些信息在海西路并不难打听到……”赖涛侃侃而谈。   靳木桐听着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赖涛继续说道:“祭红的确价值不菲,不过,也并非像汝窑那样的天价,去年佳士得秋拍一只清代祭红瓷杯便拍了两百万的价格,你瞧,就算去拍卖,也就这个价,何况你段时间内还未必能成交变现。我已经跟公司商量了,针对你家里的实际情况,给你一百万的成交保底金额,如果不成交,这一百万依旧给你,直到拍卖出去为止,如果成交,高出一百万的金额,扣除交易费手续费,剩下的都给你。你看……这么丰厚的条件,是不是足以显示我们的诚意了?” 第32章   靳木桐看了一眼祭红,祭红旁边, 翠兰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她的眸中充满温柔与暖意, 看到靳木桐看过来, 也回以善意的微笑:“其实我在哪里都可以,如果可以帮到你, 我也会很开心。”   靳木桐摇了摇头。   说实话,靳木桐并非不心动的, 这拍卖行给的条件的确非常不错,这个瓷瓶拍卖出去, 家里的欠款也就立刻还清了。   只是, 当她看见翠兰眼底的善意和温柔, 她还是做了决定:“实在抱歉,我没办法把祭红交给你们。”   赖涛以为这条件开出去以后,靳木桐一定会答应的, 没想到,得到的答复依旧是拒绝。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了,除了将瓷瓶交给他们, 她还有什么别的渠道能尽快变现的。   “是我们开的价格太低了吗?还是有别的买家已经跟你们联系了?”赖涛实在是想不通。   “都不是,目前还没有任何买家跟我联系, 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希望能够带祭红回景德镇, 让它留在景德镇的博物馆内。”   赖涛一怔:“博物馆?”   “嗯, 祭红是景德镇的代表, 我希望能带它回去。”靳木桐也没指望别人能理解, 不过还是耐心解答。   赖涛心情很复杂,一方面目前还没有别的买家跟他竞争,他可以稍微松一口气,可是,靳木桐的答案实在是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有谁捡漏了以后不想尽快赚钱,而且她又是开店做生意的。   别人都巴不得巴结他们拍卖行呢,她倒好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还是用这么奇怪的理由。   “呵,你以为博物馆购藏这个祭红瓷瓶能给多少钱?我在这行久了,对博物馆可了解了,他们自己坐不了主,尤其又不是什么国家级别的大博物馆,地方博物馆最多也就象征性的给点钱,大多数都是靠谈判,死命的压价。你到时候别掉坑里了。”赖涛的口吻里已经带了几分情绪。   靳木桐并不在意:“我已经做了决定了,很抱歉帮不到你。”   赖涛再度灰溜溜的从“品古斋”出来。   他电话响了,是老板打来的电话。   他硬着头皮接起:“老板。”   “赖涛,怎么样啊?祭红多少钱拿下的?”   “老板……‘品古斋’还是没有答应将祭红交给我们拍卖。”   “什么!她没答应!你开的价位到位了吗?不行就再加点啊!”   “老板……她真没打算卖。”   对方停顿了一会,沉默之后声音低沉,咬牙切齿:“我这边都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国内外的很多藏家和同行很快都会知道我们中天拍卖会上有祭红,到时候拿不出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赖涛简直快要急疯了,消息放出去了,那到时候拿不出祭红,中天拍卖行只怕会成为同行的笑柄。   而他也会丢了饭碗。   不过他转念一想,消息放出去也行,中天拍卖行在业界还是有名望的,这样至少有不少小一点的拍卖行不会再来争了。   只是压力还是很大,必须要尽快拿下祭红才行。   景德镇是吧?   大不了他跟着靳木桐一路去景德镇。   ……   做了决定以后,靳木桐决定尽快前往景德镇。   她跟汪阳说了自己的出行计划:“这段时间,你守店也行,如果没什么生意要不干脆回学校忙你的学业也行,反正你快要毕业了,也要忙毕业论文的事情,店里没什么生意也不用整天守着。”   汪阳脸色有些难看:“‘品古斋’生意本来就差,再来个关门大吉,人家会以为我实习的地方是个快倒闭的古董店,那我岂不是没面子,你要走就走,不用管我。”   靳木桐哭笑不得:“好吧,那我走了,你随意。”   “嗯。”汪阳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你弄得那些椅子瓷片放哪了?”   靳木桐愣了一下:“在外面太占位置,我都放仓库了。”   “你先拿出来吧。”汪阳随意的说道。   他看到靳木桐诧异的目光,立马板着脸,“你可别误会,我就是觉得一个人太无聊,想打发时间而已。”   靳木桐莞尔:“嗯嗯。”   她当即把那些瓷片什么的都拿了出来,“谢谢了。”   准备好一切,靳木桐准备出发去景德镇,临走的时候,她把画也带上了,有祁修在,她总觉得心里踏实一些。   从锦城到景德镇没有直达的高铁,需要在南昌转车,靳木桐辗转来到景德镇,打车前往自己事先预定好的民宿。   民宿的老板是对夫妻,男主人是大学老师,他妻子是一名自由创作的陶艺师。   民宿分为前后院,临街的是展厅,摆放着女主人烧制的各种陶瓷作品。   后院除了客人居住的客房和夫妻二人的居住空间,还有一个工作室和一个小菜园。   菜园里种着各种蔬菜,却没有养花。   见靳木桐对菜园感兴趣,女主人笑道:“我老公花粉过敏,可这小院子空着太可惜了,所以我种了菜,待会晚餐可以用我们自家做的菜招待你。”   靳木桐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走进房屋,靳木桐这才第一次感受到景德镇的陶瓷魅力,因为整间屋子各个角落都摆放着用瓷器烧制的瓷花。   靳木桐原本以为这些都是仿真花,因为实在是太像了,可是走进了才发现不对,这些花居然都是陶瓷做出来的。   其中一只瓷瓶上插着几株牵牛花,牵牛花藤自然垂落下来,蓝紫色的花瓣比真的花瓣还薄,让人看了简直惊叹。   再看郁金香、百合、向日葵等,无一不逼真。   “我的天啊,这也太美了!”靳木桐由衷赞叹。   女主人笑道:“我以前是学雕塑的,结婚以后来到景德镇,也喜欢上了陶瓷,加上我喜欢花草,便开始用瓷花装点这房子,只是做着好玩的,不过如今也逐渐有了一些客户,日子也算过得去。”   她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   靳木桐只觉得她那随和的气息让人很舒服,两个人很快就聊上了,不知不觉,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女主人手上还有点其他事情,起身打算去忙,想到了什么,又回头看向了靳木桐,微笑道:“对了,我的工作室也为住客提供陶艺体验活动,你要是有兴趣的话,休息之后可以来我工作室,我教你。”   靳木桐惊喜,开心道:“好。”   她瞬间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因为这里的人和陶瓷一样纯粹。   靳木桐完全没有想到,景德镇是这样的一个气氛,在这里,她最近的疲惫只觉得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这一次,来对了!   好好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靳木桐便带着祭红瓷瓶前往景德镇陶瓷博物馆。   这里是国家二级博物馆,也是专门收藏展览陶瓷的博物馆。   如果祭红能够最终栖身这家博物馆,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而且如果由博物馆购藏,能够永久留在景德镇,也能够对外展览,这对祭红的意义来说,要优于私人藏家太多了。   靳木桐来景德镇之前,有了解过,每家博物馆都有自己的购藏项目,也有评估小组,只要找到他们,就有可能让祭红进入他们的采购计划,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   她来到博物馆,经过导览中心,敲开了采购中心的门。   接待她的是一名采购中心的普通女职员。   “你好,我来自锦城,我叫靳木桐。今天我来是为了一只祭红瓷瓶来的。”靳木桐说道。   “祭红?”对方一脸错愕。   “嗯,我有一只祭红瓷瓶,明朝宣德年间的。我想要跟你们谈谈,看有没有机会让贵馆购藏。”靳木桐诚恳说道。   她说的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女职员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你有一只明朝祭红瓷瓶?”   靳木桐点头:“是。”   这种情况其实也并不罕见,她工作时间虽然不长,不过已经遇到过好几起了,都是显然博物馆购藏,其实都是想要找博物馆的鉴定专家给鉴定一下,最后鉴定结果无一都是赝品。   “你带来了吗?”为了谨慎起见,女职员想看看实物。   “嗯,带来了。”靳木桐从包里拿出锦盒,里面小心包着瓷瓶。   她将锦盒打开,女职员刚要上手拿,靳木桐提醒道:“这只瓷瓶经过修复,要小心拿。”   女职员点头,拿着瓷瓶看了半天,瓷瓶颜色很漂亮,甚至比博物馆里的那些红都漂亮,只是有些奇怪的是,这次祭红的底部没有款识,她的鉴赏能力有限,放下瓷瓶说道:“我们采购部的领导要几天之后才回来,这样吧,你留一个电话号码,等他回来以后,我会把这个情况汇报上去,有消息会跟你联系的。”   靳木桐一听这话虽然有些失望,不过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那就麻烦你了。”   从办公室里出来,靳木桐在博物馆里逛了逛,这里的藏品非常丰富,看得她眼花缭乱。   这时,翠兰从祭红中走了出来,在博物馆的灯光下,美到让人炫目。   “我……以后就在这里吗?”翠兰的脸上神情有几分迷茫。   “这里就是景德镇了,是你以前的家乡。”   翠兰微微蹙眉想了想,开口说道:“你能不能带我出去到处看看?”   她叹口气:“这里,和我印象中的家乡差别实在是太大了,我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了,这里也没有我阿爹的印记,我想看看现在的景德镇是什么样的。”   靳木桐立即答应:“好,没问题。”   也对,翠兰离开家的时候还是明朝,如今时光如梭,已经几百年过去了,她有这样的要求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究竟带她去哪儿才能找到过去的回忆呢?   靳木桐在手机上搜索到,景德镇有不少保存完好的古建筑和里弄群落。从明代到民国的都有,她便打算带翠兰去看看。   在古街上走着,到处都是瓷器作坊和贩卖瓷器的店铺,街上游客熙熙攘攘,只不过,看到这些,翠兰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直到靳木桐无意中走进了一条很窄的里弄,翠兰才再度出现,她弯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墙壁。   “这墙壁……怎么了?”靳木桐好奇问道。   “这里面……都是碎瓷片,这里面都是匠人们的心血。”翠兰深情的说道。   靳木桐一愣,这墙壁有着岁月留下的斑驳,不过,还当真看不出来里面嵌着碎瓷片,她又仔细找了找。   果然,在墙壁的另一处,外墙已经掉落,露出了里面的结构,无数碎瓷片被整齐的摞了起来,成为墙壁的支撑。   有白瓷,有青花瓷,全都碎掉了。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碎瓷片呢?”靳木桐不解问道。   翠兰苦笑道:“你大概不知道窑厂的工作,一窑瓷器有不少破损的,有些只是有一点瑕疵,甚至……我都看不出有什么瑕疵。但是一不合督窑官的心意,就都得打碎。”   原来是这样。   “不过也正是如此,景德镇才会出名,因为出了那么多精品。”   翠兰没有答话,只是望着小巷深处的某个方向。   “那边……应该就是御窑厂,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御窑厂?   翠兰指的是当初她父亲工作的那个御窑厂?也是她投窑的地方?   靳木桐有些迟疑:“那里有着你不愉快的回忆,你真的要去吗?”   翠兰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坚决:“我想回去看看,也许那里是唯一有我和我父亲回忆的地方。” 第33章   “好。”   靳木桐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景德镇还真的保留了明清时期的御窑厂遗址, 由2003年考古发现的, 如今已经被改建为博物馆了。   沿着小巷往前走, 没多久就来到了御窑厂遗址。   进入遗址博物馆以后,翠兰便一直待在靳木桐的身边, 里面绝大多数建筑都是新建的,改建成了展示御窑厂发展史的文物, 翠兰脸上的神情有些失落,难道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么。   再往里走, 便看见了一些断壁残垣, 这是原址保留了发掘现场。果然, 翠兰有了兴趣,她在一处停留了很久。   “翠兰,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翠兰点点头:“这便是以前御窑厂工人们放匣钵的地方, 我阿爹以前就是在这附近工作的。”   她总算找到了一点点关于阿爹的痕迹,虽然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可还是留下了一点痕迹。   再往里面, 听翠兰说,原先御窑厂的窑没有保留下来, 可即便如此,翠兰还是在遗址里待了很长时间, 靳木桐也没有催她, 让她好好的跟自己的过去对话。   就在她们参观御窑厂的时候, 靳木桐入住的民宿老板娘迎来了一群好友。   “嫂子, 好久不见了。”   “小澄,今天可要给我们做好吃的,桂花鱼如何?”   “哈哈哈,还是你们这民宿舒服,我整天待在窑里快要闷出病来了。”   “瞧瞧,人家思澄多贤惠,能娶到这样的媳妇才算日子没白活啊!”   高思澄笑着:“去你的。”   她老公还没下课,老友们就纷纷来了,只来了五六个人,不过还没有到齐,通常这样的聚会都是十几号人的。   这些好友都是干瓷器行业的,是她老公从小到大的朋友,她老公邹清骅是本地人,世世代代都在景德镇干陶瓷行业,自然也认识不少这方面的朋友,她家开了民宿以后,朋友们聚会都喜欢来这里,宽敞,坐得下,还有就是,她的厨艺不错。   人虽还没到齐,不过,大家都开始帮忙摘菜洗菜,不让高思澄一个人干活。   饭点的时候,人陆陆续续来齐了,最后回来的便是高思澄的老公,这间民宿的老板邹清骅,大家围在桌前吃火锅,酒过三巡,便开始讨论今天听到的新鲜事。   邹清骅清了清嗓子:“事情呢,老周应该都跟你们讲了,他的儿子在国外都听说了,据说,中天拍卖行放出话,下个月的拍卖会将有传世祭红进行拍卖。”   一个长得膀大腰粗的汉子一摔筷子:“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邹清骅看了他一眼:“事情应该是真的,我们已经派人去打听了,中天那边的赖涛前段时间一直在锦城盯这只祭红,是开门货的几率非常大,现在他们放话出去,国外藏家也参与拍卖,这就有点过分了。”   那汉子说道:“祭红也分很多种,有明代的也有清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找的那只。”   邹清骅环视四周一圈:“今天我把大家叫来就是因为我锦城那边的朋友给我发来了朋友圈流传的几张照片,你们看看。”   他说完,把手机递了出去,所有人都凑过来看。   “美人醉!这就是美人醉!这图片虽然有点糊,还是能看出,这包浆、色泽、光感,都是顶级的!”   “是啊,形制是对了,还有你们看底部的这张图,没有款识看到没!这和传说中的一样!”   “也难怪中天拍卖场想要下手,这东西如果是真的,只怕真的是传世祭红。”   所有人看完照片都交口称赞。   “哎,只可惜,别人先下手为强了……”有人感慨道。   邹清骅说道:“我锦城的朋友说,那边古玩行都在传,这祭红的持有者并没有将瓷瓶交给中天拍卖行,而是带着瓷瓶来咱们景德镇了。”   “什么?来景德镇?”   “我去,这么刺激的吗?”   “那人什么来头?具体细节打听清楚了吗?如果她真的来的话,咱们可以跟她沟通一下,如果真的是我们找的那只明代祭红,就算中天拍卖行已经跟她签下协议,我们也可以进行洽购,将祭红留在咱们景德镇。”   “是啊,老邹你到底有没有打听清楚对方姓什么叫什么长什么样?”   邹清骅笑道:“我是那种办事不牢靠的人么?我都已经问过了,持有祭红的人是“品古斋”的老板,名叫靳木桐。”   对他们聊的不感兴趣的高思澄一直在埋头吃肉丸,直到听到靳木桐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才懵逼抬头:“什么?靳木桐?”   “嗯,怎么?你听说过?”   高思澄点了点头:“前几天来我们家住的那个,好像是叫……靳木桐。”   众人全懵了,接下来正要想办法找这个靳木桐呢,没想到她本人居然送上门来了。   电视剧都不敢这么编的!   邹清骅一脸严肃的站起来:“我去确认一下。”   电脑上有住客的入住登记信息,他很快回来,脸上表情有些复杂:“那姑娘还真的叫靳木桐……”   膀大腰粗的汉子筷子上夹着的鹌鹑蛋落在了地上,滚了两圈,滑稽的如同他的心情,他想了想问道:“既然人家都送上门来,要不咱直接跟她聊聊?”   老刘叹口气说道:“就算她手上的祭红是真的,咱们现在也一时半会凑不出这么多钱来。毕竟之前中天拍卖行都跟她联系过,既然她没有答应,自然是想要将价格抬得更高。”   “那怎么办呢?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同进入拍卖程序,咱们什么都做不了吗?”   “我有个主意,你们看行不行,可以暂时先稳住靳木桐,让她别跟拍卖行的接触,免得消息透露出去水涨船高,等我们凑够了钱,直接跟她洽谈这样,可行度应该会高一些。”   邹清骅想了想:“你们觉得凑钱需要多久?”   老刘是景德镇有名望的利坯工:“这是我们景德镇的大事,如果真的是咱们一直找的那件瓷红,只怕参与人数会很多,但最快也要三天!”   邹清骅:“好,这三天我和小澄就陪着这个靳小姐好好逛逛咱们景德镇,希望能够来得及。”   “你们行不行啊?可别露馅了啊!”   邹清骅:“这你放心,咱们又不是干坏事的,不过就是尽地主之谊。”   “那也只能这样了。”老刘点了点头,用力的拍了拍邹清骅的肩膀,“那兄弟,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拖住,不要让她走了。”   “放心!”   老刘说完,朝着其他几个兄弟们说道:“行了,我们准备联系,开始筹钱。记住,咱这一次是要从拍卖行抢东西,都重视点,别不当回事。”   “放心吧,这种事情,谁敢松懈!”   ……   高思澄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不过老公的事情她也自然出力帮忙,她虽不是景德镇本地人,不过嫁过来这些年也对这里了如指掌,当个向导还是绰绰有余的。   众人正在商量之际,门推开了,一个女孩走了进来,众人都一脸错愕的看过去。   靳木桐带着翠兰逛过以后也觉得累了,便回到民宿准备早点休息,没想到一推开院门,满院子的人齐刷刷的看向她,弄得她也有些懵。   还是高思澄先回过神:“靳小姐,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他们是我老公请过来吃火锅的。你还没吃饭吧?来坐下来一起吃。”她热情招待。   靳木桐也笑着说道:“不用了,我在外面已经吃过了,你们先吃吧,我回房间了。”   说着她便要上楼,高思澄却叫住了她:“靳小姐,我跟我老公明天没什么事,要在景德镇到处逛逛,要不你一起吧?你初来乍到,很多地方都不知道,一个人出去玩的话也会觉得寂寞,要不跟我们一起也方便一些。”   靳木桐有些犹豫,人家夫妻俩好不容易有时间聚在一起,自己去当个什么电灯泡,这有些不太好。   “还是不用了,明天我自己随便逛逛就行。”   那个膀大腰粗的汉子见高思澄搞不定,急了,站起来自告奋勇:“靳小姐是吧,明天来我们窑,我教你拉坯啊!”   旁边的小伙子掐着他的胳膊,疼得他嗷嗷叫:“靳小姐你别听他瞎说,来我们工作室,我们那专门做薄胎瓷的,在瓷器上微雕你见过没?特别好玩!”   “算了吧,薄胎瓷有啥好看的,要我说,还是我们工作室的手艺一绝,金缮知道吗,我们有好多个在日本都拿过奖的金缮师父。”   大家开始纷纷吹嘘自己工作的地方,听得靳木桐简直一脸懵逼,这……啥情况?   “行了行了你们静一静。”高思澄也受不了了,高声说道。   大家都安静下来,高思澄笑着对靳木桐说道:“大家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闲的,听说来了个对景德镇感兴趣的人,一个个吹牛逼呢。不过有些东西还真是要亲眼看才好,靳姑娘明天没事的话,跟我们一起到处看看如何?”   靳木桐原本没兴趣的,不过听说有微雕和金缮,便也觉得好奇,点头答应了。   她上楼以后,楼下的十多号人压低声音讨论。   “你说她刚才的反应会不会已经觉察出什么来了?”   “哪有觉察出来什么,我看她表情还挺乐意的。”   “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还是好好讨论一下明天该如何接待。”   “对对对,不仅要带她玩好玩的,还要带她吃好吃的,一定要让人觉得宾至如归才行。”   众人临走前又开始各种嘱咐邹清骅夫妻俩接待事宜。   “记住啊!千万千万不要让她提前接触拍卖行的人,好好带她玩。” 第34章   第二天靳木桐醒来下楼以后,桌上摆着各式中西餐早点, 分量都不多, 不过种类琳琅满目。   高思澄见她下来, 笑道:“靳小姐你起来了?先吃个早餐吧。”   靳木桐有些惊讶:“可我房费里没有含早餐啊。”   “没事没事,我今天心情好, 就给你包了。”高思澄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靳木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顿丰富的早餐是能给人幸福感的,靳木桐坐在窗前, 享受着清晨的阳光,一边吃着早餐。   接手“品古斋”以后, 一直都很忙碌, 还难得有这样停下来的时光。   早餐之后, 邹清骅当司机,高思澄充当向导,带着靳木桐逛了好些当地非常有特色的工坊, 当然也逛了陶瓷修复的工坊,看到那些师傅们娴熟的手艺,靳木桐也学到了不少小技巧。   工匠们跟邹清骅夫妻都很熟, 似乎大家都是一家人一般。   靳木桐好奇问道:“你们怎么认识那么多人?”   邹清骅笑道:“我是本地人,我父亲是这里有名的柴窑老师傅了, 当初就是他带着徒弟们挽救了即将失传的柴窑,主持了葫芦窑复烧点火, 所有的陶瓷工匠最终的作品都要经过火炼这一关, 我父亲被誉为火眼金睛, 经他看的火, 烧出了不少难得的精品。”   靳木桐恍然:“难怪了。”   入窑是陶瓷的最后一关,如果这个环节火候没有把控好,便会前功尽弃了,虽然如今已经有电窑、气窑,可还是有不少匠人选择用最传统的柴窑。柴窑师傅有多金贵可想而知。   她突然想到一个细节:“我听说当年明朝宣德年间祭红烧制成功以后,有不少窑工自发纪念,这传闻是真的么?”   邹清骅和妻子高思澄对视一眼,两人似乎都有些疑惑。   难道靳木桐已经猜到他们的用意了么?   他们是什么时候露陷的?   应该不会吧?   靳木桐见两人没有回应:“我只是对祭红的历史感到好奇。”   高思澄对老公轻轻点点头。   邹清骅说道:“既然你好奇,那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车子一路行驶,驶出了镇上,朝郊外驶去。   下了车,靳木桐发现这应该是一个传统的柴窑。   “爸。”邹清骅叫道。   “哎。”一个老人正带着学徒在窑里干活,听到儿子叫唤,头也不回一下。   “靳小姐,我们进去看看吧,这个窑正在砌窑门,你的问题这里就有答案。”   靳木桐有些好奇,走了进去。   柴窑的挛窑、满窑、铺炉之后便是砌窑门,这是点火之前的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一步,邹宗森年纪大了,可依旧不放心,还是亲力亲为。   邹老爷子带着学徒们一点点的把窑门砌了起来。   “你看看这窑门,像不像一个少女的形状?”邹清骅问道。   靳木桐一怔,他不说还看不出来,这一说还真有几分像,只是靳木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那个纪念翠兰的传说是真的,而且流传到了今天?   邹老爷子走了出来,最后一点他已经爬不上去,要让自己的徒弟继续完成。   “你们在聊什么呀?”老爷子看向自己的儿子。   “爸,这是我的一位贵客,她对祭红的来历有兴趣,你能跟她讲讲么?”   邹老爷子看了看靳木桐,打量了一番,点点头:“当年为了烧祭红,逼的我们景德镇的窑工送命的送命,被关的被关,如果不是卓老爹的女儿翠兰舍身跳窑,只怕咱们景德镇御窑厂的窑工怕是要被赶尽杀绝咯。”   “那不是传说么?”靳木桐虽知道这故事是真的,却也忍不住问道。   邹老爷子眉毛竖起:“传说?那是外人已经遗忘了,我们景德镇的窑工不会忘记她的!”   说着,他走到一旁端起搪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喉:“有件事情,连我儿子都不知道。当年我带着队伍复烧柴窑,屡试屡败,无奈之下,我只能去找散落在村里各处的老窑工,跟他们取经。其中有一位教了我很多,帮助我最终复烧成功,这门手艺才这么经由我传下去了。当时他教我的时候便嘱咐道,翠兰虽然早就不在了,古法祭红也失传,可窑工不能忘记自己的救命恩人,想要烧好柴窑,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砌窑门,必须按照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砌成少女的模样。”   靳木桐听得呆了,她没想到,当年窑工竟用这样的方法,一代代的将传说流传了下来,人们用这样的方式纪念和感谢翠兰。   背包里的翠兰非常安静,她没有走出来,但靳木桐知道,她一定也听见了。   邹老爷子又跟靳木桐介绍了不少关于烧窑的故事,看着老爷子在柴窑内外忙碌的身影,她很是感慨,正是这一代代普普通通的烧窑工匠的努力和坚持,才让柴窑得以薪火传承。   临走之时,邹清骅跟父亲小声说了两句,邹老爷子沉默片刻:“买!一定得买!我那还有点积蓄,回头你忙完回家一趟。另外,我也有些老朋友,我都给你问一圈。”   邹清骅赶紧说道:“爸,还不至于动用你的钱。”   邹老爷子气得想揍人:“钱没了还可以赚,可是这东西必须给我留在景德镇!”   这时候,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翠兰走了出来,眼睛里满含泪水,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阿爹。   接下来两天,邹清骅夫妻又带着靳木桐玩了不少地方,第三天博物馆方终于联系她,说专家组已经回景德镇,通知她带上瓷瓶前往博物馆鉴定。   靳木桐没想到事情那么顺利,便带上祭红再度前往景德镇陶瓷博物馆。   邹清骅依旧开车送她,靳木桐本想要推辞的,可想着稳妥起见,还是没拒绝。   博物馆门口,靳木桐却意外碰见了中天拍卖行的销售经理赖涛。   “靳小姐,这些天你都去哪儿了,可真是让我好找啊!”赖涛在博物馆门口等了两小时了,终于等来了靳木桐。   他一路从锦城来到景德镇,却跟丢了。这几天时间,他将景德镇转了个遍都没找到靳木桐,托人在博物馆打听才听说靳木桐今天会带祭红来做鉴定,于是采取了守株待兔的策略。   果然还是在博物馆门口堵住了靳木桐。   靳木桐淡淡道:“你找我有事吗?”   “你看,靳小姐,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好好聊聊。”赖涛拦着靳木桐。   靳木桐微微挑眉:“赖先生,我之前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这只祭红瓷瓶,我并没有要交给你们拍卖行的意思。”   赖涛急了:“交给博物馆有什么好的?我之前已经了解过了,景德镇博物馆今年购藏计划已经执行完毕,如果想要让博物馆买下瓷瓶,只怕等审批拨款都要等一两年,你如今不是缺钱么,交给我们拍卖行是你最好的选择。”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邹清骅走了过来,拦在了赖涛面前:“你没听人家说吗并没意愿交给你们拍卖行。再说,你们在还没有征集到这件祭红的时候,就将这个消息放出去了,相当于也在变相给靳小姐施压,她为什么要跟你们合作?”   “放消息……我们哪有!”赖涛还想抵赖。   说到这,邹清骅拿出了手机:“这是我的朋友在国外看到的传单,他也是古玩行的人,你们竟然在拍品名册上加上了祭红!你自己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赖涛没想到,在这小镇上还有人能关注到国外的事情,他急着跟靳木桐解释:“靳小姐,你可别听他胡说啊,这都是误会。”   靳木桐却愣住,看向邹清骅:“邹先生,你怎么知道祭红的事情?”   邹清骅转身看向靳木桐:“很抱歉之前对你有所隐瞒,不过祭红的消息,不仅是我,整个景德镇几乎都知道了,我们都非常希望祭红迎回它的出生地,景德镇。”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焦急,这两天一直陪着靳木桐,不只是拖时间,更重要的是不让她接触到拍卖行有关的人,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选择直接在这里守株待兔。   原本他们还想凑足了钱之后,再和靳木桐摊牌,这样也更显诚意,但现在明显有人要截胡,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靳木桐恍然大悟,原来这几天邹清骅夫妻带着她到处玩,是早就知道了祭红的事情。   “她看邹清骅那重视的样子,更是放心了几分,走吧,我们进去再说吧。”靳木桐微笑道。   “好。”   走进博物馆,今天和前几天完全不同,今天似乎来了很多人,都是为了祭红而来的,当靳木桐走进博物馆的时候,不少人都看向她。   一位老人走了过来:“你就是靳木桐对吧?”   靳木桐点点头:“我是。”   “我是景德镇陶瓷博物馆馆长,很抱歉前几天你来的时候,我们有事在外地,听说祭红的事情以后我们便赶回来了,今天我们专家组的鉴定老师也回来了,请进吧,我们先对祭红进行鉴定。”   “好。”   靳木桐看得出来,今天馆方对今天的鉴定非常重视,竟然来了这么多人,而且这其中,邹清骅的父亲,邹老爷子也来了。   鉴定过程只有馆长、专家组的三位鉴定师和靳木桐本人,其余众人都在门外屏住呼吸等着。   靳木桐从背包里拿出了锦盒,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   馆长深呼吸一口气,打开了锦盒。   一只鲜红又深沉的瓷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三位鉴定师都瞬间屏住呼吸。 第35章   三位鉴定师鉴定过很多文物,可哪怕见多识广, 此刻也是他们鉴定生涯的高光时刻。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馆长默默的退开, 一位鉴定师严肃的走上前,拿起了锦盒里的祭红, 从釉、胎、气泡、龟裂到款识无一漏过。   另外两名也都分别拿起了瓷瓶小心查看。   三人脸上表情都逐渐从严肃到有些兴奋和激动。   “祭红,这无疑就是祭红。而且是超高品质的祭红。”   “只可惜之前修过。”   “几百年, 能保存到这样的程度已经相当罕见,而且, 修复水平也不错。”   “这只祭红从胎底, 釉料和颜色来看, 确定是明代宣德年间烧制的没错,同样的年代的祭红我们博物馆没有,不过之前曾从御窑厂遗址出土过宣德年间红瓷碎片, 上面无一没有款识,而这只瓷瓶没有款识。”   “没有款识就对了,坊间一直有传说, 翠兰当初投身柴窑烧出的那只祭红就是没有款识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沉默, 这是极其震撼的瞬间,传世祭红就在眼前, 他们何其有幸能亲眼见证。   鉴定结束时, 最年长的鉴定师在鉴定报告上这样写道:“该祭红瓷瓶确系明代宣德年间的祭红, 存世量很小, 相当罕见,可以定为一级文物,建议购藏。”   馆长忍不住走过来跟靳木桐握手:“靳小姐,我代表景德镇陶瓷博物馆感谢你为我们带来了这么珍贵的文物,感谢你带祭红回家!接下来我们采购部会跟你讨论详细的购藏价格方案。”   靳木桐有些意外:“馆长,我听说你们博物馆每年购藏文物都是有一定定数的,今年还有购藏计划吗?”   馆长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这次购藏祭红,是整个景德镇窑工协会牵头,资金由大家募捐集资,集体出力,在鉴定之后,如果证实是明代宣德年间祭红,便要用集资的钱购下祭红捐给我们博物馆。”   靳木桐喃喃道:“由窑工协会牵头,大家募捐……”   馆长继续说道:“只要你同意将祭红卖给博物馆,届时馆方、窑工协会和你三方签订协议,将祭红永久放在景德镇陶瓷博物馆内展出。”   “好!”靳木桐欣喜的看向祭红,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门外,人们还在焦急等待鉴定结果,可谁都还没见过祭红真容,三位鉴定师和馆长都是最有权威的人,他们出的结果那便是板上钉钉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们等待的那只瓷瓶。   会议室的门开了,人们围了上去。   博物馆长走了出来:“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靳小姐带来的这只瓷瓶,确实是祭红无疑。”   人群中爆发热烈的欢呼声。   “是什么朝代的?”   “是美人醉么?确定么?”   “底部有款识没?”   馆长示意大家安静,议论声才压下来:“结果和大家期待的一致,这只瓷瓶底部没有款识,是明朝宣德年间的祭红,器身保存完好,代表了那个时代的最高烧造工艺。”   听到这里,已经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开始抹眼泪。   天可怜见,传说竟是真的,而过了几百年,这只祭红终究回家了。   “馆长,咱买下它,花多少钱都买!”   “对,既然确定了,就一定将它留在景德镇,别流入拍场,万一被国外藏家买走,就又跟咱们失之交臂了”   “靳小姐还没答应拍卖公司对吧?”   ……   靳木桐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大家的激动兴奋让她看的也动容。   翠兰,没有被人忘记,她永远留在了这些人的心中。   靳木桐的嘴角缓缓的扬起了笑意。   想必,能留在这里,翠兰也会很开心吧……   正这么想着,拍卖场的赖涛挤过人群,来到了靳木桐的身边。   刚刚鉴定的结果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这可是一级文物的水平,如果可以由他们拍卖场拿下,进行拍卖,那他们拍卖场的名气可不就彻底打出去了。   经此一次,拍卖场的名气说不定可以上升一个大台阶!   “靳小姐,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们拍卖场了吗?”赖涛盯着靳木桐,喘着气说道:“我们拍卖场从一开始得知消息,就一直在跟您交涉,而且开出来的价钱绝对是祭红该有的价钱,诚意我们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靳小姐为什么不和我们交易,到底哪里做的还不够,请靳小姐给我一个理由!”   赖涛千里迢迢的追来,而且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到最后也只是得到一个不卖的回答,他的心中怎么可能甘心。   围观的人们看到赖涛的样子,都纷纷皱起了眉。   原本有不少人还不知道这是谁,发生了什么,但是在周围人的普及之下,他们便明白了,这个就是拍卖场和他们抢人的人!   瞬间,人们的情绪就都起来了。   “姑娘已经把祭红带到我们这里了,明显就是不想卖给你们,你说这么多干嘛!”   “就是,不卖给你们,这是属于我们的宝物!”   “把他赶走!”   “赶走……”   ……   大家的情绪一旦起来,想要压下去是很难的,特别是赖涛这种,当着所有人的面去抢夺他们视为信仰的东西。   有些年长的人看着赖涛,气得发抖,眼圈也是红红的。   他们怕啊!祭红流失出去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也许对外界而言,祭红只是一个古董,一个珍贵的物件,但对他们而言,它的身上寄托的是他们这些窑工们的信仰!   那少女形状的窑门,不正是因为信仰,才传下来的习惯吗?   赖涛在人们的愤怒中,被挤得越来越靠后。   若不是大家心中还有理智,这会儿怕是打赖涛的心都有了。   眼看大家情绪越来越激动,靳木桐连忙出声:“大家先停一下。”   围观的人们下意识的停了下来,现场逐渐安静。   靳木桐走向赖涛,在大家紧张的注视下,微微一笑:“我以为,你来到这里之后就会知道为什么我坚持不卖给你们的。”   赖涛紧咬牙关,“我不知道。”   “看到他们的样子,你还不清楚吗?有时候一个古董代表的不只是它价值多少钱,更多的还是它所承载的感情。这个祭红,它承载的是这里所有窑工们的思念,你觉得,这份思念能用金钱来衡量吗?”靳木桐缓缓的说道。   她的目光平和,内里有的是一片坦然。   不知为何,赖涛竟然不敢和她对视。   人们没想到,这个姑娘,一个古董商竟然会这么理解他们,一种被戳中内心的感觉溢出,有不少窑工眼圈都红了。   “我知道它的价值,是因为我听了它的故事……”靳木桐目光微微垂下,平静的说道,“你有兴趣听一下吗?”   赖涛咬牙:“你说。”   “这个故事的主角叫做翠兰……”   靳木桐缓缓的诉说着关于翠兰的故事,之前她通过祁修和翠兰本身,已经了解了很多,而这一次来到景德镇之后,更是知道了一些原本没有了解的细节。   故事又一次被提起,连这景德镇的窑工们,也都沉浸在这个故事里。   这个故事,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次,但这一次,在祭红就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这个故事更显冲击力。   靳木桐平静的讲完后,静静地注视着赖涛。   赖涛的眸中也出现了几分动容,他之前,的确不知道祭红身上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故事。   只是,也只感动了片刻,就回过神来。   “那又能怎么样?那只是一个故事,一个传说而已,给一个古董编一个好听的故事来提升价值,我们也都会!”赖涛争辩道,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靳木桐的一个提价方式罢了。   一句话,差点又引起大家的怒火。   靳木桐看他顽冥不化的样子,只能摇了摇头,算了,这对有些人是讲不通的。   她转身,不想再和赖涛浪费时间。   赖涛却是还想再争取。   突然,赖涛的手机上,微信提示音响起,他打开一看,眼睛顿时一亮。   “靳小姐,我希望我们再好好聊一下!”赖涛扬起手机,递在了靳木桐面前。   他的嘴角带着一抹胜利的笑容:“我们老板已经发话了,只要你把祭红让给我们,我们拍卖场直接出五百万,这五百万是直接给你的,也就是说,无论拍卖场能不能拍出,你都可以得五百万!”   靳木桐的脚步一顿,她回头看赖涛时,眸中已经出现了冷意。   无论是谁,一次次拒绝还被这么缠着,都不会开心,特别是在她把一切都讲清楚的情况下。   赖涛却已经充满了自信:“我看靳小姐如此,也是一个感性的人,但有时候,靳小姐也要知道自己的身份,靳小姐是商人,不是慈善家!”   他又特地的给靳木桐看了看微信界面:“五百万,真的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就算这里的人说要买下祭红,他们又能给靳小姐多少钱?两百万?而且还是民间自己筹钱,哈哈,真的要笑死我吧,他们筹钱要筹多久?”   “靳小姐自己没有忘记吧,你们家还欠的有钱,五百万。如果祭红你卖给我们了,这个欠款一下子就还掉,以后靳小姐可以轻松开店,我们拍卖场也非常愿意靳小姐成为我们的合作伙伴,但如果卖给了这些人,能筹到多少钱不说,这钱什么时候能到靳小姐手中,恐怕也不一定吧。”   他一番话说出来,现场都沉默了。   赖涛说的话很有道理,他们感谢靳小姐把东西带来,可是,人家也是商人,商人交易,当然是公平竞争价高者得。   靳木桐把这个瓶子卖给谁,他们都没有理由说三道四。   只是,不少人都暗暗地握拳,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祭红已经到这里了,可他们……   他们紧握的拳头,自然是落入了靳木桐的眼中,她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赖先生,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筹到了!!!”靳木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年轻的小伙大喊着打断了。   小伙手里拿着个银行卡,刚下了车就冲刺一般的跑了过来,眼底尽是激动:“钱筹到了,一共五百二十万三千一百六十九!”   一句话,炸响在人群中。   这些人们互相对视着,骤然爆发出阵阵的欢呼。   筹到了!筹到了,比这个拍卖行的还多!   拍卖行的人抢不走了!   他们一个个都激动地看着靳木桐,终于,能定下来了。   而和他们的兴奋相比,赖涛的表情就不怎么好看了。   他趁着大家都在开心,连忙给老板又发了几条消息,很快,那边也就回复了过来。   他也大喊:“我们拍卖行再加五十万!”   赖涛成功的吸引到了大家的注意,这一刻,他们弄死赖涛的心都有了。   可是,这五百多万,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他们还能从哪里再弄到五十万?   让他们和拍卖场争,真的……太难……   就在这时,靳木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扯她的衣角,她低下头,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正揪着她的衣服,一手抬起,里面有着带着汗渍的几个硬币。   小姑娘用那干净的眸子充满希望的看着靳木桐,稚嫩的声音充满渴求的说道:“大姐姐,妞妞攒的钱也要捐,妞妞不吃棉花糖了,妞妞把买棉花糖的钱全部都给姐姐,大姐姐把祭红卖给我们好不好。”   这一刻,靳木桐所做的一切心理建设,瞬间崩塌。 第36章   靳木桐蹲下身,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伸手接过了小姑娘手中的三块五毛钱。   “好, 姐姐答应你, 把祭红卖给你们。”靳木桐柔声说道。   小姑娘的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赖涛急了:“靳小姐,我们拍卖行给的钱还是不够吗?”   靳木桐摇了摇头, 摊开手心:“这三块五毛钱,比你们加的钱, 重得多。”   赖涛:“……”   他几乎算得上是狼狈的离开了这里,这可能是他来到拍卖场之后最失败的一次。   接下来, 靳木桐便正式跟博物馆方和窑工协会的负责人进行三方洽谈, 议价环节。   负责人刚刚听见靳木桐说要将祭红卖给他们, 非常高兴,却也担心对方觉得亏了,主动说道:“靳小姐, 如今我们虽然只筹到了五百二十万,不过我们会补到五百五十万,不会比拍卖行出的价少的。”   这时馆长说道:“不够的部分, 我们博物馆可以申请拨款。”   靳木桐慎重考虑以后说道:“这件祭红,我原本就想直接跟博物馆联系让贵馆进行购藏, 我原本的心理价位是三百万,如今价格被推到了五百万, 也是拍卖行想要这祭红造成的, 我原本就没有考虑过让这件传世祭红进入拍卖流程, 所以如今我的价格依旧是三百万。”   负责人赶紧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靳小姐你将这只祭红瓷瓶送回景德镇,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如果不是你,我们甚至不知道这个流传数百年的传说是不是真的。这只祭红美人醉对我们来说是无价之宝,每一分钱都是我们对它的期盼,我们由衷希望收下。”   靳木桐:“这……”   馆长也笑道:“靳小姐,你就不用客气了,其实我都提议过让我们馆方全额出资,也被协会拒绝了,这是他们的信仰。”   话说到这份上,靳木桐也不好再拒绝:“好。”   三方正式签订协议,窑工协会集资从靳木桐那买下祭红,交给景德镇陶瓷博物馆永久展览,馆方会尽快布置专门的展厅,而且由于这个祭红是窑工协会集资的,博物馆不经过窑工协会的同意,不得用于任何商业活动,也不准带其去其他地方展览,到现在,祭红总算有了一个稳妥的归属,靳木桐也总算放心了。   听说祭红近期就会展出,靳木桐想着锦城事情也不多,便决定在景德镇多待几天,等着看完祭红第一次展出再离开。   由于整个景德镇都在为传世祭红回归庆祝,博物馆的速度也非常快,很快便在馆内开辟了专门的展厅,联合原本馆内的九件半清代祭红,一起办了祭红的专题展。   展览预告一出来,便引起了轰动,传世祭红的出现,让许多人为之疯狂。   展出当天,靳木桐受邀为祭红展厅剪彩。   启动仪式之后,靳木桐跟随人群走进了展厅。   展厅里,大家都激动而又兴奋的看向中央那抹红,这……就是他们的祭红啊!   一名老者拿着拐杖,颤巍巍的站在了祭红的面前。   他两眼通红,泪水已经布满脸庞:“祭红,真的是祭红啊,先辈们,我们终于见到了您说的绝世宝物了。终于能按照您所说,站在它的面前,自豪的告诉它,翠兰的心思没有白费,她的手艺,我们学下来了!”   一句话,炸响在靳木桐的心中,她怔怔的看着恬静的坐在那里的翠兰。   此时,翠兰的嘴角噙着一抹温暖的笑意,只是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兰……”一个颤抖的声音传来,带着令人心痛的思念。   翠兰的身体猛的一抖,她有些僵硬的转过身,看向那在一旁的虚影。   这一刻,她再也绷不住了:“阿爹!”   看到这一幕,靳木桐悄悄地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带着对他们父女俩的祝福,悄悄地离开了这里。   ……   在景德镇等的这几天,靳木桐依旧住在邹清骅和高思澄的民宿里。   有天,高思澄晚饭后告诉靳木桐:“靳小姐,你不是开古董店做古董生意的吗?有个地方你应该会很感兴趣的。明天凌晨三点钟,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包管让你觉得有好玩。”   凌晨三点?   什么活动非得凌晨出发?   靳木桐忍不住问道:“是什么呀?”   高思澄故作神秘:“提前告诉你多没意思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靳木桐笑了笑:“好。”   她饭后定了个闹钟便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凌晨,靳木桐跟着高思澄出门了。   “不用坐车吗?”靳木桐好奇问道。   “不用,那地方不远。”高思澄笑道。   穿过古老的街巷,靳木桐在高思澄的带领下,来到了一条陶瓷古玩城的步行街。   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此时虽然凌晨三点多钟,这里却有不少人,摆摊和逛街购买的人都很多。   “这里就是景德镇有名的鬼市了,最早的鬼市在清末年间的北京,那时候的八旗子弟把家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偷偷卖掉,由于见不得人,所以只能半夜交易,久而久之,就被称为鬼市。咱景德镇每周一在这个古玩城都有鬼市,如今已经非常有名,形成规模了,凌晨三点开市,天亮就走人。”   靳木桐简直惊呆,这里没有太多照明的路灯,买东西和卖东西的人,都拿着电筒,或者手机进行照明,人影绰绰还真有那么几分鬼气。   “既然你是做古董生意的,来这里逛逛也是蛮好玩的。”高思澄笑着说道。   靳木桐点点头:“不错,我很有兴趣。”   她早就听说景德镇一带的陶瓷古董比较有名,这些天一直忙着祭红的事情,都没来得及好好逛逛呢。   高思澄又提醒道:“虽然景德镇自古以来都产陶瓷,也有不少陶瓷古董,我也听说过,在鬼市上有人捡着大漏,可是更多的还是吃药被坑的,你要下手的话,可一定得看好了,一定要非常慎重才行。”   靳木桐乐了:“好,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高思澄又叮嘱道:“这里不比店里,交易都用行话,一毛等于十块钱,比如五块钱,那就是五百块的意思。”   靳木桐点头:“明白了。”   古玩地摊她逛的也不少了,不过这样半夜三更出来逛鬼市的经历还从未有过,靳木桐将手机捏在手里,心里有些小兴奋的逛着鬼市。   这些地摊上的东西非常杂,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她原本以为景德镇以烧制陶瓷为主业,地摊上应该全都是陶瓷器才对,结果这些地摊上有大量的碎瓷片,也兼营一些古籍、古画、古家具和摆件等,琳琅满目。   她如今通过修复陶瓷,已经对陶瓷器有了一定的鉴赏能力。   随便找了个地摊蹲下以后,她打开手电筒仔细研究摊位上的碎瓷片。   以她的眼光,这些瓷片真假掺半,大一点的瓷片报价通常几百起,小一点的也是几十。   不过如果是带人物的瓷片,叫价就上去了,通常也是几百上千的。   如果是带款识的碗底、壶底、杯底价格就直线飙升,通常都是以万计数。刚刚因为祭红拿到一笔钱的靳木桐也大呼太贵。   不过她是做古玩生意的,这样的地摊逛起来乐趣无穷,她在鬼市上流连,不知不觉天已经蒙蒙亮了。   几小时后,高思澄找到靳木桐,见她依旧两手空空:“靳小姐你什么都没买么?”   靳木桐笑道:“是呀,有些拿不准。”   高思澄手里拎着个口袋,里面装了不少碎瓷片。   “哇,你这怎么买了这么多碎瓷片?”靳木桐看了看,上面都是一些花鸟、人物方面的瓷片。   “我老公是做大学老师的,平时也做些研究,这些瓷片虽然没有完整的器物值钱,不过上面保留的历史信息依旧有研究价值,另外,我也可以对上面的图案进行临摹学习。”   靳木桐恍然,原来碎瓷片除了拼接,还有这些作用。   “你怎么没有买那些带有款识的瓷器底?”靳木桐好奇问道。   “哈哈,那些啊,那些我们又不作伪,拿来没啥用啊。”高思澄乐道。   见靳木桐有些不明白,她又说道:“如今假货当道,古瓷器造假更是猖獗,很多人买了那种古瓷的底,再在上面补全器身,送入窑炉重新二次烧造,做的好的就连专家都看不出真伪。”   靳木桐惊呆:“还有这操作?”   她不知道作伪的还能这样移花接木,重新烧制。   的确,有不少新手买古瓷器,通常也最注重看胎底和款识,而造假者也就利用了这样的心态,用真的底,接假的器身,相当迷惑。   “可不,你没买是对的,这里的碎瓷片虽然也有一定的升值空间,不过得淘到好的。完整的陶瓷假的太多了,还得碰运气,靳小姐你是开古董店的,如果你对古籍有兴趣的话,我倒是有个人要推荐给你。”   “哦?是吗,我的确挺有兴趣的。”靳木桐说道。   能有人推荐靠谱的卖家,总比在这鬼市当个没头苍蝇来的高效,靳木桐自然欣然同意。   高思澄便带着来到一个摊位前,这个摊主是个年轻小伙子,别人的摊位上人流都是熙熙攘攘,这位倒好,斜躺在摊位前,一副姜太公钓鱼的姿态,偶尔有人问也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靳木桐过去的时候,他正打了个哈欠,眼睛就要眯上了。   “闻皓!你醒醒!”高思澄站在他面前,揉了揉他的脑袋。   “表姐……你来给我送早饭了?”闻皓脑袋一点,抬头看见了高思澄,便立刻喊饿,一副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背的表情。   “哪有什么早饭,我给你带客人来了。”高思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戳了戳他的脑门。   闻皓看了一眼靳木桐,兴趣并不是很大:“这鬼市也太累了,要看什么自己看吧,我得回家睡回笼觉去了。”   高思澄被表弟的一副咸鱼模样弄得无语,略带抱歉的对靳木桐说道:“你别管他,你看看,喜欢什么。我表弟这人虽然吊儿郎当,不过他的人品我清楚,东西还是正路的,比较靠谱。他这里的古籍出过几本挺稀有版本的古籍,所以在这镇上也算是有点小名气了。就是他这人太懒了,也不会做生意,当初是我叫他来景德镇的,如今……哎!”   靳木桐点点头,目光扫过摊位,这摊位上的东西很杂,有几本古籍,有一些类似捧盒的摆件,也有瓷器类的瓷片和整器。   靳木桐还没看古籍,目光却落在了几块瓷画上,这笔触画法,似乎有些熟悉。 第37章   “这瓷画怎么卖?”靳木桐随意问道。   闻皓瞥了一眼:“你要多少?”   “我倒是挺喜欢瓷画的,如果价格合适, 我这几幅都要。”因为是熟人介绍, 靳木桐也懒得绕弯了, 直接说道。   闻皓:“一万一幅,五幅画五万块。”   高思澄见不得他这副态度:“你是不是跟我喊高价了?这可是我的朋友。”   闻皓看了她一眼:“那就一万二一幅。”   高思澄眼睛一瞪, 直接掐着闻皓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嗷嗷嗷嗷!姐你放手!我错了哎哟喂我错了还不行吗?这画我好不容易四千一幅收来的,一万一幅不算贵!”   其实靳木桐心里也觉得一万不贵, 这几幅画笔法虽然有些现代的感觉,看着不像是年代特别久远的古董, 可无论是笔触还是烧制都非常精致, 一看就不是那种泛着贼光的劣质仿古工艺品。   高思澄自然要砍价的:“你知道她谁吗?她就是把祭红带回了景德镇的人。”   “六千!六千可以了吧?”闻皓嚎道。   靳木桐点头:“六千不错, 这五幅画我都买了。”   这五幅瓷画分别画的是:俞伯牙携琴访友、王羲之爱鹅、陶渊明爱菊、李太白醉酒,这是陶瓷常见的画,画法却不落入俗套, 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高思澄却依旧嫌表弟卖贵了,黑着脸想要数落。   见靳木桐并不介意价格,便也只得作罢。   高思澄翻了翻摊位上的几本古籍, 微微蹙眉:“就这几本了?”   闻皓叫道:“什么叫就这几本!你知道我收这几本费了多大劲么!为这几本,我朋友圈走路步数天天登顶!”   高思澄想翻白眼:“你是把比你走的多的都删了吧?”   闻皓:……   高思澄没再跟他聊, 仔细的翻了翻手上的这几本古籍,天已经亮了, 上面的字迹也都看得清楚。   “这本卖多少?”高思澄问道。   “一千。”   “这本是《花间集十卷》, 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这本。”   靳木桐拿过这本书, 这书保存的不是特别好, 只比她的老账本好一点点,一些页面也是遭到了虫蛀。   “我对古籍没什么研究。”靳木桐如实说道。   “他这今天没好货,这本《花间集十卷》我还比较推荐,这是中国五代十国时期的一部词集,也算是文学史上第一部 词集选,收录了18位花间词派的诗人的作品。这上面写了,这本是清光绪十九年覆宋刻本,应该有一定的升值空间。”高思澄建议道。   “你懂的可真多。”靳木桐诧异。   “哈哈,我家里几代都爱藏书,从小就被熏陶,所以这小子别的本事没有,出来倒卖古籍倒是绰绰有余。这《花间集十卷》我家里有好几个版本。”高思澄哈哈一笑,丝毫不顾表弟哀怨的表情,说道。   靳木桐心想,反正一千块也不贵,她还是第一次接触古籍善本,买回去试试能不能卖得掉。   海西路上卖陶瓷器的太多了,古籍善本的倒是不多,开辟一些新的类别,也有助于打开生意局面。   而且,既然是接手了古董店,自然是要好好经营的,一直没有货也不行。   “好,我也一起买了。”靳木桐付了钱,回去的路上,她对高思澄说道:“其实我在锦城并没有太好的古董货源,如果你这边看到好的古籍跟我说一声,到时候我打款给你,你给我寄过来行不?”   高思澄笑道:“你就这么信任我么?”   靳木桐认真的说道:“我当然相信你。”   她的语气十分郑重,让高思澄收敛了玩笑的意味,也认真说道:“这次祭红的事情,是我们该谢谢你。你放心吧,你先回去看看,这古籍要是有市场的话,到时候我淘了好的给你寄过去,你看着合适的留下再给我钱。”   靳木桐笑道:“好!”   这次景德镇之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将祭红送回了景德镇博物馆,又意外开发了古籍类别的货源,靳木桐收获满满的离开了景德镇。   离开的时候,景德镇的人们有许多的自发前来送别,他们看向靳木桐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小女孩妞妞更是跑到了靳木桐身边,扬起干净的笑脸:“大姐姐,谢谢你,妞妞喜欢你!”   靳木桐揉了揉妞妞的脑袋,和大家告别之后,带着满满的感动,回到了锦城。   到锦城之后,靳木桐思考了一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回家一趟,经过景德镇这一趟,她拿到的钱足以将家里的欠款还清了。   靳家一家三口开了次家庭会议。   “爸,我已经将三百万打到你卡上了,剩下的银行贷款也全部都还完了,以后你跟我妈每个月都有退休工资,钱应该是够花了吧,如果不够的话,我这里再给你打点。”   靳卫明最初投资失败的时候,以为自己起码花费十年时间才能还完这些欠款,没想到女儿接手“品古斋”这么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搞定了家里的欠款,还把生意做得有声有色。   “木桐,以前爸糊涂了,不应该在临到退休的时候去碰什么投资,以后我不会了,我们有钱,我们两人每个月的退休工资加起来也有小一万了,我带着你妈到处旅游散心去。”   靳木桐松口气:“那就再好不过了,以后咱们一家子都好好过日子。”   靳妈在一旁抹眼泪,这些日子她跟着提心吊胆,既担心家里欠款还不上,也担心女儿在外面受委屈,如今一切总算步入正轨,她感觉胸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开心的做了一桌子靳木桐喜欢吃的菜,一家人其乐融融。   饭后,靳卫明跟女儿聊天。   “木桐,之前你接手“品古斋”,多多少少还是考虑到家里的欠款,如今已经没有经济压力了,爸希望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爸,“品古斋”的生意我一定会继续做下去的,如今赚钱是一方面,最主要是如今我感觉到古董的魅力,每一件古董都有它背后的故事,能够成为它们的见证者,这比赚钱还让我着迷。”   靳卫明听了这话愣住,也没再说什么。   等靳木桐离开后,他喃喃对自己的妻子说道:“木桐说的这话……听上去好耳熟。”   “可不么,这是以前公公在的时候常说的话。”   靳卫明瞬间眼圈红了,父亲在世的时候,最遗憾的就是他这个大儿子没能接过“品古斋”的金字招牌,对古董没兴趣。不过父亲在的时候也常说木桐是有天赋的孩子,如果有一天她能对古董有兴趣的话,不妨把“品古斋”交给她。   这话他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父亲当年的话竟然成真了。   ……   第二天,靳木桐回到店里。   她回来的时候原本以为店里经过这几天,又会冷清许多,估计到处又会落上灰尘。   只是没想到,打开店门,屋内到处干干净净,而更让她震惊的是,原本混成一堆的碎瓷片,现在已经被分成了几部分。   这是……   她诧异中,汪阳走了进来,看到她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以往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   “汪阳……这些都是你这几天……”靳木桐迟疑的问道。   这真的是超出了她的预料,原本汪阳说让她拿出碎瓷片的时候,她还觉得汪阳也就是说着玩玩,这么麻烦的事情,估计他整理一会儿也就厌烦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多瓷片,他竟然可以完全分离出来。   这得费多少时间啊……   汪阳听到她的话,顿时板起了脸:“你可别误会了,我弄这些是因为你这里太无聊,没电视没电脑的,打发时间而已。”   靳木桐没接话,查看了一下这些碎瓷片。   瓷片不但已经分成5堆,每一个瓷片也都清理完毕了,可以说,把最繁琐的准备阶段已经全部完成。   这是无聊打发时间?   “谢谢啊。”靳木桐由衷的感谢道:“那个,你也费了不少功夫,等这一单结束之后,拿到的钱也给你分几成。”   “算了吧,那一点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汪阳拒绝,瞥了一眼店面:“你好不容易有点钱,我说还是把这个店重新装修设计一下,我真的是没见过装修的这么随意的古董店。还有设计,包装,我怀疑你都没有请过专业的设计师。”   靳木桐:“……”   她还真没请过。   “行了,既然你回来了。我这几天就先不过来了,最近毕业设计,学校事情多了点。”汪阳说道。   “哦,好。”靳木桐点头,只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那个,今晚你有事没?”   “干嘛?”   “请你吃顿饭。”靳木桐邀请道。   无论汪阳本身怎么说,最近他真的是帮了她大忙。   一开始,她也是因为方教授的面子,所以让汪阳留下来,本身对他并没怎么看好,只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发现他也只是恃才傲物,本身性格却也是不坏的。   他帮了她这么多,完全没有表示,她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汪阳听了这句话,却是下意识的问道:“只有我俩吗?”   “不然呢?”靳木桐迷惑。   “你那个朋友不来?”   靳木桐:“?”   汪阳看到靳木桐迷惑的目光,立刻强调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没有她,你怎么能遇到祭红,又怎么能立刻还完欠款,请她不是应该的吗?”   “哦。”靳木桐点了点头,觉得说的对,便打电话给翟薇。   邀请完之后,她看着手机,只觉得好像有哪不对……   这个事情来讲,难道不是她帮了翟薇吗? 第38章   当晚,三人在聚仙楼点了顿大餐, 翟薇到的时候, 表情明显不怎么好看。   汪阳张张嘴, 原本想要说什么,看到她这副表情, 立马低头沉默了。   “发生了什么?”靳木桐问道。   “别说了,老娘要被公司里那姓毕的气死了!我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客户!也没见过比客户还要难缠的老板!”翟薇把包丢在一旁, 气呼呼的说道。   靳木桐无奈的笑了笑:“这是第几次把你气到炸毛了?”   “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翟薇咬牙切齿道。   “啊……”   “老娘辞职了!”   翟薇声音里明显带着烦躁:“这段时间经济不景气, 就业压力比较大, 我不会真的要被逼到考公务员的地步吧?”   “噗, 考公务员也不错吗,你们家老爷子不是一直想要让你考公务员吗?”   “不错个鬼,老娘是个有理想的人, 理想懂吗?说好的要做顶级设计师,考公务员去了,所有付出的都打水漂了!”   话说到这里, 两人都沉默了。   “那个……你要是设计师的话,可以去她店里帮忙啊……”汪阳指了指靳木桐:“反正她那个小破店也正缺一个设计师给拾掇拾掇。”   说完, 三人都沉默了。   片刻后。   “可以啊你。”靳木桐赞叹的看着汪阳:“薇薇,你要不介意就先在我店里, 等找到了喜欢的工作再离开。你……不嫌弃吧?”   “哈哈哈哈哈, 我怎么可能嫌弃, 我先在公司办离职手续, 办好以后我就抱你大腿了。来来来,给大佬夹菜,多吃点。”   事情定下来,翟薇明显变得开心了几分,而在一旁低头吃菜的汪阳悄悄勾起了唇角。   ……   第二天,靳木桐便开始着手修复焦小姐之前下的十二张椅子的订单。   她不在的时候,汪阳已经清理了瓷片,而且按照瓷片的大小和图案位置、特征进行了分类。一些大一点的有图案的碎片他也进行了试拼接,进度比她想的还要快。   不过,这一堆碎片总共属于四十八张画,就算进行分类,想要将所有碎片每一块归属哪一张瓷画分出来依旧相当难。   不过靳木桐并不怕琐碎,开始静下心分拣。   分拣的过程明显没那么轻松,如果有原图参照还好,这种完全没有参照物的,想要分拣出来需要一次次尝试。   就在靳木桐头疼时,祁修说道:“你可以试着跟这些画沟通,听听它们内心的声音。”   靳木桐一愣,还是依言照做。   没想到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当她把手放在碎瓷片上的时候,脑海中出现了该幅画的完整的模样。   就像她之前握着小陶俑手的时候那样,碎片原画的样子清晰在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这可太方便了!”靳木桐欣喜若狂,立刻更加投入的进行分拣工作。   虽然汪阳请了几天假处理学校毕业设计的事情,可他第二天处理好学校的事情以后还是尽快赶回了“品古斋”。   刚进店,便一眼看见了靳木桐手上的活。   “你……都拼好了?”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靳木桐手上竟然有一幅就快要完工的瓷画。   “还没拼完,最后还有一点,不过也快了。”靳木桐没有抬头,眼睛一直盯着接缝,对刚拼接的碎块进行微调。   汪阳无语,他之前也尝试拼接,可是从这么一大堆的瓷片中找到属于同一幅画的碎片,简直比登天还难,想要找到合适的,不知道要尝试多少次,她怎么可能就这么一会儿就……   没想到靳木桐不仅找出来了,还快要拼好了!   要知道,她去景德镇的将近半个月,他可是一幅画都没拼好。   这速度……完全碾压。   “你怎么做到的?”汪阳黑着脸问道。   靳木桐看了他一眼,莞尔道:“我大概记性比较好吧。”   她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气得汪阳直接自闭。   他坐在座位上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这才别扭说道:“有什么活我能做?”   靳木桐想了一下,把昨天已经分拣好的三包碎瓷片递给汪阳。   “这幅我分拣好了,你只需要将它们拼接打磨就行了,之后的接色暂时不做。”   一幅画的碎片全都分拣好了!   加上她手上的那幅,总共两幅画!   靳木桐昨天一天竟然分拣了两幅画!   汪阳微微蹙眉,直到这个时候,他都还一直很介意一件事,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比他厉害这么多的天才?   但很快,他又抓到了另一个点:“接色为什么暂时不做?”   靳木桐说道:“瓷画虽小,画的却很精致,人物非常立体生动,画法工整和写意并重,甚至带着几分狂放的感觉,这几种不同的风格在同一幅画上得以和谐呈现,我怕没研究透彻一下手就坏了。”   汪阳不以为意:“过几天我师父回来了,找他问问不就行了?”   靳木桐看了他一眼:“也不能什么事情都求助你师父不是吗?”   汪阳刚想辩解,突然怔住了,什么事情都求助师父……   他双唇紧抿,不再说话,默默的做着手上的活,师父说的没错,他也许真的有很多需要向她学习的东西。   修复过程中,汪阳还忍不住抬头观察靳木桐的动作。   她的动作看不出任何问题,她挑拣的过程并不陌生,不过是把大小、颜色、花色先将瓷片分类成几堆,再从中挑选属于同一副瓷画的。   如果换了是他的话,也不过是做同样的工作。   只不过,很快他便观察到一些不同,靳木桐挑拣的速度不快,却很精准。   似乎她脑子里有台计算机,在拿起瓷片停顿的那十几秒钟里,便能判断这瓷片属于哪副画的。   这也……实在是太神奇了!   汪阳以前自诩是天才,拥有旁人没有的古董修复天赋。此时,他才真的感受到来自天赋的碾压。   就算是他,记忆力和空间想象力再好,也无法做到快速判断预拼。   专注度上,他输了。   天赋上,他更是输的一败涂地。   汪阳自嘲的笑了笑,哪里有什么天才,不过比别人更加全身心投入罢了。   想到这里,他再没有任何杂念,开始拼接手上的瓷画。   拼接是瓷器修复的基本功,做的多了都会做,方教授平时对自己的学生要求都非常严格,每个人每天都需要拼接一定数量的碎瓷片,这样除了更加熟练之外,还能提高手感。   所以平时汪阳的手上也常年都有洗不掉的胶水,因为每天都在拼接瓷片。   这堆瓷片虽然琐碎,可也的确不难,都是他平时做惯了的,到下班的时候,他已经拼好了一小片了,按照这个速度,明天应该这副瓷画就能进行大半,这速度远超他之前的预期。   汪阳内心算了算,粘贴好以后,由于瓷画比较小,打磨起来也快,至于接笔上色,只要研究好了画师的画法,应该也不难的。   好吧……这笔单子的确划算,花不了多久就能赚五十万,汪阳在心里不情愿的承认。   “行了,今天的工作就到这吧,你可以回去了。明天这幅画你拼好以后,这里还有一幅画的碎片,你接着粘贴就行了。”靳木桐说道。   汪阳:……   “你刚才又挑拣出一幅了?”他气弱问道。   靳木桐点头:“三幅。”   汪阳:“……我下班先走了。”   ……   瓷画修复的进度进行的很快,三天后,靳木桐便焦凤晴打电话,告诉她修复进度,并说要去看看椅子,好进行试安装。   焦凤晴没想到进度会这么快,立刻回复:“靳小姐,你们能这么快的帮我修复瓷画已经很辛苦了,要不我叫个货车把椅子送过来吧,就是不知道你们店能不能放得下。”   靳木桐想了想,按照这个进度修复瓷画应该也不会花太长时间,便答应了:“好,那你送过来吧。”   焦凤晴没有多想,便打了电话让老家的人把椅子装车送到“品古斋”。   十二张椅子将“品古斋”的仓库堆得满满当当。   当靳木桐清理的时候才发现这些酸枝木椅背后的木雕相当精美,有些刻着梅兰竹菊,有些刻着四大美人,有些刻着四座名山。   靳木桐简直感慨古人的奇思妙想和精湛工艺。   她甚至看见了红楼梦十二金钗。   “祁修,这酸枝木椅是什么朝代的?”   祁修说道:“这应该民国初年时期雕刻的,做工不错,用料讲究,价值不菲。”   是啊,这可是酸枝木做的椅子,价格自然很贵。   她拼好的四幅画分别是昭君出塞、貂蝉拜月、贵妃醉酒和西施挽纱。靳木桐找到四大美人的那把椅子以后,仔细研究,很显然,瓷片的大小是根据椅子量身定做的,靠背的部分嵌瓷片,如今瓷片碎了,留下的空白的形状。   最神奇的是,每把椅子不仅图案不同,连为瓷画空出的形状也不同,有些是规则的正方形,有些是菱形,甚至还有圆形和不规则形状。   当初设计这椅子的人实在是太过心灵手巧。   靳木桐把瓷画片嵌好,需要在背后拧紧铜丝,最后把板子装上,简直严丝合缝,非常完美。   不过这也对瓷画修复的工作提出了严格的要求,必须将瓷画修复的非常精准,如果出现变形的话,瓷画便很难安装回去了。   就这样,两人合作,很快便修复好了一张椅子,靳木桐给焦凤晴打了电话,通知对方已经修好了一张椅子。   焦凤晴当即表示立刻就过来看。   来到“品古斋”,焦凤晴一眼就看见了自家的那张老木椅,眼睛瞬间就红了。   “靳小姐,我真的没想到……你们居然这么快就能修好一张椅子!”焦凤晴说着,拿手抹眼,情绪有些激动。   其实,这速度对于靳木桐来说,已经相当慢了,毕竟接单以后,她因为祭红的事情还离开了一段时间。   靳木桐赶紧说道:“接了你的单子,我们自然会尽力做的。你放心,我们目前已经找到了修复瓷画的方法,之后的速度应该也不会慢。”   听到这话,焦凤晴再度哽咽:“真是不好意思,我的情绪有些激动。”   “没事的。”靳木桐柔声安慰。   过了一会,焦凤晴情绪稍微平缓一些才说道:“你们有所不知,当年家里好些好东西都被砸了,父亲拼死才保住了这十二把椅子,可是十多年前,老家祠堂附近修路,不得不拆掉,这事父亲一直耿耿于怀。最近村里决定重修祠堂,可是重修的哪里比得上原先的老房子,父亲就想把这十二把保存下来的椅子修好了送回去,毕竟这是老物件,也能留点念想。没想到……”   她顿了顿:“我父亲年纪也大了,身体也逐渐撑不住,希望能看着椅子放回祠堂,还说当初他结婚的时候就在那祠堂里办的,也想看着我儿子结婚的时候也能在祠堂里办……”   靳木桐了然的说道:“老人家,都是这样。”   “所以,这十二把椅子,倾注了我父亲半生情感,谢谢你们这么用心。”焦凤晴动情的说道。   靳木桐想到一件事,便问道:“你知不知道这四十八幅瓷画是谁画的?”   “这个……还真不知道,不过回去可以问一下我父亲,说不定他知道。”焦凤晴说道。   靳木桐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焦凤晴略显抱歉的笑了笑:“那我就先走了,能遇到你们,真的非常幸运,不然这会看着这一堆东西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靳木桐微笑着点了点头。   焦凤晴走后,靳木桐回头看向汪阳:“有没有什么感觉?能拯救一个古董,真的挺开心的,不是吗?”   刚才汪阳一直一言不发,不过似乎一直在听着焦凤晴说的话。   此时靳木桐这么说,他没有回应,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不过脸上的表情似乎更加认真了。 第39章   第一张椅子成功修复以后,之后几天汪阳的工作效率有了很大的提高, 毕竟最难的筛选拼接部分都交给靳木桐来完成, 不过对于靳木桐来说, 还有一件事需要攻克,那便是瓷画上的修补部分的接笔部分。   焦凤晴回家后, 也第一时间回了电话:“很抱歉,我父亲也不知道这几幅画是谁画的了。”   靳木桐有些失望, 不过,自古很少会有人关注瓷画的作者, 所以, 不知道也是合情合理的。   焦凤晴又感慨道:“其实我觉得我父亲应该有点印象的, 我问他以后,他想了很久,可还是想不到那个名字, 哎,他生病以后,记性也大不如前了, 很抱歉没能帮得到你。”   靳木桐赶紧说道:“没事,别让老人累着了。”   没有问到作者姓名, 靳木桐便自己研究,她拿出了从景德镇买来的五幅瓷画, 这五幅跟椅子上的那些瓷画似乎是同一个人所作, 因为两批画都只有印章没有落款。而印章的风格也非常像, 虽然清晰却看不懂写的是什么。   不过椅子上的瓷画细节还做的有些生硬, 而她买来的那些应该是作者创作后期所作,笔法更加娴熟圆润,让人看着十分舒服。而且瓷画相对来说画的还比较工整,而她买来的那五幅人物画更添了几分狂放洒脱的意味。   她仿着瓷画上的画风在一些废陶瓷片上练习,虽然接笔的范围不大,不过她还是希望能做到精益求精。   没想到第二天焦凤晴又打来电话:“靳小姐,我爸昨晚一夜没睡,今天早上说想起来一个词,叫做什么什么八友,具体叫什么就实在想不起来了。他说还是他小的时候听家里老人说的。”   “好的,我知道了,你劝劝你父亲,别太伤身了。”   “嗯,我知道的,不过父亲真的很在意这十二把椅子,他想不起来自己也很烦恼。如果你能查到这椅子瓷画的来历也请告诉我,我怕我父亲想不起来还得失眠。”   “好。”   已经有一点线索,靳木桐便想起了神奇的“种花古玩网”论坛,经过前两次,她对论坛里藏龙卧虎已经有一定了解了,直接花了5千金币发了一个悬赏问答帖。   【请问这些陶瓷画是谁画的?印章和画的照片如下,另外是不是什么“八友”画的?】   正值周末,网友们正无聊呢,看见了悬赏帖就一股脑的往上冲。   【无牙】:还以为是瓷器呢,原来是瓷板画,不了解,下一个来。   【我没喝多】:哇,五千金币又出现了了!珠海八友哈哈哈哈我答对了!!!快点给我金币快点快点!!   【橘喵本喵】:@我没喝多,你就是喝多了,只有珠山八友,哪来的珠海八友,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吃药了没】:还是我来答,这是珠山八友中的王琦所画,看样子应该是民国时期的作品,这印章就是他的专用章,很好认,看不懂的那个就是他的了。另外,楼主你的这几幅瓷画出不出?看样子都是开门货呢!   【吃瓜群众】:@木木,出不出?价格私聊!   靳木桐看到答案以后,上网搜索了一下,果然在一本画册里找到了王琦的印章,和买来的瓷板画上完全一样。   找到答案了,她便将金币给了对方,下线仔细研究这个珠山八友。   原来珠山八友跟景德镇也有极大的联系,是清末国力渐弱以后,御窑厂挺烧,那些有才华的瓷板画高手流落到民间,便组成了八人小组,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是瓷器方面的高手,他们在近代国力羸弱的情况下,坚持创作,填补了近代瓷板画空白。   而这些画的作者王琦原本是捏面人为生,后来开始学习陶瓷绘画艺术,尤其擅长人物画,之后在上海认识了扬州八怪,所以画风逐渐也受到影响变得狂放飘逸。同时他也是率先尝试在陶瓷上用西洋画法的人。   靳木桐抚摸着这些画作,似乎知道了它们的作者是谁,便透过这些画作,能看出创作者肆意洒脱的姿态,觉得这些画作都是有生命的。   了解了王琦的画法,又上网查了许多和他有关的资料,她的接笔便变得容易许多,之后由汪阳拼接打磨好的瓷画,靳木桐也接受开始接笔上色。   瓷片虽然琐碎,可幸运的是当初被打碎以后,被人小心的拾起,没有遗漏,所以也省了不少修补的时间。   靳木桐和汪阳两人配合的非常默契,一个半月以后,十二张椅子全部修复完毕。   靳木桐便立刻给焦凤晴打了电话,让她上门验收。   第一张椅子,靳木桐用了将近一个月时间,这个速度已经让焦凤晴很惊喜了,这么一来的话所有的瓷画全都修好,一年时间也足够完成了。   没想到接到靳木桐,被告知椅子已经全部修复完毕,焦凤晴觉得简直难以置信,当她亲眼见到这十二张酸枝木椅原本空荡荡的地方全都被填上了刚修复完毕的瓷画,她的心情非常激动。   焦凤晴如今已经四十多岁,打从她小的时候起,她印象中这些椅子便是空荡荡的,镂空的部分有各种形状,没想到瓷画安装上去以后,椅子和瓷画相映成趣,每一把椅子都是那样的独特。   “这些画……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家里的这些椅子的瓷画是这么漂亮,上面的画简直栩栩如生。靳小姐,真的太感谢你了,让我能够亲眼见到这些画的原貌!”   “这些画的作者是民国时期珠山八友其中一员王琦所画,他是景德镇有名的版画师,你家的这些椅子是他的作品,这可是真正的古董。”靳木桐说道。   焦凤晴愣住,对方不仅帮她修复了瓷画和椅子,居然还把瓷画作者也找到了。   “我父亲这些天在家都十分困扰,一直想不起珠山八友这个词,估计是他小的时候听说过。谢谢你这么用心,我回去跟我父亲也可以交差了。对了,我家决定在椅子移入祠堂之后,会尽快为我儿子儿媳举行婚礼,届时邀请你和你店里的伙计一起参加做个见证。”   “这……我去不太合适吧?”靳木桐迟疑道。   “不,非常合适,我希望姑娘你一定来,这十二张椅子对别人来讲可能只是古董,对我们家意味着什么,只有我们这些人才知道。您能修复它,就是我们的贵人。所以我非常希望您能来。”焦凤晴认真道。   “好,我一定去。”靳木桐怔了一下,点头应到。   焦凤晴千恩万谢,付了尾款以后,便叫了车子和工人,将这十二张椅子直接送回乡下。   几天后,焦阳村重修焦氏祠堂,举办了盛大的落成仪式,其中仪式的最重要的部分便是安放十二把清末酸枝木椅,人们小心的抬着木椅进入焦氏祠堂,四十八幅瓷画将这些椅子点缀得古朴中带着生动,仿佛在无声中诉说着什么。   靳木桐和汪阳受邀也参加了这一次盛大的仪式。   祠堂落成的同时,焦家迎来了喜事,焦家新一辈的孩子迎来了自己的婚礼。   婚礼上。   乡民们看见了椅子都纷纷赞叹焦凤晴能干,竟然能找到人将这坏了几十年的椅子修好。   “我说凤晴啊,你这瓷片是找瓷器厂重新定做的吗?感觉做的还不错啊。”   “我也觉得做得很好,这椅子我小时候见过一次,这复原的和我小时候见到的一模一样。”   “真是不容易,能还原到这种程度,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焦凤晴赶紧说道:“这可不是重新做的,这是“品古斋”的修复师给修复的,当初这十二把椅子被砸,我爸一点点的把碎片收集起来好好保管,这一保管就是几十年,我当初找到“品古斋”的时候也心理没谱,可是人家给修的这么好,简直太神奇了。”   “哇,居然是原先的瓷器碎片给修复的!”   “你不说我完全看不出来!这太厉害了!”   “原来瓷器打碎了还能还原啊!我们家昨天还碎了一个瓷碗呢。”   “李大婶,人家修复的是古董,你家吃饭的碗就别凑趣了。”   “你还别说,我以前听说过古董修复师,这真看到了,感觉也是太神奇了,了结了老焦这辈子的心愿,这修复是怕不是个活神仙活菩萨吧!哈哈哈。”   ……   人们热烈的讨论着“品古斋”和古董修复师,焦凤晴忙着婚礼的事情也没有跟众人介绍靳木桐和汪阳就是“品古斋”的人。   所以两人坐在人群中,听着旁人对他们的夸赞,对视一笑,这,倒也一种别样的体验。   鞭炮声响起,新人被迎进了祠堂,焦老爷子看见外孙孙媳拜堂,瞬间泪目,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靳木桐混在人群里看热闹,这间祠堂虽然经过重修已经不是当年的祠堂,可是十二把椅子还在,依旧庄严肃穆,依旧见证了焦家人的繁衍生息。   两人从焦阳村回来以后,翟薇的离职手续也办好了,正式来“品古斋”报道。   别看她平时嘻嘻哈哈的,一到店里便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她在店里各处查看,一边看一边随手在笔记本上记下点什么,完事后跟靳木桐说道。   “你这里我需要花两到三个月时间,帮你们好好拾掇一下。你们店里如今的问题是面积较小陈设太过杂乱,需要重新摆放。另外,你们店里的商品没有统一的包装,没办法进行品牌营销,最关键的是作为百年老店,你们至今还没有自己的logo和商标,客人就算进来消费了,也完全没有记忆点。”   靳木桐听完,点头如捣蒜:“专业的就是不同,你说的都对!”   “放心好了,一切包在我身上!”翟薇拍着胸口说道。 第40章   靳木桐听着翟薇的话, 扬起了笑容。   这一下,真的是到处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几个月之前,她还因为家里的欠款焦虑,甚至已经到了不得不卖掉古董店的地步。   而现在,不但欠款已经还掉,她也找到了自己之后的方向,而且, 有了翟薇的帮助, 她的古董店一定可以更加完善。   一切都在越来越好, 想到这里,靳木桐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 她每天也就是放松的看一些古董相关的知识, 同时跟着祁修继续学一些古董修复方面的技术。   这天,方容琨来到了“品古斋”。   “哈哈,小靳你真是太厉害了!我走的这段时间, 你修复祭红送回景德镇的事情, 在业内都传开了,很多人都在讨论你呢。”方容琨刚走进店里,便爽朗的笑道。   靳木桐听到方教授的声音, 连忙起身迎接, 听到这些花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应该做的。”   “哈哈, 不用谦虚。”方容琨赞许的看着靳木桐, “对了, 汪阳最近怎么样?”   “汪阳很厉害,不愧是您的徒弟。”靳木桐想到最近汪阳对她的帮助,毫不吝啬的赞扬道。   汪阳听到师父的声音,已经起身来到了师父面前。   方容琨看到他的时候,顿时诧异了一下,虽然汪阳此时一句话没说,但从他身上散发的气质来看,他这段时间,可是改变了不少。   “师父,您回来了!”汪阳惊喜道。   方容琨点了点头,微笑道:“汪阳,你最近实习感觉怎么样?”   汪阳兴奋的目光顿时收了回来,瞥向一旁,但很快又转过来,看着方容琨正色道:“师父,我知道错了,我之前太骄傲,觉得自己天赋很强。现在我明白师父的意思了。”   “明白就好。”方容琨点了点头,眼底多了几分柔和:“我这次回来要去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你跟我一起去。”   汪阳听此,点了点头:“好。”   之前这样的会议他也参加过几次,也是师父培养他的一个方式。   方教授说着,又看向了靳木桐,柔声道:“小靳啊,这个交流会上有不少文物修复界的前辈做分享交流,我觉得你去的话也能学到不少,你有兴趣参加吗?”   靳木桐一听这个就有些兴趣,她最近接触了古董修复以后的确有兴趣,这样的机会相当难得,不过听方教授的话,去的都是大佬,她一个菜鸟,真的有资格吗?   想了想,靳木桐还是迟疑道:“我去……不太好吧?”   汪阳瞥了她一眼:“跟着我和我师父,有啥不好的?再说了,你上次从景德镇不是还买了本古籍回来?这交流会上也有古籍修复交流,干咱们这一行,多学点总是没错的。”   方容琨看靳木桐还在犹豫,顿时安抚道:“小靳,放心好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会议,地点就在本市,不过就是大家聚聚,随便聊天的,别那么紧张。”   一听方教授这么说,靳木桐便安心了,应该不是太严肃的那种吧,她松口气道:“好。”   方教授看她同意,顿时递上来一个邀请函。   靳木桐接过了邀请函放好,想着这次参加会议要是有古籍修复的讲座,倒是可以好好听听,上次从景德镇买回来的《花间集十卷》虽然比较便宜,可是因为虫蛀等原因修复之后才能出售。   靳木桐一开始研究古籍修复便有些头痛,原因很简单,古籍修复第一关她便碰壁了,《古董修复基础指南》中说道修复古籍第一步便是找纸。   在“顽器”材料店里,能买到修复古籍的纸有十多种,却没有跟这本《花间集十卷》同样颜色的纸张,如何找到适合修复这本估计的纸张,成了困扰她的问题。   靳木桐原本觉得反正自己也不着急,便把这问题先丢下,先忙别的事情,这次的交流会倒是挺及时,她倒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能解决自己的难题。   一切准备好之后,靳木桐拿了支笔,和写着当下遇到的问题的笔记本,一副乖学生好好听课的样子,跟着方教授一起离开了,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方教授说只是随便的交流,那气氛应该是挺轻松的,她得准备好自己的问题,到时候多问几个,不能浪费这一次请教的机会。   汪阳看着她的样子,沉默了。   只是,到了地方之后,靳木桐就知道,她想错了。   会议现场位于会展中心的,门口保安检查得非常严格,可以说是靳木桐遇到过的最高级别的安检。   气氛严肃而有序,甚至互相之间打招呼都是点头示意,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靳木桐的情绪一瞬间被带的紧张了起来。   等三人走近的时候,他们前面正好有一个人在接收安检。   这个小伙子一个戴着眼镜,瘦瘦高高的,此时,却是被保安拦了下来。   “先生,请问你的邀请函呢?”保安问道。   “我没有带邀请函,不过我是故宫博物院纪松柏纪教授推荐来的。”他推了推眼镜,一副自信的样子。   保安却依旧将他拦下,有礼而坚决的说道:“参加会议的每个人都有邀请函,没有的话很抱歉你不能进去。”   小伙子蹙眉,但还是努力为自己辩解道:“我真是纪教授推荐来的,我是他的学生!纪教授你知道吗?”   保安面无表情:“我知道,但请你出示身份证明,证明你就是纪教授的学生,此会议非特邀人员不得入内。”   小伙子:“……”   两人争论之中,主管走了过来,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保安如实说了情况,主管冷瞥着这个小伙子:“你说你认识纪老,那好,你让他给我打电话。”   没想到那小伙子脸色一僵,灰溜溜的走了。   主管看了一眼保安说道:“今天什么日子!放机灵点,不相干的人一律不准放进去。”   保安低头:“好的,我知道了。”   靳木桐一见这架势,心里有些小忐忑,这阵仗,真的是大家随便聊聊的茶话会?她突然有些怀疑这交流会的规格。   嗯……要冷静,要低调,她默默地看了看笔记本,想到刚刚还想问问题,她顿时觉得自己在异想天开。   多听多看少说话,总是没错的,低调……低调……   靳木桐在心里这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方教授仿佛看出了靳木桐的紧张,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放轻松,没事的。”   进入交流会现场以后,方教授简单的跟靳木桐和汪阳介绍了会议流程。   “这里分为多个展厅,前期有些交流会是同时进行的,会议流程都在这里,你们可以选取自己感兴趣的听,最后一天才会集中起来开会。”   汪阳主攻陶瓷修复,早上没有陶瓷修复方面的交流会,不过有古陶瓷修复成果展,他比较感兴趣便先去看展览了。   靳木桐看见上午有古籍修复方面的讲座,主讲人就是刚才小伙子嘴里说的那位纪松柏教授,直觉觉得应该是位大佬,便去了纪教授的讲座。   来到会议室以后,这里坐得满满当当的,有桌子的位置全都坐满了,靳木桐去的比较晚,只能自己搬了小板凳在会议室后排最不起眼的小角落坐着。   靳木桐大概看了一下,其中有好几个也都是她知道的一些挺厉害的修复师,连他们也只能坐后面,没有资格进入前排,顿时更紧张了。   此时会议还没有开始,周围来的人三三两两低头窃窃私语。   “哇,人好多。”   “可不嘛,纪松柏三个字就是金字招牌,多少人奔着他来这个交流会的。”   “是啊,纪松柏长期在故宫博物院修复,少有出来开讲座的,这可是难得一遇的机会。”   “哈哈哈,古籍善本修复界的男神。”   “嗯,六十多的男神。”   “别看人家年纪大,可举手投足都是魅力!”   “行了,别说了,今天这个机会可得把握好,能多学一点那都是赚大了!”   靳木桐身边都议论纷纷,对这个纪教授相当推崇,她对纪教授就更好奇了。   很快,讲座开始,纪松柏简短的开场,便立刻开始分享自己在修复过程中的经验和技巧。   整个分享干货满满,而且还准备了讲义分发给参加讲座的人,甚至在一些技巧点上,还打开投影,播放自己在日常修复中录制的视频进行讲解。   靳木桐从讲座一开始便奋笔疾书,记了好多笔记。   哇,果然是古籍修复男神!   靳木桐在心中给纪教授点了个大大的赞。   “在我们同事的古籍日常修复过程中,常常比较困扰找不到适合古籍的用纸对不对?其实我们的思维不要局限于现有的纸张,如果没有的话,咱们可以自己动手造纸。”   这一句话,让靳木桐顿时眼前一亮,因为刚好提到了她困惑的点。   “比如这张纸,如果用于这本古籍的修复,很显然是太白了,可是又找不到同材质颜色更适合的纸张该怎么办呢?这时候我们将纸张放在红茶中浸泡一段时间,再拿出来,大家看看,这个颜色是不是已经染成我们想要的效果了?同样,我们还能用别的方法对纸张进行改造……”   一席话说得靳木桐频频点头,赶紧在小本子上刷刷刷的记着。   果然来这里听讲座是来对了!   大佬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用!   三天的会议,每天早上都有纪老的讲座,后面两天,靳木桐早早的便去占位置,虽然时间很短,只能学个皮毛,不过已经算是入了门了。   下午靳木桐便去听陶瓷修复方面的讲座和交流会,这是方教授的主场。   第三天,最后一场会议,严肃的交流会画风一变,总算进入方教授说的轻松愉悦的茶话会阶段。   这个部分大家随意的聊着天,主题大概是关于这一年工作的总结。   各个修复行业知名的教授此时都围坐在会议室里,轻松地聊着修复过程中发生的有趣的事情。   大家都井然有序的坐在自己该处的位置,而位于首位的,正是古籍修复大师,纪松柏教授。   靳木桐和汪阳坐在方教授身后听着,当然,他们就只有听着的份,并没有插话的资格。   不过,就哪怕听听他们说的,对这个刚刚进入这一行的靳木桐来讲,也是很有乐趣的。   “唉,我们所拥有的宝藏,其实还是很多的,只是之前丢失出去的,想想还真是痛心。”其中一名教授摇着头,有些遗憾的说道。   “可不是嘛,有多少属于咱国家的东西,跑到了国外的博物馆,咱自己人想要看看,还要掏钱给那些外国人!”这个说话间明显带着情绪。   “行了,气也没用,其实这些年我们文物保护方面还是有突破的,如今大家的觉悟都有所提升,海外有不少文物回流,美国、意大利、土耳其都有归还我国的流失文物,虽然数量占总量比重不大,可是总归是个相当让人欣喜的消息。”   “警方也追回了两尊西周时期的青铜重器,这如果流失到海外的话,将会是我们国家的重大损失。”   说到这里,大家的情绪也都缓了几分,突然一个人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着开口:“最近也有新鲜事,景德镇迎回了传世祭红美人醉,还好持有者没有将它交给拍卖场,否则据我所知,已经有海外藏家蠢蠢欲动,要将它拿下。”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这事在景德镇都传开了,大家集资买下祭红,太让人感动了。”   “如果咱们能多一点这种人,也不至于那么多文物流失海外,我们的敦煌学研究长期滞后于国外,真是让人心痛!”   靳木桐原本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饶有兴趣的听着,只是怎么聊着聊着,扯到和她相关的事情了……   她脸上的笑逐渐的有些僵硬,脑袋逐渐低下,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种规格的研讨会,她还是别引起别人注意好了。   没想到这时,方教授朗声说道:“哈哈,你们没想到吧,那个将祭红带回景德镇,没将祭红交给拍卖行的人就坐在这里呢。”   说完,身子一侧,手指向靳木桐。   正在拼命低下头降低存在感的靳木桐:“……”   她仿佛能感受到来自各方大佬们的审视,默默的抬起头,挤出一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一个小菜鸟被一群大佬围观审视是什么感觉?   靳木桐觉得此时她比谁都有发言权。   “小姑娘,这个事情做的很棒啊。”最后,还是坐在首位的纪松柏教授开口道。   收到了他的赞赏,靳木桐心中顿时多出了几分欣喜,但她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多谢纪教授的夸奖,我觉得这是应该的。”   纪松柏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这个事情过了,也就过了,在这里的每一个也都是本领域的大佬,见得也多,倒也没引起太大的波澜。   靳木桐也一直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丝毫没有因为受到了夸奖就表现出半分骄傲。   而她并不清楚,这一切其实都已经落入了纪松柏的眼中。   散会之后,方容琨示意靳木桐和汪阳可以先行离去,他和几名教授还有点事情要聊。   汪阳和靳木桐朝着方容琨道别后,两人便率先回到了店里。   车上,靳木桐丝毫不愿浪费半分时间,翻起这两天做的笔记就开始看。   趁着自己还有印象,笔记漏掉的地方也疯狂的填补。   汪阳在一旁看到这一切,只能咋舌:“你这也太疯狂了吧,一场交流会,你记了这么多东西?”   靳木桐瞥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没有停顿:“对啊,我和你不一样,你有师父,有问题可以随时询问,我不行,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我错过了就很难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汪阳:“……”   他垂下了眸子,不说话了。   靳木桐依旧在奋笔疾书,直到把当时来不及记的东西全部记完,才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笔记本最前面,还有着她写下的几个问题,心中还是遗憾了一下,只能以后有机会再学习了。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最近学到的亲手操作一遍。   两人各怀心事的回到了店里,而另一边,方教授却是被纪教授叫住了。   “老方。”纪教授叫道。   方容琨停了下来,看向纪教授,友好的打着招呼。   纪教授点了点头:“今天在你身后坐的两个人,是你的徒弟吧,感觉都挺好的,两年不见,你收徒的眼光倒是好了不少啊。”   方容琨顿时哈哈一笑:“不不不,那个小伙子是我徒弟,那个小姑娘可不是。”   “哦?”纪松柏诧异:“她天赋应该不错吧,你没有收?”   方容琨点了点头:“天赋很好,所以我没收。”   纪松柏微微蹙眉,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人品不行?”   方容琨摇了摇头,笑道:“老纪,你觉得人品不行我会带来这里?更何况,你觉得面对拍卖场给出的好处,能稳住心神的人,人品可能不行?”   “那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我不能浪费她的天赋。”方容琨的语气也微微变得严肃了起来:“老纪,我说实话,我这次带她来,一方面是想让她学点东西,再有,我觉得应该给她找一个真正能发挥出她天赋的人作为师父。”   “你想让她拜我为师?”纪松柏听出了方容琨的意思。   “不得不承认,你比我合适。”方容琨说道。   纪松柏沉默了许久,方才淡淡道:“你知道的,我不打算收徒了。”   方容琨看了他一会儿,只能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你呀,就是脾气倔了点。不过不收也好,小姑娘有一家店铺一直在经营,估计你真愿意收,人还未必愿意跟你回故宫学呢。”   纪松柏无奈的笑了笑。   两人又聊了些琐事,交流了下这些年的一些感情,便各自回去了。   只是,第二天,靳木桐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被她仰望的大佬,竟然来到了她的小店里。   第二天,靳木桐还沉浸在之前会议上学到的东西上。   “把纸张放在红茶中浸泡一段时间,再拿出来......”靳木桐一边看着笔记本上的东西,一边手边拿着工具,在尝试。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手法不对,依照你这个方法,做不出你想要的效果。”   靳木桐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抬头一看,瞳孔骤然一缩:“纪……纪教授。”   纪松柏点了点头,走上前为靳木桐做着示范。   靳木桐站在一旁认真的学习着,心脏却是砰砰直跳:纪教授怎么会来这里。   纪松柏示范完之后,看向靳木桐,“学会了吗?”   靳木桐连连点头。   纪松柏站在一旁:“你再试试看。”   靳木桐深吸一口气,重新进入状态,拿起工具开始重复。做完之后看向纪松柏,纪松柏赞赏的点了点头。   他没有继续说什么,目光打量着这间小店。   店面看起来是有一定时间的,但里面的陈列等怎么看都不像是老店。   他的打量,却是让靳木桐有些紧张,她实在是想不到纪教授来她店里是做什么。   纪松柏看了一圈后,正好对上了靳木桐的目光:“你也不用紧张,我就是在这里随便看看。”   “嗯嗯。”靳木桐点了点头,看着纪教授的背影,又想到了她那一堆还没解决的关于古籍修复的问题。   她想问,只是就这么贸然开口,好像又有点不合适……   “你学习古董修复多久了?”纪松柏突然开口问道。   “啊,几个月了。”靳木桐如实答道。   “几个月?那也就是近期刚学。”纪松柏眼底划过一道诧异:“怎么突然想到学习古董修复?是为了修复古董使其升值,更易出售吗?”   靳木桐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之前是这么想的,修复过后的古董,总归是比修复之前价值高的。”   “论价值来说,其实有更简单的办法。”纪松柏淡淡的说道。   “什么办法?”靳木桐下意识的问道。   “造假。”纪松柏语气依旧平静:“你修复瓷器应该知道,假如给你一块儿碎瓷片,你完全可以以其为基础,补齐其余部分,手法娴熟,完全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效果。而一块儿碎瓷片的价值,可完全无法与完整的瓷瓶相比。”   纪松柏说到这里,看向靳木桐:“你说是吧?” 第41章   他的语气平淡, 似乎听不出有任何情绪,目光却盯着靳木桐的眼睛, 似乎想要捕捉她心里闪过的想法。   靳木桐微微蹙眉,缓缓说道:“纪教授,我接触古董的时间不长,可我能感觉到古董本身的魅力,触碰它们,修复它们, 就仿佛在跟它们对话……跟古人对话。我是个生意人没错, 不过这也并不妨碍我对古董的感情。至于造假, 我没必要这么做,也不屑这么做。”   她的语气也很平淡, 不过却让人听出话里面饱含的坚决。   纪松柏看着她的眼睛, 过了一会,话题一转说道:“其实这次来我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靳木桐目光突然垂了下去,“如果老先生是找我帮您造假, 那便不用开口了, 我这个小店,没有这项业务。”   “啊?”纪松柏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了她是什么意思, 不由哑然失笑。   “不是造假, 我最近有事没空修复, 你能帮我修好这本书么?”说着, 纪松柏从怀里掏出了一本有些破损的古籍, 上面写着《黄帝内经》四个字。   “啊?”靳木桐一脸懵逼,她更不懂了:“纪教授,你是古籍修复方面的专家,可我完全没有修复过古籍,甚至没有学习过一点古籍修复方面的知识,你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不大合适吧?”   纪松柏淡淡道:“没学过古籍修复知识?那之前三天,你做了什么?”   “嗯?”   “那三天讲座。”   “可是我还从未实践过,而且……”靳木桐顿时有点方。   “哪里还不会?”   “就就就比如……我……”靳木桐感受到了压力,慌张中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快拿起旁边的笔记本,那里记录着她依旧不懂的东西,“这些还不会!”   纪松柏接过本子看了看,大概心里有数了。   他走到桌前,撸起了袖子,将她桌上的杂物移开,刚要动手拆《黄帝内经》,却看见了靳木桐书桌上的那本《花间集十卷》。   “这本《花间集十卷》上有曹元忠的收藏章,这是曹元忠批校的版本。你多少钱收的?”纪松柏好奇问道。   靳木桐如实回答:“一千块。”   “就品相来说,你算是捡了个小漏,这个版本的《花间集十卷》拍卖价格大概在三万到四万左右。”纪松柏点了点头。   靳木桐心里有些小雀跃,这个价格来说已经很不错了,相当于翻了三四十倍。   “不过……”纪松柏接着说道:“这书被虫蛀了,想要转手,还得修复。”   “嗯。”靳木桐点头。   “那就拿你这本示范吧。”纪松柏说完直接将《花间集十卷》装订好的线拆掉,将书页散开后,抽取了一张虫蛀的比较厉害的进行示范。   “古籍破损原因有很多种,通常虫蛀、鼠咬、酸化等都是破损的主要原因,你得先分清楚破损原因,再对症下药。   然后便是寻找跟这古籍的书页最接近的修复纸,通常我们会常备几十种不同的修复纸,通常使用竹纸。作为商业修复,你如果找不到那么多的纸,则可以学习如何对纸张进行人为加工,这些我讲座里面也有讲。”   “嗯。”靳木桐乖巧听讲。   “接下来便是调制水浆糊,然后根据纸张厚薄对纸进行刷浆,你看好我的动作,这张纸比较薄,所以我们要刷薄一点,注意手法,一定要轻柔,均匀。你来练习一下。”   靳木桐依言拿着笔,也试着在纸上进行刷浆操作,有不对的地方纪松柏也立刻指出来,很快靳木桐的动作便比较规范了。   如何接纸,如何去掉多余的修复纸,最后如何将修复好的书页揭起来。   “你先学这个,把所有的书页都修复好,最后再装裱。”   “好的。”靳木桐连声应道,她完全没想到,纪教授竟然能专门教她。   这次的单独教授让靳木桐受益颇多,这比听讲座要直观很多,而且她操作过程中出现的错误纪教授也给指正了。   一堂课下来,靳木桐之前学的一点皮毛知识也得以融会贯通。   “古籍修复没那么难入门,但是想要精益求精,往往需要很多年的练习,不过只要你肯练,很快便可以独立上手了,虽不能达到专业水准,不过商业修复已经可以应对,你先自己琢磨吧,加我微信,有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靳木桐就这么做梦一般,加上了纪教授的微信。   “等你练的差不多就帮我修复这本《黄帝内经》,我最晚一个月后需要。”纪松柏原本想说一周,考虑到靳木桐的进度,临时改口为一个月。   “好……”靳木桐心情复杂的接过了这本泛黄的《黄帝内经》。   纪松柏想了想,也没什么要教她的了,便抬脚要离开。   “纪教授。”靳木桐叫住了他。   “嗯?”   “你的水平那么高,身边一定也有很多会修复这本书的学生,你为什么要让我替你修复这本《黄帝内经》?”靳木桐觉得疑惑,便还是问了。   纪松柏想了一会儿,满不在意的说道:“你别紧张,我教学过程中需要一本新人修复的古籍作为示范,你不要有压力,直接动手就行。”   靳木桐:“哦……”   纪教授走后,靳木桐长出了口气,呆坐在椅子上。   纪教授大概需要一本新人修复的古籍当做反面教材吧?   靳木桐这么想到,大概也能想通了。   接下来几天里,汪阳将店里的所有库存商品都做了详细的整理,因为翟薇接下来就要为这些商品定制合适尺寸的包装盒了。之前店里的包装十分不规范,不利于店铺整体形象的提升。   靳木桐则是按照纪教授教的那样,先采购了更多种类的修复纸和修复古籍的工具,每天都练习上浆和去纸环节。   这两个环节都相当考验耐心和手指灵活度,这是古籍修复的基本功。   接下来,她先拿之前买的那本《花间集十卷》练手。   原本以为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修复,没想到专注的情况下,加上这本书破损的也不严重,一周也就完成了。   靳木桐将修复好的《花间集十卷》书页放在向阳的地方晾晒时,还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老板,你这本书怎么卖啊?”   “你这拆开了可以装回去的吗?”   “你这里还有别的古籍吗?”   这条街原本就鲜少有古籍出手,偶尔周末的地摊市场倒是有些古籍,不过良莠不齐,加上真假难辨。像“品古斋”这样将书拆开修复的倒是没见过,很快便吸引了不少买家。   其中有个老大爷每天都来溜达一圈,也不进来问,隔着橱窗盯那些书页,看得很仔细。   每次靳木桐看见了想要出去招呼的时候,老大爷又转身走了。   等《花间集十卷》重新装订完成的当天,老大爷又来了。   “你这本《花间集十卷》多少能匀给我?”他小心翼翼的翻开,布满皱纹的手在书页上小心翻过。   靳木桐想了想,虽然自己一千块收来的,可毕竟花了这么几天修复,加上纪教授说拍卖价大概三四万。   她便开价:“两万块,这个版本的《花间集十卷》拍卖成交价大概三万到四万,我不卖你高价。”   老大爷放下书,靳木桐以为他要砍价,或者不买了。   两万的确不低,送去拍卖场需要交佣金,也未必能成交,且周期较长,何况她在古籍修复方面也只是新手。   没想到对方掏出手机:“可以扫支付宝吗?”   靳木桐:“……”   “可以可以,你稍等。”靳木桐赶紧拿出手机,打开支付宝的收款码:“你扫这个。”   老大爷付款钱,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小姑娘业务不是很熟啊,你应该跟药店那样,做一个支付宝扫码的牌子。”   靳木桐:“……好,你说的是,我回头就做。”   “以后,多进点这种古籍,我啊,就这点爱好了,有新的古籍善本,或者拓片什么的,我都会常来的。”老大爷脸上难掩捡到宝贝的开心,捧着书就离开了。   正在设计logo的翟薇都忍不住过来围观:“哇,木桐,今天你开张了哎!之前见你修复古籍还觉得不太靠谱,没想到真的卖出去了!两万块!!哈哈哈哈,突然有钱系列!”   靳木桐也感觉事情比想象中的顺利很多,没想到自己修复的第一本古籍就这么卖出去了。   翟薇一副发现商机的表情:“你这古籍从景德镇那淘来的对吧,你赶紧联系下,问下还有没有别的古籍,反正你也需要更多的古籍练手。”   靳木桐心想这话也对,便给高思澄打了个电话,问她她表弟那有没有新货。   “靳小姐,之前我帮你问过了,据说最近古籍不太好收,我表弟那也没什么有价值的货,有的话,我会跟你联系的。”高思澄说道。   靳木桐有些小失望,不过也明白,这种事情得看缘分。   这事原本就搁下了,靳木桐继续练习,准备着手修复纪教授留下的《黄帝内经》,没想到很快高思澄又打来电话。   “靳小姐,我表弟那有本菜谱手抄本,年代不好考证,不过我觉得还不错,也是有残缺,这菜谱你要吗?”   靳木桐立刻答道:“要!”   “那好,我给你寄过去。”   “这本多少钱?”   “哈哈,你别急着给钱啊,看到东西再说,这本我表弟从旧书摊上淘来的,论斤那种。你给个一两百就够了。”高思澄笑道。   靳木桐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收到包裹那天,靳木桐打开包裹,这本手抄菜谱被小心包裹在几层报纸里,外面套了防水袋,还夹了硬纸板。防水防压防折叠都想到了,高思澄可真是个办事仔细的姑娘。   拿出菜谱以后,靳木桐翻看了一下,这本菜谱字迹工整,内容详实,只是也是由于年代久远,书页泛黄,除了虫蛀,还有霉点等问题。   她将菜谱放在书桌上,准备出去扔包装盒。   “哎哟!你压着我了!你给我起开!”一个清脆的声音,暴躁的吼道。   “压你咋地?”另一个声音满不在意,甚至还有点小开心。   “起开!!!老子岂是你能压的?!!!”   “诶,你谁呀你,还不能压?我不但要压着你,我还要踩两jio,嘿!”   两个声音在靳木桐耳边响起,靳木桐下意识看向店里的汪阳和翟薇,他俩都没说话。   莫非……   她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桌上的菜谱和《黄帝内经》。 第42章   “喵的我再警告你, 最后一次你起不起开!”那个声音已经气急败坏了。   “诶,我不起, 不起不起,就不起。我不但不起,我还翻滚一下,你说气不气?”   “啊啊啊啊,你是不是想死?你想死就直说。”   “我就是想死呀,你能奈我何?”   ……   靳木桐怔怔的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这两本书竟然有两个器灵。   眼看又要掐起架来, 她赶紧上前把菜谱从黄帝内经上拿了下来。   放在一旁后, 靳木桐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两本书上缓缓站出来了两个小人儿。   黄帝内经上站起来起来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小娃娃穿着一身黄色的马甲, 脸上还带着没有消散的怒意。   他一边整理着自己被弄乱的小马甲,一边狠狠的瞪了旁边那菜谱一眼。   而在那破旧的菜谱上,一个圆滚滚的穿着厨师衣服的小人儿钻了起来, 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把长勺, 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容,同样挑衅地看着小黄马甲。   小黄马甲被气得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腮帮子也是气的一鼓一鼓的, 但他来不及管那圆滚滚, 伸手小心翼翼的整理衣服。   一个褶皱都不会放过, 整理完衣服后, 又小心翼翼的把脑袋上的帽子摆正, 连帽子上垂下来的饰带,也是小心翼翼的扶正,对比了一下长度,嗯,两边一般长,放心了。   做完这一切,小黄马甲才长出了一口气。   “唉呦喂,整理的真整齐啊,跟个小姑娘似的。”圆滚滚扛着长勺,赖皮一样的挑衅着。   “你说谁小姑娘?你才是小姑娘!”小黄马甲眼睛一瞪,气呼呼的说道。   圆滚滚顿时憨厚的一笑,揉了揉自己球一样的肚子,“你见过小姑娘,有我这大肚子的?”   “你……”小黄马就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干脆一屁股坐在书上,不再理他。   圆滚滚再一次露出胜利的笑容,一个侧身倒在食谱上,一手撑着脑袋,两只小腿儿翘个二郎腿,手上的长勺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嘿,小姑娘,我初来乍到,你跟我讲讲这是个什么地方?”   “不知道!”小黄马甲咬牙切齿的。   “啧啧,还记仇呢,真跟一个小姑娘一样。”圆滚滚的小人摇头晃脑。   “啊啊啊啊!不要叫我小姑娘!”   靳木桐就这么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觉得有趣的很,一时忘记了要做什么。   直到旁边翟薇看到她在发呆,问了一句:“木桐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靳木桐连忙回过神:“啊没事没事。”   她的目光重新落到了两本书上,看着小黄马甲气呼呼的样子和圆滚滚得意的表情,她的嘴角忍不住泛起一抹姨母笑。   这两个器灵,也太可爱了点吧。   只是这会儿汪阳和翟薇还都没有下班,他们两个在店里,她也不好对两个器灵说什么,只能把精力重新放在修复上面。   不过自从知道两本书都是有器灵的,靳木桐心中也放松了几分,至少这样修复起来心里不会没谱。   反正她这会儿也没别的事,纪教授留下的这本黄帝内经说是一个月之内需要,她还是先完成这一项任务吧。   靳木桐这么想着,伸手拿起黄帝内经。   她先是认真的翻了一下书页,判断需要修复的部分,在心里大概模拟了一下修复的步骤,应该不是很难。   靳木桐的动作落入了两个小人的眼中。   圆滚滚顿时好奇的说道,“喂,小姑娘,她这是在干什么?你这破破烂烂的也看不了啥东西。”   小黄马甲已经自动无视了圆滚滚的称呼,哼了一声,“她要给我整理衣裳。”   圆滚滚反应了一下,突然明白了,“她竟然是修复师!”   顿时圆滚滚的眸中泛起了精光,嘴巴也是不自觉的吧唧着,那垂涎的样子清晰的落入了靳木桐和小黄马甲的眸中。   小黄马甲见此心中终于平衡了几分,他站的端端正正的,“当然是修复师,而且第一时间就要修复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黄帝内经》!比你高深有用的多了,医之始祖了解一下?”   圆滚滚得知面前这个女孩是修复师,心中也更是欣喜若狂,此时听到小黄马甲的话,也只是嘿嘿一笑。   “哟呵!”圆滚滚迈动着小短腿站了起来,手里的长勺一把扛在肩上,叉腰打量了他一番:“还“医之始祖”呢,我看啊,你未必有用。我就不同了,你知道我这本《興膳集》写的是啥不?”   “我管你写的是什么!不过就是吃的东西,人人都会。我就不一样了,我可是治病的是救命的!”小黄马甲伸出手指指着圆滚滚。   圆滚滚抠了抠鼻,“小姑娘是看太多晦涩难懂的文字,把自己读傻了吧,你还治病救人,你知道什么叫做民以食为天吗?没有吃的活都活不下去,你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你能救谁?”   “你闭嘴!反正我比你厉害多了!”   “厉害,不是自己说的。”   ……   眼看一波架又要吵起来,靳木桐一把合上了黄帝内经。   她……还是谁都先不修了吧。   靳木桐把两本书都放下之后,分别放在了两个不同的柜子里,免得两人又起了什么冲突,别再打起来了。   她暂时先忙着店里的其他事,目光却时不时的偏向两本书所在的地方。   直到下午,翟薇汪阳两人都下班离开了古董店,靳木桐刚才起身关上门把两本书重新拿了出来。   她抿着唇,静静的看着两本书,犹豫了一下,轻声叫道:“那个……你们两个还在吗?”   两本书都沉默了。   靳木桐挠挠脑袋有些迷糊,怎么回事?难道之前她听到的都是幻觉?   “那个……你们听到的话可以出来一下吗?”靳木桐再一次问道。   “woc!你竟然真的是在叫我们!你你你看得到,我们还听得到我们说话!”圆滚滚的身体突然从菜谱上弹射而出,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靳木桐。   小黄马甲也缓缓的从《黄帝内经》里爬了出来,站好之后,同样又是小心翼翼的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端庄的朝着靳木桐作了个揖,算是打过招呼了,只是在这个外表的礼貌之下,怎么着都看得出他的惊惧。   靳木桐坐在凳子上,扬起笑容看着两人,“对啊,我听得到你们说话,你们下午说的话我全部都听到了。”   “呃……”圆滚滚眼珠一转,朝着靳木桐靠近了一下,讨好说道:“你是个修复师啊,既然能听到我们说话,你也知道我有多重要,比旁边这小娘们重要多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先修复我一下?”   靳木桐还没有说话,旁边的小黄马甲已经忍不了了,伸出小手指向圆滚滚,“你滚!谁是小娘们儿?而且我比你重要才对!”   他说着,一双眼睛眼圈都却已经红了,眼看眼泪都已经要落下来。   靳木桐和圆滚滚顿时都慌了。   “你不要哭,他就是跟你说着玩的。”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孩子的靳木桐手忙脚乱道。   圆滚滚也没想到,竟然真把这个小黄马甲逗哭了,顿时勺子一丢,倒头就躺在桌子上   “好好好,我滚,我滚。”他圆圆的身体在桌子上滚来滚去的,倒真跟一个球一样。   小黄马甲见此,顿时破涕为笑。   靳木桐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她伸手把两本书都放在面前,稍微靠拢了一下,“你们放心,我都会帮你们修复的。”   小黄马甲用力的抹了把眼泪,“谁哭了?还有你能不能先修复我?我不想看到他了。”   靳木桐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旁边的圆滚滚不干了。   他爬起身捡起丢在旁边的长勺:“诶这可不成,修复当然要先修复我,毕竟,总是要择优选取的。”   “我破的没你厉害,好修复,修复我用的时间短!”小黄马甲倔强道。   “那我还比你薄,页数少,耗费功夫少呢。”   “我的内容比你重要!”   “我的东西用的人多!”   “我诞生的日期比你久。”   “我现存的版本比你少!”   “先修我才对!”   “先修我才好。”   “我!”   “我!”   ……   在一旁看的双手不知该放在何处的靳木桐:“……”   “那个让我说一句。”靳木桐看像两个小人,“你们两个都厉害,都很重要,都是我必须要修复的,但是黄帝内经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交给我的,我有时间限制,所以我先修它好不好?”   小黄马甲听到这句话,顿时开心地扬起脑袋,“听到没?我比你重要。”   圆滚滚听到这话也不气,又一次把长勺扛在肩膀上,往下一躺,翘着二郎腿靠在书背上,“可以可以,随你修复,我都可以,我没事,我什么时候修复都可以。”   靳木桐松了一口气,还不等他心想,圆滚滚怎么突然这么善解人意,就听到他继续道。   “那个……你能不能帮我把这本书打开?”圆滚滚脸上堆着笑,朝着靳木桐讨好的说的。   靳木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按他的话把书随便翻到了一页。   圆滚滚脸上的笑依旧没有消失,甚至笑得更深了几分,他拿着长勺随意的在书籍破损的几个地方敲了敲,“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看到了没?”   靳木桐点了点头,“都是破损缺失的地方,是需要修复的。”   圆滚滚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的依旧很开心,“是的,没有错,是需要修复的地方,但是如果你先修复那个家伙了,你就别想从我这里知道,这些缺失的任!何!一!个!字!”   靳木桐:“……” 第43章   小黄马甲听到了这句话, 顿时瞪大了眼睛,看向圆滚滚的目光中, 充满了卑鄙两个字。   它注意到了靳木桐的纠结,顿时也出声道:“如果你先修复它,我也不告诉你我缺少的是什么字!”   “嘁,你以为谁稀罕知道你是什么字?《黄帝内经》那么多,随便找一个借鉴的就知道你差的是什么了,还用得着你说?”圆滚滚拿长勺在自己背后挠了挠:“我就不一样了, 知道我这本书上写的是什么的, 可只有我自己。”   两人针锋相对不依不饶, 无论靳木桐劝什么,都完全没用。   无奈之下, 她只能说道:“那我同时修复你们两个, 这总可以了吧!”   “嗯?”   “嗯!”   两人同时看向女主,发现她无奈的样子,大概也知道这是她做出的最后的选择了。   圆滚滚顿时嫌弃的看向了小黄马甲, “唉, 你看看你,如果不是你,那里会来这么多事。”   小黄马甲顿时暴躁的回击:“明明是因为你才这么麻烦, 原本只需要修复我一个的!”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了, 靳木桐连忙阻止道:“行了行了, 我现在就要开始修复了, 你们可以稍微安静一下下吗?不然的话会影响到我的修复过程。”   两人互相瞪了一眼, 重重的哼了一声,朝着背对对方的方向转了过去。   靳木桐摇了摇头,将《黄帝内经》和《興膳集》两本书都放在桌面上,按照那两小人的要求,桌面中央画了个三八线,一人占一边,谁都不准越过对方那一边。   然后靳木桐便开始着手拆书,《黄帝内经》书页较多,不过书页揭下来还比较容易,《興膳集》就不同了,虽然书页不多,可由于没有得到妥善保管,有些书页粘连在一起,所以必须还要小心揭开。   好在《興膳集》的纸张拉力还算比较好,只需要将书页浸泡洗净以后便可以揭下来。   好不容易书页都拆下来以后,按照两小人的要求,还必须摆放的距离中心线一样的位置,谁也不能吃亏让对方占便宜。   光是这个摆放的过程,就浪费了靳木桐快五分钟,最终实在没办法,她只得拿了个尺子过来,一点一点量好再把书页放上去,两人才平衡了。   接下来靳木桐用小壶朝书页喷水,还必须雨露均沾,谁也不能喷多了喷少了。   刷浆糊就更麻烦了,两本书原先的书页厚度不同,刷浆糊得刷不同的厚度,这个必须的集中精力,如果一直是同一厚度还好说,一会儿切换一下,需要耗费的精力更是成倍增加。   而且两本书使用的修复纸也不同,得小心不要搞混了。这样左右反复切换,让靳木桐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精分了。   原本修复书籍,她也不是第一次修复了,而且有了之前纪教授的亲自示范,可以说修复手法已经像模像样的很有几分感觉。   但这一次,她觉得比上一次修复书籍累多了。   不同的纸张修复的手法不是完全一样,她刚对这个修复了一点点,另一个就不满了,生怕她怠慢了自己,就开始拼命的催。   这么一来,原本靳木桐可以一周修复一本,两周修复完这两本。硬生生被他们搞的修复了三周,方才彻底修复完毕。   她看着这两个美滋滋的看着修复好的书籍的样子,忍不住脑阔疼。   她这也太难了吧!   不过,现在也只是把虫蛀,发霉的部分,还有一些纸张的破损修复完毕,目前来讲还差最后一步,那就是把里面缺失的文字还原。   这连续的三周劳累,让靳木桐决定,还是先休息一下再继续。   这天,她难得休闲的坐在凳子上,晒着太阳放松放松自己,正和汪阳翟薇两人聊天,突然远处,纪教授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神色一正,起身朝着纪教授迎了过去。   “纪教授,您今天有空过来了?”靳木桐上前打着招呼。   纪松柏点了点头:“今天正好闲来无事,来看看你修复的怎么样了。”   他原本给靳木桐留的是一个月的修复时间,但这几天,在这附近有意无意的听到了不少关于靳木桐的事情,让他心中对这个姑娘更多了几分好奇。   这一想自己留下来的任务,就怎么也坐不住了,忍不住来看看靳木桐的进度。   以老方所说,如果这个姑娘真的有他所说的那种天赋,三周的时间,这修复应该也能做个百分之八十了。   靳木桐一听纪教授是来看修复的程度的,立马把《黄帝内经》拿了出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刚开始学习修复书籍,可能做得不是很好,速度也不行,已经三周了还没有修复结束,缺少的字还完全没有补上。”   纪教授拿着《黄帝内经》,还没有来得及翻看,听到靳木桐这句话,顿时抬头看向她,眼底掩饰不住的诧异:“你真的是刚刚接触古董修复这一行?”   靳木桐突然有些紧张:“是的,是我那里做的不对吗?”   纪教授摇了摇头:“关于字画书籍修复这一部分,有一项规定,书籍修复修复者不能擅自补足缺失的部分。”   一句话,让靳木桐愣在了那里,接着就是后怕。   古籍修复竟然是不能补足缺失的文字的!   她之前还真的不知道,幸好,纪教授来的及时,否则她真的去补足了缺失的文字,那就是画蛇添足,就成了修复的一大失误了。   而且……早知道不用补足文字,她为什么要受两人的威胁那么累的同时修复!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纪教授说完,也没有继续关于这个事情多说,而是翻看着手上的《黄帝内经》,观察着靳木桐的修复成果。   只是,他越看越心惊。   之前方教授跟他聊得时候,非常极力的夸赞靳木桐的天赋,但他一直都抱有怀疑的态度,天赋高的,他不是没有见过,所以方教授所说的一切,在他看来有很大的夸大成分。   但现在看来,靳木桐拿出来的成果,虽然手法上还有些稚嫩,但能在三周的时间,达到这么高的完成度,就哪怕是曾经被他视为天赋异禀的那个人,也没有做到!   而且,这个姑娘的人品看起来的确不错……   纪教授再一次抬头看向靳木桐时,目光中又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纪教授……请问这个修复还有什么问题吗?”靳木桐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修复的很好。”纪教授很快就恢复了一直以来的面无表情,“我这里有一份笔记,是我这些年的一些心得,比较基础,正好给你看看吧。”   靳木桐伸手接过纪教授递过来的笔记本,沉甸甸的,让她有些惊讶。   纪教授对她的态度,好像不是请她帮忙该有的啊。   纪松柏仿佛看穿了靳木桐的想法:“我很欣赏你的天赋,也许以后我还会有事情找你帮忙,所以现在能帮你提供一点帮助,让你尽快提升实力,对我也有好处。”   靳木桐眸中的疑虑,顿时化作了惊喜。   “嗯,纪教授对我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以后纪教授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定尽全力帮忙。”靳木桐认真的承诺道。   纪松柏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只是眸中多了几分释然:“好了,我在这里待得时间也够久了,过几天我就回京,你既然入了这一行,就不要忘了初心,好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那这个笔记本我怎么还您?”靳木桐连忙道。   “等下次见面时,还给我就好。”纪松柏对她摆了摆手,离开了品古斋。   靳木桐看着纪松柏离去的身影,抱紧了笔记本,默默的在心里说了句感谢。   她回到店里,看着依旧在桌子上的圆滚滚,说了句:“已经把它送走了,开心吗?”   令靳木桐意外的是,圆滚滚啪的一声就跳了起来:“啥玩意?这么快就送走了!” 第44章   靳木桐饶有兴趣的看着圆滚滚的反应:“怎么, 天天跟人吵架,现在倒有些舍不得了么?”   圆滚滚看着“品古斋”的门口, 又看了看已经空荡荡的桌子,原本的三八线还在桌子上,可是这一整个桌子只有它这一本书了。   他转了过去,嘟囔着:“谁舍不得,哼!”   不过嘟囔完又看了眼门口,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   靳木桐把视线落在了纪教授给她的那本笔记本上, 小心翼翼的翻开。   之前汪阳也给过她方教授的笔记本, 那个笔记本让她知道了不少陶瓷修复方面的技巧, 也不知道纪教授笔记本里写的是什么。   翻开以后,靳木桐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   这……   她完全想不到纪教授的笔记本居然是这样的画风。   里面的字写的非常工整, 排版看上去也非常舒服, 偶尔有贴图,贴图的位置也严格按照黄金分割来划分。   纪教授这是有强迫症么?   而且这整本的笔记本看上去相当的美观,比B站的手账达人做的还好看。   靳木桐如饥似渴的看着, 看到一些要紧的知识点, 还用笔记下,这上面全是纪教授在日常修复当中总结的经验,这可是难得的宝贝呢。   靳木桐一边学习, 一边开始着手修复爷爷留下来的老账本和两本老书。   老账本也算是古董了, 而且对于“品古斋”来说是相当有纪念意义的老物件。上面有“品古斋”历代各个大掌柜留下的笔迹, 甚至有爷爷写的字。   她接手“品古斋”以后, 通过对古籍修复的学习, 最终修复老账本,对她来说是一种非常有意义的传承。   ……   翟薇在“品古斋”忙活了一个多月,终于设计好了logo和包装袋、包装盒。   她找印刷厂定制的一系列包装盒包装袋也到货了。   包装上都统一印着翟薇为“品古斋”设计的logo,简约大方,又不失古韵,有了统一包装,“品古斋”的商品也会上档次很多。   另外,由于工艺品易碎,原先的包装盒大多都不适合这些商品,翟薇统计了店里的商品尺寸以后,也为这些工艺品定制了合适的大小,这样无论从美观还是安全性来说都提升了不少。   另外,翟薇在大学期间还学过店面展示设计,对于橱窗展示,店面的布局规划也做了调整,什么东西是什么色系,应该放在店铺的什么位置,她也一一做了调整。   这么一来,从外观看来,店铺看上去赏心悦目了许多。   “哇!薇薇你可真厉害!我原本以为你就随便帮我弄弄就行了,没想到你连包装袋都做的这么漂亮!”   翟薇含笑道:“那是当然,设计方面我是专业的。”   “你明明就没有动什么,只是把东西稍微挪动了一下,整个店看上去就完全不同了,好像空间都变得大了一些,亮堂了许多。”   翟薇被夸得心里美滋滋的:“这些都是小事,你这家店以前实在是太不会拾掇了,所以平时上门的客人才会那么少,以后应该会好很多。”   这天,一对夫妻在海西路挑选工艺品,经过“品古斋”门口的时候,女的说道:   “这“品古斋”是什么时候开的,以前来这条街怎么没有留意到?”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品古斋”可是咱们锦城的老字号了,这家店开了怕是有上百年了吧。”   “那肯定经营的不怎么样,我都没听说过,咱们还是去旁边那个“聚宝堂”买吧,反正都是送人,又不是送真的古董,“聚宝堂”的名气大一点,也送的出手一些。”女人两家店对比了一番,还是拉着老公进了“聚宝堂”。   同时另一对情侣也经过了店铺门口,也对比了两家店。   ““聚宝堂”好像名气大一点,不过看上去价格可能卖的比较贵……要不咱们还是去这家“品古斋”问问好吗?”   “也行,东西要是不行的话,咱在去“聚宝堂”。”   聊完,两人进了“品古斋”。   十五分钟后,两对分别从两家店里走了出来。   那对夫妻买了一个青花瓷梅瓶,用塑料袋拎着走了出来。   “哎,这价格真是有些贵了,又不是古董,这瓶子居然也花了三万块!”男的有些抱怨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虽然是仿古工艺品,可是也要看东西质量的,有些仿的很假,有些做的还不错。咱是送礼,做的太假的送不出手啊。”女的说道。   不过话是这么说,女人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三万块钱就这么没了,想想还是心痛的。   两人刚出门就碰见了从隔壁店里出来的这对情侣。   他们手里也拎着刚买的工艺品,女人忍不住上前问道。   “哎小姑娘,你们在这家“品古斋”买的什么东西啊?”   女孩跟男朋友停下脚步。   “也没什么,就买了对青花瓷梅瓶。”   一听说对方买的也是青花瓷梅瓶,女人忍不住有了想要了解一下行情的意思。   “能给我看看吗?我们也刚买了一只瓶子。”   女孩爽快的打开购物袋,露出了包装好的盒子。   东西还没有拿出来,那女人就顿时羡慕了。   “哎哟,这家店的包装可真不错!做的这么专业,还有他们店的店名呢!”   女孩笑道:“是呀,本来觉得他们家的东西应该比较便宜,所以才买的。没想到,买了之后包装的这么好。我们是拿去送人的,这样包装好了以后还挺方便的。”   说着打开盒子,露出一对梅瓶。   虽然没有完全拿出来,可是这对在“聚宝堂”买了梅瓶的夫妻顿时惊呆了。   这对瓶子虽然体积做的比自己买的小一些,可是器型非常优美,上面的勾花精致,色泽透亮,看得出来做的很好。   “你们这花了不少钱吧?”女人问道。   男孩开口说道:“的确有些贵呢。这一对我们花了八千呢。好了,我们还有事,我们先走了。”   说着带着女孩离开了这里,留下那对夫妻站在“品古斋”门口风中凌乱。   过了一会,女人拉着老公的手,重新进了“聚宝堂”的门。   “老板,我们刚买的青花瓷瓶能不能退货啊!”   ……   《黄帝内经》被靳木桐还给纪教授以后,《興膳集》便被靳木桐放在了店内的橱柜里,由于它是靳木桐修复古籍的代表作,所以被她放在了橱柜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放的是她从景德镇带回来的王琦所画的五幅瓷画。   虽然占据了“品古斋”的C位,可是圆滚滚却日渐无聊。   “啊……日子好难熬啊啊啊!”他百无聊赖的靠在玻璃上,嘴长大贴在玻璃上,不停的哈气,一副待不住的模样。   “啊啊啊啊,我不想在这待了,太无聊了啊啊啊!”   “你这里都没什么好玩的东西了么?你成天埋头修古董,这有什么好玩的,日子太枯燥了啊啊啊啊。”   靳木桐:“……”   下班以后,店里没人了,被吵了一天的靳木桐终于受不了了。   她站在圆滚滚面前,他躺在书上,用长勺一下下的敲着玻璃。   靳木桐严肃问道:“待在这里你觉得无聊,那你想做什么?”   一听这话,圆滚滚一个翻身从书上爬起来了:“你也很无聊对不对?要不咱找点好玩的事情好不?”   靳木桐:“……什么好玩的?”   “你看,我这本书的内容可是清朝宫廷御厨总结的美食烹饪攻略,内容有很多缺失的地方,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可是上次纪教授说了,修复古籍不需要补字。”靳木桐望天。   “修复不能补,可是你完全可以复制一份啊,这可是独家!复制出来你也可以拿来卖钱不是么?”圆滚滚眼睛滴溜溜的,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   靳木桐想了想,圆滚滚这话说的没错,不过这小家伙肯定脑子里不知道在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嗯,不错。”她淡淡回答。   圆滚滚一脸期盼的看着她,想等她主动,没想到人家没啥兴趣,他泄气的一屁股坐在橱窗里。   “啊啊啊啊啊,无聊啊啊啊啊!”   又开始闹了……   靳木桐:“……你说吧,要怎么才能复制你这本书的全部内容呢?”   圆滚滚立刻弹起来:“方法非常简单,我教你做一遍。你做了,书的内容自然也就知道了,然后书完整的复制了一遍,我也就不闹腾了,你觉得怎么样?”   靳木桐无语:“我觉得不太好,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擅长厨艺的人。我完全不是做饭这块料。”   圆滚滚一听她这么说,顿时更来劲了,两眼放光,小手在衣服上搓了搓:“那更好了,你不要自卑,我都可以教你的呀!”   靳木桐望天,她自卑?   “其实也可以不用这么麻烦。你可以直接把书的内容告诉我,我也可以复制下来。”   圆滚滚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中华美食文化博大精深,光靠文字怎么能说的清楚呢,自然需要我亲自教你才能明白。”   “我学了,学不会你也不闹腾了?”   圆滚滚乖巧:“绝对不闹腾,再说了,我教的人,怎么可能学不会呢!” 第45章   靳木桐想着这圆滚滚应该也就是在店里待的时间长了点, 无聊了,反正店里最近事情不算多, 生意也做的不错,陪它玩玩也行,做一两次它腻烦了自然就放弃了。   “好吧,我们回家吧。”靳木桐收拾完东西,就将《興膳集》放入包里。   圆滚滚却露出个脑袋瓜子:“什么?这就回家了吗?”   “不然呢?”   “当然不能啊!咱们得去市场买食材啊!没有食材的话,怎么做得出美味的食物呢?”圆滚滚着急道。   “哦……”靳木桐平时很少亲自下厨, 回家就打开APP点个外卖解决, 没想到今天还得在一个古董器灵的指挥下去菜场购物。   她试探的问道:“菜场现在差不多已经快到关门时间了, 东西也不多,要不去超市如何?”   圆滚滚一副严肃的表情:“食材新鲜度是很重要的, 菜场的菜新鲜度比较好, 可是现在时间比较晚……算了,下不为例,以后早上去菜场买。”   靳木桐:“……”   这小家伙要求可真多。   来到超市, 靳木桐推着车, 迷茫的逛着。   圆滚滚则是坐在购物车的扶手上,长勺挥舞着:“唉,都什么东西, 我闻味道就知道不新鲜, 但也没办法了, 想当年, 我教的徒弟那选的食材都是现采现做的, 现在没那个条件了啊……没条件。”   靳木桐:“……”   逛了一会:“买什么呢?”靳木桐问道。   “emmmm……太难的估计你也学不会,教太多你可能也消化不了,要不这样吧,我教你做一道香茶鲫鱼。”   靳木桐有些心虚:“做鱼……听上去有点难啊……”   “这有什么难的?简单又好吃,特别适合你这种初学者。”   “是吗?”靳木桐觉得有点不信。   “哎哟,怕啥呢,有我在,绝对能做出超好吃的鱼!买买买!”圆滚滚激动的挥舞着长勺,嘭嘭嘭的敲着卖鱼的货架。   靳木桐心里不信,不过还是按照圆滚滚的要求采购了鲫鱼、乌龙茶、肉馅、白萝卜、葱姜蒜等配料。   回家以后,靳木桐便在圆滚滚的指点下手忙脚乱的开始愉快的(并不)炸厨房活动。   她说自己不擅长厨艺并不是开玩笑,她是真的完全一点都不擅长。   切萝卜丝的时候便切得长短粗细不一,圆滚滚在一旁一个劲的指点。   “噫,要细一点,而且要均匀,你这样下锅受热不均不好吃。这么简单怎么都弄不好,我教的徒弟六岁都比你切的好。”   “哎呀呀,你认真一点,这萝卜是给人吃的,你以为你剁猪食呢?”   靳木桐气得恨不得把圆滚滚也给剁成猪食。   好不容易备菜完毕,要将鱼下锅煎一下。   “哎,火太小了,你这样葱姜蒜出不了香味。”   靳木桐调大。   “别别,火太大了,你这肉馅都炸胡了!”   靳木桐:“……”   “茶叶需要放在鱼肉上煎,这样茶叶的香味可以渗入鱼肉。哎哟喂,你别把鱼肉给弄碎了!”   “肉馅已经从鱼肚里掉出来了……”   圆滚滚在一旁着急的指挥着,看那着急的样子,恨不得自己上手,而第一次做菜的靳木桐也是手忙脚乱。   终于,一道菜搞出来了……   “妈呀,你这做的黑乎乎的是什么玩意?”   圆滚滚全程在灶台上跳来跳去,急得满头大汗,最后端出来的成品勉强看得出来还是条鱼,卖相全无……   靳木桐端着这份糊锅版的茶香鲫鱼,尴尬笑了笑:“我就说我不擅长这玩意,是真的不擅长。算了我还是点外卖吧。”   圆滚滚:“……”   他生无可恋的躺在灶台上,以后再也不吐槽那些御厨们笨手笨脚了。   靳木桐把糊掉的鱼倒掉之后,打开手机外卖APP,点了平时最爱吃的培根炒饭,附送两个小菜、一个红糖饼和一杯酸梅汤。   此时已经过了点餐高峰期,外卖员很快便把她点的晚餐送到了。   靳木桐打开盒子,津津有味的吃着。   圆滚滚小人托着长勺来到她面前的饭桌上。   听见靳木桐吃饭的声音,他有气无力的转头看了一眼,叹口气:“你这吃食是没有灵魂的。”   靳木桐:“?”   平时吃的不都这些,还有啥灵魂?   她忍不住跟圆滚滚科普:“不就是一份炒饭么,要什么灵魂!跟你说,这些都是炒饭机炒的,干净方便高效。”   圆滚滚一脸鄙夷:“怪不得看起来死气沉沉的。食物都是有灵魂的,我虽然闻不到,可是能看见食物散发的能量,各种气味的颜色都不同!好的食物那都是五彩斑斓,美妙到极点的!”   靳木桐:“那我这份呢?”   “你这个就是透明的。得用心烹制才有灵魂!”   靳木桐一脸无所谓,又舀了一大勺,嗷呜一口吃下去,吃得津津有味,再喝一口酸梅汤,生活美滋滋。   “你这酸梅汤,味道有点淡吧?”圆滚滚扒在杯口看了一眼,问道。   靳木桐:“是有点,不过味道还不错。”   圆滚滚顿时来劲了,极为嫌弃的撇了撇嘴:“太没有追求了!这就叫不错啊!我教你做酸梅汤,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喝的!会上瘾的那种!”   靳木桐自然不信:“就算你真的有本事,你也教不会我,还是死了这个心吧。”   圆滚滚赶紧说道:“这个鱼的事情过了,是我对你的能力高估了,不过酸梅汤是真的不难,只要买对了材料,不让熬糊了,绝对就能成!我告诉你,你绝对没喝过那么好吃的酸梅汤。”   靳木桐端着杯子的手一滞,说实话还是有点动心的,毕竟她挺喜欢喝酸梅汤的,好喝的酸梅汤的确不多。   见她犹豫,圆滚滚长勺往旁边一丢,叉腰道:“我跟你说,当年有个小太监偷看了我这方子,都没看全,就拿出去卖掉。买方子那人还真开了家卖果脯和酸梅汤的店铺,叫做什么溪雨斋。哼,做的一点都不好,就那水平也生意很好。气死我了!”   靳木桐原本专心吃饭,对圆滚滚的话也就是随便听听,当他说起溪雨斋的时候,她筷子在半空中停下,脸上的表情非常惊讶:“你说的那家店叫溪雨斋?”   “嗯,可不,我绝对不会记错!”   靳木桐简直不敢相信:“小溪的溪?下雨的雨?”   “没错啊,怎么了?”   靳木桐差点噎着,好不容易缓过气:“额……溪雨斋现在还在呢,做成了驰名商标,人家是百年老店了。这家店现在卖的也是果脯和酸梅汤,好像网上都有卖瓶装的呢。”   圆滚滚听到这个,瞪大了眼睛气鼓鼓的:“那是我的方子!我的!他就偷看了一眼,看也没看全,居然开家店传了百年!”   靳木桐咽了咽口水:“所以……你是……御膳房的小太监?”   圆滚滚的小人差点气炸:“什么太监!你说谁太监!!!我是器灵好不好是器灵!是这本书化出的器灵!”   发泄完以后,有些泄气的说道:“不过我的确是御膳房的小太监整理编写的……”   靳木桐忍不住莞尔:“我也没猜的太离谱。”见圆滚滚气得像河豚,赶紧说道:“你主人是御厨啊,失敬失敬。”   圆滚滚的脸色这才好一点:“反正总之,你跟着我学酸梅汤就对了。我的方子才是正宗的!吃完我教你买材料。”   “还要去超市吗?” 靳木桐感觉到了心累。   “不用了,用淘宝就行。”   “淘宝……你一个小器灵,怎么知道淘宝的?”靳木桐瞬间石化了。   “这叫观察力懂不?你跟店里的那个小姐姐,整天没事就逛淘宝买东西,别以为我没看见。好不好嘛,你就买了材料跟我学做酸梅汤!”   靳木桐:“额……”还在考虑。   “你学做这个,如果不成功我也不逼你做别的了。”   “也不闹了?”   “不闹了!”   靳木桐:“哦……好吧。”   反正就最后尝试这一次,不行就彻底不折腾了也好。   吃过饭以后,靳木桐便坐在电脑前,按照圆滚滚的指示购买制作酸梅汤的材料。   刚才圆滚滚说的话她其实也放在心上了,溪雨斋是国内做酸梅汤比较有名的品牌,听说这家店的方子是清中期从宫里传出来的,因为有了这个背景,所以这家店的酸梅汤当时在琉璃厂街的生意奇好,很多人专程排队购买。后来经过各种变故,这家店居然奇迹般的存活下来,一直开到了今天。   没想到,这方子的来源,竟然是《興膳集》这本书。   靳木桐心情复杂的打开淘宝。   “搜索乌梅,但是不要按照销量排序。”圆滚滚叮嘱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用销量排序?”   “观察啊,这就是观察力!”   “好吧……你说买哪个……”   “看图片也看不出个啥,算了,随便买买吧。要挑选果肉饱满的,个头又大又圆的,而且最好表皮有一种白白的物质,那种新鲜,颜色要黑褐色的。”   靳木桐看了一圈,图片上的都符合要求。   “这个不行,太小了。”   “这个也不行,这颜色看上去就不新鲜。”   “这个光泽像是黏黏的,水分太多了!”   最后,圆滚滚终于挑中了一款乌梅,靳木桐已经精疲力尽。   就这样在网上选购了乌梅、山楂肉、陈皮丝、甘草、桑葚、冰糖、干桂花等原料,圆滚滚终于消停了。   之后几天,圆滚滚在店里也算比较安静,一副安静等待的乖巧模样。   “包裹到哪了?”   “在郑州中转了,怎么还没到?”   “都到锦城了,为什么还在派送中,到底要派送多久?”   “啊啊啊啊,急死了,怎么还没到!”   圆滚滚的情绪逐渐暴躁。   几天后,在圆滚滚的聒噪声中,包裹终于全部到了,靳木桐带着包裹和圆滚滚回到家里,便洗净各种材料,按照圆滚滚说的步骤开始熬制酸梅汤。 第46章   将材料浸泡完毕后, 靳木桐便按照圆滚滚的指点熬煮,煮了一个半小时后, 便要开始加入冰糖。   “先放少量的,哎,对对,再放一点,再多一点点。啊啊够了够了,刚刚好!”圆滚滚显得非常紧张, 小脸都绷紧了, 仿佛在对待一件多重要的事一般。   接着将汤汁过滤一遍放在旁边, 余下材料的继续加水熬制。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又要加冰糖。   靳木桐依旧按照圆滚滚的指示加入适量的冰糖。   最后关火之前加入桂花, 搅匀了, 汤汁过筛。   两次熬制的汤汁合在一起,便完成了。   “呼,终于完成了, 我先尝尝好不好吃。”靳木桐舀起一勺就要尝一口, 却被圆滚滚拦着。   “不许喝不许喝!”   “熬了这么久还不给喝?啥意思?”靳木桐懵了。   “现在还不能喝!”圆滚滚气呼呼的在装着酸梅汤的大碗前拦着。   靳木桐无语:“好吧好吧,不喝就不喝,谁稀罕。”   接着按照圆滚滚的指示, 将汤汁晾凉了以后放入冰箱, 第二天到“品古斋”之前才想起来, 将酸梅汤倒入壶里, 带到店里。   “木桐, 你来了啊,我昨晚给你发消息,你怎么都没回呀?”靳木桐刚进店里,翟薇便问到。   “哦,我昨晚熬酸梅汤呢,可能没看到,后来太累了就直接睡了。”   翟薇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靳木桐,你怎么回事?这是受啥刺激了,居然想起下厨了。怎么样?好不好喝啊?”   靳木桐扶额:“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没有尝过呢。”   “真是难得难得,我还从来不知道你可以下厨,什么时候熬给我喝一下。”靳翟薇简直乐了。   “你现在就可以喝,我把酸梅汤带来了。”靳木桐提起壶摇了摇。   “哎呀!真没想到!你这是专门给我熬的吗?为了奖励我这些天辛苦了么?”翟薇一听说有喝的,两眼放光,兴奋的说道。   “算是吧。”   翟薇接过了壶,从饮水机旁拿出了一个纸杯,从壶里倒了一杯。   “哇,还是冰镇的!”翟薇欣喜说道。   她喝了一口……   “嗯!是这个味!”翟薇大声说道。   然后又喝了两口:“我的天啊,木桐,你怎么做的,怎么能做出这么好喝的酸梅汤!”   靳木桐笑道:“你真是捧场王,有那么好喝吗?”   翟薇着急:“哎呀,你自己尝一口就知道了嘛,你赶紧尝!汪阳,你也别干活了,赶紧过来喝一杯啊!”   说着将手上的那杯酸梅汤一饮而尽,又倒了两杯,递给这两人。   汪阳还想说自己不喜欢喝酸的,不过翟薇递过来的他也没拒绝。   靳木桐也接过杯子抿了一口。   浓郁的酸甜在味蕾间迅速弥漫,甘冽的清香随之而来,回味无穷,冰镇过后的酸梅汤,更有一种爽到心底的感觉,喝了一口觉得意犹未尽,靳木桐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就这么不知不觉一杯已经喝完了。   那边翟薇已经喝了三杯了,汪阳虽然没说什么,也正在默默拿起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木桐,你这古董店别开了。”翟薇感慨道。   “噗,为什么呢?”   “你有这手艺,咱开酸梅汤店也能赚钱,哈哈哈哈!一百年以后,咱创的酸梅汤品牌不也是百年老店了?”   靳木桐一听也乐了。   翟薇还是好奇得紧:“不过你这是打哪学来的?我还真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酸梅汤。”   “之前我修复的那本《興膳集》上写的。”   “我的天,那本破破烂烂的菜谱上面居然有写酸梅汤的制作方法?赚了赚了!回头你多学学,看下还有什么好吃的,一并给朕做了送来。”翟薇说着cosplay起皇帝来。   圆滚滚从来到店里就坐在桌上,见众人都爱喝,便斜躺在桌上,翘着二郎腿,小短腿晃来晃去,一副嚣张的模样。   “哼,不是我的话,你们能喝到这么好喝的酸梅汤吗?”   “开酸梅汤店,emmm不错,我这还有很多绝学呢!我要是开店的话定让那偷我方子的溪雨斋没生意!”   “啧啧,还扮皇上呢,不过当年皇帝老儿也是赞过这酸梅汤的。”   正聊着,又有客人上门。   翟薇一喜,上前招呼。   这店面重新整理之后,上门来的客人明显增多了。   翟薇在“品古斋”待了这段时间,对于各种工艺品的解说已经了如指掌,所以有她在的时候,靳木桐都不用亲自接待。   来的人有三人,一个老头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我听说你们这有珠山八友中王琦所画的五幅瓷画,是真的吗?”老头先问话。   翟薇点头:“的确有,你们请坐吧。”   三人在待客区的木沙发上坐下了。   按照往常的接待流程,翟薇接下来就要给三人倒茶的。   不过今天壶里的酸梅汤还有不少,她福至心灵,问道:“请问三位介意喝酸梅汤吗?”   老头一顿,摇头:“我不喝,直接看东西吧。”   男生看了一眼旁边的女生一眼,女生抬眸,有些期望的问道:“麻烦你给我倒一杯吧。”   翟薇便给女生和男生各倒了一杯:“你们尝尝,味道不错,生津降火的。”   倒完,便去帮靳木桐取展柜上的五幅瓷画了。   老头从桌上拿起了瓷画,带上了老花镜仔细看上面的线条和人物。   “老师,这东西……是真的吧?”男生小声问道。   老头没回答。   男生又说道:“我在焦阳村参加同学婚礼的时候看见的木椅后面的瓷画,也是这样的笔触和画风,是同学妈妈告诉我,说这家店可能还有珠山八友的瓷画,没想到还真有。”   老头放下瓷画,抬头看向靳木桐。   “这画,多少可以卖?”   靳木桐想了想:“这瓷画虽是民国时期的粉彩瓷画,可王琦的名气不小,而且这五幅瓷画成套,完成度很好,是王琦存世作品中少有的精品。五十万一套。”   这个价不算高,王琦所画的瓷画,分为明显的两个阶段,这五幅是他创作后期的作品,水平提升明显,个人风格独特,且用上了部分西洋画法,是国瓷中少有的创新。   而且最近两年民国瓷器藏品逐渐升温,升值空间不小,有实力买下的话,短短几年就能赚一笔。   只不过,很显然这个报价超出了老头的承受范围,他虽有鉴赏能力,却没办法爽快买下,有些遗憾的放下。   “东西不错。”老头由衷赞道。   靳木桐笑道:“谢谢。”   通常只夸不挑刺的,往往不会买,不过靳木桐也并不介意,上门的都是客,今天不能成交,笑脸相迎也能留下好人缘。   老头起身就要带着两个晚辈离开,一直没说话的女生却红着脸开口了。   “老板,不知道你这酸梅汤是在哪买的?”她的声音怯怯的,有些不好意思。   老头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翟薇笑道:“你很喜欢这酸梅汤对不对?”   “嗯。”女生红着脸点点头。   “这是我们店老板自己熬的,就这些了,你喜欢我再给你倒一杯吧。”   女生的脸更红了,不好意思却也不舍得拒绝,接过了酸梅汤,谢了一遍又一遍。   靳木桐也笑道:“喜欢的话,以后路过进来喝便是了。”   老头带着两个晚辈离开后,翟薇惊喜的问道:“木桐,你以后每天都会熬酸梅汤给我喝吗?哈哈哈哈哈哈!”   靳木桐揉了揉耳朵,如今圆滚滚倒是消停了,翟薇却开始闹腾了。   “你记得啊,一定要熬啊,我晚上会跟你视频,监督你有没有做酸梅汤。还有啊,多做一点!一定要多做!”   “对了咱们店要不买个冰箱放这角落吧,这里还有位置,这样等夏天来了,客人从外面进来就能喝上一杯冰镇酸梅汤,那滋味简直了!”   “木桐,你这来回搬运酸梅汤也挺麻烦的,要不你把锅放后面仓库,就在店里熬,你觉得如何?” 第47章   靳木桐听到这里忍不住莞尔一笑:“咱们仓库才多大点地方, 你就要放个锅。以后再来个十二把椅子的修复订单,你说东西放哪?”   翟薇听了这话顿时叹了口气:“哎, 真是太可惜了,咱们这店的地段这么好,要是能多做点酸梅汤的话,就算不拿出去卖,放在店里招待客人也好啊。”   只是那表情,怎么看都是还没喝够的样子。   靳木桐摇了摇头:“我看你怕是想自己当这个客人吧!”   翟薇被戳穿小心思, 嘿嘿一笑, 也不否认。   靳木桐笑了笑, 虽然翟薇有一些太过激动,可她的想法倒是不错。她决定以后每天都做一些酸梅汤带来店里, 这么好喝的酸梅汤招待客人的确是个法子。   翟薇环顾了店铺一周:“哎, 你这店要是能扩张点地方就好了。”   圆滚滚斜躺在桌子上,勺子敲了敲桌面,也附和道:“就是, 可怜我的一身本事, 那么多拿手的方子都没有用武之地哦!店太小了!”   汪阳从翟薇来了之后,话就少了很多,此时刚喝完第二杯, 听此建议道:“其实真想招待, 也不用在自己店里, 周末海西路的人很多, 到处都是摆摊的, 到时候我就在咱店门口摆一个小摊卖酸梅汤,有了这酸梅汤,对这个店也有宣传作用!”   靳木桐认真的想了想,这个店的确知名度有点小。   但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圆滚滚在一旁渴求的目光,便点头同意了:“也行,可以试试。”   周末对外出售,平时只是进店的客人可以喝,的确可以吸引更多的客人上门。   翟薇兴奋的说道:“那你回去再看看那本什么食谱,还有什么好吃的一起学了来。”   圆滚滚也同意,挥舞着手上的长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我这里的好吃的多了!我就说跟我学绝对没错!”   靳木桐:“……我、我尽量吧。”   忙完店里的事情,刚到下班时间,靳木桐几乎是被翟薇拉着出店的。   “快快快,回去好好研究食谱,明天早上我就不吃饭了。”翟薇兴奋的说道:“我的大老板,明天你的员工会不会饿肚子就看你的了。”   靳木桐忍俊不禁:“你以前又不是没吃过我的黑暗料理,还真敢等我啊?”   翟薇:“……”   她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算了,明天我先垫垫肚子,免得真饿着自己了,小阳阳~要不你明天帮姐姐先尝尝?”   突然被叫道的汪阳身体一僵:“我不叫小阳阳。”   “那叫什么?小汪汪?那小汪汪明天别吃饭,帮我试菜怎么样?”翟薇哈哈笑道,靳木桐也发现了,翟薇的一大乐趣好像就是逗汪阳,而汪阳也奇怪,平时一个一戳就炸毛的家伙,面对翟薇竟然不敢吭声。   汪阳被翟薇笑眯眯的看着,不知怎的,感觉耳朵有点发烫,只能飞快的嗯了一声,快步离开了。   直到离开了两人的视线,汪阳才松了一口气,低声嘟囔着:“我又不小……”   回家以后,圆滚滚趴在桌上托腮看着忙碌的靳木桐:“怎么样呀,我说的没错吧,我的酸梅汤味道很好吧。”   靳木桐由衷赞道:“很好很好,果然好喝,我得再多买点材料,周末要去摆摊呢。”   圆滚滚见靳木桐打开淘宝又要买食材,眼前一亮,蹦跶过去说道:“要不,我再教你点别的,你把食材一块买了行不?”   靳木桐看向他:“好,不过太难的我可不学,我这厨艺基础太差了。”   “不难不难,是糕点类的,你照着我的方子做就稳了。”   靳木桐恍然:“是烘焙类啊?具体做什么呢?”   如果是烘焙的糕点,她说不定真能做,因为以前她曾经一度还挺喜欢玩烘焙的,各种工具也有,只要按照菜谱做就能成功。   “宫廷糕点有很多啊,桂花糕、枣泥酥、驴打滚、豌豆黄、茯苓夹饼、奶酪、绿豆糕、蛋黄酥、芒果酥、杏仁酥……”   靳木桐听得头晕:“你就选一个最没难度,最不需要厨艺的吧。”   圆滚滚为难的想了想:“哎,那就核桃酥吧,只需要把材料和好,放入模具,之后放进烤箱烤制就行了。”   靳木桐:“行,那我学。”   圆滚滚再一次把需要的材料告诉了靳木桐,而这一次,为了尝试,靳木桐除了淘宝下单之外,从超市里也买到了一部分材料。   带着材料回家之后,她便按照圆滚滚的教导,开始核桃酥的制作。   第二天,“品古斋”中又想起了翟薇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木桐,你这做的是什么神仙点心啊!这也太好吃了吧!这个甜度刚刚好,关键是咬下去的口感,简直酥到我心里去了,还有,这里面有核桃的香味,还能咬到葡萄干碎,好吃好吃超好吃!”   “啊啊啊啊啊,这个里面还有我最喜欢的蔓越莓,这比我在北京买到的稻田村的点心还要好吃!关键是这香味完全来自食材本身,没有添加剂的那种香精的味道,太棒了!”   “啊啊啊啊,这是个枣泥味的,呜呜呜,不行了我要哭了,我平时不怎么吃甜食的,木桐你这让我怎么减肥!”   “我就不该被你骗,你这叫黑暗料理?早知道我早上就不吃了!!!”翟薇好吃的停不下来。   由于这一次只是尝试,靳木桐买的材料并不多,做出来的成品也不多,翟薇觉得好吃,一块一块的吃着,眼看就见底了,突然听到了一阵肚子叫得声音。   顿时,店里的三人都愣住了。   靳木桐和翟薇的视线同时落在了一旁的汪阳身上,汪阳的脸一瞬间红了,转身坐在一旁,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翟薇这才想起来,貌似……昨晚是她让人第二天先别吃饭。   她小小的尴尬了一下,起身,把剩余的核桃酥都放在了汪阳面前:“那个……都给你吃吧。”   汪阳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翟薇那舍不得的目光,板着脸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你吃吧,我不吃,我早上不吃是为了等会儿去新开的那家面馆吃饭。”   “哦……”翟薇点了点头,但还是放了大部分在汪阳面前。   靳木桐见此忍不住笑道:“放心吧,喜欢的话以后我多做一点,各种口味都可以再尝试一下。”   她在圆滚滚的指点下,试做了一次以后便发现很好吃,结果又在里面分别加入枣泥、葡萄干和蔓越莓三种食材,结果做出来的核桃酥简直味道好吃到上天。   “之后招待客人,可以提供一杯酸梅汤和三两块核桃酥,我保证咱这店的生意一定会超级好!”翟薇说道。   靳木桐点了点头,又不自觉的莞尔。   真没想到,她竟然会有靠吃的招揽生意的一天。   圆滚滚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好像丝毫不意外,站在书上摇头晃脑:“你能遇到我,真的是你修了八辈子福了。不是我吹嘘,这个世界上还真不一定有多少做糕点比我做的好吃的人。”   靳木桐瞪了他一眼,不过也的确感觉有些意外,之前以为他就是个普通器灵,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宝藏。   不过有了这好吃的,几个人的心情都明显愉悦了几分,做起事来效率都高了不少。   一整天的时间,靳木桐都在认真的研读纪教授留下的笔记。   哪怕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每一次看到这强迫症一样的笔记,她还是会暗暗咋舌。   但在这强迫症之下,靳木桐还看到了属于基教授的严谨,可以说,通过看这个笔记,惊醒了她身上存在的很多坏习惯,她在修复上的水平,也是迅速的提升着。   这一看,就是一天。   直到店铺关门的时候,翟薇和汪阳都已经离开,靳木桐还在津津有味的看着笔记,一直到圆滚滚实在是忍不了,用长勺砰砰砰的敲着桌子催促她离开,她才缓过神来。   靳木桐看着圆滚滚急不可耐的想继续让她学厨艺的样子,笑道:“你还真是急性子啊。”   圆滚滚顿时叉腰:“我急性子?让你几百年不修古董,突然可以修了,我怕你是比我还急!”   靳木桐愣了一下,是啊,只要古董诞生了器灵,那也是有情绪的。   她之前一直以为,只有陶瓷这样的古董,才可以诞生器灵,没想到书籍也可以。   等等,书籍,书画……   靳木桐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朝着古画看去,她已经好久没有听到祁修的声音了,而且,也从来没有见过祁修的器灵。   “祁修,你在吗?既然你能说话,也能听得见我说话,为什么你没有器灵呢?”靳木桐问道。   过了一会,祁修的声音响起:“我也有,只是……存在方式有些不同。”他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沙哑,有些疲倦。   圆滚滚一听见这个声音,突然瞪大了眼睛,原本嚣张的表情立刻收敛,一副端庄优雅乖巧跪坐的模样。   靳木桐听出了他嗓音里的异样,忍不住担忧的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最近有些累。”祁修的声音微微恢复了一点,又是以往的温柔。   靳木桐却是直觉觉得有什么不妥,“那……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祁修又沉默了一会儿,仿佛是在思考,半晌后,柔声道:“你闲下来的时候可以陪我说说话,便可以了。”   他感受到靳木桐还在犹豫,便微微催促道:“不早了,你该先回去了,我……也要休息一下了。”   “哦……”靳木桐带着满腹疑虑,回到了家里。   刚刚到家,一直憋着一句话没有说的圆滚滚就忍不住跳了出来:“卧槽槽槽槽,你们家怎么还有这种大佬!”   “大佬?你是说祁修?”靳木桐挑眉。   “嗯!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直觉不会错,他想弄死我,轻轻松松!”圆滚滚后怕的说道,同时又想到了什么,长出了一口气:“不过幸好,他就快要消失了。”   “什么?消失!” 第48章   圆滚滚还沉浸在如果大佬消失了就还是它最牛逼的开心里, 并没有注意到靳木桐的情绪。   它点了点头,坐在桌子上翘着个二郎腿:“是啊, 消失啊,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但同样作为器灵,我是可以感受到的,他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为什么会消失?器灵不是一直存在的吗?”靳木桐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突然接受, 有些呆滞的问道。   “NONONO。”圆滚滚背对着靳木桐坐着, 摇了摇头:“任何一样东西, 在这个世界上都有存在的年限,我们这些古董虽然能保存下来形成器灵, 但是说到底, 也只是一样物品而已,如果古董本身损坏的严重,器灵也就会跟着受损, 到一定程度时, 器灵消失也是正常的,就跟你们人类的诞生死亡一样,这是很正常的。”   “行了, 你也别管那么多了, 我们开始今天的糕点学习。”圆滚滚一个翻身, 跳转了过来, 正打算继续恢复它严实的模样, 突然就看到了靳木桐的表情。   此时,靳木桐一想到祁修会消失,只觉得心脏莫名的抽着痛,她的脸色苍白,连身体都有些发抖。   消失,怎么能消失呢……   他帮了她那么多。   虽然靳木桐一直没有表现出来,但家里欠款压在心里的时候,她身上所承受的压力无疑是巨大的。   可以说,这个时候只有祁修一个人静静地陪着她。   他温柔,耐心。不但指点了她古董方面的知识,还在她无聊的时候给她讲很多趣事,在她难过的时候用那温柔的声音陪伴她。   靳木桐虽然一直没有细想,但这一刻,在知道祁修马上就要消失的时候,那种悲伤,不舍一瞬间爆发而出。   圆滚滚看到靳木桐这样的表情,突然惊慌失措起来。   他一把丢下长勺,着急的看着靳木桐说道:“你你,你不要难过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啊啊,我的天,我说错话了。那个,你不要难过了,其实是有解决的办法的。”   一句话,让靳木桐稍微回神了几分,她有些茫然的看向圆滚滚:“什么办法?”   “修复啊。”圆滚滚巴望着靳木桐:“我刚刚不是说了嘛,会消失的原因就是古董破碎的太严重,也就是说对古董本身就像是生病了,重病!”   “但如果这个时候可以修复过来,那就相当于一个神医给我们续命,所以如果你不想让他消失,只要把器灵所在的本体修复好就行了。”   圆滚滚的话音刚落,就看到靳木桐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这里。   不用猜,它也知道靳木桐这一定是会店里去找古画了,圆滚滚不由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说是这么说的,但虚弱到那种程度的器灵,说明古董本身已经破损到了极致,又哪里是一个刚入门的修复师修的好的……   靳木桐对这些丝毫不知,打车回到店里,打开灯,看着挂在墙上的古画。   她怔怔的看着这幅画,眸中的悲伤缓缓溢出。   祁修感受到了她的到来,也察觉了她的情绪,有些紧张而又关心的问道:“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你现在已经非常虚弱了,很快就会消失对不对?”靳木桐开口道。   祁修一听是关于他的事情,不由轻笑,安抚道:“没关系,我已经存在了这么久,而且你也逐渐走入正轨,这已经可以了。”   靳木桐紧紧地抿着唇,他还是这样,从认识的第一天就这样关心她,却从来没提过关于自己的情况。   这一次,靳木桐没有再听从祁修的话,而是小心翼翼的把古画从墙上取下来,放好。   又从店里取回修复所需要的工具,回家。   “祁修,你放心,我会把你修复好,一定不会让你消失的,一定。”靳木桐低声说道。   祁修听到她倔强的语气,原本想要安慰的话也停在了口中。   在靳木桐看不到的地方,祁修的嘴角泛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轻声应到:“嗯。”   靳木桐回到家,将画平展后放在桌上,这是她第一次仔细研究这幅画。   这是一幅传统的水墨山水画,西方的画作重于写实,而中国传统画重于写意,这幅画重峦叠嶂,气势恢宏。仔细看细节,山势时而平坦,时而奇险,非常具有特色。   山前非流而下的瀑布,山下滚滚东去的河流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这幅画,可真漂亮啊……   靳木桐心中赞叹,可是同样另一个问题就出现了,这幅画虽然看起来已经很破旧了,但并没有什么破损的痕迹,更不用说破损到器灵都要消失的程度了。   这……她要怎么修复?   祁修感受到了靳木桐的犹豫,柔声道:“不用着急,这并不是我真实的样子。”   “嗯?”   不是真实的样子,那真实的样子是什么?   “这幅画,是后来有人为了隐藏我,而贴上去的,我的本体,在这一副山水图之下。”祁修柔和的声音却是说出了让靳木桐震惊的事情。   在这表层之下?   也就是说,这个表层的山水图之下,才是祁修!   “如果想要修复我,需要揭画心手法,将二者分离开。”祁修继续道。   “嗯。”靳木桐点了点头。   她看了一会,准备好了各种工具,深吸一口气,便开始动手揭画心。   揭裱是古字画修复的工序,古字画由于装裱年代比较久远,往往需要将画心揭下重新装裱,这项工序难度非常大,通常只有有经验的修复师才能完成。   纸寿千年,绢寿八百,如果没有修复师的存在,很多保存上千年的古画早就不复存在。   揭纸最难,揭绢还稍微容易一些。面前的这幅画,好歹是熟绢的,对于靳木桐这个新手来说,揭裱的难度才不会太大。   可是,靳木桐此时非常紧张,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将画揭坏了。   还好她之前修复古籍对纸类的修复技巧有一定的掌握,否则就算祁修让她揭,她也不敢动手。   “先用喷壶将画喷湿,注意要喷匀净。”此时,纪教授留下的那个笔记本上的东西,一字一句清晰的出现在靳木桐的脑海中。   靳木桐很紧张,但动作无比小心,依照纪教授的说法,不敢有一丝纰漏。   “你不用担心,放轻松就好,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比之前的结果更坏。”祁修感受到靳木桐的紧张,柔声安慰道。   靳木桐没有答话,无论祁修说什么,她也要把他修好,绝对不会让他受到损伤消失的!   她的手心顿时有些出汗。圆滚滚也在一旁屏住呼吸等着看。   只见靳木桐小心翼翼的拿起喷壶,从画的一角开始,将画一点点的喷上水。   “然后用刷子蘸上开水一点点的洗刷这幅画,注意动作要尽可能轻柔。”依旧是纪教授笔记上的步骤,一步步清晰到让靳木桐感觉纪教授就在她的身边指导。   经过之前修复古籍的考验,如今她对手指力度的控制已经比以前熟练许多,她按照祁修说的一点点的做,这个步骤不能急于求成,必须耐心细致。   这一步好不容易完成以后,靳木桐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紧张,因为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揭裱。   “接着可以尝试去掉画轴,揭去这幅画的覆背纸。”   这是所有工作中最难的部分,靳木桐深呼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状态,开始动手一点点的揭下覆背纸。   让她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原本覆背纸和画心之间不应该有夹层,可在她用镊子揭画的时候,一副残缺的画作背面一点点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原作其实并没有任何破损,此时揭开覆背纸以后,这幅画中间果然还夹着另一幅画。   果然!这应该就是祁修所说的本体了。   只是,此时这幅画背对她,画上画的是什么她无从得知。   靳木桐小心翼翼的将覆背纸全部揭下以后,她已经不知不觉熬了一个通宵。   她观察着剩下的部分,心中却依旧是紧张不已,熬了通宵的双眼,此时也变得通红。   “你……先去休息一下吧。”祁修看到她这幅样子,关心道。   靳木桐摇了摇头,看着面前这副残破不堪的画作背面,突然间手有些发抖,似乎一个埋藏很多年的秘密就要重现。   这副残破的画也不知道被夹在这幅画里多少年了,靳木桐小心的用镊子揭下了这幅画,然后翻了过来。   她的呼吸顿住,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面前的这幅画残破的厉害,不但上面有着发霉一样的黑点,其上的图案,墨迹等也都损坏的厉害,甚至很多地方完全看不出原本的笔法。   但哪怕如此,却也能看出这依旧是一副山水画,甚至她有一种感觉,这幅画较之前那副,半点恢弘大气都不少,同时,更有几分清新俊雅在。   画面所呈景色,若是没有损坏,那一定是一个山清水秀,世外桃源一般的景色。   靳木桐看着这个破损到极致的画面,她的脑海中好像自发还原了它原本的样子,可是,这明明是她第一次看到祁修的本来面目,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画面这么清晰呢。   靳木桐略微思考,便知道了答案。   这景色,不正是她梦想中世外桃源的画面吗!   青山,绿水,良田,近处的山腰平缓之处有一间茅草屋,屋前站着一人。   这个人只有一个背影,但哪怕一眼,靳木桐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一股从容雅致,那清雅淡然的气息,正跟祁修的气质完美重合。   靳木桐看着画中人,看得入了神,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上去,触碰到人影的瞬间,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切,都变了…… 第49章   就在手触碰到画的瞬间, 靳木桐突然感觉眼前一黑,一瞬间有种头脚倒转的眩晕感, 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边的书桌、画、家里的一切都消失了,她竟然站在一处荒郊野外,身边是树林,树林旁还有一条小溪。   靳木桐吓得心跳忍不住加快, 这……发生了什么, 她在做噩梦吗?   她上一秒明明还在家里修复古画,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对了,画?   她记得自己最后一个动作是触碰到了这幅画, 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 难道——   她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自己莫非不小心钻进了画里了么?   如果是之前,她想到这个, 一定会嘲笑自己异想天开, 但这段时间,她接触了太多之前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此时有了这样的猜测, 自己也不觉得意外。   既然可能是画里, 那她, 是不是能看到祁修?   靳木桐深吸了一口气, 前后看了看, 前面有一条布满杂草的蜿蜒小路,她想也不能总是停留在这里,走出去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小路一路是上坡,似乎是上山的路,只是沿途都是树林,也看不清楚这座山到底什么样。   靳木桐走着走着,才发现这个地方的环境一点都不好。   首先便是路旁的这条小溪,虽然溪水潺潺流动,却始终发着一股恶臭,那气味让靳木桐忍不住捂着鼻子。   然后便是这些树,树叶上能看见积满灰尘。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这天空也是昏暗一片,似乎有雾霾,让人无形中觉得很压抑。   而最让她感觉瘆得慌的是,路边竟还能看见一些鸟类的尸体,虽然不多,可营造了一种恐怖的气氛。   此时已经快到六月份了,可是这里的气温却像冬天,幸好她昨晚熬夜,除了一件T恤之外,还穿了一件薄外套,又一直在上山,才不觉得十分冷。   靳木桐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离开这里,到最后,甚至是一路小跑。   她不愿意在这里多待片刻,如果说之前看到画的时候,脑海中出现的场景是世外桃源,是人间天堂一样的美景。   那现在看到的这些,只能称得上是噩梦!   她不停的向前跑着,走出了树林,面前出现一片平缓之地,一座破旧不堪的茅草屋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这茅草屋似乎有些眼熟,好像跟画上出现的那座有些像。   靳木桐屏住呼吸,走了过去。   茅草屋已经非常破旧了,屋顶似乎都有漏洞,墙壁上更是有着缺口,这里地势处于半山腰,寒风吹来,整座茅草屋似乎都要被风吹走。   这地方……真的能住人么?靳木桐心里有些发凉。   她仔细观察茅草屋前,有一片开垦过的田,田里种着两三样菜,叶子都是焦黄被虫蛀了,看上去蔫蔫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既然有菜,这里一定有人居住!   “吱嘎~”柴门打开,一个男子走了出来。   男子一身白袍,虽然已经很旧,却很整洁。   他微微垂眸,脸上都是病态的苍白,但哪怕如此,全身由内而外散发而出的清雅的气质,和这糟糕的环境格格不入,让人无法忽视。   他走了出来,看样子身体已经极其虚弱。   看着灰暗的天空时,也不自觉地微微蹙起了眉,但也只是片刻,一阵冷风吹过,他不自觉地轻咳了起来。   那轻咳声落入靳木桐的耳中,让她猛的一阵心疼。   面前的这个,就是祁修,绝对不会错!   可是,他竟然是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靳木桐想到这里,脚步忍不住加快了几分,来到了距离男子不远处,轻声喊道:“祁修。”   祁修缓缓的转过身,看到靳木桐时,眸中出现了几分诧异:“你……”   靳木桐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就是碰了一下画。”   祁修点了点头,眼底出现了一抹了然。   他没有说话,靳木桐却有些着急:“祁修,你一直都是住在这样的环境中吗?”   这样的环境,怎么可能是人可以居住的地方?   祁修看到她着急的样子,嘴角挂上了笑容,他的目光一片柔和,平静的看着靳木桐,点了点头:“嗯。”   靳木桐对上了他的目光,只觉得原本焦躁的内心这会儿也平静了下来:“可是,在这里真的……咳咳咳。”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被一阵风吹过,空气中仿佛有什么颗粒物,让她口鼻都一阵发痒难受。   祁修一直淡然的目光也变了,走到了她面前,用身体帮她挡住一阵冷风,他微微蹙眉,柔声道:“我没关系,我只是一个器灵,这影响不到我,但你该回去了,这里环境不好,待久了会生病的。”   靳木桐缓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哪怕是器灵,那这里也是你生活的地方,怎么能这样破旧!”   她的目光又忍不住看了看地里那些蔫下来的萝卜,怎么看都没有一点生机,但既然祁修会种它,就证明祁修也是需要吃饭的。   还有那房子,祁修身体本就这么虚弱了,在这样的环境下,不生病怎么可能。   她快步走了上去,站在破旧的茅草屋前。   茅草屋的墙面的漏洞,她暂时看不到合适的修补工具,但是那缺失了茅草的屋顶,如果能修好,就能为祁修遮挡很多风寒。   她忍不住快步上前,在房屋的旁边,有一块儿石头,后面更是有许多散落的茅草。   她抿着唇,抱了一摞茅草,小心的爬上石头,正好够得到最边缘的位置。   她小心的把茅草铺了上去,整整齐齐,甚至还和之前已经有的茅草穿插,防止再落下来。   做好这一切之后,她从石头上下来了。   只是,刚刚下来,一阵风吹过,她刚刚放上去的茅草就又掉了下来。   靳木桐:“……”   她微微皱着眉,又一次捡起,放上去。   再一次吹落。   这样重复了几次之后,她已经猜到了什么,祁修一直没有修补的原因,可能是根本没法改变吧!   得出这个结论,她就觉得很心疼,很难过,所以一次又一次,不信邪的想要把茅草放上去。   终于,在第五次的时候,祁修按住了她手上的茅草。   “不用继续了。”祁修柔声说道:“没用的。”   靳木桐摇头。   祁修伸手接过茅草,让靳木桐从石头上下来,他的眼底始终一片柔和,带着对她的怜惜:“其实看到你好好地,就足够了,这一切都只是外物,我并不在意。”   “在意不在意是一回事,但这已经影响到你的身体了。”靳木桐固执的说道:“会有办法的,肯定会有的。”   她蹙眉想着,如果这个环境就是画,那原本该是很漂亮的地方,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画本身破损太厉害!   如果这个世界里无法改变,那她是不是可以在外面的世界,通过对古画的修复,来改变这个环境?!   想到这里,靳木桐立刻把猜想提了出来,问祁修是不是这样。   祁修听完,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可能会吧,你是第一次打开外部装裱的人,之前也没有人修复过,所以,也不能确定。”   “不管能不能成功,总归是要试试的!”靳木桐说道。   “嗯。”祁修点头,他现在只要靳木桐能离开这里就好,他已经发觉,在这里待了有一段时间的靳木桐,已经有些呼吸不畅了。   这么下去,她真的会生病的。 第50章   “修复的时候, 注意避开我在的区域,不要触碰到我, 这样你就不会再掉进来了。”祁修看着她,目光似乎有几分不舍。   不过这种情绪从他眼中转瞬即逝,他伸出食指,点在她的眉心。   靳木桐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又感觉一阵头重脚轻,下一瞬, 她再睁开眼睛, 发觉自己依旧站在自家的客厅, 周围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圆滚滚撑大眼睛, 捂着嘴, 表情惊恐的看着她。   “你你你,你刚才去哪儿了?”圆滚滚仿佛受到了惊吓,尖声问道。   他又惊魂未定的指着画:“你你被它吸进去了?”   见靳木桐没反应, 也不回答, 又追问道:“那个大佬没对你做什么吧?”   靳木桐回过神来以后,摇了摇头,没和圆滚滚多说, 焦急对画说:“你放心, 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祁修的嗓音回复了往日的平淡:“也不用着急, 这里一直都是这样, 我早就习惯了。”   话虽这么说, 可靳木桐哪里忍得住,她想了想,自己虽然已经修复过古籍,但是的确完全没有古画的修复经验,这件事还得求助纪教授才行。   她拿起手机,给这张画拍了几张照片,通过微信发给了纪教授。   “纪教授,我偶尔得了一张古画,可是破损的非常严重,不知道该如何修复,不知你可否指点一二?非常感谢。”   那边很快便正在输入。   过了一会,纪教授放弃输入,直接发来语音。   “木桐,这古画残破的比较厉害,主要问题有虫蛀、霉烂和破损,你如今已经完成了第一步,揭画心,接下来需要对画进行清洗。我的笔记上有写,针对各种材质的画受潮生的霉应该怎么去除,不过要小心,旧绢生霉已久的话,一时间也不好去除,每次去除一点,反复轻抹。如果太过用力的话,容易使绢丝腐蚀过度。你先清理吧,下次我有空来锦城会过来替你看看的。”   “好,谢谢纪教授!”靳木桐由衷的说道。   有了纪教授的指点,靳木桐心里有底了。   不过也不能立刻动手,熬了一个晚上,她必须去睡一会。   再次醒来的时候,靳木桐从床上坐起来,一副懵逼的表情。   “这个梦还真是好真实……”   她居然梦见了自己走进画里……   又打开手机,看见了纪教授的语音回复,这好像……竟然是真的……   她顶着鸡窝头走到客厅,圆滚滚正在沙发上跳来跳去:“我昨天是不是突然消失了一会?”   圆滚滚正玩得不亦乐乎:“是啊,你不是进画了么。你不会还想进去吧?”   靳木桐:……   竟然不是梦。   好吧,靳木桐给自己洗了把脸,既然不是梦,想要留住快要消失的祁修,就必须尽快将画修复完毕,靳木桐准备完毕以后便开始着手对画污浊的部分进行清理。   第一步是用毛笔沾了清水,小心的一点点清理画上生霉的地方。   圆滚滚在一旁托着腮仔仔细细的看着,看了一会,换了个姿势侧躺着看,又看了一会,干脆趴着看。   最后无聊到在桌上滚来滚去,可靳木桐依旧没注意到他。   “啊啊啊啊,好无聊啊!你都已经工作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起来走走!你都不做饭吃饭的么?”圆滚滚等到暴躁,忍不住叫道。   靳木桐抬头看了一眼,不知不觉,又一天过去了。   她哪里还有力气做饭吃,拿出手机点了份外卖,依旧是培根炒饭。   不过想了想,她点了两份培根炒饭。   圆滚滚在一旁打滚:“啊啊啊,你对生活太没有要求了,这样的食物没有灵魂!”   靳木桐看了他一眼:“没灵魂,填饱肚子就行了。”   圆滚滚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趴在桌子上:“哎,可怜我一肚子的御膳方子没人接手,太可惜了呀!”   靳木桐忍不住笑道:“行了,等我有空一定学。”   圆滚滚撇撇嘴:“等你有空……”   吃过饭,靳木桐收拾过后,便有个大胆的想法。   她将买来的培根炒饭装在口袋里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想了想,又拿出了保温盒,把之前放在冰箱里剩下的一些酸梅汤倒入夹层,又把一盒核桃酥也放了进去。   虽然祁修从来没说过,可她知道,他那里面一定很缺食物。   如果不需要食物,祁修就不用种菜了,可那环境能长出什么菜来,如果她能进去,说不定这些食物也能进去。   靳木桐深吸一口气,来到桌前,伸手触碰到了画中男子的衣衫。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她还是有些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这次,熟悉的眩晕感没有来临,她小心睁开眼睛,自己依旧在家里客厅站着。   靳木桐:……   这是怎么回事呢?   圆滚滚在一旁打滚:“哈哈哈哈哈哈,我都跟你说过了,那种食物是没有灵魂的,你居然想把这种东西带进画里,你把那盒炒饭放下试试。”   靳木桐想了想,莫非真的要自己做的食物才可以带进去么?   她把系在手上的外卖盒袋子取下,再度试着触碰了画中男子的衣衫。   这次她如愿进入了画中,刚站稳,都来不及适应环境,她赶紧看向自己的手,那个保温盒还在!   她又打开看了一眼,核桃酥和酸梅汤也还在!   这个方法果然可行!   靳木桐不由得心中一喜,抬脚就往山上走去。   这一次由于知道路,她上山的速度比上一次快了很多。   远远的便看见那个山腰那个白色的身影。   靳木桐兴奋的飞奔了过去。   “祁修,我给你带吃的了!”   这次祁修似乎知道她来了,走到树林尽头接她。   “不是跟你说不要再进来了么,我在这里待惯了没事的,可是你进来会有危险。”祁修摇了摇头说道,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靳木桐咧嘴一笑:“我没事啊,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往小屋方向走,走到石桌前,将盒子中的核桃酥拿了出来,又将夹层的小碗放在石桌上,将酸梅汤倒了进去。   “我也不知道我能带食物进来,所以没能带更多,你就将就着尝尝,这核桃酥和酸梅汤都是我做的。”靳木桐笑着,很是愉悦。   从昨天看到了祁修所生活的环境,她就想尽可能的为祁修多做点事情,谁能想到她竟然真的可以带食物进来,有了这些食物,至少祁修的生活可以稍稍改善一点。   祁修看着这些食物,目光微动,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这种精心烹饪过的食物了。   很久?   他微微笑了,他以前吃过吗?似乎也没有吧。   在靳木桐期待的目光中,他拿起了一块核桃酥,咬了一口,忍不住闭上眼睛感觉这核桃酥在口中酥脆香甜的味道。   “怎么样?好吃吧?”靳木桐期待的追问道。   祁修张了张嘴,想说话的却发现声音有些沙哑。   “好吃。”他点了点头,目光怔然。   “这酸梅汤你也尝尝。”靳木桐看着祁修吃到核桃酥,那情绪明显比之前提升几分,忍不住想让他试试酸梅汤。   祁修点了点头,他转身进屋,拿出了土陶碗,将核桃酥和酸梅汤都腾了出来。   “我留着,回头好好品尝,谢谢你。”祁修认真说道。把这两个陶碗仔细放在屋内风吹不到的地方。   看着他爱惜食物的模样,靳木桐忍不住心里一酸:“祁修,你也别舍不得,我回头再给你带好吃的进来。这些我在外面可以随便做,你先吃,既然知道这个办法可行,以后我每天都给你送吃的进来,你就不用吃这里的这些食物了。”   祁修再度走了出来,虽然很期待,理智却让他拒绝道:“这里不适合你,而且我也不知道这里的环境对你的健康会不会造成不良影响,我没事的,你瞧,你开始修复画以后,我这里的环境也有所改善,我会好好的。”   他这话一出,靳木桐意识到,今天上山的时候,由于太过兴奋,想要第一时间找到祁修跟他分享好吃的,都没观察周围的环境。   今天的天空依旧是阴沉的,可天空中那股呛人的味道似乎减轻了许多,小屋旁的那条小溪,虽然溪水依旧黑乎乎的,可刺鼻的臭味也闻不见了。   “这……是因为我修复了古画上发霉的地方,所以改变的吗!修复画真的能改变这里的环境!”靳木桐惊讶万分,心中十分有成就感。   “嗯。”祁修点了点头:“这里的环境这么多年来只会恶化,从未改变过,现在改变,应该的确是你的功劳。”   靳木桐忍不住扬起了笑容,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样的能力,能通过修复古画改变画中真实的生活环境。   这么说来,只要自己继续清理那幅画,说不定有一天这里也会变得非常美的。   一想到这里,靳木桐便浑身充满干劲。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这才刚开始呢。只是,纪教授说了,这幅画年代久远,修复得慢慢来。祁修,你只怕还要再忍受一段时间。”靳木桐有些抱歉的看向他。   祁修唇角浮现一丝笑容,柔声说道:“我能等,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会。”   说着,他的手轻触靳木桐的眉心,将她送出了画。   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他的面前,他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眼眸中似乎有一抹怅然。   站在原地一会,他转身进屋,又拿了一块核桃酥,犹豫了一会,将这块核桃酥均分成四份,只拿了一份放在嘴里,细细的品。   真好吃! 第51章   靳木桐从画里出来, 这次圆滚滚没再一脸惊恐,反而是笑得一脸灿烂。   “你干嘛那么看着我?”靳木桐一回到家里就看见圆滚滚的表情, 问道。   圆滚滚往前蹦了两步,揣着手:“你看……你这都开始往画里送饭了,难道就只想送点核桃酥么?”   靳木桐:“……你想说什么?”   “你瞧,哪有人把核桃酥当正餐吃的,那是点心,是零食好吗!你难道不想做点更好吃的送进去么?你看看大佬在画里多惨, 你是唯一能帮他的人了, 你就忍心?”   靳木桐:“……”   总感觉哪不对。   “那你说做什么?”   圆滚滚两眼放光:“你是初级水平, 我就不为难你了,咱做点简单的。比如……”   他兴奋搓手:“比如咱把之前做过的那道茶茶香鲫鱼再做一遍如何?   靳木桐:“……那还叫简单!?你这是高估我了!”   圆滚滚泄气, 有些小失望的说道:“那要不我教你红烧鱼块, 这个更简单,也很日常。”   靳木桐对鱼有阴影了,她想了想:“先从什么蛋炒饭, 番茄炒鸡蛋, 青椒土豆丝,炒青菜之类的开始教吧。”   圆滚滚彻底泄气,瘫软在桌上, 气得嗷嗷叫。   “我可是御厨的菜谱, 你居然让我教你做这些, 你太为难我了!”他气得拿长勺砰砰砰的敲着桌子。   “教吧教吧, 说不定我之后学会了真能做红烧鱼块了呢。”   圆滚滚:_(:з」∠)_   靳木桐的电话响起, 她接了起来,意外是汪阳打来的。   “汪阳,有什么事?”   “老板,你都多久没来店里了……”   靳木桐想了想,似乎有几天了。   “怎么?店里有事情吗?”   “你好歹是“品古斋”的老板,你这几天不来,也不太好吧。”   “哦……我知道了,我这边有点事,明天会过去的。”靳木桐只能如此应道。   “店里的确有事,玉器古玩城的一家店的老板来过,说是有几件古陶瓷想要请你帮忙修复。他留下了自己的名片,我跟他说稍后回复。”汪阳说道,虽然这几天靳木桐都把店给他们看,但涉及到这些交易,还是得跟老板商量了才好。   靳木桐想了想说道:“还是替我推了吧,这段时间我要修复一副古画。恐怕没有时间修复古陶瓷。万一接了单又不能按时完成的话就不好了。”   她如今一心想要帮祁修改善生活环境,虽然修复业务也能赚钱,可是还是古画的事情比较重要,如今店能维持下去,也不差钱,所以也不着急接单。   汪阳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什么。   靳木桐问道:“你到底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我觉得这个单可以接下。听肖老板说,他这单的确有点急,似乎是挺重要的客户买下的,不过他也表示愿意给高价……如果你实在没有时间的话,这几件古瓷器可以交给我来修复。”汪阳说道。   靳木桐一愣:“你不是要准备毕业论文的事情吗?更何况你在“品古斋”实习期也就三个月,之后难不成你还打算在店里干?”   其实当初的赌约靳木桐也没太放在心上,如果汪阳有更好的去处,她绝对不会拦着,该给的工资也会照样给他结算。   人家好歹也是方教授的徒弟,怎么可能在她这个小店待着。   只是如果他要接下这单,势必继续在店里上班的。   这时汪阳说道:“我接下的,我自然会完成。你到底接不接?”   靳木桐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清楚哪不对,想了想也没什么大问题,便说道:“你如果觉得可以修,那就接下吧,你自己决定,这一单的修复费用分你一半。”   汪阳声音仿佛轻松了几分:“那好,我去接了,以后我修的,修复费分我三分之一就行了。”   挂掉电话以后,靳木桐终于想到了哪不对。   以前汪阳什么时候这么跟她好好讲话了?还有他说什么以后修复费用的三分之一分给他,难不成他还想在“品古斋”里长待么?   这小子,也不知道哪根筋又不对了。   靳木桐没继续细想,找了家店铺,定制了一个便携式的修复箱,可以将工具和画都收纳到箱子里。   修复画的步骤很多,光清理都得弄好多遍,这样可以将画无损带走,随时都可以修复。   第二天,靳木桐便带着画到“品古斋”上班了。   靳木桐到店里的时候,肖老板正在店里。   “哎呀,靳老板你终于来了,我都来你店里好几次了,可总算见到你了。”肖老板喜笑颜开。   “你好。”靳木桐点头。   “上次你在我们古玩城修的那个祭红可谓是一炮走红,我这里刚好有几件瓷器要修复,所以就来你们“品古斋”啦。”   靳木桐看了看桌上的一堆古玩。一共有两个瓷瓶,一个龙纹钵式香炉,一个大盘和一个瓷碗,破损度都不是很高,修复难度也不大。   她粗略的看了看,基本上都是清朝中后期的官窑,东西都不错。   “我最近没空,就由我店里的修复师汪阳给你修复。”靳木桐评估之后说道。   肖老板哈哈一笑:“我跟这位小哥都谈好了,没问题的,只要时间能赶上就行了。”   汪阳小声说道:“老板,我觉得这几件东西,修复费用定在五十万比较合适,你觉得呢?”   靳木桐点点头,看向肖老板:“这几件东西虽然不是我亲自给你修的,不过汪阳也是方教授的徒弟,他的修复水平不亚于我,修复费用我也不多收你的,总共五十万你觉得如何?”   肖老板笑道:“没问题,这价格挺公道的,说实话,之前我都是找印晨修复的,这次的几件东西也找他看过,他的报价总共得八十万,你们的价格已经很好了。”   靳木桐点点头,就算印晨报价八十万,她也不打算抬高价格,毕竟古董修复这个行业,虽然修复费用会根据古董的修复难度上下浮动,不过也会有个基本的行价,恶意抬价只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你放心好了,我们会按照你要求的时间交货的。”靳木桐说道。   双方谈妥以后,便签订了修复协议,肖老板当即付了10万块的定金,这事就算这么敲定了。   肖老板一走,翟薇有些兴奋的说道:“哎哟不错呀,没想到这修复古董还这么赚钱呢。”   靳木桐笑道:“多谢你上次碰坏了祭红,才让我们“品古斋”一战成名。”   翟薇哈哈一笑:“不客气不客气。回头你给我多熬一点酸梅汤就算是谢礼了。”   说着又想到这次的订单主要是汪阳的功劳,又对汪阳说道:“小汪汪加油哦!一下子就拿下了五十万的订单,我看好你哦!”   汪阳被她闹得有些不自然,转头将这些古董都搬去了仓库妥善保管,没人的地方才嘟囔:“干嘛一直叫我小汪汪……”   看着汪阳和靳木桐都各自忙自己的事情,翟薇也有些感慨,她对靳木桐说道:“木桐,这段时间我也想过我以后的路,你店里我已经倒腾的差不多了,该设计的东西都设计好了,我也该想想自己未来的出路。”   靳木桐看向她:“你有什么想法吗?”   翟薇说道:“毕业以后,我就一直在那家公司上班,浑浑噩噩的按照老板和客户的要求做事情,完全没有一点成就感,这段时间待在“品古斋”,我感觉你们的状态特别好,我既然学了设计,也想要设计出自己满意的作品,我打算以后就在附近找个写字楼,开一间工作室,可以逐渐创立我自己的设计品牌。”   靳木桐完全没想到翟薇竟然也要创业了,惊喜道:“真的吗?这可真是太好了!开间工作室需要些什么?”   翟薇说道:“其实干我们设计的,前期只需要一台电脑,一根网线就可以了。基本上前期也就是在网上接单,不需要专业的门店。”   靳木桐脑中闪过一个想法,立刻说道:“如今“品古斋”虽然有汪阳,不过他最近在忙修复的单子,如果来客人的话也忙不过来,反正你前期也不需要店面,那就还是来“品古斋”上班,这里虽然地方不大,却也有你放电脑做设计的位置,这样如果有客人来的话,你也可以帮忙接待一下,工资就给你算兼职的工资如何,卖掉商品也可以加提成。”   翟薇一听她这么说,简直又惊喜又感动:“你真的愿意我在你店里弄工作室么?我当然可以兼职!这样我前期也就没什么压力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靳木桐笑道:“当然可以咯,有你在,我也可以专心修复这幅古画了。”   这么定下来以后,翟薇便在网上开始接单,没事的事情帮忙接待客人,整理店铺。   汪阳则是开始静下心细致的修复肖老板的这批古瓷,而靳木桐每天都坐在店里继续清理古画。   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靳木桐每天下午都会定时下班回家,跟以前画风完全不同。   “啊,这都五点半了,我得回家做饭了!”靳木桐开始收拾东西。   翟薇一副黑人问号脸:“你是回家熬酸梅汤么?也不用这么赶吧?”   靳木桐:“不是不是,我得做饭。”   翟薇:“你现在学会几个菜了?要不我跟你回家尝尝?”   靳木桐无情拒绝:“不了不了,改天改天。”   翟薇严肃:“改天是哪天?”   靳木桐望天:“反正不是今天。”   翟薇指着门:“你走吧。”   靳木桐一阵风似的带着装着古画的箱子就溜了,留下气得嗷嗷叫的翟薇:“狗子你变了!!!”   然后又很幽怨的抱怨一句:“这家伙一定是在家里养人了!” 第52章   圆滚滚最近的日子美滋滋, 每天都盼着靳木桐下班,这样就可以带着它去超市买食材, 然后回家做好吃的(并不)。   每次在超市里,圆滚滚都坐在购物车上挥着长勺指挥:   “冲鸭,那里还有一颗新鲜的白菜,那是最后一颗~!一定要从那个大妈手中抢过来!”   “今天的番茄搞特价买一斤送一斤,咱买五斤!”   “哇呀呀,这香菇, 啧啧啧, 放了多久了还卖, 当年要是皇帝老儿吃到这样的香菇怕是御膳房的都要砍头!”   靳木桐每次都会多买一点菜,这样便可以多做一点, 万一失手了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比如今天的番茄炒蛋, 第一次下锅没多久就糊了……   圆滚滚捂着脸:“姐姐,这个……你油温太高,菜放下去的时间太长了。”   第二次做好以后……   更可怕, 盐放多了……   第三次, 虽然卖相不怎么好,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端着刚出锅的番茄炒蛋, 靳木桐撒了点香葱, 哇美滋滋!   圆滚滚趴在案板上, 一脸生无可恋。   “真不敢相信这是经过我指点之后的番茄炒蛋……”   靳木桐丝毫不在意他的话:“我觉得不错啊, 我居然也能做菜了, 而且味道真的不错。”   圆滚滚深表怀疑:“不……这不是我这本菜谱的真实水平,你这菜端去给大佬,他一定不会吃!肯定的!”   靳木桐想了想:“他吃不吃随便他,我继续做。”   接着便是青椒炒土豆丝,前两个版本无论怎么做都会糊锅,后来第三次在圆滚滚的指点下,也逐渐能掌握油量和火候,虽然软硬度还有待改善,不过总算能吃了。   两个菜做好以后,靳木桐将饭菜依旧将饭菜装在保温盒里,进了画里。   今天画里的天气似乎比以往要好,灰蒙蒙的天中似乎竟然有一丝暖意,树林边的那条小溪虽然水还有些浑浊,可完全不是之前那种乌黑的颜色。   树叶逐渐呈现出绿色,走在森林里,虽然依旧有几分凉意,可空气不再让人感觉难受,靳木桐见自己对画的清理工作初见成效,心中也十分开心。   此时的祁修,正坐在自己的屋前,之前靳木桐送来的核桃酥还剩下最后一块,酸梅汤也只剩下最后一点。   今天天气不错,祁修心情也挺好的,之前屡次播种失败的萝卜今天终于发芽了,看来靳木桐对画的修复效果不错。   他正要拿起那最后一块核桃酥吃下肚,却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只鸟。   那是一只灰色的麻雀,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祁修从来没见过活着的麻雀,只在山脚见过麻雀的尸体。   突然见到这只不速之客,祁修脸上闪过错愕的表情。   “叽叽叽……叽叽!”麻雀盯着他,叫了几声。   祁修失笑着指了指自己手中的核桃酥:“你想吃这个?”   “叽叽!”   “可是我剩下的也不多了。”祁修摇了摇头。   祁修说完就要将核桃酥送入口中。   “叽叽叽叽!”麻雀着急的叫道。   祁修顿住了,停下动作,蹲了下来。   他看着麻雀着急的样子,掰了一小块,却又犹豫了,想了想,又把那一小块再掰了一半,放在掌心,递给了麻雀。   小麻雀立刻跳了两步上前,一口就将那一小小的一块核桃酥吃了下去。   “叽叽叽叽叽!”   祁修:“……”   他又给了一点点。   “叽叽叽叽叽叽叽!”   祁修:“……”   他把剩下的都送进了自己口中。   这时,山脚有一点微弱的动静。祁修站了起来,看向那个方向,脸上微微浮现了一抹笑容。   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跳在他肩头的麻雀,接着就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靳木桐还没走出树林,便听见祁修的声音:“木桐?”   “咦,祁修,你知道我来了吗?”靳木桐有些意外。   “听到点动静过来看看,果然是你。”祁修今天笑容格外的温暖。   靳木桐献宝似的扬了扬保温盒:“今天给你带了我做的饭菜,可能不太好吃,我刚学会的。”   祁修点了点头,接过保温盒:“每天都这样,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靳木桐连忙说道。   这个过程,她偷偷打量了一下祁修的面容,那精致完美的脸庞,虽然还是有些病态的苍白,但比第一次见得时候,明显好了很多。   看到这个改变,靳木桐的内心也溢出了几分愉悦。   “这里的环境和之前相比似乎有了不小的变化,我刚才一路走来的时候,空气和水都改变了不少,似乎又长了不少草,我刚刚还看见蘑菇了呢。”靳木桐说道。   祁修点点头:“你之前的猜测没错,修复古画能改善环境。”   靳木桐有些好奇的问道:“这座山的地形很奇怪,上山只有一条路,你的房子位于山腰,可是似乎那片地也不大,难道就不能去别处了吗?”   祁修摇摇头:“附近我都看过,这里的地形的确奇怪,下山的路被截断,上山的路也止于我住的地方,周围都是悬崖峭壁,只有这部分区域能同行。由于地形过于奇特,所以我从来没去过别处。”   靳木桐心里想着,也许等清理工作结束,进入修补环节,这里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吧。   来到茅草屋前,虽然环境变好了,可茅草屋依旧破旧不堪,只是没有以前那么脏了,整座房屋都仿佛被水洗过一般。   靳木桐从保温盒里端出了饭菜:“这是我今天刚学做的,圆滚滚说我做的不好,你尝尝。”   说完便添了饭,将碗筷放在了祁修的面前。   祁修端起饭,目光落在这冒着热气的饭菜上,却并没有动筷子。   “怎么了?你现在不想吃吗?还是这菜不太合你胃口?”靳木桐见他不吃,问道。   “你……”祁修缓缓的抬头,看向靳木桐的眼眸:“你能不能陪我吃这餐饭?”   他平时一个人,粗茶淡饭的也能过,甚至几天不吃也饿不死,可是已经独自生活太久,突然看见这热腾腾的饭菜,心中就升起了这近乎奢侈的心愿。   靳木桐被他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期盼刺到。   这算哪门子请求?   现代人过着快节奏的生活,恨不得宅居在家天天外卖,或者一边吃饭一边刷手机,哪里还在意有没有人陪着吃一餐饭。   可这件事对祁修来说,似乎是珍贵到难以开口的程度。   靳木桐有些心酸,笑道:“当然可以!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也没吃饭呢。我原本也想进来一起吃的,这不我带了两副碗筷呢。”   祁修立刻给她也添了饭,将筷子整整齐齐的摆在她面前。   然后端起了自己的碗,郑重其事的开始吃。   最初他吃的很有仪式感,之后逐渐上头,菜也越来越少。   突然停下,有些抱歉的说道:“真对不起,我是不是……吃太多了?”祁修有些尴尬的放下碗,看向表情错愕的靳木桐。   靳木桐又给他夹了夹菜:“你这么喜欢吃我很开心,我还以为自己厨艺很差呢。而且我发现好像这饭菜带进来以后,新鲜度会打折扣,我刚做好的时候更好吃的。”   祁修目光垂了垂,轻声说道:“这已经相当好了,这么多年来,这是我吃到最好吃的一餐饭。”   靳木桐:“真的?”   祁修点头:“是真的。”   这时,一直等在一旁的麻雀终于心态崩了,跳着过来“叽叽叽”个不停。   靳木桐惊喜道:“我的天,这里飞来了麻雀哎,之前我都没见过,它好像在跟你说什么。”   祁修嘴角泛起一抹笑意,用食指抚了抚它的小脑袋,解释道:“它也想吃……”   “那就给它点呗。”靳木桐说着,将碗里的饭拨了点在地上,果然小麻雀飞奔着过来,很快便啄走了。   “哇,真不错,修复一点点竟然都有麻雀了,我回去以后好好修复画,说不定以后这里会变得很漂亮呢。”靳木桐望向天空,感慨的说道。   这天靳木桐走后,小麻雀还在靳木桐消失的地方蹦来蹦去,似乎很是舍不得靳木桐,低声“叽叽”的叫着。   祁修的目光也和它落在了同一处,半晌后,淡淡的说道:“你还是别太奢望了,她有她该去的地方。”   ……   这天靳木桐正在店里埋头清理古画,纪教授和方教授一起走进店里。   翟薇先发现这两人,正要站起来打招呼,却被方教授止住,示意她不要出声。   两位教授看向面前的这两个投入的年轻人。   之间靳木桐和汪阳一人坐在店铺的一角,都在埋头干活呢。   汪阳手里拿着碎瓷片,正在拼接香炉,动作比之前娴熟流畅了不少,最重要是他的手也稳了很多。   就连店里进来人了也没有分心。   方教授看着徒弟如今的表现,满意的点点头。   又再看向靳木桐,当方教授看清楚靳木桐手中的古画时,暗自咋舌。   他之前就看出靳木桐在古董修复方面很有天赋,手部灵活度极好,控制力也极佳,可是就连他都想不到,短短几个月时间,靳木桐已经涉足陶器、瓷器、古籍和书画修复,虽然都还没有到顶级的水平,可是这样的天赋是业界少有的。   纪松柏也目不转睛的看着靳木桐手上的动作,满意的点点头,她学的快,可基本功也很扎实,完全是按照他笔记上的手法进行操作,没有急于求成,这对于一个古董修复师来说是极其难得的品质。   “师父,你们来了呀?”当完成了一小块的拼接,汪阳抬头看见了师父,惊喜说道。   靳木桐听见了声音也抬头,没想到纪教授也到了,她连忙站了起来。   “纪教授,方教授你们来了。” 第53章   “木桐, 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幅画对吧。”纪教授凑近了看。   “是的,我正按照你说的方法对这幅画进行初步清理, 就是进度慢了点。”靳木桐点了点头,有些期许的看着纪教授。   这副古画破损的实在太厉害,她想要尽快修复祁修,可又没有那个能力,此时纪教授来了,那就是来了一个极大帮助!   纪松柏仔细看过以后, 颔首:“的确得慢慢来, 你看这边的绢, 已经有些老化发酥,虽然只是局部, 可是也说明这画原先保存环境很不好, 进度不能快,否则可能对画进行进一步损坏。”   “好的。”靳木桐点头应道。   果然得更细致更小心才行。   一想到画里住着祁修,画的状态关系着祁修的生存状态, 她就必须谨慎又谨慎。   “清理环节结束以后, 接下来便是找修补材质了,你这绢我摸上去材质跟普通的有些不同,估计难找。”纪松柏眉头逐渐拧起。   方容琨也凑了过来:“的确不太常见, 不过问题不大, 小靳, 回头我让我汪阳帮你将画拿去检测一下就知道了。如今仪器检测很方便, 材质分析很快就出来了。”   纪松柏看了他一眼:“那最好不过了, 接下来马上就要修补,尽量找到材质相同的修补材料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说完,纪松柏便接过了靳木桐手中的毛笔,亲自为她示范清理画布脏污的各种方法。   方容琨则是走到汪阳身边,拿起他正在修补的古瓷看了看。   “汪阳,你跟我出来一下。”方教授把汪阳叫到了店铺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汪阳乖乖跟了出去。   “汪阳,你最近进步挺大的。”方容琨面色和缓,语气里丝毫不吝啬赞许。   汪阳一愣,他成为方教授的徒弟以来,很少听到过师父这么夸过他。   他算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可是师父从来对他都是相当严厉的,半句夸赞的话都没有,总说他这样不好,那样不对,什么时候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过话?   一时间汪阳也不知道回答什么,只站在那。   方容琨笑道:“我收你为徒是因为你的天赋,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只是玉不琢不成器,当时你身上还有种改不掉的浮躁,让你来“品古斋”实习也是为了磨磨你的性子,如今没想到你倒真能沉得住气了。马上就要毕业了,你的实习期也到了,怎么样,想不想跟你的师兄一样去省博,或者进文物所?”   汪阳更是愣住,过去一直让他耿耿于怀的一件事便是,同门师兄都被师父推荐去了博物馆或者考古队、文物所工作,只有他,师父竟然推荐他到古董店。   没想到,自己曾经心心念念的事情今天突然就能成真了,他心底却冒出了另一个想法。   他犹豫着,没有立刻回答。   “没事,你好好考虑,想好了再答我,毕竟这也关系到你的未来前途。”方教授看出了他的犹豫,和蔼笑道。   “师父,我已经想好了。”重新看向师父时,汪阳的眼中多了几分坚定。   方容琨点了点头,示意他尽管说。   “师父,这段时间在“品古斋”,我学到了不少东西,而且最近也接了一笔订单,是由我来主要负责的,我还不打算走。”   方容琨微微蹙眉,看向自己的徒弟,诧异问道:“你是暂时不想走,还是以后就打算留在这了?”   这个问题,说实话这段时间汪阳一直在考虑,心里有摇摆是自然的,尤其刚才,师父竟对他说让他考虑去省博或者文物所的事情,这也是他曾经的梦想。   可是现在,他心底有个更想做的事情。   汪阳想好以后:“师父,我以前瞧不上在古董店上班,觉得没逼格,同学朋友问起来也丢面子,可是现在,我在这也能接触到很多古董,它们不是被放在博物馆里展览的,有些也不是特别珍贵的国宝,可是这些更贴近生活和普通人的器物,我觉得更有兴趣。”   方容琨也不是那种老古板的师父,对于徒弟的选择非常能理解:“展览修复和商业修复原本就是两个分支,你如今对商业修复感兴趣,也算是自己选择了自己想走的路。好好加油,无论选哪条,这都是条不容易走的路。以后有任何问题,你依旧可以随时跟我联系,说不定我也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嘞。”   汪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师父,我现在水平还不咋地。”   方容琨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进去忙吧。”   纪松柏教完以后,跟方容琨一同离开,坐在车里,纪松柏笑道:“怎么的老方,你徒弟不跟你走,是不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啊?”   方容琨笑道:“挺好的,汪阳是那种没开窍就是块顽石,一旦开窍只怕是块美玉的人才。以前他不听劝,性子也收不住,如今倒往正轨上去了,不管他选择在哪工作,都会有所建树的。”   纪松柏感慨道:“你倒想得开,我当初就没你那么豁达……”   方容琨看向他:“你刚接了修复倦勤斋的项目,没个徒弟带着,有些吃力吧?要不考虑带上靳木桐,我看她如今修古画也像模像样的了。”   纪松柏想了想,还是说道:“天赋可以,但……唉,再看看吧……”   方容琨深知自己好友的脾气,也知道之前那个事情对他的影像,也不深劝。   ……   周末,汪阳回学校的时候,便带着靳木桐回了一趟锦城大学。   靳木桐小心翼翼的将画装好,跟汪阳去了修复工作室。   “我自己拿来就行了,你不用特地跟着跑一趟的。”汪阳说道。   “我跟着来还能看看你们学校工作室的各种修复仪器呢。”靳木桐挑眉说道。   其实,是靳木桐实在不放心把画交给任何人经手。   如果是寻常古董也就罢了,她亲自看到过画的状态对于里面环境变化的影响,就知道必须小心又小心。   万一有一点失误,很有可能直接影响到的就是祁修的安全。   来到工作室,靳木桐有些怔住,这里是个很大的教室,里面分为很多个小组,有修复青铜器铁器金器的,有修复玉器的,有修复陶瓷器漆器的,也有修复古书画的。   每个小组都有不小的地盘和几张操作桌,书画修复的地盘,有几面极大的木墙,这是用来装裱修复好的古画的。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些各种各样的仪器。   汪阳一边走一边跟靳木桐介绍:“这是高光谱成像仪,扫描后可以看见油画下的底稿。那边那个方形的是3D打印机,可以快速打印缺失构件,如今已经可以支持陶器瓷器和青铜器了,我们学校的小组正在研发金器打印。这边这个便是三维视频扫描仪,这个仪器可以放大两百倍查看书画的材质,这样有助于判断这幅画用的是什么类型的绢。”   靳木桐看得简直叹为观止,这个工作室实在是太牛逼了,有了这些现代化的仪器,的确可以最大限度的提高效率。   “这个工作室是我师父集资筹建的,所以除了学校学生可以免费使用,也对已经毕业的学生、师父的朋友熟人开放,只需要缴纳一点机器使用费用就行了。”汪阳说道。   靳木桐惊喜追问:“真的吗?那我以后如果需要使用这些仪器,是不是也能交钱就能用?”   汪阳看了她一眼:“师父说了,你可以周末来,免费用。”   靳木桐瞬间感觉到了满满的幸福感,这么多先进的仪器,将来一定会对古董修复有各种帮助。   两人聊着,汪阳打开三维视频扫描仪,靳木桐小心将画从箱子里拿出,放在扫描台上,等了一会,扫描结果便出来了。   “这些是什么?”   靳木桐还是第一次看见被放大了两百倍后的画,她指着一些黑乎乎的物质问道。   “我对画不太了解,我这就把扫描结果发给纪教授,他会帮你看看的。”   “好。”   很快,纪教授的电话打来了。   “木桐,你这画的扫描我看过了,画的生霉情况比我想的要严重,你回去以后再用开水清洗几遍,如果霉菌还是洗不掉的话,就必须要用0.5%的高锰酸钾溶液进行清除,如果依旧除不掉霉渍,再加2%的草酸覆盖在上面试试,不过用化学药剂的时候得注意小心操作,另外时间不可太长,要及时洗去。”   靳木桐听得紧张,心都揪紧了。   “这些化学药剂会不会对画造成损伤?”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想要好好保存画,及时处理霉菌是非常重要的,可是处理本身也会对画作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比如,画上的色彩、石青石绿等颜色,很容易被洗掉,只能在后面的修补中填色。”   靳木桐听得有点方,心都乱了,纪教授又说道:“另外还有件事,也不是个好消息,你这幅画应该是清朝初年的画作,可是这个画的画心用绢为双绞丝绢,这种绢质地细密光滑,刚刚测出的结果一厘米的经线有70根,纬线54根,清代的普通画绢材质很难达到这样的工艺,应该是特质的绢。目前我这里也找不到合适的修复替代品,所以想要修复这画,你还得寻找合适的材质啊。”   靳木桐听了这话,心里就更慌乱了,但哪怕如此,困难重重,她也不能放置不管。   靳木桐深呼吸一口,似乎也平静下来一些,对电话那头说道:“纪教授,你知不知道在哪可能找到这种绢?”   “其实我也不清楚,不过最近我负责的倦勤斋项目也有一副巨型通景画作需要修复,需要寻找非常特殊的命纸,我将带队去安徽寻找,那一带也是传统生产画绢的地方,我去了帮你找找。”   靳木桐没想到纪教授竟然会主动帮忙寻找她的画的修复材料,感动之余突然有个想法:“纪教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跟你们去看看呢?说不定我也能帮上忙呢。” 第54章   纪松柏听了靳木桐这话, 有些意外:“木桐,你不是开着店么, 我们这一去可能就是一两个月呢,你跟着去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你那家店丢下真的可以吗?”   靳木桐拿着手机看了一眼汪阳说道:“如今我的店交给汪阳和翟薇,有他们在一点问题都没有。再说了,这幅古画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非常希望能尽快得到修复它的材料。”   纪松柏听她这么说, 便再也没有反对意见了。   “我如今在还在上海开会, 后天去合肥, 你那边如果方便的话,后天到合肥跟我汇合吧。”   “好的纪教授, 我没有问题, 我们到时候见。”靳木桐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敲定下来,声音轻快的说道。   汪阳在旁边听见电话内容,看着她:“怎么, 你要跟纪教授出去么?”   “嗯, 店里的事就交给你和翟薇了。”   汪阳摆摆手:“你有事就尽管去吧,店里交给我就行,反正也没什么事, 等你回来, 说不定我那批订单都修复的差不多了。”   “应该花不了那么长时间吧。”   汪阳笑了笑:“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我也是听我师父说的, 纪教授负责的倦勤斋的修复项目。这个项目是故宫里非常有名的乾隆花园的修复项目, 立项已经好几年了,却在一年前工作陷入停滞,原因就是倦勤斋的一幅国宝级的通景画的命纸找不到,专家们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都没能成功复制这种命纸,无奈之下整个工程都因此停工。这次故宫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请他重新出山了。你跟去也挺好的,纪教授目前没有徒弟跟着,他也早就过了退休的年纪,我师父也时常感慨他得有个得力帮手才行。”   靳木桐一愣,原来纪教授负责的项目这么难啊。   当天回家以后,靳木桐便开始准备出行的行李。   如今快要入夏了,得带一些轻薄的衣服,不过考虑到寻找材料极有可能不在市区,要进山区,靳木桐又带上了轻薄的快干衣和冲锋衣,和一些户外常用到的用品。   圆滚滚原本在一旁看着,这几天靳木桐做菜的水平倒是有所提升,昨天教会她做的一道青椒玉米炒羊肉粒,她炒的火候刚刚好。   只是她今天回来却没有第一时间做菜,这究竟在倒腾些什么?   “你……这是在整理衣服?”圆滚滚忍不住问道。   “我在整理行李。”靳木桐一边将衣服卷起来放进行李箱里,一边说道。   她想了想,又把卷好的衣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放进了登山包内,如果真的要去山区,路不好走的话,还是登山包比较合适。   圆滚滚“哦”了一声,突然大声叫道:“什么?你在整理行李!你要出远门吗?”   靳木桐点头:“嗯。”   圆滚滚不由分说的坐在了她正打算拿进背包的衣服上:“带上我!”   靳木桐:“……”   圆滚滚:“不带我不让你走。”   靳木桐觉得他这副耍赖皮的模样很好玩:“我要走你一本食谱能拦得住?”   圆滚滚气鼓鼓的说道:“你在外面要怎么练厨艺?少了我这么重要的御膳食谱的指点,你怎么提高?”   “我出去为的是别的事,也没想提高厨艺。”靳木桐笑道。   圆滚滚心态崩了:“你的厨艺好不容易有点进步,可不能半途而废!再说了……”   他脑袋瓜子里疯狂的转着各种说辞,终于想到一个:“等等!你出门的话难道不带大佬出去吗?你现在天天给人家送好吃的,这一出门岂不是要把人给饿死了?”   靳木桐不置可否,抱臂含笑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圆滚滚一屁股坐在地上,索性开始嚎:“大佬啊……不是我不想教,可是人家要出远门,也不听我的啊,可怜你被关在这画里这么多年,如今却是一口热饭都吃不上了啊啊啊~!”   靳木桐忍无可忍:“行了,你别嚎了,我带你就是了。”   圆滚滚一副不信的模样:“你你,你这么容易就被我说服了么?”   他背着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狐疑的问道:“你们女人都这么善变的么?”   靳木桐耸耸肩:“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圆滚滚以为她要夸他,一副很期待又不想被看出来的模样:“哪句有道理?是那句想要提高厨艺就得带我对不对?”   靳木桐摇头:“是那句天天给人送饭,不该让人饿着。”   圆滚滚脸上表情逐渐消失:“哦……”   ……   到了跟纪教授约定的日子,靳木桐便乘坐飞机前往合肥机场,跟纪教授和他的团队汇合以后,便立刻乘坐纪教授团队的专车前往泾县。   由于临时多了一个人,原本同行的其中一个男生被迫改乘高铁,这让靳木桐十分不好意思。   纪松柏却笑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你是我带出来的,那个小伙子是男生自然得发扬风格了。”   靳木桐问了那男生名字叫做杨培,便想着之后找机会请人家吃一顿,这样也让人心里舒服一些。   这次跟着纪松柏来安徽的团队总共有7人,都是年轻人,其中一个女生,剩下6个都是男生。   这些人有的是故宫博物院修复组的成员,也有地方博物馆选送的人才,纪松柏一并带出来考察。   那个被迫改坐高铁的杨培便是锦城人,是最后一个被加塞进来的,今天他之所以乘坐高铁便是因为他到的比所有人都晚,只能委屈他单独前往泾县了。   到了泾县以后,纪松柏也没急着开始找材料,而是带着团队的年轻人们参观泾县的宣纸非遗文化工厂,为大家讲解了宣纸的各种种类和材质特点。   “我们这次找的是对韧性和拉伸性都要求极高的命纸,这种纸在乾隆时期传入中国,被称为高丽纸,但是乾隆年后就突然失传了,如今这幅巨幅的通景画能不能被成功安装回倦勤斋天花板,就看你们这次的了。需要找的纸的种类会非常多,所以大家的排查工作量都很大,目前我们这个月的工作量都集中在安徽,如果找不到,我们再换地方。最近几天我们会在泾县停留,之后你们如果有线索,可以单独行动。”   纪教授交代完毕以后,大家便各自忙着去找纸了。   纪松柏回过头:“小靳,这几天我还有点忙,忙完就抽空带你去找绢纸。”   靳木桐赶紧说道:“纪教授你忙你的,不用为我的事情费心。另外,找纸的事情我也可以帮忙啊,只是我对纸的了解不多。”   纪松柏笑着看着她:“你乐意帮忙自然很好,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拿着这个样品研究,这是从原先通景画上剥离下来的一小块命纸和参数,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小块,你小心保管,之后还要还给我的。”   靳木桐赶紧接过来:“好的,我先自己研究一下。”   她接过了这块样品,便到一旁先研究起样品了。   她一走开,杨培立刻走到纪教授身边问问题,趁着这些天相处,要跟纪教授走得近些才行,听说他老人家如今没有徒弟,要是能收他为徒弟的话,他便可以进故宫博物院了!   靳木桐拿着样品看了一会以后,便直接找到生产车间的主任询问:“主任,你们这里的宣纸,拉伸性和强度最强宣纸是哪一种?”   “这种,这是青檀皮的,是我们厂的特种纸了。”   靳木桐要了一点样品,看着手中的两种纸若有若思。   两种纸的厚薄差不多,可是强度和拉伸度却有天壤之别。   “主任,这纤维还是短了,能有更长的,韧性更好的纸吗?”   主任叹口气:“你们故宫都来我们厂多少次了,这问题我也不知道回答多少回了,我们这是古法造纸厂,选用的材料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很可惜,这青檀皮做的特种宣纸就是我们这拉伸度最好的纸了,这种拿来做国画的命纸是最好不过的,只可惜你们那画的尺寸太大,这种纸完全不行。”   了解之后,靳木桐又去了泾县的其他几家造纸厂和加工作坊,都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啊……真是让人头秃,怎么这么难呢?   当天晚上,靳木桐没有住酒店,而是找了家当地的民宿,一居室带个小厨房,什么厨具都有,价格倒是跟酒店差不多。   在圆滚滚的指点下,她做了紫菜蛋花汤,青椒炒肉丝和一道麻婆豆腐,送到了画里。   连续几日的清洗,对画里的环境影响还是非常显著的,溪水越来越清,原先小溪里黑乎乎的石头也变成灰白。   只是可能其他的都还没有修复的缘故,画里的空气依旧是比较污浊,呼吸起来也没那么舒服。   她没走几步,之前那只小麻雀便迎了出来,欢乐的围着她飞了两圈,带她来到茅草屋前,屋子前的那片空地不再是荒芜一片,竟冒了一些小草出来。   只是靳木桐没看见祁修,又不好推门进入,便坐在石凳上等着。   过了一会,靳木桐听见动静,站起身便看见祁修扛着一捆干柴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木桐,你什么时候来的?”祁修有些惊讶,又有些后悔不该这个时候离开的,不知让她等了多久。   靳木桐笑道:“我刚到。”   “我还以为……你今天长途跋涉,便不会来了。”祁修轻轻地笑着,眼底依旧是一片柔和。   “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我都会进来。对了,这一次除了给你送食物,还有个问题。这两种纸,你见过吗?”靳木桐把纪教授给的样品,和宣纸工厂的纸放在他面前,问道。 第55章   祁修接过了纸, 仔细看了看,摇摇头:“我没有见过。”   靳木桐蹙了蹙眉:“哎, 还以为你会知道呢。”   祁修轻笑了一下:“虽然我没见过,不过我知道这两种纸的材质,这种软一点的是青檀皮做的,这种硬一点的是桑树皮做的。”   桑树!   原来是桑树啊,原来之前故宫负责采购的人员来泾县也没有收获,高丽纸的原材料和传统宣纸不同, 问题并不是出在工艺上, 所以不好找。   “祁修, 你都没见过这两种纸,你怎么知道这是桑树皮做的?”靳木桐实在是太好奇了。   “之前我屋后那条路其实还没断, 我有一次误食毒物, 便找了点桑树皮熬水,这才熬过来的。”凶险至极的事情,祁修说来却平淡无奇。   他说完, 看向靳木桐带来的保温盒, 转移话题道:“今天做的什么菜?”   靳木桐欲言又止,想好好问问他中毒怎么回事,可又觉得事过境迁, 人家也未必愿意细说, 只是默默的打开盒饭, 为他盛了饭, 陪他共进晚餐。   有了祁修提供的消息, 靳木桐第二天便调整寻找的方向,到处打听哪里有作坊用桑树皮生产宣纸的。   找了一天都没有结果,她便准备去找纪教授,把这个信息分享给他。   来到宾馆,便碰见了刚从楼上走下来的纪教授,靳木桐上前说道:“纪教授,我对宣纸有些想法想要跟你说。”   纪松柏停下脚步:“小靳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呢,你先说,什么想法?”   他身后跟着杨培,也有些紧张的看着靳木桐,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纪教授,我们一直找的宣纸主要材料来自于檀树皮和一些其他的比如棉质的材料,可是我们可以找找别的材料为原料的宣纸。”   纪松柏认真听着,点点头:“比如说呢?”   “桑树皮,我们可以试试桑树皮为原料的宣纸。”   杨培脸上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忍不住说道:“你来晚了,我从古书里也找到了关于宣纸用桑树皮的说法,刚告诉纪教授呢。”   纪松柏满意的点点头:“其实我们都想到一处去了,我已经联系了一家作坊,按照传统宣纸的做法,用桑树皮的材料进行试做,之后成品会送回修复组进行检验。木桐,你做的很不错。”   靳木桐没想到她晚了一步,纪教授和别人都想到了,不过能找到方式就好,本来也只是想帮忙的。   “纪教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突然想到纪教授说的话,问道。   纪松柏说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昨天刚来就托我朋友帮你找修复古画的绢纸,他找到了几样,据说材质跟你那个很像,你带上画跟我去看看。”   靳木桐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好消息,而且这才刚来泾县第二天,纪教授竟然将她的事情记在心上,还帮她找到了材料。   “好好,我这就回去拿。”   靳木桐带上画,跟着纪教授来到了一家古董店。   纪教授的朋友正是这家古董店的店主。   “老纪,你看看,这些都是你说的清代的绢纸,成色也跟你说的相符。”店主将绢纸拿了出来,摆在了他们面前。   靳木桐也将装着古画的箱子拿了出来打开。   “噢哟,这画破损的这么厉害,难怪要修复了。”店主凑过来忍不住说道。   纪松柏没有回答,将朋友找到的绢纸一张张小心的跟古画的材质对比。   “哎,这些都不是。”纪松柏有些失望的说道。   在靳木桐眼里,这些材质跟古画的绢纸很像,她甚至都看不出有太多区别,没想到纪教授全部淘汰了。   “还有别的吗?”纪松柏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古绢纸都在这里了,你看看有没有你想要的。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些仿古的画,你也可以看看,反正也没什么价值,万一有用得上的呢。”   纪松柏一张张看过去,店里所有的绢纸都被他找过了,都不符合要求,倒也不是没有古画那种特制的绢纸,但是有些颜色不对,有些已经不适合用来修补。   最后,他从仿古画里找到了一张。   “这个倒是不错,只是这画……”纪松柏摊开绢纸,看向上面的画。   这是一幅颇为卡通的“虎啸山岭图”,画法非常现代,年代最远不超过十年,纪松柏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靳木桐却忍不住笑了。   这图哪里是什么仿古图,这分明就是表情包!   一只小老虎站在山上,脸圆圆的,表情奶凶奶凶的,旁边写了旁白:“嗷!”   这样可爱的图居然出现在一张泛黄的清代绢纸上,而且还刚好是能修复古画的特制绢纸,让人不由得啼笑皆非。   纪松柏看向靳木桐:“这画虽然有点一言难尽……不过,总归还是找到合适的材料了,上面虽然已经画了画,不过这还剩余不少材料呢,你的那幅图不大,我看材料省着点是够了,而且最难得的是,这颜色质地和成色都很接近。”   靳木桐点头,她也觉得挺合适的:“好。”   找到了合适的材料,纪松柏也松口气,去找朋友聊天了。   之前靳木桐将《興膳集》也放在装着画的箱子夹层。   这时,圆滚滚却从装着画的箱子里爬了出来,左右看看,走到了那幅画面前。   他围着画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直接蹲在那幅画的面前,一动不动的蹲着看。   靳木桐小声问道:“怎么了?”   圆滚滚却依旧不动,目不转睛的盯着。   突然靳木桐看见绢纸的一角被很小幅度的掀了起来,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又转瞬即逝。   “嘶——”圆滚滚也是蓦地被吓到,似乎也看见了那玩意。   过了一会,似乎外面没什么动静,那小东西又掀开了一点点,这次,靳木桐看见了一双机灵的眼睛,眨巴眨巴,跟她刚好对上。   然后它吓得赶紧又把绢纸给盖上。   这次圆滚滚不干了,他直接手臂伸到了绢纸下面,一把揪住了什么,往外一提。   “嗷呜!嗷嗷呜!”   一只小小的动物被揪了出来,竟然是一只小小的老虎,体型跟画上画的有几分相似,短毛,包子脸,身体小小的,圆圆的,跟圆滚滚站在一起,就像……两个球。只是比他小了不少。   “嗷!”   这家伙还挺凶的,被圆滚滚揪住了尾巴,拼命的挣扎,想要回到绢纸下面,似乎那里是它的藏身之处。   “这猫还挺肥的。”圆滚滚忍不住感慨。   靳木桐心想你不也挺肥的?   “这……这是猫?”她疑惑问道。   “不是猫是啥?难不成是老鼠?”圆滚滚一脸嫌弃,就要扔掉。   “嗷!我是老虎,超凶的那种!”   靳木桐:“……”   圆滚滚:“……”   靳木桐望天,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明明就是现代的画,也不是古董,怎么也有器灵了。   而且……居然还能是只老虎,会说话,奶凶奶凶的那种……   圆滚滚愣了一会,看向靳木桐:“你们刚才说,要把它剁了干嘛?”   靳木桐小声配合:“修复古画。”   那老虎“汪”的一声就哭了:“你们好残忍,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也是器灵好吗!你们把我撕了我就不存在了,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它哭得很伤心,眼泪鼻涕齐飞的那种。   圆滚滚想了想:“其实炖了也可以,我的菜谱里还没这道菜。”   小老虎哭得更大声了,快要晕厥过去那种。   它好半天才带着哭腔说道:“你们不过就是想找这种绢纸嘛,又不是没有别的,我带你们去找就是了!有个地方多得是……” 第56章   圆滚滚把这小肥虎放下:“你说还能在别处找到这种纸, 你能找得到?”   小老虎抽泣着抹眼睛:“嗯,能找到。”   圆滚滚叉腰:“好吧, 那我就暂时不炖你了,能找到替代品,你的纸也不征用了。”   小老虎抬起泪眼:“真的?”   圆滚滚点头:“真的。”   “嗷!那我带你们去!”小老虎破涕为笑,一副雀跃的模样,兴奋的还摇了摇尾巴。   临走的时候,店主说什么也不收钱, 说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就直接送给靳木桐了。   接下来几天, 靳木桐留在泾县,跟着团队, 和纪教授一起走访了不少造纸作坊, 了解宣纸的各种工艺,对传统宣纸有了深刻的认识。   “了解纸,是做书画修复的第一步, 知道它如何被生产出来的, 之后你在修补过程中会更加得心应手。该用什么材质,该用什么手法和力度,都是根据纸张的材质、状况决定的。”   靳木桐非常认真, 每天都录音, 回去以后再将录音整理成笔记, 融会贯通。   这短短几天, 她的书画修复能力又提高了不少。   几天后, 故宫那边传来消息,纪教授在泾县寄回去的样品达不到通景画原命纸的强度。   桑树皮宣纸方案被否决了。   整个团队都有些丧气,纪教授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咱们才刚来,这才哪到哪呢,虽然这个方案被否决了,不过咱们找的桑皮纸的强度高于普通的宣纸许多,希望大家再接再厉,继续努力,接下来这段时间,大家分头行动,这样可以提高效率,找到合适的材料可以直接寄回北京。”纪教授说道。   靳木桐也觉得有些意外,按理说应该不会失败的啊。   毕竟之前在画里,祁修也说原先的样品也是桑皮纸的,为什么同样都是桑皮纸,他们在泾县做的试验品却不符合要求?   靳木桐觉得疑惑,却也没有别的思路,反正大家分头行动,她跟纪教授说了一声,便带上小老虎出去找同款绢纸了。   “那地方远吗?”靳木桐问道。   “不远不远,就在前面。”小老虎有些兴奋的坐在靳木桐的肩膀上,指了指某个方向。   一个小时候,靳木桐快要走出城区范围了,一屁股坐在公园凳子上:“你说不远,怎么还没到?”   小老虎指着前方:“不远了啊,就在前面!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   靳木桐感觉哪里不对,又问了一句:“你当时怎么过来的?坐车还是被人带着步行?”   小老虎雀跃道:“坐车!我以前从来没有坐过车,坐车好好玩呢!”   靳木桐:……   她虚弱问道:“你当时坐了多久你还记得吗?”   小老虎歪着脑袋:“嗷!我觉得没坐多久,可是应该还是有点距离的。”   她彻底无语了,她应该早点问的。   她打了个车回到住的地方,找了个面包车,直接包车前往小老虎说的地方。   “前面左拐!”   “这个岔路进去上山!”   “嗷!没有错,我记得这里,司机当时还在这里停车吃饭呢!”   “翻过这座山就快了!”   小老虎一路指着方向,就像是小小的导航仪。   司机却觉得有些奇怪,包了车不说去哪只说方向:“小姐,你这……到底要去哪?”   靳木桐有些抱歉的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是做古董修复的,来这寻找一种特殊的绢纸。只打听到了大概的位置,不过我也不知道那是哪。”   司机了然:“你们这工作可真苦,我之前也拉过一些来泾县找纸的专家,有时候一找就是几个月还一无所获。得,你说什么方向,我拉你过去。”   车子沿着山路开了大概四个小时,才终于到达了一个山村。   这便是小老虎说的它来的地方了。   这里是离泾县两百多公里的山村,位于安徽省的潜山。   “就是前面那家,有只大黄狗的那家。”小老虎叫道。   虽说这里地处偏僻,却山清水秀,建的房子也有不少漂亮的小洋房,靳木桐去的这家很明显就是这村子里的富裕人家。   靳木桐走了过去,门口的大黄狗便开始疯狂的叫。   “小姐姐你小心一点,这只大黄可凶了!”小老虎说完,感觉自己说错话了,又补充一句:“可是我不怕它。”   一个大叔正在院子里干农活,听见自家的狗子疯狂吠叫,起身探头问道:“你找谁嘞?”   靳木桐拿出了那张“虎啸山岭”图,问道:“我之前无意间得了这张画,请问你这还有没有类似的这种绢纸?”   大叔走了过来,手在衣服上抹了抹,拿起这幅画看了眼。   “这不是我家孙子随手涂鸦的么,哦,我想起来了,上回卖过废品,这画可能夹在里面了。你说你想要这种纸?你拿来干啥呢?”大叔问道。   “嗯,我是做书画修复的,需要这种纸修补画作。”靳木桐如实答道。   “你等等。”大叔转身进了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拿了一沓纸,都是类似的绢纸,也有宣纸。   他翻了翻,抽出其中的一小沓:“就是这种了,你要多少自己拿。”   靳木桐刚来这地方的时候,原本没有抱太大希望,这乡野间怎么会保存清朝的绢纸呢,没想到对方轻描淡写的就拿了一沓,还全都是这种特制的绢纸。   简直不可思议。   “大叔,你家里怎么有这么多绢纸和宣纸呢,还都是上了年份的。”靳木桐好奇问道。   “这有啥稀奇的,咱们村怕是家家户户都有这种纸。”大叔随口答道。   “为什么呢?”   “咱村以前全都是开这种造纸作坊的,从明清就开始了,基本上每家祖上都是干这个的,别的咱可能没有,纸倒是多得是。”   靳木桐没想到离泾县两百多公里的潜山的山村里也有这么多造纸作坊。   “那你们现在还在做吗?”靳木桐问道。   大叔摇摇头:“现在谁还干这个,如今外头到处都是大的造纸厂,要什么纸都有,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赚了钱回来盖房子,以前那种小作坊不赚钱咯。”   原来如此。   “大叔这纸多少钱,我给你钱。”   靳木桐选好了纸,便打算付了钱就搭之前的面包车离开这里。   门口大黄狗又开始叫,又有人来了。   大叔摆摆手:“这东西我不稀罕,你要你拿去就是,不要钱。”   说着便不管靳木桐了,起身去看是谁来了。   靳木桐觉得白拿不好,拿出一百块放在小凳子上。   门口响起大叔的声音:“哎,妹子,你哭什么,咱是亲兄妹,有什么困难你跟我还不能说的吗?”   耿露又羞又愧又委屈:“哥,上次我问你借的三万块钱,能不能再缓缓,我们家然然刚上大学,家里实在是有些困难。”   耿冀赶紧说道:“哎呀,我借给你也没催你还啊,你那还有钱没?要不我再借你点好了。”   耿露连忙拒绝:“不不,我们还有,不用借了。我来就是想说等我们缓一点再还。”   “行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行了我知道了。”耿冀说完,又忍不住说道:“你也别怪你哥多嘴,现在村里谁还弄那人工造纸坊,你瞧瞧别人,谁家不是过的红红火火的,弄那玩意赚不了钱了,哎,你说曹俊生明明脑袋瓜子也聪明,怎么在这事上就跟个木榆脑壳一样就不开窍呢。”   耿露眼一红:“他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一条道走到黑……”   耿冀见妹妹又伤心了,也怪自己多嘴,好好的能帮衬就帮衬,说话扎人心做什么。   话说完以后,耿露便离开了。   耿冀回过头,刚才那女孩却还没走,似乎听见他们兄妹俩的对话在发呆。   “哎,刚才那人是我妹子,嫁了人以后日子过得不顺,不过孩子倒是出息,刚考上大学。对了,你刚才不是问我那纸,他们家就是我们村仅存唯一的造纸工匠了。”   靳木桐有些兴趣,问道:“大叔,我能去看看么?”   耿冀一愣:“行啊,我妹子刚走,我叫她回来带你过去,很近,走路过去也就两分钟。”   靳木桐便跟着耿露回家了。   “妹子,这便是我们家的作坊,小本生意,每年也做不了多少纸,不过我男人说这是祖宗传下来的手艺,不想在自己手上断掉了。”   这话说的,靳木桐其实很能理解,爷爷传下来的“品古斋”,她不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它消失么。   这造纸作坊的布局跟她在泾县看见的有所不同,似乎更加原始一些。   当她看见堆放原料的地方,这才诧异问道:“你们家的纸是什么做的?”   耿露答道:“桑树皮啊。我们家的纸是桑皮纸。”   “有成品给我看一下吗?”靳木桐有些小激动。   没想到泾县的宣纸用料主要是青檀皮,而两百公里以外的山村用的却是桑树皮。   “有的,昨天刚晒好一批。”   耿露带着靳木桐到了另一间小房屋,里面都是已经做好的桑皮纸。   靳木桐拿出了纪教授之前给她的从故宫倦勤斋通景画背后取下的命纸样品对比了一下。   无论是手感、质地,还是拉伸度,都非常相似。   她突然有种预感,之前纪教授找工坊加工出来的桑皮纸之所以没成功,恐怕不是材料的问题,是工艺的问题。   泾县擅长生产青檀皮的宣纸,用他们的整套工艺生产桑皮纸,有可能并不合适。   她立刻便拍了照片,将地址发给了纪教授。 第57章   纪松柏立刻就在微信回了。   “木桐, 你那边方便的话,将纸张样品直接寄回北京, 我这边给你地址。”   “纪教授你不过来看看么?”   “检测结果出来,如果通过的话,我立马会过来,我这边还有点事。”纪教授回道。   他手边的事情还有很多,而且是一个团队在一起工作,不可能完全依照自己的想法立刻前去。   “好。”靳木桐也理解, 回复道。   她坐之前那辆面包车, 立刻将十张桑皮纸寄了出去。   然后便打算就在村子里住下等结果。   因为之前纪教授说过, 想要修复书画,对纸张的工艺了解非常重要。   回到村子, 靳木桐问了一圈, 村子里没有旅店和宾馆,要么回镇上住,要么就借住在农家。   靳木桐想了想, 又回到耿露家, 在她家住下了,她女儿上大学正好有空的房间。   而住下这几天,她便发现, 耿露和曹俊生夫妇每天都过着相同的生活, 早上曹俊生到桑树林剥树皮, 带回树皮以后, 两人便开始熬煮树皮。   接着将熬煮之后的桑树皮打碎, 制成纸浆,最后再将纸浆制成一张张的纸,晾晒在墙上。   等自然晾干以后,便是一张张上好的桑树皮了。   靳木桐待在人家家里,对纸张的制作过程非常感兴趣,便也一起参加劳动。   这天,靳木桐正在熬煮桑树皮,一个小团子跑了进来,倚靠在门边,看着屋内嘻嘻笑着。   曹俊生很喜欢孩子,对他来讲,这些小孩子就是未来的希望。   特别是他这门手艺,目前还没后辈们学呢。   此时见到小团子,便走过去把他抱起来。   这是妻子哥哥家的小孙子,名叫耿彬。   曹俊生捏了捏小家伙的鼻子,笑道:“彬彬这么久都没来看我了,想不想看我怎么造纸的呢?”   耿彬摇了摇头,奶声奶气的回答:“不想!”   曹俊生也不生气,继续诱哄道:“彬彬不是喜欢画画么,你看这些都是你画画用的纸,你跟我学,我送你很多很多的纸好吗?”   耿彬微微歪了歪脑袋,很认真的想了想,又奶声奶气的回答:“我家里有这么多的纸。”   边说,双手还夸张的比划了一下。   曹俊生:“……”   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换了一种说法:“彬彬,你有纸,可你有新颜料没?你跟我干活,我买一盒新颜料给你,有了新颜料,你就不用省着之前的用了,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一听到颜料,彬彬的大眼睛一亮:“姑老爷,你真的要送我颜料?”   曹俊生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骗你是小狗!”   彬彬小脸表情纠结不已,似乎不想学做纸,又很想要颜料,一番斗争以后终于下定决心,一脸不情愿:“那好吧,我就跟你学,不过你可千万别跟我奶奶说。”   曹俊生被他可爱的模样逗乐了,“好,一定不说。”   曹俊生将他抱到晾晒纸的地方,给他介绍造纸工艺。   刚没说两句,耿露的嫂嫂周桂花走了进来,一看曹俊生抱着孩子聊造纸的工艺,她的脸就瞬间黑了,二话不说立刻把孩子抱了回来。   她看着曹俊生,眉毛都竖了起来:“你要祸害就去祸害自己的孩子去,可别带坏我们家彬彬。彬彬长大了可是要赚大钱的,谁要学你这没用的劳什子。你自己穷还不够,以后还想我们家彬彬和你一样穷吗?”   曹俊生被抢白一通,也不恼,不过也木讷的没有顶嘴。   面对周桂花的埋怨,他也只是憨厚的笑着,只是看着被抱走的彬彬,目光中带着几分失落。   靳木桐在一旁都有些看不下去,放下手上的纸张,正想上前说两句,他嫂子却是很快便抱着孩子离开了。   靳木桐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只能来到曹俊生面前,安抚了两句。   曹俊生见靳木桐在一旁都听去了,有些抱歉的笑了笑说道:“如今这个行当不赚钱,大家都不待见,这不怪她。哎,这门手艺怕是要断在我手里咯。”   靳木桐好奇问道:“我听说全村的造纸手工作坊都停下了,你们还在坚持,那之后有人接手吗?”   曹俊生叹息了一口气:“没呢,我也为这事发愁,如今的年轻人在村里待不住都出去打工了,我女儿考上了大学,将来也不干这个,我这手艺……怕是传不下去了。”   靳木桐听到这话也觉得惋惜,可是许多传统手工业都面临这样的窘境,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此时,耿露在村子里跟人聊天,今天她难得不干活,有点空闲便出来在村里凉亭跟大家说闲话拉家常。   有人羡慕耿露会养孩子,怎么就养出了一个大学生了呢。   “哎,耿露你可算是苦尽甘来了,盼出来一个大学生,咱村里的大学生,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然然可真是出息了。”   “可不,然然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就乖,长大了果然出息了,我说耿露啊,你好日子在后头呢。”   耿露刚要说话,就见到自家嫂嫂抱着小孙子彬彬匆匆走了过来,脸上似乎有些愠色。   一见到耿露,周桂花便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耿露,你回去以后说说你们家俊生,他平时在村里招学徒招不到也就算了,怎么就看上我们家彬彬了呢,我稍微不看着点,他就把孩子抱过去想要教,真是的!谁要学你们那不赚钱的营生!”   周桂花出了名的脾气大,嗓门也大,她一开口,凉亭里都没人出声了。   耿露脸上挂不住,知道是自家男人又捅了马蜂窝,便陪着笑脸:“嫂嫂,真是对不住,我待会回家说说他。”   周桂花脸色稍好一点,不过还是觉得气不顺,便抱着孩子离开了。   周围的人见此,也是叹了口气,开始议论纷纷。   “耿露啊,她说这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你们之前不是接了他们钱,这心里过意不去也是正常。”   “是啊,不过你也的确得说说你们家那个,别这么一根筋的守着这作坊,这作坊又不赚钱,借出去的钱指不定还不还的上呢。这拖得久了,两边都不好看。”   这些好心的话落在耿露耳朵里,她难受的很,觉得无地自容,想要立刻回家。   却有人又说道:“我说耿露啊,我也是为你们好,曹俊生不是有兄弟在粤省打工么,要不让人帮衬一把,也带你们出去打工赚钱,又能供孩子上大学,欠的钱也能还上,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就是,而且咱几个也不是随便说说的,以前这个村里,谁还没这些个手艺,为啥后来大家都不干了?还不是因为不赚钱?这明显坚持下去没啥结果,你们怎么就这么倔呢。”   耿露听着心里烦躁,随便敷衍了几句便离开了。   大家看她这没有听进去的意思,不由纷纷撇了撇嘴。   “还说那男人倔,我看这耿露也是,脑子都不怎么好使。”   “是啊,也就他们家还坚持,我就看他们最后能坚持个什么!等吃不上饭的一天,就知道我们是为他们好了。”   ……   今天晚上靳木桐争着做饭,耿露心情不好,也没跟她抢,便让她做了。   却没想到在饭前接到了女儿然然的电话。   女儿说学校让买实验用的材料,得交一千块钱。   然然很懂事,又补充一句:“妈,如果家里没钱,我就去外面打一份工做兼职。”   耿露心疼极了,平时因为家里不富裕,又欠着哥哥家钱,他们夫妇每个月只给女儿五百块的生活费。   女儿学业忙,如今竟要让孩子为了实验费用出去打工么?   耿露赶紧说道:“然然,你别着急,妈妈这边想办法,过几天手头宽裕了就给你打钱过去。”   挂掉电话以后耿露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跟曹俊生讲了,语气里免不了有几分烦躁,带着对男人的抱怨,原本就有些木讷的男人一言不发,只是似乎脸上的皱纹越发的深了。   靳木桐将这一家人的难处看在眼里,心里也是非常不是滋味的,作为将传统技艺传承下来的手艺人,竟生活拮据,遭人白眼,她觉得这不该是一个手艺人该面对的事情,却不知道能为他们做什么,改变什么。   晚上,靳木桐用清水为古画清洗了最后一遍。   然后锁上门,进入画中。   霉菌已经被清除的差不多了,因为树林旁的小溪看上去清澈见底,已经完全没有异味,她刚要伸手去捧,却听见一声:“这水不能喝。”   祁修从林中走了出来,来到她身边,看了一眼这溪水,有些紧张的说道。   “啊?”靳木桐疑惑。   “如今这溪水跟之前相比的确好了不少,不过还是不能喝。”祁修看她没喝这水,松了口气说道。   “那你平时要喝水该怎么办呢?”靳木桐收回手,站了起来问道。   祁修说道:“我之前不是烧制了一些陶碗和陶罐么,每当下雨的时候,我就会接一些雨水。雨水虽然也不好喝,不过喝下肚无害。”   靳木桐看了看天空,微微蹙眉说道:“这天空还是这样阴沉,而且空气似乎也没有变好。溪水都改善了这么多,为什么天空还是没变化呢。”   祁修也抬头看了看:“大概之后修复画破损的部分,天气也会变好吧。”   靳木桐想了想,既然清除霉菌和污浊能改善水质,如今水还不能直接饮用,那代表着古画的清洁工作还没结束。   只是……   纪教授推荐的方法是用高锰酸钾溶液和草酸,这两种化学药剂对画会产生不好的腐蚀作用,她实在不敢用。   想要彻底清洁,只怕还要想别的办法才行了。   第二天,纪教授的电话打来。   “木桐,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寄回北京的材料,故宫修复组的实验室结果已经出来了,你找的桑皮纸跟高丽纸的成分完全相同,各项数据都非常接近,这是我们这次出来找到的最成功的样品。”   “哇,是吗?那真的太好了纪教授!”靳木桐也觉得非常兴奋。   “我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待会就到你定位的地方,对了,院方又派了两名专家一起来考察,也是对你发现的样品相当重视啊。”纪教授说道,从他的语气中也能听到几分放松。   靳木桐非常开心,既然曹俊生夫妇做的纸能用,而且能被故宫选用,说不定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一些改变呢。   她看着依旧沉着气造纸的曹俊生,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 第58章   当天中午, 当村民饭后又围着凉亭拉家常的时候,突然村头热闹起来。   “哎呀,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咱们村来了大领导啦!”   “什么?什么大领导?在哪?”   “我也不知道,听说是中央来的人,应该是很大的官,听说是来找纸的。”   “走走走,咱们也去看看!”   村民一听说有大人物来, 纷纷争先恐后的前往村头看热闹。   靳木桐接到电话, 也去村头接人。刚到的时候便看见纪教授被村民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   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散播开的, 一听说有大领导来,村民们非常热情, 也问东问西的。   “领导, 你来咱们村是找啥纸呢?”   纪松柏一点架子也没有,再说他虽然在业内非常有名,出了故宫也就当自己是个普通人, 一点特殊都没有。   “听说你们村有桑皮纸, 我特地过来看看。”   有机灵的村民得到消息已经从家里拿出了桑皮纸。   “领导你看看,我这种纸符不符合要求呢?这是我儿子自己在乡里开办的工厂生产的,这纸不错吧?”   纪松柏接过一看, 摇摇头:“不是这种, 你这种很明显就是机器做出来的, 我们这次来是找纯手工的桑皮纸。”   众人面面相觑, 纯手工的……   如今机制的要比手工效率高很多, 做出的纸又白又好,这大领导特地找来村里,竟然是来找纯手工的桑皮纸。   这村里,不,是整个乡,还在坚持做这手工桑皮纸的,可就只有一家了……   他们的表情微微有些变了。   靳木桐走了过去:“纪教授。”   纪松柏看见她,非常高兴:“木桐,你说的那家作坊在哪呢?”   “在这边呢,这村里就一家造纸手工作坊,我带你去。”   “好。”   靳木桐带着纪教授和考察团队一起来到了曹俊生家。   其他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也都跟上了。   此时曹俊生和耿露也没出去凑热闹,正在将今天煮好的桑树皮捞起来放进桶里。   已经有村民抢在靳木桐的前头跑了过来。   “俊生媳妇,快别忙活了,赶紧出来,有领导要来你们家看纸呢。”   耿露微微一愣,不明白对方说什么。   “哎呀,别愣住啊,你这围裙取了出来待客吧。”   曹俊生和耿露对视一眼,迎了出来,刚好见到靳木桐带着众人走进来。   “木桐……这是什么情况,这怎么这么多人啊?”耿露吓了一跳,赶紧拉过了靳木桐问道。   靳木桐拍拍她的手:“别急,这是教我修复书画的老师,他是故宫的专家,来看看你们家的纸,他问什么你们答什么便好。”   曹俊生便陪着纪教授一起参观自家的小作坊。   “你们这作坊干了多少年了?”纪松柏问道。   “这可不记得了,整个村子都是明清时期就开始生产宣纸和绢纸,最开始种桑树养蚕,专门生产绢纸,后来改进了工艺便开始生产桑皮纸了。”曹俊生答道。   “你们这作坊的工艺从那时候传下来的?”   “嗯,这些都是我爷爷教给我爸,我爸又交给我的,流程、时间都没有改变。”   纪松柏满意点点头,这个作坊虽小,可是胜在工艺非常传统,完全没有机械替代人工,做出的桑皮纸结实耐用而且拉伸度非常好,这样的命纸用来保护亟待修复的通景画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参观完整个流程,又细致的看了看成品,跟故宫派来的专家又探讨了挺长时间,这才再次找到曹俊生。   “曹先生,我是故宫博物院康熙花园修复组的专家,我希望能跟你们作坊合作,一起开发一张巨幅桑皮纸,不知你们愿不愿意接受这个订单?”   曹俊生完全傻眼了,故宫的专家……居然来他们家,要用他家的纸……修复紫禁城?   耿露也傻眼了,这可是国家级的专家,她虽然连省城都还没去过,可是这些人都是北京来的领导,看中了她家生产的这种人人都瞧不上的手工纸?   这一刻,所有人都呆在了那里。   纪松柏微微一笑,再次说道:“不知你们是否同意?报酬都好商量。”   纪松柏的这句话响起,这才让石化的众人惊醒。   从故宫来的领导,竟然来他们村,还看中了老曹家的手工纸,还要下订单!   一时间,羡慕,眼红的情绪都涌上来了,他们各个看着纪松柏,神色复杂。   而一直混在人群中的彬彬,眨了眨眼睛,它虽然不懂事,但这么大的阵仗,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姑奶奶,造纸是不是超级厉害?你教我好不好?我也想学!”   周桂花一听孩子开口,也从震惊中走了过来,掩盖掉眼底的嫉妒,顺势走了过来:“妹妹,以前咱们之间有些误会,你看嫂子和你哥平时对你也还不错是不,反正然然现在上大学也不在家,以后彬彬想学就跟你们学手艺咯。”   她一开口,旁边就有人撇嘴。   “这周桂花变脸变得可快呢,昨天还说这是不赚钱的营生,如今见人家发达了又马上来抱大腿。”   “可不,不过话说,这都被故宫的大领导瞧上了,会不会这纸以后会火?要不让咱们家的儿子也学这个?”   “他们的命也真是好啊,不过我之前就说,他们坚持下去说不定能赚大钱,看,这被我说中了吧!”   “老刘,你之前说的好像是人家坚持下去饭都不吃不上吧!”   ……   周围又有几个人挤到耿露面前想要商量拜师的事情。   耿露哪里有这个心思,家里缺钱,女儿的实验费还没有着落呢。她下意识问道:“这订单能有多少钱,能有五千块吗?”   其实曹俊生也想问这个的,只是觉得这话太那啥了,人家找来他家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他张口就问钱也太现实了。   纪松柏了然,爽朗的说道:“有,当然有,这个桑皮纸是特别定制的,你们现有的工具怕是不够,不过你们只要生产出来,便有二十万的奖励,另外改造工具的费用也给报销。你也别觉得钱多,我们的要求很高,可能需要你们几个月的时间进行反复改进。”   众人一听,简直要疯狂了,不就是买张纸吗,居然给二十万!还有费用报销!   而且对方是故宫哎,跟故宫合作,将来名气打出去了,生意岂不是源源不断的来?   赚大发了啊!   耿露一听见二十万,激动的简直要掉眼泪,曹俊生也眼睛瞬间红了,熬了这么多年,可算是熬出头了。   纪松柏又说道:“这是合作的合同,如果你们觉得可以合作,你签下合同,便可以拿30%的定金,之后按照进度付钱。”   曹俊生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他没有第一时间签字,把刚才专家说的话想了一遍问道:“你们要的尺寸比较大,我们一直做的都是统一的尺寸,要是将来我们做不出来怎么办呢?”   纪松柏笑道:“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们技术支持,如果按照我说的方法还是生产不出来,这定金也是不用退给我们的。”   曹俊生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协助专家将纸生产出来,为故宫修复出一份力。   他郑重其事的在合同上签字,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当天,专家组离开了,纪松柏却带着团队留了下来,这是重建倦勤斋最重要的一环,他必须亲自盯着。   没人的时候他对靳木桐说道:“木桐,谢谢你,这次你可帮了我大忙啊!如果不是你,寻找命纸的环节还不知道要卡我们多久呢。”   靳木桐笑道:“纪教授你客气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们院领导走之前跟我说,要给你申请一笔奖励金,钱虽不多,也算是我们院的一点心意,大概两三万块钱。”   靳木桐赶紧说道:“纪教授这钱我不要,你帮我找到修复的绢纸我还没感谢你呢。”   纪松柏虎着脸:“给你就拿着。”   靳木桐想了想:“要不这样吧,我在曹俊生他们家也叨扰这么多天,这钱批下来的话就直接拨给他们,也算是我对他们坚持这项传统技艺的心意。”   纪松柏听她这么说,也很是感慨,环顾这山村四周,叹了一口气:“你看看,这周围大家都起了新房子,盖起了几层的小洋房,他们住的还是几十年的老房子,看得出来生活很清贫。这种坚持的确很不容易。好吧,你的心意,我会帮你完成的。”   靳木桐见纪教授答应,心情不错,回到作坊打算将今天的活干完。   却看见彬彬坐在作坊里的小板凳上画画。   他拿着水彩笔往绢纸上画,虽然只是一些幼儿简笔画,却充满童趣,十分有意思。   靳木桐饶有兴趣的看着。   “啊,怎么弄脏了!”耿彬不小心将画掉在地上,作坊地面有污水,彬彬捡起画心疼的叫道。   靳木桐赶紧递给他餐巾纸,他擦了擦,懊恼的说道:“哎,擦不干净了。”   靳木桐本想安慰两句的,却见那孩子眼珠转了转,放下画纸和画笔一溜烟跑了。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小团白白的东西,他拿起画纸,用这团东西在画纸上来回的揉。   “这是什么?”靳木桐好奇的问道。   耿彬扬起小脸:“我姑奶奶揉面的面团,你可别跟我姑奶奶说我偷她面团了。”   靳木桐:“……”   她只能点头:“好。”   她看着耿彬那面团在绢纸上来回滚动,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绢纸上用餐巾纸擦不掉的污浊,竟然一点点的变淡,而耿彬手上的面团却一点点的变成了脏兮兮的灰色。   靳木桐:!!!   这是什么操作?   面团竟然能用来清洁绢纸? 第59章   “彬彬, 你这是在清洁画布么?”靳木桐蹲下仔细看,好奇问道。   彬彬点点头:“以前家里有很多纸, 黄黄的,脏,我用面团揉一会就能白一点。”   靳木桐:“能分给我一点面团吗?”   彬彬有些犹豫,不过还是把手中的面团揪了一小块递给靳木桐:“这是姑奶奶和面的面团,待会要包饺子,就这点了, 不能再给你了。”   靳木桐仔细看这面团, 这面团和的很到位, 完全不沾手,但是又的确有一定的粘度将绢纸上的污渍给粘走。   “彬彬你可真厉害!”靳木桐夸奖道, 一个小小的娃娃, 竟然能通过生活中观察想到这样的方法清洁绢布,简直让人惊叹。   彬彬一边清洁画纸一边说道:“哎,这幅画的不好, 我以前画过一幅特别好玩的, 是一只小老虎,我把它夹在书里,没想到我奶奶把书卖掉了, 我就再也找不见那幅画了。”   靳木桐一愣, 彬彬说的那幅画, 难道就是她手上的那幅小老虎吗?   也对, 当初刚刚找到耿翼的时候, 他曾说过那是他孙子画的。   “你很喜欢那幅画吗?”靳木桐问道。   彬彬吸吸鼻子:“嗯,不知道买走书的那个人能不能好好爱惜小老虎呢。”   靳木桐站起身,回到房间,看见小老虎正在跟圆滚滚玩耍。   靳木桐说道:“小老虎,你的主人挺想念你的,你愿意回来吗?”   “嗷!”小老虎看向窗外,又回头看了看圆滚滚。   圆滚滚挥挥手:“走走走,我才没有舍不得你呢。”   小老虎又想了想:“嗷呜!跟你们在一起,你们能看见我,可是我也喜欢看小主人画画,那……那我要不就回去吧。”   圆滚滚伸出手揉了揉小老虎的脑袋:“回去以后也要乖乖的哦。”   “嗷!”小老虎乖巧点头。   靳木桐将这副“虎啸山林”图拿起,回到了作坊。   彬彬还在认真清理画布,靳木桐笑道:“彬彬,你说的是这幅画吗?”   彬彬伸手接过了靳木桐手中的画,展开一看,露出惊喜的笑容,大叫道:“我的小老虎!”   “哇,真的是我的小老虎,这是打哪弄来的?”彬彬简直太兴奋了,问道。   靳木桐笑道:“我之前逛一家店的时候看见的,你刚才说小老虎我才想起来。”   彬彬抬头问道:“你能将这幅画送给我吗?如果不行的话,我那里还有一点零花钱,我可以买下它。”   靳木桐忍不住乐了:“这本来就是你的,你想要的话我还给你就是了。不过作为交换,你得再给我画一幅画。”   彬彬开心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好,我今天就画!谢谢你!”   他说着便跑了,去找姑奶奶显摆自己失而复得的画去了。   当天晚上耿露包了饺子,招待纪教授一行人。   饭桌上,曹俊生也分享了一件让他觉得开心的事情:“村里的一些后生已经来找我了,说是想要跟我学手艺。”   纪松柏感慨道:“传统技艺想要传承下去往往很难,有人愿意学,真好!”   曹俊生点点头:“我的确挺开心的,不过,以前他们不学,现在却想学,大概也是因为纪教授你们来了的关系,我打算好好考验一下他们,如果人品不好,或者心术不正的,我也不收。”   纪松柏目光中露出几分赞许,又看向靳木桐,若有所思。   吃饭期间,女儿然然打来电话,耿露走到一旁接起了。   “然然,给你汇的钱你都收到了吗?”   “妈,收到了,我都听同乡的同学说了,咱家的纸被故宫瞧上了是不?”   “是呀,今天拿到了几万块钱的定金,你以后好好学习,不用再操心钱的事情,家里的情况会好起来的。”耿露说着,忍不住又抹了抹眼泪。   是啊,一定会好起来的,总算是熬到苦尽甘来了。   饭后,靳木桐找纪教授请教面团的事情。   就着灯光,纪松柏拿了面团在跟古画类似的绢纸上试验。   “可以呀木桐,这个方法非常好,而且对古画一点损伤都没有。你看这里,绢纸放的时间长了,会有一些顽固的浮尘深入绢纸内部,用面团一遍遍的揉过以后,利用面团的黏度就可以将这些浮尘清理出来。”纪松柏惊喜万分。   “是吗?这个方法真的能用是吧?那可真是太好了,之前你跟我讲的化学药剂的方法我还没有用,我想先用一下面团的方法,这样对古画损伤也会减小。”   “没问题,这个方法真的能用,而且回去以后我会告诉倦勤斋修复组的同事,之后通景画修复时,这个方法也可以用上。”   靳木桐没想到彬彬的小方法竟然能修复古画,还能传进故宫,简直太神奇了。   “木桐,这次出来,你几次让我刮目相看,也立了大功,以后要不要考虑正式拜我为师,跟着我学古书画修复?”纪松柏温和出声问道。   靳木桐完全没想到纪教授会突然提出收她为徒,惊得她顿时呼吸都有些急促。   她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狂跳的心平复下来:“纪教授,我不是科班出身,一直进行的只是商业修复,我……有资格成为你的徒弟吗?”   在靳木桐印象中,只有能够进入故宫工作的科研人员,才能拜纪教授这样的人物为师,她,一个古董店的小老板,哪里来的资格?   纪教授哈哈笑道:“我收徒完全不看学历,看的是心性。你从事商业修复完全没问题,只要你能保持初心,不被名利蒙蔽双眼,热爱古董,便有资格成为我纪松柏的徒弟。”   一席话说的靳木桐热血沸腾,这段时间以来,她得到了纪教授的无私帮助,他甚至将自己的工作总结笔记都给了她,这样的人物,竟然能收她为徒,简直让她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纪教授,我答应你,一定不忘初心,保持一颗纯粹的想要修复古董的心。”靳木桐郑重回答。   纪松柏凝视着面前的女孩,半晌笑道:“既然如此,还不改口。”   靳木桐微微一愣,鞠了一躬:“师父!”   ……   第二天开始,纪松柏便带着团队配合曹俊生的作坊进行工具改造,进行第一批样品生产。   有空的时候,纪松柏便指导靳木桐对古画进行最后阶段的清理。   靳木桐自己揉面团,直到将面团揉到完全不沾手的程度。   “哎哟,不错呀,今天打算做面食吗?”圆滚滚撸起袖子,有些兴奋的问道:“我跟你说,我最擅长的不是什么大菜,而是各种中式点心,你这面团揉的不错,咱要不做一个佛手酥如何?包管吃过的人都会嚷着还要吃!”   圆滚滚兴奋的在桌上蹦来蹦去。   却见靳木桐将揉好的面团放在了画上,然后在画上滚来滚去。   圆滚滚:“......”   “好好的的面团为什么要这么浪费啊啊啊啊……”圆滚滚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开始崩溃中。   最后抗议无效,只能躺在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面团清理虽然非常有效,不过也十分累人,一下午时间,成果显著,只是靳木桐的腰也累得直不起来了。   就这样坚持了几天时间,最后一次无论靳木桐怎么将面团放在画上滚动,面团始终是白色,没再变黑,靳木桐这才确定,古画是真的彻底清洁好了。   靳木桐立即来到画里,她惊讶的发现,最初那条乌黑发臭的小溪,如今清澈见底,最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如今这条小溪里竟然能看见各种鱼!   她认识的便有鲤鱼、草鱼、鲢鱼、黑鱼等,而且有大有小。   她往小茅屋方向走,很快便遇上了祁修,他又来接她了。   “祁修,你看到了没,溪水里有鱼哎!”   祁修点点头:“看见了,我屋前的溪水里也发现了鱼,我刚刚煮了一壶水尝了一口。”   “怎么样?这水如今能喝了么?”靳木桐追问道。   祁修微微勾唇,点头说道:“能喝了,待会我给你倒一碗尝尝。”   “好。”   两人并肩在林间走着,靳木桐感觉空气跟之前比,也不再刺鼻,树叶上的灰层完全看不见了,只是可惜,林间依旧没有什么鸟兽。   两人来到屋前,祁修给靳木桐倒了杯水。   靳木桐捧着碗喝了一口。   “哇,这水回味竟然是甜的!”靳木桐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这溪水相当清冽,甚至有回甘的滋味,相当不错。   “要是能泡一壶茶就好了。”靳木桐由衷感慨道。   祁修笑着说道:“以前屋旁有条小路,可以通往后山,我每年春天都会采茶,在那也开辟了菜园,养了一些鸡鸭,只可惜后来路断了,我就过不去了。”   “哇,后山有茶园,有菜园,你居然还养了鸡鸭!”   听上去一派美好的田园风光。   靳木桐说道:“祁修,你放心,如今纸已经找到了,我接下来便会对画破损的部分进行修补,还会对缺失的地方进行接笔,完成以后,这茅草屋应该就能修好了,坏掉的路应该也能接上。”   祁修抿唇,点点头,端起碗,又品了一口。 第60章   清洁完毕以后, 靳木桐便开始跟纪教授学修补的技巧。   当然,在正式修补之前, 靳木桐还要进行修补练习,在纪教授的指点下,她正式开始了学习阶段。   有了之前修复古籍的经验,靳木桐的古画修复学习进度非常快,她原本已经可以开始修复古画了,却还想再多练习一段时间再动手。   见靳木桐对古画相当珍爱, 纪松柏在工作之余说道:“上次扫描的结果, 这幅古画除了需要修补之外, 还有不少需要接笔修复的地方,还有件事你需要注意, 你这幅画上用了不少矿物颜料。”   靳木桐一愣:“什么矿物颜料?”   纪松柏笑道:“如今许多国画画师使用的都是化学颜料, 虽然价格低廉,容易上手,而且颜色鲜艳度也够, 可无法保存上百年的时间。古人画画, 通常都是找一些矿石作为颜料。比如石青、石绿、赭石这些,如今这些矿石越来越不好找,不过我有个合作很多年的老朋友, 到时候你跟他联系, 应该都能找到。”   靳木桐点头:“好。”   原先对国画没有太多的了解, 原来画上很多有颜色的部分是用矿石颜料啊, 虽然难度更大, 她却有种异样的期待。   如今清洁环节完成以后,画里溪水里都有鱼了,将来修补完成后,画里的环境一定会变得更好。   如果再用矿石颜料为画接笔补上颜色……   那是何等的好看!   靳木桐跟着纪教授在村子里学了一段时间,桑皮纸进度进行的非常顺利,纪教授准备离开,而靳木桐也要准备离开回到锦城了。   第一批桑皮纸样品送到了故宫,经过试验已基本达到通景画命纸要求,可曹俊生却主动提出,还能做的更好。   接着他将原料改为村子山上野生的桑树,又增加了熬煮桑树皮的时间,连夜又做了一批样品。   这次的样品结果得到了修复组的高度认可,好消息接踵而至,桑皮纸被拟列入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这项技艺终于要进入官方保护的范围,而曹俊生也将成为这项技艺的传承人。   靳木桐离开的那天,曹俊生正式收了两个村里的后生当徒弟,他的手艺总算能传下去了。   不知不觉,靳木桐已经在安徽待了一个多月,离开的时候锦城还有些凉意,等她乘坐飞机回到锦城的时候,这里已经进入盛夏。   靳木桐没有提前告诉汪阳和翟薇她要回来,便出现在了“品古斋”的门口。   隔着橱窗往里看,“品古斋”被这两人打理的井井有条,跟她刚接手的时候相比,完全不一样了,整个店铺看上去干净整洁,而且商品摆放的也非常有美感。   汪阳正在埋头修补一个瓷碗,而翟薇则是坐在另一边电脑前在忙碌着什么。   “啊啊啊,木桐,你回来了!”翟薇刚完成了一副平面设计,伸了个懒腰,便看见了店面门口那个身影,她飞奔出去。   “是啊,我刚下飞机。”靳木桐笑着拎着行李回到店里。   翟薇抱怨道:“你怎么一走就是这么久啊,我还以为你几天就回来了呢!”   “这次的确有点事耽搁了。”   “你都不知道,你走的这段时间,我可是被盯上了。”   靳木桐一愣:“什么?”   “你的酸梅汤呀!你这说走就走了,周末的酸梅汤没人做,自然也卖不了了,这都一个多月了,还每天都有人来店里问。”翟薇戳了戳靳木桐的脑门心。   这时汪阳也抬头看向她,靳木桐笑着看着汪阳:“你那边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吧?”   汪阳点点头:“还算比较顺利,订单已经完成了大半了。就是……”   “嗯?”   “就是你回来就好,你不在的时候,都是翟薇做饭的……”汪阳小声说道。   翟薇叉腰:“啊,你这没良心的,我做饭怎么了?中午天天吃外卖都吃够了,你这是嫌我做的不好吃是不是?”   汪阳赶紧说道:“不敢不敢,不过……老板,明天再带点核桃酥来吧。”   靳木桐看着两人拌嘴,啼笑皆非,正在跟两人聊着,店铺门被推开了。   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靳木桐微微一愣,这两人很眼熟啊。   “老先生你好,你又来了呀。”翟薇热情的招待两人。   女孩一看见靳木桐,脸上的惊喜藏都藏不住。   “你就是这店的老板对吧?”   靳木桐点点头:“嗯,我是。”   女孩小脸一红:“既然你回来了,今天店里有酸梅汤么?”   靳木桐:“......”   真是万万没想到系列,她的店竟然因为酸梅汤被人惦记了。   “额……我这刚从外地回来,还来不及做,这样吧,你明天来,我今晚多做一点。”   老者哈哈一笑:“我这孩子就是嘴馋,整天念叨你们的酸梅汤,本来我也打算尝尝的,没想到又扑空了。那我们明天再来吧。”   说完老者带着女孩离开了。   两人刚走,翟薇便说道:“木桐,你都不知道,那个老头后来又来过一次,将之前你从景德镇带回来的王琦的瓷画买去了,一整套都买了,卖了五十万呢。之后便是带着女孩来店里问有没有酸梅汤,你没回来,我也不会做,让人家扑了好几次空呢。”   靳木桐心中很高兴,没想到那副瓷画真的卖出去了。   “木桐,你明天可真的得多做一点,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多少人来问过,有些问的次数多了,也不好每次都空手离去,为此我们店里卖了挺多东西呢,你看,库存都清了近半了。”   靳木桐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意外之喜,点头:“嗯,知道了。”   “还有核桃酥,你听到没有,核桃酥也多做一点。”   靳木桐连连点头:“好的。”   “你可千万别忘了!我晚上给你打电话提醒你!”   靳木桐扶额:“好吧……”   靳木桐翻看了一下账本,发现这一个多月,翟薇还真帮她卖了不少工艺品出去。   除了那套瓷画,上个月的营业额竟也有十万之多,是她接手店面以来工艺品销售最多的一个月。   “卖掉几件大件,店里就空了很多,看着也不太好看,所以我又把仓库的一些库存清理了一下摆出来了。”一说起正事,翟薇说的头头是道,非常认真。   靳木桐满意的点头:“翟薇,你干得不错,回头我把销售佣金结算给你,你的设计师的自由职业弄得怎么样了呢?”   翟薇苦笑着摇摇头:“接了两单平面设计的活,不过赚的钱不多,如今就业困难,很多设计师都在网上接单,活少竞争大,价格也做不起来。”   靳木桐安慰道:“你也别着急,凡事起步难,总会找到门路的。”   翟薇:“嗯,幸亏有你这家店,否则我真要冒冒失失去租个写字楼,只怕现在正在哭唧唧亏钱呢。”   汪阳看她一眼:“那么爱吃,怕是自己都养不起。”   翟薇白他一眼:“又没让你养。”   ……   下午,靳木桐依旧打开装着古画的箱子,开始正式对古画破损的部分进行修补。   从安徽带回来的绢纸跟古画的材质完全一致,需要按照古画缺失的部分,将绢纸补上去,留边不能多不能少,非常考验耐心、手感和手指的灵活度。   不过还好的是,有前面的练习,正式修补的环节还算顺利,一个下午,靳木桐已经修补了古画中天空留白的一小块。   晚上靳木桐回到家里,便将酸梅汤熬上,又做了一批核桃酥。   由于白天坐了飞机,长途跋涉也有些累了,不过靳木桐还惦记着祁修,正要出门去菜场买点菜的。   这时,画里响起了祁修的声音。   “木桐,你不用买菜,试试能不能带点调料进来。”   靳木桐还没想过带调料,她试了一下,拎着一瓶酱油看看能不能进去,结果是不能。   又换一瓶醋,还是不能。   大概是带的东西太多进不去。   靳木桐便想了个方法,去楼下便利店买了几个小瓶的分装瓶,将油盐酱醋等调料都分别装了点进去。   再试的时候,居然成功进入画里了!   哇,原来少量的食材也是能带入画中的!   靳木桐有些兴奋的往山上跑,祁修依旧在半路接上她。   “祁修,你还没吃饭吧?今天我没做饭,你都不饿吗?”靳木桐看着他,最近他似乎咳嗽的少了,只是身体似乎依旧不太好,因为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祁修回头,微微笑道:“这段时间都是你来照顾我,每天给我送吃的,一天都没落下。今天也换我做点好吃的招待你。”   靳木桐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讶异问道:“你做?做什么菜?”   祁修卖了个关子:“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等走到茅草屋前时,靳木桐看见屋前用木架架起了烧烤架,石桌上已经放着几条已经被清理并串好的鱼了。   “你……你钓鱼了?”靳木桐简直觉得神奇,话一问出便觉得不对,这里也没有鱼竿啊。   “不是,我自己做了鱼叉,练了一段时间才掌握技巧,不过我只有盐,你做的菜里放了各种调料,我才让你将调料带进来。今天咱们吃烤鱼。”祁修目光柔和的看着靳木桐说道。   靳木桐看呆了,祁修竟能做鱼叉将鱼叉上来,又做了这个烧烤架,虽然简陋的有些可笑,却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把带来的调料给了祁修,站在一旁看着祁修将每种调料都尝了尝,又将五香粉、姜片、酱油抹在了鱼身上腌制一会。   等火好了,他便将鱼架在了烤架上。   滋滋滋——   烤鱼的香味很快便冒了出来。   咕噜噜,靳木桐也还没吃晚饭,一闻到这个香味,肚子都开始叫了,她满心期待的看向祁修。 第61章   祁修却像是完全没听见似的, 依旧非常认真的烤着,只见他一面翻烤着鱼, 一边视火候在鱼肉的表面抹油撒上调料。   一层层的味道叠加上去,跟鱼肉的香气混杂在一起,靳木桐越发饿得厉害。   终于烤好了,祁修将烤鱼装在陶盘里,又在靳木桐面前放上一个陶碗。   用自己制作打磨的筷子拨开微微有些焦的鱼皮,将鱼肉夹了出来, 又小心将鱼刺挑出来。   “我以前没做过, 你尝尝味道怎么样?”祁修递给靳木桐一双筷子。   刚烤好的鱼, 热腾滚烫,外焦里嫩, 靳木桐夹起一块鱼肉, 放入口中。   鱼肉雪白,鲜嫩香滑,口腔里的味蕾瞬间都被叫醒了。   “好吃!”靳木桐发出了灵魂的赞叹声。   她忍不住又夹了一块。   “真的吗?”祁修笑着看着她。   “真的真的, 你都不知道, 外面虽然什么都能买到,却因为环境污染早就吃不到这么天然的鱼肉了,平时吃的鱼肉都是鱼塘饲养的, 完全没有这种鱼肉的香味, 天啊, 这也太好吃了!”   祁修也夹了一块, 细细品尝。   “有点淡, 下次我再多加一点调料。”祁修总结道。   这时,靳木桐余光瞥见天空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同。   她抬头一看,此时已近傍晚,一直阴沉的天空却似乎拨开了一扇窗户,一抹蓝色露了出来。   “蓝天,祁修你看到了没?那是蓝天!”靳木桐激动万分,这是她进入画以来,第一次见到天空呈现蓝色。   祁修也抬头看向天空,目光微动,半晌,嘴角浮现一抹柔和的笑意:“我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蓝天了。”   这话说的靳木桐有些心酸。这样糟糕的环境,糟到祁修的身体都大受影响,他竟连蓝天都没怎么见过。   “大概是因为我下午用绢纸修复过画的原因,我只修复了一小块,以后等整幅画都修补完毕,估计这里会大变样的。”   祁修望着那抹蓝色,望了很久,直到它消失才抽回目光。   他看向靳木桐的目光十分温柔:“你为我做的,实在是太多了。”   “你不也教我许多么,你瞧,你还为我烤了这么好吃的鱼。”靳木桐碗里的鱼肉已经吃完了,她这完全没有夸张,可能是清理了古画上发霉的地方的缘故,这里的水质极好,连带着里面的鱼,也没有半分腥臭味。   祁修便再为她挑了一碗鱼,说道:“你喜欢便好,以后我常做给你吃。”   靳木桐点了点头,一口一口吃着,心中忍不住浮现一股暖意。   这天靳木桐从画里回到家里,忍不住跟圆滚滚显摆。   “你的茶香鲫鱼一般般啦,今天我吃到超好吃的烤鱼,那味道简直了!啧啧!”   圆滚滚瞪大眼睛:“烤鱼?什么鱼?”   “草鱼吧。”靳木桐想了想,也不太确定:“不过那鱼肉的肉质非常肥美,烤着吃也相当滑嫩。”   “画里还有鱼?肉质还很好?”圆滚滚愣住。   “是呀,超级好吃呢。”靳木桐一边说,一边回味着。   圆滚滚突然一副呼天抢地的模样:“啊啊啊啊,鱼肉可是我的拿手菜啊啊啊,我跟你说,茶香鲫鱼只是入门菜,我还会好多呢,宫廷秘制的蒸鱼、宫廷鱼头皇,还有我最拿手的抓抄鱼片、酱汁鱼,烤鱼弱爆了好吗,我想进去,啊啊啊,我需要极品的原材料,放我进去!!!”   靳木桐噗的笑了,这家伙还真是个厨痴,一说到做菜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不过吃过烤鱼,又看见修复古画的成果,靳木桐心情不错,非常配合的跟着圆滚滚学了一道新的小吃:宫廷奶酪。   这道小吃靳木桐早有耳闻,不过没去北京,锦城也没得卖,所以一直没有尝过。   圆滚滚一副骄傲的模样:“这道小吃当初也就是我主人做着好玩的,没想到玩出了这么个名堂,偏偏遇上皇帝新宠的贵人很爱吃奶制品,所以这才在宫里传开了。这方子没藏私,很多人都知道,就没录入《興膳集》,不过我当然知道啦,后来传出去便成了风靡一时的小吃了。”   靳木桐恍然,原来这还是当初写《興膳集》御厨发明的,自己吃不上的小吃,只不过是人家当初做着玩的。   靳木桐便对这道名小吃有了一些兴趣。   她到楼下买了全脂奶、米酒和白醋,根据圆滚滚的提示,将奶小心煮开,放凉后细细筛过。   再米酒和白醋加入全脂奶。   圆滚滚坐在灶台边缘上,晃着手中的长勺,嘚瑟的说道:“这道小吃的重点就在于米酒和白醋的比例,这方子的确很多人都知道,不过传来传去的有了各种版本。比例错了,最后奶酪做出来就口感不好,少了点味咯。”   靳木桐严格按照圆滚滚教的去做,接下来便是烤制的部分,她将碗放入烤箱,烤制完成后,冷却放入冰箱。   第二天,靳木桐将做好的奶酪用保温盒放好,总共带了三碗到店里。   就算只带了三碗,也是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堆东西,所以靳木桐只能打车。   下车时,翟薇已经等在门口了。   “哈哈哈哈,木桐昨晚上我睡得早,早上醒来还懊悔的捶胸顿足,忘了给你打电话,怕你忘了,没想到你带了这么多好吃的呀!酸梅汤在哪,先给朕上一杯。”   翟薇拎着吃的,欢天喜地的进店了。   她前脚刚进,隔壁“聚宝堂”的伙计邓来庆就跟着进来了。   靳木桐有些讶异:“小邓,是二叔找我有事吗?”   邓来庆赶紧说道:“不是不是,老板这些天不在店里,出去找货源了。是我朋友上次来店里玩,无意间在你们摊位上买了一盒核桃酥,后来就再也没吃过了,你们也没再摆摊,她托我问问,你们啥时候才有呢?”   他话音刚落,目光便看向汪阳,他刚从一堆吃的里拿出了一盒核桃酥,刚打开,便听见这句。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靳木桐笑了,拿起三盒,递给邓来庆。   “小邓,你拿去吧。今天刚好做了一些,不过也不多,只有这点了。”   邓来庆原本以为人家不愿意给呢,没想到竟然这么大方直接给了三盒,而且旁边两个伙计似乎脸色都有些不对了。   他在“聚宝堂”当学徒开始,也干了好几年了,自然学会了察言观色,赶紧要放下:“太多了太多了,一盒就够了。”   靳木桐却笑道:“你拿去吧,虽不多,也可以分给店里别的伙计一起尝尝。对了,我这里还有些酸梅汤,做的多了你一并拿点过去。”   “这这……要不我给钱吧?”邓来庆觉得脸上有些烧得慌,说道。   “给什么钱,原本就是我闲来没事自己做的小吃,你拿去便是。”靳木桐笑道。   邓来庆这才再三道谢,拿了小吃回到店里。   他刚走,翟薇简直要暴跳如雷:“啊啊啊啊,我的酸梅汤,我的核桃酥,本来就不多你还分给他那么多!”   “还剩下好多呢,你也吃不完,再说……”靳木桐指了指保温盒:“我还给你准备了新鲜美食呢。”   翟薇委屈巴拉,酸梅汤那么好喝,一杯都不想分给别人……   不过还是好奇打开了保温盒。   “这是……酸奶?”翟薇拿出了一碗,还有些冰手,疑惑问道。   “这是宫廷奶酪,我昨晚学着做的,你可以尝一下。”   翟薇刚要动勺,靳木桐:“等等,再加一点葡萄干和瓜子仁。”   翟薇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哇,这口感有点像酸奶,又有点像布丁,冰冰滑滑的,嗯,甜甜的,但是奶香味很浓呀!真不错!”   靳木桐自己也拿起一碗,顺手把剩下那碗递给一直眼巴巴看着她俩的汪阳。   于是三人就这么愉快的把奶酪都吃完了。   “哇,满足!超级满足!”翟薇瘫在椅子上,伸手又拿起一块核桃酥放进嘴里,眯着眼睛享受着核桃酥的香味。   “天啊,这究竟是什么神仙日子……”   靳木桐心想,亏得翟薇不知道她昨天晚上吃的烤鱼,否则,肯定瞬间觉得自己过的是苦日子。   不过……她倒真的在思考,能不能有什么方法,让圆滚滚进入画里。 第62章   锦城海西路的“品古斋”又开始供应超好喝的酸梅汤的消息, 悄然在本市的朋友圈中传播开来。   最先开始宣传的是锦城大学校园论坛,一个匿名账号发了一个帖子。   【专业评选, 炎炎夏日,锦城不得不吃的十种高性价比美食。】   这个帖子搜刮了锦城大街小巷各种降暑圣品,光冰淇淋就对比了十多家。   同学们守在论坛上等着楼主更新。   “第九名推荐的杨枝甘露我超爱喝!这家的西柚和芒果简直是极品!竟然才排第九名!楼主你个小辣鸡!”   “哇啊啊啊,学校南门的酒酿丸子出现了!平价又好吃,我的最爱,第五名!”   “我的天, 酒酿丸子居然排第五, 人家是纯手工的丸子, 米酒也是自己做的,我就等着看第一名究竟是谁!”   楼主迟迟没更新第一名, 可越是不更新, 同学们的热情就越是高涨,每天来顶帖,将这个帖子人工置顶了。   楼主拖了几天终于更了!   “本来不想更新这个第一名, 原因很简单, 当时我无意中喝过一次之后,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几乎隔几天就会去这家店问, 可是都没再喝到, 可是因为味道实在是太美味了, 我不想把第一名给别人。直到昨天……我再次喝到它, 瞬间上天……”   “楼主你别磨叽了行不行, 直接公布答案!”   “一个多月喝不到?是奶茶店断货了吗?23333!”   “快说快说快说。”   “妈耶,等不及了,楼主真能水。”   众人三催四请的,楼主才最终公布答案。   “第一名是:海西路“品古斋”的酸梅汤!纠结了很久还是说出答案,纠结的原因是这家酸梅汤并不对外出售,人家是提供给到店的客人饮用的,我说出了这个秘密,以后我想喝怕是喝不到了嘤嘤嘤……这酸梅汤究竟有多好喝呢,我就这么说吧,如果能每天给我一杯,让我给“品古斋”免费打工我都乐意。”   答案一公布,所有人哗然,有人觉得太夸张了,也有人说也听过“品古斋”的酸梅汤好喝。   “楼主怕不是在开玩笑,竟然说是古董店,你以为你喝的是八四年拉菲啊。”   考古专业很快有人回帖了。   “哈哈哈哈,我有同学在“品古斋”当伙计,你们对这家店的美食一无所知,酸梅汤只是其中之一好吗,最好吃的核桃酥楼主吃过了吗?听说又出了个宫廷奶酪简直让人欲罢不能,不说了,我得给我哥们打电话让他给我带点。”   最后的结果就是,不少人直接前往海西路,亲自尝一尝,看看这家店的美食是不是像帖子说的那样好吃。   ……   靳木桐原本做些美食带到店里是为了犒赏店员,招待客户的。   结果让她迷惑的事情发生了,每天都有不少慕名而来蹭酸梅汤、核糖酥和宫廷奶酪的。   当然,人们蹭着蹭着也不好意思,也会逛逛她的店,看见钟意的玩意,也会顺便买上一两件。   更让她迷惑的事情是,“品古斋”作为一家古董店,竟然大众点评网美食分类录入,评分还贼高的那种。   于是不仅锦城大学的学生,锦城本地也有不少人知道了这家店的美食,慕名而来。   翟薇的设计订单完成以后,快有一个星期没有接到新的订单了。   虽然最近“品古斋”的生意不错,她在店里当店员,提成的部分也收入不少了,不过,她还是想着画点什么东西。   这天刚吃过了靳木桐新学做的豌豆黄,被这入口即化,色泽亮丽的豌豆黄吸引,便拿起手绘板,为这可爱的豌豆黄绘制了Q版卡通形象。   画完以后,翟薇非常满意,在自己的微博账号上发布了出去。   薇舍V:“品古斋刚出的新品豌豆黄,Q弹可爱,感觉自己萌萌哒.jpg”   由于是老北京的宫廷糕点,翟薇特地为豌豆黄妹妹绘制了清宫装,俏皮可爱,十分讨喜。   这幅画发出去以后,立刻就有几条评论。   “哈哈哈哈,@薇舍这小人可爱的,所以豌豆黄是啥?是一种食物吗?”   “噗,我搜老北京宫廷糕点,竟然搜到了这么可爱的图,支持支持,大大你多画一点!”   “品古斋!!!我居然在微博上也看见这个神奇的品古斋,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品古斋出新品了吗?”   “跟楼上握个爪,锦城人才懂的梗,品古斋居然暗戳戳的出新品了,走,咱们去踢馆蹭吃的去!”   翟薇画了一幅豌豆黄画以后,立刻涨了几十个粉丝,这让她备受鼓舞,反正也闲着,不如将之前靳木桐做过的那些美食一一画成卡通画。   她对着电脑,想着宫廷奶酪浓郁的奶香,拿着手绘笔便灵感不断。   此时汪阳依旧在埋头修陶瓷订单,而靳木桐则是在继续修复古画,两人都同时听到了翟薇发出“吃吃吃”“嘿嘿”“哈哈哈哈”的笑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翟薇。   只见翟薇一边画画,一边自己乐得前仰后合的。   靳木桐和汪阳都好奇走过去看。   之间电脑屏幕上并列排着四个小人,紫色的酸梅汤小人穿着大臣的衣服,橘色的核桃酥小人穿着侍卫的衣服,白色的宫廷奶酪穿着格格的旗装,黄色的豌豆黄一副宫女的装扮。   四个小人神态各异,画的惟妙惟肖。   “木桐,你看好不好玩?”翟薇兴奋的说道。   “哇,很可爱哎。”靳木桐没想到自己做的吃食也能被创作成卡通小人,而且看上去非常有意思。   她突然想到了圆滚滚。   “你能不能再画一个小人?”靳木桐说道   “什么小人?你还学会了别的食物吗?”翟薇惊喜抬眸,一副期待的模样。   “噗,不是,我想让你画一个胖胖的御厨,身材圆圆滚滚的,手里拿一个厨师的长勺,脸上表情要比较傲娇和嚣张。”   不是食物,翟薇有些小失望,不过听靳木桐说完以后她脑中瞬间出现了一个胖胖的小人,围着灶台忙活着,很是可爱。   “这个好玩!这是那本菜谱吗?”   “没错,我做的食物都是来自这本《興膳集》的古菜谱,你把它也给画出来吧。”   “没问题!”   翟薇又问了几个细节,便立刻动手开始画。   微博上关注翟薇的网友,很快便发现这个高产的大大,发了豌豆黄宫廷小人以后,又随即创作了另外三个。   “哇,继续继续,好好看!”   “大大,我入坑了!你画的小人好可爱呢!”   “我的天,我被萌化了,这是什么神仙大大!”   “还想要,不要停!”   评论和转发数越来越多,关注翟薇的人也越来越多。   她发布的最后一张图,所有人都被萌翻了。   这次出人意料的是,她画的不是食物,而是一个胖胖的御厨,一只手拿着长勺,另一只手牵着酸梅汤、核桃酥、宫廷奶酪和豌豆黄。   豌豆黄小人还一个不小心啪叽摔地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我滴妈!太好玩了!”   “求手办,大大把它们做成手办好吗!”   “看着就莫名觉得好吃!”   “觉得好吃的是魔鬼吗,人家那么好看!”   “23333,我要去锦城,我要去品古斋!”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干脆把搞点做成这几个小人的模样吧,我能一口一个!”   画了这几个宫廷小人的翟薇的账号关注人数直线上升,所有人都对这个设计师新人非常感兴趣。   翟薇看着自己如今已经一万之多的粉丝数,立刻有了为“品古斋”打广告的想法。   薇舍V:大家都喜欢“品古斋”的这些点心小人,它们也都非常好吃,这些小吃的方子来自于一本叫做《興膳集》的古菜谱,据说这是一位宫廷御膳房的御厨留下的手写笔记,“品古斋”根据古方做出了这些小吃,所以才会吸引那么多人前往。   网友们没想到这些小吃还跟一本御厨留下的菜谱有关,人们都喜欢这种故事,连带着就更喜欢这些宫廷装小人了,于是纷纷点赞评论转发,将这条微博赞上了热门微博。   靳木桐每天都沉迷修复古画,哪里有空刷微博,对这些都一无所知。   这天隔壁的“聚宝堂”开门以后——   两名男子走了进来。   靳军豪刚进货回来交代伙计上货,见一开门就有客人上门,心中一喜:“两位欢迎光临,你们随便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问我,我可以为你介绍介绍。”   最近天热,“聚宝堂”的生意有所下滑,靳军豪心里也有些着急,一有客人上门他表现的也很热情。   两人在店里晃悠了一圈。   一人压低声音说:“有点不对啊,我怎么感觉不是这里。你上次逛的是这家店吗?”   另一人说道:“没错吧,我记得就是这。”   “那店叫什么名字来着?”   那男子转身问道:“老板,你们是那家做酸梅汤的古董店吗?”   靳军豪懵了:“酸梅汤?什么酸梅汤?”   邓来庆听到这,回答道:“你们找的那家出门左拐,咱旁边那家“品古斋”就是了。”   另一个男子拉着同伴就说道:“真不好意思我们走错了。”   两人出了店便拐去了“品古斋”。   好不容易有客上门,居然是奔着“品古斋”去的,靳军豪瞬间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时候他会被隔壁抢过客人?   “这是怎么回事?”靳军豪铁青着脸问道。   邓来庆说道:“老板,隔壁做了酸梅汤招待客人,做的还挺好吃的,有不少客人都慕名而来,这是夏天嘛,喝点冷饮比较解暑。”   靳军豪听完便摇头,这个靳木桐,果然是个外行,做生意这么做,不赔本才怪!   只是没过多久,刚才那两人再从“聚宝堂”经过的时候,一人手里拎着一个购物袋,上面印着“品古斋”的logo,很显然就是刚在那消费过。 第63章   靳军豪的脸顿时就僵在那, 很是不好看。   “最近隔壁的生意怎么样?”他隔了一会还是问出口。   邓来庆说道:“那边最近生意的确好了一些,不过应该比不上咱们店吧。”   这话一出, 靳军豪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应该比不上?   “真是没想到,“品古斋”的生意倒是做起来了。”靳军豪喃喃自语。   ……   此时,“品古斋”内。   翟薇从开店就忙到现在,这时才有时间坐下来吃一碗宫廷奶酪。   “啊,真爽!”翟薇由衷感慨。   靳木桐依旧在修复古画,翟薇端着碗靠近, 看了一会。   “我说, 木桐, 你这古画修复好是要卖掉的吗?”   “不卖。”   翟薇眼睛一瞪:“既然不卖,那你也别整天修复这幅古画呀。”   “怎么了?”靳木桐抬头看向她。   “我昨天盘点过咱们店的库存。我们仓库只剩下二十多件了, 木桐, 我看你要考虑去进点货才行了。就算咱卖的主要是工艺品不是古董,生意这么好,卖完了店里光秃秃的看着也不好看啊。”翟薇将盘点单放在靳木桐面前。   靳木桐翻看了一下, 果然最近生意很好, 她都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需要进货了,之前   刚接手“品古斋”的时候,她还以为这些成堆的工艺品要卖很久才能卖完呢。   “嗯, 我知道了, 我之后会找货源进货的。”   这时, 又有两个男人走进店里, 一老一少。   老的年纪约莫六十多岁, 大夏天的还穿着外套,似乎身体不太好,走进店里,空调一吹便有些咳嗽。   年轻的三十岁左右,国字脸,一身笔挺西装。   两人一进店,翟薇便微微皱眉,这大夏天的,这两人穿这么多不嫌热么?   果然,两人进门之后,年轻男子扶老人坐下,便问道:“你好,你们店里是有提供酸梅汤吗?”   翟薇:“......”   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虽然壶里还有酸梅汤,可这剩下的不多的酸梅汤还得留着下午最热的时候喝呢。   “不好意思,已经没了。”翟薇心里不愿意,脸上还是没表现出来,微笑着回答。   两人对视一眼,老头从外套兜里掏出钱包,放了一百块钱在桌上。   “姑娘,我们远道而来,是专门为了品尝酸梅汤来的,让你们免费送给我们喝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不过,我也没别的爱好,这一百块就当是我们为这酸梅汤买单了,另外,也不需要多,两杯足矣。”   翟薇看着桌上这一百块,目瞪口呆,还有人为了两杯酸梅汤给那么多钱的?   她也不可能收,否则传出去对店的名声不好。   “你可别这样,我说没有,是的确剩下不多了。这样吧,我不收你们钱,不过只能匀给你们一人半杯,你看如何?”翟薇商量的口吻问道。   老头点点头:“半杯也够了。”   此时,一直在埋头修补画的靳木桐也停下手中的活,好奇的抬头看向这两人。   在箱子里躺着玩的圆滚滚听到这话,也忍不住趴在箱子沿看热闹。   “哼,算这两人识货,我的酸梅汤,拿出去卖自然是要卖高价的。算啦算啦,为了这店的生意,我就勉为其难送出去咯。”圆滚滚敲了敲长勺说道。   那两人接过了翟薇递过来的两小杯酸梅汤,立刻品了一小口。   只见老头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又品了一口,脸色越发的凝重。   而年轻人忍不住一饮而尽,看向老头:“老板……这酸梅汤。”   老头抬手,让他别说了。   他再度站起来。   “姑娘,实不相瞒,我是在网上看见一个名叫薇舍的设计师发的漫画图才找来的。”   翟薇一听这话立刻乐了:“那还挺巧的,你说的那位设计师就是我。没想到你也看到了,那你是喜欢哪一个人物呢?”   圆滚滚斜躺着,吊着嗓子说道:“当然是我啦,虽然你没画出本大厨的威武,不过,看在那么多人喜欢的份上,算啦。”   老头有些激动:“姑娘,原来薇舍就是你呀,那你在微博上说的《興膳集》菜谱是真的吗?”   翟薇一愣,下意识看向靳木桐。   “是真的,要不你跟我们店老板聊吧。”   靳木桐上前:“你好,我是“品古斋”的老板,我叫靳木桐,请问有什么能帮你的?”   老头往前走了两步,因为太激动,显得步伐都有些凌乱:“你们这里是古董店,那本古菜谱能不能给我看看?”   圆滚滚听到这话,一个翻身就蹦了起来:“嘶……什么玩意?”   “这……”靳木桐有些犹豫:“这本菜谱我不打算卖。”   老头脸上有些失望,可依旧不放弃:“菜谱珍贵,姑娘不卖我也能理解,不过……看在我从北京来的,能不能把菜谱给我看一眼?你放心,你随便翻一页,我只看一眼。”   他似乎生怕对方不同意,主动说道。   靳木桐想了想:“既然你坚持,那好吧。”   她拿出了《興膳集》,摊在桌上,小心翻开。   圆滚滚也走了过来,盯着那老头仔细看,似乎在研究对方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对自己感兴趣。   年轻人也走了过来,跟老头一起凑近了看。   老头看不太清楚,还专门掏出了老花镜。   这一页写的并不是酸梅汤,而是一道汤菜,可两人依旧看得非常仔细。   “姑娘,你这书修复过对吧?这书上有不少漏字的地方,你修复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将字填上呢?”老头问道。   “我师父说过,修复古籍不能接笔,这样会影响对古籍年代的判断。”   “啊……原来这样。”老头看完,取下眼镜。   “这古籍珍贵,我也就不强求了,可是我对这书里的内容非常有兴趣,能不能给我一本复制本呢?价钱方面好说,你开个价,只要不离谱,我都能接受。”老头对这书爱不释手,一边说,一边还眼睛瞥向《興膳集》。   圆滚滚瞪大眼:“什么?想买我,还想要我的复制本?我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御膳菜谱!怎么可能!不干不干!”   靳木桐笑了笑:“真的很抱歉,这本书没有复制本,而且我也不打算出售。”   老头还是不想放弃:“姑娘,那要不这样,我也不要求你将整本复制给我,要不将酸梅汤的方子卖给我行不行?我只要酸梅汤。”   翟薇在一旁听不下去了:“你们怎么对酸梅汤的方子这么有兴趣?”   “我们是北京……”年轻人的话刚刚说了一半,老头却捏了捏他的手,对翟薇说道:“我们是做火锅店的,你也知道火锅店有很多人都喜欢喝酸梅汤,比较解辣,你们的酸梅汤做的比我们店的好吃太多了,所以想来求这个方子,价钱也不是问题。”   靳木桐依旧摇头:“很抱歉,方子我也不打算卖。”   老头见靳木桐态度坚决,便也不再说什么了,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翟薇见两人离开,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人还真是……喝了酸梅汤不够,竟还打算买方子……难道我的微博竟然这么火了么?”   靳木桐笑了笑:“生意人,总是商业嗅觉比较灵。”   她也没将这事情放在心上,继续修复古画。   圆滚滚却在一旁嘀咕:“这才哪到哪啊,一个小小的酸梅汤就馋成这样,我这还有好多好吃的呢!哼!”   翟薇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便开始在网上搜索。   一个小时候,她大声叫道:“木桐,你快点过来看,我就说刚才那个老头有些眼熟,没想到真的被我找到了!”   靳木桐赶紧过去,一看,也有些惊讶。   “溪雨斋,始建于清乾隆年间,位于西琉璃厂,创办人名叫彦宁,木桐你再看看这溪雨斋商标上的这个人。如今的溪雨斋是彦家第五代传人,他接手溪雨斋以后便以自己的照片作为商标,这不就是刚才那个老头么?”   溪雨斋?   靳木桐傻眼了,这不就是圆滚滚说的那个偷看了他的方子拿出去开店还不小心火了传到现在的那个店么?   圆滚滚也傻眼了,这是什么仇什么怨,这么多年了,当年拿了他方子的小太监将他的方子卖给了彦宁,如今两百多年过去了,彦宁后人还找来,居然还想要他的方子。   圆滚滚立刻气得跳脚:“不卖不卖!坚决不卖!啊啊啊啊,气死我了,有完没完!给我做更多的酸梅汤,做好多好多酸梅汤,我全部送出去,把他的店搞死搞死!”   靳木桐:“......”   翟薇不知道这茬,还在一个劲的感慨:“哇塞,这可是溪雨斋耶,木桐你知道这个品牌对吧,这可是做酸梅汤的老牌子了,真的没想到,竟然会来咱们品古斋买酸梅汤的方子,我突然有种走上了人生巅峰的感觉有没有!”   靳木桐失笑道:“不至于吧?”   “什么不至于,你想啊,咱们卖古董的,随随便便熬的酸梅汤,竟然打败了人家乾隆时期就开始做的老店,那咱们是不是很牛逼,很厉害?”   靳木桐点头:“的确牛逼。”   眼睛却看向了气得用长勺敲桌子的圆滚滚。   “什么叫随随便便!哪里随便了!我《興膳集》的方子能随便吗!?” 第64章   他生气的扛着大勺, 一副满肚子气没地方撒的表情。   翟薇又说道:“不过这么一想,你不卖方子是对的, 哪怕咱不靠这个赚钱,可这毕竟是你做古董店才收集到的古菜谱,这多有意义,多宝贵呢,我也觉得不该卖,哈哈哈哈哈, 你就做好吃的给我吃就行了。”   靳木桐看着圆滚滚一副炸毛又被捋顺了的模样, 笑着点头:“对, 咱不卖。”   这下圆滚滚终于气顺了,一屁股坐下, 消停了。   这天下班以后, 圆滚滚似乎心情还不错。   “那溪雨斋开了两百多年了,也不像是没钱的样子,一出手肯定就是大手笔, 你干嘛不卖我呢?随随便便一道菜, 卖个方子不也能赚好多了……”圆滚滚悠悠开口,就等着靳木桐说不能卖,你好重要啊之类的。   结果靳木桐只说了一句:“哦, 我最近其实也不太缺钱。”   “就这样了?”   “嗯, 不然呢?”   圆滚滚抱臂, 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坐在购物车上, 脸别向一边。   “哎,这菜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不如何。”圆滚滚左哼哼。   “今天要不买点鸡腿肉,你看香菇鸡腿我能学会吗?”   “你学不会。”圆滚滚右哼哼。   靳木桐忍不住笑出声了:“好了,逗你玩呢,你之前不都说过了吗,不喜欢自己的菜谱方子外传,没有得到你的允许之前,我自然不会轻易卖掉。而且你说过溪雨斋当初的酸梅汤方子是偷了你的,有这个事情在前,我自然也不会卖给他。”   圆滚滚这下脸色才好看了许多:“其实,以后也不是不能给别人,不过给谁得通过我的考验才行。”   靳木桐点头:“知道了。”   圆滚滚指了指反方向:“走过了,回去回去。”   靳木桐:“回哪?”   圆滚滚挥了挥长勺:“买鸡腿啊!不做香菇鸡腿啦?”   靳木桐:“哦,做。”   回到家,靳木桐在圆滚滚的指点下,完成了一道香菇鸡腿,一道皇家小炒肉和一道玉米浓羹汤。   “你这……皇家小炒肉和如今的农家小炒肉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啊?”靳木桐看着自己炒出来的这盘肉,有些疑惑的问道。   “食材没区别,做法嘛,只有一点点区别。”圆滚滚摇头晃脑。   “那这皇家小炒肉跟农家小炒肉的味道也很像啊……”靳木桐有点懵。   圆滚滚:“区别就是,这是御膳菜谱做出来的菜,自然要起名叫皇家小炒肉。”   靳木桐:“......哦。”   “咦,你这画已经修补好了呀!”   靳木桐正在装饭菜,准备送到画里去,圆滚滚凑近了仔细看这画。   “嗯,用绢纸修复的部分已经弄好了,不过后面还有很多步骤,换命纸、接笔,重新装裱等等。”   圆滚滚眼睛一转,伸手也到处乱按,当它的手刚一碰到白衣男子的衣袖,咻的一下突然消失了。   靳木桐看着画上突然消失的圆滚滚,瞳孔猛的一缩,怎么回事?她赶紧提着保温盒也跟着进去。   刚进画里,便看见圆滚滚坐在地上,呲牙咧嘴的一边叫唤一边揉屁股。   所以……圆滚滚竟然也这么容易就能进入画中?   不仅如此,靳木桐惊讶的发现,圆滚滚掉到画里以后,竟然变成实体了。   她伸手扶了他一把,也竟然能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而且他虽然依旧是五短身材,却也不比靳木桐矮多少,不过依旧是圆滚滚的厨子模样,手上也依旧拿着个长勺。   “哎哎,我怎么就摔了呢,哎呀妈呀痛死我了。”   靳木桐好半天才缓过劲:“你怎么进来了?”   圆滚滚也吓得有点狠:“咦……这里是哪里?”   他站起来到处看:“诶,这里有点意思哎!这这这,这莫非是画里吗?”   “哇呀呀,这里果然是画里,我认得这条小溪,画上也有!我的天,这里居然还有鱼!哈哈哈哈哈,这鱼不错呀,一看就长得很好吃。”   “这树林看上去也不错,啧啧,你悄悄,这里居然还长了蘑菇!我跟你说,这种鲜艳的野山菌可危险呢,一个不小心就要人小命,不过你放心我能认识哪一种能吃。”   靳木桐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看着圆滚滚开始满地捡蘑菇。   没过多久,祁修依旧下山来接她,也看见了圆滚滚,不过并不感到意外。   “祁修,这是古食谱《興膳集》的器灵,他怎么也能进来呢?”靳木桐见到祁修赶紧问道。   祁修看着圆滚滚笑了笑:“其实他原本是进不来的,不过,由于你修补好了画,所以别的器灵也能短暂的进来一段时间。等你以后修补画的完成度越来越高,他能进来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靳木桐恍然:“原来是这样啊。对了,修补画,对这里面的环境有什么大的影响么?”   祁修目光非常温柔看向她:“当然有变化,你跟我来。”   他带着她一路来到地势较高的地方,这里刚好有一块石头,前方没有树木遮挡,站在这里可以看得很远。   “哇,这是……这是火烧云吧?”   靳木桐被眼前看见的景象惊艳到了,只见整片天空蓝的非常深邃,太阳刚刚西落,夕阳的余晖洒在云上,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浅红色,然后逐渐一点点的变成深红。   靳木桐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火烧云,也没见过这么美的落日。   “原先这里的空气非常污浊,让人几乎难以呼吸,我也很久都没见过阳光了,今天你修好以后,阳光便洒落下来,这里变得很美。空气也变得非常清新。”祁修说道。   靳木桐深呼吸了一口,果然,微风习习,这里的空气变得十分清新,让人心旷神怡。   最难得的还是那片蓝天,仿佛完全没有受过一点污染的模样,蓝的那么纯粹和干净。   就连画外,她也极少看见这么蓝的天空。   这时圆滚滚抱着一大堆野生菌过来,不小心被绊了一跤,怀里的野生菌洒落一地,有些骨碌碌往山下滚,他气急败坏的又去追了。   靳木桐和祁修相视一笑,帮他捡了一些野生菌,一起来到茅草屋前。   圆滚滚将野生菌放下,上下打量这座茅草屋。   “我说大佬,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啊?啧啧,你这也的确需要好好打理了。”他的反应跟靳木桐一样,也想着去修坏掉的屋顶,漏风的窗户和摇摇欲坠的门。   结果依旧是徒劳。   “哎……这地方真是有些奇怪。”圆滚滚摇摇脑袋,也不继续耗费无用功,便去洗野生菌熬汤了。   他成为器灵以来,就从来没有自己做过饭,肚子里装着无数美味的宫廷菜谱,却从来都没有亲手做的机会,没想到今天意外掉进画里,还有机会自己亲自烹饪美食。   只见圆滚滚将洗好的野生菌切片,然后放入锅中熬煮。   “哎,这是可惜,这里啥都没有,要是有只鸡,熬一锅野生菌鸡汤,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或者实在不行来几颗鸡蛋,做野生菌炒鸡蛋也很妙哇!”圆滚滚一边搅动陶锅,一边感慨道。   说着,他的肚子都咕咕叫,仿佛在抗议自己的主人提一些根本吃不到的东西。   靳木桐说道:“有这些已经很好了。”   祁修说道:“其实,如果旁边那条小路修好的话,通往后山,说不定我之前养的鸡还在呢。那时候能过去的时候,我也能每天捡几个鸡蛋。”   圆滚滚丢下勺就往断掉的小路跑去,在悬崖边站住了。   “哎……这也断的太厉害了,实在是过不去……可惜了我的鸡汤……”   他刚要往回走,一股力量将他拉扯出了画。   靳木桐看见圆滚滚消失,有些担心:“他去哪了?”   祁修说道:“如今他能进来的时间有限,已经出画了。”   靳木桐:“啊……那也太惨了,出去以后就吃不成野生菌汤了。”   祁修含笑道:“那你帮他多吃点。”   于是两人在夕阳余晖下,坐在屋前的石凳上,享用了相当美妙的一餐。   而被踢出画的圆滚滚则是趴在桌上嚎啕大哭:“不!我的野生菌汤!!!我要喝汤!!!放我进去!!!” 第65章   过了好久, 圆滚滚才终于等到了靳木桐。   她刚出来就忍不住打了个饱嗝,看到瘫坐在画上, 一脸绝望的圆滚滚,也觉得有些不忍心,安慰道:“你做的汤真的很好喝。”   圆滚滚两眼无神的看向靳木桐。   靳木桐心想,这家伙不会受的打击太大,精神受什么刺激了吧?   她又说道:“要不这样吧,你教我怎么做。我在帮你做一份汤, 你觉得怎么样?”   圆滚滚两眼逐渐聚焦到靳木桐脸上, 表情逐渐暴躁。   “你觉得你做的汤这书能喝吗?”圆滚滚指着自己那本《興膳集》, 悲愤的说道。   靳木桐摸摸鼻子:“哦……不能。”   他实在是气得急了:“你觉得你做的汤能喝吗?”   靳木桐:“……那算了,当我没问过。”   圆滚滚汪的一声又哭了, 肥肥的小手在画上到处摸:“我怎么就进不去了, 放我进去!”   靳木桐被他怼了,本不想理他的,见他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又说道:“祁修说了, 如今进去的次数有限, 每次进去的时间也受限制,是因为这幅画还没有修复完毕。随着这幅画修复的进度,你以后进去的次数和停留时间也会随之增加。”   圆滚滚抬起泪眼:“那你什么时候能把它修好?”   靳木桐:“这就不一定了, 如今有材料的部分, 我都修复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要进行的是装命纸和接笔, 这部分需要的时间比较长。而且有部分矿石颜料我没有, 估计还得出去找。”   圆滚滚着急的说道:“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出去找呀!”   靳木桐:“等我店里的事情忙完以后再去。”   ……   翟薇的漫画对“品古斋”的生意影响很大, 逐渐的,每天来店里的人不全是来排队喝酸梅汤的了,也有部分翟薇漫画的粉丝。   自然而然,店里的库存便正式告急。   靳木桐第一时间跟景德镇的高思澄联系。   “这段时间的古书都比较难收,我表弟那的货很少。”高思澄无奈说道。   “这次不用给我发古书过来,你帮我搜罗一些老柴窑烧制的精品瓷器,是否仿古都无所谓,不过东西得好。”   高思澄微微一愣:“怎么想到找我?”   靳木桐笑道:“你们朋友多,知道的渠道也多,另外邹老爷子不是老窑工了么,哪一炉烧出了什么好东西,你们肯定是最先知道的。”   高思澄忍不住笑了:“靳小姐,你可真聪明,不过你还真的猜对了,我公公昨天还跟我们说了一个好消息。他们那窑里用古法成功烧出了祭红了!虽然依旧比不上明代工艺,不过也算是相当不错的仿制品了。”   靳木桐:“哇,真的超级棒!”   高思澄又说道:“其实我原本就打算这两天给你打电话的,窑工协会决定,将这尊仿制出的祭红美人醉送给你,就当是当初你千里送祭红回家的谢礼。”   靳木桐微微一怔:“送给我?这……这礼物太贵重了。”   高思澄笑道:“你可千万别拒绝,这是景德镇窑工们的一点心意,礼轻情意重。”   靳木桐心情百感交集,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最后只能说:“好,谢谢你们。”   高思澄又说道:“你放心吧,祭红会跟你要的别的瓷器一起寄过来。包装方面我会严格把关,不会出纰漏的。”   放下电话,靳木桐坐在店里沉默了很久,翟薇发现她发呆,伸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木桐,你怎么了,我刚才跟你说的你都听到了没?”   靳木桐好半天回神:“你说什么?”   “我说,最近我微博粉丝涨幅还不错,看来粉丝们都很喜欢Q版的菜谱,你说我要不要再画点别的?”   靳木桐点点头:“我也觉得挺好的,如果你要画的话,那就画一组瓷器少女吧。”   翟薇眼前一亮:“瓷器少女?哇这个想法很不错呀。我可以画青花瓷、钧瓷、粉彩、斗彩,甚至白瓷也行嘛。”   “有一种瓷器你一定要画。”靳木桐淡淡说道。   “嗯?什么?”   “祭红。”   翟薇眼睛撑大,恍然说道:“对对,祭红!哎呀,我怎么就忘了祭红呢!那个传奇祭红当初跟我还有点关系呢!木桐,咱就画祭红,再把祭红的故事也写下来发到微博。”   靳木桐点头笑道:“好。”   跟高思澄敲定了瓷器的供应,补货的事情还是没完全解决。   毕竟古董店不能只经营瓷器一个品种,还得再多开发一些类别,加上如今店里王琦的瓷板画卖出去以后,也没别的待出售的古董了,还得继续淘货才行。   这时,隔壁的伙计邓来庆又过来了。   “靳小姐,那个……我又来了。”他不好意思挠挠头。   前些天,他好不容易脱单,找了个女朋友。   自己一个小小的古董店的伙计,人家没嫌弃他的工作已经很不错了,这女朋友就只有一个爱好,喜欢吃“品古斋”的宫廷奶酪,喜欢喝“品古斋”的酸梅汤   邓来庆老往“品古斋”跑,自己都觉得臊得慌。   平时他都是下午等老板不在的时候才来,今天他瞥见从自家店经过去“品古斋”的客人络绎不绝,便有些坐不住了,生怕来晚了酸梅汤就没了。   “小邓,你来拿酸梅汤和宫廷奶酪的是吧?今天人多,我提前给你留了。”靳木桐笑道。   邓来庆一听这话,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这这……真是谢谢你呀靳小姐。”邓来庆赶紧说道。   靳木桐淡淡道:“没什么,你朋友喜欢就好。”   邓来庆从靳木桐手中接过了这两样打包好的小吃,觉得自己转身就走不太好,毕竟天天都来,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他便说道:“靳小姐,你们这店如今的生意不错对吧?”   靳木桐看了他一眼:“的确比过去好一些。”   邓来庆凑近她小声说道:“其实我看你店里大多都是工艺品对吧,如果你想淘平价一点的古董,去地摊容易被坑,不如去国营的古董商店看看。”   “国营古董店?”   “是呀,靳小姐你不知道你二叔最近也经常去国营古董店淘货,那里虽然捡大漏比较困难,不过货正,价格不高,如今你有实力了,完全可以去看看。另外,我听说当铺的绝当区也有能淘到宝的时候。”   靳木桐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些门路,赶紧说道:“小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邓来庆赶紧摆手:“我什么也没说,瞎聊,瞎聊的,哈哈哈。”   说着便提着吃的离开了。   邓来庆走后,靳木桐便有些心动,之前她也想过,二叔店里虽然也有不少仿古工艺品,可是毕竟古董的比例还是比“品古斋”的大,他的货从哪来的呢。   两家店是同行,她也不好直接问二叔,如今有了这个信息,她可以也去看看,万一有合适的古董也说不定呢。   靳木桐通过地图软件导航,找到了锦城的一家国营古董店。   这家店距离海西路也就一公里左右,靳木桐扫码骑着共享单车就过去了。   不逛不知道,国营的古董商店里的确有不少好东西。   不过一问价格,靳木桐便打了退堂鼓。   几件民国时期的粉彩,开价就几十万,这实在是太贵了。   “妹子,你也别嫌贵,咱们这都是明码标价的,所有东西来路都是很正的,瓷器类的如今收藏热起来了,要的人多,这不,上星期回来的几件清代瓷器,现在都卖完了呢。”店员说道。   东西虽然是开门货,可价格太贵也的确没有买的必要,因为都没有利润空间了。   如今瓷器好卖,价格水涨船高也是现实,靳木桐便在店里又逛了逛,看看别的东西。   “你们这里就这些了么?”靳木桐很快看完,没发现想买的。   “仓库里还有些,不过都是些不好摆出来的大件,你有兴趣吗?”   靳木桐点点头:“那麻烦你带我看看吧。”   店员打开仓库,一股霉味扑鼻而来,这里的环境实在不是个适合保管古玩的好地方,靳木桐捂着鼻子,皱着眉头进去,想着没啥好东西就撤了。   却没想到一眼就看见了一张桌子。   “你们这还卖家具的么?”靳木桐一愣。   店员嫌弃的看了一眼那桌子:“这香案摆在这里有段时间了,店里没地方摆,仓库里也不好堆,占地方。你要的话那上面有标价你自己看。”   前面有客人来,店员又去招呼客人了,反正仓库也有摄像头,店员便留靳木桐自己在仓库看。   靳木桐瞥了一眼,上面标价为两万。   两万块买一张木桌子,她还没那么败家。   刚要走,靳木桐却又看了两眼。   这香案的木质她不认识,可是这种木料的包浆她却觉得眼熟。   香案被放在仓库,满是灰尘,靳木桐拿出纸巾轻轻擦去了案面表面的灰尘,木料清晰的纹理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再看桌角,似乎有自然磨损的痕迹,整个香案雕工线条流畅,花纹繁复,造型古朴别致。   靳木桐想了想,两万块也不贵,既然自己看上了眼,那边留下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里,她便找店员,付了钱,买下了这个香案。   店员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愿意买这笨重的桌子,赶紧帮她搬了出来,还热情的帮她叫来了三轮车。   就这样,靳木桐大张旗鼓的将这满是灰尘的香案搬回了“品古斋”。 第66章   三轮车在“品古斋”门口停下, 靳木桐热得大汗淋漓,冲店里喊:“汪阳, 出来帮个忙。”   汪阳很快出来,翟薇也一起走了出来。   “我的天,这是什么?”翟薇看到这个桌子,傻眼了。   “我刚刚淘来的,店里放不下,放仓库里吧。”靳木桐说道。   汪阳微微一愣:“好。”   说完便将桌子扛进店里。   翟薇忍不住问道:“你这桌子多少钱买的?”   靳木桐如实回答:“两万。”   翟薇瞬间感觉到心痛:“两万块!就这么个脏兮兮的桌子, 就要卖两万块!你呀!你也不看看, 虽然现在仓库腾空了, 可是你不是刚刚跟景德镇订货了么,等货回来, 你这桌子放在仓库多碍事啊!”   靳木桐挠挠头, 买的时候没想过放哪的事情,轻咳了一声:“买都买了,那就先放下吧。”   翟薇觉得她也不是个冲动的性格, 又追问道:“这桌子很值钱么?”   靳木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翟薇简直痛心疾首:“不确定你就下手买!咱们现在的确赚了一些钱, 可是,也经不住你这么倒腾的啊,以后别这么冲动了。”   靳木桐:“哦, 放心吧, 我心里有数。”   翟薇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摇摇头回到店里。   桌子刚刚被搬到仓库, 圆滚滚便好奇的跟了进去, 用手敲了敲, 又跳上去,用脚跺了跺。   一脸疑惑的看着毫无反应的桌子。   忍不住吹了一口气,又被桌子上的灰尘给呛着,忍不住一脸鄙夷。   靳木桐也走了进来,拿了张抹布,将这个桌子里里外外的擦干净。   还别说,这香案的木料的确有些特别,香案两边的雕花也相当有水平,就算这不是古董,是寻常木雕家具也能值点钱的。   她刚把香案打扫完毕,翟薇便进来了。   “木桐,外面来了两个客人,看中了三个瓷瓶和一个铜香炉。还问有没有别的,要不我带他们来仓库看看?”   靳木桐点点头:“行。”   于是她从仓库退了出来,翟薇带着客人进去。   不一会,翟薇有些兴奋的出来。   “木桐,你绝对想不到,那两个客人看中了你刚买回来的桌子,看样子是挺满意的,想要买呢。你看要不要直接卖掉?”   靳木桐一愣,没想到自己捡回来的桌子这么快就有人买,便也进了仓库。   仓库比较小,空间逼仄,地上又放了香案,站三个人已经比较勉强,所以翟薇便站在了门口。   “这桌子你们买到就是捡到宝了。”她也不懂旧家具,还是卖力的推销。   靳木桐看向这两人:“两位对这香案有兴趣?”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点点头:“这桌子多少钱?”   “这香案我刚进货回来,还没定价。”靳木桐如实说道。   翟薇在门口听得急得呀,这个靳木桐简直不会做生意,还定什么价,这都擦干净了,两万块进货回来的,最好翻倍,如果能五万块卖出去自然最好咯。总不可能卖十万吧!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另一人口应有点带港台腔说道:“你也别开价了,你这桌子我也挺喜欢的啦,这样,我给你三万块,你卖给我就行了。”   翟薇心中一喜,三万块!   靳木桐刚刚说的两万块买回来的,她还觉得简直败家,没想到她前脚刚回来,客人后脚上门就出三万!   这一倒腾,就能赚一万块呢!   就算要扣一点运费,那也划算了!   翟薇兴奋搓手,就等靳木桐同意了。   靳木桐却看着香案上出现的一个冲天辫的小女孩发呆。   那小女孩叉着腰,用手指着靳木桐:“不许卖!本大小姐是属于紫禁城的崽!这些人太不识货了!”   她一出现,正在观察这香案的圆滚滚蓦地被吓到,后退了两步不小心掉到了地上还滚了两圈。   原本横眉倒竖,一副生气模样的小女孩这下发出了毁天灭绝的笑声。   “这是什么玩意,跟个球似的!你这么滚来滚去的是在给本大小姐拜年吗?”   她顿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靳木桐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这还真是……不小心又弄了个器灵回来。   “老板,三万怎么样的啦?你倒是说话啊,你答应的话,我们这就付钱了。”港台腔说道。   靳木桐抬头看向他,真心觉得抱歉:“真是不好意思,这香案我自己也很喜欢,我这才刚刚收回来,实在是有些不舍得卖。”   港台腔愣住,不舍得卖?   “哎,老板你做生意怎么酱紫,东西进回来当然要卖掉的啦。要不这样,我们广东人很讲眼缘的,这东西对我眼缘,我喜欢就想买,我给你加一点,三万六如何?多好啊,六六三十六,六六大顺,吉利,喜气!”   靳木桐:“......”   “真是不好意思,我还是不卖了,你们再看看别的吧。”   翟薇心痛滴血,人家都主动价钱了,姑奶奶啊你就不会再往上抬一点就卖了,还舍不得个啥?   冲天辫小姑娘叉着腰:“哼,三万六就想买本大小姐,真以为本大小姐就跟那些地摊的垃圾货一样吗?做梦!”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眼镜男开口了:“老板,我们是剧组的人,我是负责道具采购的,之前买的家具导演都不满意,打光以后都有明显反光,显得假。这桌子有特写,需要找有年代感的桌子,你这个刚好符合我们的要求,你看,我们的确有难处,我们也知道让你割爱有些强人所难,要不你开个价吧,多少才愿意卖。”   圆滚滚听到这话点点头:“嗯,可以卖可以卖,赶紧把她卖掉!”   冲天辫小姑娘瞬间气得叉腰:“你想卖掉谁?”   靳木桐为难道:“我还是不卖了。”   那两人又磨了一会,靳木桐还是不愿意松口,只能悻悻离开,由于太过失望,连之前看中的三样东西也没有付款。   翟薇简直心痛到要哭了:“人家都明摆着愿意出钱了,你怎么就不乐意卖呢,而且这下可好了,原本可以卖掉好几件的,如今一件都不买,万一是个有钱的大客户呢,木桐你到底怎么回事嘛。”   靳木桐解释道:“我刚买了这桌子,自然要鉴定过它的真实价值以后才能出售,万一它是古董,我们轻易卖了的话,那就亏大了。”   理是这个理,可翟薇还是觉得心痛。   “它真的可能是古董吗?”翟薇摇摇头,回店铺继续做图了。   等翟薇一走,靳木桐把仓库的门关上,看着这个冲天辫的小妞。   “你说你来自紫禁城?”靳木桐好奇问道。   冲天辫小姑娘大眼睛眨巴眨巴:“哈哈哈,你真的能听见我说话,我见到你店里有别的器灵就猜到了!”   她乐完,一脸严肃的说道:“我是应该被放在故宫的香案,之前的人不识货,将我放在仓库里积灰,我这样的身份,怎么能被埋没在那种地方?”   圆滚滚跳了出来:“不就是个桌子嘛,有那么厉害吗?故宫里的桌子多了,也不差你这一个!”   冲天辫小姑娘拳头捏紧,眼睛瞪圆:“哼,那也比你这厨子强!”   “什么厨子,我可是独一无二的御膳菜谱!”   “那不就是个做吃的,有啥特殊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怼,听得靳木桐头胀。   “打住打住,所以你是什么材质的?”靳木桐先问这个重要的问题。   材质决定了这个香案的基本价值,问清楚材质很重要。   冲天辫小姑娘扭头:“哼,连我的材质都不知道,亏你还把我买下来,我还以为你第一眼就看中了本大小姐,还有点水平呢。”   圆滚滚:“黄花梨的,嗯……就材质来说还是挺值钱的,你没卖掉是对的。”   冲天辫小姑娘不乐意了:“什么材质来说……你看看我这做工,你看看我这裙子上的雕工,这是普通工匠能做得出来的么?”   “那还不就是个桌子,再说了……乾隆爷的审美……啧啧……”   冲天辫小姑娘一听这话,小嘴逐渐扁了,神情委屈巴拉,眼看着眼泪就要下来。   靳木桐赶紧说道:“哎哎,你别哭,你真的是乾隆时期放在故宫的黄花梨香案啊?那可真的是个宝贝了!”   可惜……她哄得晚了点,小姑娘哇哇的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委屈说道:   “什么叫不就是个桌子嘛,人家当初可是放在很重要的位置的,而且皇帝爷也很喜欢我的!明明人家就很漂亮,这个厨子太讨厌了!我不要待在这里!这里也是仓库,我不要待在仓库里,我要去漂漂亮亮的地方,被所有人都看到的地方……哇啊啊啊!”   靳木桐:“......”   圆滚滚:“......”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被这震耳欲聋的哭声闹得出了仓库。   圆滚滚拍拍手,严肃说道:“你还是别管这祖宗了,放在这放一段时间就老实了。你现在该好好修复古画才行,修好了古画我才能去画里呀。”   靳木桐看了眼表:“快下班了,是时候给祁修做饭了。”她连忙收拾东西对圆滚滚说道。   圆滚滚撇了撇嘴:“不去。”   靳木桐愣了一下:“你不看着我,我不一定选的对食材啊。”   圆滚滚把手上的勺子一丢,一屁股坐在桌子上:“还费什么时间学新菜式啊,赶紧修复画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打算教我了?”   “不教不教!”   “……” 第67章   接下来几天里, 圆滚滚真的没再缠着教靳木桐新的菜式。   靳木桐会的菜也不多,很快便让祁修吃到重复的菜。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总不能让祁修一直吃同样的菜吧。   靳木桐便着手继续修复古画。   古画的修补工作结束以后便需要为它换上新的命纸,这一步难度很大,这也是之前靳木桐练习的主要内容之一。   为古画托命纸之前,需要熬浆糊,每一种画的材质,都需要有针对性的使用合适的浆糊, 然后将画的背面小心的刷上浆糊, 之后在托上命纸。   这个步骤必须保证命纸和画芯之间没有褶皱。   靳木桐小心翼翼的完成了这一步以后, 总算松一口气,接下来便是接笔部分了。   托命纸对画本身没有任何改动, 所以画内的环境变化应该不大, 可是接笔则是对画缺失的部分进行填补,按照之前修复画的过程给环境造成的影响来看,这一步对画中环境的影响应该是巨大的。   靳木桐将托好命纸的古画小心放置晾干。   圆滚滚则是在一旁, 眼巴巴的看着, 隔一会就会伸手去摸白衣男子所在的位置。   “不是说好的隔一段时间就可以进去了么……我怎么还是进不去……”圆滚滚望眼欲穿,每一次尝试失败都是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   “行了,这一步画的表面是湿润的, 估计你也进不去, 等晾干了以后我开始接笔了, 估计你就能进了。”靳木桐说道。   “啊……那还要等多久啊!我上次看到好多鱼!我要进去做鱼!我都想好了, 我要做一道大宴上才上的松鼠鱼, 那道菜色香味俱全,我可想吃了!”   “快了快了。”靳木桐一边检查自己用来接笔的笔和墨,一边说道。   等着古画晾干的过程中,靳木桐还有许多需要准备的。   首先,她必须得多次临摹这幅画。   想要完美的接笔,就必须学会该画家画这幅画的表现手法。   好在这副古画的画法并不难,靳木桐之前有学过在瓷器上进行勾勒图案和线条的基础,小时候也学过书法和一点国画,有了这些基础,她也仅仅能勉强临摹这幅画。   “这幅画的画法明明很简单,画的却不简单。”靳木桐看着面前的话,忍不住向祁修感慨道:“这幅画的作者应该对这画有着很深的感情。”   祁修问道:“哦?怎么说?”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见,他画山水、树木甚至房屋都画得极为细致,山间的鸟兽仔细看也能看出,可是画人却只有寥寥数笔。”   靳木桐一边临摹一边说道:“可就是这简单的几笔,我却怎么也学不像……”   “所以啊,其实这样简练反倒是最难的,因为不需要太多的修饰,就能把整个人的神韵表达到极致,想做到这些,没有对这个人的熟悉和感情,是做不到的。”靳木桐又尝试了一次,只得摇摇头放弃。   祁修笑道:“没关系,你将其他部分修复好便是,人物的部分没有太多破损,也不必修复。”   靳木桐:“嗯。”   第二天,在店里,翟薇和汪阳都各忙各的,靳木桐便来到仓库逗冲天辫小女孩玩。   “哼,知道得罪了本大小姐,来给我赔礼道歉了是不是?”冲天辫女孩叉腰。   靳木桐笑了笑:“得罪你的又不是我。”   “那你来做什么?”   “我来想问问,你昨天说,你来自紫禁城,既然你在宫里,怎么会流落民间?”   冲天辫小女孩的大眼睛流露出几分伤心:“我原本是在宫里的,只是有一年我被太后赏给了王爷,就和别人一起待在王府几十年,后来王府衰败,我又被卖给了一个古董贩子,辗转到了一户农家,最后又被集中收给了文物商店。”   “你这经历还是蛮坎坷的。”   “可不是嘛,所以,我不能再被放在这阴暗的小角落里,我是属于故宫的崽,我要被放在万众瞩目的地方!”冲天辫女孩小脸严肃的说道。   靳木桐忍不住笑了笑,刚要逗逗她,手机响了,她接了起来。   “你好,请问是“品古斋”的靳小姐吗?”   对方是一名男子。   “我是。”   “我是昨天来过你店里看那张香案的人,我姓周,我还想跟你谈谈。”   靳木桐微微一顿,没想到昨天那两人还没有放弃。   “你说吧。”   “我们这部电影名叫《举世无双》,讲的是流失海外的国宝回家的故事,其中有一张属于颐和园的香案,被列强掠走以后流落海外,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以后,回到故土,回到颐和园的故事。这部电影里,别的道具都好办,只是这香案,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我负责道具采购,已经在国内各古董市场转悠了将近半年了,好不容易在你那看到了这张香案,导演和我都觉得很好,只是这是一部小成本的电影,我们没有办法出价太高,这才将价格压得那么低的,可能也让你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对此我表示抱歉。”   靳木桐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是个剧组,还是拍电影的。   而且还是拍的关于古董回家的故事,这个题材她倒是非常感兴趣。   她赶紧说道:“周先生你不必这么说,当时是我舍不得这个香案才会拒绝的。”   周默说道:“我跟导演商量过,如果你实在舍不得这个香案的话,我们能不能租借它,这样你不必割爱,我们也能有合适的拍摄道具,而且这部电影虽然是小成本制作,却也会有一定的流量,我们会在电影字幕上提到贵店,也可以在宣传活动中加上贵店的名称,这样你们也会有一定的曝光,你看这样可以吗?”   周默说道这里,没再提租金的事情,他感觉这个靳小姐对钱并不是特别看重,如果这事她依旧不愿意的话,他们出再多的钱估计也是枉然。   靳木桐看向那个冲天辫女孩说道:“我稍后回复你。”   说完便直接挂电话了。   周默心里一凉,冲旁边的导演摇摇头,表示自己失败了。   齐导急得一头汗:“怎么搞的呢,买也不肯,租借也不肯,这电影都要开拍了,你让我上哪去找这么个桌子!”   这边靳木桐挂掉电话以后,看向女孩。   “你刚才说你想要站在万众瞩目的地方?”靳木桐笑着问道。   “是呀,越多人看到越好,我这一百多年来可憋屈坏了!王府待遇还行,我一直被放在王爷的书房里。可后来简直一塌糊涂,尤其那个农家,他们居然在我案上堆了一堆的杂物,又脏又臭。那个古董商店也是,任由我一身灰也不知道擦一下的!本大小姐必须要光鲜亮丽的出现在大家面前!”冲天辫小妞一脸傲娇强调一遍。   靳木桐说道:“现在有个拍电影的机会,昨天那两人其实是电影剧组的,你知道电影么?”   冲天辫女孩歪着脑袋想了会,点点头:“知道。”   靳木桐:“这电影里你有不少戏份呢,你啥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灯光下,保持最美的形象就行了。”   冲天辫女孩抿唇一笑:“这个我擅长。”   靳木桐:“电影拍好以后,你便有成千上万的人能看到了。”   冲天辫想了想:“我能出名吗?”   靳木桐点点头:“应该能。那你愿意去不?对方只是租借,不是买你,以后我会想办法让你回紫禁城。”   冲天辫女孩眼睛一亮:“当真?”   靳木桐:“嗯,当真。”   “那好!那我愿意去!”冲天辫女孩笑逐颜开,一副沉浸在自己即将出名的美好幻想当中。   靳木桐便立刻给刚才那个周先生打了电话,敲定了一个月的租期,租金两万元,约定三天内签订租约合同,对方必须保证小心爱护香案,不得将其损坏、磕碰或者弄脏,如有损坏按照租金百倍赔偿。   周默简直惊喜万分,他万万没想到,靳木桐说考虑一下,还真的不是托辞,而且在慎重考虑之后还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好好好,靳小姐,真是谢谢你了,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我代表我们《举世无双》剧组感谢你!你放心,将来电影上映,我们会给你店铺额外的宣传曝光的。”   靳木桐倒没想过什么宣传:“你们只需要保证不会损坏这个香案便行了。这是真正的古董。”   周默郑重承诺:“靳小姐,你放心,这个香案我不会交给任何人经手,我会亲自保管的。”   靳木桐松一口气:“那便更好了。”   齐导对这个赔偿条款倒是有些微词:“如有损坏,按照租金百倍赔偿,这个店家还真会做生意,之前不愿意卖给我们,现在定了这么高的赔偿金额,这东西应该的确是黄花梨木的,不过是不是真的古董谁也说不清楚的啦!”   周默却对这说法并不认同,的确也有古董家具造伪的情况,可是他在外面跑了这几个月,不是没上过当,可也练出了一些眼力。   这只香案的包浆均匀温润,这可不是药水泡出来的那种色泽,灯光下的反光也极其柔和自然,这样的色泽非常上镜,只有真正的清代黄花梨古董香案才能担当这样重要的角色。   导演虽不懂,他懂,极力促成便是。   三天后,周默来到“品古斋”,跟靳木桐正式签订了租借香案的租约。   翟薇拿着合约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万万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靳木桐便把买香案的钱赚回来了,而且还不是将它卖出去,只是租借一个月! 第68章   “我的天, 这是真的吗?木桐你真的将这个桌子租了两万块钱的租金?”翟薇拿着合约还是一脸难以置信。   靳木桐被翟薇的表情逗乐:“合同都签了,难不成还有假的么?”   翟薇咋舌, 如果按照她之前的想法直接把这个香案卖出去,也不过就是卖个几万块钱,没想到人家剧组只是租借香案一个月,就肯付两万。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香案!   这就是颗摇钱树啊!   翟薇凑近靳木桐神神秘秘的问道:“那你说,这香案你两万块买的,当真要卖出去的话, 得卖多少钱啊?”   靳木桐摇摇头:“其实具体的价格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的确是清朝黄花梨香案。从木质来说就比较值钱了, 加上又是古董, 估计能翻个几十倍吧。”   翟薇捂着胸口,一副我不行了我要缓缓的表情。   此时, 周默已经亲自将香案打包好, 让搬运工人小心将香案搬上车,他又在店里买了好几件陶瓷摆件,一并付了款。   临走的时候, 靳木桐看见那个冲天辫小姑娘冲她挥挥手:“本大小姐走了,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等我回来,可别整天将我放在仓库了!”   靳木桐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圆滚滚坐在桌子上, 晃悠着腿, 无聊的敲着长勺。   “哎, 这姑奶奶总算是走了, 我又清净了, 不过话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接笔古画啊!?我等的花都谢了!”圆滚滚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靳木桐憋着笑,没答她。   这时汪阳慢吞吞的走了过来。   “老板,刚刚我师兄给我打电话,说他那有文物急需要尽快修复,由于人手不够,所以让我去帮忙。我今天下午能不能请个假?”   靳木桐点头:“店里事情不多,你赶紧去吧。”   汪阳:“好。”   汪阳走后,靳木桐继续修复古画。   今天的古画已经完全自然阴干,已经可以进行下一步,接笔了。   这是靳木桐期待已久的环节,她已经临摹练习了好几遍,终于下笔修补。   翟薇是设计专业,也过来看靳木桐全色接笔,当她在空白绢纸上进行试色的时候。   翟薇咦了一声:“墨我也懂一点,只是木桐,你看看,这画上的墨虽然也是黑色可是这黑的比较偏暖,你看你这种黑色,黑的比较偏冷。而且两者之间似乎还有点区别。”   靳木桐停下笔,也仔细观察这两种墨色。   “会不会是墨的新旧问题?”她问道。   翟薇点点头:“对,这画上的墨迹感觉有岁月的痕迹,除了偏暖,还有一种古旧的感觉,你这试色的部分感觉还是太新了一点。”   虽然接笔的部分用墨很少,可靳木桐听了翟薇说的以后也停下了笔。   的确啊,必须得找相符的墨才行。   圆滚滚原本屏住呼吸看着靳木桐动笔,心想,她一旦开始修复,说不定画的情况会更好,他也就可以进去了。   没想到,靳木桐的笔都快要挨到画了,她竟然又放下了。   “啊啊啊啊啊,快点修啊!!!”圆滚滚崩溃道。   但靳木桐没有搭理它。   由于暂时没有合适的墨,靳木桐也只得作罢,继续对画进行临摹,以求将来有合适的墨和矿物颜料的时候,能够更加得心应手的修复这幅画。   手机响起,是汪阳打来的。   “汪阳?”靳木桐接起电话:“你有什么事吗?”   汪阳:“……嗯。”   靳木桐一愣:“有什么事你说?”   她有些意外,汪阳平时很少这么哼哼唧唧,吞吞吐吐的。   “老板……有个事……”他纠结了好一会,才艰难开口:“是这样的,我朋友是省博物馆陶瓷修复组的,他们组遇到了一些困难,让我来帮忙,可我也搞不定,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要不你过来一趟?”   靳木桐:“......”   “如果你没有空的话就当我没说过。”汪阳赶紧补充道。   靳木桐没有犹豫:“我没事,待会就过去。”   汪阳完全没想到靳木桐竟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你……这就答应了?没有啥条件?”   听筒里传来“嘟嘟嘟嘟……”的声音,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汪阳放下手机,目光落在面前的碎瓷片上,沉默了。   靳木桐很快便打车来到了省博,这里她上学时期来过,那时候学校还组织春游秋游,省博物馆和省科技馆是学校最常组织去的地方。   前两年,省博物馆进行闭馆升级,原先的主体建筑没有拆,不过内部进行了大规模的重新装修,又建了新馆。   如今整个省博看上去高端大气上档次,只不过重新装修后的省博还没有开放,靳木桐也只是每次坐车经过的时候也远眺一下。   她刚要给汪阳打电话让他出来接她,便看见省博门口的身影冲她招招手,靳木桐走了上去。   “给,这是给你办的临时工作证,有这个才能进去。”   “好。”   靳木桐将工作证挂在脖子上,跟着汪阳往里走。   如今省博扩建已经完工,装修工程也只剩下一点收尾工作,靳木桐走在崭新的博物馆里,忍不住被一些智能人性化的设置吸引。   “你……怎么愿意来的?”汪阳依旧一副别扭的模样,可是还是问出了口。   靳木桐失笑道:“不是你让我来的么?”   “我让你来你就愿意来吗?”汪阳实在是有些好奇。   “不然呢,我应该拒绝你吗?”靳木桐好笑的问道。   汪阳一噎,沉默了一会:“毕竟我以前……”   靳木桐看向他。   “毕竟我以前对你的态度很恶劣……”他这话一出,别扭的转过头,耳朵尖有些红红的。   靳木桐忍不住笑道:“你的确脾气不太好,刚开始的时候觉得不太好相处。不过后来你不也帮了我很多忙吗?上次那个瓷器修复的订单,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也接不下来。咱们这叫互相帮助,你不必放在心上。”   汪阳又沉默了一会:“好。”   两人来到陶瓷修复组,这里已经有十多个人正在埋头干活,其中一人走了过来。   “汪阳,这就是你搬的救兵啊?”董文博问道。   “学长,她就是靳木桐,是“品古斋”古董店的老板,之前跟着纪教授学习古书画修复,也能修复不少瓷器。之前景德镇轰动一时的祭红就是她修复并带回景德镇的。”   一听说是修复祭红的人,现场不少人都抬头看了靳木桐一眼。   董文博眼中也露出几分敬重:“你好,我叫董文博,靳小姐,今天时间紧,我就长话短说,跟你简单介绍一下。咱们博物馆,下个月就要正式开馆了。原先的一些文物送到上海参加展览还没有送回来,原本有一批文物要到,结果一直还在清关,到不了。所以原定的陶瓷主题展没有足够多的展品,所以我们陶瓷修复组决定紧急修复一批陶瓷片,作为我们博物馆的陶器修复工作展览。但是……时间实在是太紧,今天下午就有工作汇报,我们的进度……哎,所以实在迫不得已让你过来帮忙,你请见谅。”   靳木桐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今天有空,能做多少就替你们做多少吧。”   董文博一听这话,看了汪阳一眼,有些埋怨的意思。   人家靳小姐平时还要经营古董店,应该是没空过来帮忙修复陶瓷的,听靳木桐这话,估计也是这样,今天修完了,明天估计就不来了。   不过,如今任务重,人手不够,能多来一个是一个,实在不行,他还得继续找人才行。   “那就麻烦你了,靳小姐,瓷片都在那边,你可以先过去看看。”   靳木桐点点头,在修复组的工作室内转悠了一圈。   这里大概有十五六个修复人员,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些陶片或者瓷片。有的在拼接,有的在上色,有的在打磨。   这些都是她做惯了的程序。   她又来到瓷片区域,这里的碎瓷片还真不少,有的器型较大,碎片较少,有的则碎的比较厉害。   汪阳和几个工作人员正在这里挑选能修的瓷片。   “这可怎么挑啊,像这种碎成两三块的还比较好拼,你看看那些碎掉的碗、盘子,简直琐碎死了,而且有的还混在一起,谁能分拣的出来?”   “哎,特殊时期,谁都没办法,还是赶紧做吧。”   汪阳也在挑选,见靳木桐过来,便说道。   “老板,我之前见过你修复瓷板画,似乎拼接速度特别快,你看看能不能帮他们拼拼?”   靳木桐恍然,这才是汪阳找她来的原因。   上次王琦的瓷板画,四十八幅画,也是碎成一堆,她在汪阳面前展露了一把如何将同一幅快速挑拣出来进行拼接。   “好。”靳木桐说道:“你先将瓷片按花色进行分类,我来组合。”   汪阳对靳木桐的能力比较了解,知道她说的就一定有用,便一分钟也不耽搁,立刻就开始动手将碎瓷片按花色分类。   青花瓷的、粉彩的、斗彩的、青花釉里红的、红釉、蓝釉、白瓷、青釉等等   原本也在挑选碎瓷片的几人工作节奏被打断,有些小抱怨。   “汪阳,你一个都还没有拼成功,就别捣乱了。”   “是啊,咱们这正在拼着呢,你这搞乱了,我都忘记我哪些已经拼过的了。”   “要不你去帮忙打磨吧,那边上手快。”   汪阳不理他们,一边分类,靳木桐便快速的进行拼接。   她首先选择那些不多的釉色,比如钧瓷片。   很快便从汪阳分类好的那堆瓷片里,捡出了属于同一套茶盏的碎瓷片,她按照脑中出现的完整版的画面,快速的拼好了这个茶盏,便把这堆瓷片给了刚才抱怨的一个姑娘。   “你先拼这个,你手上的瓷片给我吧。”   那姑娘直接看傻了:“我的天,这才多一会功夫,你怎么就找到了?” 第69章   靳木桐笑而不语, 默默接过了那姑娘手中的瓷片, 这是一件明代麒麟松子图的青花瓷缸。   由于瓷缸上有明确的图案, 器型和碎片都较大, 所以找起来还算比较容易。   很快靳木桐便将这个瓷缸的碎片都找到了。   娄月华手里拿着茶盏, 还一点都还没开始拼合呢,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靳木桐手上的动作,仿佛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天啊, 妹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眼看靳木桐又找到了一个,她彻底傻眼了。   靳木桐笑道:“其实也不难, 多观察就行了,刚才我让汪阳将碎瓷片按照图案进行分类也是这个原因,这样可以方便寻找的时候快速找到碎片。”   娄月华点点头:“你们这方法的确效率很高。”   她没说的是,她手上的这几块碎片,都是她找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对方一上手就将剩下的瓷片全都找到了,娄月华忍不住戳了戳旁边同事的手。   “娟芳,你看看这刚来的妹子,她好厉害啊!”   罗娟芳看了一眼靳木桐,又看了眼汪阳, 撇撇嘴:“这有什么厉害的, 你刚进省博工作, 本来懂得就不多,这种速度,干的久一点的老师傅都能达到。”   娄月华不信, 又凑到靳木桐面前问道:“我说妹子,你找碎片的速度这么快,你是哪个大学的,干这行干了挺久的吧?”   靳木桐一边随意聊着,一边手上动作没停下:“没有呀,我今年才正式开始接触古董修复,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一块儿。”   娄月华:“……”   她默默地又看了看靳木桐的速度,溜回自己同事那:“娟芳,我问了,人家是今年才开始进行古董修复的。”   罗娟芳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今年才开始的?我才不相信呢。再说其实她做的事,哪有那么难。瓷器修复本来就分为很多步,她做的是最简单的那种。”   旁边也有人附和:“找瓷片谁不会啊,咱都在做,也别把别人吹得太过了。”   娄月华没再说什么,只是一边拼接手上的钧瓷,眼睛还忍不住看向靳木桐那边。   这时,组长余坤过来查看大家的进度,看到罗娟芳那的时候微微皱眉。   “娟芳,你这缠枝青花拼了一下午还没拼好么?”   罗娟芳有些委屈的说道:“组长,这瓷片有点问题,我还在找碎片。”   余坤暗自叹气,摇摇头,这样的进度是不行的,照这样下去,这个瓷器修复展览的作品也完不成。   他把汪阳叫过来。   “你不是还有几个师兄么,还有你学校里的那些同学,帮我问问还有没有闲着的,一并叫过来,给工钱都行的,我这压力实在是大啊。”余坤说道。   “学长,我们这进行的还挺顺利的,我都看过了,大家修复的进度其实不慢,慢的还是将能拼接的碎片筛选出来,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进度推得还不错。”   余坤又看了眼靳木桐和汪阳的进度,他们俩合作,一个分类瓷片,另一个将属于同一个瓷器的瓷片分拣出来,虽然进度也不快,可是胜在比较稳定,一个小时也能找出一整个器皿的碎片,这在平时是不太可能的速度。   他稍微松口气。   “娟芳,你要是觉得有问题,就去让汪阳和那刚来的小姑娘给你看看吧,我看他们找的都挺好的,没什么错漏。”   罗娟芳脸上有些挂不住,可也还是不情愿的走了过去,对汪阳说道:“汪阳,要不你帮我看看这个,我一直拼不上。”   汪阳哪里有空,他还要帮靳木桐分类呢。   他立刻说道:“这样吧,你把瓷片留在这,待会我让靳木桐帮你看看。”   罗娟芳这下面子上就更过不去了,她质疑问道:“她就那么厉害么?你们怎么都把事情交给她?”   靳木桐其实早就听见对方的话,只不过懒得搭理。   此时,余坤也走了过来,站在一旁看着。   “靳小姐,这些瓷片你给看看,她拼着觉得有些问题。”   组长一开口,罗娟芳的面子立刻没地方搁,悻悻闭嘴。   靳木桐拿过了这堆瓷片,一个一个的仔细看。   的确有不对的地方。   这些是属于海水纹青花瓷瓶的瓷片,海水纹图案有个特点就是比较繁复,而且重复的部分比较多,这对于拼接的人来说的确有一定难度。   而且这个瓷瓶碎片较多,跟其他碎的不那么厉害的瓷器相比,又要更难一些。   靳木桐又看了看。   果然……   她刚才就见这些瓷片有些奇怪,原来这人竟拿了两个瓷瓶的碎片在那拼。   这两个瓷瓶的花纹都比较类似,应该是一套对瓶。   瓷瓶上的纹饰比较细密,拼合起来的难度原本就比较大,加上碎片分属两只瓷瓶,也难怪这人会拼的头晕。   靳木桐将这一堆瓷瓶分为两堆,又从汪阳分类好的瓷片中挑选出来一些海水纹的瓷片,分别放在这两堆瓷瓶里面。   “你现在拿去拼试试,这次应该问题不大了。”   罗娟芳傻眼了,靳木桐的动作她看的很清楚,也就是说,她之前把两个瓶子的瓷片当成了一个瓶子的?自己竟然会犯这种错误么?   她是感觉刚才试着拼接瓷片的时候,拼得简直晕头转向,没想到竟是这种原因。   她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拿着瓷片试了一下,果然就能拼上了!   罗娟芳原本还不想承认,但周围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张了张嘴,显得有些尴尬:“靳小姐,你可真厉害,我这都耗了好久了还不行,你居然这么快就拼好了,给咱们省了多少时间呢!”   余坤也开心不已,汪阳叫来的这个帮手还真是个人才,有她在,还真的能推不少进度,不由朝着汪阳递去一个赞扬的眼神。   汪阳扬起愉悦的笑容,他就知道,只要老板一出手,这些人都得心服口服!   靳木桐忙活了一个下午,分拣出来的瓷片足够修复小组这次展览使用的了,就算她能看见器物原本的模样,这也是相当耗费精力的。   见汪阳委托的事情自己做的差不多了,她也就告辞回店里了。   靳木桐走了以后,众人议论纷纷。   “我的天,这女孩脑子也太好使了吧。”   “是啊,这得很好的空间想象能力才行,否则只能像我们这样,一个一个瓷片的试,最后还要试拼出来才知道效果,她拿着瓷片就能知道是不是某个瓷器的,太神了。”   “这大概就是天赋吧,真是羡慕了!”   余坤把汪阳叫到一边:“学弟,今天你可真的是帮了我大忙了,你说我该怎么谢你呢。”   汪阳笑道:“能帮上忙就行了,谢什么,太客气了。”   余坤也没说什么,汪阳倒还好,两人关系原本就很好,也不在乎这些虚礼。   不过靳木桐就不同了,毕竟她是汪阳找来的帮手,而且人家还帮了他很大的忙。   “汪阳,你找来的那个靳小姐是你工作地方的老板对吧?你看咱应该付给她多少钱?”话一问出口,余坤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人家一个古董店的老板,也不差这点钱。   “要不还是给她送点礼物吧,汪阳你快帮我想想,送什么比较好。”   汪阳一副嫌弃的模样,感觉靳木桐啥也不缺:“你随便送点什么吧。”   余坤一脸严肃:“你这小子,人家好歹是你的老板,你对自己的老板就这个态度吗,你回去给我好好想!限你明天给我答案!”   汪阳:“......”   不过,汪阳嘴上嫌弃,回到店里暗中观察了一下,靳木桐似乎每天除了修复那张古画,别的也没做什么。   对了,修复古画!   汪阳想到了点什么,立刻给余坤打了电话,说了好一会。   第二天余坤便带着礼物上门了。   此时靳木桐正在临摹古画,圆滚滚在一旁看着,依旧有气无力的哀嚎:“今天也是进不去画的一天,我太惨了嗷嗷嗷!”   见有人来,靳木桐抬头便看见了余坤。   “余组长,你是来找汪阳的吧?他在后面仓库,我带你去?”靳木桐说道。   余坤却笑道:“不不,我是来找你的。”   靳木桐微微一愣:“是你们博物馆还有别的事情需要我帮助的吗?”   余坤赶紧摆手:“不是的,你昨天帮我们的够多了,剩下的我们自己的人手也够了,真是多谢你。”   靳木桐:“不客气,那你来找我是……”   “是这样的,靳小姐,你帮我一个很大的忙,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的进度还真有点悬,我跟汪阳打听过,他说你在修复一张古画,需要修复用的墨和颜料。我也不知道你具体需要些啥,所以就找书画修复组给你拿了些过来。”余坤诚恳的说道。   靳木桐惊了,自己如今最需要的便是古墨和颜料,没想到就这么帮了一个小忙,人家就把需要的东西送上门来了。   她赶紧接了过来:“余组长,真是谢谢你了,我的确非常需要这些东西,你瞧,我正在临摹,也是没墨所以不能继续往下修复呢。”   余坤见自己送的东西对方刚好需要,心里也喜滋滋的,豪爽说道:“你看你缺什么别的,尽管跟我说,但凡我能找得到的,都会尽量帮你找来。”   靳木桐自然不会推拒,这简直就是缺什么来什么:“那就真是谢谢你了余组长。”   圆滚滚在一旁也像是被续命了一般,从桌上弹了起来,精神抖擞的用长勺敲着桌面:“哈哈哈哈,有墨了!赶紧的,赶紧开始修复!现在就开始修!”他一副监工的模样。 第70章   余坤走后, 靳木桐也十分兴奋,有墨有颜料了, 她赶紧将墨放进砚中。   “哎等等!”翟薇走了过来。   “哈哈哈,让我来让我来,我来研墨!”翟薇拿过了靳木桐手中的研墨棒,兴奋的说道:“我一直就有个幻想,要给大佬研墨,是不是有一种红袖添香的感觉?”   靳木桐“噗”的笑了出来:“行了, 别捣乱, 还是我自己来吧。”   汪阳也拿起了余坤带来的矿石颜料看了看:“这些颜色都是常见的, 不过不一定能用在这画上,反正你以后也经常修复古画, 这次用不上, 下次也行。”   靳木桐点点头,看向汪阳:“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汪阳:“……我也没做什么。”   靳木桐真诚的说道:“如果不是你跟对方说我需要的东西,人家也不会这么刚好就送了来啊, 这些东西我的确非常需要。”   汪阳哪里经得住这么夸, 脸色有些不自然:“给你拿着就是了。”   说完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修复瓷器了。   翟薇含笑看着汪阳:“这小子,平时是个刺头似的,关键时候还挺可爱的嘛。”   靳木桐忍着笑:“行了, 你少说两句, 别待会再让人不好意思了。”   翟薇:“行行行, 我不说了。”   墨研好了以后, 靳木桐小心的在空白绢纸上试色。   “哇, 这个墨的颜色和绢纸上的墨色就很接近了。”   汪阳说道:“我听师兄说过,用来修复书画的墨都是存放很久的墨。这种墨的特性非常稳定,研磨以后不会有胶光,和原作也会更加贴合。”   靳木桐又看了看礼物中的那些矿物颜料,花青膏、胭脂膏、石绿膏、铬黄膏等,的确都是非常常见的颜色。   经过调和以后,应该补底色问题不大了。   靳木桐尝试着调色,在绢纸上试色,果然,调出来的颜色干了之后跟绢纸上的底色非常接近,这让靳木桐非常高兴,总算可以继续对古画进行修复了。   圆滚滚在一旁也兴奋的不行,之前一直也有所进展,可是总是不让它进去,今天有墨了,也有颜料了,不知道靳木桐继续以后,它能不能进去,也不知道画里又有什么变化。   靳木桐又练习了一会,这才终于开始在画上修补绢纸上的空白的区域。   这些是之前破损的区域,后来用绢纸修补以后便留下了空白的颜色,必须进行接笔。   靳木桐小心的运笔,一点点的在画上上色,她的呼吸平缓,这样有助于缓解紧张的心情,同时她也全神贯注,因为错一点都会导致无法估计的后果。   翟薇、汪阳和圆滚滚都屏住呼吸看着,直到靳木桐将画中茅草屋旁的那块缺失的底色给补上。   “哇,好棒啊!这就补上了!木桐,你这画修完以后肯定值不少钱呢!”翟薇兴奋说道。   靳木桐淡淡一笑:“这画不值什么钱,不过对我来说很重要。”   圆滚滚见她修补完了,下意识的伸手去摸画中男子的衣摆,就像他这段时间摸过的无数次那样。   一瞬间,圆滚滚原地消失了,就像被突然吸进了画中一样。   靳木桐吓了一跳,刚要下意识也伸手,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抽手,好在翟薇和汪阳都没看出什么端倪。   她松了口气,圆滚滚进去就进去吧,他也盼了这么多天了。   自己如果在这两人面前突然消失,只怕他们会被吓得报警吧。   靳木桐有些头痛的想到。   下班以后,靳木桐带着画回家,也进入了画里。   今天画里的天空依旧是深邃的湛蓝,让人看见便会心旷神怡。   路旁的小溪潺潺流淌,清冽的溪水中不时能看见各种鱼群,倒映着天空的云彩,让人忍不住就放慢了脚步。靳木桐忍不住蹲下捧起水喝了一口,纯净清凉又带着一点甜味,果然无论来多少次都会很喜欢。   今天祁修却没能下山接她。   直到她快要走到茅草屋的时候,祁修才出现在了屋旁。   “木桐,你来了。”祁修温柔笑道。   “嗯,圆滚滚进来了吗?他在哪?他没做饭吗?”靳木桐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进来以后会看见正在拿着勺做各种美食的圆滚滚,没想到却没见他影子。   “他今天停留的时间比之前长,不过也到点回去了。他做了饭,不过没在这,我带你去个地方。”祁修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好,清澈的嗓音里透着几分愉悦。   靳木桐点头:“好。”   祁修便带着他往屋旁的那条小路走去,这里之前通往一处断崖,靳木桐便有些疑惑,难道自己今天将屋旁的那块绢纸底色补上了,这处断崖的路也修好了么?   走到断崖前,祁修带着靳木桐往旁边一拐,一条沿着山壁凿出的小道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天啊,这里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一条道!这也太神奇了!”   “这画其实是一点点破损的,这里最初通往后山有一条天然的石桥,只不过很可惜随着画的损坏,它也消失了,所以我一点点的在山壁上凿出了这条路,虽然绕一点,不过也能通往后山。”   说到这,祁修放慢脚步,伸出手递给靳木桐:“你拽着我的衣袖,这样不会怕。”   靳木桐看了看小路旁的万丈深渊,她平时没走过这种山壁山开凿的路,刚踏上的时候有些恐高的眩晕,可似乎心底也不十分怕,如今拽着祁修的衣袖,便再也不怕了。   祁修带着她走的比较慢,不过也没花多长时间便绕到了后山。   来到这里,靳木桐才发觉,之前看到的只是这幅画的一部分,其实在画中还有一块两山之间的谷地。这一片区域简直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溪水在这里汇集成一个小湖,湖水印着山峰。   这里地势开阔,水草丰美,靳木桐看见了另一个更小的房子,屋前还有帐篷。   “这里之前是我放牧的地方,这房子是我自己修的,便于照看。后来路断了之后,我已经好多年都没过来这里了。这房子和帐篷也得重新修葺才能使用。”   靳木桐看见屋前架着一只锅,柴火烧着,锅里不知道炖着什么。   “这是圆滚滚留下的,他走之前炖的小鸡炖蘑菇。”   “鸡?你之前养的鸡还在么?”靳木桐完全想不到,这片地方还有家养的鸡。   “还在,不过它们已经习惯在山间觅食了,不太好找,圆滚滚进来在山上抓了好久才抓到了一只。”   一想到那厨子圆滚滚的五短身材,在漫山遍野的追着小鸡仔跑的模样,靳木桐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画面实在是太美了……   靳木桐想到了什么:“难道他又没吃成自己做的菜么?”   祁修双唇弯了弯:“这次他尝了两口,不过火候还有点不够,之后便因为时间不够离开了。”   靳木桐松口气:“好歹让他尝到了,不过之后他可能会频繁进来打扰你。”   祁修看着她:“没事,到时我在山间给他弄个小厨房,他进来随便怎么折腾,叨扰不到我们。”   靳木桐想了想:“也是,不过他没法在这里长待,也是个遗憾,不然还能让他多来这里做饭,他自己也挺开心的,也能给你改善一下伙食。”   祁修摇头,目光暖暖的看向靳木桐:“没关系,这么久以来,我也习惯了。”   靳木桐还是摇头:“以前是没有这个条件,现在有了这个条件,总不能还跟以前一样,我还是得尽快修复这个画,说不定以后修好了,你一日三餐都可以吃到好吃的饭菜了。”   祁修柔柔的看着靳木桐,点了点头:“好。”   而此时,在画外,圆滚滚翘着个二郎腿,长勺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   他想起今天刚进入画中,遇到大佬后大佬竟然向他讨要小鸡炖蘑菇的方子,边摇头便念叨:“世风日下啊,连大佬都向我讨菜谱了,唉,无敌……是多么的寂寞啊。” 第71章   靳木桐陪着祁修在小屋前用过晚餐, 小鸡炖蘑菇的香味让她回味无穷。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画里的食材似乎要比现实中香不少。   只可惜食材不易得, 连这鸡肉都是圆滚滚满山跑才捉到的。   天色渐晚,祁修轻点她的眉心,将她送回了家。   一回到家里便看见圆滚滚趴在桌上,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今天你终于尝到你自己做的菜了吗?”靳木桐笑着问道。   圆滚滚翻了个身,随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哎,可惜火候还没有到最佳的时候我就得出来了。”   “你再忍耐一下, 之后你在画里面所待的时间肯定会越来越长的。”靳木桐安慰道。   圆滚滚看向她, 突然灵光一现:“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画里的食材变得更多一些?如今能找到的只有一些野菜、野生菌和鸡, 种类实在太少了。要不你给画点竹子什么的?画群牛羊?各种瓜果蔬菜?”   靳木桐摇头:“这我可不能瞎画。我只是个古董修复师,又不是画家本人。画里本身有什么的, 我会添补上, 不过没有的东西我也不会乱加。”   圆滚滚继续生无可恋的趴着。   靳木桐心想,如今画里的环境变好了,就算没办法画上去, 也能自己亲手种植。后山那片草地的位置不错, 倒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了。   ……   第二天,靳木桐依旧带着酸梅汤和各种小吃来到店里。   今天是“品古斋”的大日子,因为今天是靳木桐接手“品古斋”以来, 第一次大批量进货的一天。   之前高思澄给她寄来的那批瓷器已经到货了, 今天大清早物流便送货来“品古斋”, 汪阳和翟薇也帮着一起讲货物搬进了仓库, 进行一一清点和入库。   这批瓷器基本上依旧是仿古工艺品, 不过做工和水平要比之前店里的提升了不少。   这其中最亮眼的就属刚烧制成功的仿明代祭红美人醉的瓷瓶。   这件瓷瓶从层层包装中被拿出来以后,造型优美,红得如同初凝鸡血,仿佛自带美人光圈,十分夺目。   “哇!如今咱们店也有这么漂亮的瓷器了!这跟当时我们在张碰瓷那买到的那件真的好像啊!”翟薇忍不住夸赞道。   靳木桐也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件祭红仿品,这是景德镇的工匠们通过不懈努力才恢复的工艺,得来不易。   “这件祭红就作为非卖品留在店里了。”靳木桐做了决定。   翟薇对着这只祭红,之前一直有点想不出该怎么画的Q版瓷器少女突然有了灵感。   她首先选择了乾隆时期大名鼎鼎的各色釉大瓶,也就是被吹捧为瓷母的那件瓷瓶作为第一个瓷器少女的创作灵感。   将瓷瓶上囊括的各种釉彩的图案都设计到女孩的汉服服装上。   第二个瓷器少女,翟薇选择了传统青花瓷。不过经过了瓷母的作品之后,她并没有将繁复的青花瓷图案画到整个衣裙上,而是给她穿了一件白色齐胸长裙,只在裙摆处用青花瓷的色彩勾勒了龙纹,仿佛随着少女的走动,龙纹也跟着游动。   第三个瓷器少女,翟薇选择了最为著名的汝窑,天青色的衣裙清新淡雅,衣料上还隐隐有一些暗花,少女手置持一朵莲花,巧笑倩兮,顾盼有情。   第四个少女选自浓墨重彩的钧瓷,古人用“入窑一色,出窑万彩”的诗句来形容钧瓷的华美。少女穿着织金马面裙的传统汉服,美丽庄重。   最后一个少女便是翠兰了,她身着凤冠霞帔,淡扫蛾眉,浅抹胭红,微微低头却风情万种。既有少女初为新妇的娇羞,眉间也有一抹淡淡的忧愁。   五名瓷器Q版少女的设计图发到网上以后,转发量立刻秒杀之前的宫廷糕点小人。   “哇,都好好看!”   “噗,我认出了第一个,这不就是乾隆皇帝的农家乐审美烧制的那个大瓷瓶么?”   “四个少女加一个农妇,23333,我也觉得作者有意针对人家各色釉大瓶,好歹是瓷母,作者大大你太皮了。”   “哈哈哈哈哈嗝,我笑出了鹅叫,农家乐审美,一件衣服活生生拉低了五人的颜值平均分。”   “表白我汝窑少女,是我喜欢的那种风格!”   “钧窑的色彩出自窑变,用来比喻女人真是妙极,女人心海底针哪。”   “啊啊啊啊!还有祭红,居然还有祭红,大红嫁衣的设计我好喜欢,抱走抱走!”   翟薇随后在自己的微博账号上发了祭红的传说,以及“品古斋”送祭红回家的故事。   这条微博一发出去,很快便被景德镇陶瓷博物馆和景德镇窑工协会的官微转发点赞了。   景德镇陶瓷博物馆V:如今这只祭红美人醉已在我馆永久展出,我馆为其设置了专门的展厅,欢迎大家来参观。[图片][图片][图片]   景德镇窑工协会V:景德镇的窑工不会忘记翠兰,感谢“品古斋”,感谢靳木桐小姐的帮助,欢迎大家来景德镇做客,这里是瓷器的故乡。抱拳.jpg   这下,网友们立刻嗷嗷叫。   “我的天,这个品古斋是什么神仙店铺,居然能碰到传奇祭红!”   “这运气也是太好了,关键是店主不仅识货,而且还能将这么重要的祭红送回家乡,还给将它还给景德镇。”   “啊啊啊这故事也太好哭了,我不行了,嘤嘤嘤!”   “等等,这个慧眼识珠,千里送还的店主,难道就是那个做酸梅汤的店主么?愣住.jpg”   “震惊!真的就是之前那个做酸梅汤出名的古董店!”   “啊……今年暑假旅行目的地我已经把锦城加上了,目标就是去品古斋喝酸梅汤。”   翟薇画的几幅Q版画在网上引起热议以后,她的粉丝数量一路往上涨,连带着她的设计业务也多了起来。   接连来了好几个找她画Q版画的公司,虽然她如今在业界还只是个初入行的小设计师,单价也比较低,不过几单下来也有总共上万的收入。   这是她入行以来的第一次突破。   当然,网上的热度对“品古斋”的生意也是有一定帮助的,虽然每天慕名而来的客人中有不少是来蹭酸梅汤蹭宫廷糕点拍照打卡的,不过每天都有销售,销售额也在逐日增长中。   ……   靳木桐依旧一边经营店铺,一边修复古画。   修复了底色之后,接下来便是用古墨接笔修复局部区域。   靳木桐首先修复的便是山腰那间茅草屋。   这个部分缺失的部分虽不多,却非常密集。   也难怪画中茅草屋的部分会漏雨了,画上这部分明显能看到缺失。   靳木桐一点点的用这幅画画屋顶的笔法,为它接笔修复。   一个屋顶便用了她一天的时间。   只是她在修复屋面的时候,发现余坤组长送她的石绿颜料,跟画上的有些不同。   她立刻将颜料试色和画的对比,拍了照片发给了师父纪松柏。   纪松柏立刻在微信里回复:“石绿不是一种颜色而是分为头绿,二绿,三绿,四绿等不同的等级,其实在实际操作中,古人作画往往自己研磨颜料,会用到这四种绿色之外的色号。你手上只有一种石绿,这样是不够的。”   靳木桐问道:“师父,那我该去什么地方找呢?”   “苏州倒是有一家我经常合作的店铺,我把联系方式给你。”纪松柏又说道:“过段时间我也要去一趟苏州,陪丝织品修复组找双面绣复制品。你如果要去苏州,我可以陪你去找颜料。”   “哇那真的太好了!好的,我到时候也会去一趟苏州。”靳木桐立刻便决定了跟师父去一趟苏州。   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古画修复告一段落,如今店铺的生意不错,又有稳定的供货渠道,闲来没事的靳木桐想起之前隔壁的伙计邓来庆告诉她,二叔的进货渠道除了国营文物商店之外,还有典当行的绝当区,她便决定到典当行也碰碰运气。   锦城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依旧保留了不少老典当行。   通宝典当行便是其中规模不小的一家,靳木桐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到了通宝典当行。   刚刚走进典当行,便被柜台的一个女孩吸引了。   女孩面前有一副摊开的画,柜台前的伙计不住的摇头。   “哎,你这画保存不佳,实在是当不了多少钱,而且,我们还从来没有收过这种破损程度的画,我看你还是请回吧。”伙计说道。   “先生,当我求求你吧,我家里急需用钱,这画坏的也不是很厉害,而且我以后还会将它赎回来的,这是我家一代代传下来的,你看能当多少是多少吧。”女孩的嗓音带着悲伤,似乎有些鼻音,不知道是不是快要哭了。   伙计叹口气:“你等等,我打电话问一下我们经理。”   说完,便去打电话了。   靳木桐好奇,走近了看了一眼。   这话的确有些破损,跟之前的古画一样,也是有虫蛀和长霉的问题,另外画杆也坏掉需要重新换。   也难怪人家典当行不收,这品相实在是有些不太好。   不过,这画却让靳木桐有些兴趣。   因为这也是一副山水画,而且也是用矿石颜料所画的,并且从墨的痕迹可以判断出,这的确是一副老画。   她如今虽对各路名家没有太多了解,却因为修复了古画的原因,接触了古书画的一些特征,根据这些特征,她也不知不觉间拥有了鉴定能力。   这时,伙计走了过来,遗憾的说道:“真的很抱歉,我也做不了主,我们经理说了,咱典当行只有鉴定师没有修复师,你这画我们实在是没法收。” 第72章   女孩不甘心离去, 可是伙计的态度非常坚决,无论她怎么苦苦哀求都没有用。   靳木桐对这幅画上使用的矿石颜料挺感兴趣的, 等女孩走出了典当行,她也不去绝当区了,直接跟着出了店。   “你好,你这幅画是要典当出去吗?”靳木桐追上女孩问道。   那女孩有些惊愕,脸上还挂着眼泪呢,手里抱着那幅画, 有些狼狈。不过被人拦下, 眼神里带了几分防备。   “嗯。”她犹豫一瞬, 还是点点头。   “我是海西路“品古斋”的老板,我叫做靳木桐, 我对你这话倒是有兴趣, 既然你缺钱,不如把画卖给我如何?”靳木桐问道。   女孩却摇摇头:“这画虽破,我却不能卖。”   靳木桐有些失望, 不能捡漏有些可惜, 不过她的确对这幅画有些兴趣,便随口问道:“你这样也典当不出去,我能不能冒昧的问一句, 你是缺钱吗?”   女孩点点头:“我妈妈如今一天的治疗费就得七八百, 我已经打了几份工, 还是不够, 家里已经快没钱了。所以我来试试, 这是家里唯一值点钱的东西,听说几十年前还有人来家里收这幅画,只是那时候爷爷说这画很好,不卖。如今再难,我也不能把画给卖了啊。”   她说道这里,微微垂首:“哎,这画这么破,如今典当都当不出去。”   靳木桐倒能明白这女孩的感受,她当初接手“品古斋”的时候,不也不甘心就这样将它转让掉么,因为那也是爷爷留下的。   她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吧,我是一名古董修复师,这画你可以交给我修复,修复好的画应该就能典当出去了,也能解你的燃眉之急。”   女孩心中一喜,却又有些疑虑:“可是我也付不起修复费啊,之前我找人问过,这样的古画修复很贵,普通修复都得好几万,好一点的十万以上!”   她拿去典当还不知道能当多少钱,不可能花这么多钱用于修复。   靳木桐笑道:“我修好以后,你拿去典当,如果当的不多,就给我20%,如果当的多,就按照市场价,给我五万块就行,你看如何?”   这样的画,修复起来应该不止五万,不过靳木桐只是对画有兴趣,并没有想过这单要赚多少,毕竟对方也缺钱,所以也就随便说了个价。   女孩想了想,无论哪个角度,都是她划算,毕竟不修复的话,没有典当行愿意要这幅画,修复以后说不定真的能当点钱呢。这画如果不修,就这么任由它坏下去,只怕很快就一文不值了。   虽然想明白了,不过女孩还是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咱们以前也没见过,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靳木桐笑了笑:“也算不上帮你,只不过我最近在研究这种画法的古画,也算是多一个练习的机会了。你如果答应的话,现在就去我店里签订协议。”   女孩终于下定决心:“好,那这画就交给你来修复吧。”   两人一同回到了“品古斋”,在店里签订了修复合同。   女孩名叫冉菁,签订合同的时候主动提出:   “刚才我们约定的还是有漏洞,万一修复好以后我的画还是当不出去,我写一张五万块的欠条,等我妈妈缓过来了,我会赚钱还给你们的。”冉菁眼眸中有一丝坚持和倔强。   说完,又诚恳说道:“靳小姐,谢谢你帮我。”   靳木桐点点头:“好。也谢谢你相信我。”   冉菁走后,靳木桐便在店里的操作台上展开了这幅画。   这幅画虽然有所破损,画的也只是山景,可莫名的让靳木桐感到这画有点意思。   只是她虽然有修复古画的经验,小时候也有一点国画的基础,可是对于赏析鉴定,依旧是个门外汉。   翟薇凑了过来。   “这是个什么宝贝啊?”   “翟薇,你是学设计的,你看看这画有什么厉害的?”   翟薇看了半天,一脸疑惑:“我能看出这边是山,这边是河流,有山路,有两个人,哦对了,河里还有撑船的人,只是这山为什么画的这么朦胧,难道是年代久远的关系?”   看完她摇摇头:“这画破的有些厉害,可能有些信息给掩盖了。不过这上面还有题诗呢,啧啧,不明觉厉!”   翟薇很快就没了兴趣,这又不是靳木桐买来的,只不过是帮别人修复而已,画的什么没什么关系,只要能赚到修复费就行了。   靳木桐也留意到这首诗,只不过有些字看不太清楚。   接下来她便开始研究这幅画作的颜料,和祁修的古画一样,这幅画的山石部分也用了石绿和石青矿石颜料。   不过和古画不同的是,这幅画上的山体并不十分清晰,倒不像是年代久远和破损造成的,倒像是故意为之。   不知道什么时候,圆滚滚也钻了出来,站在一旁看这幅画。   他突然说道:“原来是这小子的画呀。”   靳木桐刚想出声问,却想起翟薇和汪阳就在旁边,只得忍着。   偏偏她不问,圆滚滚就不再往下说了。   简直让靳木桐好奇的抓心挠肝的。   终于等到了下班时间,翟薇和汪阳都离开了以后,靳木桐才赶紧问道。   “圆滚滚,你认识这画的作者吗?”   圆滚滚摇头:“不认识。”   靳木桐:“......那你刚才说什么这小子?”   “我知道他,印象还挺深刻的,这小子是如意馆的画师,当时很受宠,经常在养心殿画画,皇帝老儿每次都会传膳,心情一好,就通通有赏。”   靳木桐惊恐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画的作者是乾隆皇帝的宫廷画师?”   圆滚滚一脸不在意:“宫廷画师怎么了?宫廷画师可多了,也不止金廷标他一个!可是能发明这么多宫廷菜式的御厨有几个?从古自今又有基本御膳料理被传下来了?”   圆滚滚开始喋喋不休。   靳木桐哪里听他讲那些,开始仔细看这幅图。   听圆滚滚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可疑。   首先便是落款,的确有金廷标的章,而题诗中的确也有“廷标无端写成图,今昔炽然非彼此。”这样的诗句。   然后便是这首诗……   她突然福至心灵,想着在百度上搜索一下这首诗,看看有没有出处。   只是这首诗的部分很多都损毁了,她将手放在画上,看见了画之前的模样,然后在键盘上跟着画上的字敲出:   我曾山阴镜中行,雨丝风片时作止。   搜索结果出来了,竟然真的能搜到!   搜索结果有:   1.弘历古诗……   2.金廷标雨景,作者乾隆。   3.乾隆御制鉴赏名画题诗录。   4.那些年乾隆写的诗……   靳木桐傻眼了,圆滚滚还真的说对了,还真是乾隆时期的宫廷画师金廷标所画的画作。   她又仔细看了下画周围被密密麻麻盖着的各种印章。   这位乾隆爷是出了名的牛皮癣大王,喜欢到处题诗盖章。   著名的《富春山居图》原本留白部分,被乾隆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自己的题诗,而王羲之、王献之、米芾的真迹,也都曾经被乾隆的“弹幕”荼毒过。   更别提他自己的画师画的了,这种程度的“弹幕”只是小场面。   这下不得了,这玩意搞不好真的是个国宝……   此时,靳木桐心情复杂,自己只不过在典当行随手捡了一张画回来,又不是有器灵的那种,怎么就突然撞上了乾隆的宫廷画师的画作了呢?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靳木桐也不敢擅自修复这幅画,虽然不能确定它是不是真迹,但如果万一是真的,她再给修坏了的话,就不好了。   靳木桐将这画拍了照,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师父纪松柏。   纪松柏原本以为靳木桐发来消息是来询问修复古画方面的问题,点开以后,看见这幅画,也是有些惊讶。   “木桐,这画如今在你手上?”   “是的。”   “我很快就会到苏州,接下来会在苏州停留一段时间,没空过去,要不你方便的话,将这画带来,我一起看看。如果是真迹,可以由官方启动购藏程序,跟对方接洽。”   靳木桐答应:“好。”   看来苏州之行势在必得了。   接下来两天,靳木桐安排好了店铺的事情,便乘坐高铁前往苏州,跟自己的师父纪松柏汇合。   如今她已经不用在民宿做了饭送到画里,所以住在酒店便可以。   加上酒店有提供保险箱,她便将这副《雨景图》放入了保险箱,自己则是进了画里。   祁修陪着她来到茅草屋前。   祁修笑着说道:“真是多谢你替我将这房屋修好了。”   靳木桐惊讶的发现,原先破旧的茅草屋,如今已经大变样了。   屋顶的漏洞已经被补上,墙壁的破洞也看不到了,不太能合得上的门窗,如今也被修葺一新。   “我……能进去吗?”靳木桐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唐突,却也忍不住问道。   祁修点点头:“当然可以,你修好了以后,屋子里多了不少东西呢。”   靳木桐好奇的走了进去,之间屋内的空间比她现象的要大一些,陈设简朴,不过该有的生活用品都一应俱全。   祁修也走了进来:“你修好茅草屋那天,厨房里多了一些锅碗,床上多了棉被,还多了一件蓑衣和一顶斗笠。真是太棒了,下雨天便可以穿这个。木桐,谢谢你。”   靳木桐听他说的,莫名有些心酸,只是这么一点点东西,就能让他这样道谢,他以前过的实在是太苦了。 第73章   “既然修好了茅草屋的屋顶和门窗屋内就可以多一些东西, 等我找到了缺失的石青、石绿等颜料,估计这里还会多很多东西的。”靳木桐安慰道。   祁修闻言, 脸上扬起笑容。   靳木桐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祁修目光柔和:“只是觉得你似乎比我还着急我的生活环境。”   靳木桐点头:“当然在意,你之前的身体那么差,肯定和画里的环境太糟糕有关系,如今,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这么久了,靳木桐没再跟祁修聊过之前圆滚滚提过的他会消失的事情。   不问, 是因为怕听到自己不想听见的答案。   祁修看向她, 认真答道:“好多了, 至少之前我还觉得可能某一天我就会消失,现在能感觉到, 整个身体已经稳定。我之前的状态的确不太好, 因为这幅画的状况在持续恶化,是你,救了这幅画, 也救了我。”   终于清楚明白的听他说, 他不会消失,靳木桐这才终于放心下来。   “你放心,这次来苏州, 有师父在, 他会帮我找到缺失的矿石颜料的。”   祁修看着她好一会才回答:“好!”   ……   靳木桐比纪教授先来苏州一天, 她到处逛了逛, 这是一座拥有婉约气质的清丽城市, 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耳边传来的吴侬软语,让人忍不住脚步都慢了下来。   第二天,她随意逛进了一家苏绣店,绣娘纤纤玉手捻着针线在锦缎上飞舞,很快便有了花鸟的雏形,靳木桐不由得看得愣了神。   纪教授打来了电话,问她在哪,靳木桐说了地点以后,纪松柏微微一顿:“我也在那附近,你等着,我过来。”   纪松柏很快便也来到这家店里,一同前来的还有几名随行的同事。   “师父。”靳木桐赶紧打招呼。   “木桐,你先稍等一下,我们来这里先打听一个人。”   “好。”   团队中其中一名中年女人在绣店里逛了逛,上前问道:“请问,你们店是不是有一名叫做方文霞的老师傅?”   绣娘停下了手中的活,抬头看了看来人,说道:“方师傅在一年前就已经退休回家乡养老了,听说身体不太好,你们找她做什么呢?”   纪教授带来的团队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不太好。   不过,那中年女人还是拿出了几张照片:“我们听说贵店的方师傅是苏州最擅长双面绣的绣工,所以特地找来,既然她不在,你们能不能按照照片上的样式复制这些绣品呢?”   绣娘一脸疑惑的接过了照片,最开始脸上还比较随意,后来越看越凝重。   她站起身来:“请问你们是……”   中年女人说道:“我们是故宫负责倦勤斋修复工作的工作人员,这次来苏州就是为了门上的这些双面绣来的。”   绣娘说道:“你们稍等,我去把老板叫来。”   过了一会,一位上了点年纪的女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那几张照片。   她脸上有些抱歉的说道:“你们是故宫的工作人员,来到我们店,是我们的荣幸。只是可惜,原先我们店里的确有两名能绣这种双面绣的绣娘,只是如今她们都回家乡了,没在我们店里,很抱歉帮不到你。”   纪教授问道:“一位就是方文霞对吧,那另一位呢?”   老板说道:“另一位是她的女儿。哎,她们走的比较急,我也没有留她们的电话号码,很抱歉帮不到你。”   众人都觉得有些失望,好不容易找到可能复原倦勤斋门框上镶嵌的双面苏绣的人选,没想到竟然没在苏州了,为今之计,也只能在苏州找别的合适的人选。   众人走出店,纪松柏却好奇的问了一句:“这两名绣娘的家乡是什么地方的?”   老板想了想:“锦城。”   靳木桐微微一愣,锦城?   这么巧吗?   不过她也不认识会苏绣的人,所以也帮不上什么忙。   从苏绣店中出来以后,纪松柏也没别的事,便带着靳木桐去老友的颜料店。   去颜料店之前,靳木桐回酒店将古画和《雨景图》都带了出来,一同前往。   “我这个好友做颜料很厉害,鉴定古画也是一把好手,其实他自己在绘画上也造诣很深,只可惜他说师父传下的规矩,做了颜料就不再画全画,这样也就不会抢了画师的饭碗。你这画倒是可以让他也看看。”   靳木桐没有接触过颜料大师,听到这样的规矩也觉得新鲜。   来到这家店面,刚走进店,便看见几个草书的大字:孜孜匠心,熬千年之色。   店铺里的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一股矿石的味道,店里没有人,内间传来研磨石粉的声音。   “你跟我进来吧,老杨估计正在碾磨颜料呢。”   靳木桐跟着师父走进了里间,只见一个老人正一手拿起榔头,另一手拿起矿石,敲了几下。   矿石被敲下了几块,他便又开始用杵子研磨,然后用筛子过滤掉比较大的颗粒。   “老杨。”纪松柏看了一会,走了进去。   “哎呀,老纪,你怎么来了苏州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杨书辛站了起来,高兴的说道。   “告诉你又怎么样,你还不是整天埋头磨你的矿石。”纪松柏虎着脸。   杨书辛哈哈一笑:“没有我每天埋头给你磨矿石,你们能有那么多能用的颜料么?”   纪松柏:“那倒也是。”   杨书辛忍不住抱怨道:“可我就是每天加班加点的,也没办法啊,你们修复组的一天一个电话的催,如今有些颜色,真不是我不给你,是矿石太难找了。”   纪松柏点点头:“哎,我也知道,原本就稀有,你尽力找便是,实在没有,我能等。你也没找个帮手啥的?”   杨书辛一说起这个话题也觉得有些心酸:“哎,干我们这行的,就是太苦了,一磨就是一天十个小时,小年轻干不了的,我也找不到人接手,只能我干一天算一天咯。”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见站在一旁的靳木桐,微微一愣:“这女孩是……”   纪松柏笑道:“这是我刚收的徒弟,这次就是为她来找你的。”   杨书辛气得想打人:“我这几十年了都收不到徒,你刚一收到就故意带来眼气我的是不是?”   纪松柏笑着示意靳木桐拿出两幅图:“你看看吧,就是这两幅。都是需要修复的,还没找到颜料呢,过来看看你这里能不能找到合适的。”   杨书辛一看见画,玩笑的神色立刻收敛,戴上老花镜,小心展开画,仔细研究。   “这幅图,应该出自清朝初期,画法有些陌生,没有题款,我也猜不出是谁。这幅图就很明显了,上头有乾隆御题,应该是乾隆年间宫廷画师金廷标所画,这画保存的不太好啊……”   靳木桐答道:“这是我无意中接的修复的单子,保存的的确不好,因为这幅画的主人急需要将它修好所以我跟着师父来了苏州找颜料。”   纪松柏之前也没看过这画,此时也是仔细研究:“金廷标的画故宫和台北故宫都有,故宫里的我修过几幅,他的画风格鲜明,很好辨认。据说清末流出宫一些,没想到竟在这里看见了,不过这幅画的风格跟他以往的不太像。”   杨书辛也认可老友的话,补充了一句:“风格是不太像,不过确系是真迹。”   高手过招,就是这样,三言两语的就鉴定完了,靳木桐还懵着呢。   怎么看出是真迹的了?   杨书辛察觉到靳木桐的表情,哈哈一笑:“我就不在你师父面前班门弄斧了,让他说。”   纪松柏指着山间的朦胧感说道:“国画里,要表达狂风骤雨其实很难做到,不过这山间弥漫的云气便是烘托此时的天气,不过这还只是一部分,你看这里两个小人,这纤夫的衣服被吹起,正在使劲拉纤绳,樵夫的帽子也被吹歪了,这个小娃娃正在使劲的拽着伞不让风吹跑,这些都是表达风雨很大的意思。再看看这,这些江中竹筏被吹得东倒西歪,说明水流很急。”   靳木桐听得入了神,原来这画中还有这么多的细节啊。   “这画的也太自然了!”靳木桐忍不住感慨。   杨书辛和纪松柏对视一笑,说道:“只看画面,自然觉得充满生活气息,非常自然。只是这画里透着一处很不自然的地方。”   靳木桐:这画里还有bug?   杨书辛指着乾隆题诗说道:“这首诗就是不自然的地方。诗中内容感慨了这是自己在江南亲眼所见的场景:雨那么大,商贾还在不惧湿滑前行,农民依旧辛勤劳作,表达的是乾隆体恤民情的心情。然后八年后,画师金廷标将这个所见画了出来。据说金廷标在乾隆面前很是得宠,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靳木桐目瞪口呆,原来这画,还是宫廷画师的彩虹屁之作,而且还正好对了皇帝的胃口,所以才会诗兴大发在画上题字,而且还兴之所至的戳了很多个章……   原来细品一幅画,还有这么多故事啊。靳木桐听得津津有味。   纪松柏话锋一转:“行了老杨,画也品了,你给看看缺啥颜料,给补上吧。” 第74章   这话明摆着就是让杨书辛将压箱底的颜料都拿出来。   杨书辛刚还滔滔不绝, 侃侃而谈,瞬间噎住。   果然, 聊得再开心,纪扒皮还是纪扒皮啊!每次来苏州,都得将他掏空了不可。   杨书辛摊手:“别的颜色我这都还有些库存,可石青、石绿是真的没有。”   “怎么回事?”纪松柏有些意外,其实这次来苏州,他也是来找这两种颜色的。   “哎, 前段时间你们故宫修复通景画, 将湖北蓝铜矿都收购的差不多了, 我去的晚了,只给我剩了点渣, 品质不好, 杂质比较多,只做了点,被一个画家买了拿去做《千里江山图》的复制品了。”杨书辛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跑了几个铜矿产地都落空, 就心痛不已。   “那什么时候才能有呢?”纪松柏问道。   “这我可说不准了, 我年纪大了,常年研磨这些颜料,腰不好, 如今又有了风湿, 跑不动咯, 我只跟相熟的矿工打招呼, 只要遇到合适的矿石给我留着, 我定期去收。哎,挖不动了。”这话说的有些伤感,让纪松柏听了也沉默了。   半天,纪松柏才拍拍老友的肩膀:“你辛苦了。”   聊完,纪松柏就要离开,杨书辛叫住他:“你等等。”   “怎么?”   杨书辛说道:“好歹你也刚刚收了徒弟,我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归,这里有最后一点石青和石绿颜料,是我留着平时画两笔用的,你都带着你徒儿来了,这些就当是见面礼吧。”   纪松柏和靳木桐都以为要扑空了,没想到这老头竟然藏了一手。   纪松柏乐了:“你这老家伙,不早拿出来。”   杨书辛耸耸肩:“这的确是最后一点了,不是我说,我这没有,如果你们故宫都找不到,估计真的难找了,除非你自己去收蓝铜矿。哎,自己收又累又不好找,反正谁找谁知道。”   纪松柏:“行了我知道了。”   靳木桐却问了一句:“杨伯伯,请问如果我找到了蓝铜矿,能不能跟你学习研制颜料呢?”   杨书辛一愣,却摆手:“还是算了,你个姑娘家的,学这个很辛苦!”   纪松柏却很支持:“颜色和颜料原本就是学习古画修复的基本功,有兴趣跟着学学也挺好,老杨,她要真的能找到,你就教教她吧。”   杨书辛心想如今蓝铜矿难找,估计也找不到,便点头答应了。   从颜料店出来,靳木桐问纪教授:“师父,如今这幅《雨景图》确定是真迹了,你看要不还是你拿回故宫修复吧?”   纪松柏笑了笑说道:“我不急着回故宫,最近工作组最要紧的还是找到双面绣传人,所以我还得留在苏州,这样,难得我们师徒聚在一起,明天开始我便带着你修复《雨景图》。工具倒是好办,我助手明天飞苏州,我让他给我带来便是。”   靳木桐简直高兴坏了,当初在安徽小山村的时候,她刚刚拜师,纪教授也教了她不少东西。   只是那时,她的修复水平还只是初学,纪教授也没教太多深入的操作技巧,只讲了一些练习基本功的要领。   可就算只是讲基本功,也让她受益匪浅。   如今竟要带着她一起修复金廷标的《雨景图》真迹,这简直就是福利啊!   而且,有师父的参与,《雨景图》的修复进度也会加快许多,这样冉菁也就不会等那么久了。   对了,靳木桐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点。   “师父,既然《雨景图》已经确定是乾隆时期宫廷画师金廷标的真迹,那故宫真的会启动购藏程序么?”   纪松柏想了想:“具体的情况还要等我回去以后汇报才能知道,毕竟我只是负责书画修复组,并不负责购藏。”   靳木桐连忙说道:“但如果书画持有人有特殊情况呢?”   “什么特殊情况?”   靳木桐便将冉菁的情况告知了师父,纪松柏说道:“那我打个电话。”   他拨了几通电话,说明情况以后,对靳木桐说道:“你放心吧,院里的领导答应我立刻开会讨论《雨景图》持有人的情况,如果能批下来,估计不等购藏计划启动,持有人的母亲应该就能得到妥善安置。”   靳木桐听到这个消息,也为冉菁感到开心,虽然两人萍水相逢,不过通过画认识也算是一种缘分。   如果能够因此给她的生活带来一点帮助,也挺好。   于是第二天,靳木桐便开始跟着纪教授占用了杨书辛的地盘,在他店里开辟了一块地方教靳木桐修复《雨景图》。   杨书辛抱怨连连:“走走走,每天在我这个收不到徒弟的人面前秀,简直可恶!”   不过他抱怨归抱怨,每次过来溜达,瞥一眼纪松柏缺什么颜料,还巴巴的给主动送过来。   这副《雨景图》要比靳木桐手中的古画大多了,这样大的古画,如果一个人修复的话非常辛苦,所以靳木桐便一边学,一边在旁边给纪教授打下手。   合作的过程中,她也学到了不少,杨书辛除了偶尔过来搭把手,其余的时间都在一旁研磨颜料。   靳木桐休息的时候也会在一旁围观,看得多了才发现,之前杨老说的还真不是开玩笑的。   他每天都坐在一张小桌子前,面前摆着榔头、石盆、石杵、瓷碗和一些矿石颜料。   他先用榔头将矿石的一点颜料敲下,然后用石杵反复研磨,然后过筛以后的粉末放在瓷碗里,再用另一个石杵研磨。   就这一点颜料,需要每天研磨十小时,连续二十天都不能停歇,直到颜料出油放光,还要倒入水中沉淀分离,颜色的层次便会出来了。   这可真是太磨人了。   难怪杨老感慨这活太累,年轻人没点定力完全做不了。   “磨颜料这么累,杨老为什么还要坚持做?”等从颜料铺出来,靳木桐才忍不住问道。   不是她不明白传承的重要性,只是觉得做颜料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纪松柏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如今修复的那些古画最远也就是几百年对吧?”   靳木桐想了想,的确是的,她修复过的古画基本上都是清朝的。   “你想想,如果是上千年的古画,假如那时的画师用的是化工颜料,就算今天有修复师,你觉得这些画真能保存到现在吗?”   靳木桐想了想:“还真是,别说明清了,唐宋也有不少名画传世。”   “所以杨书辛坚持做矿物颜料,也希望能将今天画家的名画传给后人。只可惜,如今矿石难找,用的人也极少,市场萎缩的厉害,他这个颜料大师都难找到传人。”   这话一出,靳木桐也觉得有些无奈,看来不仅是桑皮纸技术,传统颜料匠人也面临传承艰难的境地。   她刚跟纪教授道别回到酒店,便接到了一个锦城的电话。   靳木桐接了起来,竟是冉菁打来的。   “靳小姐是吗?我是之前委托你帮我修复画的冉菁,你还记得我吗?”   靳木桐:“当然记得,你妈妈的病情如何了?”   冉菁的声音里是难得的轻快和高兴:“靳小姐,劳你惦记着,我妈妈如今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虽然精神还是有些不好,不过已经没有危险了,真是谢谢你了!”   “谢我做什么?”靳木桐笑道。   冉菁有些激动的说道:“真是多亏了你呀,你把我家的情况告诉了故宫博物院,他们派人过来,还专门请了北京的医生会诊,这才让我妈妈化险为夷啊。整个过程,他们都没有提买画的事情,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是你帮忙的!”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师父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派人过去处理的。   “这画如今我还在修复,我会尽快将它修好,然后物归原主。”靳木桐说道。   “不了,我已经跟我妈妈商量过,之前我们不愿意卖画,是因为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当初我外公为了保护它,甚至不惜以命相搏,它对我们家族来说有非常特殊的意义,我妈妈不愿意为了钱就将它卖掉。可是如今它如果能够进入故宫,能够被展览让所有人看见,我跟我妈妈都觉得这更有意义,所以我们已经同意故宫的购藏协议了。”冉菁的嗓音依旧十分愉悦。   靳木桐能感觉,对于自家的传家画能够进入故宫,冉菁也觉得很开心。   “这样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恭喜你,希望你妈妈能够早日康复。”   “谢谢你啦靳小姐,我们拿到钱以后,打算也在海西路开一家绣馆,等店开业以后,我请你吃火锅。”   “嘿,行!”靳木桐笑道。   刚要结束聊天,靳木桐却突然灵光一闪:“等等,冉菁,你说你跟你妈妈开的是绣馆?”   “是呀,等我妈妈病好了再说,不过就我们俩肯定不够,如果生意好的话,还得从苏州招人呢。”冉菁兴奋的畅想着未来。   靳木桐咽了咽口水,调整呼吸:“你妈妈叫什么?”   此时,纪松柏正在头痛呢,工作组传来消息,已经遍访苏州各大绣馆,也有一些能绣双面绣的绣娘,可是当她们看见图片上的绣样以后都拒不接单。   原因是这种绣法已经失传,而且对绣娘的各方面能力要求极高,根本不可能在故宫要求的时间内完成。   寻找双面绣传人的工作陷入僵局。   这可真是好事多磨,之前倦勤斋的通景画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合适的桑皮纸,如今双面绣又遇到困难,按时完工简直比登天还难。 第75章   不过好在, 接下来助手打来的电话让纪松柏的心情又稍好一些。   “纪教授,你交代我办的事情我都办好了, 另外那母女俩已经同意将画卖给故宫,之后会有专门采购部的同事跟她们接洽。”   纪松柏松一口气,能够将《雨景图》留在故宫,也算是一桩美事。   “你也要注意,别只顾着买画,你得留意人家病情, 如果有任何需要, 及时打报告。院里会全力配合。”   助手笑道:“你就放心好了, 我跟你打电话之前刚从主治医生办公室出来,医生告诉我, 如今这姑娘的妈妈病情稳定下来, 估计再过一两周就可以出院了。”   纪松柏听到这话才终于放心,挂掉电话以后,纪松柏抬眸看了眼镜子, 捋了捋头发, 接手通景画任务以来,他头上的白头发又多了不少,而且似乎脸上的皱纹又加深了一些。   哎, 这也不是抱怨的时候, 他强打起精神, 翻开通讯录, 准备开始发动自己的老干部朋友圈寻找双面绣传人。   刚解锁屏幕, 靳木桐的电话便打来了。   “师父!”纪松柏刚接起就把听筒拿远一点。   “怎么了?”纪松柏一副淡定的口吻。   “师父,跟你报告一个好消息!双面绣传人找到了!”靳木桐相当激动的说道。   纪松柏有些愣神:“双面绣?”   “是呀,之前在那个绣店,老板不是说之前最擅长双面绣的绣娘名叫方文霞么?”   “嗯,是的。”   原本方文霞的确是非常不错的人选,因为在这段时间的寻找中,他已经从很多人的口中听到过这个人的名字。   只可惜,那人已经不在苏州,而且听说还生了病,自然不是能担当这次绣品复制任务的人。   紧接着,靳木桐便说道:“师父,这个名叫方文霞的人如今就在锦城,她女儿托我修复一幅画,就是咱们天天修复的那幅《雨景图》。”   《雨景图》的持有者,竟然就是双面绣传人!   也就是之前他派人去医院救治的那人!   这也实在是太巧了!   也对,之前打听的情况是对方是锦城人,又因为身体不好回故乡治病。   虽说细节对上了,可纪松柏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情况确实吗?你都已经确认过了吗?这是真的吗?”   他发出了三连问。   靳木桐赶紧说道:“我也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跟冉菁聊了许多,不仅名字、职业对得上,之前她们也的确在苏州的绣馆上班,她妈妈跟她也都的确是双面绣的传人。”   这么多信息都对,看来这事是真的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将倦勤斋的图片传给助手,让他去问问,这种绣样她们能不能绣的出来。”   说完,纪松柏便挂电话了。   靳木桐心中也开心,没想到无意间竟然帮冉菁妈妈治了病,又帮倦勤斋修复组找到了合适的人,也算是报答了这段时间师父的教育之恩。   接下来《雨景图》的修复,纪松柏动手修复的部分越来越少,而越来越多只是在旁边指点,让靳木桐自己亲自动手修复。   而冉菁那边的好消息也传了过来,她已经开始根据故宫提供的绣样开始试绣样品,如果成功的话,她将会跟康复后的妈妈一起被为倦勤斋绣制缺失的门框镶嵌的绣片。   一切都已经走上了正轨。   “木桐,如今《雨景图》的接笔已经进行了一半,接下来我就要回北京了,你要跟我一起去故宫看看吗?”纪松柏问道。   这个邀请让靳木桐非常心动,故宫,那可是中国最大的博物馆,馆藏藏品一百多万件,是她向往已久的地方。   见她没回答,纪松柏又说道:“你对倦勤斋的修复工作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这次跟我回去,我带你去看看如何?”   那可是故宫未开放区域,如今还在施工当中,靳木桐竟然能受邀进入,是莫大的荣幸。   只是靳木桐心里却惦记着另一件事:“师父,《雨景图》虽然修复的差不多了,可石青颜料也快要用完了,我那幅古画需要的石绿依旧还没有找到,杨老说蓝铜矿难找,可我还是想亲自去找找,万一被我找到了呢。”   纪松柏没想到自己的邀请被拒绝了,有些小失落,不过也能理解靳木桐的心情,他当初为了找颜料,不也经常北京苏州两地跑么。   “好,不过蓝铜矿出现的地方往往偏远,你自己去的话一定要注意安全,另外,你找到蓝铜矿以后,依旧可以来北京一趟。”纪松柏依旧没有放弃。   靳木桐点头笑道:“好的,师父,就这么说定了。”   听说靳木桐想要自己去寻找蓝铜矿石,杨书辛有些意外,也有些不放心。   “你一个人去真的可以?你师父也放心吗?”   靳木桐:“谢谢杨伯伯的关心,我没问题的。”   “哎,那好吧,你如果真的要去,我建议你去粤省秋阳县城看看,别的地方基本上都在山里,实在不好找,这里有集市的话,运气好说不定能碰到。”杨书辛建议到。   “好。”靳木桐原本心里也没底,不过有了杨书辛的建议,她便决定去试试。   靳木桐回到酒店,便开始做行前的准备工作。   这个县城地理位置比较偏远,交通不是特别方便,得各种转车,所以她很认真的查找旅行攻略。   一切准备就绪,靳木桐收拾好行李便决定前往秋阳县城。   从苏州过去,只能坐飞机到广州,然后再转汽车过去。   一路奔波,靳木桐经过一天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入住当地的一家宾馆,由于人生地不熟,靳木桐便决定先跟前台小哥打听在哪可以找到蓝铜矿。   前台小哥摇摇头:“如今蓝铜矿一点都不好找,住我们宾馆的有不少都是来找蓝铜矿的,不过能买到的屈指可数。”   靳木桐有些诧异,不是说如今用矿物颜料的人少了么,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买?难道蓝铜矿除了拿来做颜料还能用作别的用途?   她赶紧追问。   小哥却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他便压低声音说道:“这你都不知道,你来问这个不就是买来造假的么?”   靳木桐懵逼:“......什么造假?”   小哥看着她,见她一副不知道的模样,这才真的相信面前这个女孩真不是买蓝铜矿来造假的:“哎,你呀,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被人坑了都不知道。这蓝铜矿跟青金石很像,青金石可以拿来做饰品,质地好的青金石卖的价格可贵了,所以啊,不少人拿蓝铜矿冒充青金石,做成饰品立刻就能身价倍增,就算不做成成品,一转手也绝对能赚钱,你说这蓝铜矿能不被人抢光了么。”   靳木桐无语,原来因为这个。   青金石她在苏州杨书辛店里也见过,也是矿物颜料的原料之一。   国宝《千里江山图》里那一抹让人魂牵梦绕的蓝色中也有青金石的光辉。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原本能用来做颜料的矿石,如今却用来造假了。   这还真是一件让人头痛的事情。   靳木桐原本想着来了好好找总能找到的,如今听了面前这个小哥的话,她不得不调整自己此行的期望值,只怕可能要扑空了。   小哥见她一副失望的表情,又说道:“其实买蓝铜矿来冒充青金石已经是良心商家了……”   靳木桐:???   造假还能被称为良心商家,是她听错了出现幻觉了?   小哥继续说道:“其实更赚钱的方法是,直接用普通石头染色,染成青金石的颜色。那种不仅没有任何收藏把玩价值,劣质染料甚至对人体有害。”   靳木桐:!!!   她感觉三观尽毁,可是对方又说的好有道理。   靳木桐虚弱道:“谢谢你,给我科普了这么多。”   前台小哥哈哈一笑:“我这闲着也是闲着,随便瞎聊聊。”   靳木桐回到房间,坐在床边发呆。   “祁修,我原本以为来了就能帮你找到缺失的颜料,没想到竟然这么难。我这要是找不到该怎么办呢?”靳木桐有些灰心。   话音刚落,耳畔响起了祁修温柔的嗓音:“木桐,不要担心,就算暂时找不到也没事,不要有任何压力,你就当出来旅游散心的,如今我这里环境越来越好了,也没有生存危机,就算维持现状也挺好,所以不用为我担心。”   “哦……”似乎听见祁修的安慰,靳木桐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也对,既然找矿石这么难,就当来这里散心的也不错。   “另外你要出去逛的话,可以背个包,把我带上。”祁修又说道。   “哦?怎么?”   “虽然稍微麻烦一点,不过如果真的遇上了矿石,我也可以帮你参考参考。”   靳木桐心中一喜,也对啊,祁修似乎能看出古董真伪,大概也能看出矿石优劣,带上祁修的话,他们可以通过意念交流,这简直就是金手指。   一想到这里,靳木桐低落的心情又瞬间美丽起来。   “好。” 第76章   做好准备以后, 靳木桐便背着包上街溜达了。   秋阳县位于粤省东北面,是三省交接地带, 这里跟粤省经济发达的地区相比,各方面的基础建设似乎都要差不少,不过就是这么个小地方,却因出产蓝铜矿、绿松石等出名。   县城街道虽建设比较普通,不过沿街的门店却有做各种玉石生意的。   不过,靳木桐也留意看了, 这些门店只有成品, 没有矿石原石出售。   店里似乎也有不少外来游客在购买, 这里没什么旅游景点,交通也不是很方便, 来到这里, 基本上都是冲着这里的各种玉石产品来的。   靳木桐逛了半天也走累了,原本打算直接回宾馆的,却在公园的一角看见了一个摆摊的人。   那人面前摆着一张布, 布上放着几块石头。   靳木桐远远看着, 似乎布上也有几块蓝铜矿。   她心中一喜,就要过街看看的,没想到自己都还没有走到, 便有几个骑着摩托车的小伙子过来呵斥摆摊的人。   那人没说两句便卷着摊布走人了。   靳木桐扑了个空, 心中不是滋味。   如果没看见便罢了, 看见了却没追上, 心底实在是有些抓心挠肝。   “你也是想买蓝铜矿么?”靳木桐身边突然有人问到。   靳木桐回头, 一个女子在问她。   那女人一头干练的短发,一身运动装,脚上蹬着跑鞋,一边问她还在一边原地蹦跶。   靳木桐点点头:“可惜没追上。”   那女人“噗”的一声笑了:“你是刚来的?”   靳木桐点点头。   “买蓝铜矿不能在这买,也不是现在买。”她做了个放松的动作。   靳木桐好奇问道:“为什么呀?”   “你刚来不知道,这里白天是不让摆摊的,由于种种原因,这里的矿石原石只能在黑市交易,每周时间不定,地点也不定,大家交易完就散。别说外来的不知道,本地不做这个生意的也都不知道。”   靳木桐赶紧问道:“那黑市上有蓝铜矿吗?”   “这我可说不准,蓝铜矿不贵,但是基本上大货都被有实力的一锅端了。我是来这里进绿松石的,之前也在黑市上看到过蓝铜矿。”那女人说完便准备继续小跑着离开。   靳木桐赶紧追上她:“那个……我能不能加你微信,你能把这周黑市的时间地点发给我吗?”   那女人停下脚步,掏出手机,两人加了微信。   “好了,发给你了,我先走了,祝你好运。”   靳木桐看着对方发来的信息,又顺便看了看她的朋友圈。   这人似乎是在北京做文玩生意的,朋友圈发的都是各种珠串项链的图片,专门做这个生意的人,信息应该准确。   她又看了看信息,下一次黑市的时间就在周五傍晚,也就是三天后,靳木桐便回到宾馆休息。   难得有好几天空闲的时间,不需要顾店,手上没什么需要修复的东西,只待在宾馆多无聊。   靳木桐便来到了画里。   这次画里似乎又有变化,只不过这次的变化跟她修复无关。   比如,在她每次出现的地方,放着一个木牌,上面用石头刻着字,写着:木桐,你来的时候喊我一声,我下山接你。   靳木桐忍不住笑了。   这里距离小屋应该还有些距离,她喊一声祁修能听见么?   靳木桐往前走了几步,便发现上山的路被人为的修过。   之前这条路荒草丛生的,第一次来画里,她甚至被这阴森的路吓到过。   后来走的次数多了,荒草被踩倒,也就不觉得碍事了。   如今,这条路上,绝大多数的荒草已经被除去,用碎石修上了台阶。   虽然只修了一小段,不过在碎石路的尽头,靳木桐看见了已经加工好的一些碎石,很明显祁修打算一直会将这条路铺到他门前。   靳木桐觉得这样真好,祁修终于能亲手改变自己的生活环境,不像之前,哪怕想要修葺自己住的房屋的屋顶都做不到。   她正要上山,却看见祁修下山,他手里还拿着工具,似乎正打算继续修路。   刚见到靳木桐,他也是微微一愣:“木桐,你来了怎么没叫我呢?”   靳木桐笑吟吟的看着他 :“我正打算叫你呢。”   “我还以为你这两天都没空进来。”祁修将工具放在路边,今天不打算修路了,陪着靳木桐一路上山。   “三天之后才有蓝铜矿的黑市交易,我没什么事就进来看看。”靳木桐边走边说。   祁修微微一顿:“那你这几天没事,倒是可以不用出去了。”   靳木桐愣住,她从没想过可以在画里待几天,似乎……也不是不行。   这里如今空气清新,小溪潺潺,气候也比画外凉爽,也不觉得太冷。   见靳木桐不说话,祁修赶紧说道:“你不用担心没地方住,小屋让给你,我把帐篷架在屋外,我睡帐篷。”   他又说道:“圆滚滚如今也隔三差五的进来,有他在,这里倒有不少好吃的。”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有别的安排,我也可以送你回去,你可能待着不习惯。”   靳木桐笑着看着他:“好,我这几天也没别的事,我就不走了。”   祁修眼睛里闪过惊喜的神色:“真的?”   “真的。”   “好!那今晚咱们吃烤鸭!”   烤鸭……   靳木桐简直惊呆,首先得有个烤炉吧,这可不是普通烧烤能烤的出来的,其次……得有鸭子吧……   见靳木桐一脸不信,祁修忍不住笑道:“待会你见到就明白了。”   他带着她走了之前那条沿山开凿的小道到后山。   今天的小道看上去要安全很多,因为祁修在路边加上了一些木条围栏,虽然强度不高,只是用麻绳固定在一起,可视觉上感觉有个围栏要踏实很多。   靳木桐不得不感慨,自己几天没来,祁修就能将这里改造的这么多。   来到了后山谷地,靳木桐一眼就看见在湖里有一群鸭子正在划水,草地上也有不少鸡正在找吃的。   “这鸡鸭从哪来的?”靳木桐简直太惊喜了,原来真的有鸭子。   “原先这里就有,只是后来画里的环境变差,动物便逐渐消失了。这湖水的水质变好以后,鸭子便在附近出现过,不过也多亏了圆滚滚,是他漫山遍野的赶了一整天,才将鸭子赶到了这里,之后便没走过。湖边还能捡到不少鸭蛋呢。”   两人走到小屋前,这里垒砌了一个小窑,竟然还是土砖砌成的窑!   靳木桐今天受到的惊吓有点多:“这砖又是哪来的?”   “湖边的土挖起来,放进木板做的模具里定型,再用火烧就可以成这样的砖了,不过强度不太高,能用就行。这个窑可以烤制一些肉类,今天才刚垒好,还没用过呢。”   靳木桐仔细看了看这个窑,不仅用砖堆砌成了拱形,还做了个烟囱,砖与砖之间用黏土封上增加强度和保温,将柴禾放进去以后,便是完美的柴火窑了。   靳木桐之前在一家西餐厅曾经见过这样的窑,那家店最有名的柴火披萨便是用这样的面包窑烤成的,做出的披萨松软可口,肉汁入味,而且咬上去有一种特殊的香味,那是烤箱烤制的披萨所没有的独特香味。   没想到,她居然在画里看见了类似的窑,祁修真是让她惊喜不断。   她刚要说什么时,远远传来了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又进来了!大佬我来了,你的窑弄好了没啊啊啊啊?”靳木桐和祁修对视一笑,这嗓门,一听便知道是圆滚滚来了。   圆滚滚见到靳木桐也不觉意外,径直扑到那口窑上。   “哎!”靳木桐刚要制止,便听见圆滚滚说道:“哈哈哈哈哈,这窑不错不错,就是要这种垮不了的!当年宫里也有这么一口窑,哎呀,做的烤鸭可好吃了。皇帝太后嫔妃都赞不绝口的。”   圆滚滚越说越兴奋,转身看向远处的鸭群。   “你们等着,我去选一只肥一点的!”圆滚滚说完便跑了。   靳木桐看着他肥硕的五短身材却能小短腿跑得飞快也是相当佩服,这可真是个灵活的胖子。   很快湖水那边便有鸭子惊得扑腾起来。   窑旁有个小炉,小炉上放着一个小陶壶,小炉前有两张蒲草编织的蒲团,只是蒲草还没有完全变黄,还是绿色的。蒲团前还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不是很规整,不过也能用。   看得出来也是祁修自己做的。   祁修指了指蒲团说道:“坐吧,我给你倒茶。”   说着他进屋拿了两个陶杯,放在桌子上,从另一个陶罐里拿出一点茶叶放进陶杯里。   “这茶叶哪来的?”靳木桐已经震惊的不行,却也还是忍不住问道。   “山上有茶树,我自己炒制的,这是普通绿茶,品质一般,你见谅。”说着便将陶壶里的开水倒进杯里,茶叶在开水的冲泡下在杯里打着转。 第77章   这……也太全能了吧!   靳木桐心底对祁修深深膜拜, 普通人能修个路建个栅栏已经很不错了,他竟然还能砌窑, 能炒茶,能将这近乎原始的环境改造出一方还比较惬意的天地。   似乎察觉到靳木桐诧异的眼神,祁修眼睛里都是笑意:“这些没什么,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我有的是时间学这些。”   靳木桐收回目光,落在面前的这杯茶上, 端起茶, 轻轻抿了一口。   这是典型的长条形的高山绿茶, 气味纯正,色泽嫩绿, 喝在口中香气宜人, 回口有一丝甘甜。   这是这里溪水独有的滋味。   她突然都有点不想出去了。   这时,圆滚滚飞快的跑了过来,手里拎着两只鸭子。   “哈哈哈哈哈, 看我捉到了什么!”圆滚滚脸上又是兴奋又是嘚瑟。   靳木桐却见他浑身都是泥水, 连脸上都是。   祁修开口说道:“吃不了两只,放一只吧。”   圆滚滚嘴一撇:“我好不容易抓到的。”   祁修:“下次再抓。”   圆滚滚:“哦……”   他掂了掂手上的鸭子,把更轻的丢了。   那鸭子飞一般的就跑了。   接下来他便去收拾手上的这只, 这边的窑也已经烧热了。   圆滚滚将烧好的水先烫鸭皮, 之后在上糖色。   还好如今这里的调料还算齐全, 圆滚滚手法熟练的给鸭子上糖色, 再将鸭子挂在窑里温度最均匀的地方。   接下来圆滚滚也没休息, 他又往山上跑了。   过一会,也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扒拉来的十多颗梅子,用清水洗干净,放在锅里煮。   煮黄以后加入糖继续煮烂,圆滚滚一边不停的搅和,一边忍不住擦口水。   “这是什么呀?”靳木桐问道。   “吃烤鸭怎么能没有酸梅酱呢!可惜没有大葱和面饼,哎,以后咱这要多种点菜,小麦、大葱、香葱、生姜、大蒜这些没有我怎么发挥嘛!”   窑里的烤鸭香气逐渐飘散出来,让原本还没怎么饿的靳木桐忍不住肚子也开始咕咕叫。   祁修笑着看向她:“别急,还要过一会呢。”   靳木桐脸上有些发烧:“嗯……”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烤鸭上桌,圆滚滚已经急得左右跳脚:“快快,给我尝一口,我时间不多了,别又吃不了两口就回去了。”   祁修动手撕下一个鸭腿递给靳木桐,又撕下另一个递给圆滚滚。   剩下的,他用打磨的石刀洗干净小心切成片,放在陶盘里。   靳木桐拿着鸭腿,沾了点酸梅酱,一口咬了下去。   烤鸭的外皮带着甜味,已经被烤的金黄酥脆,而鸭肉却神奇的鲜嫩多汁,就着酸梅酱的酸香,简直是神一般的享受。   她平时对吃的并没有太多的要求,如今一口烤鸭却能让她有浓浓的幸福感,简直太满足了。   圆滚滚也顾不上鸭肉烫嘴了,急吼吼的赶紧咬了一大口,满嘴都是油。   “哇哇,好吃好吃!这地方不错啊,鸭子都这么美味的!”   他一边说,一边又咬了两口,然后再度原地消失,只留下了一只啃了大半的鸭腿……   靳木桐捂脸:“圆滚滚又被踢出去了么?”   祁修点点头:“嗯。”   “真是惨,就不能留他多待一会,好歹多吃几块鸭肉。”   祁修笑道:“那是因为他最近几天进来的比较频繁,如果隔几天没来似乎能停留的时间就能长一点。不用担心他,这鸭肉给他留着,他过不了多久就能再进来一次,时间虽不长,不过吃鸭肉的时间应该还是有的。”   靳木桐盘腿坐在蒲团上,享受着美景,吃着鸭肉,喝着茶水。这滋味非常惬意。   这三天,靳木桐就直接住在山谷里的小屋里,而祁修则是住在屋外的帐篷。   第二天清晨,靳木桐早早的就醒了,伸了个懒腰走出小屋,太阳刚刚露头,一丝霞光落在山谷的湖面上,天边的云朵,山间的树木草丛,都被染上了一层瑰丽的粉色。   靳木桐深呼吸一口,清晨的空气非常清新,让人心旷神怡。   这里没有现代社会的各种便利,却有着现代人完全没有的轻松自在。   她听见了敲打的声音,看了过去,是祁修在地里忙活呢。   他竟起的这么早?   昨晚他们吃过烤鸭后在星空下聊修复古董的各种技巧聊的挺晚,没想到祁修还能这么早的起床。   只见祁修正在重修菜园,这个菜园是之前路断以后被废弃的。   他用山间砍下的竹子修了栅栏,这样鸡鸭和一些小动物就不会进来捣乱。   紧接着又将田里的地重新翻了一遍,再种上了小心收集的各种瓜果蔬菜的种子。   就算是干农活,祁修也给人一种谦谦君子的感觉。   动作潇洒舒展,且条理清楚。   靳木桐不觉得便看了许久。   祁修忙完才发现靳木桐站在屋前,他走了过来:“这里条件有限,实在没有什么好吃的,我给你煎了两个鸡蛋,这就去给你热一下吧。”   靳木桐笑着点头:“好,谢谢你了。”   她环顾一周,的确,画里如今的环境跟之前相比果然是好了不少了,只是依旧有限制。   如果蓝铜矿找到后,石青石绿的矿物颜料找齐,给这画都补上颜色,应该这里面会变得更好。   接下来两天,靳木桐一直没有出画,直到周五黑市的那天,她吃过晚饭才从画里回到宾馆。   一看手机,有两个未接来电,一个冉菁打来的,另一个是翟薇。   靳木桐先给冉菁回了电话。   “靳小姐,我试绣的样品已经交上去了,领导们说还比较喜欢我绣的绣品,只是跟故宫的倦勤斋原来的那些还是不同,我过几天就要去北京了。哎,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这次任务呢。”   靳木桐安慰道:“你一定没问题的,我过些天也要去一趟北京,到时候被你去倦勤斋看看也行。”   冉菁原本只是心里没底,又不好跟正在病中的母亲说,害怕让母亲有压力,也就只能给靳木桐打电话了,对方一天没回,她已经不抱希望了。   没想到靳木桐竟然说能陪她去一趟故宫,她简直太惊喜了。   “真的吗?”冉菁连忙说道:“其实我以前在苏州就每天在家里刺绣,很少出门,你愿意陪我去实在是太好了。”   “你放心好了,你去北京,到时候我拜托朋友替你每天去医院看看你母亲。”   冉菁简直难以置信:“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靳木桐笑道:“你什么都不必操心,只需要好好研究双面绣就行了。”   接着她又跟翟薇回了个电话。   “靳木桐!你跑去哪里了!我早上就给你打过电话你居然现在才回我!”翟薇委屈的抱怨道:“你一个人在外面,手机要随身带你知道吗?”   “哦……你找我什么事?”   “我就想跟你商量一下,之前画的瓷器少女在网上反响挺热烈的,有不少粉丝都要求我将这五名瓷器少女做成手办或者周边,你看怎么样呢?”   “挺好的呀,你原本就是做设计的,这是你的作品,出周边、手办可以有更多的热度,也可以将这些人气变现。我支持你!”靳木桐说道。   “木桐,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如今品古斋的牌子算是打出去了,我想过,作为单个的设计师,想要立足设计圈还是很艰难,而且没有记忆点,要不我用品古斋的名义出周边吧?如今我感觉自己找到了设计的方向,对古董类的题材还挺有兴趣的,将来只要品古斋出名了,我作为首席设计师也会身价倍增的,你感觉如何?”   靳木桐笑道:“当然很好啊,你要愿意的话,那就这样办吧,出周边的费用由店里出,卖掉的依旧给你分成,这样你也能没压力的好好干。”   那边翟薇欣喜若狂:“啊啊啊,那可真是太好了!那那那我可以用品古斋的名义开家淘宝店么?如今可以卖周边,以后信誉起来了,卖点店里的产品也是可以的呀。”   靳木桐笑道:“你要还有精力的话,可以做。”   “好好,那我不多说了,这就去干活。”   刚要挂电话,靳木桐便跟她讲了冉菁母女的事情,翟薇没想到之前那幅画居然是乾隆时期的真迹,更没想到那个妹子竟然还是故宫需要的绣娘。   “行,没问题,木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们去北京那段时间,我每天去医院看望伯母,你们就放放心心的去就行了。”翟薇豪爽的说道。   挂掉电话后,靳木桐出门,打车前往秋阳县城的平阳观,本周的黑市交易就定在了平阳观旁的一条小路上。   靳木桐下车后,被吓了一跳,她原本以为矿石交易比较冷门,加上又是黑市,应该也没多少人,没想到这里的人多的几乎把整条街都占了。   她走进人群,在摊位中逛了逛。   这里的摊位不算多,不过逛的人很多。   不少人都拿着电筒,或者拿着手机仔细照手上的石料。   靳木桐之前做过功课,这些黑乎乎的石料便都是秋阳县的特产之一绿松石了。   绿松石毛料的特征有点像翡翠,从矿口开采出来未经任何加工便可以进入市场,外观是黑色或者黄色,绝大部分通过外观完全无法断定石料内部情况,有些石料商家会给开一个小窗,以此作为判断的参考。   只是这小窗可能是窗,也可能是坑。   在街道的尽头最亮的地方是一个现场加工的小作坊,买到原石的买家,可以在这里进行现场开石加工。   当然,这里也是上演悲喜剧的地方。   一刀穷一刀富,还有一刀穿麻布。 第78章   靳木桐不是为了绿松石来的, 只是整个市场都逛遍了,她也没有看见蓝铜矿, 她不禁有些失望。   难道黑市上也找不到了么?   “祁修,你能感觉到这市场上有蓝铜矿吗?”今天为了保险起见,靳木桐将那幅画背了出来,此时,靳木桐便用意念跟祁修沟通。   过了一会,祁修才回答道:“虽然不一定准确, 不过我的确也没感觉到蓝铜矿。”   啊……   真的没有!   “哎, 你不就是那天那位姑娘?”一个女人站在她面前, 笑着打招呼。   靳木桐定睛一看,是之前在公园碰见的出来跑步的女人。   “你好, 谢谢你把黑市地址发给我, 待会我请你吃宵夜吧?”虽然没找到蓝铜矿,可对方毕竟也帮过她,靳木桐主动提出请客。   “嗨, 举手之劳, 不用这么客气了,我叫朴曦,在北京潘家园做生意, 怎么, 你没看到合适的铜矿吗?”朴曦见她两手空空问道。   靳木桐点点头:“我叫靳木桐, 在锦城开了一家古董店, 这里绿松石的确挺多的, 只可惜没有我要的蓝铜矿。”   朴曦想了想:“我也刚来,这样,我在群里帮你问问,说不定有人知道呢。”   “好。”   就在等待回复的时候,旁边开石的小摊一阵议论声。   朴曦好奇,拉着靳木桐凑过去看热闹。   原来刚刚有个人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大块开窗的半明石料,开窗的部分相当完美,所有人都看好,许多人都围着看,没想到开石摊一刀对半下去,里面竟然是全素!   除了窗口的那一抹绿,里面要多黑有多黑,比煤炭还黑。   那个赌石玩家当场捶胸跺脚,这一切,上百万打水漂了。   可是赌石就是这样,落子无悔,一刀下去是身价百倍还是满盘皆输,玩的就是心跳。   朴曦摇摇头:“哎,绿松石就是这么坑,你知道不,绿松石比翡翠还坑的地方就是,它特别狡猾,表里不一,有时候真真能让人气死。哦……你是来买蓝铜矿的……”   朴曦聊的起劲,却突然意识到面前的女孩不是来赌石的。   “哈哈哈哈,靳木桐,你运气正好,今天蓝铜矿有货,就在这市场上,我带你去找!”   朴曦一副热心肠,本来自己也要找石料的,不过还是决定先带靳木桐去买到蓝铜矿再说。   朴曦加的群是外地来秋阳县买石料的群,大多数都是做绿松石生意的,人多自然信息就多,其中一位群友说跟摊主聊,人家有蓝铜矿,但是东西重又不太值钱,就没拿出来。   朴曦按照对方的信息带着靳木桐找到了这位摊主,一问,对方还真的有蓝铜矿。   “都在家里呢,有一筐,刚开采的,品相倒还不错,但是都带绿,我骑摩托,带那玩意干什么?”摊主一副并没有将这些矿石放在眼里的表情。   靳木桐赶紧说道:“能不能带我看看去呢?如果合适的话,我会买的。”   摊主摆手:“不行不行,我还得做生意呢,就这两块绿松石,卖完再回家给你拿。”   绿松石单价要比蓝铜矿贵很多,这边两块绿松石赚的钱要比卖两大筐蓝铜矿赚的都多,他干嘛还要费老大劲把蓝铜矿搬出来。   朴曦见他摊位上有两块黑乎乎毛料,便随口问道:“大叔,你这料啥价?”   “小的五千,大的两万。”   “啥!这就要五千?大叔你这价格开的也太高了,没看刚才那开了窗的都切废了,你这完全没有开窗,谁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朴曦叫道。   那大叔不开腔,却也梗着脖子不愿接话。   风险是很大,可是绿松石毛料也不是说要多少有多少,看这市场卖家少买家多便知道了。   他只有两块毛料,自然要喊高价。   至于风险,那是买家才考虑的事。   这时,靳木桐的耳边响起了祁修的声音:“那块小的可以买,品质不错,绿松石可以做饰品,也可以做成颜料。”   一听他这么说,靳木桐便问道:“老板,要不这样,你给我少一点,我买你这块小的,不过买下以后,得劳烦你回家帮我把蓝铜矿拿来。”   那大叔原本以为面前的两人只买蓝铜矿,没想到也买绿松石。   赶紧说道:“不能少啦,这大小一千块钱很便宜了,不信你们到处逛逛啊。”   朴曦赶紧拦着靳木桐:“你是刚入行吧?你没看刚才那么好的料子都切废了?新人最容易被坑,这里面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的,好多人上来就被坑的倾家荡产的都有。这块料子全黑,没有一点开窗,这种里面不是说没可能,是风险太大。想体验的话,买几块几百的玩玩就好。”   大叔听见她劝,怕生意黄掉,赶紧主动降了点:“姑娘,我看你诚心想买,又还想买我的蓝铜矿,这样吧,我给你降点,四千五如何,这绝对是最低价了!或者你两个一起买,打包价两万二如何?”   朴曦叉着腰:“贵!太贵了!你当我们棒槌啊?”   靳木桐忍不住笑了,赶紧拉着她,上前说道:“大叔,我诚心想买,不过钱不多只能买这块小的,剩下的钱不是还得跟你买蓝铜矿么。这样吧,你两千块给我得了。你要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付钱。”   朴曦诧异:“你这要买啊?这玩意可真的说不准呢,你可别头脑发热啊我跟你说。”   大叔见她老是劝,也的确像是比较老练的样子,想了想说道:“两千块我卖不了,这样,两千八一口价,你要就要,不要拉倒,你付了钱,我这就回去给你拿蓝铜矿去。”   靳木桐:“好吧,那就两千八。”   这边付了钱,那摊主也说话算话,立刻就骑着摩托车走了,再回来的时候,换了辆小三轮,三轮上放了一个编织袋。   靳木桐过去一看,果然是蓝铜矿!而且数量还不少!   朴曦却嫌弃的说道:“你这全都带绿,东西也不太好啊 。”   大叔有点冒火了,这妹子今晚老是拆台,他没好气的说道:“刚才不都跟你们说清楚了带绿了么!”   靳木桐心底却欣喜若狂。   蓝铜矿带绿是相当常见的情况。   之前在杨老那,她便被科普过了,蓝铜矿产于铜矿氧化带,经常跟绿色的孔雀石共生,所以开采出来的蓝铜矿,在中国传统国画颜料中,蓝铜矿的蓝色的部分可以做成石青,绿色的部分便是石绿。   文艺复兴时期的一些画作,天空都是绿色的,也是这个原因。   不过,这抹绿色对于想要拿蓝铜矿冒充青金石的造假者来说,便是多余的,有时绿色会渗入蓝色之中,那这块料基本都用不了了。   可对于颜料来说,根本没影响,只需要将二者分别敲下进行研磨,就都可以做成颜料。   更何况,靳木桐急需石绿颜料呢。   杨老说的极其难找,她来了没几天就找到了!   朴曦为难的看着靳木桐:“这些你还要吗?”   靳木桐不置可否,问那大叔:“这些蓝铜矿总共多少钱?”   大叔对她的脸色还是不错的:“这些我放在家里有人来收,你一共就给两千块就行了。”   这价格绝对是良心价,虽然里面不一定每一块都能用,具体的还得分批挑拣,不过能用的价值绝对远超两千。   这回她也没有议价,直接就付款了。   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次黑市之行基本可算是满载而归。   朴曦却在一旁叹气摇头:“哎,妹子,你还真是新人,以后跟着姐好好历练吧。”   靳木桐笑着看着她:“你不是也要买么?走吧,我陪你,待会再一起去开石。”   朴曦撸了撸袖子:“你看看姐给你示范,该怎么买绿松石。”   说着便带她去了一处人不少的摊位,这摊位上都是开过窗的半明料。   “我不是来赌博的,这种料子虽然不至于一夜暴富,不过,好歹也不会赔的太厉害,因为这些都是开出来有绿或者有蓝的,虽然只能当成参考,里面的石料如何谁也说不清楚,不过,这种就是风险卖家买家共担。当然,价格也就翻好多倍咯。”   靳木桐点点头,逛逛这种黑市还挺长见识的。   刚好有几个人买了石料离开,朴曦便赶紧带着靳木桐走过去蹲下看石料。   这家摊位生意好的一大原因是这里的石料很多,而且只做半明料。   这种料不懂行的新人很喜欢,入行久的老玩家也喜欢,自然客人也多。   朴曦拿到一块料,上面开窗出来一块白蓝,质地不是很好,颜色也不漂亮,很显然,这块料是被人挑剩下的。   她很快便也丢下了,又拿了一块大一点的,很显然,这是块黑皮籽,这手感特别像软引籽,这种皮壳的毛料通常内部非常干净,很适合做成雕刻产品,是店里急需的那种料。加上开窗的那一小块品质很好,嗯,这块就不错!   朴曦心中有了打算,刚要开口。   靳木桐却捡起她刚刚扔下的那块:“曦姐,要不你就买这块吧。”   朴曦看了一眼:“这块不好。”   靳木桐却看向店家:“老板,这块怎么卖?” 第79章   “五万块。”老板看了一眼, 朗声说道。   旁边围了不少人,听见老板报价都探出脑袋看了看。   “这料不行啊。”   “是啊, 这种白蓝料瓷度低,这种便宜,初学者玩玩也行。”   “没意思……玩这种浪费精力,开出来还得找工匠,搞不好工费都赚不回来。”   “不过,这种多盘玩盘玩, 还是能出颜色的。”   “反正这玩意卖不起价, 买来玩玩还行, 赚钱就别想了。”   朴曦也凑过来跟靳木桐科普了不少:“这块别看开出蓝了,可是这蓝不好, 你看看这杂质, 这品相,还有这皮壳走向,木桐, 我真不想见你刚来就被坑出血。”   靳木桐掂了掂这块看向她:“你真不要啊?”   朴曦摇头:“真不能要。”   靳木桐便抱着石头去议价了, 这里客人多,规矩是半明料看中了便到一旁用计算器议价,这样就算砍价也不会被旁人知晓。毛料则是可以随意砍价, 只是最终多少钱成交就是各凭本事了。   靳木桐咬死了三万二不松口, 最后总算把价格磨下来了。   朴曦则是花了十二万买了一块刚刚相中的软引籽。   两人便到开石的地方进行切石。   今天黑市都不太顺, 切石的摊位虽然生意不断, 不过今天切出来的基本上都切跌了。   比如本来十万块买的, 一刀下去可能只值五万了。   但是越是这样,人们就越期待,总会有好料出来的,这种时候,往往出一个好料便是让人非常惊艳的。   这时候轮到朴曦和靳木桐了。   “曦姐,还是你先切吧。”靳木桐说道。   朴曦了然的点点头:“也对,你个新手,心里紧张也是能理解的,看曦姐我给你打个样。”   朴曦将手上的石头递了过去,递出去的瞬间,就算她再怎么假装淡定,还是忍不住揪住了靳木桐的衣服。   “哎呀,好紧张!”朴曦也顾不上别的了,一个劲的叫道。   “切了啊。”负责切料的师傅喊了一声,便将石头固定在切割机上,对准事先画好的线,切了下去。   石料加工是个系统工程,分为切割、去皮、清洗、设计、雕刻、抛光等工序。   此时是第一道切割工序,从哪里切,怎么切,都是切割师傅多年来的经验决定的。   一块好料,切的好也能身价倍增,切不好可能会造成浪费。   切好料,师傅将石头拿出来,所有人又都围过来,这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每个玩家都会无法抵挡开石的那一瞬的魅力。   打开以后,师傅看了一眼:“不错不错,没亏。”   朴曦赶紧接过一看,心情有些复杂。   她的确没有看走眼的,这块料的确很适合雕刻切出来带蓝的部分也很漂亮,只可惜……松石的肉的中央,有几块黑色,这就大煞风景了。   如果是完整的蓝,那就非常值钱,如果均匀分布的黑色铁线,也有名贵的品种,比如乌兰花、水草纹和金钱纹。   可是这种黑色在下一步的加工中会直接挖掉,影响了整块石料的利用率,而且还不知道这黑色渗透到哪。   不过蓝色的部分的确还不错,所以十二万的确不亏,但是想要赚钱,就难了。   毕竟店铺运营费用,工匠的工费等都是成本。   朴曦叹了口气,将切好的石料装好,心情有些开心不起来,看向靳木桐:“好了木桐,该你了,你先切大的还是小的?”   靳木桐将两块石头都递了过去:“师傅你随便先切哪一块吧。”   师傅接过一看乐了,这小姑娘心态倒是挺好。   他便先切那块没有开窗的毛料。   这块小,估计花的钱也少,万一切出来不好客人也容易接受一点。   小料花时很少,不过看的人并不多,这种没开窗的料通常都是刚入行的新手才会买。   这种风险大,新人不懂,总觉得自己的运气天下第一,加上开窗的毛料贵,新人也往往看不懂掉坑里,所以会锲而不舍的追求瞎蒙。   没想到切出来师傅拿起一看:“哎呀。”   他惊呼一声。   这一声叫得没在意的人都围了过来,朴曦的心都揪紧了。   也不知道这个刚认识没几天的小姑娘买的石头到底如何。   师傅这种反应,难道切出来全黑?   师傅看向靳木桐:“姑娘,你运气不错呀!这块是高瓷料。”   高瓷料!   这三个字如同重磅炸弹一般,在围观群众耳边炸响。   绿松石的蓝比绿值钱,普通能切出蓝的已经可以去庙里还愿了,像朴曦那种切出带黑的蓝也能不亏。   如果能偶尔极个别的切出瓷化的绿松石,就代表这石头带有一定的瓷性光泽,在抛光以后就能显现出来。   而高瓷,则是瓷化程度很高才能达到。   每一个等级都比上一级别克价高出很多。   而且好料难寻,有时候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不少人最后买不到只能去买成品。   此时更多人都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哇,这姑娘的手气超级好的!居然能切出高瓷蓝。”   “果然漂亮!我的妈,我好喜欢!能不能卖给我!我出十万!”   “十万就想买,我看你是在做梦!这么好的料,人家肯定就不会卖了,拿去随便加工一下,身价百倍的涨不是梦。”   “呜呜呜,我是柠檬精,我枯了,为什么我就碰不上这么好的运气呢!”   朴曦捂着胸口,简直快要透不过气来。   “我的天!木桐,你这运气简直了!高瓷啊这是高瓷蓝啊!赚啦赚啦!你这是多少钱买的来着?三千多块是不是?”   靳木桐挠挠头:“两千八。”   切割机旁的师傅看向靳木桐:“姑娘,剩下的这个你还要开吗?”   靳木桐点点头:“开。”   有了之前的那块高瓷蓝,这一块所有人都盯着。   “这一块怕是不行,这开了窗的都是白蓝的。”   “可不,这姑娘只怕是新手,上一个买的毛料,这一个买的品相不咋地。”   “不过新手能出个高瓷蓝也是相当不错了,两块石头中一块也赚翻好吗?”   “哎呀开出来了!有点紧张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快点啊,磨叽个啥?”   “来了来了!”   师傅拿出石头也拿着看了一眼,只是这一次,他脸色凝重,没有说话。   靳木桐心里也有点打鼓,虽然这块料是被祁修看过说很好的,可是为什么师傅是这表情。   朴曦也紧张的快喘不过气了,明明就不是自己买的石头,偏偏还很有代入感。   靳木桐从师傅手中接过石头,打开看。   朴曦忍不住“啊”了一声,赶紧拿起电筒反复确认。   靳木桐一看到石头内部是漂亮的蓝色便放心了,这是蓝色,总不会错了吧?   离靳木桐站的比较近的人也都凑过来看,半天也是没声。   隔得远的着急:“前面情况怎么样?是什么货倒是吱一声啊!”   看清楚这块料的人都石化了,哪里还有人回答,只剩下靳木桐一个还在懵逼当中。   这石头应该没问题才对啊,反正她看着倒是挺漂亮的,只是大家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奇怪。   又有更多的人凑上来看。   “我的天,竟然是玉化料!”   这话一出,顿时在场的人都石化了。   “天啊!天啊!天啊!”   “我的妈,刚才那个亏了几百万的大哥还在吗,可以过来看看,人家这才叫一个水平,白蓝开窗切出高蓝玉化料,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活久见系列,咱们这多久没出过玉化料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高瓷的还不够刺激,居然来玉化料打击我们!”   “这妹子如今立刻变成白富美了……”   “我真是嫉妒了!”   朴曦也傻了,刚才明明靳木桐让她买这块的,结果她自己给放弃了,还劝人家别买,她此时真是羞愧的想要找个地洞钻下去。   就在众人瞩目的焦点,靳木桐问了句让所有人都再度暴走的话:“什么是玉化料?”   这话一问出,又有不少哀嚎的人。   “瞧瞧,人家连玉化料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能开出来,我真是……给我块豆腐好不好,我自我了断去!”   “哎,新人的手气太好了。”   “真正以为自己懂行的连连掉坑,反而刚进来的频频出好货。”   朴曦咽了口水,有些艰难的为靳木桐解释:“绿松石有石头的特性,也有玉石的特性,好的绿松石玉性大于石性。比如你刚才那块高瓷的绿松石,经过把玩以后也会呈现像玉一样的手感,不过玉化的绿松石,则不需要把玩,自带半透光的玉性。尤其这种高蓝的玉化绿松石,可以说是极品了。木桐,你运气太好了,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石料,你可不能浪费啊!” 第80章   靳木桐点点头:“我自然不会浪费的。”   买好了想要的东西, 靳木桐便要跟朴曦告别回到宾馆,不过刚走了两步, 便有人过来问道。   “这位小姐,刚刚你的两块石头愿不愿意转让呢?高瓷的那块我愿意出二十万,玉化的我出一百万。”   靳木桐愣住,这石头这么值钱的么?   对方见她犹豫,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我就是本地的绿松石商人,开了一家店, 如果你有意交易的话, 你可以去我的门店。”   “很抱歉, 我暂时没有转让的想法。”不过她还是接过了名片。   那人似乎也不意外,毕竟这么好的石料, 通常人也会想要攥在自己手里。   “好吧, 不过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随时可以来店里找我。”   “好。”   回程,朴曦主动提出送她回家, 毕竟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木桐, 你这两块石头打算拿来做什么呢?真不打算卖啊?”   “我还没想好呢,大概用来做颜料吧。”靳木桐说道。   朴曦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你说什么?你拿这么好的绿松石……做颜料?”   靳木桐笑了笑:“其实能不能拿来做颜料我还不确定,得问过做颜料的师傅才知道。”   朴曦简直要哭了:“你知不知道这么好的绿松石要是做成成品的话, 得价值多少钱啊!?你居然拿它做颜料!!!你这是暴殄天物, 知道吗!!!”   靳木桐摸摸鼻子:“额……”   朴曦突然反应过来:“所以你之前找蓝铜矿也是因为想要做颜料吗?”   靳木桐点点头:“我是开古董店的, 有古画需要修复, 所以需要找蓝铜矿。”   朴曦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你找蓝铜矿也是做青金石生意的……你那古画能值几个钱?能有这么极品的绿松石之前么?而且既然你开的是古董店, 将这绿松石做成吊坠、佛像、手链、雕像什么的赚的不是更多。”   靳木桐没说话,朴曦不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的那幅古画,今天晚上也不会淘到这么好的绿松石。   刚才的第二块绿松石,也是祁修帮忙给看的。不过靳木桐也不敢问他太多次,总觉得他这样会消耗太大。   而且如果表现的运气太好的话,指不定会被坏人盯上,所以见好就收。   朴曦见她不说话,又说道:“要不这样,你不是有两块么,随便卖一块给我,不不,就那块高瓷的切一半给我都行,我那还有不少绿松石原石,只是品质没你的那么好,但是胜在数量多,你如果实在需要绿松石当原料的话,我二十万跟你买,再送你几块不错的绿松石如何?”   靳木桐想了想说道:“我不卖给你。”   朴曦:“......”   “不过可以跟你换。”靳木桐勾唇。   朴曦的心情如同做过山车。   “这块高瓷的给你,不过你得多换几块绿松石给我,另外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靳木桐的笑容里透着一丝狡黠。   朴曦没想到对方竟然愿意拿高瓷的松石跟她换普通的,心中一喜,赶紧问道:“还有什么条件。”   “你以后每次来秋阳县,都得帮我找蓝铜矿,如果找到了的话,帮我寄到苏州,钱我照付。”   朴曦心想这也不难啊,又说道:“可是蓝铜矿确实不是每次都有。”   “没事,只需要帮我打听着就行了。”   朴曦拍拍胸口:“这有什么难的,别说你跟我换,你不跟我换你这朋友我也交定了,我帮你打听便是了。”   有了这块高瓷料,加上之前淘的,朴曦这次的秋阳县之旅也告一段落,听说靳木桐也要去北京,便约她一起结伴同行。   靳木桐给杨老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找到了蓝铜矿的消息,问了对方的地址,将矿石一并寄过去。   杨书辛简直惊喜万分,他找矿场收都没收到的蓝铜矿,这小姑娘去就找到了。   “寄给我也行,我帮你做成颜料,你是老纪的徒弟,我不收你加工费。”杨书辛大方说道。   靳木桐却说:“杨老师,这蓝铜矿你需要的部分可以自己取用,给我留一点就可以了,另外北京之后我会去苏州,跟你学学如何研磨颜料,你看可以吗?”   杨书辛诧异道:“你想学做颜料?那可是很苦的啊!”   “没事,我希望尝试一下。”   杨书辛自然高兴的很,有人愿意跟着学,还给他提供蓝铜矿,纪松柏可真会收徒弟!   多好的苗子啊!他不由得有些羡慕了。   只是更没让他想到的是,几天以后他收到的包裹里竟然有整整一箱的蓝铜矿。   靳木桐跟朴曦一同坐飞机回北京。   一路上,朴曦又问了靳木桐好些关于矿石颜料的事情,不禁感慨:“说真的,这行待久了,我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做古玩造假作伪的倒是不少,倒没想到还有人认真学做古董修复的。你真不错。”   靳木桐被夸得不好意思:“也没什么,感兴趣而已。”   “你要对古玩有兴趣,等你事情忙完闲下来了,我带你逛逛北京的潘家园和琉璃厂,那可是全国非常有名的古玩市场呢。”   靳木桐对潘家园、琉璃厂早就所耳闻,自己又是做古董店生意的自然很有兴趣。   “好,我忙完一定来找你。”   到北京后,靳木桐跟师父联系。   纪松柏有些意外:“你这么快就搞定了吗?”   “嗯,已经买到蓝铜矿了,还顺带着买了两块绿松石。”   纪松柏满意道:“嗯,不错,这么快就找到了,对了冉菁的双面绣遇到些问题,也从锦城来北京了,安排在附近的锦江宾馆,你也过来住吧,这里离故宫进,早上来故宫不会太远。”   靳木桐听说冉菁也来了北京,便一口答应。   来到锦江宾馆,冉菁也听说靳木桐来了,便到门口接她。   “靳小姐。”冉菁笑着迎上来。   靳木桐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在典当行里苦苦哀求,满脸愁容,一副憔悴的模样。   如今虽然依旧有些疲惫,估计是整天都在为双面绣的事情烦忧,不过至少脸上笑容多了许多。   “你如今看起来比之前好很多呀。”靳木桐由衷说道。   冉菁也十分感慨:“这都多亏了靳小姐你帮忙,否则我也不知道我家里祖传的《雨景图》竟然是乾隆时期的画师金廷标所画,也不会这么巧让故宫找到我跟我妈妈了。”   那是她最狼狈的一天,不得不拿着那幅画去典当,还无论怎么说伙计都不愿意接手,如果那天没碰到靳木桐好心帮忙,妈妈的医药费只怕还真凑不上了。   她又说道:“你的朋友每天都会去医院帮我看望我妈妈,你为我做的……实在是太多了!”   靳木桐笑道:“没什么,你能心无旁骛的研究双面绣就好。”   一提起双面绣,冉菁却也有些犯愁:“这次来,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底,其实按理说应该让我妈妈来的,她绣了一辈子了,能力技艺远超过我,只是她如今病还没好,无法来北京,只能我来看看。”   靳木桐安慰道:“没事的,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入住锦江饭店以后,虽然冉菁邀请她住一间房这样可以省钱,不过靳木桐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在北京估计要待一段时间,免不了要进画里看望祁修的,如果跟别人住同一间房的话,肯定会有所不便,她便为自己单独开了间房。   刚进房间,圆滚滚就有些兴奋的跑了出来。   “你明天要去紫禁城了对不对?”圆滚滚兴奋搓手。   靳木桐点点头:“嗯。”   “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我从宫里出来已经上百年了,还从来都没有回去过。我还真有些想念……”圆滚滚四十五度角望天。   靳木桐:“……好吧,就带你去玩玩。”   “哇塞!太好了!你带我去,回头我去画里给你做好吃的!”   “祁修在种地吧,你平时进去帮帮他我就带你去。”靳木桐突然找到了一个讲条件的全新方式。   圆滚滚脸上兴奋的表情立刻凝固:“种田……”   “你不是说画里的食材太少了么,不帮他种田哪来的食材?”   圆滚滚为难的想了想,最终还是屈服了:“好吧……我太难了,又要养鸡,又要放鸭,又要做饭,还得种田……”   靳木桐忍着笑:“可真是辛苦你了。”   第二天清晨,冉菁很早便叫醒了靳木桐,今天是她第一次到故宫,虽然纪教授说过可以晚一点去,不过她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太特殊,便早早叫上靳木桐一起出发。   故宫的工作人员进出走的是西华门,走过长长的红墙,来到西华门口,工作人员要进入,必须有工作牌,之前纪教授便将靳木桐的工作牌给了冉菁,所以,经过一番询问以后,靳木桐终于进入了故宫。   师父他们平时工作的地方位于紫禁城的西三所,这里原先是皇子们居住的地方。   圆滚滚在背包里兴奋的叫道:“哈哈哈哈,如今西华门变成这样了啊,我曾经来过一次这里,皇帝老儿八十岁大寿的时候,这里到处都是张灯结彩,有各种彩棚乐戏,非常热闹,没想到如今这里都变成这样了。” 第81章   靳木桐跟着冉菁继续往里走, 经过慈宁门,到达慈宁宫。   冉菁有些懵了:“咦, 等等,西三所在哪啊?”   她看见一个行色匆匆的小伙子经过,胸前也挂着工作证,她赶紧过去问道。   “你好,请问你知不知道西三所在哪?”   那小伙子微微蹙眉:“西三所可不是普通人能进的,你们是游客就在这附近看看就行了。”   冉菁有些窘迫:“我们也是西三所的工作人员, 这是我的工作证。”   小伙子打量她一番, 撇撇嘴:“就在前头。”他随意一指, 便离开了。   这态度让冉菁有些不舒服,不过自己刚来, 又带着靳木桐, 她也不抱怨什么,转头对靳木桐说道:“应该绕过慈宁宫后面就是了。”   靳木桐点头:“好的。”   “噫,这牌子上说慈宁宫是孝庄文太后和崇庆皇太后住过的地方, 其实乾隆皇帝老儿的生母只在慈宁宫小住了一段时间, 后来搬去寿康宫了,在那倒是住了几十年呐。”圆滚滚得意的说道,仿佛在告诉靳木桐他的见识究竟有多少。   靳木桐望天:哦……你厉害。   等等, 崇庆皇太后也就是乾隆的生母难不成就是某清宫剧里的扭葫芦本人吗?还是琼瑶情剧里的那谁谁吗, 然后还是某穿越剧里的谁谁谁吗……   哎不管了, 继续往里走。   两人走过慈宁宫, 又绕过了寿康宫, 一路往里才来到文保科技部所在的西三所。   工作证上有磁条,进入这里必须刷卡才能进入。   这里的一排宫苑如今便是故宫文物修复组所在的位置。   靳木桐逛了一圈,纪教授还没有来,便带着冉菁先去织制品修复组,自己则在附近的宫苑逛了逛。   这里虽说以前是皇子所在的区域,可附近住的不是太后就是太妃,也许因为这里平时没有游客,加上过去也离皇帝比较远,所以如今红墙逐渐斑驳,琉璃瓦也失去了往日的鲜亮颜色,只有屋梁上的一些精美的彩绘保留,无声的诉说着一些过去的往日岁月。   这里的的植物非常茂密,过去冷清的小院,如今因为文物修复组的入驻也变得富有生机。   来上班的人越来越多,大家见面也都互相打着招呼,还挺热闹,靳木桐等的无聊,便摸去了书画修复组。   书画组的地方很好找,因为书画装裱都需要糊上墙,所以只需要找到巨大的纸墙便找到了。   靳木桐走了进去,里面倒也挺大,一个修复师正在埋头揭命纸,她一遍一遍的用手指搓,每次只能搓一点点下来,这种速度,揭这幅画至少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可是她依旧非常有耐心的一点点的揭,丝毫没留意身边的动静。   靳木桐之前也揭过古画和《雨景图》的命纸,很能理解她此时的辛苦。   她继续往里走,一张巨大的桌子前,铺着一副相当精美的画。   这画的篇幅极大,已经超过她对一般画的尺寸理解。   这应该是从墙上揭下来的。   这画整体相当精美,画上画着各种藤萝和竹篱。   藤萝的角度还有点不同,似乎还有点3D效果。   天啊……这应该是从天花板上揭下来的画吧!   靳木桐在内心感慨道。   这也太美了!而且相当巧妙,不过看样子,还需要清理修复,目前这里的人也都正在进行这个过程。   一个小伙子正在旁边揉面团,如今天气炎热,虽然是早上,可他依旧揉了一会就出了一身汗,揉好了一大团以后分成几个小团。   靳木桐看了看,微微挑了挑眉。   看起来是要进行清理的过程了,只是在她目光落在这个小伙子脸上的时候,诧异了一下。   这个人,不就是刚刚她们找不到路时,问路的那个小伙子吗。   没想到他竟然也是修复组的一员,而且还正好在这里遇到了他,也是挺巧的。   靳木桐看了一会画,便留意到这个小伙子手中的面团。   只见他拿着一块面团就要往这幅画上放。   靳木桐赶紧出声说道:“这面团不对!”   小伙子班文亮抬头,看到竟然又是刚刚的人,皱了皱眉。   哪里跑过来的,就这么指手画脚,刚刚他就不应该告诉她地方。   靳木桐看他停下了,松了口气:“你这样放上去,会毁了这个古画。”   班文亮一听这句话,情绪顿时起来了:“你从哪里来的,别以为自己懂一点东西就随便指手画脚,这个方法是纪教授亲自教我师父,我师父又教给我的,你说不行?毁了这个古画?不懂就不要乱插嘴,不然会暴露你的学识。”   靳木桐:“……”   班文亮也不想和这个人乱讲,拿着手上的面团就朝着画上放去。   师父教了他这个方法,让他把这幅画这一角清理干净,他得赶紧的,不然待会师父来的时候又要说他学的不认真,爱偷懒了。   “不要动!”靳木桐看他不放在心上,还要把这个明显过干的面团朝着画上放,有些急了。   他面团揉的不行,太干了一点,这样不但无法好好清理,甚至不小心还会损伤画本身。   着急之下,靳木桐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伸手就从班文亮手里夺过面团。   班文亮本就是急性子,这三番五次的被打断怎么不恼火,顿时道:“你还说是工作人员,我看你就是来捣乱的,你快点走,不然我要叫人赶你出去了。”   靳木桐哪里管他说的什么叫人,拿着面团,又沾了点水,然后开始在旁边揉面团。   她动作不是很快,但手非常稳,把表层刚刚沾的水完全揉开揉匀之后,又捏了一下成型的面团,点了点头。   现在的硬度正好,刚刚太干了,不合适。   弄完之后,她才又把这个面团塞到了班文亮手中:“现在可以了。”   班文亮全程看着,此时拿着她递过来的面团,撇了撇嘴,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装逼……”   在他看来,面团不都一样,还专门夺走再揉一变,显得自己也会干这个,不是装逼是啥。   以往修复的时候遇到这种人也多,无非就是想融入他们有点参与度。   他也不想跟靳木桐争,只是弯下腰,开始细致的清理工作。   靳木桐在一旁看着,发现班文亮虽然面团做的不怎么样,但这个清理做的还可以,而且做的认真,应该是有一定的经验了。   就在她准备离开去其他地方看看的时候,一个年长一点的人缓缓的走了过来,看到班文亮的动作,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站在班文亮身后有一会儿,也没有出声。   班文亮一直清理了十多分钟,站直身体活动一下的时候,方才看到了长者。   “师父。”班文亮笑着打招呼道。   长者点了点头,伸手拿过班文亮手中的面团,眸中出现了几分赞叹的神色:“亮亮,这一次面团揉的不错,湿度很好。”   他又看向了画的边缘,正是刚刚班文亮清理的那一部分,看完之后,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手法也有点进步,不错不错。”   班文亮听着师父的夸奖,眸中闪过一道喜色。   还不等他说什么,师父的目光突然瞥到了他放在旁边的其他的面团,脸上出现了几分诧异:“亮亮,你这……不是同一批揉的?”   班文亮:“……”   他的脸色有些不好了。   “这些不行,有点太干了,幸好你没有直接拿这个上去,不然可得有一阵忙活。不过你能自己感受到面团过干,并重新加湿,还是很不错的。”师父非常中肯的说道。   这一番话,直接让班文亮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哪里是他自己知道湿度不够,明明是……   班文亮的目光不自觉地朝着靳木桐看了过去,却见她目光直视落在了画上,好像在研究欣赏什么,完全没有过来邀功的意思。   但是人家不主动说,不代表他就真的脸皮厚到对师父胡说八道的地步。   他支支吾吾的说道:“师父,其实这个面团不是我弄的,我揉的就是之前那些,这个是她帮我弄的。”   说完,班文亮还指了指靳木桐。   师父既然都说了,那他承认靳木桐做的比他好也没啥,很有可能她是组内专门请来揉面团的,毕竟修复组平时人手不够,这种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的活随便找个人也就替代了。   但他这话一说,让老师的目光都落在了靳木桐身上。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靳木桐,眼底有些诧异:“小姑娘,你就是纪教授说的那个徒弟吧。”   班文亮师父也是有些惊讶的,纪教授之前跟他说过,他新收了一个徒弟,很有天赋,已经有了不俗的底子,他一指点什么就都懂了,极为赞许。   在他看来,有这样的底子,怎么也得有个几十岁了,怎么,竟然还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   靳木桐听到有人跟她打招呼,也立马收回目光,看着老先生礼貌到:“老先生好,我师父的确就是纪教授。”   班文亮听到师父的话,已经呆在了那里,此时听到靳木桐竟然承认了,他脑海中更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纪教授之前不是说不收徒的吗?   他大学同门最有天赋的师兄在纪教授那里都碰壁了,现在怎么可能有这样一个徒弟。   班文亮看靳木桐微笑着,坦坦荡荡跟师父交谈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他刚刚对靳木桐说的那句话。   “不懂就不要乱插嘴,不然会暴露你的学识。”   刚刚他说的时候有多自信,现在就有多后悔。   班文亮现在只有一个感受,脸真TM疼! 第82章   靳木桐愉快的跟对方聊着, 圆滚滚在一旁撇着嘴:“面团的方法还是彬彬的灵感,可是要说道将面团用在古画修复上, 你还是头一个呢。拿着你的东西在你面前显摆,我也是呵呵呵了。”   圆滚滚摇头晃脑的说道。   那老师跟靳木桐聊了几句以后,便把班文亮叫去砸鱼鳔胶了,如今故宫最重要的修复项目便是乾隆花园的倦勤斋,那里有几件木质家具需要修复,鱼鳔胶是古代工匠专用的胶, 就算是年轻的小伙子砸, 一会也累了, 得换人。   而就这样一天砸下来也只能得半斤。   这可是个苦差事,不过师父让他去他也不能不去, 毕竟他是新来的。   老师走之前, 又叫来了另一个修复组的小伙子。   “黄皓,这个女孩子是纪教授新收的徒弟,你先带她熟悉一下修复组。”   黄皓也是刚来没多久的新人, 接到任务自然战战兢兢, 赶紧过来。   “你真厉害,刚来就能拜纪教授为师,你可不知道这里这么多老师, 我们私底下都想拜纪教授为师, 只是他不收徒的, 有人主动去提过都被拒绝了。”黄皓看着靳木桐眼中都是羡慕。   靳木桐点点头, 目光却又放在了刚才这幅画上, 近距离观察,这幅藤萝画竹篱画还真叫人震撼,这画的画法中似乎同时融合了东西方画法,既有东方画的写意,又有西方化的结构和空间。给人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对了,看这尺寸,这大概就是师父之前愁的通景画了!   那这么说,之前必须要用桑皮纸的原因,也就是因为这幅尺寸非常大,而且要将它安装回天花板的缘故。   之前曹俊生和耿露制作的桑皮纸,应该已经用在了这画的背面了。   靳木桐见证了桑皮纸的发现过程,自然想要伸手摸摸成品。   刚要动手,黄皓立刻说道:“这可动不得!”   靳木桐抽回手,看向他。   黄皓赶紧说道:“你刚来可能不知道,这画的修复过程可不容易呢,为了找适合这幅画的命纸,前后足足找了两年时间,最后项目落到了纪教授头上,他带着团队去了安徽的山村,这才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纸,这可精贵着呢。”   “而且只是找一个纸,我们听起来好像很简单的样子,其实他们当时可真的是多方因素加一起才找得到的,而且我听说了一个小道消息。”黄皓低声说道:“其实当时纪教授他们去的时候,原本是没找到的,后来出现了一个神秘的人,不知怎么就找到了藏得很深的命纸作坊,那完全是私人独立的作坊,一点名气都没有,如果不是那个神秘人,可能现在这个项目还动不了呢,这下你知道多重要了吧。”   靳木桐:“......我明白,我就看看。”   黄皓见她不再动手,才松口气:“我知道你肯定也想参加你师父的这个项目,我也想……哎,不过,咱都是刚来的,还是别想那么多了,这项目进行到这,再进入有点不太好,毕竟前面那么困难的事情,我们并没有参与,到了这最后了再参与,就跟捡现成的一样,可能会有人不高兴。”   靳木桐:“哦……”   她有些一言难尽,继续往前走。   走到了一幅古画前,这幅古画只摊开了一部分,可就算只摊开了一点,靳木桐也认得出来,这就是金廷标画的那幅《雨景图》。   当时在苏州的时候她和师父已经将它修复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的装裱部分还没完成。   黄皓见她感兴趣,便将这幅画摊开,赞叹道:“你瞧瞧,这可是乾隆时期宫廷画师金廷标画的《雨景图》,你在外面应该很难见到这种真迹吧?”   他让开一点位置,让靳木桐好好看。   靳木桐仔细看了看之前自己修复的部分,师父将这画拿回来以后还是帮她修了一些小细节,不过整体没有动。   “你看看这画修的多好,据说当时拿到这画的时候已经破旧不堪了,如今完全看不出来,这可是纪教授修的,这水平简直了得啊!你都不知道,这画就算让我修复,我也不敢接,老师傅还是老师傅,修的完全看不出接笔的痕迹,瞧瞧多好!”   见靳木桐微微有些皱眉,黄皓觉得自己是不是吹的有些过了,又补充道:“哎,你也别气馁,咱们都是刚进来的,跟着学几年自然会有这样的水平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说是吧。”   靳木桐点点头,敷衍的“嗯”了一声。   接下来靳木桐在黄皓的带领下参观了修复组的别的作品,正要往外走去看看别的小组的,黄皓远远看见了一人,那人他知道,他便是桑皮纸的制作者,是近期故宫专门请过来的人。   黄皓迎了上去:“曹先生你来了啊!你做的桑皮纸真的很好用,现在已经作为命纸粘在画的背后了,我来带你进去看。咱们因为有你的努力才能顺利修复这画啊!你可真的太厉害了!”   曹俊生一脸憨厚,听不惯这表扬的话,他说道:“我啥也不懂,就只会做纸,能用上当然最好不过了。”   黄皓还想再夸两句的,曹俊生却一眼看见了刚走到门口的靳木桐。   “靳小姐,你怎么在这?”他大声叫道。   靳木桐抬头便看见了曹俊生,笑着走上前去:“曹先生,真没想到,咱又见面了。”   “可不嘛!我也是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你都不知道,现在咱们村大变样啦,好多人都想跟着我学做桑皮纸,还说能评上非遗文化项目很值得骄傲,可他们不知道,当初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连我女儿的学费都快付不上了,还欠了好几万块钱呢,靳小姐,我们全家都谢谢你!”   靳木桐微笑着淡淡说道:“你也不用谢我,是我该谢谢你们的坚持才对,将这传统手艺传承下来了。”   曹俊生感慨万千:“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我那桑皮纸在那深山里,谁知道呢?现在可好了,故宫专门邀请我来北京玩,还说这画如果装到天花板上就看不见桑皮纸啦,让我来跟这话合照。我当然乐意啦,这照片以后就是我作坊的广告!再说我也没来过北京,就过来了,人家还给报销车费路费呢。”   靳木桐笑道:“那你妻子呢?她没跟来吗?”   曹俊生说道:“她最近身子有些不舒服,就没跟来了,我办完这些就回家。”   “那你回家以后替我问她好。”   两人在修复组外的院子里聊着,黄皓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插不上嘴。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这个桑皮纸的制作人曹先生会跟纪教授刚收的徒弟认识呢?   然后他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对,难道那个发现桑皮纸作坊的神秘人就是……纪教授的这个徒弟?   黄皓的脸色越来越差,那自己刚才说那一堆……简直是太尴尬了啊!   正当他想要找个借口溜的时候,纪教授来了。   “哎,木桐,你来了啊!等很久了吧?哎哟,曹先生你也在啊。”纪松柏大步走了过来。   靳木桐笑道:“师父,我也刚来。”   曹先生见到纪松柏也是满脸堆笑,这位老教授在整个桑皮纸研发过程中帮了他特别多的忙,这才让他能这么顺利的交付订单。   “纪教授你好。”   纪松柏也看见黄皓了,这小伙子虽然刚来,平时也挺能干的,让干什么干什么。   他笑道:“黄皓,上次你发现的那只小橘猫还真能吃,我刚才带来一盒猫罐头,它三下五除二就给我吃光了,我还想喂别的猫都不成。”   黄皓赶紧说道:“它的确能吃,不过猫还小,不能多喂。”   纪松柏笑道对靳木桐说道:“咱们修复组的猫是越来越多了,赶都赶不走,你来的时间久一点就知道啦。好了,你刚来我带你先参观参观咱们书画修复组如何?”   黄皓说道:“刚刚你徒弟才来,我已经带她在咱们书画组小逛过一圈了,看了通景画,也看了你带回来的那幅《雨景图》,那画修的可真是好,我无论看几遍都觉得简直修的绝了!”   黄皓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吹彩虹屁。   平时纪松柏对这些倒是无感,不过今天却很开心,笑道:“你也很喜欢《雨景图》,也觉得修的很好是不?”   黄皓赶紧说道:“可不,尤其是这幅画的烟雨效果,还有用动态表示风雨很大,这部分的信息完全保留,看不出修复痕迹,这一点可真是牛逼!”   黄皓越夸纪松柏就越高兴,他哈哈大笑:“我徒弟修的!” 第83章   “你徒弟?你哪个……”他刚想问哪个徒弟, 突然想起来纪教授还能有哪个徒弟,如今人家不就只收了一个徒弟么?   而且还是刚刚他带着到处参观的那个……   一意识到这个, 黄皓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凝固,逐渐变得有些尴尬。   靳木桐赶紧说道:“其实是我师父带着我修复的,他教了我很多。”   黄皓这才心里稍微好受一些:“你应该学了好长时间了吧,《雨景图》修的是真的很不错,嗨,是你修的也不早说, 害我刚刚还在你面前介绍了一大通。”   靳木桐笑了笑:“我不过给师父打下手, 不值得提的。”   既然对方自谦给了台阶下, 黄皓这就顺溜着下来,找了个借口溜了。   纪松柏看着靳木桐, 脸上带着笑容, 这个徒儿最让他满意的便是这恰到好处的性子,不骄不躁,不卑不亢。   “这里的人都很和善, 新来的学徒可能有点毛躁, 不过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常年对着文物的人,心静才能修好文物, 所以大多很好相处。”   靳木桐点点头:“好的师父, 我知道了。”   “另外店里的事情你最好交代人替你看着, 这几个月你就留在故宫吧。”纪松柏说道。   靳木桐有些诧异:“师父你不是说就参观参观么, 怎么我要在故宫待这么久。”   纪松柏立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可是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虽然你的资质进不来,不过如今抢救倦勤斋的项目非常需要人手,非常时期外聘人员也是很正常的,我最近也没什么研讨会之类的,也留在故宫,可以带着你学不少东西。”   靳木桐想到苏州杨老,说道:“可是我之前跟杨老说要去苏州跟他学研磨颜料呢。”   纪松柏眼睛一瞪:“最近乾隆花园修复工程到了攻坚阶段,为了配合后期内饰,咱书画修复组也要集中修复一批书画,需要调配不少颜料,我今天给杨书辛打了电话,让他直接来北京。”   靳木桐:“......”   纪松柏又说道:“目前你虽然会一点陶瓷和书画的修复,可毕竟根基还浅,还有,你见的好东西还是太少了,就算你以后从事古董生意、商业修复,好的修复手感和鉴赏能力,必须建立在大量实践的基础上,可没有比故宫文物更多的地方了,你自己想想吧。”   别人求而不得的事情,在自己这个徒弟那怎么完全没放在心上似的,还要他这么费尽口舌的劝,真是心累。   纪松柏:_(:з」∠)_   靳木桐想了想,师父说的也是很有道理的,如今店铺已经上轨道,就算没有真的古董,高思澄每段时间给她搜罗的景德镇的优质瓷器也能补充货源。   店里偶尔还能接一些瓷器修复的单子,汪阳也能胜任。   不过就辛苦翟薇和汪阳了。   她刚要答应,却没想到师父那边心态已经等崩了,他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最近各个小组都在围着乾隆花园转,都想要尽快修复,不过平时也有一些日常工作,巴不得有帮手,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下,让你各个组都去体验一下,这样接触的文物面更广,接触的修复知识更多,对于你以后经营店铺也是极有好处的。”   靳木桐立刻答应:“好,师父,我今天就跟店里伙计商量一下,这段时间就先不回去了。”   纪松柏松口气,心想,别人家的徒弟都是送上门主动留下的,自己的徒弟还需要自己各种挽留,还真是太难了……   后来杨书辛来北京的时候,他跟杨书辛喝酒的时候抱怨过这点。   杨书辛听后哈哈大笑:“给你送上门的徒弟可不少,可是你收了吗?这可是你自己挑的!”   纪松柏挺了挺胸:“那可不!”   ……   跟师父聊完以后,靳木桐便走到花坛拿出手机准备跟翟薇打电话。   圆滚滚跳了出来:“咱们这么长时间不回去,那店里的酸梅汤怎么办?”   靳木桐一愣,小声问道:“什么怎么办?”   圆滚滚着急:“店里的酸梅汤那么多人喜欢,咱这好几个月不回家呢,你说天天来店里喝酸梅汤的客人会不会等着急了呢?”   靳木桐:“额……也许会吧。”   圆滚滚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将长勺杵在地上,一脸严肃的说道:“那可不行!咱们店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的人气,可不能浪费了。”   “哦……那要不,我把方子给翟薇,反正她也有兴趣。”靳木桐试着问道。   圆滚滚非常严肃的考虑了半天:“好吧,虽然我的原则是方子不外传,可是翟薇我也挺喜欢的,她也喜欢我的点心,那就把酸梅汤交给她吧。”   得到了圆滚滚的首肯,靳木桐给翟薇打了个电话。   “呜呜呜,你个没良心的,终于舍得主动给我打电话了。”翟薇一接起电话就开始哭诉。   靳木桐清了清嗓子:“那个……我可能要几个月以后才能回锦城了。”   话音刚落,听筒那边嗷的一声就开始嚎:“你说什么!什么叫做几个月以后才回来!出去的时候不是说很快就能搞定的么?你不是只去苏州的么,后来怎么又跑到粤省去了,你现在又在哪?”   靳木桐:“北京……”   “然后你又在北京待几个月!”翟薇简直快要爆炸了:“你知不知道我这边每天接待那些来问酸梅汤的人都快要疯了,真的,连你二叔家的伙计都每天来问,还说如果再没有酸梅汤他女朋友都快要跟他闹掰了。”   靳木桐哭笑不得:“这么夸张啊?”   “一点都不夸张!你不信上网搜一下,我的微博账号发布了手办的效果图,最开始还是夸的和提意见的,后来全都是问酸梅汤啥时候才有货……”   靳木桐还真没想到是这画风,说道:“我实在回不来,师父让我在故宫跟他学书画修复。”   “啊……你在故宫啊?”   “嗯,师父最近很忙,我也想留下来帮帮他老人家。”   翟薇想了想说道:“哎,既然在故宫,你还是先别回来了,好好跟着你师父学本事,品古斋你放心,如今生意不错,我跟汪阳守着,你就放心在那边吧。嘤,就是我的酸梅汤……”   靳木桐笑道:“要不这样吧,熬制酸梅汤不难的,我把方子给你,你每天熬了,留一点带到店里给客人,这样行不?”   翟薇一愣:“酸梅汤的方子?给我?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倒是觉得挺好,反正你爱喝。”   翟薇想起上次来店里买方子的那人,:“这方子拿出去卖的话,少说也是十多万,你真的要给我啊啊啊?”   靳木桐:“我觉得交给你挺好的。”   翟薇笑逐颜开:“哈哈哈哈,那好那好,你放心,我肯定会每天熬了带到店里,不会自己喝完了的!”   靳木桐:怎么突然有点不信……   交代完以后,靳木桐看向圆滚滚,它正在跟一只小橘猫玩得很开心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橘猫似乎能感觉到圆滚滚的存在,圆滚滚骑在它背上,小橘猫便想办法把他折腾下来,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让修复组不少人都驻足围观。   只见小橘猫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圆滚滚终于被摔了下来,咕噜噜的就滚到了靳木桐的脚边,这才爬起来回到她的背包里。   小橘猫一路跟过来,在靳木桐的脚边绕,仿佛在好奇那个球到底去哪了。   靳木桐逗着小橘猫玩了一会,便也回到了书画修复组,纪松柏已经交代完今天要做的事情,见靳木桐进来便说道。   “走吧,我带你去乾隆花园看看,你也算是为倦勤斋的抢救工作做出过贡献,还没去过呢。”纪松柏对靳木桐说道。   靳木桐内心有些小雀跃。   这几个月来,她无数次的听说过乾隆花园的倦勤斋,可也没去看过,而且来之前,她也了解了一些关于乾隆花园的资料。   乾隆花园是乾隆为自己退位之后的生活打造的“秘密花园”,官方名称叫做宁寿宫花园,这里是属于乾隆的私人花园,大部分景观设计都来自乾隆本人的巧思。   整个故宫虽处于北京的中轴线上,可乾隆花园却远离游客的游览线路,至今未能开放,甚至,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它身在何处。   她接下来要去的便是这么一处神秘之地,而且,她极其有幸的,竟早已经参与它的修葺工作当中。   “好!”靳木桐跟着师父走出了西三所。   西三所位于故宫的西边,而宁寿宫花园却位于东边。   从西三所出来,穿过长长的夹道,经过启祥门、吉祥门,便是故宫的中轴线上的主建筑乾清宫。   之后便经过景仁宫、昭华门,一路来到了宁寿宫花园。   这里如今正在紧张的进行修复工作。   靳木桐一路走来,已经被故宫的大气磅礴震撼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骤然走进了小巧精致的乾隆花园中,又被这些巧思妙想的中式园林设计所折服。   庭院中,几个小伙子正在砸鱼鳔胶,其中就有班文亮,见到纪教授和靳木桐,也主动跟二人打招呼。   旁边还放着几套桌椅香案,还堆放着一些拆下来门板。   纪松柏介绍道:“他们弄的这些胶是专门用于家具修复的,之前已经修复的差不多的,如今就剩下最后一点。现在看来,进度最慢的应该是双面绣。”   靳木桐看着那些香案,想起冲天辫小姑娘,问道:“师父,这故宫的香案都是用什么材质的?款式什么的有什么讲究么?” 第84章   纪松柏笑道:“三大殿的款式自然讲究的很, 不过内廷的家具款式通常只是按照居住者的地位来分等级,材质通常有紫檀、金丝楠木和黄花梨, 当年也都是请的最好的工匠来做的。”   他说完指了指院里的一个紫檀嵌玉云龙纹座:“看到了没,这就是紫檀的,上面镶嵌的就是乾隆皇帝最喜欢的和田玉,这种就是最高规格的椅子了。除了太极殿里的龙椅,这种也是极其珍贵的。”   果然,工作人员把椅子从室内抬出来以后, 没有过多久便抬去了专门用以修复家具的房间了。   还没聊几句, 纪松柏便立刻被同事叫走了, 他是书画修复组的专家,专治各种纸制品的疑难杂症, 而乾隆花园的修复项目又是前所未有的整体修复, 所以这样的人才是各个组都急需的。   靳木桐想了想,之前自己捡漏的那个香案,虽然小姑娘说自己的是故宫的崽, 可跟刚才那个紫檀镶嵌和田玉的宝座相比, 香案还是稍微朴素了一点,那小姑娘就算是故宫的估计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香案,等《举世无双》的剧组将那香案还给她以后她再跟师父提也不迟。   师父被叫走后, 靳木桐便自己随便逛逛, 由于她有工作证, 便获准进入了倦勤斋。   当然进入之前, 工作人员还反复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这是为了里面珍贵的文物不会被损坏。   刚一走进倦勤斋,这里便是上下两层的江南式的小仙楼,   在这里,她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双面绣。   原来,这双面绣是镶嵌在窗框上的。   普通民间的窗户糊的是窗纸,而这里的窗纸被精巧的苏州双面绣所替代,双面绣上的花纹已经完全变成黑色根本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了。   冉菁也刚好在倦勤斋里,她看见靳木桐便走了过来:“木桐,你来了呀?”   “嗯,怎么样,来倦勤斋实地看过以后,有眉目了吗?”   冉菁叹口气,摇摇头:“看过以后心里更没有底了。我原先的样品花纹图案,颜色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是按照故宫提供的照片进行描样,可是绣出来的感觉就是不对,如今看到实物以后,我就更加确定我绣错了。”   冉菁拿出了自己绣的绣品,放在窗前对比。   靳木桐倒是看不出来什么,毕竟原先的双面绣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冉菁解释道:“你看走线的厚度,我的图案上的走线相对来说稀疏很多,没有这种立体紧实的感觉。”   靳木桐只是个门外汉,自然看不出来,只觉得差不多。   冉菁又叹了一口气:“这里的老师都是丝织品的专家,都让我不要着急,不过,如果我拖进度了,会耽误之后木质隔断装修修复的进度。”   靳木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劝道:“不要着急,你可以的。”   冉菁苦笑着点点头:“我会尽力尝试的!”   原来双面绣这么难啊……   冉菁拍完照,记了笔记便去院子里找灵感了。   倦勤斋正在忙着清理文物的工作人员也逐渐离开,这里竟只剩下靳木桐一人。   靳木桐往里走,倦勤斋的装修用了大量的木质隔断,只可惜如今上面雕刻的图案很多都已经缺失,镶嵌的玉块更是不见踪影,将来如果修好的话一定相当美丽。   这时圆滚滚从背包里走了出来,看了看周遭的环境,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我的妈,这还是皇帝老儿给自己修的那个花园吗?怎么搞的这么脏了?”   周围没有人,靳木桐便问圆滚滚:“这里你来过吗?”   “没来过,不过听说过很多次,这里的各种风格跟这皇宫别的地方都不同。当初建造的时候,除了工匠,旁人都不许进。”   “据说这是乾隆的秘密花园,估计建好以后,只有皇帝能进来。”靳木桐看着这座昔日皇帝的私人宫殿,非常感慨。   这时,旁边传出了一句怯怯的声音:“其实……皇帝自己都没来过几次,这里建好以后,如今是人最多的时候了……”   靳木桐和圆滚滚都诧异回头,只见从身后的窗框下方的竹簧雕刻的图案上走出了一个小男孩,这男孩四五岁的样子,粉雕玉琢,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一副小团子的模样,过来就揪着她的衣角,一副怯怯的模样。   圆滚滚愣住:“你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认真的说道:“我叫小天,他们都叫我五娃。”   圆滚滚莫名觉得好笑:“为什么是五娃?”   “你看,这里总共有三十幅竹簧雕刻的画,我所在的画刚好是第五幅,所以排行老五。”   靳木桐也乐了:“天天,你一直待在这里吗?”   小天点点头:“我以前也爱跑出去玩,可是每次都被一个大姐大教训,她可凶了!然后我就不敢出去了,一直待在这里。”   靳木桐看了一眼这三十幅画,全部都是用传统的竹簧工艺雕刻的画,非常精美。她有些好奇:“你说的他们,就是这三十幅画吗?他们都有器灵吗?”   圆滚滚扫了一眼:“这里除了这小娃娃,我再也没看见别的器灵。”   小天奶声奶气的说道:“如今这里只有我,以前这院子还有别人的,可是他们都被搬走了。”   “小天,别待在这里,我带你出去玩。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圆滚滚看见小天觉得很喜欢,便牵着他的手,带他去院子玩。   小天却揪着靳木桐的衣角不撒手,似乎并不想跟圆滚滚一起出去。   “他们被带走以后就再也没回来……我不想走,我怕也回不来了。”他的大眼睛里都是委屈的神色,说着就要哭了。   圆滚滚:“......好吧。”他表示放弃。   靳木桐却说道:“小天,那你一定很熟悉倦勤斋对吧?那你带我参观好吗?”   小天重重点头,糯糯的说道:“好!”   然后便兴高采烈的带着靳木桐在倦勤斋里晃悠,一边走一边还介绍。   “姐姐你看这些竹簧画是不是很精美很漂亮?这些制作可不容易了呢,要竹子去皮削薄,煮过以后,晒干压平,才能在上面雕刻各种各样的图案。”   靳木桐刚进来的时候这些画都是木雕的,原来竟然是竹子雕刻的,古人的手艺果然相当了得。   “经过这条回廊,里面有道暗门,我带你进去看看!走的时候你注意点,这里比较窄。”小天高兴的说道。   靳木桐点点头。   靳木桐跟着小天穿过长廊往里走,这里是一个封闭的卧室,有一张床和两面镜子。   小天指着镜子说道:“小姐姐,你进去看下呀,里面才漂亮呢!”   靳木桐看着镜子有些懵逼,不过镜子旁边有个钥匙孔,很显然这是一道门,再往里走,突然柳暗花明又一村,里面进入了一个较大的房间,里面竟有一个戏台,亭台楼阁皆像是用竹子做成的,而戏台旁的大墙壁上,贴着一张巨幅的西洋画,画的也是庭院的风光,跟房间内的竹篱连成一体,形成虚实难辨的景象。   这幅巨大的通景画,应该便是之前师父他们小心修复的那幅,如今墙体的画已经重新安装上了,不过天花板的目前还在做清理工作。   果然,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通景画给人一种梦幻的美感,如果没有整个修复团队的努力,这样的画是不可能如此完美的重现在她的面前。   由于工作人员开始进场清理,靳木桐只得退到外间,经过狭窄的走廊时,她留意到这里被木质隔断为几个小间,每个小间内部的装潢都有些不一样。   刚才小天带着,她也没仔细看,此时她驻足,仔细观察这些小隔间。   小天看着她说道:“姐姐,这里其实还有别的器灵,只是好久好久以前就被搬走了,我说的那个很凶的小姐姐以前就在这。”   “哦。”靳木桐正准备出去。   圆滚滚却突然问了一句:“你说的很凶的那个小姐姐,是不是整天说自己是大小姐?”   小天眼睛一亮:“咦,你怎么知道的呢?对对,她平时都说自己是大小姐,嗓门可大了,凶巴巴的,不过其实心肠挺好啦。”   圆滚滚呆站在原地,过了一会才看向靳木桐:“你还没意识到什么吗……”   靳木桐也想到了什么:“你是说,那个香案小姑娘,之前就是被放在这的?”   “那姑奶奶原来真的是故宫的啊!”圆滚滚有些被惊到了。   靳木桐:“你不也是故宫的?”   圆滚滚立刻强调道:“我跟她不一样,我可是独一无二的御膳菜谱,哼!”   靳木桐又看了看这几间隔间的装饰,虽然如今在修复,很多东西都被搬走了,可是窗上的花纹还能看得出。   其中一间的花纹似乎跟香案上的完全一致,这么说,那个冲天辫小姑娘大概当初就是为了倦勤斋的隔间量身打造的。   当初她买下香案以后很快便租借出去了,手上也没有照片。   她立刻跟《举世无双》剧组道具负责人周默打了个电话,拜托对方将香案拍个照片发过来。   周默看到消息以后,正在拍摄当中也抽空回了靳木桐的消息。   “靳小姐,我们的拍摄进度非常顺利,回头给你一些剧组拍的关于这个香案的高清剧照和宣传照。”   “麻烦你用手机随便拍一张就好,我有急用。”   对方这才明白她的来意:“好,我立刻拍。”   很快,周默用手机拍摄的照片传了过来,连带着一起传来的还有《举世无双》这部电影的第一版片花。 第85章   靳木桐拿到了照片, 立刻跟这隔间里窗户上的那些雕花对照。   她之前收这香案的时候,只觉得上面刀工细腻, 线条流畅,用料也讲究,但是压根就没有仔细看过这上面到底是什么图案。   如今仔细看过以后,这上面画着的是波浪纹,波浪卷着浪花,拍打着礁石, 雕刻的非常有动感和立体感。   再看那隔间的窗户上, 刻的也是这个图案, 而且一些细节也能对的上。   小天也凑过来看:“咦,这香案跟我说的那个很凶的小姐姐特别像呢, 不过她都已经消失上百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   圆滚滚:“那这么说,这香案怕真的原本就该放在这的。”   不过,靳木桐依旧要去问过师父才作数, 毕竟, 她也不确定故宫里还有没有别的香案也刻着这样的图案。   靳木桐走出了倦勤斋,找到了师父。   “师父,之前我在锦城的时候, 在国营古董商店收了一个这样的香案, 当时我只是觉得这香案上的图案非常精美, 不过也没有细想, 刚刚我在倦勤斋里的隔间里也看到了这样的图案, 你说着香案是不是有什么来头啊?”   纪松柏刚准备叫上靳木桐去珍宝馆看看的,没想到却听到这么一出。   他拿过她的手机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靳木桐拍的倦勤斋中窗户上雕刻的图案。   纪教授顿时脸色凝重的问道:“这香案还在你那吧?”   靳木桐:“之前被一个电影剧组租借了一个月,不过如今也快要到期了。”   “在什么地方拍呢?”纪松柏追问道。   靳木桐:“就在北京。”   纪松柏问过这些信息以后,便先去倦勤斋看了看靳木桐说的那个隔间,也拿着手机上的图片仔仔细细的对照着窗子上的雕刻查看。   他看了很久才出来,对靳木桐说道:   “你把地址给我,我明天有空的话就先带着木器组的同事去剧组看看。”   靳木桐没想到师父竟然那么重视,小心问道:“师父,这香案有什么不对吗?”   纪松柏摇摇头:“没什么不对,就是因为太对了。其实乾隆花园原本就是整个故宫里非常特殊的所在,而倦勤斋又是乾隆花园中非常独特的所在,这里的设计师可以说就是乾隆本人,所以,每一处细节都是他亲自过问的。这海水纹的窗雕和香案,我想也是有特殊含义的。”   靳木桐追问道:“师父,那么这么说,这个香案在故宫没有第二个了吗?”   纪松柏笑了笑:“乾隆皇帝是什么人?他用的东西能在别处轻易能找到的么?而且倦勤斋倦勤斋,这倦勤二字饱含深意,他刚登基的时候便立誓自己只当六十年的皇帝,所以六十岁以后便开始为自己选定退休之所,所谓倦勤,就是懒得再勤政了,累了的意思。这里是他为自己选定的颐养天年的地方,自然是极尽奢华。”   “那为什么会选择海水纹?”靳木桐问道。   纪松柏想了想:“我这也只是瞎猜的,香案在古代用于焚香礼佛的桌子,表面上看这是用来拜佛用的,可是,那样的小隔间,也没有佛像,没有神龛,如果不是用来拜佛的,那便是还有一个用途。”   靳木桐洗耳恭听的模样。   “古代文人通常都有焚香拜月的习俗,整个倦勤斋,乾隆用了很多江南元素,江南的竹子,江南的双面绣,江南的小仙楼等等,那么会不会是他在江南看见那些文人雅士拜月,也在小仙楼里的雅间里为自己也留了一个遥望月亮的香案。你看这海水纹,再升起一轮明月,何其美哉!”   靳木桐:“......是真的么?”   纪松柏爽朗一笑:“我也就是瞎说说的,具体的还是等木器组鉴定吧。如果鉴定出来这香案真的是故宫倦勤斋的东西,你愿意转让吗?”   靳木桐点头:“如果香案果真属于倦勤斋,我自然愿意让它回到它本来的地方。”   纪松柏满意的点点头:“你放心,鉴定结果出来以后,如果真的是故宫的东西,洽购工作人员会跟你联系。价钱方面也不用担心,肯定不会亏了你的就是了。”   靳木桐也没想过要用这香案赚多少钱,因为本来买它也就只花了两万块,将它租出去已经回本了,能顺带着让它回家也挺好的。   此刻靳木桐也理解了之前冉菁的心情,一想到自己收藏的东西能进入故宫,物归原主,似乎一种自豪感也油然而生。   庭院里的小伙子们依旧在砸鱼鳔胶,靳木桐刚要离开,却看见小天站在倦勤斋门边远远的冲她招手。   靳木桐又走了过去。   小天揪了揪靳木桐的衣摆,让她蹲下。   靳木桐依言照做了,小天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便说道:“你看那边那个穿黄衣服的小哥哥,他负责修复木器的,别看他力气挺大的,可他早上因为毛手毛脚的被他师父训了,蹲在花坛那边偷偷哭过呢。不过他假装没人看得见。”   靳木桐:!!!   小天又说道:“那个白衣服的小哥哥嘛,是负责修复书画的,你别看他现在干活还挺起劲的,可他脾气有点大,那天揭画,他差点失手将通景画损毁了。”   靳木桐:……   小天继续说:“如今最惨的还是织制品的那些小姐姐,因为拿不出满意的作品,别的小组怕是都快要停工咯。”   靳木桐忍不住问道:“你这小家伙不是足不出户的么,出去要被那个很凶的小姐姐骂,怎么对这些事情知道的那么清楚?”   小天低头戳了戳食指:“没人陪我玩嘛,难得有人能听见我说话,我才告诉你的……你要是没兴趣的话那我就不说了……”   靳木桐想了想:“我有兴趣。”   小天的眼睛闪过一丝喜悦:“你愿意听我讲话呀,那你有空就过来找我玩好不好?你可要比之前那个凶巴巴的香案姐姐好太多了,你比她温柔好多呢!幸亏她不在,嘻嘻……”   靳木桐:“……”   这还真是难搞,恐怕不久以后,那个大小姐便要回倦勤斋了。   不过,这个小娃娃一直一个人待在这里也挺可怜的,如果有别的器灵陪他,应该也不会那么寂寞了。   一天的工作结束,靳木桐和冉菁从乾隆花园里出来。   冉菁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哎,我真是没用,这一天都过去了,我还是一点眉目都没有。”   靳木桐安慰道:“这也急不来是不是?你静下心好好研究,一定会有突破的。”   冉菁苦笑道:“借你吉言吧。我真是佩服那些古代的匠人,你说她们怎么就有办法绣出那样繁复的花纹。”   两人正聊着呢,远远的看见一只小小的橘猫跑了过来,见到靳木桐“喵”了一声转身就跑。   圆滚滚之前跟这小橘猫玩得可开心了,在这看见它,他自然追上去,再次骑在了小橘猫的背上。   小橘猫受到了惊吓,“喵嗷嗷嗷!”吓得炸毛往回跑。   一只浑身黑色,只有四只脚是白色,就像是穿着袜套的猫走了出来。   小橘猫就像看见救星了一般就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告状。   黑猫定睛一看,蹭蹭两步便冲了上去。   靳木桐简直为圆滚滚捏一把汗,不知道为什么,故宫的这些猫竟然都能看见器灵?   只见圆滚滚本来还玩心大发,想要跟这黑猫也一起玩的,只是人家那里肯跟他玩,一巴掌就要拍在小橘猫的背上,圆滚滚赶紧跳了下来,蹭蹭蹭的就往回跑,溜回了靳木桐的背包里。   这一幕被冉菁看见了。   “咦,这两只猫怎么回事?为什么橘猫突然往回跑,然后两只猫都冲你追了过来?” 第86章   靳木桐看见两只狂奔而来的猫咪, 哭笑不得,只能站在原地不动。   黑猫在靳木桐的面前停下, 端正蹲坐着,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小橘猫则是又在靳木桐的脚边转悠,最后扒拉着她的裤脚想要往上爬。   靳木桐弯腰,试着伸手摸它,小橘猫完全没有要攻击她的意思,反而拿自己的脑袋往她的手上蹭。   冉菁惊喜万分:“这小猫也太可爱了吧!”   “是呀。”靳木桐用手指摸了摸小橘猫的下巴, 它居然顺势就直接躺下, 瘫在地上让她撸。   黑猫盯着小橘猫看了一会,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没眼看了,便竖起了尾巴, 高傲的离开了。   见自己老大要走, 小橘猫便也跟着走,不过表情十分不舍,还一步三回头的。   冉菁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个小视频。   “我早就听说故宫里有好多猫, 只是没有亲眼所见, 没想到今天来故宫的第一天就让我看到了两只,赚啦赚啦。”   冉菁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之前因为双面绣没有突破而焦虑发愁的心情也因为遇见了两只可爱的小猫而消散了不少。   “故宫有很多猫吗?”靳木桐左右看了看,似乎除了刚才见到的这两只, 她也没看到更多的了。   “原来你不知道啊, 故宫总共有100多只猫, 听说都是御猫的后代, 以前宫廷养猫是因为这里都是木质建筑, 如果没有猫的话,肯定会有鼠患,尤其以御膳房最为严重。后来后妃在后宫比较无聊,也养起了猫,就像养宠物那样,可以打发时间。如今的这些猫说不定就是御猫的后代,很神奇吧?”   “哇……原来如此。”   靳木桐跟冉菁从东华门走出了紫禁城,再骑着共享单车回到了酒店。   “木桐,你晚上想吃点什么?我请客。”冉菁主动说道。   靳木桐却摇头:“我晚上不吃,想要直接睡了。”   冉菁看了一眼时间:“这才六点钟你就要睡啦?”   靳木桐:“嗯。”   “你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冉菁有些担忧。   “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那好吧,你早点休息。”   到了房间,圆滚滚从背包里出来,趴在桌上。   靳木桐见他一副累极了的样子,笑道:“让你去欺负人家小橘猫,现在好了吧,吓到了吧?”   圆滚滚弹了起来:“我哪里是被吓到了,是很久没有运动,跑了两步就觉得累了,好不好?”   靳木桐憋着笑:“哦……”   “哎,我这老腰,老胳膊老腿的,你帮我跟大佬说一声,我明天再进去帮他种田。”   “你怎么知道我要进画?”靳木桐问道。   圆滚滚嘴一撇:“你都跟人家说你不吃晚饭,要睡觉,这还不明显么。”   靳木桐回来的时候在宾馆楼下有看见卖金华火腿的,还是老字号了,靳木桐想了想便下楼买了只火腿。   一只火腿有点多,靳木桐不确定这样一只完整的火腿能不能带进画里,便到酒店餐厅,找厨师借刀,亲自将火腿切成了片。   一回到房间,圆滚滚便盯着她手上的盒子。   靳木桐觉得一整块火腿实在是有点太多,可能带不进去,毕竟之前的调料都只能分装了才能带进去,她便拿了一部分装在保险盒里。   “你这是什么?”   “你不是累了么,你好好休息,我进画了。”靳木桐说着就要伸手抚向画上的白衣男子。   圆滚滚却大声叫道:“那莫非是火腿?”   一下秒,面前的身影消失,只留下他崩溃的叫声。   圆滚滚毫不犹豫,随即钻进了画里。   靳木桐刚到画里,圆滚滚便跟来了。   “你手里拿的是火腿吗?”圆滚滚追问道。   靳木桐:“……你不是要好好休息吗?”   圆滚滚盯着她手上的东西:“你说,这到底是什么?”   靳木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是金华火腿呀。”   “啊啊啊啊,你竟然真的瞒着我拿火腿进来!你太过分了,你居然不告诉我!”圆滚滚崩溃。   “火腿可不是想吃就能吃的,这可贵啦!”靳木桐满脸写着拒绝。   圆滚滚顿时驼背,一副泄气的模样:“我都跟进来了,你居然还不给我吃!而且你知道火腿该怎么做吗?”   “还能怎么做,用水煮一煮就可以了啊。”   圆滚滚快翻白眼了:“用水煮一煮!你居然说用水煮一煮!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好吗!”   “那不然呢?”   “不然!给我做!我绝对给你搞一个好吃的菜!”圆滚滚握拳,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靳木桐憋着笑,不说话。   “好啦好啦,不就是给大佬种田么,我种还不行吗!”圆滚滚终于妥协。   跟看着靳木桐糟蹋食材的风险相比,种菜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的了。   两人一边聊一边上山。   “对了,你以前不是一直待在御膳房么?你那时候有见到过猫没?”   “猫?当然见到过,皇宫里本来就有猫,这有什么稀奇的。而且那些猫,好多还是前朝猫的后代。”   “前朝?你是说明朝?”   “可不嘛,你都不知道么?那些可恶的小东西,从明朝起就开始祸害御膳房啦。听说有个皇帝,叫什么来着?哦哦,嘉靖皇帝,简直就是个重度吸猫患者,后宫三千佳丽不如猫,专注吸猫二十年不上朝,你服不服?”   靳木桐黑人问号脸:“还有这事?”   “可不,还搞了个猫儿房,专门伺候那些小东西,简直就不是猫,简直就是当主子伺候。他喜欢的一只猫死了,他还悲痛欲绝,几天不吃不喝,之后……还为这只猫打造了金棺葬在了景山,给它赐名虬龙,哎,你说你服不服?”   靳木桐点头:“服了。”   圆滚滚皱着眉:“所以呀,这猫儿在前朝就被宠坏了,到我那会已经收不住了,后妃们也都很喜欢,可猫又到处乱跑,有一次御膳房用江米粉裹着红豆沙做了一份新菜,刚要端出去给太后,结果一只猫儿扑过来,吓得小太监把新菜碰到了装黄豆面的盆里,吓得那小太监哦,简直以为自己快要被砍头了。还好我主人的徒弟急中生智,将沾了黄豆面的这道菜还是送了上去,没想到太后还喜欢的很!之后这菜居然还在北京城火了。”   “这是什么菜啊?”靳木桐随意问道。   “那小太监叫小驴儿,这菜索性就叫驴打滚。”圆滚滚随意说道。   靳木桐却愣住:“你说什么?驴打滚是这么来的啊?”   “可不,你以为呢。所以说,猫儿误事,哼!”圆滚滚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的。   两人聊着,抬头,祁修已经站在了面前。   “木桐,你来了啊。”祁修温柔笑道。   圆滚滚撇撇嘴:“大佬,我也来了啊,你怎么不跟我打招呼?”   “今天第一天去紫禁城,怎么样?辛苦吗?”祁修继续问道。   靳木桐摇摇头:“我才刚去,也没做什么事,就是跟着师父到处逛逛,不过今天也有收获,之前在古董商店买到的那个香案基本确定是故宫的东西,明天师父就要带人去剧组看看。”   祁修点点头:“不错。如今你的古董生意做得是越来越好了,这样一来,品古斋的生意也不用你再发愁。”   靳木桐也感慨道:“是啊,几个月以前我还以为品古斋要盘给二叔呢,如今的确是越来越好了。你呢?这些天都在做什么?”   祁修笑了笑:“待会你去了便知道了。”   如今山腰的茅草屋祁修似乎没在这里住了,后山谷地事情多,他索性便住在了后山。   经过山间凿的小路时,靳木桐留意到,经过这几天,祁修将这路边的栅栏又加固了一些,这样走着就更加安全了。   圆滚滚没有跟着过来,他去溪边捞鱼了。   来到后山,靳木桐一眼便看见之前祁修翻土的那一块区域已经能见到绿色了。   “哇!怎么会这么快?”   靳木桐走了过去,只见栅栏里的这块田被分为了几个部分,有的刚刚发芽,有些已经窜了一寸多高。   “你这都种了些什么呀?”   “有萝卜、南瓜、白菜、茄子,玉米,还有些小麦和棉花。另外,我在山坡那边发现了一片野草莓地,摘了些用你带来的糖做了糖拌草莓酱。”   靳木桐简直惊叹:“这里面还会有野生的果子呀!”   祁修笑道:“以前环境好的时候也会有一些野生的蔬菜,各种动物也挺多的,不过后来渐渐的都见不到了。”   靳木桐愣了还能有各种动物……   见她不说话,祁修赶紧补充道:“你别怕,那些动物都不伤人的。”   靳木桐感慨:“等画完全修好,这里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下次我去市场看看,能不能给你买点种子带进来,咱可以再种一些各种蔬菜瓜果什么的,圆滚滚以后进来你就让他帮你干农活。”   “好。”祁修目光柔和。   两人聊了许久,靳木桐有些好奇圆滚滚到底干什么去了,逮鱼需要花这么长时间么。   这时候圆滚滚一手拎着一条鱼,另一只手拎着几只黄鳝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哈哈哈哈哈,这里居然有一块泥地,里面好多黄鳝,你们看,超级肥的!今晚的菜都有了,本大厨今天晚上的菜单是红烧鳝鱼,金腿牡丹鱼!” 第87章   靳木桐看傻了眼, 看向圆滚滚:“所以你这么会功夫抓到了鱼,还去泥塘里抓到了鳝鱼?”   鱼本来就不好抓了, 还这么大一条,鳝鱼就更不容易了,在泥塘里滑不溜秋的,非常狡猾,没想到圆滚滚这么厉害还能抓到黄鳝。   “诶嘿嘿嘿,我可是个灵活的胖子, 身手敏捷, 这可是成为一个合格的厨子的必要条件。可惜这里没有趁手的刀具, 只有这石刀,哎, 如果有刀的话, 我还能给你们做一道宫廷鳝丝,绝对是人间极品。”圆滚滚说着,便摇头晃脑的一溜烟跑到湖边打理抓到的鱼了。   洗的过程中引来鸭群争夺, 纷纷抢夺他丢出去的鱼的内脏, 不过抢着抢着便想要从圆滚滚手中抢夺鱼肉,圆滚滚一边洗一边赶鸭子,倒也十分忙碌。   这边祁修拿着石斧劈柴, 如今他屋前的柴禾已经堆成了一堵小墙, 码得整整齐齐。   靳木桐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   很显然如今祁修在这里生活的还不错, 只是这工具实在是有点太简陋了。   切菜用的是石刀, 劈柴用的是石斧, 虽然看他的动作流畅自如,每次劈下去,都快准狠,可这很显然不是趁手的工具。   靳木桐老是闲着也觉得不太好,便拿了些柴禾准备生火,等圆滚滚那边准备好了,鱼就能直接下锅。   “你不要动,坐着喝茶,水是刚烧的,我给你倒茶。”祁修说着从靳木桐手中接过了柴禾,却见她的手被划伤了一道小口,赶紧端了一大碗水来为她冲洗。   “这些农活我在这么多年早就做习惯了,你来了我就很高兴,不用你做什么的。”   靳木桐的眼睛却瞥向柴禾堆旁的石斧。   “这里没有金属吗?如果铁,哪怕是青铜也比石头工具强啊。”   这石斧很显然用了挺长时间了,感觉也不是很锋利,用这石斧砍柴劈柴应该非常吃力。   祁修笑了笑:“原先是有的,我也找到过矿石,只可惜后来画里的环境变差,逐渐就什么都没有了。原来做的一些工具也全都被这空气腐蚀不能用了。没事,如今我已经很满足了。”   靳木桐突然想到了什么:“所以,补完剩下的颜色,这画里竟然还会多出矿石吗?”   祁修说道:“应该是的。原先这里的环境说不定比画外面都好,不少矿石直接裸露在地表,也不需要太费劲就能找到,如今环境虽然在变好,不过依旧还是没有,不过不着急,现在已经够好了。”   这时,圆滚滚跑过来了,在桌上将鱼去骨后切成菱块,将切成薄片的金华火腿仔仔细细的铺在上面,倒上一些黄酒,撒上一点盐,将陶锅中煮上水,再将碗放进去清蒸。   蒸好以后,另一道红烧黄鳝也是切成段,将剩下的金华火腿和黄鳝一起下锅红烧。   他拿着自己每天随身携带的锅勺动作娴熟的搅和着。   锅里的黄鳝肉咕噜噜的冒着热气,香味扑鼻,圆滚滚忍不住从锅里舀了一块鳝鱼放进自己碗里。   “哈哈,我先尝尝好没好!”   圆滚滚咬了一口:“啊啊啊,好烫。”   “好了没啊?”靳木桐也饿了。   圆滚滚烫的跳着将鳝鱼吃下肚:“刚才太烫了我没尝出来……”   靳木桐:“......”   想打人有没有。   “不管了,我帮你尝!”靳木桐不由分说的也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一块鳝鱼,又给祁修也夹了一块。   “咱们一起尝。”靳木桐笑道。   “嗯。”   通常鳝鱼带有泥味,可这鳝鱼经过烹饪,完全一点泥腥味都没有,肉质鲜嫩又有嚼头,鳝鱼被滚烫的红烧汁水包裹着,又有金华火腿的香味点缀,让人越吃越想吃,食欲大振。   再尝尝那道金腿牡丹鱼,其实圆滚滚对自己烹饪的这道金腿牡丹鱼更加自信,毕竟这道菜是正儿八经的宫廷菜式。   这道金腿牡丹鱼是清蒸的,完全没有用过多的调料酱汁,而是原原本本的呈现鱼肉的鲜香。   让靳木桐惊叹的是,这清蒸青鱼跟金华火腿竟是完美匹配。清香淡雅的口感中,青鱼的鲜美更让人难以停下。   这两道菜简直好吃到了极点,靳木桐一边吃一边夸,夸得圆滚滚一直咧着嘴得意的笑,心情好得不得了。   祁修脸上的笑容也没有消失过,这样热热闹闹,有人陪伴的日子,真好。   ……   第二天,北影制片厂摄影棚内,《举世无双》正在摄影棚搭建的拍卖场进行紧锣密鼓的拍摄当中。   今天的这场戏,是一场群戏,角色多,龙套多,两名副导演在现场调度灯光、摄影和群演。一个上午过去,只拍一场戏,反复十多遍以后,终于有一条让导演满意的。   这种戏份对于群演来说可比平时轻松,因为在拍卖场,群演只需要在台下坐着,偶尔举个牌,也不需要到处走,不需要说话或者跑炸点之类的。   可这对于饰演拍卖师的谢涵来说可是个累活。   如今是夏天,棚内的空调效果基本等于没有,加上穿着西装,灯光打在脸上,不一会脸上就出油出汗需要补妆。   而且谢涵的台词还不少,需要介绍各种拍卖品,需要像个真的拍卖师那样报价,全场坐着他站着,精神高度集中,一个上午十多条下来,他简直要累得虚脱了。   此刻,他早就饿得前胸贴着后背,领了今天的盒饭之后,他东张西望的,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吃午饭。   由于这一场戏人多,原本吃饭的地方早就被其他人占据了,他也不想搞什么特殊,就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就是这个香案这里了。   他左右看了看,没什么能坐的地方,索性就直接往香案上坐去。   屁股还没挨着香案,突然旁边传来一声惊慌的制止声:“别坐!”   这声音可不小,吓得谢涵腿一软,差点摔那里。   他缓了缓,站直身体,看向那人。   那人是道具组负责人周默。   “周默,咋回事?”谢涵被吓到心情很是不好的问道。   周默有些慌张的走了上来,看他没坐上去,才松了一口气:“你怎么来这里了,这东西不能坐。”   “为什么?”谢涵朝着嘴里扒了一口饭,问道。   “这东西是古董。”周默有些后怕的说道,他拿出手机,上面还有之前和靳木桐签的合同的照片。   他把手机递过去:“看看,坏了得赔钱,按照租金的一百倍,你看看是多少钱!你要真弄坏了,咱整个剧组都得赔进去。”   香案上,冲天辫小姑娘原本正躺在上面睡大觉,察觉有人接近,早就警觉的睁开眼睛。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要坐她身上。   这一刻,她简直要气炸了。   “你你你,你离本大小姐远一点!本大小姐这尊贵之躯,以前可是接受皇宫贵族的跪拜的!你竟然要将本大小姐坐在身下!”冲天辫小姑娘挥舞着拳头,气得眼睛瞪得圆圆的。   只是她的话并没有被谢涵听到,而且看谢涵的动作,还有把盒饭放上去的意思,这一下,冲天辫小姑娘简直要昏过去了。   “快把这油乎乎的东西从本大小姐面前拿开!!!”   幸好,千钧一发之际,周默的声音响起,拯救了她。   谢涵被吓了这一下,又看到合同上写的数字,惊吓更甚,他吞了吞口水:“周默,你……是要拿这东西讹我啊?”   周默顿时翻了个白眼:“讹你?你要真弄坏了赔得起?”   谢涵性格随和,人又逗比,平日里跟剧组上上下下关系都不错,此时听周默的话,也乐呵呵的说道:“不是讹我那来逗我啊,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拍戏还用真古董的。”   冲天辫小姑娘听到这句话,瞪大了眼睛,她竟然被认为是假的?!   周默把谢涵从香案旁向后拉了拉:“我们也是第一次用真东西,还不是临时找不到了,只能租用这个。”   谢涵又绕着香案一圈,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反正我觉得不是真的,古董说起来不都是破破烂烂的,这个桌子花纹还听完整的,看上去也不是很旧,怎么可能!”   这会儿冲天辫小姑娘已经不想和他计较那么多了,不认识本大小姐的人,没有必要多废话。   不过谢涵也不是找事的人,主动站的更远了一点:“行了行了,我不动它,它就是个小姑奶奶!不过周默啊,你以后也长点心,这么被人坑下去,咱剧组早晚被破产。”   周默气急,这厮还是不信!   他也懒得多讲,不信就不信吧,别弄坏就行。   两人在这边争论着,却听到外面有一阵喧闹声响起,然后就是一群人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啥情况?大中午探班的?”谢涵又扒了一口饭,好奇的看向来人。   他们中有一位穿着唐装,一举一动有股说不出的儒雅的味道,这……也不像是探班的啊。就连导演也亲自上去迎接,看哪样子似乎还挺重视的,难道是资方的大佬来了?   谢涵一边吃饭一边好奇的朝那边张望,这种规格和待遇,估计也就是资方爸爸才有,他心中盘算,如果资方要看下午场的拍摄,他可得好好努力表现才是。   这群人径直朝他所在的拍卖台走来,导演在前面带路。   谢涵有些小兴奋,说不定有表现的机会呢,他赶紧擦了擦自己的嘴。   那些人走到了他的面前,“纪教授,吴教授你们说的是这个香案吧。”导演走了过来问道。 第88章   吴文楠是故宫文物修复组木器组的组长, 昨天他听纪松柏说起这个香案的事情还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然后两人连夜查了清宫档案,找到了当初这张香案的的记录。   慈禧六十大寿的时候, 这张香案被赐给了庆亲王,之后便不知所终。   那这么说,这香案还是有可能从王府流落民间的。   吴文楠大半夜的起来,又将乾隆花园中清理出的物品清单看了一遍,又整理了倦勤斋中拍摄的照片,对着那张窗上雕刻的花纹看了很久,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期待呢, 还是担忧, 总之彻夜难眠。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见到纪松柏,还被他笑了一场。   此时, 这个香案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他快走两步,来到了香案面前,蹲下之后仔细查看。   之间面前的这个香案, 材质是黄花梨木, 用料地道,包浆均匀,香案的四个角微微内扣, 造型典雅古朴。再看雕工, 精美绝伦, 线条流畅, 一气呵成。   这是典型的清代黄花梨香案的造型, 年代对的上,他的手有些颤抖的从包里拿出了在倦勤斋中拍摄的照片,戴上了老花眼镜,与面前的这个香案仔细比对。   此时纪松柏也蹲下仔细查看,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   半晌后,两人起身,互相对视一眼,默默点点头。   吴文楠转身看向导演:“这东西的确是真货,而且的确是我们故宫流落在外的文物,而且极有可能是当年乾隆亲自用过的,你们还需要用几天?”   乾隆亲自使用过的……香案?齐导感觉有些眩晕,他把周默叫过来:“这东西咱租期还有几天来着?”   周默说道:“还有一周,不过之后的戏份估计也就拍三天左右。”   齐导看向吴文楠:“吴教授,最短三天,最多一周以后我们就可以将这东西归还给靳小姐了。”   吴文楠点点头:“这香案你们使用的时候千万小心点,别磕着碰着了,另外香案上尽量不要堆放东西,搬运的时候尤其要小心。这东西已经有两百多年历史了。”   周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赶紧说道:“好的,教授,我知道了,我会亲自保管的。”   齐导之前虽然也知道这是个真古董,但是并不知道这究竟值多少钱,他好奇问道:“吴教授,这香案当初我们两万块钱租了这香案一个月,当时签订的协议如果损坏的话要按照租金一百倍赔偿,请问这香案真的值这么多钱啊?”   吴文楠刚要回答,纪松柏却说道:“差不多就这么多。”   齐导暗自咋舌,原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香案竟然这么值钱,难怪打光之后质感这么舒服,随便哪个角度拍都很好看。   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听到消息也都围了过来,听到这些话简直惊呆,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之前对这个香案的保护,做的很到位,原因完全是签下的那个合同,有合同在,就算这是个假的,他们也得当真的供着。而道具组的负责人周默更是几乎每天都亲自守着这个香案。   而现在,了解了它真实价值之后,那种后怕的感觉一瞬间就起来了。   幸好,他们没有碰坏一丁点。   否则还真的赔不起。   “行了,我们这次来只是鉴定,现在也该回去了,等租期到了,我们会亲自派人来取。”纪松柏说完便带人离开了。   齐导亲自送他们离开。   谢涵眼在一角,把这些话全部都听在了耳中,原本看到这么兴师动众的,他还觉得夸张,一边扒着盒饭,一边听八卦一般的听着。   直到他们讲清楚了香案的价值,谢涵顿时微张着嘴巴,连手上的筷子掉了都没注意。   等人全部走后,他用力的吞了吞口水,喃喃道:“还真是个惹不起的姑奶奶啊。”   等等……   这玩意是个香案,那就是……拜佛的那种?   他也没心情吃什么盒饭了,直接掏出手机搜索:无意中冒犯了百年香案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   下面的回答千奇百怪,但其中一条,吸引了谢涵的注意。   如果你确定是无意中冒犯到的,那就尽快道歉,能下跪就下跪,不然那可是冒犯神明,之后的日子可没那么好过咯!   谢涵:“……”   他把吃完的饭盒一丢,朝着香案走过去,双手抱拳,深深一鞠躬,“姑奶奶原谅,小的错了。”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冲天辫小姑娘双手叉腰,极为傲娇的发出一声:“哼!”   ……   此时的靳木桐没有跟着师父去片场,则是依旧来到了修复组,天花板上取下的藤萝画还要尽快修复好了安装上去才行,所以她也加入了清理的队伍当中。   靳木桐虽说是新来的,可毕竟之前修复古画和《雨景图》也算是有一些经验了,尤其这个面团清理画面还是她第一个提出来的,所以修复组的前辈们对她都客客气气的。   靳木桐别的不说,揉面团倒是相当娴熟了。当然,这是当初彬彬教她的,揉的面团一定要干湿度适中,太干或者太湿都会损伤画面。   而就在大家忙碌的时候,圆滚滚从靳木桐的包里溜了出来,来到庭院中溜达。   紫禁城是他过去待惯了的地方,如今上百年没回来,有些东西变了,比如这里的人,这里的规矩,可有些东西没变,比如这红墙黄瓦,还有这里的小猫咪。   圆滚滚没走多远,又看见了那只小橘猫。   这次他学聪明了,没马上就上去,而是蛰伏在墙根下仔细观察。   还别说,这小橘猫还挺受欢迎的,平时就喜欢呆在书画修复组附近的这个院子里,修复组的人看见它都喜欢上去逗它玩。   此时小橘猫面前有放着一盒猫罐头和一小堆猫粮,甚至还有一个自动饮水机。   哼,这皇帝老儿都下台了,这御猫竟然还过着主子的生活,简直不能忍,这要是不趁机欺负欺负它,那多没意思啊。   圆滚滚扛着长勺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快要接近小橘猫的时候,还是被它发现了。   小橘猫这些天被圆滚滚欺负了两次,虽然它还在吃东西,可警觉性还是相当高的。   它感觉到身后有东西,便立刻转身,那个可恶的器灵果然就出现在它的身后。   小橘猫顿时弓起身,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嘿。”圆滚滚顿时乐了,这小橘猫还学会炸毛了,既然被发现了,他也不再隐藏,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但是他也不傻,四处又看了看,嗯,这一次只有小橘猫一只喵,他扛着长勺一步一晃的朝着小橘猫走了过去。   “嘿!小肥猫!”圆滚滚叫道。   小橘猫发出一声奶凶奶凶的威胁声:“喵呜!”   “哎呦喂,我好怕怕啊。”圆滚滚夸张的拍着胸口,一边朝着小橘猫走去,一边碎碎念道:“你说你是个橘猫还不知道控制饮食,大橘为重不明白吗?”   小橘猫警惕的看着圆滚滚,仿佛能听懂圆滚滚说的话一般,又嗷呜吃了一大口猫粮。   “嘿,你还学会挑衅了,来来来,咱再来一次溜猫活动。”圆滚滚嘿嘿笑着,朝着小橘猫扑去。   小橘猫也不怕他,向后退了一步,突然朝着天空叫了一声:“喵!”   “怎么?叫同伴啊?”圆滚滚摇头晃脑,“就算你那个好朋友来了,我也照样能欺负你,哼哼。”   圆滚滚的脸上带着欠揍的笑,快要接近小橘猫时,突然看到小橘猫站在那里不动了,而且眼睛中那表情……是同情?   圆滚滚直觉觉得背后发凉,他有些僵硬的回身,看到在它身后,十多只大大小小的猫咪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走在最前面的,一对黑眼圈,脸上的毛向外炸开,霸气侧漏。   它缓缓朝圆滚滚走来,四方大步,虎虎生威,气场强大。   其他猫咪,也都跟在它身后,警惕的看着站在中央的圆滚滚。   “咕咚。”圆滚滚吞了一口唾液,身体有些僵硬,他脸上顿时堆起了讨好的笑容。   “那个,兄弟们,大佬们,误会,这是个误会!”圆滚滚开始作揖。   但很显然没用,御猫们的脚步没有半点停滞,不但如此,侧面也开始有猫接近,逐渐缩小对圆滚滚的包围圈。   圆滚滚这次是彻底怂了:“大佬!爸爸!爷爷!祖宗!我再也不敢了!”   求饶没用,随着小橘猫有些委屈的叫声响起,所有御猫朝着圆滚滚就扑了过来。   “我的妈呀!!!”圆滚滚悲痛的一声叫喊,连滚带爬的向后跑去。 第89章   猫咪们哪里能让他这么轻易的跑掉, 都在后面紧追着。   圆滚滚以逃命的速度跑进了书画修复室里,顺着桌腿就回到靳木桐的包里, 在包包里喘着粗气。   靳木桐原本正在清理画卷,手上的力度必须掌握的很好,不能分心,一定要专心致志才能完成。   可圆滚滚这么一闹腾,靳木桐被惊到也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看向门口。   只见跑在最前面的那只霸气侧漏的白猫立刻在即将追进修复室的时候立刻停住,似乎门口有一道线, 不能越过这线。它将尾巴盘在身前, 坐姿端庄, 目光瞪着圆滚滚消失的那个包包。   第二只猫也堪堪停住,可是后面的猫却一只跟一只的撞了过来, 将前面的猫推进了书画修复室, 就这样一只接一只的,有的猫想进去,而有的猫想出来门口, 瞬间就混乱起来。   修复室的修复师们都觉得奇怪:“今天这猫都怎么回事呢?怎么突然跟发疯了似的, 平时它们可从来不会进来的。”   “难道咱们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吗?”那人左右看看,也没发现什么。   “应该也没什么东西,难道是进来耗子了吗?”   “没事, 猫咪平时也打架, 今天我估计它们在外面闹起来这才打着进来的。”   “小亮你去把猫都赶出去, 顺便把门关上。”有老师说道。   班文亮坐在门口, 又是男生, 这种杂活自然要交给他。   他从来没有跟猫相处过,也不知道该怎么赶猫,尴尬的站在门口。   “出去,出去。”他用脚推了推猫群。   可猫咪们虽然不进来,却也不愿意就这么离开,全冲着桌上的包包“喵嗷”“喵嗷”的喊,似乎在对圆滚滚说有本事你出来啊。   班文亮弄了半天,猫始终不肯走,这些猫将书画修复室的门口给堵着了,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这一奇观惹得别的修复组的人都来看热闹。   “哈哈哈哈,你们这是对猫做了什么?今天这些猫怎么来的这么齐?”   “咦,这不是景仁宫的三随子吗?它怎么也来了?”   景仁宫中有一只大长毛的猫咪,白色的毛,脸上有部分黑毛,毛发炸开,走起路来四方大步,看上去威风凛凛,十分霸气。由于对人非常温顺所以深得故宫内工作人员的喜爱,给它取名鳌拜,小名三随子。   “噗,今天故宫猫们打群架,居然打到咱书画修复室来了,不过这猫们倒也懂规矩,都气成这样了,还不肯进去。”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故宫里的猫,每一只都是有自己的职责的。负责巡逻抓鼠卖萌,整天忙得很。没特殊情况也不会来骚扰修复组,不过今天这么反常,估计的确是打架了吧。”   靳木桐见圆滚滚调皮欺负小橘猫现场翻车,还扰乱了修复组的日常工作,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她站起来拎着包走了出去,圆滚滚吓得哇哇大叫。   “啊啊啊啊,你要做什么?你没看见门口有那么多只猫么?你这这这有话好好说啊啊啊!”   圆滚滚急得说话都口糊了。   靳木桐走到门口,说来也怪,猫咪们原本堵着门口的,靳木桐一出来它们便让开了,靳木桐朝前走,猫咪们也不拥挤着上前,而是全都在她身后跟着。   圆滚滚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这……是要带我回去?你不是要工作吗?”   靳木桐走到庭院外没什么人的地方,将包里的《興膳集》拿了出来,轻轻抖了抖,圆滚滚一个没留神啪叽掉在了地上。   “哇啊啊啊啊!”他吓得一路狂奔而去,而猫咪们全都跟在后面追着,表情是相当的欢快。   靳木桐知道只要《興膳集》还在她包里,猫咪们伤不到圆滚滚,他自己惹的祸就自己去解决吧。   修复师们都站在门口看着靳木桐走出去,十多只猫整整齐齐的排在她后面跟着,非常乖巧,全然没有之前打群架的模样。   “哇,这纪教授新来的徒弟还真是厉害,连猫都听她的话呢!”   “就是就是,这群猫虽然有的还挺温顺的,可大部分都很高冷,还很难见到这样排队跟人走的情况。”   “难道是那小姑娘手里有什么吃的吗?”   “搞不懂呢,不过还真是没想到,这猫儿还听人的话。”   等靳木桐卖完猪队友回到书画修复室的时候,大家都围着她问。   “木桐,你包里是有给猫咪喂的猫粮吗?”   靳木桐一愣,反应过来,也不能说没有,否则怎么解释呢。   “嗯,之前喂流浪猫剩了一些,就喂它们了。”   “哎,我天天带猫粮来喂它们,也没见它们听我的话,木桐你真厉害。”   靳木桐干干的笑了两声,继续手上的活。   几个小时候以后,等她完成了早上的活,准备去食堂吃午饭的时候,这才看见圆滚滚扶着腰,灰头土脸的从外面回来。   “你也太无情了!就这么把我抛下了,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旁边没人,靳木桐便笑着说道:“谁让你没事欺负人家,现在知道轻重了吧,这里这么多文物,你把猫引进来,万一伤到文物怎么办?”   圆滚滚扭过头,还是一副有小情绪的模样,不过没再顶嘴,只是呲牙咧嘴的模样,也不知道他究竟被猫如何报复了。   靳木桐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遇到了冉菁,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好,靳木桐便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冉菁,你怎么了?双面绣还是没有进展吗?”   冉菁红了眼,点点头:“都怪我没用,都来了两天了,一点进展都没有。眼看着古建筑修复团队和木器组都要进场了,他们完工以后,我这边的双面绣如果还是交不了差,只怕真的会延误工期的。”   说到这,她又垂下头:“其实针法我尝试过很多次了,可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倦勤斋的修复有一定的顺序,最开始是书画修复组的,恢复室内的壁纸、书画等纸质的文物,然后便是木器组、古建筑团队,按理说织制品是在最后,可冉菁的活比较特殊,是跟木器组同步的,如果她的双面绣没有攻克,整个木器组也会被拖慢节奏,自然会影响工期。   可如今双面绣的项目最适合的人选,冉菁的母亲方文霞如今还住在医院里,实在没有精力来北京完成订单,这么大的压力也只能冉菁一个人顶上。   后期赶工期的时候,倒也能请有经验的绣娘一起帮忙,可最基本的绣法都还没有摸清楚,请绣娘也无法进行。   所以,冉菁如今愁的是饭都吃不下,十分焦虑。   靳木桐下午没什么事,刚刚接到了师父的电话,说香案已经鉴定完毕,的确是故宫的东西,让她下午去乾隆花园,有采购部的同事跟她接洽谈收购的事情。   她便决定再去倦勤斋看看,能不能顺便帮冉菁忙。   靳木桐吃过饭以后,跟着冉菁前往乾隆花园。   再度经过景仁宫的时候,她又看见了鳌拜,这次这小家伙趴在宫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靳木桐经过。   “喵~!”它慵懒的叫了一声。   背包里的圆滚滚便抖了抖……   来到乾隆花园,原本堆在庭院里的桌椅也都清理走了,有些需要修复的直接去了木器组进行除尘保养和修复,有些修复完整的便入库等着这里完全被修复好以后再原状陈列。   今天的工作人员比昨天还少,靳木桐还没进入倦勤斋呢,小天便飞奔跑了出来。   “哇,是小姐姐!你果然又来看我了!”小天粉雕玉琢的脸上绽放一个甜甜的笑容,小手将靳木桐的腿抱着。   靳木桐蹲了下来:“小天希望我来吗?”   小天重重点头:“嗯!”表情非常认真的说道:“小姐姐你忙你的,可是只要有空的时候能来看我,我就很开心了!好久好久没有人陪我说话,有人陪我我就特别开心。”   靳木桐想起冉菁的困扰,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道:“小天,你一直在倦勤斋里待着,你知不知道倦勤斋里的窗框上的双面绣是怎么绣的吗?”   小天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情:“双面绣……我是竹簧雕刻的,我不知道这些呢……”   哎……果然不知道。   连一直待在倦勤斋的小天都不知道,估计真的没办法吧。   小天却又说道:“其实倦勤斋二楼的西暖阁住着一位绣娘,他们都叫她云芝姑娘,不过这个姐姐从来都不出来,我也上去找过她,跟她说话她也从来都不理。”   绣娘?   靳木桐心中一喜,怎么会这么巧,自己需要知道绣品方面的知识便出来一位绣娘。   不过又听见小天说着绣娘从不出现,这又有点悬了。   “小天,你上次见她出来是什么时候?”   小天抬头望天想了想:“一百多年前了吧……”   一百年……   这器灵一百年没出现了,那还在吗?   靳木桐心中有些打鼓,不过无论她出不出来,总归还是要试试才知道。   “小天,倦勤斋的二楼修好了吗?能上去吗?”   小天摇摇头:“不能上去,如今整个倦勤斋都在修,不让上的。”   连二楼都不让上,这要怎么才能找得到呢……   靳木桐还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再次进入了倦勤斋内。   “云芝姑娘?你在吗?你听得到我说话吗?”靳木桐试探着朝二楼小声叫道。   小天也跟着进来了。   “哎没用的,我以前也叫过,她从来都没有出来过……云芝姑娘就是这样,她喜静,性格内向,谁叫她都不会出来。” 第90章   靳木桐不死心的看着二楼紧闭的窗户, 依旧等不到器灵的出现。   小天揪着靳木桐的衣角:“小姐姐,要不我这两天再帮你叫叫她吧, 不过,可能我也叫不出来。”   靳木桐终于放弃:“哎,好吧,那就辛苦小天你了。”   接下来,采购部的工作人员跟靳木桐初步确认了香案的购买信息,不过故宫的洽购流程比较复杂, , 靳木桐让翟薇帮忙将当初的租约合同传真过来, 便开始正式议价。   靳木桐原本对香案的价值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这原本就是她从古董商店捡漏的东西, 当初只花了两万, 而香案也的确原先属于故宫和王府的东西,能让它回来也是她的心愿。   而且,如今来到故宫, 靳木桐也亲眼见到故宫的工作人员是如何保护文物的, 她相信让冲天辫小姑娘回来,她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所以价格方面,只要对方出的价合理, 她都没什么意见。   采购部的李主任亲自负责了香案的回购项目。   “靳小姐你好, 首先祝贺你, 我已经接到了纪教授和木器组的吴教授打来的电话, 他们对你的这个海水纹黄花梨香案的评价非常高, 而且经鉴定的确是属于咱们故宫宁寿宫花园倦勤斋隔间的定制家具,非常难得,可以说这个款式对于故宫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我先代表故宫对你表示感谢,感谢你发现并妥善保存了这个文物,听说你也愿意将它送回家。”   靳木桐淡淡的笑了笑:“李主任言重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你是品古斋古董店的老板,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咱们来聊聊它的价值吧。”   “嗯。”   “首先近些年,清代黄花梨的家具,在拍卖市场上的参考价目在这。”李主任将自己收集好的一些同时期同材质的拍卖价格表放在了靳木桐的面前。   其实以拍卖价作为故宫回购这个香案的参考价,这已经是很大的诚意了,毕竟拍卖价往往还要加上手续费、佣金等费用,加上拍卖场通常都有的抬价的现象,所以成交价通常会比实际价值高一些。   靳木桐看了看,从黄花梨的交椅、桌椅、橱柜到香案,李主任给出的信息非常丰富,橱柜的拍卖价基本上都在六百万左右,香案的拍卖价通常在两三百万左右。   “由于这个香案的花纹和咱们故宫的倦勤斋的花纹一致,具有稀缺性和独一性,所以我们愿意拿五百五十万购买这个香案,靳小姐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对价格不满意,我们还可以继续谈。”   靳木桐想了想:“这个价格已经超出我的预期,我觉得很好,就以这个价格成交吧。”   李主任原本跟靳木桐谈之前,心里还有些小忐忑的,毕竟靳木桐是纪教授的徒弟,纪教授的鉴定结果一定也跟靳木桐聊了,既然靳木桐已经知道这个香案对故宫来说很重要,那她会不会坐地起价呢。   虽然纪教授的徒弟人品应该也没有问题,可是人家是香案的拥有者,不愿意卖也是很正常的。   原本组内定下的报价是500万,最高不超过600万,不过,李主任在报价的时候,还是直接加了50万,以示诚意。   没想到靳木桐立刻便答应了,一点废话都没有。   李主任不由得对纪教授看徒弟的眼光非常佩服。   小女孩年纪虽不大,却在面对这么多钱的时候面不改色,十分镇定,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   李主任心中不免对靳木桐有几分喜爱。   “靳小姐,如果你对我们的报价没有异议,可以看下这份文物回购协议,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在上面签字。等剧组使用完香案,我们便会派人去取,由专业的团队运送回来入库,等修复完成以后,便会放回倦勤斋原地展出。”   靳木桐接过了协议,虽然她觉得故宫在拟定这种协议的时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她为显重视,她还是将协议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各种条款细则也都没有放过,最后在协议的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填写了信息,并按了手印。   等几天后,香案正式入库,采购部也会启动付款程序,送冲天辫小姑娘回家竟然能拿到这么多钱,这也是靳木桐没有想到的。   翟薇替靳木桐传真文件,觉得好奇便问了一句。   “你拿着出租协议做什么啊?难道剧组将你那个桌子弄坏了么?”   “不是,故宫这边要买这个香案。”靳木桐随意答道。   翟薇瞬间震惊了:“你说什么?故宫要买你的香案?故宫?”   靳木桐对她的隔空吼表示耳朵很疼:“是啊……是故宫。”   “卖了多少钱啊?”翟薇问道。   “五百五十万。”   翟薇提高了分贝:“你!说!什!么!”   靳木桐将听筒拿远一点:“这家伙是故宫流落在外的香案,而且还是乾隆为自己退休后的住所量身打造的。”   翟薇倒吸一口凉气,故宫流落出来的文物……乾隆用过的……   她感觉自己已经石化了,乾隆……不是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人物吗?   他用过的东西,竟然曾经离她那么近!   “我的天啊,你是怎么提前知道这是真的?木桐,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靳木桐笑道:“其实我当时也不太确定,只是有些怀疑,现在我在故宫看到了类似的图案才让师父去鉴定的,没想到是真的。”   翟薇简直想要嘤嘤嘤哭泣,那可是五百五十万啊!那么多钱!   她当初看见那个桌子的时候说过啥?   她不记得了,总之是觉得靳木桐稍微有点钱就乱花,如今好了,这香案居然卖了这么多钱。   “木桐,你也别急着回来,如今咱不是赚了钱了么,你有空的时候就去北京那边的古董市场好好逛逛,你如今眼光还不错,北京那边又是五朝古都,肯定很多好东西,你再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呢。”   靳木桐笑道:“哪那么容易呢。”   “你听到没,酸梅汤我帮你熬,可你一定要多带点古董回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从采购部出来,靳木桐心情不错,想着之后事情不多,便去了一趟花鸟市场,只可惜她去的时间太晚,只有卖金鱼、乌龟等宠物的店铺,和一些卖花草的摊位,并没有卖蔬菜瓜果种子的。   “姑娘,你要买这些东西别在花鸟市场买哦,这里的东西都不太地道,专业的种子可以去农科院附近,那里有专门卖蔬菜瓜果种子的,而且还是优良的种子。”   靳木桐赶到农科院门店的时候,那里还没有关门,不了解不知道,原来蔬菜的种子有好多种呢。   比如玉米,有水果玉米、糯玉米、大田玉米等品种,就连西瓜也分为麒麟西瓜、花皮无籽西瓜、黑美人、特小凤、安农二号等。   看得她简直眼花缭乱,不知道该选什么才好。   老板见她纠结,便说道:“小姑娘,如果在家里阳台上随便种种的话,可以选一些好养的,容易上手的,比如这种清江菜和油麦菜,四季都可以长,最多一个多月就可以收获了,也不需要化肥。实用性比较高的就是种点葱了。家里地方不大,但是种菜也挺琐碎的。”   靳木桐看了一会:“我家地比较大。”   她也没乱说,画里的那片谷底,只需要开辟一小块都够了。   虽说如今祁修已经种了一些菜了,不过大概由于种子收集的非常艰难,是通过一些野生的蔬菜培育而来的,肯定没有农科院的好,所以一些祁修已经种过的菜,靳木桐依旧买了种子。   玉米很重要,玉米晒干了可以保留,玉米籽可以养鸡呢。   谷物和蔬菜可以养鸭,所以稻谷和蔬菜的种子也可以多买一点,优质的小麦种子自然也不能少。另外冬瓜、南瓜、西瓜等瓜类、四季豆、扁豆等豆类,另外一些比如番茄、辣椒、茄子这种百搭又好吃的食材也都买了一些。   老板被她的豪气镇住。   “姑娘你家里是有多大的田,需要种这么多么?”   北京市区大多是城市居民,来买的不少是发往外地的经销商,像靳木桐这种一口气买一大堆的确是不多见。   靳木桐最后又买了一堆各种花的种子。   “老板,结账吧。”   “姑娘,你要种这么多,以后倒是可以去京郊的农贸市场看看,那里有卖现成的菜苗,这样可以省去你育苗的时间。”   靳木桐:“......”   居然还有现成的菜苗……她以前不种田,完全不知道这些,不过画里如今的气候不错,出苗率应该也挺高的。   “谢谢你,以后我会考虑的。”   背包里的圆滚滚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这是想要累死谁啊?这么多种子,大佬种不完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么?嘿嘿,有你在,我感觉应该没问题的。”靳木桐骑上了共享单车往回走。   圆滚滚:_(:з」∠)_   自闭了。 第91章   来到故宫以后, 虽然不是修复组的正式成员,只是编外人员, 可靳木桐依旧每天都过的非常充实和忙碌。   如今只有周末才有时间能在画里长待,所以也不是每天都有时间到画里。   不过,今天买了种子,靳木桐自然是要去画里交给祁修的。   不过今天圆滚滚被猫群追了,告了假说自己不进去了,靳木桐也表示理解, 让它在宾馆里休息。   “圆滚滚哪, 你之所以跑不过那些猫, 主要还是体型的问题,多种田锻炼锻炼还是对你有好处的, 至少以后遇上了鳌拜, 不会再被追得满后宫跑了。”   圆滚滚:不想说话……   靳木桐看着这些种子,也不知道除了食物,究竟能不能将外面的种子带进画里。   她还是先尝试了一下, 居然进去了!   今天刚进画里, 祁修便出现在她的面前,靳木桐一惊:“你怎么在这?”   “今天的活结束的比较早,我就下来溜溜弯, 顺便将这条石路给修好了。”   靳木桐微微一顿, 目光看向了这条上山的路。   这条石路全是用碎石子铺成的, 虽然有些地方不太平整, 可是这是用手工一点点的拼成的, 相当不易。   “这得花多大的功夫呀!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麻烦的,原先的土路其实也能走的。”靳木桐走在这路上,想着祁修为此付出了多少就觉得有些不忍。   祁修看向她,笑了笑:“原先的自然也行,只是偶尔也会下雨,上山路滑总归不便,这样你来也不会太艰难了。”   靳木桐本想说哪有艰难,却觉得这是祁修的一片心意,他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想过修路,想着她要来,上山怕滑有危险,便修了。   最终她只说:“谢谢。”   祁修柔声说道:“这么久了,该说谢的人是我,木桐,如果不是你修复这幅画,我只怕……”   他的嗓音有些感慨,靳木桐也笑着回看他:“行了,那时品古斋你不也帮我了么,咱们扯平了好不好。这路修的可真好,瞧,我给你带了好多种子,都按照品种分装好了,你可以都试试看,看哪些品种比较适合这里的气候。”   祁修接过了种子,目光微动。   “好……”   这些是他从未见过的品种,有了这些种子,他便可以种更多好吃的东西,她来,他也有能招待她的食物了。   ……   修复组的日子过得很快,三天后,《举世无双》的齐导亲自给靳木桐打来电话。   “靳小姐啊,我都听说了,你租借给我们的这香案竟然还是故宫的文物!我们剧组还真是三生有幸,能借到这样的宝贝。我跟你说,我们粤省人是有些小迷信的啦,很讲究这个眼缘,当初我一看见这个香案就很喜欢,当时也不明白为什么,原来我当初相中的还真是个宝啊!哈哈哈!”   他当初觉得两万租金租用一个月实在是太贵了,可是无论是他,还是道具组的人都找不到合适的替代品,选来选去,还是“品古斋”看到的这个香案最合心意。   当时掏钱掏的心痛,后来得知竟然是故宫的文物,全剧组的人知道了都非常兴奋。   故宫的文物,如今很多连拿出去别的博物馆展览都有很多手续,更别说借给剧组拍戏了,基本上不可能的!   所以此时他才会觉得这么幸运,这么开心。   靳木桐:“齐导,你打来电话是找我有事吗?”   “哈哈哈哈,净顾着跟你说香案,正事忘了。故宫的领导不是说,要让我们拍完了香案的戏尽快跟你联系么,香案的部分已经杀青啦,你通知故宫领导来运便是。”   靳木桐:“好的,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以后,靳木桐便立刻通知纪教授,联系了故宫专门的运输部门派车前往北影厂的摄影棚准备将香案运回来。   这对靳木桐来说也是相当难得的经历,自己捡漏的古董,能顺利送回故宫,这是莫大的荣幸。   再说了,经过这么一个月的时间,她也很久都没有见到那个咋咋呼呼的大小姐了,便提出一起去迎接。   故宫的运输部门办事非常严谨,多一个人,得请示采购部领导。   李主任立刻回复:予以准许。   靳木桐便坐上了运输的车,跟木器组的吴教授、两个运输部门的同事一起前往剧组迎接。   吴文楠跟纪松柏是多年的同事兼棋友,两人都喜欢围棋,没事就能钻到一起下围棋。   最近这个老纪总是会花式提到自己这个新收的徒弟,弄得吴文楠都十分好奇,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   今天来片场接香案,其实作为前所有者的靳木桐,没必要一同跟来的,吴文楠忍不住问了靳木桐两句,她为什么要跟来。   人家小姑娘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觉得文物回归故宫是很有仪式感的事情,能见证并参与其中非常荣幸。   吴文楠暗自点点头,不错,对文物有信念。   老纪的这个徒弟还真不错。   有时候,信念这东西,要比技术、能力都要重要,甚至……比天赋都还要重要。   天赋决定一个文物修复师走多快,而信念则是决定一个文物修复师能走多远。   看来,老纪经过前任徒弟的事情之后,看人更准了。   “我听你师父说,想要让你在各个组历练历练是吧?”吴文楠说道。   靳木桐一愣,点点头:“是的,我想要了解,近距离接触各种文物。”   吴文楠笑道:“我们木器组欢迎你,之后你如果在书画组闲了,便来咱们木器组。另外陶瓷组我也会帮你说一声的,他们跟咱们木器组的合作特别多,你会修陶瓷,最近那边活也多,也可以帮帮忙。”   很显然,吴教授说的是帮忙,可实际上,这是个相当难得的机会,要知道在修复组内,通常没有特别调动也不会轻易换组的,因为修复组内部都是师承制度,有师父带才行。   这算是为她开绿灯了。   “谢谢你,吴教授,我会好好表现的。”   “好,我期待你的表现。”吴文楠笑道。   一行人来到片场的时候,剧组正在转场,工作人员在布置下一处的场景,导演正在跟演员讲戏,见故宫的人来,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活,静静的看着他们。   文物就是文物,而且看样子还不是普普通通的文物,就这么一个桌子,竟然出动了故宫好几个人呢!   “这莫非是个国宝?”   “哇塞,之前只是觉得那是个普通桌子而已,比现在用的多一些雕花,没想到竟然这么值钱啊!”   “你知道什么光这租金就得两万块,咱才用了这么几天就得两万,而且听说如果早知道是故宫的文物,根本租不到!”   “啧啧,下次见它,怕是只能在博物馆里了。”   周默用胳膊肘戳了戳谢涵:“看见了没?从咱们北影厂到故宫,最多也就十多公里吧,你瞧瞧人家故宫还为香案弄来了量身定制的包装箱,多重视啊,你那天要是一屁股坐下去,给坐坏了,你说咱们拿什么赔人家。”   谢涵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如今听周默这么说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行了我知道了……我以后注意还不行么……”   然后他又主动跑到故宫工作人员面前:“你们人手够么?还需不需要帮忙的啊?”   吴文楠摇摇头:“谢谢你啊年轻人,不用了。”   靳木桐看见那个冲天辫小姑娘爬到了桌子上,站在上面叉着腰,骄傲又大声的:“哼!姑奶奶就放过你了!”   靳木桐捂脸,这是谁又惹到了这位火爆小辣椒了?   这大小姐的脾气,还真和小天之前讲的一样,不过她马上就要回去了,不知道小天会是怎样的心情。   冲天辫小姑娘转过头便看见靳木桐了。   她眼睛一亮:“嗯,你还算守信用,果然将本大小姐送回故宫了,本大小姐很满意,这事你办的还算漂亮,就算本大小姐欠你一个人情啦~”   靳木桐:“......”   让这位大小姐欠人情还真是不容易,不过接下来她还真有事想要拜托人家。   故宫的工作人员将香案放进了定制的包装箱里,放上了四层包装材料。再小心放在货车的后面。   冲天辫小姑娘此时就大刺刺的坐在包装外,盘着腿,托着下巴,原本她的脸上始终挂着大小姐的表情,此时变成一脸惆怅,也倒不失几分趣味。   靳木桐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却听她极为惆怅的叹了口气:“唉,本大小姐这是终于要回去了,这些年在外面经历了这么多社会的毒打,终于是要站在真正属于本大小姐的舞台了。”   看她这一副表情丰富的样子,若不是此时身边还有别人,靳木桐怕不是要笑出声来。   “唉,我就知道,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是故宫的崽,早晚都是光彩夺目的。哼,那些把本大小姐丢在仓库里蒙尘的人,就得把他们全部抓来,好好看看本大小姐的身份!”冲天辫小姑娘噘着嘴叉腰,只是那黑溜溜的眼睛中,明显带着几分委屈的神色。   靳木桐自然是把她这抹委屈看进了眼中,她微微垂眸,心中却是一番暗叹。   她能捡到这个香案,并且成功把她送回她原本的地方,是机缘巧合,但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多少珍贵的古董,在某一个角落默默蒙尘,被人当做仿品赝品一般轻视,受尽委屈,默默无闻。   想到这些,靳木桐有些怅然,又觉得一己之力太过渺小,只能尽她只能,力所能及的为它们提供一些帮助了。   来到故宫后,香案被首先送到了木器组进行检查,检查之后会被送到地下库房入库。   靳木桐虽然已经获准去木器组,可这香案刚刚被送回来,整个木器组,甚至别的组的都去围观呢,她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冲天辫小姑娘单独聊。   正当她有些发愁的时候,那冲天辫小姑娘却走到了庭院中来。   “说吧,你想要本大小姐为你做什么?”   “你能出来吗?你怎么知道我有事相求?”靳木桐问道。   “哼,这皇宫里我哪儿不能去?”   “你能去你之前待的那个地方吗?乾隆花园。”   “乾隆花园是哪?”冲天辫小姑娘一脸疑惑,似乎在记忆中搜寻这个地方。   靳木桐恍然,乾隆花园是后人对那的称呼。   “就是宁寿宫花园,倦勤斋。”靳木桐解释道   “当然能去啊,那是本大小姐的家!”她叉着腰。   “我听小天说,那里有个绣娘,我有事想要请她帮忙,可她说什么也不出来,你有办法吗?”靳木桐期待的问道。   “哦,那个绣娘啊,好办,交给我吧!”冲天辫小姑娘拍着胸口说道。   如今过去很多年,故宫也有很多变化,靳木桐便走在前面带路。   她刚走进倦勤斋,就看到原本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小天跳了下来,跑到她身边,用那明亮的眼睛期待的看着靳木桐。   “小姐姐,我听说他们的人要把大姐大送回来了?什么时候啊?你知道吗?如果你知道的话,可一定得提前告诉我啊,我要藏起来,装作我不在!”小天认真的说道。   靳木桐还没有答话,就听到门外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本大小姐来了!你们还不速速出来迎接本大小姐!” 第92章   “本大小姐回来了!”随着话音的落下, 靳木桐只觉得身边人影一闪,刚刚还乖巧的在她身边的小天已经不见了踪影。   靳木桐:?   吓到瞬移吗?   她目光忍不住看了看那个竹簧雕刻的画, 如果不是之前见过小天,她绝对看不出来刚刚有器灵出来过。   不等靳木桐有什么反应,就看到门口处,冲天辫小姑娘双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的从门口进来了。   她的脸上还挂着得意而略带霸道的笑,进来之后, 扫视了一圈。   这里还在整修, 到处都是灰尘仆仆的, 冲天辫小姑娘忍不住撇了撇嘴,有些嫌弃的拍了拍身上落的灰。   “我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冲天辫小姑娘叫道:“小天, 小天你给我出来, 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整个房间一片安静,没有一点回应。   冲天辫小姑娘见此,噔噔噔的跑到画前, 拍着画:“开门了开门了!本大小姐都回来了, 你竟然不迎接本大小姐!”   依旧是没有任何动静。   靳木桐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莞尔,她之前就听小天说香案霸道, 没想到他竟然怕到了这个地步。   她看冲天辫小姑娘连诱惑带威胁, 小天依旧是装作不在家的样子, 完全不上钩, 就笑着想要上去解围:“行了行了, 说不定人家不在呢。”   冲天辫小姑娘顿时瞥了靳木桐一样,双手叉腰一副很神气的样子:“不可能不在!”   接着,靳木桐就看到,冲天辫小姑娘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放在嘴边成喇叭状,扯着嗓子喊道:“小天天!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哭鼻子的事情都说出来了!还有你尿裤子,你……”   “你不要乱说!”小天终于听不下去了,有些着急的跑了出来打断道。   冲天辫小姑娘顿时露出得意的笑,看到包子脸一脸委屈的小天,扑上去就是一顿rua。   小天挣扎着想逃,奈何大姐大就是大姐大,他打不过啊。   最后只能放弃抵抗,任由大姐大把他衣服发型都弄乱,委屈的看着靳木桐。   靳木桐也只能笑了笑,表示自己无可奈何。   冲天辫小姑娘和小天闹了一番,表达了多年不见的想念之情,情绪终于微微平静了几分,她少有认真的看着靳木桐:“真的谢谢你了,我原本还以为永远回不来了,只能在那个小黑屋里被人遗忘,慢慢坏掉,我也跟着死掉,没想到还有重新见到他们的一天。”   靳木桐目光柔了下来,“不用谢,能看到你开开心心的回到属于你的地方,我也挺开心的。”   他的话,引起了小天的注意。   小天原本有些委屈的眼神顿了顿:“你之前是被关小黑屋里的啊。”   “嗯,又脏又破的那种。”冲天辫小姑娘鼓着腮帮子控诉道。   小天微微侧了侧头,仿佛脑补了一番那是一个什么样子,半晌后伸出小手,有些吃力地揉了揉比他高了一头的小姑娘的脑袋:“以后没事了,回来就不会被欺负了。”   冲天辫小姑娘鼻子不知怎么突然有点发酸,她用力的甩开脑袋,故作嚣张道:“哼!谁敢欺负本大小姐!”   靳木桐看着久别重逢的两人玩闹,原本想默默退出,却在她马上就要离开房间的时候,被小天叫住了。   “小姐姐,你先等一下。”小天噔噔噔的来到了靳木桐身边,抬起脑袋说道:“你之前不是一直想找绣娘吗?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出来过,我也没有办法,但她可以把绣娘叫出来。”   说着,小天伸手,指向了冲天辫小姑娘。   冲天辫小姑娘被小天叫住,她微微偏了偏脑袋,仿佛在回忆着绣娘是哪号人。   很快,也就想到了,她顿时道:“你是说二楼的那个绣娘?叫……叫云芝的那个?”   云芝?   靳木桐愣了下,她并不知道绣娘的本名。   小天却是拼命点头,“对,小姐姐这几天都在找她,但她一直不出来。”   冲天辫小姑娘一听是靳木桐的愿望,点了点头。   知恩图报这种事情,她是知道的。   “你等一下,我这就把她叫出来。”冲天辫小姑娘顿时拍了拍手,顺着柱子爬到二楼。   这个动作看的靳木桐心惊肉跳,小天却安慰她:“没事没事,她一直是这样上二楼的,没有危险。”   还真是,冲天辫小姑娘很快就爬到了二楼,拍着窗户:“云芝姐姐!云芝姐姐!有人找!你!快!出!来!啊啊啊啊!”   小姑娘扯着嗓子喊的时候,战斗力果然不容小觑,靳木桐只觉得被这声音震得脑袋有些发懵。   小天却是早有准备的堵上了耳朵,同时给靳木桐递上一个“你瞧好吧,马上就出来了”的眼神。   果然,原本她说什么都没有半点动静的二楼,窗户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长相清秀温婉,脸色却由于长期独处有些苍白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双唇微抿,眼睛里带着几分焦躁,又有几分怨念的看着冲天辫小姑娘。   冲天辫小姑娘看她出来了,顿时咧嘴一笑,她伸出一只手指了指靳木桐:“有人要找你。”   绣娘云芝目光看向了靳木桐,紧闭的双唇仿佛更薄了几分。   靳木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连忙说道:“云芝姑娘,你好,我是有些事情想要麻烦你帮忙,关于双面绣的。”   绣娘云芝仿佛无视了她的话,看向冲天辫小姑娘,“你不要吵了,心烦。”   “嘻嘻。”冲天辫小姑娘嬉皮笑脸的笑着,“你不让我吵,那你就帮帮人家嘛。”   绣娘云芝却不予理睬,嘭的一下关上了窗户。   冲天辫小姑娘又等了一下,只能顺着柱子滑了下来,跑到靳木桐身边:“就是她了,不过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靳木桐微微蹙眉,试探性的问道:“是她不愿意理会别人吗?”   冲天辫小姑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就在靳木桐不解她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她解释道:“刚来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虽然看起来有心事,但也会跟我们玩,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她的心事越来越重,反倒不再理会我们,跟自闭了一样。”   小天也赞同的点了点头:“所以小姐姐你不要难过,她其实人很好的,只是喜欢安静,不想面对任何人。”   靳木桐点了点头,又迟疑了一下,问道:“那……你们知道她的心事是什么吗?”   小天迟疑了。   冲天辫小姑娘却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们知道,其实大家都知道,她跟我们讲过,讲完之后,还问了我们一个问题,可我们谁都答不上来,就是因为没有人答上来,这个问题慢慢的就成了她的心结。小姐姐你那么聪明,我跟你讲讲她的事情,你如果有答案,可一定要开导开导她。”   靳木桐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好。”   “事情是这样的……”   清乾隆年间,苏州之南,太湖之畔有一个富饶的小镇,这里小桥流水,物产丰富,园林遍布,这里以出色的绣工闻名全国。   苏记,便是这个小镇上最著名的绣坊。   老东家苏巍有一个正当豆蔻年华的女儿名叫苏云芝。   她从小便显露出极高的刺绣天赋。   五岁弄针,六岁开始学习苏绣,七岁便能绣出许多精美的图案,等她十六岁那年,已经在苏州小有名气。   苏云芝生得极美,性子喜静,每日只是坐在窗前刺绣,一坐便是一整天。偶尔在院子里散步,遇到遇到受伤的燕子,便捡来喂养,让它重新飞上枝头。   因这件事,苏云芝有感而发,开始绣一副以受伤的燕子为主题的画,希望来年燕子还能回来筑巢。   那年,家里为她说了门亲事,是远房的表哥,原本苏云芝的人生可以这样一帆风顺的过下去,却在这时遇到了让她一见倾心的人。   贺子哲进京赶考,在父亲好友家短住,却意外感染风寒,小住变成了长住,缠绵病榻之时,他觉得自己只怕是要熬不过这一关了,却在最难的时候遇到了苏巍。   苏云芝也不知道,那天因找绣样误闯厢房,怎么就会遇到这个重病的人,听说父亲一个友人的朋友住在家里,可就这样撞见了,她心中乱成一锅粥,一方面觉得自己应该立刻回避,可又忍不住出手相救,为他寻找古药方,亲自煎药照顾。   时间一长,两人就像话本上写的那样,一见钟情。   贺子哲在苏云芝的照顾下一天天好起来,终于坐起来,提笔写信给家里,让父母带着聘礼上门提亲。   原本这是一桩美事,因为苏云芝的婚事也还没有说定,苏巍也从来都宠着女儿,商贾之家不像官宦人家那样多的规矩,苏巍知道以后,训斥女儿一顿,却也不忍苛责,心中也在盘算着将女儿嫁给仪表堂堂的贺子哲也行。   可好事多磨,贺家回信要求贺子哲当年进京赶考,等放榜之后再回苏州成亲,两人被迫分离,临走的时候贺子哲说:“云芝,等我高中状元,一定立刻回来八抬大轿将你娶进门。”   苏云芝含泪送别,将自己刚刚绣的《柳燕图》送给了贺子哲,希望贺子哲能跟这绣画上的燕子那样,早日回到苏州。   就这样过了半年,到了次年三月放榜,贺子哲春闱中举,同年四月,殿试放榜,贺子哲竟高中状元,被皇帝钦点,在翰林院当值,官拜从六品。   由于才华出众,贺子哲又被提拔为五品的学士,一时风头无两。 第93章   在贺子哲刚到京城的时候, 还经常跟苏家有书信往来,告知自己在京城的一切事务, 大小见闻,似乎想要跟自己的爱人分享自己的生活。   可逐渐的,书信慢慢的少了。   每次有驿站的人来送信,便是苏云芝最开心的时候,可她的快乐却越来越少,笑容也逐渐的少了。   也许他忙于课业, 也许他刚到京城, 有许多需要打理的, 也许他需要立足,无暇顾及苏州小镇的她。   苏云芝便一直在苏州等, 半年后等来了贺子哲高中状元的消息, 又过了半年,她等来了他被录用的消息,再过了半年, 她等来了他升迁的消息。   之后, 她便不再等他的消息了,她的生活在此期间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她猝不及防。   因为她父亲横死, 迫于宗族压力, 为了保全父亲好不容易建立的苏记的生意, 她不得不嫁给了远房的表哥。   既然已经嫁做人妇, 她便从此死了这条心, 贺子哲,是她豆蔻年华中最绮丽的梦,却也最残酷的梦,梦醒之时,现实让她情何以堪。   真正让她死心的是,京中传来消息,贺子哲被二品大员的布政使看中,想要招为女婿,皇帝也有赐婚之意,她和他,终究还是没有缘分罢了。   原本苏云芝以为,生活虽不如意,也能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下去,谁的日子不是这样过的呢?   婚后第一年,她和丈夫也能勉强维持相敬如宾,没想到之后几年,她的生活便开始每况愈下。   接着,她丈夫侵占了苏记的生意,断了她的经济来源,为了瓦解她在苏记的威望,甚至不惜遣散绣娘,从苏州重新招了一批新手培养,绣娘是苏家多年生意的根本,此举得罪了不少老客户,从此生意一落千丈。   生意不如意,她丈夫对苏云芝更是冷落,纳了两房小妾以后,更是流连烟花之地,从此更是对她不闻不问。   原本苏云芝的生活从原本的舒适优渥落入地狱,加上情伤,本不想活了,这时她的人生却因为一道圣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苏绣在后宫突然火爆,京城对苏绣的需求激增,皇帝命江宁织造在苏州一带遍寻绣坊,集中甄选一批优秀的绣品送进宫去。   苏记是苏云芝最后的牵挂,她不想看着苏记就这么败落下去,便强打起精神振作起来,除了按照府衙的要求绣了规定的绣品之外,她还绣了一幅双面绣的戏猫图屏风,一并呈了上去。   苏记风格别致的绣品很快便受到了后宫的青睐,订单接踵而来,在艰难的处境中,苏云芝寻回了原先苏记的一部分绣娘,顶住压力开工,完成了订单。   她丈夫还想阻拦,却似乎迫于皇家压力,终究没能成事,从此消失了一段时间的苏记又名满苏州,甚至京城也有不少固定客户。   苏云芝并没有因为生意的扩大而沾沾自喜,而是将心底的痛苦埋藏起来,潜心研究各种绣法,拓展了苏绣的品类,提升了苏绣的品质。   她的努力甚至得到了皇帝本人的认可,乾隆六十大寿,他开始为自己营建退休之后的居所倦勤斋,在这个他私人的住所,他决定将窗户上的窗纸换成苏记的双面绣。   接到圣旨之后,苏记更是如同烈火烹油,生意更上一层楼。   只可惜,好景不长,就在苏记快要完成这笔最重要的订单的时候,此时已经步入五十岁的苏云芝因为常年劳累病倒在床,逐渐的竟越发病重,由于常年夫妻感情冷淡,她也膝下无子,竟无贴心的人照顾。   人前风光又有什么用,也难抵晚景凄凉,苏云芝回想一生十分感慨,心灰意冷,连大夫都不想看,药也不想吃了。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个消息,说故人来访,只求见她一面。   苏云芝想了想,点点头,这种时候,还有谁来见她,不过见了也好,只怕是最后一面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竟是那一去便再没见过的贺子哲。   苏云芝不再是那个妙龄少女,而贺子哲的头发也都花白,两人相对无语。   “你不在京中做官,回来做什么?”过了半天,苏云芝才喘息着问道。   “为官几十载,也够了,如今我已辞官回乡,皇上恩准了。”贺子哲看着她,说道。   苏云芝点点头:“见也见了,你走吧。”   贺子哲:“当年你舍药救我,我才能活,如今你病着,我欠你的人情还没还,我不走。”   苏云芝摇头:“你当年得的只是风寒,有药可医,我这是积劳成疾,油尽灯枯,无药可治,你别白费功夫了。”   贺子哲沉默了半天才问道:“那你还有什么心愿要完成的吗?”   苏云芝摇摇头:“没了。”   两人相对无言,苏云芝见他不走,便说道:“如果你真想帮我,便派个可靠的人替我代笔,我这一生未曾收徒,如果能将这一身技艺写下,传给后人,也算是无憾了。”   贺子哲:“好。”   第二天,贺子哲没替苏云芝找人,而是便每天亲自登门拜访,两人隔着帘子由苏云芝口述,贺子哲代笔,将苏云芝几十年的刺绣经验都写了下来。   一同上门的还有贺子哲的婢女,在旁边随同伺候,端茶送水,熬制汤药,倒也将她伺候的精神了一些。   这本刺绣典籍完成以后,为了校对,贺子哲便在她身边诵读整本书的内容,这样的日子,苏云芝习惯了,也觉得这样也好。   只可惜,就像苏云芝说的那样,这些年她早就已经熬干了,油尽灯枯了,当苏云芝便亲手完成了最后一点双面绣,便在贺子哲的诵读声中永远离开了人世。   在她死后,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这一批送往倦勤斋的双面绣中便出现了一个叫云芝的器灵,从此住在了紫禁城内。   听完故事,殿内寂静一片,靳木桐也沉默了。   小天托着腮,眼睛眨巴眨巴:“所以,那个状元郎到底喜不喜欢云芝姐姐呢?”   冲天辫小姑娘摇摇头,脑袋上的小辫子也跟着甩动:“我可弄不清楚,感情的事情,谁知道呢。”   小天又看向靳木桐:“小姐姐,你说呢?状元郎到底怎么想的?”   靳木桐赶紧说道:“我也不擅长分析感情,我也不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靳木桐也觉得这事情似乎有隐情,却又有点说不通。   如果贺子哲真的喜欢苏云芝,怎么会舍得那么多年都不曾回苏州,害得苏云芝所托非人,过得那么惨,可是如果完全没感觉,为什么又在人家快要离世的时候巴巴的赶回来守着做了那么多……   嗨,真是让人伤脑筋。   只是,靳木桐留意到,整个故事讲完了,云芝都没再出现过,就仿佛她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她突然好奇的问道:“你之前说云芝来到皇宫以后,最初还能跟你们聊天的,可是后来越来越自闭,最后便不出来了?”   冲天辫小姑娘点点头:“是呀,本大小姐喜欢别人陪我玩,你瞧小天多可爱,多好玩呀,这个云芝完全没有一点存在感,不好玩。”   靳木桐:“......”   “好吧,既然她不愿意出来,我便改天再来吧。”   靳木桐见时间不早了,便离开了倦勤斋。   之后的几天,靳木桐隔三差五的便去找冲天辫小姑娘和小天玩,顺便试着跟云芝沟通,希望她能出来。   只是她依旧没有现身。   终于有一天,似乎云芝也觉得这女孩实在是有些吵,每天来打扰,她便从二楼的西暖阁中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形容憔悴。   “你,找我做什么?”云芝问道。   靳木桐赶紧说道:“我的一个朋友正在负责倦勤斋双面绣的复制工作,这些双面绣都是两百多年前的工艺,如今具体的绣法已经失传,你能不能告诉我呢?这样我朋友也好完成倦勤斋的修复工作。”   云芝看着靳木桐的眼睛,看了一会。   “我不知道。”云芝淡淡的说道,脸上没有表情。   “云芝姐姐,你怎么不知道呢?这个小姐姐是好人,你瞧她都把大小姐给找回来了,她很有本事的,你的刺绣那么厉害,你就告诉她嘛。”小天仰着脖子央求道。   云芝又说道:“你如果真的想要知道,在两百年前,我的技艺都已经写在了那本书上了,你只要找到那本书,自然什么都能知道,双面绣的技艺也在那本书上。”   靳木桐:“……你说,让我去找两百多年前的一本书?这人海茫茫上哪去找呢?”靳木桐简直懵了。   云芝笑了笑,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凄然。   “当初那人找到我,说要帮我写书,将我的技艺传承下去,我便最后信他一次,没想到,我来到这里才偶然得知,我的书世人并不知晓,他竟据为己有!并没有将我的技法传承下去,枉我以为……罢了,那人当年是名扬四海的状元郎,娶了皇帝身边宠臣的女儿为妻,为官几十载,你只需去石桥镇打听一下,肯定能打听到他的后人,说不定,我的那本书,还真在他后人手上呢。”云芝说完,脸上闪过一丝恨意,转身回到暖阁,便再不出现了。 第94章   靳木桐愣在原地。   这……   这个贺子哲也太渣了吧!   答应了苏云芝临死前的要求, 要替她出书的,竟然出尔反尔, 将这书据为己有!   然后呢?难道他自己也去开绣坊赚钱光耀门楣去了么?   靳木桐终于知道为什么云芝刚来倦勤斋性情还没那么孤僻,可能之后过了很久才逐渐得知这事,这对她来说又是一次打击。   她的人生已经够苦了,厄运却还没放过这个苦命的姑娘。   靳木桐不由得也对云芝产生了几分同情。   小天也在一旁捏着拳头:“啊啊啊居然欺负我们云芝姐姐!好气啊!好想长高高然后揍他!”   靳木桐暗自庆幸,幸好今天大小姐不在,云芝的话没被大小姐听去, 否则……   不过, 此时靳木桐有些头大, 这任务难度简直可怕。   首先这都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如今谁还能记得这个状元郎……   找到这个状元郎的后人以后, 能不能找到这本书也难说。   就算能找到这本书, 能不能顺利带回就更没把握了。   不过云芝不打算多说,只说技艺都在那本书里,如果想要帮冉菁的话, 就必须得找到那本书才行。   而且, 最近整个倦勤斋修复组,似乎都在为双面绣的事情发愁,别的工程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 只有双面绣无法推进, 冉菁每天压力山大, 她既然知道一点线索, 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似乎也不太好。   那就硬着头皮再去一趟苏州好了。   靳木桐找师父纪教授请假, 说自己有些事情要办,要去一趟苏州。   纪松柏很快便准了假:“你早去早回,这段时间咱们修复组的事情都比较多,而且你都不知道,黄花梨香案的事情之后,木器组对你青睐有加,老吴说有空让你过去试试呢。”   之前靳木桐已经接到了吴教授的邀请,让她没事去木器组转转,没想到人家跟师父也说过。   她点头:“好,我最多去两周,两周后还找不到我便立刻回来了。”   两周是她给自己的期限,帮忙也是有个限度的,毕竟自己在故宫还有事情要忙,也不能耽搁太长时间。   纪松柏满意点点头:“那行,你去吧,如果在苏州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找杨书辛便是了,你之前给他寄的蓝铜矿,他已经动手帮你研磨了一部分,他可老跟我夸你,说你找的铜矿质量很好。”   靳木桐也没有立马就动身,既然要去苏州,自然要给杨老带点见面礼去,她便先去了趟潘家园古玩市场找朴曦,将自己之前在粤省买到的高瓷高蓝的绿松石跟朴曦换较为普通一点的绿松石。   如今绿松石饰品和雕像走俏,行情一路看涨。   回到北京以后,朴曦自己都被绿松石的行情吓到,也不好意思再主动问靳木桐换,毕竟如今高质量的原石难找,谁有原石,谁就能稳赚。   这种情况下,还让人跟自己换,那不是占人便宜么?   朴曦已经将靳木桐当成朋友,这样的事她开不了口。   没想到,就在她发愁原料的时候,靳木桐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曦姐,这段时间实在抱歉,我的事情有点多,耽搁了,一直没来得及过来。”   朴曦喜出望外:“你能来我已经非常高兴了,你确定要将这块绿松石换给我吗?”   “这绿松石在你手上,可以雕塑成工艺品,可是在我手上只能磨成粉做成颜料。所以不如跟你多换几块。”   换好那块绿松石以后,靳木桐将它们打包好,一起寄给了杨老,自己则是坐上了前往苏州的高铁。   抵达苏州后,靳木桐停留了一晚,第二天便按照云芝的提示来到了位于苏州之南的这处小镇。   来到这里,靳木桐才发现自己闯入了一个极美的江南小镇,小桥流水人家,依着河畔,这里还保留着大片的明清古建筑,而且这里不像几个名气大的江南古镇,被过度旅游开发。   这里还不是景点,保留着小巷里的人间烟火,偶尔见到的游客,也同她一样,并不想打扰这里的清净。   小镇不大,靳木桐两小时便将这里的青石板路都走了一遍,没有一点头绪,最后只能找了个老大爷问。   “大爷,你们镇上乾隆年间出了个状元,你知道这事不?”   大爷耳背,大声说道:“啊!什么状元?你说状元桥啊?就在前面!”   大爷指了指前面的石桥,便离开了。   状元桥?   靳木桐看了眼地图,这里明明写的是胜利桥,为什么大爷说这里是状元桥。   靳木桐好奇的走到桥上,桥上有一块石板,上面镌刻的字依旧清晰,建于清康熙五十五年。   哇,这桥真的建于贺子哲在的时候,难道这桥真的跟他有关系么?   靳木桐左右看了看,在桥边找了一家茶馆坐下,点了一壶碧螺春,老板给她倒了一杯茶,又放上了一碗点心。   “这是我们这里的特色美食,叫做状元粑,你尝尝,很好吃的。”   又是状元桥,又是状元粑,靳木桐心想不会吧,难道都跟贺子哲有关系么?   靳木桐心情有些复杂的喝了口茶,便跟老板搭讪。   “老板,你们这清代乾隆时期出过一个状元,名叫贺子哲的,你知道不?”   老板哈哈一笑:“知道!当然知道,这个镇上谁不知道啊!那状元郎辞官回乡以后,便在这修了路,又修了桥,那几年又遇上了饥荒年,他开了粥厂舍粥舍药,救活了不少百姓,为了纪念他,所以将他修的桥叫做状元桥。后来这地方改名了,可这里的人依旧叫它状元桥。”   靳木桐微微一愣,心想这说的真的是贺子哲那个负心汉么?   “你说的那人是贺子哲?乾隆时期的那个状元?娶了二品大员女儿当老婆的那个?”靳木桐追问道。   这时,一个穿着背心短裤,手里拿着个蒲扇的老头走了进来。   老板指着他说:“你问他,这都是他家的事情,他说不定清楚呢。”   靳木桐一愣,他家?贺子哲的后人?   这真是……不会这么容易就找到了吧?   那老头也一愣,看向面前的两人:“什么事?”   “人家正在问你们家那个状元郎的故事呢,你赶紧给讲讲。”   老头眯着眼睛,神情立刻就嘚瑟起来:“嗬,姑娘你这不像是本地人吧?”   靳木桐点点头:“我从外地来的,想要了解贺子哲的过往。”   老头哈哈一笑:“这镇上,谁不知道贺子哲呢,不过要说这位贺大人的功绩,自然是我,贺子哲的第七代长孙来给你讲讲,他当初啊到了京城一考便中举,再考便中了状元,那可是风光无限。乾隆皇帝亲自给赐婚,那时可是太后都给惊动了,亲自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呢……”   老头滔滔不绝的讲起了贺子哲当年在官场如何如何得意,如何如何被乾隆重用,又赏赐过哪些哪些物品。   这些靳木桐都没什么兴趣听,能娶到二品大员的女儿,自然是很受乾隆赏识,可是两百年过去了,他造的孽却无人知晓。   这时茶馆老板忍不住打断:“就这点事,你不也是道听途说听来的,将这状元的事情翻来覆去的讲,对了,你儿子从山东学挖掘机回来了吗?”   老头一噎,脸涨红:“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行行出状元好吗,挖掘机开得好,也是给国家做贡献!”   靳木桐上前问道:“你好,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既然你是贺子哲的后人,那你家有没有一本古籍,上面写的是关于苏绣的技艺?”   老头表情一变,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靳木桐:“你……你怎么知道?”   靳木桐有些激动:“真的有吗?”   老头怔在原地,喃喃重复道:“你怎么知道的呢?”   靳木桐想了想,直接说道:“这本古籍跟一位叫做苏云芝的绣娘有关系,我是因她而来的。”   老头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表情变得郑重而严肃:“姑娘,你跟我来吧。”   说着便转身,拐进了石桥旁的一条小巷,又拐进了一间小院里。   小院古朴,青砖石瓦,小巧玲珑。   老头先请靳木桐在院中小坐片刻,自己则是去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去了。   过了一会,老头拿着一个旧得有些锈了的铁盒子走了出来。   “其实,我也不算是贺子哲正儿八经的后人,他虽成过亲却没有后代,当初苏云芝死了以后,他便收养了她绣坊的一个无父无母的小绣娘,认作义女,将苏云芝的针法都交给了那个小绣娘,那便是我家的祖先了。”   这话让靳木桐有些意外,贺子哲竟没有子嗣?   “贺子哲回到家乡以后,为家乡人做了不少好事,所以如今才有这么多人纪念他。”   靳木桐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当初贺子哲答应了绣娘苏云芝,要替她将书传播出去,他却收了义女,只传给义女,这是为什么?”   老头的目光中带有一丝激动:“你果然知道苏云芝和贺子哲的事情,这事除了我和一些看到过那本书的人,应该没人知道的,你是从哪听来的呢?”   靳木桐不方便告知实情,只能说:“也就是无意中接触到了苏云芝的刺绣,了解她过往的过程中知道的。”   老头重重的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都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乾隆在江南造的那些孽,总共一百多起文字狱,死的、流放的人不计其数,任谁也不敢在那个时候私印书刊,而他也尝试过将书呈上,也没有后文,当然,我是他后人,也只能从一些故纸堆里扒拉出来一些细节,贺子哲在晚年的确经手过苏绣生意,不过据我家里长辈说,那根本是为了帮苏记长长久久的做下去。”   他颤巍着手打开铁盒。   靳木桐屏住呼吸,难道这里面便是那本书了么?   铁盒打开,里面只放着一张已经泛黄的奖状。   【今收到李慧芳捐赠的苏绣古籍残本一本,经鉴定为清乾隆时期文物,为表彰你为社会主义建设做出的贡献,特奖励现金五十元。——苏州博物馆 1952.5.1】 第95章   老头展开奖状以后, 那上面写的字表明,苏云芝传下的那本书, 已经被捐赠给了博物馆。   靳木桐愣住:“捐赠了,你们怎么会将它捐赠出去了呢?”   老头抚摸着这张奖状,笑道:“这还是我母亲捐出去的呢,我那时候很小,没有多大印象了,只记得那是一本有些残旧的古籍, 但是听母亲说, 我们家历代都小心保管这本书, 这是贺子哲给后人留下的两件东西的其中一件,据说当年他的遗嘱是不能讲这书据为己有, 要将它传承下去。建国后, 母亲觉得这既然祖上的遗愿,便将书捐给了博物馆,这样也能更好的保存。”   靳木桐听了以后感慨万千, 原来贺子哲也不算辜负了苏云芝, 他将苏记的小绣娘收为义女,传授针法,又嘱咐后人好好保管这本书, 且不能据为己有, 这也算是完成了苏云芝的心愿。   听完这些, 靳木桐觉得当年的贺子哲一定也有自己的苦衷, 或许娶高官的女儿也是身不由己的, 也或许他心中怀着对苏云芝的愧疚,年老之时,回乡弥补自己的遗憾。   “这两百多年以来,你的家族没有从事刺绣方面的生意么?”靳木桐好奇问道。   老头摇摇头:“家中祖辈的确有出过几名绣娘,但除了当初贺子哲收养义女,后来的均没有太大的天赋,不过那义女一生也收了几名徒弟,也都让她们在苏记继续做下去,至于后来,苏记一直经营到了清末才因为战乱关张,之后还有没有传承的后人就不知道了。”   靳木桐又问道:“老先生,你不是说贺子哲还给你们家留下一件东西么?那是什么?”   老头带她走进了正堂客厅。   在正堂的供桌上,靳木桐看见了一个玻璃罩,里面静静的放着一个小巧的苏绣屏风。   走近了看,靳木桐才发觉面前的是个双面绣屏风,两面的图案完全一致,屏风上戏猫图,这屏风巧夺天工,让人忍不住惊叹。   等等,这难道是苏云芝第一次带着苏记完成订单时所绣的那个戏猫图屏风么?   这个屏风怎么会在贺子哲手上呢?   靳木桐正在疑惑。   老头说道:“贺子哲当时被提拔为工部尚书,立下功劳,乾隆皇帝问他要什么奖赏,没想到他竟然想要这块双面绣屏风。不过也难怪,当初苏绣便是被他带进宫才风靡京城的。”   “什么……你说苏绣被贺子哲带进京城?”靳木桐讶异道。   “可不,听说那时候他随身带的一张苏绣的《柳燕图》被皇帝看见了,便要了去,孝敬给了太后,太后很喜欢。乾隆皇帝是出了名的孝顺,便命江宁织造收集更多的优秀苏绣,苏记这才有机会将生意做到京城去的。”   这话让靳木桐十分感慨,原来是这样,原来在苏云芝最困难的时候,那个让她人生发生转折点的人,竟然还是贺子哲。   可这样一说,贺子哲对苏云芝明明放不下,却又为什么不回乡娶她,偏偏捡了高枝娶了什么二品大员的女儿。   她一边想,一边掏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   老头看她的神情,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想问贺子哲和苏云芝的事情?”   靳木桐点点头。   老头说道:“其实我知道的一点,也是从传下来的那本书上看到的,只是我那时候小,认字不全,如今也老了记不清了,不如你自己去苏州博物馆看看吧。那本书最后一页上,有贺子哲写的东西。”   “那书叫什么?”   “书扉页有四个字:《雪宦绣谱》。”   “好,老先生,谢谢你,我会去博物馆看看的。”   靳木桐跟老头告别,便离开了小镇。   坐在车上,她心头思绪万千,原来这故事的背后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原来贺子哲真的极有可能有隐情。   一想起书在博物馆里,肯定属于重要文物,她便给师父打了个电话。   “师父,我偶然得知在江南一代流传下来一本关于苏绣的估计,上面极有可能对双面绣的技法有所记载,我找到了保存这本书的人,可是对方说这书已经捐给了苏州博物馆,你看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将这古籍借我看看?”   纪松柏有些意外:“你之前说到苏州有事情就是为了这个事吗?”   “是的。”   “好的,这事不难,我这就打个电话。”纪松柏爽快答应。   没过多久,纪教授便回了电话。   “苏州博物馆说,这本古籍因为是手抄本,又经过了两百多年的历史,有所损毁,虽然经过了修复,可是里面的内容不齐全。你去了以后,可以直接去古文献展厅拿身份证便可以调阅这本古籍。”   “好的,谢谢师父。”   “跟我还说什么谢啊,你如果真的能找到双面绣的绣法,也算是帮了我们修复组大忙了。”纪松柏对自己徒弟的热心非常欣慰。   靳木桐来到苏州博物馆,按照指引进入古文献展厅,调阅了这本泛黄的《雪宦绣谱》。   由于故宫博物院的纪教授亲自打来电话,接待的工作人员也非常热心,为靳木桐介绍道:“据考察,这本《雪宦绣谱》是我国最早的一部刺绣理论专著,是由清乾隆年间的苏绣名匠苏云芝口述,由贺子哲整理而成的。这本手抄本应该是原始版本,不排除有别的手抄本流传,不过目前我们还没有看到。”   靳木桐小心翼翼的翻开这本书,书里的字迹非常工整,看得出来是相当用心的,里面的内容详尽,只是的确有残缺的地方,她想起老头的话,翻到了最后一页。   “……六月初五,云芝,你越来越瘦,咳嗽也越来越多,我遍寻名医,得到的答复都是无能为力。当初你救了我,我却救不了你,我真没用。   七月初七,今天你第一次陷入昏迷,情急之下,我进入帘内,你说着胡话,一直在问你当初为什么不回?这句话,我听了心如刀绞,我知道你在问我,在昏迷中,你还想要问我这个问题,可是为什么清醒的时候问不出口呢?我负了你一生,你却连一句质问都没有……当初,我不该抛下你先去京城赶考,也不该一举拔得头筹中了状元,被那回京述职的封疆大吏看上当女婿。我想过抗争,跟皇帝争取,只可惜,换来的却是你父亲惨死,家产旁落的消息。我不敢再争,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虽说后来尽了绵薄之力助苏记重新振作,却让你受尽苦楚。如今,我总算归来,而你却命不久矣……”   靳木桐看到这里,字迹有些模糊,似乎并不是年代久远的缘故,而是这字在刚写上去的时候便被泪水泡过。   她接着往下看。   “八月初一,你说想要喝粥,这些天来,这是你第一次有食欲,我便为你熬了青菜粥,那是当初我们初识之时,你为我熬的,我手艺不精,你见谅,如果能有机会,我愿一生为你熬粥。   八月十五,月圆人难圆,我终究还是失去你了……你最欣赏的那个孩子,我将收为义女,我会完成你的心愿,将这本《雪宦绣谱》传承下去。云芝,但愿有来生……”   靳木桐看完,心情非常复杂,她看向工作人员:“这最后一页的内容,似乎纸质跟正文有些不同?”   工作人员点点头:“靳小姐,你不愧是从事书籍修复工作的,你看这装订痕迹,我们专家组鉴定过,最后一页的日记字迹的确是属于贺子哲的没错,只是他在初次装订的时候并没有将这页装订进去,这应该是他的后人在整理的时候,重新将这页附上的。”   靳木桐仔细查看以后,点点头:“那就没错了。”   工作人员也感慨:“这书内容详尽,只可惜有缺憾,否则早就出版了。”   从博物馆出来,靳木桐再度跟纪教授打了个电话。   “师父,书我已经看到了,我能不能请你再帮我个忙,能不能以你的名义将这本《雪宦绣谱》调到故宫?”   纪松柏有些疑惑:“我也问过了,这书的内容有缺失,而且就算上面有双面绣绣法的记载,让苏州博物馆将这古籍扫描之后发过来就行了,何必将实物调过来?”   靳木桐赶紧说道:“我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了,可是,还是想争取一下,这件事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纪松柏想了想,靳木桐一向是个稳妥的孩子,她这么说应该有她的理由,之所以没告诉他,应该也是有苦衷。   “故宫调取地方文物也是有章程的,也不能胡来……”   靳木桐一听这话,心底一凉,难道真的不能实现了么?   其实她也只是想要让云芝亲眼看看《雪宦绣谱》的最后一页,这书装订成册以后,她应该连一眼都没有见过。   纪松柏又接着说道:“不过想要实现这件事没有多难,最近一期的主题展览本来跟木器组联合展览的,我可以提议织制品组来一个宫中苏绣的联合展览,这样就有理由跟苏州合作,让他们将一些珍品,连同《雪宦绣谱》一起运过来。到时候《雪宦绣谱》前期修复保养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靳木桐听了简直喜出望外,师父对她可真是太宠了,这也行?   “谢谢师父!”   “下不为例啊。”   “好的师父!” 第96章   事情都办妥了以后, 靳木桐便来到了杨老的颜料工作室。   刚走进门,便听到了熟悉的研磨声, 杨书辛日复一日的坐在窗前研磨颜料,似乎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速,也感觉不到辛苦。   每次靳木桐看到这样的场景都觉得对老一辈的匠人的匠心精神肃然起敬。   “杨老师。”靳木桐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才走进去叫道。   “哎呀,是木桐来了啊!你也真是,来了苏州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我还是听你师父说的!”杨书辛笑着抱怨道。   “我这不是来了么, 你还在研磨颜料么?”   “嗯, 你瞧,这些是你刚寄来的绿松石, 品质很好, 我已经将它们研磨成粉,不过还要继续研磨几天才能出油,到时候还要用水过滤。”   “能用就好, 我跟朋友说了, 她下次去秋阳县看到合适的颜料原石会再给你寄过来的。”   杨书辛简直乐得合不拢嘴。   他如今的年纪已经可以退休了,只是因为没有传人,自己干这个也干了一辈子了, 也是真心喜欢的, 所以还想继续做下去。   只是他如今年纪大了, 再去翻山越岭的找原石实在是危险, 再去全国各地的搜罗原料也着实有些不现实, 眼看着原石就要断粮了,没想到最难找的蓝铜矿,却被靳木桐给找了来,还说以后还会给他寄。   杨书辛自然乐得跟个孩子似的。   “嗨,你说老纪怎么就能那么会选徒弟呢,真是好气哦。如果你不是跟着老纪学古籍修复,我真想收你为徒。”杨书辛感慨道。   不过说完他马上又意识到不对,赶紧说道:“哎,我又忘了,女孩子还是别学这个苦差事了,这个活需要体力,修复古籍古书画什么的也挺好,陶冶性子。”   靳木桐笑道:“杨老师,你不是也要去故宫么?我如今也在故宫,到时候你有空的时候我愿意跟着你学习制颜料,虽然我以后不能干这个,不过毕竟我在学古画修复,有了这个基础,将来修复古画也会得心应手一些。”   杨书辛哈哈一笑:“好,这有什么问题,你想学我随时教你都行。”   由于故宫人手不够,纪松柏也无法亲自来苏州,他便让靳木桐在苏州等着,等苏州博物馆整理好了运送到北京的文物以后,她作为故宫外派人员亲自随车押运。   靳木桐便在苏州又停留了一段时间。   等再回到北京的时候,她已经出来十多天了,准备展览苏绣的展厅已经准备好了。   故宫内有几个宫殿都被改造成了展厅。   比如展览青铜器的承乾宫,展览玉器的钟粹宫,展览钟表的奉先殿,改成珍宝馆的宁寿宫,以及清代妃嫔生活展的永寿宫。   这次的联合展览便定在了永寿宫内。   原先的展品是后妃们的服饰展览,该展览有不少游客驻足观看,如今康雍乾三朝的电视剧小说众多,还有不少穿越剧,引得大家对清宫后妃们的生活都相当感兴趣。   而接下来的宫廷刺绣展览宣传也贴出去了,也有不少游客表示相当感兴趣。   《雪宧绣谱》经过一番波折以后,终于来到了故宫,安安静静的躺在了靳木桐面前的办公桌上,她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便是对它进行小规模的清理保养,让它能够符合展览标准。   离展览的时间比较近,跟《雪宧绣谱》一同运来的还有大量的苏绣,丝织品修复组的工作人员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文物请点、清理,准备好了的文物便运往永寿宫进行摆放和布置。   书画修复组将《雪宧绣谱》交给了新来的靳木桐负责,她之前已经有成功修复古籍和书画的经验,这本书上一次修复已经是二十年前,不过这二十年保管的都比较好,所以只需要日常维护便行。   很快《雪宧绣谱》清理完毕,虽然残缺的部分无法补缺,不过外观是完整的,是符合展览需求的。   永寿宫的工作人员跟靳木桐要了这本书的介绍,靳木桐亲手写,将苏云芝和贺子哲的名字都写入简介当中。   一切布置妥当,靳木桐便回到了倦勤斋。   小天见到靳木桐相当惊喜:“哇,小姐姐,你终于回来啦!小天好想你呀!”   他说完,扑上去抱住了靳木桐的腿。   靳木桐笑着低头看着她,又看向冲天辫小姑娘。   “回来还适应吗?”   冲天辫小姑娘撇撇嘴:“还行,这里还在修,还没修好呢,否则我才不想住这!本大小姐怎么能住在灰尘这么重的地方呢!不过,这里再差也比那小黑屋强百倍!”   靳木桐安慰道:“如今古建筑和木器修复团队已经进场了,相信不久以后这里的环境就会大为改善的。”   冲天辫小姑娘问道:“对了你不是去苏州了吗?你找到那状元郎的后人了吗?”   靳木桐点点头:“我找到了。”   她看了一眼二楼,云芝没有出来。   小天也好奇的问道:“姐姐,你找到云芝姐姐到的那本书了吗?”   靳木桐也点点头:“是的,我找到了。”   “哇,那真的太棒了!”小天大声叫道,一边叫还一边拍手。   云芝终于忍不住,从二楼下来。   “你找到他的后人?他们怎么说?”云芝的唇边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诮。   靳木桐看着她:“你觉得贺子哲的后人如今怎样?”   “还能怎样,不义之财,能有好结果么,不过,他的后人跟我没一点关系,我并不想知道。”云芝脸上一片冷漠的神情,似乎丝毫不为所动。   靳木桐盯着云芝的眼睛:“你真的完全不在乎了么?”   云芝勾起一抹冷笑:“你能这么问,是因为你没被这样辜负过,如果换了你是我,你便知道,心死是什么滋味。”   靳木桐深吸一口气:“如果你真的心死,怎么会郁郁寡欢,将自己关在那狭小的空间一百多年?”   云芝闻言,微微一顿,转身就要回到二楼暖阁。   靳木桐却又说道:“贺子哲和他的原配没有孩子,你走后,他收养了苏记你最喜欢的小绣娘,认作义女,将你的针法都传授给了她,又用余生振兴苏记。他也试着将《雪宧绣谱》交给翰林院想要刊印,可当时文字狱根本没有机会,他也无法私自刊印,只能将你的书代代相传,几十年前,这书已经被他的后人,捐给博物馆了。”   云芝定在原地,背对着靳木桐,肩膀有些微微发抖,过了半天,她才终于开口:“这……都是他的后人说的么?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已经被骗了太多次了,你叫我拿什么信这些?”   她的声音近乎嘶吼,嗓音中带着悲伤和凄厉,控诉命运的不公,也在释放自己内心压抑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和愤怒。   靳木桐静静站在原地等着,等她稍微平复一点。   好半天,云芝才再度开口,嗓音疲惫:“罢了,终究都过去了,我不追究便是……”   靳木桐却打断了她的话:“你先随我去个地方,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看完你便知道了。”   说完安静的等着云芝考虑。   云芝犹豫了一会,才缓缓点头:“我跟你去……”   靳木桐带着她离开了倦勤斋,这是她一百多年以来第一次离开,走出房门的瞬间,她用衣袖挡着脸,似乎有些不适应室外强烈的光线。   她们走后,小天这才捂着胸口:“妈妈呀,吓死我了,云芝姐姐那么凶的呀……”   冲天辫小姑娘看着她们离开的身影:“是吗?我倒觉得她挺温柔的,谁要是那么辜负了我,哼,本大小姐要把他房子烧了,不,抽筋扒皮才解恨!”   小天弱兮兮的说了一句:“我倒是觉得……姐姐你也挺温柔的……就是嘴上不饶人……”说完他“啪”的一声,以逃命的速度赶紧钻进画里。   此时已快到关门时间,靳木桐有工作证,还能在故宫内行走,不过有些门已经开始关闭,所以必须绕行三大殿。   三大殿指的是故宫中轴线上最为重要的三座建筑,太和殿、中和殿和保和殿。   清代的科举考试便是在太和殿举行的,而贺子哲参加殿试的那一年,改在保和殿举行科举,不过金殿传胪,也就是殿试揭晓的那一刻便是在太和殿举行的。   来到这个广场,云芝的脚步不知不觉的慢了。   她看着那些雄伟的建筑,在她的青春年少时期,不知有多少梦是跟这里有关。   她心中的那个他,便是在这里一举夺魁,成为状元郎。   她也曾在梦里见证这一刻,看着他金榜题名,获得无上荣光,然后和同届榜眼、探花一起,骑着马从端门的正门走出紫禁城,接受万民庆贺。   靳木桐没有打扰云芝,她在太和殿广场站了好一会,才终于收回目光:“走吧。”   两人一起来到了位于故宫的后宫靠西边的永寿宫,第二天便是苏绣展览了,里面依旧有工作人员在进行最后的灯光调试,靳木桐有工作证,又是《雪宧绣谱》的负责人,轻松便能进去。   靳木桐带着云芝走进了展厅。 第97章   云芝一走进展厅便立刻被吸引了, 这里都是历代苏绣的精品,她的目光落在一件苏绣荷包上, 上面绣着鸭子戏水,目光也不知不觉的柔和起来。   这里,有不少她的作品,也有一些作品出自苏记其他绣娘之手,两百年过去,虽然绣画上的颜色有些许变化, 不像当初那样光彩夺目, 可依旧能看出巧夺天工的手艺。   她的一生, 以这样的形式被保留下来,云芝突然觉得心底的那些怨气也都消散了许多。   她没有家人, 没有丈夫, 没有孩子,没有……爱人,可她终究还是没有虚度光阴, 她有刺绣, 她和它们相伴一生,它们也回馈给她精彩的人生。   她也没有辜负父亲的教诲,在她手上, 苏记得以保存, 苏记的作品甚至流传到了今天, 依旧在皇宫展览。   再度看向靳木桐的时候, 云芝已经心平气和。   “刚才我的态度有些不太好, 你请见谅。”   靳木桐微笑着轻轻点头:“没事的,我能理解你。”   她冲着一个角落示意:“你看看那,我特地让人放在那的。”   云芝走了过去,在那件绣画面前站定,看着那绣画很久。   “这是我当初送给贺子哲的《柳燕图》,它怎么会在这儿?”云芝过了好半天才问。   似乎怕听到让她不堪的回答。   她心底有一个声音,还能因为什么,出现在这,大概是贺子哲将她给他的东西送给了别人呗。   靳木桐笑道:“这绣画被乾隆皇帝要了去,献给了太后,又在后宫嫔妃间流传开来,之后才有皇家的大量订单,才有苏绣和苏记的崛起。”   云芝眼眸微动,虽说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可过往历历在目,清晰如昨,她当然记得两百年前深陷绝望当中时,恨不得自我了断了,就在她万念俱灰之时,却传来消息,江宁织造广集苏绣,她便抓住了这救命的稻草。   罢了……   他将她送他的东西给了皇帝,或许换来了皇帝的更加宠信,可毕竟也给了她一条生路,她还在别扭什么呢?   她眼中的凌厉终于消失殆尽,心中的冰山也在渐渐消融。   “你再看看这个吧。”靳木桐拿出了手机,翻出那两张在石桥镇拍到的照片。   “这……”云芝微微蹙眉,仔细辨认:“这是我当时第一次交上去的绣品屏风《戏猫图》,你在哪看到的?”   “这是我在贺子哲后人家看见的,他的后人当成传家宝,一直完好保存到今天。”   云芝有些不解:“可我明明将这屏风呈上去了,怎么会落在贺子哲手里?”   靳木桐笑了:“皇帝要了你送他的《柳燕图》,他趁着皇帝高兴的时候要回了《戏猫图》,你觉得因为什么?”   云芝沉默不语,眼中已经有了疑惑,只是那答案就算呼之欲出,她却也不敢相信。   靳木桐见她已经开始动摇,便带她来到了展厅的最后,这里便放着她的离世前完成的那部苏绣著作。   云芝快要走近的时候,停下脚步,远远的看着扉页上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雪宧绣谱》,预感到自己快要走到那段过往的终点了,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云芝上前,靳木桐替她轻轻翻开了这本《雪宧绣谱》。   云芝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   那书上的字迹,的确是贺子哲的字迹,她怎么可能忘得掉。   那时候,她一边咳喘着一边艰难的口述这书上的每一句话,她虽看不见,却也知道,隔着帘子的贺子哲,正在奋笔疾书,写下她说的文字。   这手漂亮的字迹,也是当初她喜欢上他的缘由。   字如其人,人应该也是很好的吧,少女时期的她,曾这么脸红的想过。   他虽没能兑现前半生的承诺,却兑现了后半生的,将这本书保存下来,还将针法传给义女,也算是完成了对她的承诺了。   就在这时,靳木桐轻轻的翻开了最后一页,略显凌乱和模糊的字迹出现在了云芝的面前。   她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再走近些,手抚向那些文字,肩膀抖得更加厉害,几乎有些站不稳。   她将那些文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的阅读,直到那些文字就像镌刻在她的心中那般。   她终于泪如雨下,一把搂着书嚎啕大哭:“子哲他不曾负我,他没负过我呀!”   两百多年冰封万里的心,终于在看到这深情而又平淡的文字之后彻底崩溃,他没有食言,只是身不由己。他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竟早就暗中帮助了她许多,她却恨了他那么多年!   靳木桐淡淡的说道:“他感恩你当初给他喂粥舍药,便在家乡也做了许多好事,饥荒年来临之时,他架起粥棚,也对百姓舍粥舍药。其余的心力,都用来辅佐苏记,一直到百年前,由于战乱苏记才不得不关张停业。云芝,贺子哲心里一直有你的。”   云芝跪坐在《雪宧绣谱》面前哭了很久,久到展厅关门,靳木桐也不得不离开,她都始终没走。   靳木桐心想,虽然她在哭,可好歹这么多年的误会已经解开了,心中应该也能好过一些吧。   她回家的时候,又经过了空空荡荡的太和殿广场,两百年多年前,贺子哲在这里风风光光的走上仕途坦途,却又在听到苏云芝病重消息的时候毅然辞官回乡,照顾她周全,替她完成心愿,却终究还是有情人难成眷属,抱憾终身。   旁人看到这巍峨雄壮的宫殿群时,都在感慨曾经的帝国多么强大,却并不知道在这里的那些人,背后有怎样的故事。   第二天,靳木桐照常上班,来到修复组庭院的时候,却有些意外的看见了冲天辫小姑娘和云芝。   冲天辫小姑娘叉着腰,一脸的牛气冲天:“她找不着路,拜托我带她来找你。幸亏是本大小姐,如果让小天那个小笨蛋带路,怕是围着四个角楼走一圈都找不到。”   靳木桐跟她相处了一段时间也知道她脾气,随口夸道:“是是是,你最厉害,你最棒!”   冲天辫小姑娘轻哼了一声,扭头到一旁逗小橘去了。   云芝走了过来,对靳木桐微微一笑,这笑容虽淡,却十分难得,看得靳木桐几乎愣住。   云芝说道:“木桐,谢谢你,你替我解开了心结,我终于可以坦然的站在这阳光下,好像心底一直压抑着的一块大石也被拿走了,如今的我很轻松。”   靳木桐看着她脸上的神采,那是她从前没在云芝脸上看到过的。   “你难道不觉得悲伤么?”   “悲伤什么?”   “你跟贺子哲终究没能相守一世,你始终爱着他,而他也一直惦记着你,你还遗憾吗?”   云芝微微低头想了想,说道:“我遗憾,可是我又无憾,无法相守当然遗憾,可如今我知道他心中一直有我,这段感情便是无憾了。”   靳木桐点点头,她能想明白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云芝又说道:“我来找你,是昨天看到《雪宧绣谱》的一些书页已经残缺,我想要补好它。我还记得里面的内容,我口述,你替我填上,你不是想要帮你朋友么,这样双面绣的绣法也在里面了,你可以给她看。”   靳木桐:“如果是原书,如今我没办法将它修补完整,因为经过两百年,它已经是珍贵文物,按照古籍修复原则,无法在原书上修复,不过我可以替你复制一本完整的。”   云芝想了想,点头答应:“这样也好,那就劳烦你了,到时候我看着她绣,如果不对的地方,我告诉你,你替我告诉她也行。”   靳木桐:“好。”   接下来一段时间,靳木桐便开始按照云芝的口述内容以及《雪宧绣谱》的残本制作复制本。   而永寿宫中的苏绣展览也迎来了客流量高峰,游客们为了一睹宫中的苏绣极品,不惜早早的来排队,而微博上#故宫刺绣#话题也被顶上了热搜。   靳木桐对窗外事一概不知,只希望能早点完成复制本。   在复制的过程中,她每完成几页,便会拍照发给冉菁,有些比较生涩的用词,靳木桐也会在问过云芝后翻译成大白话发过去。   最初冉菁只是简单问了一下这是什么书,哪里来的,靳木桐简单介绍过后,冉菁便不再说什么了。   后来冉菁开始催着靳木桐赶紧复制。   “木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上面写的很多绣法,当初我母亲教我的时候也讲过,而且一些细节都相同,比如这个仿真绣法,我母亲教我的时候说为肖像刺绣的时候注意的要点,竟然跟这两百多年前上写的一模一样!这也太神奇了!木桐,这本书太重要了,你赶紧复制,我感觉后面真的有我需要的双面绣针法!”   靳木桐也没有让冉菁等多久,很快便将双面绣针法的部分复制好拍照发给了她。 第98章   冉菁拿到了双面绣针法的时候, 刚开始还有些没看明白,将这照片发给母亲, 母亲立刻打来电话。   “菁菁,是照片是谁发给你的?”方文霞的声音有些激动。   “妈,是木桐发给我的,她在古籍修复组,最近展览有一本清代传下来的书名叫《雪宧绣谱》,你是不是觉得这上面写的很熟悉?”   方文霞激动万分:“我师父当年传授技艺给我的时候, 曾经也提到过这本书, 她说由于战乱, 当初最好的苏绣技师失散凋零,这本书如果还在的话, 说不定可以有些已经失传的针法便可以传下来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 我真的能看到这本书的真容。这本《雪宧绣谱》是谁写的,有完本吗?”   冉菁说道:“妈,如今靳木桐正在修复呢, 修复完了以后应该会有完本的, 这上面写的你都能看懂吗?”   方文霞:“能,苏绣的绣法分为几派,有顾氏绣法、苏氏绣法等, 如今又有现代改良绣法。我们这一脉传自苏氏, 是当年苏记绣坊传下来的。有了针法, 虽然我还没有看见跟故宫倦勤斋相同的图案的针法, 可只要经过摸索, 应该也能掌握。”   冉菁听了,松了一口气。   毕竟,如今就算双面绣再难,也有思路了,比之前完全找不到方法要强百倍。   “妈,听木桐说,这本《雪宧绣谱》的作者便是清代乾隆年间苏记绣坊的苏云芝,看来这真的是咱们这一脉的绣法!”   “嗯,那就没错了,你先回锦城,如今我的精神也好一些了,咱们一起研究,先按照我说的试试,如果试验成功,我会打电话回苏州,托朋友招一批能力出众的绣娘,跟你一同完成倦勤斋的订单。”   方文霞如今虽然身体康复了不少,不过依旧比较虚弱,无法承受长途奔波。将女儿招回,也可以替女儿分担一些订单的压力。   如今冉菁在故宫待的时间不算短,样品什么样她早就烂熟于心,加上又有图片,回锦城反而好一些,也可以就近照顾母亲。   她很快便跟倦勤斋丝织品修复组告了假,说明了情况。   丝织品修复组也早就想让冉菁好好休息一下,总是待在这个环境里,可能压力大也是没有灵感的原因,让她回家一趟也挺好。   冉菁便买了张火车票回到了锦城。   走之前,冉菁跟靳木桐告别,并告诉她从母亲那听来的消息。   “你说什么?你跟你母亲就是苏记绣坊的传人?”   “嗯,我母亲说了,当年苏记绣坊的针法自成一脉,虽然绣坊最后没能继续开下去,不过苏派绣娘倒是遍布江南,其中又有一些各自立业收徒,我跟我母亲便是其中一员。”   靳木桐听了之后十分感慨,原来缘分真是这么奇妙:“好,你好好回家,带我向你母亲问好,《雪宧绣谱》接下来的部分,我复制好以后也会拍了照发给你的。”   冉菁赶紧说道:“这本书对于我们完成这个订单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妈妈让谢谢你。”   靳木桐笑道:“不用谢,能帮到你成功复制双面绣便好。”   接下来一段时间,靳木桐依旧按照云芝说的内容对《雪宧绣谱》进行复制,之后再将复制好的内容发给远在锦城的冉菁。   每天她也会聊聊她们母女俩的进度,只是似乎进展并不是特别顺利。   “虽然有了针法,可我的基础有限,而母亲的精神也不太好,进度推进的比较慢,而且还是得根据针法一点点的尝试。”   得知冉菁的实际困难以后,靳木桐找到了云芝,将冉菁和她母亲是苏派绣法传人的事情告诉了她。   如今的云芝,不再整天将自己关在二楼,也常在庭院陪着小天一起玩耍。   寂寞了一百多年的小天,如今突然有了三个小姐姐的陪伴,整天都乐得眉开眼笑的。   一听到云芝姐姐的绣法有了传人,小天奶声奶气的说道:“哇,那真的太好了!云芝姐姐,那要不你亲自教教她吧。这绣法听上去很厉害很难呢。”   云芝有些犹豫,毕竟除了靳木桐,别人也听不见她说话。   “当初如果不是贺子哲的话,苏记也不会延续那么多年,后来也不会有传人了,当初我的心愿是将绣法传承下去,她既是我这一脉的传人,教她也是应该的,你想个办法,让我可以指点她。”   光靠那本书作为教材,想要在短时间内掌握双面绣的针法还是很难的,如果能有云芝的指点,冉菁一定会很快学会,这样倦勤斋的修复工作也能尽快推进。   “好,我来想办法。”   靳木桐很快便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方法。   她立刻给冉菁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当初我去苏州找《雪宧绣谱》的时候也同时找到了一名会双面绣的大师,她也是苏记绣坊一脉的传人,她愿意通过视频指点你,不过不愿意出镜,不愿意打字,也不愿意出声,只能由我转述。你愿不愿意接受她的指点呢?”   冉菁有些诧异,可却也瞬间理解,赶紧说道:“你找到大师的事情,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我当然愿意,很多大师不善与人沟通,都有些小社恐,我都懂。你看对方什么时候比较方便视频?”   “就每天下午三点以后吧。”靳木桐看了一眼云芝说道。   “好,那太好了,那我准备一下,弄个支架,将手机摄像头对着绣品,这样在视频里绣,如果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你让大师及时替我指出来。”   “那就这么定了。”   之后便是每天早上,她复制《雪宧绣谱》,下午便带着云芝远程指导冉菁双面绣的技巧。   “大师说,你此处配线线色有些不对,此处花蕊应选略淡颜色,整体配色要讲究浓淡相宜,配色清雅。”   “大师说,你擅长乱针绣,虽然此绣法也能绣双面绣,却容易造成运针失误,一步错步步错。”   “大师说,你最近进步很大。”   ……   就这样,冉菁在这位神秘的大师的指导下,飞速进步着,她惊讶的发现,这位大师对双面绣有极高的造诣,而且对故宫倦勤斋的夹纱双面绣图案也相当熟悉。   终于,她成功完成了一副双面绣缠枝花卉的图案,接下来便可以带着其他绣娘一起完成整体的订单了。   一旦找到了方法,接下来的工作便容易很多。   冉菁兴奋的跟靳木桐说道:“木桐,你不知道你找来的这位大师对我们帮助有多大!如果没有她的话,只怕我跟我妈妈还得至少花半年的时间才能摸索到这些方法。我知道大师不愿意露面,能不能让我跟她通一次电话,我想要亲口感谢她!”   靳木桐却遗憾的说道:“很抱歉,她说过只传授方法,不能露面也不方便通电话。”   虽然冉菁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可心中还是有些遗憾。   “那好吧,我也不强求了,木桐,你一定要替我好好谢谢人家。”   “嗯,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后,靳木桐看向身边的云芝:“你都听到了吗?冉菁说双面绣已经完成,她让我感谢你。”   云芝笑着摇摇头:“不必谢我,她的存在,对我来说同样很重要,她让我知道,苏记虽然不存在了,可苏绣依旧传承下来,她是我这一脉绣法的传人,又是你的朋友,帮她是应该的。”   靳木桐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如今,云芝的脸上时常带着恬静的微笑,这样可真好。   云芝又说道:“如今,我的心结已除,心愿已了,也许是时候该离开了。”   靳木桐愣住,追问道:“离开?你要去哪?”   云芝又笑了:“我本不该留在这的,其实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是真正的器灵,只是苏云芝留在人间的残念不小心附在双面绣上,时间久了才能被你看见。如今我知道,执念终究无法自在,终究受困。我如今已经没有牵挂了,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离开了,所以先跟你道别。”   靳木桐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觉得不舍,可心底又有种隐隐的感觉,觉得此时的云芝才是最自由幸福的。   “你……会去哪呢?”靳木桐一问出口,便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傻。   云芝笑道:“我也不知道,也许自在畅游天地间,也许也会再世为人,说不定哪天你在江南小镇看见哪个绣坊里的小绣娘,那便是我。”   这话说的靳木桐百感交集,这样或许,便是最好不过了。   “云芝,再见。”靳木桐郑重跟她道别。   她预感,自己将来怕是真的见不着云芝了。   云芝点点头:“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愿你惜取眼前人。”   她说完,便转身飘然离开了。   再过几天,靳木桐去倦勤斋时,便听小天和冲天辫小姑娘说,他们也再也没见过云芝了。   也许她真的离开了。   整修倦勤斋的施工团队很快便清理到了二楼西暖阁,在之前云芝将自己关了一百年的地方,工作人员清理出了一包东西。   里面有一些当年没用上的夹纱双面绣,保存度比窗槅子上的好得多,简单修复之后还能用,不过数量不多需要冉菁的团队抓紧再复制一批,另外还找到了一副双面绣的作品。   上面绣了两只燕子,双双回巢。   据专家组鉴定,是《柳燕图》的作者苏云芝两百多年前所绣,从绣法来看是她创作生涯晚期的作品,专家组将它命名为《燕归图》,将它简单整理后也放入了永寿宫展厅一同展出。 第99章   很快, 冉菁复制倦勤斋双面绣取得重大进展的消息传来,修复组上上下下都非常开心, 毕竟这是倦勤斋修复工作中相当重要的一环,丝织品小组原本觉得找到了合适的人也无法复制,已经开始寻找替代方案,没想到竟然让冉菁这个小姑娘给复制成了!   冉菁将修好的第一批绣品送到故宫,立刻获得了所有人的赞誉。   “小冉,虽然你之前遇到一些困难, 可你顺利的克服困难, 绣出了这么漂亮的绣品, 恭喜你!”   “冉菁,你这也太优秀了吧, 我突然很期待这双面绣装到窗框上是什么效果, 一定特别的美。”   “哇,你们丝织品修复进展真快,我们木器组也要加油啦!”   “这下可好了, 倦勤斋的装修工程就剩下最后一点收尾工作, 小冉加油!”   冉菁被修复组团团围住,都在围观她带来的双面绣。   冉菁赶紧说道:“其实这次双面绣能获得重大突破,主要是因为书画修复组的靳木桐提供了很多帮助, 她替我找到了相当关键的文献资料, 还替我找到苏绣前辈大师进行指点, 如果不是她的热心帮助的话, 这次只怕我还没那么快完成任务呢, 这都是她的功劳。”   众人又夸靳木桐去了。   “哇,靳木桐简直太厉害了!咱们书画组那个通景画的桑皮纸不也是靳木桐找到的么?”   “还有那个用面团清洁画的方法,听说也是靳木桐想出来的。”   “可不嘛,上次那个黄花梨海水纹香案不就是她带回来的么,否则库房没有的话还真不知道上哪去找。”   “对对对,搞不好复制的工作又交给我们木器组了,靳木桐可真是帮我们大忙了!”   丝织品组的听了也说:“哎,说道贡献还是对我们丝织品组贡献大,你们想啊,如果冉菁的双面绣拿不出来,倦勤斋里的一大亮点就无法重现,这次的修复工作得有多大遗憾啊!”   当然,夸的人太多,不少人直接夸纪松柏。   “哎,老纪,你说你怎么这么会收徒弟呢,真是羡慕死我了。”刚到北京的杨书辛,菜刚到北京就被秀了一脸,再度感慨老纪的运气和眼光都太好了。   “就是啊,要我说还是纪教授厉害,培养出来的徒弟在书画修复组已经能独立担当书画修复了,而且在别的组也帮忙不少。”   “哎,也别太眼红了,这种徒弟可遇不可求,咱还是心态放平稳一点。”木器组的师傅们互相安慰道。   靳木桐被夸得有些懵,其实她虽然来故宫有一段时间了,可她从来都没有收到过这种大规模夸赞的待遇,她之前虽是纪松柏的徒弟,也因此获得了一些方便,可毕竟她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什么亮眼技艺,所以平时也都还挺低调的。   这一下子获得了大家的认可,这让靳木桐还真有些受宠若惊。   “大家都在为修复倦勤斋忙着,我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这都是我该做的。”靳木桐赶紧说道。   “哎,人家小姑娘心态多好啊。”   “原先我还没啥感觉,如今觉得人家老纪的徒弟还真不错,谦虚懂礼低调,还那么热心!”   “木桐,以后常来我们木器组玩啊,我们这可不仅仅是木工活,也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木桐,想要看高古时期的文物,来咱青铜器组,随便拎个出来都是老祖宗。”   “木桐,你不是会修瓷器吗,来咱瓷器组呀,缺人!是真缺!”   ……   冉菁送来的绣品毫无悬念的通过了倦勤斋修复组的审核,接下来便是去苏州寻找绣娘,组建团队进行生产,工期将在半年内完成。   虽然各组都吼着缺人,不过靳木桐还是先跟着杨老研磨颜料,毕竟手上的古画还没有接笔完毕,如今颜料原石有了,杨老又在身边,靳木桐便跟着他研磨制作颜料。   颜料同时也是书画修复组急缺的修复材料,之前修复通景画便用了大量的孔雀石和蓝铜矿。   虽说有老师在旁边指点,可靳木桐坚持了几天便觉得手酸得都快要抬不起来了。   “杨老师,这研磨颜料怎么这么难啊,几十年你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杨书辛笑道:“起初我也觉得难,可那时候跟着师父学,不敢偷懒,只能跟着一起捶打、研磨颜料,一些师兄都坚持不下去,只有我最后将这行一直做下来了,其实我也说不好,大概便是看到矿石制成颜料被画成画的那一刻,特别有成就感。”   这一批颜料制成以后,杨书辛立刻协助纪松柏投入到养心殿损毁唐卡的抢救性修复工作当中。   靳木桐原本也想参加的,不过纪松柏考虑到她最近比较劳累,便索性放她几天假,让她好好休息,等休息好再来工作。   靳木桐也没推辞,这一趟去苏州回来的确也没有好好休息,加上如今有了颜料,古画还得接笔呢。   她便回到酒店,在酒店房间搭了工作台,继续修复古画。   圆滚滚也好奇的趴在旁边看,如今画里种花种草的,环境比之前好了很多了,可靳木桐还要对画进行修复,不知道这一次修复之后画里的环境又会出现怎样的变化呢?   难道又会多一些食材吗?   圆滚滚一想到更多的食材,简直兴奋的搓手。   靳木桐小心的进行调色和试色,又担心自己有段时间没修复古画而手生,特地在绢纸上练习了好多遍运笔,这才正式开始接着接笔修复。   这次上的几种颜色,除了石青、石绿之外,还有朱砂、褐铁等颜色,按照层次一层层的铺上去,得相当细致和小心。   等修复完,靳木桐不知不觉的又工作了十多个小时。   她实在是累了,睡了一觉醒来,眼睛一睁开便看见瞪着眼守着她的圆滚滚。   “哎呀,你总算是醒了,大佬可担心你担心坏了,你没事吧?”   靳木桐揉揉脑袋坐了起来:“我没事呀,不过就是累了睡一觉而已。”   “累了睡一觉?你说的倒是轻巧,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圆滚滚叉着腰严肃的说道。   “我能睡多久呀?”靳木桐看了眼时间:“不过就几个小时而已嘛。”   “几个小时!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大佬还以为你生病了,让我好好看看你。”圆滚滚嚷嚷道。   靳木桐摸了摸脑袋,没发烧,除了的确是觉得有点累之外,似乎也没别的不适。   “行了,我没事的,走吧我跟你去画里看看,这次修复之后里面发生了什么变化。”靳木桐起床,就要往画里走,却差点一个踉跄。   吓得圆滚滚伸出手臂想要接住她。   “哎哟我的妈呀,你吓死我了,你可得好好的。”圆滚滚脸色都吓得发白了。   “噗,我没事的,就是睡太久了,有点饿了,走吧,去画里你给我做好吃的。”   圆滚滚听了这话才再不多嘴,跟着靳木桐进入到画里。   一进去,靳木桐便觉得有些不对。   这里并不是往常进入画的位置,这是哪里啊?   两边的树木比山下茂盛,可是没有看见那条小溪,靳木桐失去了参照物,完全找不到方向。   圆滚滚却轻车熟路的往前走。   “你很久没来了,之前我们就发现了,其实大佬可以改变咱们进来的位置,以前总在山脚下,每次过来都需要爬山,于是大佬就将入口放在了谷地这边。你瞧,那边不就是小屋嘛?”   靳木桐:“哇,这也太方便了,还能改变入口,真棒!”   其实她一点也没嫌弃过去的路远,因为如今画里的风景越来越漂亮,一路走来也非常舒适。   靳木桐远远看过去,草地上如今已经有三座小屋了,两座大一些,一座小一些。   “怎么多了两座小屋呢?”靳木桐问道。   圆滚滚介绍道:“如今前山的那个小屋已经给我了,我偶尔进来想要在画里住,便在前山住,这刚搭建的那个小一点的小屋是给鸡群搭建的,它们总在山林里,如果遇上下雨便容易生病,这样有个鸡棚,每天来了以后,我第一件事便是捡鸡蛋!哈哈哈哈!”   “那个大一点的小屋呢?”   两人聊着天已经快要走近小屋了,圆滚滚便努努嘴:“你要是好奇的话就自己进去看一下吧,保管有惊喜。”   靳木桐:“......”   她走进小屋一看,果然被吓了一跳。这里面竟然建成了一个粮仓。   这里的墙面用的是草木灰和红土搅拌而成,地上铺了一层石头当地砖,靠着墙用竹条和木板做成了两个比较大的置物架,最让靳木桐惊讶的是置物架上除了放了不少食材之外,放着不少石头。   祁修走了进来:“木桐你来了呀,我刚刚上山找矿石去了,没接到你。”   “矿石?什么矿石?这画里已经有矿石了么?”靳木桐惊讶问道。   “嗯,你接笔完成以后,这里又发生了不少变化,你看看我刚找到的,这是铜矿,这是铁矿石,还有这个,这个你应该认识对吧?”   祁修放下陶罐,靳木桐看了一眼,里面都是一些黏土。   “这是什么?这难道是……瓷土?”   “没错,我挖到了这些瓷土,材质应该和高岭土很像,有了这些土,咱们自己都可以烧制瓷器了。”   靳木桐感慨道:“这也太神奇了,真没想到这里接笔完成以后竟然会多出这么多的东西。”   正聊着天呢,门外传来了异样的响动。   “嘎嘎……嘎叽……嘎啾……”的声音。   靳木桐好奇的走了出去,这是什么玩意? 第100章   靳木桐走出一看, 小屋门前竟然来了一只天鹅,一边不停的左右踏着步子, 一边伸长脖子看着屋内。   见出来的并不是它等的人,它脖子一歪,往屋里看。   圆滚滚一副嫌弃的模样,挥动着手:“咻咻!咻咻!”   他努力的想要将这大白天鹅赶走,没想到这天鹅也是个倔脾气,一边左右走位躲圆滚滚, 一边还想往屋里走, 嘴里还在不停的“嘎叽”“嘎啾”,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跟圆滚滚对骂。   靳木桐惊喜问道:“这里竟然还有天鹅!只有这一只吗?”   圆滚滚气鼓鼓的说道:“我本来也以为这里只有一只,可是这天鹅吃饱了不一会又来一只, 长得都一样, 却是一样的大食量!我之前好不容易晒的玉米都快要被他们吃完了!”   祁修从屋里出来,手里拿了两根玉米棒子递给靳木桐。   “它喜欢吃玉米粒,你喂给它吧。”   这天鹅也一点也不怕人, 见祁修手里拿着玉米便去祁修腿边蹭蹭, 结果祁修将玉米给了靳木桐,它便立刻抛下祁修去了靳木桐那便。   逗得靳木桐哈哈大笑。   “这天鹅可真逗!”她掰下了玉米粒丢给天鹅,这时, 从湖那边又飞来了一只。   圆滚滚叉腰:“看吧看吧, 喂着喂着就都来了!”   “这里的环境果然变好了, 连天鹅都来了。”靳木桐一边喂天鹅一边说道。   祁修笑道:“这还不算什么, 你跟我过来, 我带你去看看。”   靳木桐也好奇自己接笔工作完成以后,画里到底变成什么样,今天直接就空降这片谷地,什么都还没看到呢。   她跟着祁修往前山走,刚走没两步她便发现如今这片草地跟以前相比也有不同了。   “这草似乎比之前茂密了不少,而且,你瞧,这草地上竟然开花了!”靳木桐之前没发现是因为这些小花相对草来说还是较少,并不能一眼发觉。   走进草地以后才看见,这片草原竟开满了各种小花,其中以黄色的居多,还有粉色紫色的,全都是她叫不出名字的野花。   也难怪如今这里能吸引来天鹅,这片水草丰满之地,的确是动物栖息的好地方啊!   “你瞧那边,这两只天鹅已经在湖边筑巢,远离鸭群,找了个比较隐蔽的地方。”   “哇,筑巢?这是一对天鹅啊?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能看到一群小天鹅了。”   “嗯。”   祁修目光柔和,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快要到山边小路的时候,靳木桐停下脚步。   这里竟然多了一座石桥!   而且竟然是天然的石桥!   “这是怎么来的?”靳木桐懵了。   “之前,原本就有这一座石桥的,只是后来环境恶化,这座石桥便消失了,如今它又回来了。”   这座石桥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又像是自己天生长出来的,连接了原本的前山和后谷,而且比之前贴着山边手凿出的路要省路许多。   让人忍不住感慨这鬼斧神工。   “这桥……能走吗?”靳木桐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   祁修笑道:“你放心走吧,我都已经勘探过了,这桥非常安全,而且我也在这桥上装了扶手,你不用担心。”   靳木桐这才小心走了上去,其实这桥要比之前的小路宽了许多,也安全许多,只是一想到脚下是悬空的,靳木桐便觉得忍不住手心出汗。   祁修见她恐高,拉起她的手,让她牵着自己的袖子。   “这样会好一些。”祁修说道。   “嗯。”靳木桐适应了一会,才终于敢往两边看。   步移景换,当靳木桐通过石桥来到前山的时候,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的天!”   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站在前山小屋前的平坝往山下看,这里的视线非常开阔,站在这里往山下看,最初那些灰扑扑的树木已经郁郁葱葱,最让她震撼的是,山间竟然开了许多花。   山脚的樱花、梨花,山腰的桃花,再往山上看,竟有大片大片的高山杜鹃花。   这也太美了!   深呼吸一口,似乎连空气中都带着点淡淡的清香。   靳木桐从来没有见过开的如此美的满山鲜花,惊喜万分。   “这是为什么?难道这都是我接色以后的效果吗?”靳木桐难以置信的问道。   祁修点点头:“其实就连从前,我也很难看见这样的景象,大概是整幅画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感谢你吧。”他说道。   靳木桐突然就有些感动,最初修复古画的缘由是因为这里实在不适合祁修生存,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甚至危及生命。   修复画的过程中,她遇到了很多人,修复技艺也在逐渐提高,可她从来都没有想象过,原来自己笔下修复的古画竟然如此之美!   整幅画,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感谢她?   这是何等的荣幸,能让她看见如此美景。   靳木桐鼻子有些酸酸的,最近经历的事情有些多,让她都有些感慨了。   “你怎么了?”祁修察觉到她的情绪,轻声问道。   这次去苏州,她没带上画,之后在故宫发生的事情他也不知道。   靳木桐原本谁都不想提的,只是此时,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要将苏云芝的故事分享给祁修。   “贺子哲的确没能兑现自己的第一个承诺,却用自己的余生兑现了第二个。苏云芝看似大彻大悟,可在她走后,那幅《燕归图》分明便是她最大的心愿。你说,他们还有可能在一起吗?”   听完故事以后,祁修看向靳木桐:“既然贺子哲是个看重承诺的人,我相信他们还能在一起的。”   “真的吗?”   祁修点点头:“残存的执念,并不能变成器灵,除非还有一个条件。”   靳木桐:“嗯?”   “除非有人不愿意她离开。”祁修的嗓音有些悠远,目光看向远处,“一定是贺子哲不舍得她离开,她才停留在了绣画上了。既然有这么强烈的怨念,就算贺子哲没有也变成器灵,也一定会跟她在某处重逢的,再见时,他么也许不认得彼此了,不过,该相逢的总会相逢。”   靳木桐细品这话,觉得祁修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也不排除这话是他见她放不下,故意说来安慰她的。   “谢谢你,我也愿意相信他们终究会再相遇的。”   两人正聊着天呢,圆滚滚从石桥上跑了过来,远远的就开始大声喊叫:“啊啊啊啊啊!我的天啊啊啊啊!”   靳木桐回头看向他。   圆滚滚一边跑一边叫着:“这么多的花,啊哈哈哈哈哈,这下可好了!”   靳木桐:“……你又有什么想法?”   她本来想说,你又有什么骚气的想法,不过想了想还是把骚气吞下去了。   结果,圆滚滚还真的有骚气的想法,他一副神秘的表情说道:“这件事啊……说不得说不得,祖上有训,这事一旦说穿了,就很难办到了。”   靳木桐:“……”   她想了想,又顺着圆滚滚的目光看向那大片花。   “你难不成是在想,这么多的花,不会有蜂蜜吧?”   圆滚滚后退一步:“我刚才自言自语了吗?”   “没有。”祁修说道。   圆滚滚:“那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   靳木桐无语:“难道你想去掏蜂窝?”   圆滚滚兴奋的左右横跳:“哎呀呀,你不知道!御膳食谱里有好多美食都需要蜂蜜,你瞧瞧这漫山遍野的花,这么多的花得采多少蜂蜜啊!我刚才看见两只蜜蜂飞到谷地那边就知道这边一定有好多花!过来一看,简直了!居然这么多!”   他的脑子里飘过了各种蜂蜜做的美食,一边兴奋搓手。   靳木桐捂脸:“我感觉你是在作死……”   圆滚滚虎着脸:“说什么呢,我跟你说,以前我也干过这事,你可别小瞧人了,这没什么难的。”   靳木桐:“……好吧,你既然有经验,那就小心点,别被蜂儿追的满山跑!” 第101章   圆滚滚一边说一边往山下走:“你放心吧, 我有准备的。”   靳木桐目送圆滚滚的背影,只见他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布, 将自己的脸蒙住。   靳木桐:“......”   这就是所有装备了?   还真是……设想的挺周全的。   靳木桐看向祁修:“你说我们要不要稍微回避一下?免得待会被误伤。”   祁修轻轻点头:“也好。”   不过话虽这么说,祁修还是带着靳木桐上山采草药了。   如今画里的环境变好,除了树木茂密,水草变得丰满之外,山间也长了不少草药,只要会认, 寻常疾病对付一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种叫做古钩藤, 加上一些枫树嫩叶, 捣烂以后便是蜜蜂蛰伤的好药。”祁修一边采药一边介绍道。   “你知道的可真多。”靳木桐不由得感慨。   “我常年待在这里,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 时间长了, 便都知道了。”   此时的圆滚滚一边下山,一边暗中观察哪里有蜂巢,他脚步尽可能的轻, 眼睛滴溜溜的四处打量着。   突然树枝的梨花花蕊上出现了一只蜜蜂, 他赶紧跟上,一路跟着蜂儿回家,路上还被石头绊倒摔了两跤。   不过好歹还是终于找到了蜂巢。   “哇, 好大的蜂巢, 里面肯定有不少蜂蜜呢!”   圆滚滚馋的要流口水, 眼睛都直了, 脑子里飘过了各种捅蜂窝的方案, 最终经过缜密计算,慎重决定直接捅。   他从路边捡了一根树枝,便拿起树枝伸过去戳了蜂窝一下。   这一晃动,已经有不少蜜蜂飞出来迎战,圆滚滚觉得这难度也不大嘛,便又用树枝使劲晃动蜂窝。   “砰!”蜂窝从树上掉下,轰然落地,还就着地势咕噜噜滚了一段距离。   圆滚滚还想上前查看情况,一只只蜜蜂如同战斗机一般升空,进入了战斗状态。   圆滚滚:“……”   卧槽,比想象中还要多!   空中的蜜蜂越来越多,蜜蜂聚集在一起,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各个虎视眈眈的看着面前这个罪魁祸首。   嗡嗡嗡的声音,听得让人头皮发麻,圆滚滚终于知道害怕,赶紧捂着脑袋就往回跑。   “啊啊啊啊,大佬,快点过来救我呀!”   他的动作仿佛是一个号令,原本聚集在一起的蜜蜂骤然飞向他,开始攻击。   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道,整个山间都回响着他的惨叫声。   “大……佬……大佬……大佬……快点……快点……快……救命啊啊啊!”   靳木桐跟祁修刚好回到前山的小屋,便看见圆滚滚抱头逃窜,一路飞奔往后山跑,乌压压的一片蜂群,愤怒的跟在他的身后。   祁修见此,眸色一暗,迅速张开双臂将靳木桐护在自己怀里,背对蜂群。   靳木桐也没想到蜂群来的这么快,看到那么多蜜蜂,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没想到,蜂群只是经过他们并没有袭击,径直追着圆滚滚而去。   过了一会,祁修确定安全之后,才松开靳木桐。   放开后,他主动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抱歉,刚才情急……”他解释道。   靳木桐知道他是说触碰她的事,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关系,倒是我要谢谢你。”   她想那么多蜜蜂,真要蛰起来,怕不是要进医院吧……   “只是奇怪的是,为什么蜜蜂不蛰我们?”靳木桐看着已经远去的圆滚滚和蜂群,有些疑惑的问道。   祁修看向蜜蜂飞去的方向:“大概冤有头,债有主吧……”   两人回到山谷,圆滚滚正在湖里扑腾,惊得鸭子也都四处逃窜。   原来他情急之下直接跳湖了,这也倒是个办法。   好不容易等蜜蜂走了,圆滚滚才总湖里出来,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屋前。   “哎,出师不利……没想到这里的蜂子脾气这么坏。”圆滚滚愤愤道。   “人家好不容易等来花开,筑了蜂巢就这么被你给捅了,不蛰你蛰谁?”靳木桐憋着笑,向他递去一块粗布,让他擦去身上的水。   “哎哟,哎哟,痛死我了……”圆滚滚原本想擦,却发现全身上下都是疼的,他屁股被蛰了,手脚也被蛰了,脸上也肿起一块。   靳木桐拿过一块石头,将祁修采来的草药放在上面捣碎了,又放入陶罐里递给圆滚滚。   “我跟祁修都预料到你会被蛰,给,这是给你准备的草药,敷在被蛰的地方,会好的。”   圆滚滚委屈巴拉的接过陶罐,小声哔哔:“还提前准备了草药,这是觉得我做不到么……不过……嗯……谢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谢了两字更是别扭,跟蚊子哼哼似的,谁听得见?   不过靳木桐大大方方的回了一句:“不用谢。”   圆滚滚躲到仓库里给自己上药了。   上好药,没过一会他又跑了,这次回来,是将自己捅的蜂巢又带回来了。   靳木桐简直惊呆:“你还没放弃么?”   圆滚滚一脸严肃:“你以为我说去找蜂巢是开玩笑的么?这蛰也蛰了,总不能白蛰吧。反正蜂子们都弃了这个蜂巢了,我不拿来物尽其用岂不是浪费?你们等着,我待会给你们做一道美味!”   说着便去逮鸡了。   如今这里的肉类只有鸡鸭鱼,偶尔能抓个黄鳝,品种较少,不过也足够食用了。   圆滚滚麻利的将鸡肉剁块,去山上摘了几个野柠檬,用柠檬、蜂蜜做了一道柠香鸡块。   又将留下来的鸡翅、鸡腿刷上蜂蜜放进窑里做了蜜汁烤鸡。   剩下的蜂蜜放进陶罐,用荷叶、麻绳小心封存,放在仓库里备用。   封存之前,靳木桐忍不住尝了一口这野生的蜂蜜,不得不说,跟外面卖的还真不一样。   以前吃的蜂蜜大多是液体的,或者是白色结晶状的,可这种蜂蜜竟是深黄色,相当浓郁。   除了蜂蜜的香甜还有一种混合花香。   靳木桐尝了一口觉得意犹未尽,还想再尝。   圆滚滚宝贝似的抱着罐子:“不能尝了不能尝了,之后等小麦收成了,我还得拿它做点心呢!”   靳木桐见他一副守财奴的模样,忍俊不禁:“行了,不抢你的,好歹也是你屁股被蛰才换来的这么一小罐。”   圆滚滚“哼”的一声转过脸去,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在一旁的祁修,看到这一幕,柔声问道:“你喜欢这蜂蜜吗?”   靳木桐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她对上祁修的目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阻止:“不过尝尝也就行了,你不要也去采摘啊。”   她看着圆滚滚的惨状,心有余悸。   祁修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言语。   ……   靳木桐的假期除了修复画,剩下的时间基本都是在画里度过的,如今的画里环境极好,待着觉得心旷神怡,两只天鹅在湖边筑巢下了蛋,每天轮流孵蛋非常辛苦。靳木桐也好奇什么时候会有天鹅宝宝出生,就这样假期结束了。她又回到故宫工作。   她先给师父和杨老打下手,帮着一起修复养心殿清理出的唐卡。   养心殿修缮工程,是在宁寿宫花园,也就是乾隆花园修复工程接近尾声的时候开启的。   之前因为双面绣的原因,工程进度进展缓慢,如今各个小组的收尾工作都在紧锣密鼓的推进当中,所以故宫便开始了养心殿的修缮工作。   养心殿在故宫中的地位超然,原本这里是修建用来供皇帝临时休息的宫殿,甚至这里一度只是太监们的造办处。   不过康熙帝亲政以后,便将这里作为理政的地方。雍正更是没有住进乾清宫,直接将养心殿作为寝宫。之后慈禧也在这里垂帘听政。   前期其实已经有工程人员进驻养心殿,对这里进行勘探和评估。院长亲自爬到屋顶,取出放在正脊里的宝匣后,养心殿的修缮工作正式启动。   与此同时,一批珍贵的文物也被紧急送往文物修复师的面前,这副唐卡便是其中一件,由于损毁严重,唐卡甚至在修缮工作还没开始的时候便被送到纪松柏面前。   等靳木桐加入的时候,纪松柏依旧在进行前期的清理工作。   在藏传佛教中,唐卡并非只是被当做单纯的艺术品,而是同时也是佛教的重要法器。通常被悬挂在佛堂中供奉朝拜,而难免会有烟熏和油渍等损坏,加上空气中的尘埃,所以唐卡不修复的情况下通常难以保存。   这副唐卡在康熙平定噶尔丹之后由吐蕃贵族敬献,上面用各种矿物颜料画着白度母画像。   画像中的白度母脚踩雪莲,身穿五彩天衣,她目光慈悲,面容祥和,造型典雅优美,让人见了便觉得心情平和安宁。   唐卡修复,在书画修复里是一大难点,也是故宫传承的绝活之一。   这次的唐卡修复过程,纪松柏跟杨书辛将前期准备工作都做了,等靳木桐加入的时候,便直接开始正式教学。   纪松柏讲的非常细致,如何探本溯源,如何鉴别各种材质,如何处理唐卡各种病害,如何修残补缺,如何洗霉去污。   靳木桐也学的非常认真,师父之前带着她修复《雨景图》的时候也这样分步骤教过她,不过那时教的也没有太过细致,如今她明白了,是因为那时候她的基础还比较薄弱,师父怕一口气教了她也听不懂,反而误事。   此时,她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已经领悟到了一些书画修复的精髓,师父才更加深入和全面的教她如何修复。   他们需要什么颜料杨书辛便立刻研磨调配什么颜料,三人配合的相当默契,天衣无缝,唐卡的修复进度在快速推进当中,在进行了一段时间之后,该教的纪松柏也都教的差不多了。   靳木桐原本以为剩下的收尾工作,师父会交给她做,没想到师父却说道:“之前你不是想去别的组转转么,我答应木器组了,之后你就去找吴教授报道吧。” 第102章   其实在唐卡的修复接近尾声的时候, 陶瓷修复组和青铜修复小组便来找到纪松柏借人,都说自己那里比较缺人, 反正他徒弟也是编外人员,也听说想去别的小组尝试一下,加上之前靳木桐表现亮眼,所以便来下手抢人了。   不过他们都来晚一步,靳木桐还在放假的时候,木器组的吴文楠便先下手为强, 早就来跟纪松柏借人, 只是当时纪松柏觉得唐卡修复也是书画修复中相当特殊的类别, 想要让靳木桐也参与一下,也想借此机会再好好带带她, 便替她推了一段时间。   唐卡工作结束以后, 靳木桐便正式到木器组报道。   吴文楠相当得意,要知道陶瓷组和青铜器组都是相当大热的修复小组,里面国宝无数, 平时进来的年轻一代的人才也都奔着这些小组去的, 就连钟表组也比他这木器组的人热度高,没想到他却比他们厉害,抢到了靳木桐。   “靳木桐, 你们瞧, 人家名字里面就带了木, 怎么看都是我们木器组的人啊!”吴文楠哈哈笑道。   “我可去你的吧, 老吴, 人家也就是暂时去你们木器组待待,说不定待几天无聊了就来我们青铜器组了呢。”   “就是,人家以前是修复瓷器的,我都听锦城的省博工作的同学说了,人家说这个靳木桐可不简单,上回他们任务完不成,请她去帮忙拼瓷片,她就一个下午时间,将他们几天做不完的活都给拼了,这明明就是瓷器上有天赋的人才,就借你几天,到时还是要还给我们瓷器修复组的。”   靳木桐对外面几位大佬的争执一无所知,她乖乖来到木器修复室,之前她只接触过焦阳村焦氏祠堂的那十二把清末酸枝木椅,可那次她负责的也只是陶瓷修复的阶段,这次来学习木器修复简直一点基础都没有。   负责带她的是吴文楠的徒弟名叫潘志承,他已经进故宫工作好几年了,从一进来便拜了吴文楠为师,跟着他学习木器修复。   潘志承这个小伙子话很少,跟靳木桐之前接触的几个性格有些咋呼的实习生有些不同,他有时候坐一天也没几句话。   倒也不是他故意冷落靳木桐,只是他性格便是这样,内向,沉默。   这样的性子,做文物修复倒是十分适合。   不过虽说潘志承没有说太多,他手上的活非常细致,靳木桐跟着看了几天,收获颇多。   似乎潘志承自己也觉得人家小姑娘刚来,自己身为木器组的一员也该跟人介绍点什么,便偶尔也开口跟靳木桐聊。   只不过这偶尔,也实在是太偶尔了。   “这是铁梨木的……”潘志承埋头修一个柜子起码有半个多小时了,才来了这么一句。   靳木桐:“嗯。”   又过了半小时,“这是翘头案……”。   靳木桐:“嗯。”   “这铁梨木翘头案是明代的。”   靳木桐:“嗯?”   修复这明代的铁梨木翘头案好几天以后,靳木桐才终于知道,这面前造型古朴的桌案,竟然是个国宝级的家伙!   因为她查资料的时候居然看到中国邮政以这个桌案发布的邮票!   而它摆在修复组的工作台上时,完全没有一点国宝的感觉,看上去跟普通的古董桌也没什么两样。   从潘志承这基本上得不到什么太多信息,靳木桐便养成一边学一边自己查资料的习惯。偶尔有不明白的,问过潘志承对方也乐意回答。   明代的桌案面板和桌腿交接的地方采用的是龙凤榫结构,这个桌案的桌面已经经过修复,不过如今检测,槽内还有伤况,这得一点点的修复榫卯结构的内部。   这样的修复,外观看不见,可却也是恢复古董的相当重要一环,也只有耐得住寂寞的人才能一天天的坚持。   在相处当中,靳木桐也逐渐看到潘志承性子中厉害的一面。很快,这个明代的铁梨木翘头案国宝便修复好了,靳木桐也从中学到了不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木器组的修复任务也逐渐转到养心殿清理出的文物当中。而潘志承和靳木桐被安排负责修复从养心殿内撤出的宫灯。   吴文楠说道:“这宫灯得先修,故宫决定到过年的时候将宫灯挂上庆元宵,所以这些宫灯都是能用上的,木桐,你先跟着我徒弟学,等你能上手以后,去库房将一些坏掉的宫灯也提出来,这次活动需要大量的宫灯,地下库房有很多呢。”   靳木桐:“好!”   她一定说上手以后便能独立完成宫灯修复便十分开心,和宝相庄严的佛像和神秘的藏传佛教唐卡相比,其实她内心更喜欢有生活气息的宫灯。   不过宫灯的修复可没那么简单,这么一个在故宫当中司空见惯的生活用具,修复起来往往要几个小组的修复师开会以后才能定下修复方案。   因为宫灯往往不仅是一个材质的,木器组负责木质框架,陶瓷组负责修复陶瓷部分,丝织品组负责清洗吊穗,最后镶嵌组来镶接玻璃。   由于要将手头的活交给靳木桐,潘志承的话明显多了起来。   “我们拿到宫灯以后,往往第一件事便是清洗,只能用清水清洗,清洗完了以后,便需要将它们全部擦拭干净,一定要擦干。”   靳木桐在木器组看了这么多天,早就手痒了,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能自己独立操作的机会,哪怕只是清洗和擦拭,她都相当认真的对待。   潘志承干了一会活有些尴尬的停下,目光看向靳木桐。   可靳木桐却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留意到他。   “咳,那个,靳木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擦拭一下这个宫灯?”潘志承问道。   靳木桐抬头看了一眼:“好呀,你放那吧。”   潘志承有些尴尬的说道:“这个宫灯……我的手伸不进去。”   靳木桐撸起袖子试了一下:“我能伸进去,先放着吧,我擦完这个便擦那个。”   潘志承:“好。”   他原本对师父从书画修复组叫来一个女生帮他觉得有些难以理解,毕竟木器组大多还是男生为主,因为故宫很多大件的家具,虽然有专门的搬运运输部门,可往往也需要他们修复组的搭把手,再说了,一些需要爬到高处修复的活,女生也不方便。   可此时,他就被一个小小的宫灯口难住了,他的手伸不进去,里面势必擦不干净,这对于木器来说是极大的伤害,木器受潮就容易腐朽变形,将来修复起来就更难了。   “谢谢。”潘志承由衷说道。   “你客气了,你不也教了我很多么。”靳木桐笑道。   潘志承忍不住觉得脸上臊得慌,他这些天虽也没故意冷落,可他却是也没教人家什么。   为了弥补,他便认认真真的教靳木桐修复这个宫灯。   修复的顺序跟修复瓷器很像,也是拼接粘贴补色,需要耐心细致。   在潘志承的帮助下,靳木桐很快便能独立修复宫灯了。   按照吴文楠的交代,靳木桐便到库房选接下来要修复的宫灯。   有些进故宫没多久的实习生听说靳木桐要去库房都羡慕的很。   “你居然能去故宫的地库!那可不是谁随随便便能进去的,你可真幸运。”   “你知不知道,有些人来了十多年了都没去过呢。”   靳木桐听得多了,便有些好奇问潘志承:“地库怎么了?里面有什么?”   潘志承想了想:“地库不就是装着故宫的八十万件文物么,我也不知道有啥稀奇的。”   靳木桐:“......”   等等,八十万件……   那……的确很牛逼好吗!   不过,她真的到了要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去一趟地库那么麻烦,首先需要吴文楠签字,之后拿到修复部门主任那签字,批复之后收到一个信封里面装着进入宫灯分库的钥匙和密码,然后才能前往。   然后……靳木桐却发现,她连故宫地库在哪都不知道。   幸亏潘志承的申请也下来了,便带她一起去。   “库房想的没你那么神秘,其实在文物修复组待的时间久了,这不过就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而已,咱们今天去,就挑选一些有展览价值的,容易修复的宫灯就行了。”潘志承介绍道。   “好。”靳木桐心情有些小激动。   到地方以后,靳木桐才知道,原来故宫的地库位于太和广场西侧,武英殿十八颗古槐树和慈宁宫花园的中间区域。   这里以前是内务府的旧址,上个世纪80年代,故宫将这里改建成了地下库房,可以恒温恒湿守护这些文物。   靳木桐跟着潘志承来到地下库房入口,先要进行登记,出示批条,然后保卫处将两人带到了宫灯分库的门前,这里还有一道门禁,这里设置了锁和密码。   这里离开的时候不允许带走任何文物,只能在提货单上填写文物号和接收单位,由保安处的运输人员进行运输。   靳木桐便有些小兴奋的拿着提货单走进了分库房。   这里放着巨大的铁货架,上面有不少独立的铁盒子。   每个盒子里都装着一个宫灯,靳木桐这才发现,故宫里的宫灯原来并不是统一样式的,而是收藏了各式各样,各种材质的宫灯。   有的是纸糊的宫灯,有玻璃款的,有木制的,有陶瓷的,还有琉璃和牛角的,可以说让靳木桐看得简直眼花缭乱,比商场为自己挑衣服还爽。   只是宫灯的保存度不同,有的保存完好,有的却都拼凑不到一起了。   当她看见一个全都是碎片的宫灯,简直惊呆,宫灯也能碎成这样么?   潘志承说了要选容易修复的,她刚要淘汰这个,一个女孩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你……你能不能帮帮我?” 第103章   靳木桐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 以她的经验来说,这应该是个器灵的声音, 可在这有些阴冷的地库,骤然听到这种声音,还是让靳木桐冷不丁吓了一跳。   “你……在哪里?”靳木桐压低声音问道。   潘志承见靳木桐在一个铁盒前发呆,也过来看了一眼。   看见铁盒里的这一堆碎片,潘志承脸色有些复杂:“这修复难度实在有点大啊,靳木桐, 你难不成想要修这个?”   靳木桐点点头:“我的确挺想修这个的。”   潘志承:“……这个不好, 这个耗时较长, 我们人手不够,而且, 我也没觉得这个有多好啊。”   靳木桐的手不能触碰文物, 便指了指铁盒里的一块碎片。   “你瞧这个,这分明是个囍字对不对?你说皇宫里还有谁能用囍字宫灯?自然是皇帝和皇后呀。这个宫灯虽然修复难度比较大,可这上面写了, 碎片完整。”   潘志承看了眼标签, 上面虽然写了碎片完整,可也写了总共70片。   他想了想:“我师父说了,让你自己选自己想修的宫灯, 既然你想选这个, 那便选吧, 不过我接下来也会很忙, 估计没有太多的时间帮你。”   靳木桐赶紧说道:“好的, 我知道,我平时先帮你修其他的,有空的时候再修这个也行。”   潘志承没再说什么了,暗中摇摇头,新来的就是新来的,还是沉不住气啊,刚来就挑战这么难的,实在是有些不踏实了。   靳木桐见他走开了,又看向面前的这个宫灯碎片。   “你还在吗?”   那宫灯却再也没有回答了。   靳木桐:“......”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将铁盒上的编号写在了提货单上。   其实就算它没有器灵,她也对它有兴趣,单单看见这个囍字便觉得这是个有故事的宫灯。   靳木桐和潘志承各自挑选好了要修复的宫灯,便离开了地库。   回到地面,靳木桐看着熟悉的红墙黄瓦,看着太和广场上不断涌入的游客有些感慨,大概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库的位置吧。   靳木桐好奇的问了潘志承一句。   他答道:“普通人进不来的,就算院长,也得文物科签字批准才能进来,据说这里拒绝了不少访客申请,包括一些政要。总之,咱算挺幸运了。”   回去的路上,靳木桐看见了小橘,它正在跟一只玳瑁色的猫玩耍。   它远远的也看见了靳木桐,“喵”了一声就往回跑,跑了两步又盯着她看,确认她背包里没有那个圆乎乎的器灵这才又回到大猫身边。   这些天靳木桐都将圆滚滚留在家里,他没事的时候便去画里帮祁修种田,听说他开始在前山养蜂了,总是捅蜂巢得不偿失,不如直接做一个蜂箱养蜂。   最初每天都会被蜇两下,身上总是会有红肿的地方,不过后来跟蜂儿们熟了,又自己做了一个防护头罩,这才好了很多。   靳木桐回到酒店,去画里看了一眼,画里这些天的新鲜事可不少。   祁修除了发现铜矿铁矿之外,还发现了煤矿。   湖边的天鹅夫妇真的孵出了五只小天鹅,靳木桐去的时候五只小天鹅正跟着爸爸妈妈在湖里游泳玩呢。   靳木桐不能走近,怕惊到它们,便远远的站着看,天鹅宝宝们扇动着小翅膀,超级可爱。跟在爸爸妈妈身后一摇一摆的走,有时候不小心还会啪叽摔草地上。   还有一件新鲜事便是,靠近山边的草场竟然出现了牛群羊群,这些牛羊群性情温顺,来了以后也在草场各自圈地。   圆滚滚曾经试图靠近,不过羊群有些害羞,他走进了便赶紧散开了。   “啊……好可恶,什么时候我得去挤羊奶!蜂蜜羊酪可是绝佳的美食呢!”   靳木桐捂脸,这圆滚滚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之前被蜜蜂蜇的还没好全呢,他又要去挑战挤羊奶了。   不过羊群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性子再温顺也不会轻易给人靠近,看来圆滚滚想要挤羊奶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靳木桐留在画里看祁修冶炼铜矿石,不知不觉时间便过去了。   第二天,靳木桐和潘志承挑选的宫灯被送到了木器组。   其实并没有一下子全运过来,而是每次运一批。   这是文物保管的原则,再说如果真的全运来的话修复组这边也忙不过来。   靳木桐特地交代过,将那个碎的很厉害的宫灯先运来,果然今天就收到了。   宫灯一来,木器组的同事也都来围观。   看到潘志承挑的都笑他是直男审美,选的全都是比较规整的形制。   看到靳木桐挑的,倒是有些趣味,各种材质各种主题的都有。   不过当大家看见那个70多块碎片的宫灯,都纷纷沉默了。   过了一会,大家才笑道:“不错呀,木桐,没想到你刚来就敢挑战这种高难度的。”   “这宫灯你还别说,倒挺有意思的,上面还有喜字呢。”   “不对呀,通常皇帝大婚以后,宫灯上的喜字就会取下来,怎么会还留着呢?”   “难道大婚以后这宫灯就没用过了?”   “那也不对呀,如果大婚以后就没用过,按理说不会碎成这样……”   “也对,木桐,你先修复着吧,我们如果有空,也会来帮你的。”   “对呀,不要有压力,先修着,如果到不会的地方,我们随时过来支援。”   靳木桐也没想到自己挑的宫灯木器组的同事们都挺喜欢,也并没有怪她挑了这么难的。   她便坐在座位上,先替完成一个别的样式的宫灯的前期清洗、擦拭工作,再来研究这个碎的很厉害的。   手刚碰到碎片,一个身穿青色斗篷的女孩虚影走了出来,默默的看着她。   “你……”靳木桐看了眼周围,身边没人,这才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这宫灯的器灵?”   女孩看了她一会,轻轻点头。   “你怎么碎的这么厉害的?”   女孩眉目间似乎有几分清愁,她长得很好看,鹅蛋脸,柳叶眉,丹凤眼,是传统的古典美人。   她这一愁,倒让靳木桐觉得有些不忍问了。   “好了,你不必说什么,我会尽力将你修好便是。”   女孩又看了她一会,留下一句:“谢谢你。”便转眼不见了。   靳木桐轻呼一口,这女孩怎么搞的比云芝还自闭呀。   估计也是碎的太厉害,心情不好的缘故,靳木桐也不再分心,专心的给这些碎片分类。   碎片中绝大部分都是木质的,上面有繁复的木雕,也有部分是琉璃的,上面也有雕花,虽然很碎,可也看得出来,它完整的时候精美无比。   在清理的时候,靳木桐无意中发现了这木头断裂的地方竟然有修复过的痕迹。   她好奇的找潘志承询问。   潘志承看了看:“这应该是康熙年间的粘合剂,这灯的规制来看,应该是康熙早期,不对……应该是清初顺治年间的东西了。然后康熙年间的工匠曾经试图将它复原,只可惜失败了。”   靳木桐:“啊……原来是这样。”   她将碎片分类以后,小心清洗,还得清洗掉木头上那些残余的粘合胶。   等一切都就绪后,便要开始准备拼合了。   其实木质器具的拼合跟陶瓷类似,必须要用胶水粘合断裂的木块。   只是不能使用对文物本身有伤害的化学胶水,要使用可逆胶水,以实现修旧如旧的效果。   拼接的时候,靳木桐的金手指在一起起了作用,她的手触碰到宫灯的碎片时,便能看到这碎片是属于宫灯哪个部分的,要如何才能拼好。   所以她拼接的速度要比旁人快不少。   随着拼接工作的推进,那穿着斗篷的女孩第二次出现在了靳木桐的面前,这一次,她的虚影似乎没那么淡了,看得更清晰了。   “我叫小箐。”她开口说道。 第104章   靳木桐诧异了一下, 她抬头看着站在面前身着青衣的少女,微微扬起了笑容, “你好小箐。”   小箐双眸微垂,浅浅的哀伤在她身上流转。   “你修复的很好,以前宫里的工匠,也没能将我修复。”小箐朱唇轻启,轻声说道。   “小箐,你是怎么被打碎的?”靳木桐忍不住问道。   她总觉得, 这个名叫小箐的宫灯身上似乎藏着不少故事。   “我……是被她亲手打碎的。”小箐的目光偏向一旁, “在他最后离开之后。”   简单的两句话, 却仿佛蕴含着千金的重量。   靳木桐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的看着小箐, “你可以告诉我你身上的故事吗?”   小箐沉默了一会儿, 缓缓开口。   清顺治八年。   清世祖顺治帝爱新觉罗.福临刚刚亲政,蒙古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之女博尔济吉特氏,在大清前所未有的壮丽排场中嫁入紫禁城。   大婚之后半年间两人一直相敬如宾。   这夜, 睡梦中的爱新觉罗.福临双目紧闭, 脸色煞白,额头上都是汗水。   梦中,他又见到了那个人, 那个他已经将其开棺掘墓的男人。   “福临, 我当年扶你上皇位, 尽心竭力的辅佐你们父子二人, 你就这样对我!”那个男人咄咄逼人, 一步步紧逼。   “我当年战功赫赫,如果不是我当年打败袁从焕、祖大寿,多次打败明军,如果不是我招降林丹汗,拿回传国玉玺。如果不是我亲手扶你上地位,将打下的江山拱手让给你这个小娃娃,你觉得,你今天有资格坐上这皇帝的宝座吗?”   梦中的他忍不住后退一步:“十四叔……不,睿亲王。”他忘了,睿亲王这三个字早就被他亲手抹掉了,他堪堪稳住身体,狠绝的低吼道:“你,不配出现在朕的梦里,更不配叫朕的名字,你不过就是我的奴才!”   “呵,不配?你觉得我堂堂努尔哈赤之子,会怕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当年如果我想要皇位,大不了将你杀了自己取而代之,我恨只恨自己一时心软,养虎为患,没想到你这小儿竟然敢掘我坟墓,欺我部下,甚至侮辱我!竖子!受死吧!”多尔衮说完,抽出了身边的剑便向他刺来。   “不,不要杀我!我不能死!”躺在床上的福临嘴里喃喃念叨着。   “皇上皇上……”福临的耳边传来一声声的轻呼。   福临张开双眼并肩还有一丝丝冷汗,他的脑海中还回荡着刚刚梦到的最后一幕:多尔衮手中的剑贯穿了他的胸膛,血喷涌出来,染红了前襟。在将死之时,他竟看见了自己的母后,跟那个男人站在一起。   从叔父摄政王、皇叔父摄政王最后一路封到皇父摄政王。   那些年的屈辱虽然已经随着多尔衮而去,可他却永远的在他心里留下一根刺。   “皇上,您可是做了噩梦?”皇后孟古青轻抚福临的胸口柔声问道。   福临偏过头,看向皇后,眸底的颜色深了深。   “皇上?”孟古青再次叫道。   “无妨,睡吧。”福临声音有些冷硬的答道,闭上了眼睛。   ……   半年前的那次婚礼,是大清第一次在紫禁城中为皇帝举办大婚仪式,奢华繁复的仪式让所有亲历者难忘,只是婚礼之前却有一些小插曲。   当时内大臣联名上书,请求皇上在二月完婚,福临直接拒绝了。   当时的福临刚刚亲政,手头有很多事情要忙。当然主要便是忙着清算多尔衮旧部。   而这位即将嫁给福临的博尔济吉特.孟古青此时已经在父亲吴克善的护送下从蒙古来到京城,在姑妈家待嫁。   这一等,便从一月等到了六月。   皇帝迟迟不肯下诏完婚。   “姑母……你说我嫁给他,会幸福的吗?”孟古青仰着小脸,天真的问姑母。   姑母笑道:“你这个傻孩子,你想想呀,你未来的婆婆,是你父亲的亲妹妹,你的丈夫是你的表哥。再往远了说,大清第一皇后哲哲是你的亲姑奶,你这哪里是嫁人,分明就是回家呀。你就别瞎想了,安安心心的等着当新娘子吧。”   姑母提到了她未来的丈夫,孟古青脸有些微红,表哥?   小时候,大概四五岁时,她在盛京也曾见过表哥一面,印象中他身体有些羸弱,不过模样长得很是乖巧,不知道如今怎样了。   “可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不然为什么让我等那么久呢?”孟古青又问道。   姑母想起从宫中传来的谣言,据说皇帝曾跟皇太后闹过,说想退婚?只不过皇太后何等人物,给按下了。   她摸了摸孟古青的脑袋:“孩子,他还没见到你,等他见到你以后,怎么会不喜欢呢?”   孟古青忍不住笑了,这一笑,简直倾国倾城。   姑母看着这笑容却忍不住心惊,这样的美貌,在那深宫中未必是福,当初的海兰珠不就是……再说,福临这孩子……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幸好,六月中旬,皇帝下大婚聘礼,行采纳礼,迎娶孟古青的礼仪正式进入婚礼流程。   八月初二,顺治帝派群臣出朝阳门迎接,为入主紫禁城的大清王朝迎娶回了第一位皇后。   流传了已久的皇帝即将退婚的消息终于烟消云散,科尔沁各部落听到消息也纷纷庆贺,博尔济吉特氏再次出了一位皇后!   大婚当晚,顺治帝福临揭开了皇后的盖头,盯着盛装打扮的她,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竟这么美!   她为什么不能像寻常草原女子那样,长得平常一些,或者皮肤被风吹得粗糙一些,为什么脸蛋如同刚剥出的鸡蛋那样白皙嫩滑。   或者……她为什么不能更像舅舅一点,那样她也不会拥有这样美的下颌,和如此灵动的眼睛。   她但凡平凡一点,他也能找到借口拒绝她了。   之后的半年,他们也如同寻常夫妻那样,逐渐的彼此熟悉起来,他并不宠她,也不冷落,一个月总有几天会睡在皇后宫中。   ……   此时的孟古青还想说什么,看着已经闭上眼的福临,顺着地把话咽在了肚子里。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福临出现在她宫里的频率越来越少。同的小丫头阿箐有点看不下去了,替主子委屈道,“公主,你好歹是科尔沁的公主来,也是大清的皇后,他为什么这么把您冷落在宫里。”   孟古青看着身旁一脸委屈的阿箐忍不住笑了,她放下手中正在抄诗词的笔,“一国之君哪有那么好当的,他的时间都分给天下的百姓了。”   “可公主你好歹是他的枕边人啊。”说到这里,阿箐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结果现在整天就闷在宫里抄些诗书什么的。”   “我看你说冷漠是假的,耐不住性子倒是真的了。”孟古青说到这里起身,“走吧,我们出去逛逛。”   小丫头阿箐瞬间喜笑颜开。   两人在宫里随便走着。   “公主这皇宫跟我们那还真是不一样呢,什么东西都精致了好多,当真漂亮。”阿箐好奇的张望着周围的景色,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只是,这么看了一会儿之后,便有些遗憾的说道,“只是可惜了,在这皇宫里没有我们骑马射箭的地方。阿箐最喜欢看公主射箭时的样子了。”   阿箐的一句话,勾起了孟古青的一部分回忆。   骑马射箭?   其实这些都是小时候爱玩的玩意,虽说贵为公主,可草原上长大的公主,跟寻常孩子也没什么两样,不需要像汉人的女子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也曾策马奔驰在草原上。   只不过近两年,她被选中即将嫁到清朝皇室,这才开始跟着教习嬷嬷学规矩。   “这里也倒不是没有。”孟古青微微一笑,“跟我来。”   两人一路来到箭亭。   这里从明朝起便是皇帝带着皇子皇孙练习骑马射箭的地方,只不过这里似乎从来都没有女人来过。   站在那里的宫中侍卫看到有人来,上前一步。   认出对方是皇后之后,顿时行了个礼,“参见皇后。”   孟古青点了点头。   小丫头阿箐兴奋地说道,“皇后要来这里射箭,你们让开一下。”   侍卫向后退了一步。   孟古青上前,径直伸手朝放在那里的弓拿去。   侍卫见此连忙道,“皇后娘娘,这张弓太重了,我这就去给您拿一张轻一点的来。”   他的话音未落,就看到孟古青拿着那张弓,试探的拉了拉,向侍卫拒绝道,“不用了,这张就好。”   侍卫收起了那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   孟古青拿起箭筒中的箭,沉肩,注意力完全集中。   就在箭要射出去那一刹那,身旁一个声音响起,“漂亮!”   被这个声音一打扰,孟古青的动作偏了偏弓箭稍微歪了一下,射在了靶子的边缘处。   她看向来人放下弓箭行了个礼道,“皇上。”   福临忍不住哈哈大笑,“没想到朕的皇后竟然还会这个。我们一起来比试一下。”   他说着便从旁边拿起另一张弓,示意皇后开始。   孟古青燃起了斗志,两人一起比试了一下午,畅快淋漓。   临走时顺治帝痛快的大笑,“科尔沁的公主,果然与众不同。”   当晚,福临又去了皇后宫中。 第105章   最初的磨合期过去以后, 两人也有过一段甜蜜时光。   孟古青从草原来,对中原文化并不十分了解, 不过父亲曾两度给亲妹妹送亲,将她们嫁给了大清的皇帝开国皇帝皇太极,一生只余下一个梦想,便是将女儿也嫁给福临。   他便请了老师教孟古青满语和汉语。   只是学习时间较短,她的能力依旧比不过姑母皇太后,也比不过从小便学的福临。   聊过几次以后, 福临便时常跟孟古青聊汉人的诗词。   只是, 每当聊这些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的皇后虽也听着,却有些心不在焉的小动作, 福临见此, 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要不咱们还是出去骑射吧?”福临提议道,声音中带着宠意。   孟古青立刻神采飞扬,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真的吗?表哥?”   她话一脱口, 便自知失言:“皇上……”   福临笑了笑, 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头:“走吧表妹。”   她的笑容……真美。   晚上,两人并躺在床上,福临忍不住问道:“你会些诗书, 我并不觉得意外, 可你这一身功夫实属难得, 按理说舅舅不会这么认真培养你骑射, 你这是在哪学的?”   孟古青翻了个身, 笑着看向福临:“那年我们不是在盛京见面么?我在盛京的时候很喜欢看……别的孩子骑射,等我大一点她便为我请了谙达,当然是瞒着我爹请的。”   盛京……福临也回想当年在盛京的日子,那时他还小,还没继位之前,身边的这些兄弟姐妹倒也挺多。   福临见她提起自己的母亲是那样的亲热,心中不免划过一抹刺痛。   “你母亲……倒挺在意你的。”   孟古青笑道:“是呀,我记得我小时候最爱吃她做的羊肉馅饼,她怕我饿着,让我的贴身侍女每一个都学会做羊肉馅饼了,不过还是母亲做的好吃。”   福临听到这里,忍不住也笑了:“说起羊肉馅饼,我便有印象了,那年吃过以后,便再没吃了。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挺想再尝尝的。”   孟古青看着他:“皇上你爱吃,臣妾改天做给你吃吧。”   福临一愣:“你会做?”   孟古青点点头:“那年我母亲重病,始终放不下我,便在我面前最后做了一次羊肉馅饼,她让我一定要学会,她才能放心的走……然后我便学会了,改天我做了你尝尝好不好?”她想到母亲,忍不住有些失落,但很快便仰着笑脸看着福临。   福临过了一会点头:“好。”   随后,他一手揽上孟古青腰,两人倒在床上。   半晌后,福临一手搂着怀中美人,饫甘餍肥之后的他心情也是极度愉悦。   福临开口问道:“这么多日了,我从来没赏过你什么,作为我的皇后怎能受这种委屈,你且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孟古青听此眸色一亮,“此话当真?”   “当真!”福临见她少有的露出期待,也是愉悦的应道。   “那我想要一盏宫灯。”孟古青脱口而出。   “宫灯?”福临愣了一下,别的嫔妃都是讨什么金银珠宝,要宫灯倒还头一次听说。   孟古青赶紧说道:“嗯,我很喜欢大婚那日,挂在我寝宫外的那种宫灯,贴着囍字的那种,看着喜庆,心里也很愉悦。”   按照规矩,皇帝大婚前两日跟皇后住在坤宁宫,之后移居到长春宫,大婚当日的布置当然极尽奢华,只是,大婚之后,婚礼当日的用具都移入内务府,孟古青说的宫灯,怕是只能现做才有。   福临心想那也不难,便说道:“好,你想要怎样的宫灯,我都赏你,我把全京城最灵巧的工匠都找来,为你制作最华丽的宫灯。”   “我想要宫灯上也贴着囍,这个要求你能答应吗?”孟古青问道。   福临笑道:“那有什么难的,我让工匠给你雕一个囍字,让它永远不掉如何?”   孟古青听了这话心里如同吃了蜜糖一般甜:“好。”   ……   福临在承德接见草原觐见的王公,这是他亲政以后第一次前往承德猎场,他选择带上了皇后。   孟古青来着蒙古草原,长久住在京中也觉得烦闷,这次出来带她一起,也顺便一通散散心。   有大臣提醒:“此次是皇帝亲政以后的第一次亮相围场,不能输了气势,而皇后来自蒙古,虽满蒙联姻是嘉话也是传统,可皇后毕竟会分去皇帝的威严,或者,让皇后站在旁边亮个相便可。”   福临此时跟孟古青感情正是浓时,自然不在意,哈哈大笑,“朕的皇后岂是寻常女子。”   这次狩猎,孟古青表现出了她的能力,福临看着马背上的英姿飒爽的孟古青,眸底也都染上了暖意。   只是酣畅淋漓的发挥,不仅无形中为自己积攒了人气,却也让流言悄悄四散。   “那个来自科尔沁的皇后跟皇太后一样能干,只是出身高贵,又是科尔沁的公主,自然跋扈一些,只怕皇帝也驾驭不住,不过如今帝后和谐,倒也是桩美事。”   没过几天,太监便送来了宫灯。   这盏宫灯做的比大婚当日见到的那种还要好。   木质的宫灯上雕刻了繁复的花纹,刷上了暗红色的漆。宫灯的四角,上角刻着龙头,下角刻着凤头,寓意龙凤呈祥。   而四面的琉璃晶莹剔透,点亮以后,光从琉璃中透出来极其好看。   最让孟古青喜悦的是,福临答应她的果然做到了,琉璃上,工匠巧夺天工一般雕刻上了囍字并上了红漆。   红彤彤的囍字看着极其喜庆。   孟古青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他,果然还是在意她的。   侍女阿箐在旁边说道:“都说皇上宠庶妃巴氏,我看不过是因为她刚得了个大阿哥,皇上高兴便多陪陪她罢了。可是皇上对公主你啊,那才叫一个掏心窝子的好,你瞧瞧,这才说了宫灯几天呢,就找了最好的工匠为公主你打造,这宫灯做的多好看呀。”   孟古青听了这话,脸上笑容微敛。   “喜欢吗?”福临走了进来问道。   “非常喜欢,谢谢表哥。”孟古青的脸上再度浮起了笑容。   两人又聊了一会,,福临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遇到过如此知心的人了,孟古青让他觉得亲政以来少有的放松了下来。理完政便来看看她,这日子也挺好的。   只是当晚,噩梦再次袭来。   那遍地的鲜血,插在他心口的刀子,都仿佛是真的一般。   那个在梦中拿刀刺杀他的人露出嗜血的笑容:“我送你的孟古青,你还满意吗?满意就好,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送你的礼物。”   多尔衮的声音阴森森的,福临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多尔衮!”在梦中,他低哑嗓音的咬牙切齿的吼道,全身颤抖。   “表哥表哥你醒醒。”耳畔再次传来听呼声,福临醒来就对上了孟古青关切的眼眸。   她此时一脸担心的看着福临,柔弱无骨的双手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福临彻底醒了过来。   他怔怔的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美人,那张脸和梦中出现的身影逐渐重合。   “我送你的孟古青,你还满意吗?”梦里的那句话,仿佛成了诅咒盘旋在他的脑海中。   “表哥是做噩梦了吗?不用害怕,都是梦而已,醒了就好了。”孟古青继续安抚道。   福临沉默了很久,终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起床,坐了起来。   “表哥你这是……”孟古青有些担心而关切的问。   “朕没事,你先休息,朕想到还有一些公务要做,先离开了。”他说完,让等候在外面的太监为他更衣,很快便离开了孟古青宫中,回到勤政殿。   朕?   他已经很久没在她面前自称朕了。   孟古青坐在床头,再也睡不着了。   侍女阿菁见皇后没睡,进来询问:“公主,夜深了,你还是赶紧睡吧。”   孟古青拢了拢衣衫,下床走到床边,抬头看了看。   “将那盏宫灯点上吧。”她喃喃说道。   阿菁走后,孟古青遣了宫女去打听,据说福临回到勤政殿后,有太监回报,说大阿哥身体不好,便去了阿哥所看大阿哥去了。   阿哥……孩子,若是有个孩子便好了……   “公主,还是早些睡吧,你站在风口,对身体不好的。”阿菁将灯点上,又为皇后加了件外套。   第二天,皇后宫中宣了太医,说皇后偶感风寒,需要静养。   福临听说以后,下了朝便去看她,又找来更多的太医为她医治,悉心照顾之下,孟古青很快便好了,两人感情恢复如胶似漆的阶段。   只是,好景不长。   福临的噩梦愈演愈烈,每次惊醒时的惊恐甚至都能吓到孟古青。   这事她也劝过福临召太医来瞧瞧,梦魇之症,可大可小,不及时医治只怕会拖成大症候,只是福临每次都敷衍过去了。   有一次,她实在好奇,等了几夜,终于听清楚他在睡梦中反复喊着的那个名字。   “多尔衮!”   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福临对她的态度为什么忽冷忽热,若即若离。   她,是他爱新觉罗.福临娶的皇后,是她的表妹,是科尔沁草原最受宠的公主。   可她,却是多尔衮为他挑选的新娘。 第106章   身为科尔沁的公主, 她身不由己,只能接受父亲的安排, 将她送到皇宫。   可是她从没想过,身为帝王的他,同样没得选择,只能接受那个人的安排,心不甘情不愿的娶了她。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眼看着福临深陷梦魇当中不可自拔, 每一次梦魇之后, 他看她的眼神便会冷几分。   这样的冷意, 迟早会消磨他对她的情分,于是, 孟古青决定改变这一切, 她就不信,她暖不他的心。   又过了三天,福临再度来到了皇后宫中, 由于太监早有通报, 孟古青早早准备好各种好吃的,都是平日里福临最爱吃的食物。其中还有一道她最拿手的羊肉馅饼。   福临来到宫中的时候,微微拧着眉, 面容有些憔悴, 一副疲惫的样子。   他这些天反复梦到那个场景。   和孟古青相处的越轻松愉快, 而那个噩梦就越是让人窒息一般的缠绕着他, 他知道此事与孟古青无关, 如若迁怒,便是委屈了孟古青,所以他又来了。   孟古青看到他来,脸上依旧挂上了笑容。   她亲手把做好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看到福临吃下,露出喜欢的笑容,他便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表哥你爱吃的话,我便天天做给你吃。”孟古青说道。   “这几天,是朕冷落了你。”福临的态度终于缓和了过来。   孟古青见此,心中也松了一口气,那个善解人意,什么都能聊的表哥,终于又回来了。   见他此时心情不错,孟古青脑海中禁不住又回想起,数次福临被噩梦惊醒之后的场景。   她知道福临心中唯一的噩梦便是那个多尔衮。   她也曾私底下打听过,多尔衮是福临的禁区,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这个名字,可是越是没人提,也许心魔就埋得越深,说不定跟人主动聊起,便能不药而愈了。   想到这里,孟古青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表哥此前是否因多尔衮的事情伤神?”   福临蓦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孟古青。   她又说道:“在我看来,表哥大可不用怕他,无论此前他有多么强势,但他已经去世了,这天下再也没有人可以妨碍到表哥了。表哥也是非常优秀的君王,完全可以走出他此前的阴影。”   福临此时眼底已经带上了一丝冷意,瞪着她,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   “你说什么?你说朕怕他?朕现在是一国之君,何时会惧怕别人?!”   福临的声音变的很冷很冷,让人听了忍不住打个哆嗦。   皇帝突然发火,太监宫女纷纷跪了一地。   “请皇上息怒。”   孟古青察觉到福临的怒火,他突然的转变让她怔住了,回过神之后她连忙道歉,“是我失言,我不该多嘴的,请表哥原谅。”   皇帝并没有因为她的道歉就放缓心情,“知道失言就闭嘴,还有做一国之母,请注意你的分寸。说话做事,不要忘了君臣之礼。”   冰冷的语气,让皇后内心猛的刺痛了一下,她微微垂眸:“臣妾知错。”   皇帝听此,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皇后看着皇帝离开时那无情的背影,一抹直觉骤然从心底浮现:“他走了,他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皇后有些颓然的坐了回去,桌上的饭菜还泛着温热,她却一口吃不下。   这天之后,皇帝还经常去大阿哥的生母庶妃巴氏那里。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仿佛忘记了,后宫之中还有皇后。   此事惊动了孟古青的姑母,同为科尔沁公主的孝庄皇太后。   “你呀,还以为自己是草原上那个无拘无束的小姑娘么?如今你是皇后了,得注意自己的言行,皇帝那我替你劝着,可是你的性子也得改改,不能老这么跟他拧着呀,他刚亲政不久,凡事都讨厌别人多嘴,你是我侄女,我不希望看见你们俩帝后不和。”   从慈宁宫出来,孟古青独自一人处于深宫之中,第一次感觉到发自内心的萧瑟的寒意。   此时,宫里宫外,都流传着一种说法。   皇后刚嫁来没多久便失宠了。   宫人们在看不见的角落里还会窃窃私语议论着:“看到没,过去她多得宠,连狩猎之日皇帝都亲自带着她去,现在不也还在宫中,整天足不出户的,跟弃妃有什么两样。”   “皇帝都不去她宫里了,如今又册封了几个庶妃,看来皇后真的被皇帝厌弃了。”   “大概是,庶妃肚子接连有动静,如今巴氏又有了,皇帝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还是小声点吧,人家毕竟还是太后的侄女,有太后撑腰着呢……”   这些不好听的话,也逐渐传到了她的耳中。   阿箐被气得跳脚,而她却不为所动。   她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她,她只在意,现在的她在皇帝心中是什么位置。   她依旧每日亲手为皇帝准备着羊肉馅饼,日复一日,从不厌烦。只是期待哪一天皇帝想到她时,能来她宫中再坐上一坐。   可是,每天做的吃食,都等到凉下去,也没等到她想要等待的那个人。   眼看皇后一天天消瘦下去,阿箐心中着急,“公主,您真的不必要每天都这么亲手做菜。皇上和为什么不来看您啊,那个巴氏不就是生了一个大哥,皇上就每天去他那里。如果皇上多来我们宫里几次,他想要的阿哥,也早就有了。”   皇后沉默着。   “公主,您倒是说句话,要不然阿箐亲自去请他过来,不然公主您一直这样,身体也吃不消啊。”阿箐着急着。   皇后微微抬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半晌后,她说道:“好,你替我请他来,就说我有重要的话要对他说。”   阿箐去请了皇帝。   福临听到太监回报,说皇后遣人请他过去,他神色间有些恍惚。   他好像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了吧。   曾经两人的欢愉时光,突然就占据了他的脑海。   “好,朕晚些时候去看看她。”   当天晚上,福临来到了长春宫,孟古青跪在宫门口迎接。   “臣妾恭迎皇上。”她毕恭毕敬的说道。   礼数周全,没有一点错漏之处。   福临却皱起眉头。   太监宫女进来布菜,孟古青也全程维持皇后的仪态,丝毫没有一点失仪之处。   她心中盘算着要如何开口,一直拿不定主意,却不曾料到,福临从她滴水不漏的表现中,看出了她内心的不屈服。   她的态度,便是反击,他让她遵循后妃之道,她便连往日的甜蜜相处和笑容都给剥夺了么?   心中的魔鬼在叫嚣着,这便是他为你选的皇后!   吃完之后,福临缓缓开口问道:“你还觉得朕怕他吗?”   孟古青沉默。   “朕问你话呢!”福临的声音突然严厉了起来。   孟古青的眸色垂了垂,她是草原上长大的公主,有她自己的骄傲,哪怕她知道皇上想要听到的答案,也不会为了奉承,去骗他,骗自己。   她想要皇上开心,想要他变得越来越好,成为让世人传颂的明君,便不愿意拿这些谎言去哄他开心。   所以,皇后开口,淡淡的答道:“皇上不必怕他。”   啪——   手上的杯子被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这一次,他再没多说,拂袖而去。   皇上在皇后宫中发了顿大脾气,还摔了杯子。   皇上开始冷落了皇后,这个消息一出,也引起了大臣们的注意。   虽说这是皇上的家事,可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这样下去,对国运不利啊。   因此,有大臣斗胆提了一下,请求皇上可以稍微顾及一下皇后,偶尔也去皇后宫中。   皇帝听此,只是冷冷的回答:“皇后善妒,喜奢侈,朕为何要去?不去,也只是提醒她一下,给她一点教训。”   得到这个回答,大臣们便不再多言。   这句话不胫而走,很快,宫里宫外都得知了。   顿时,满城风雨。   “听说皇后嚣张跋扈,皇上都劝过她她还是不改,这一下可好,皇上再去她宫里时,她直接把皇上气的发了雷霆之怒呢。”   “是啊,我听小道消息说,她之前就是因为皇帝经常去大阿哥生母那里,所以就跑到皇帝面前闹,果然是善妒的很。”   “我之前就听说,草原上的女人,管不住,看来果然是这样,会被冷落也是难免的。”   “要我说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皇上之前对她那么好,不知道珍稀,还依旧跋扈嚣张,自找的!”   “你们可闭嘴吧,她毕竟是一国之母,岂容咱这么议论。”   ……   消息传得飞快,很快传到了皇后的耳中。   阿箐听到这种说法之后,气得直掉眼泪。   “皇后,皇上他怎么能这样呢,他不愿来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说您善妒,奢侈。这明明都是污蔑!”   皇后却仿佛看清了一切,“他是九五之尊,他说什么,那事实便是什么。”   “那我们要怎么做?我们不能就这么带上这顶善妒,奢侈的帽子啊!”阿箐抹了抹眼泪问道。   皇后的目光落在了那盏宫灯上,宫灯依旧是那么明亮,上面雕刻精巧的喜字,此时却莫名有些讽刺。 第107章   孟古青的目光落在宫灯上许久许久。   就在阿菁以为她不愿再提这个事情的时候, 她突然开口了,声音很淡, 很平静:“他说我善妒,今日起便不再请他半分,说我奢侈,今日起便不再讨要任何物品。”   “公主……”阿菁还想说些什么,看到孟古青那平静的目光,口中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就这样, 接下来的几个月, 福临一次未来孟古青宫中。孟古青去, 没有去请过福临一次。   他一人处于宫内,宫内的物品用度也都是之前从娘家带来的, 福临不主动找他, 他也从来不去讨。   生活物品没有了,便拿嫁妆换取银子,换一些生活用品回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 福临当真, 仿佛忘记了有她这一号人物。   私底下,太后也全国,可福临却拧着不肯跟皇后和好, 孟古青也是太后的亲侄女, 她自然也不愿意看见两人这样, 劝孟古青服个软。   “青儿, 你来宫里也这么久了, 皇帝什么性格你还不了解么?他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你跟他道个歉,跟他请罪,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草原上任性肆意的公主了,你是一国之后,你得把握好这个分寸。”   孟古青半句也没给自己辩解,她百口莫辩。她是多尔衮为福临选的皇后,她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过去的伤痛,她要如何认罪如何辩解?   偶尔外边飘来传言,依旧是:福临不待见孟古青啊,那不是挺是正常的吗?孟古青骄纵,奢侈,善妒,我们福临是一代明君,勤俭节约,当然不会喜欢铺张浪费的孟古青了。   从外刚换了银子回来的,阿菁听到这话,顿时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但他不能争辩,只能带着满腹委屈,回到了孟古青宫中。   这几个月下来,孟古青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原本生活在草原上,意气风发的公主竟然,如今是这般模样,阿菁的心中极为不是滋味。   她终究还是不忍看公主受如此折磨。   “公主,你凭什么要忍受这些!你可是咱科尔沁的公主!你瞧瞧你现在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以前我们在草原上的时候用的东西比这些要好多了。阿菁说实话,看到公主现在用的这些阿菁都觉得心疼。结果皇帝还说公主铺张浪费!”   阿菁越说越觉得委屈,终于还是忍不住,放下东西转身:“公主能忍受这些,阿菁受不了,阿菁这就去找皇帝,把这些都告诉他。”   她知道皇后会阻止他,之前几次她提出去找福临都被阻止,所以此次也没有征求孟古青的同意。   孟古青看她态度坚决着急之下拉扯他。   阿菁还在挣扎。   孟古青一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阿菁顿时被打蒙了。   她怔怔的看着孟古青,这是公主第一次打她。   孟古青动手之后,也很快反应过来,她自己也愣住了,看着阿菁脸上的红痕,心中不免升起一阵阵后悔。   她伸手将阿菁拉过来,拿出从草原带来的药膏,小心翼翼的为阿菁擦拭。   “公主……”阿菁有些委屈的叫道。   孟古青替阿菁涂上药膏,微微垂眸:“对不起,是我太过于激动了。”   阿菁摇头。   孟古青放下药膏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去找他又有什么用呢?他说我善妒,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妒,他是一国之君,你解释又解释给谁听呢?”   “可是公主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孟古青沉默了许久,她微微抬头看向窗外挂着的那个宫灯。   “是啊,也是该做个了解了。”   当晚,孟古青提着福临亲手送给他的宫灯,一个人静静的走在福临的必经之路上。   宫灯明亮,其上温暖的喜字,此时却显得那么孤苦凄凉。   他静静的走着,直到那许久未见的福临出现在了她的前方,她抬眸静静的看着福临。   依旧是九五至尊,如之前一般,意气风发。   这样一个福临,他所看重的人,为何成了现在这样?   福临看着他时微微蹙眉,这些日子,他对孟古青避而不见,就仿佛看不到他,便没人知道他内心潜在的恐惧。   而此时,这个人又这么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知为何,福临的心情有些复杂。   “你为何于此地?”戴上后,福临开口,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   孟古青双眸平静的看着他,看着她的绝情,他的心狠。   “朕问你话呢!”福临暴怒。   她讨厌他的眼神,那么平静淡漠,其余人看他时,都是仰望,唯独她,用这种平视的目光看着他,让他生厌。   孟古青看着暴怒的福临没有丝毫惧意,反倒笑了:“你当真那么憎我,惧我吗?”   惧?   简单的一句话仿佛一把刀子深深的扎进福临内心。   他的火气一瞬间涌上来了,狠狠的盯着她。   她是他的枕边人,却也是他的皇后,她本该顺从他,辅佐他,敬他,甚至怕他。   可她呢?却利用接近他的时候窥探他心中最深的秘密。   怕?   他倒想让她看看,他身为一个帝王至高无上的权利。   该怕的那个人是多尔衮,是她!   他是九五之尊,为什么要惧怕他们!   孟古青依旧平静的与他对视,半晌后,福临大步离开,与她擦肩而过,没有半分言语,只是从他的身上,能感受到那浓浓的恨意。   第二天,宫里传来皇帝即将废后的消息。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所有人震惊。   这消息一传出,朝野震荡,满朝文武都群起反对,大清入关以后第一次娶的皇后,也没听说有什么地方失德,怎么就要废除?   而且,皇后可不是普通人,是蒙古科尔沁的公主,满蒙联姻是国策,如果动了这个,简直要动国之根本,是会惹来大祸事的。   更何况,这位皇后还是皇太后的亲侄女,出身高贵,怎么能说废就废?   对此,福临只一句话:“皇后无能,当废。”   这句几乎敷衍到极点的话,让孟古青彻底寒了心。   此时,顺治帝已亲政,经过两年的清除多尔衮党羽的活动,如今朝中能掣肘皇帝的人不多,而皇太后也不得不顾皇帝的感受,多番劝解无效之后,废后之事竟然已提上议程。   皇太后无奈,只能提出最后的底线:新皇后必须也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   福临耸耸肩:“无所谓,只要她不是孟古青便好。”   这段时间,阿菁的眼泪几乎没有断过,而皇后却表现的非常镇定,每天生活照常,只是吃的比以前少了许多,人一天天的这么瘦下去。   既然决定废后,皇室的动作非常迅速,为福临定下了第二任皇后的人选:科尔沁贝勒绰尔济之女博尔济吉特.阿拉坦琪琪格。   而原任皇后孟古青被废,降为静妃,移出长春宫,居侧宫偏殿。   阿菁说道:“皇帝这也太过分了!公主,皇帝竟娶了你的侄女当皇后,这不是明摆着羞辱咱们吗?公主,科尔沁的人难道一点都不顾念咱们了么?”   孟古青听了这话,笑了,笑容中带着凄凉。   “当年,大清起兵攻打大明,科尔沁部二十三位贝勒率领部众追随,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所以才开始满蒙联姻,我被送了来,便是他们政治上的筹码,我被废了,便是弃子,哪有下棋的还顾念弃子的?他们会源源不断的挑了科尔沁的美女送过来……只不过,我也没想到他挑中的竟是我侄女。”   宁可娶她侄女也要废掉她,可见福临心里对她的言行是怨恨至极。   “公主您不气吗?”阿菁问道。   “我做错了吗?”   “公主自然是没有错的。”   “那我为何要生气?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孟古青淡淡的说道。   阿菁沉默了,他看着孟古青的样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们且做好自己的事,他人的事情,就由他人自己解决就好。”孟古青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了。   一切都尘埃落定,最初的难过过去之后,孟古青逐渐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整日在自己宫中读一些诗书,累了倦了,便外出走走,有时也趁没人的时候,去射箭的地方,玩弄一下弓箭。   也幸好福临只是废后,并未禁足,此时的孟古青生活的也并不算悲惨。   和她的淡然惬意相比,福临的日子并没有那么好过。   大臣们都发现了,皇帝自打废后,娶了新皇后以后,性情似乎有所改变,以前那个有些英俊而有些怯懦的少年天子,如今目光却逐渐变得狠绝,性格变得乖张。   稍有不顺心的事,就会大发雷霆。   他们隐约猜到为何,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却也不敢多说。   这些天里,福临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御书房,整日看着呈上来的折子,工作十分尽心尽力。   他仿佛不知疲倦一般,有事休息到半夜,莫名醒来,心情会突然暴躁。   随身的太监,有试图劝福临,或者是,建议让妃子前来侍寝,通通都被福临拒绝了。   他仿佛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这样不顾自己身体的状态,让周围的人也是,担心又心疼。   皇太后了解皇帝,自然也知道整件事不是孟古青的错,而福临心中也许也有所放不下。从废后那天起,皇上的心情,就持续低落下来,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找来静妃,好生劝说。   “虽然如今皇上新纳了佟佳氏为妃,最近对她也亲近些,可他心中还是有你的,你如今还年轻,姑母劝你,还是尽快跟皇帝和好,这样有个孩子,将来也有个依靠,姑母也是这样过来的,你是我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儿,我怎么不向着你呢?”   孟古青嘴上虽答应,可却从来不曾服软,她有她的骄傲,为什么要为自己没做过的请罪?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直到宫里来了一个新人,方才结束。 第108章   那人便是满洲正白旗, 内大臣鄂硕之女董鄂氏。   董鄂妃自打进宫便深受帝王宠爱,刚进宫便封为贤妃。集后宫宠爱于一身。   福临原本就厌弃了静妃, 新纳的皇后更是看也不看,连生下三皇子的庶妃佟佳氏也抛诸脑后,独宠董鄂氏一人。   后宫之中流言纷争,都说董鄂氏狐媚惑主,此事再度惊动了皇太后。   皇太后心中也是十分复杂,一方面, 看见儿子福临终于展露笑颜, 似乎母子之间多年的心结也有缓和的迹象。   可另一方面, 她也有些心惊,当年自己的丈夫皇太极, 不也这么将自己的妹妹海兰珠捧在手心么, 结果呢……   海兰珠体弱病逝,皇太极元气大伤也跟着去了。   痴情,是后宫中最不需要的东西。   从董鄂妃进宫以来, 皇帝每次忙完正事, 都会来到她的宫中,同她一起讨论诗词歌赋。   每每讨论到兴奋时,经常忘记了时辰, 便直接在他宫内住下了。   董鄂氏生得漂亮, 性情温顺, 又很知性, 每次聊起诗词歌赋, 总能跟福临畅谈一二,这样的感觉,福临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朕得贤妃,实乃三生有幸!”顺治曾经这么夸她。   听到如此高的评价,董鄂氏也不住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你知道朕最喜欢你什么吗?”顺治看着面前的董鄂氏。   她含羞低头:“臣妾怎么知道……”   “朕最喜欢你谦卑知礼,温顺的模样。你有才华,却并不恃才傲物,这是最为难得的。”福临由衷赞叹道。   顺治的笑容感染力很强,董鄂妃也展露出了笑容,很干净很温暖。   顺治突然看到他的笑容,整个人怔住了。   董鄂氏察觉到了顺治的改变,突然意识到,她刚刚笑了,心中顿时警醒道:不好。   她被封妃之前,太后遣人告诉过她,让她不要轻易在皇帝面前笑。   因为她的笑容,和废后有几分相像。   皇帝讨厌废后,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好不容易才能进宫,不能因为笑容被皇帝厌弃,于是此时,董鄂妃的心中十分忐忑。   “臣妾不该笑的。”她声如蚊呐,低头说道。   顺治的表情逐渐敛了回去,眸色微垂,淡声道:“没事,你笑起来很漂亮。”   从此,董鄂氏越发尽心伺候皇帝,而顺治也越发宠爱董鄂氏。从此后宫粉黛无颜色,他独宠董鄂氏一人。   数月后,董鄂氏被封为皇贵妃,其父进封为三等伯。   次年,皇贵妃诞下皇四子,顺治立刻将这襁褓中的婴儿立为太子。   几家欢乐几家愁,太子之位定下,最受打击的便是生下三皇子便失宠的佟佳氏。   而此时三皇子玄烨因生天花病重,佟佳氏因儿子痛失太子之位伤心过度,竟无暇顾及。玄烨被太医、太监、宫女的照顾下,却始终看不见自己的皇阿玛和额娘。   孟古青本是废后身份,早就不理这些事情,福临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只是这天,在御花园内,她遇见了自己的侄女,现任皇后。   “姑母……”皇后忍不住呼喊出声。   孟古青原本想视而不见的,可这声姑母,让她还是心软了。   她嫁过来的处境,比她还要糟,可她毕竟也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儿。   科尔沁一个接一个的送女儿过来,却从不问她们在后宫过得怎么样。   既然来了,便只能自己在后宫生存。   “姑母……我……我害怕。”小皇后怯怯的开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罢了……好歹也是她的亲人,她便顺手帮她一把。   “三阿哥病着,他生母如今自顾不暇,你是皇后,也是国母,害怕不能解决问题,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掂量。”孟古青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小皇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擦干眼泪,便去求皇太后加派太医,甚至请求皇太后,让她去看望三阿哥。   日子一天天过去,三阿哥在太医和皇后的照顾下逐渐好起来,可皇贵妃所生的太子却夭折。   顺治痛失爱子,悲痛之余百般安慰董鄂氏,奈何她无法承受丧子之痛,竟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   孩子,宠妃都接二连三的离他而去,顺治这才明白过来,他什么都不曾拥有。   表面上看,他贵为天子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夜里无法安睡,被噩梦缠身。   他拥有全天下,却求一知心人而不得。   曾经有人看透过他的心事,他却将那人弄丢了,曾经有人填补他内心的缺失,陪伴左右,那人却死了。   接连的打击,让顺治帝再也无法振作,他昔日的怯懦、狠绝、痴情都通通烟消云散,一同消散的还有他的壮志未酬,他对朝政的种种设想和打算。   他开始接触佛经,想要寄情于宗教得以安慰。   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皇太后察觉到,自己的儿子,大清入关后的第一个皇帝,竟有出家的念头。   那天夜里,福临没让人跟着,自己独自来到了侧宫偏殿。   这里的清冷如同冷宫,他曾经的皇后被废为静妃以后,他便再也没来过。   宫门外,连个侍女都不曾见到。   他走近房间,孟古青正拿着针线活,自己缝补衣服。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看见了他,眸底也是一片平静,就仿佛早知道他会来……不,是他来与不来都与她无关。   得到这个答案,福临的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两人相视而坐,互相看着对方,孟古青的眸中一片平静,心如止水。   而福临,却仿佛有千言万语,眸中的感情更是复杂万分。   他数次想要开口,竟都不知要说,能说些什么。   最终,所有的言语化为一句话:“这些年,是朕对不住你。”   孟古青没有答话,微垂的双眸,仿佛应了这句话,又像从不在意过他。   福临心中钝痛,起身朝外走了两步,再度顿住脚:“我要离开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么?”   这话中有话,他相信她听得懂。   她是那么聪明,能从他的噩梦猜到他的心事,自然也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   孟古青开口:“皇上,臣妾没什么想要的。”   福临无意中抬头,看见了放在桌上的那盏宫灯,屋里陈设老旧,只有这盏宫灯,依旧崭新的如同刚做出来的一般。应该是主人很爱惜,经常擦拭的缘故。   宫灯的琉璃上雕刻的囍字刺痛了他的眼。   他顿时无法在这久待,近乎狼狈一般的逃离了侧宫。   他当初废她的理由,是她善妒,喜奢侈。   可她这么多年来,问他要过唯一的东西,便是这盏宫灯。   ……   故事讲到这里,小菁的眼中也含着泪水,它作为这个故事的见证者,重新回想起那些往事,也不免感到伤怀。   靳木桐看着她,忍不住追问道:“那,孟古青后来怎么样了呢?”   她话一脱口便有些后悔,她是废后,后来还能怎么样,不过就是悲惨的死去,和冷宫中的那些不知名的妃嫔一般。   小菁轻轻擦掉眼泪,缓缓说道:“后来顺治帝看破红尘,想要出家,却被群臣反对,更被皇太后阻拦,他最终沾染天花,郁郁而终。死前,他曾经下了两道密旨,一道,便是在他死后,将静妃秘密送出宫,送她回草原,不过不得回科尔沁部,从此只能隐姓埋名做个普通人,另一道,是给自己的儿子玄烨,嘱咐玄烨善待孟古青的侄女,他的第二任科尔沁皇后。”   “你说什么?孟古青竟然能离开皇宫,回到草原?”靳木桐惊讶道。   “嗯,这件事瞒着当时的皇太后进行,静妃在宫中失宠多年,早就避开众人耳目幽居深宫,假称她死了,或是干脆失踪,根本无人问津。就连她那个亲姑母,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康熙帝登基以后,前朝的宫妃都纷纷移居寿康宫,可宫中却再也没有静妃这个人了。”小菁说道。   靳木桐简直觉得难以置信:“这是真的么?孟古青真的能被送回草原?”   小菁点点头。   那时,紫禁城已经换了主人,八岁的玄烨登基,昔日顺治的嫔妃纷纷移居寿康宫中,宫人们也都纷纷换了主子伺候。   过去伺候静妃的侍女阿菁被安排到寿康宫伺候孝惠章皇后,也就是顺治的第二任皇后。   这天夜里,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来到寿康宫后院,跟阿菁见面。   “公主!”阿菁见到来人,轻声惊呼。   孟古青将食指放在唇边:“你小声点,我不能被人发现,今天来是跟你道别,这些年,你跟着我受罪了,这些银子是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留给你在宫里防身。”   阿菁:“不不,我不能要,公主,你这是……要去哪啊?今天最后一批太妃们移宫,我也没看见你。”   孟古青笑了笑:“太妃?我连他皇后都不屑当,当什么太妃,这座宫殿已经困住我太久了,我要离开了。”   阿菁微微一愣:“离开……”   身为曾经大清国的皇后,竟然还能离开?   “好了,阿菁,你以后好好跟着她,她性子软,不会为难你的。”孟古青交代完这句,转身便要离开。   阿菁愣在原地,这才回过神来:“公主,之前那个宫灯,你虽砸碎了,可我将它的碎片收集起来,你……还要看看吗?”   孟古青的身影一顿,说道:“不了,我如今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东西。它对我来说,再没那么重要。”   小菁说到这里看着靳木桐:“我想,她说的应该是自由吧。”   靳木桐点点头:“真没想到,孟古青最终能回到草原,无论她回去以后过得如何,的确也比一生困在宫中好得多。”   靳木桐想起之前检查的时候,木器修复组的同事说曾经有康熙年间的工匠试图修复这盏宫灯,却最终失败,便好奇问道:“小菁,康熙年间为什么会有工匠修复你呢?”   小菁想了想:“我一直被阿菁藏着,有一天被孝康章皇后发现了,阿菁原本以为她看见前废后的旧物,会发火,没想到却让内务府拿去尝试修复,只可惜我碎的太厉害了,才没能被修复。”   孝康章皇后,孟古青的侄女,在她离开以后还能善待她的旧物,也是个心慈之人。   靳木桐在百度上查到过,孝康章皇后虽被顺治冷落,没有亲生骨肉,却待玄烨很好,成为大清历史上最长寿的皇太后,康熙也非常孝敬这位母后皇太后。   而曾经的废后孟古青,却无论在史书还是宫廷记载中再没了痕迹,她最后究竟怎样,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如今,只留下了这一盏刻着囍字的宫灯,在跟人诉说着往日的故事。 第109章   小菁又说道:“是阿菁救了我, 她已经成为碎片的我捡了回来,让我有栖身之所, 所以我给自己起名叫小菁。后来,内务府虽没有将我修好,却因为母后皇太后嘱咐过,所以他们将我小心收在了库房,这才让我能保存到现在。”   靳木桐听完小菁的故事,也十分感慨, 真没想到, 一盏宫灯的背后, 竟然藏着这么多故事。   废后孟古青的遭遇,顺治帝的心魔, 侍女小菁, 甚至那个默默无闻,二十岁就当上了太后的博尔济吉特氏,仿佛一个个鲜活的人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谢谢你小菁, 告诉我这个故事。你还有什么心愿吗?”靳木桐问道。   小菁摇想了想:“我已经在阴暗的角落里待了几百年了, 当初,我站在紫禁城宫殿的屋檐下,看着一切的发生, 虽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我毕竟是故事的亲历者, 如今我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被修复好, 能重新被挂在长春宫的屋檐下, 重新点亮一方地砖,仅此而已。”   靳木桐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尽力完成你的心愿的。”   小菁终于微微笑了:“你可真是个善心的女孩。”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靳木桐便将清洗之后的宫灯碎片一点点的拼接起来。当然,她也不能只修这一件古董,木器组如今除了负责倦勤斋剩下的修复工作之外,还要接手刚刚开启的养心殿修缮项目。   所以只有靳木桐和潘志承主要负责宫灯的修复。   靳木桐修复小菁的同时,还修复了另外三件宫灯,分别是鱼形宫灯、五彩琉璃宫灯和蓝色玻璃宫灯。   有些宫灯的灯身,主要材料是玻璃,那便要跟镶嵌组的合作拼接,毕竟木器组对于玻璃制品的拼接技术掌握不如镶嵌组。   靳木桐在跟镶嵌组合作的过程中学到原来除了用胶粘贴之外,还要给玻璃的内壁涂上明胶,这样玻璃内壁上的彩绘图颜料才不会脱落。   之后,靳木桐还修复了一些以陶瓷比如珐琅彩为材质的宫灯,这让潘志承对她刮目相看。   文物修复师,往往为了精益求精,通常只学一门手艺,偶尔换组也会考虑相近的两组,像靳木桐这样,从陶瓷到书画再到木器的,的确十分少见。   而且从她拼接手上这个顺治时期的喜字宫灯来看,她对木器修复的掌握也十分娴熟了,陶瓷修复更是得心应手,难怪纪教授对她另眼相看收为徒弟。   修复小菁还剩下最后一个步骤,清理糟朽的吊穗。   其实这一批宫灯各有各的问题,可基本上都有同样的一个问题,那便是宫灯下方的丝质吊穗都有所缺失或者已经糟朽。   这些年来,各修复组从来没有对这些宫灯进行过修复,所以如何处理这缺失糟朽的吊穗成了一大问题。   靳木桐跟潘志承想了不少办法,也请了丝织品修复小组的同事过来协助一同修复这些吊穗。   只可惜,无论怎么小心清理,最终也只能保留其中的三分之一,剩下的吊穗必须从宫外找。   靳木桐跟潘志承翻阅了清宫档案,得知原先制作宫灯的匠人由内务府造办处管理,专门为宫灯设了灯库,而这些匠人就住在东华门外的一条胡同里,如今这条胡同虽然已经没有灯笼匠人了,这个地名却保留下来,依旧叫做灯笼库胡同。   除此之外,清宫的宫灯也从外面采买,花样繁多,让人琳琅满目。   而乾隆年间,玻璃出现在紫禁城内,养心殿装上了玻璃窗,而玻璃材质也被用在宫灯上。   靳木桐同时还找到了一段传说,据说当年嘉庆皇帝为了庆贺乾隆的九十岁寿辰,从全国各地聘请各种工匠制作各式宫灯,只是宫灯还没有做好,乾隆便驾崩了。   工匠们没了活,有些返回故乡,而有一些则是留在了北京,在前门、天桥等地开设了一些灯笼铺,除了给宫廷做宫灯之外,也给老百姓做,于是便有一些老铺子流传下来。   靳木桐和潘志承查到这些之后,跟木器组、丝织品组的领导开会研究,决定再度启用宫外采买的方式,从老店居盛斋采购一批宫灯的吊穗。   由于宫灯一直是靳木桐和潘志承负责的,采购灯穗的事情也交给两人负责 ,陪同前往的还有丝织品组的一位同事。   三人来到了北京做宫灯做了一百多年的居盛斋。   这店铺位于大名鼎鼎的琉璃厂附近的一条小巷里,从外观看上去,十分不起眼。   据说这家店从嘉庆年间便开业,而当时的创始人世代都是做宫灯的,据说从明朝便开始传承,家族里历代也有不少人给清宫做宫灯,可谓是宫灯世家。   来到店里,这家居盛斋比靳木桐想象中要低调很多,店内到处挂着各式各样的宫灯,店主本人便在这宫灯的海洋中抬起头,招呼刚来的客人。   “哎,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忙着,招待不周啊。”   靳木桐拿出手机,翻出了几张宫灯的照片。   “老板,你这有没有这种宫灯的吊穗呢?”   老板戴上了老花眼镜,仔细的翻看照片。   “这些都是宫里的款式吧,你们是……故宫的?”老板抬头看向面前这个女孩。   靳木桐一愣:“老板,你怎么知道我们从故宫来的?”   老板笑了笑:“这也没什么,我们这家店别的啥都不错,只做宫灯,原先也是给宫里做的,给宫里的和给普通老百姓的款式有所不同,我自然就认得了。”   靳木桐有些兴趣了:“这是怎么回事?”   “你看看我店里这种宫灯,这就是宫里的款式,但是去掉上面两层宝顶。这样等级有别,也就能卖给老百姓了,后来一代代的传下来,我们接手以后自然也就遵循这些款式的规律。”   “原来是这样,那老板你给看看这吊穗吧。”   老板仔细看过以后说道:“这吊穗我们这有,不过没有现货,得定做才行。”   他说完,刚要把手机还给靳木桐,却看见了图片上的一个囍字。   他拿近了伸出手指放大照片仔细看这个囍。   “这个囍是在琉璃上雕刻出来再上色的,姑娘,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顺治年间的东西吧?”   这下,同去的三人都诧异了。   “老板,你怎么知道的呢?” 第110章   老板取下眼镜, 滑动手机屏幕,指着宫灯的四个龙头说道:   “你们看这个宫灯的龙头, 这是我们居盛斋的老祖宗传下来的刻法,直到如今,这个雕刻手法依旧再用,不过这个宫灯非常特殊,你们看这个宫灯的龙头,通常, 我们会在宫灯的立柱上雕刻穿云龙、戏水龙、行龙、降龙等等, 甚至双龙戏珠, 可这种上龙下凤的形式相当罕见,据我所知, 只有一例。”   老板又将屏幕滑动到了琉璃囍字。   “你们再看这琉璃雕刻的囍字, 这琉璃雕刻如今看来并不稀奇,可是宫灯的琉璃上刻字,而且还是刻的囍字, 就相当罕见了。这宫灯的形制看样子是用于皇帝大婚的坤宁宫的, 整个清朝只有四位皇帝在紫禁城中大婚,结合刚才那个龙凤呈祥的龙头,所以我推测是顺治年间做的宫灯。”   靳木桐听完问道:“老师傅, 这宫灯难道还是你祖上做的么?”   老板唇边含笑, 笑容里是低调的骄傲:“当然是了, 我那有一本传承几百年的老账本, 平时我从不拿出来示人, 不过看到这个宫灯的图片,我觉得可以给你们看看。”   说完,老板转身去了仓库,捧出了一本厚厚的账本。   “我家传下来的传家宝,除了这做宫灯的手艺,还有便是这本账本。这上面记录的都是我家历代为皇室制作的宫灯样式和做法。这是账本的影印本,原件我收藏在家里,我给你找找顺治年间的记录。”   靳木桐和潘志承面面相觑,两人都没想到这个宫灯竟然还能找到当初制造它的工匠记录。   “找到了,就是这里,顺治九年六月,上命内务府制作双喜琉璃宫灯,按大婚规制制作,用料上等,龙凤头,工期仅三天。因雕工繁复,且在琉璃上刺字,难度极大,内务府总管找到余等,余父子兄弟十余人,日夜不歇,赶工三天,遂完成。”   老板的手抚摸着账本上的这段文字。   “这种宫灯,平时制作工期至少也是两周,顺治帝下令三天就必须完成,内务府做不出来,这才找到我家族做的,上面写了,龙凤头双喜琉璃宫灯。不过奇怪的是,那年皇帝已经大婚完一年了,第二年他便废后,却在这个时候做了一个双喜宫灯,也挺匪夷所思的。”   听完老板所讲,三人都感慨,没想到在故宫之外的宫灯铺,还能找到历史另一面的佐证。   靳木桐则是心中还有另一重感慨。   看来小菁的故事是真的,在顺治大婚之后,跟孟古青的确有过一段甜蜜时光,否则他不会在皇后提出想要宫灯的要求之后,命令内务府三天就给做出来。   还很感慨的是皇帝的一句话,下面的太监工匠就得忙得觉都没得睡,三天三夜不停的赶工才能完成这个宫灯。   更加感慨的是,宫灯的制作方法就这么一代一代传了下来,如今还有传人,也是相当不容易了。   “老板,那这款宫灯的灯穗材料这上面有记载吗?”潘志承问道。   老板看了看:“有的,不仅有灯穗记载,还有当初在这个宫灯上上漆的记载。不过,也就这个宫灯太过特殊,所以我有点印象,别的话,就算是我们店做的,或者是我祖上做的,毕竟款式那么多,我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潘志承有些兴奋:“这可真是太好了,咱们修复最重要的就是修旧如旧,恢复原状,能找到它原始的制作记录,对我们修复工作来说简直是太便利了。”   既然找到了原始记录,三人便决定立刻下单,除了这盏双喜宫灯,别的缺失吊穗的宫灯也在居盛斋下单定做。   在居盛斋,除了挂灯之外,靳木桐还看到了各种桌灯、风灯、壁灯、掌扇灯,形状也各异,有圆的、六角形、花篮形、鱼形、葫芦形等等。   老板还跟靳木桐科普了许多关于清朝挂宫灯的习俗。原来清朝从每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便开始安灯,一直到二月初三才会收灯,每年上元节时,皇帝会和嫔妃、大臣到圆明园看千人灯舞,场面十分宏大。   从居盛斋出来,靳木桐简直如同上了一堂关于宫灯的科普课。   回到故宫,解决了吊穗的问题之后,剩下的工作便交给铜器组完成了。   宫灯大部分都是木质的,也有一些铜制、铁质的配件,这些配件时间一长便容易掉落,需要铜器组进行加固。   等居盛斋的制作的第一批灯穗回来以后,靳木桐亲自给已经修复完成的小箐挂上了灯穗。   “你可真好看呀!”靳木桐由衷的赞叹道。   小箐从灯里走了出来,如今的她不再是虚影,变得和其他器灵一样清晰,原本有些忧伤的脸蛋上如今也露出了笑容。   “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好久没有以这样完整的姿态出现在别人面前,谢谢你。只可惜,我没什么能报答你的。”   小菁有些遗憾的说道。   “没事,你不是给我讲了个故事了么,我很喜欢听你讲的故事。你再等几个月,等到过年的时候,会有工作人员将你重新挂在房檐下的。”   “好。”小箐有些期待的说道。   靳木桐将修复好的宫灯打包好,封箱之前,她写了张纸条放进去,拜托挂灯的工作人员务必将这盏灯挂在长春宫屋檐下,让小菁能回到当初故事开始的地方。   ……   赶工宫灯修复的活一直持续了挺长时间,等剩下的活都交给丝织品组和铜器组以后,靳木桐在木器组的任务也没那么重了。   木器组的日常是比较枯燥的,不过对于潘志承来说,但凡有点时间,他便拿起一块木头细细雕刻。   靳木桐休息的时候便过去围观,他手上的刻刀飞舞着,手上的动作十分灵活,木屑随着他的动作掉下,他轻轻一吹,一个佛头雏形露了出来。   如今靳木桐负责的还只是木器的简单修复,还完全没有涉及到雕工这一块。   这才是木工手艺中最难的部分。   潘志承进故宫已有几年了,以前大学期间学的也是雕刻。   “你雕的可真好。”靳木桐看了一会由衷赞叹道。   “没有啦。”潘志承赶紧说道:“我师父还老说我雕的四不像呢。”   靳木桐微微咋舌,木工活可真难,在她看来已经非常完美的佛头,竟然也不过关。   果然这时吴文楠走了进来,随手拿起潘志承手中的这个佛头看了一会,又拿起他手中的刻刀,一边修一边说道:“雕佛头练习的是人物造型,这是基本功,可是同时练的也是你的心性,你刚刚心里急躁了,所以雕出来的佛头面容带着点邪气,你瞧,得这么修一下,他的笑容才会带点慈悲的感觉。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也不行。”   这是靳木桐第一次看见吴文楠亲自刻东西,不得不说,大师就是大师,只是用刻刀稍微修一下,整个佛头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接着,吴教授又拿起了细砂纸轻轻在佛头的面部仔细打磨,原本有些粗糙的佛头,在细砂纸的摩挲下逐渐变得光滑,这种变化是极小的,可靳木桐的角度能看见佛头上微微的反光。   不得不说,木匠的活还真是个相当细致的活啊。   由于只是来木器组帮忙的,靳木桐并不需要学习木雕技术,而且在故宫时间也有限不可能什么都学会,所以靳木桐也只负责一些小问题的修复。   “你待会有空吧?”吴文楠问道   潘志承赶紧点头:“有的,师父。”   “待会我要去一趟文渊阁,你跟我一起去吧。”吴文楠说道。   潘志承心中一喜,赶紧说道:“好!”   吴文楠回头看向靳木桐,“木桐你来木器组也有段时间了,文渊阁你平时可进不去,待会你一起去看看吧?”   靳木桐刚还在羡慕潘志承呢,可以跟着师父去一些还没有开放的区域,没想到吴教授立刻就说要带上她,她赶紧说道:“好!吴教授,谢谢你。”   吴文楠笑了:“这也没什么,你能来木器组,总不能一点好玩的也没有吧。”   靳木桐兴奋雀跃,她之前听说过文渊阁,它位于东华门内,文华殿后,是一座藏书楼。   当年乾隆编撰《四库全书》,在全国建了七座藏书楼用于藏《四库全书》。   这里便是故宫的图书馆。   上次清理养心殿的时候,她并没能跟进去看看,修复唐卡的时候是在书画修复组的办公室内修复的。   这次能够跟着吴教授走进故宫的未开放区域,这待遇简直,超级爽。   从木器组所在的西三所到文渊阁,依旧要穿越紫禁城的中轴线,一路上吴文楠都在跟两个晚辈讲一些文渊阁的事情。   “咱们故宫建筑材料各有不同,不过最顶级的还是由楠木构筑的,比如太和殿、祈年殿的那些柱子,再比如便是今天咱们要去的文渊阁。相传故宫总共有9999间半间房,那著名的半间房也在咱们要去的那个文渊阁内。” 第111章   经过太和广场,走过协和们,再绕过文华殿,便来到了文渊阁。   站在文渊阁的前方,吴文楠指了指这这栋古朴建筑:“你们看,这半间房在哪呢?”   靳木桐一眼看去并没有觉得这地方和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不过仔细看便看出不对劲的地方了。   文渊阁的最左边一排柱子似乎挨得特别拢,她指了指最左侧的楼上:“吴教授,你说的就是那间房吧?”   吴文楠笑了:“没错,就是那间,当时皇帝下令要仿造天一生水,地六成之的天一阁造文渊阁,所以必须建造六间面阔,只是故宫的建筑都是奇数,中间为尊,所以工匠为了不违背故宫的建筑理念,又不能抗旨,便小心的在文渊阁左侧建造了一个小房间,这样可以两全其美也是很机智了。”   靳木桐失笑着看着这最左边的小楼梯间,感慨古代的臣子机灵又很不容易。   除了“天一生水”的理念,其余的几阁分别叫“文源、文津、文溯”,全都是跟水有关系,据说这是为了克火,藏书楼最怕的便是火灾。   另一方面也是乾隆皇帝的一个以水喻文的理念,四库全书囊括古今各种书达三万多册,编撰的过程如同小溪汇入大海,也寓意了中国的文化入奔流的将江河一般源远流长,博大精深。   如今文渊阁的庭院开放了,游客可以参观游览文渊阁的外观,却无法走进内部,靳木桐此时却跟着吴文楠走了进来。   一进入文渊阁,靳木桐便立刻被这里巨大的书架所吸引了,据介绍,书架里盒子装的都是扬州捐赠的《四库全书》,而文渊阁原版《四库全书》当年抗战时期被秘密送出宫,辗转四川、南京,最终被送到了台湾,如今在台北故宫中。   今天吴文楠带靳木桐和徒弟来,是接到任务,过来请点需要修复的木质文物。   因此,靳木桐才能得到如此难得的机会进入文渊阁参观。   一楼清理出一套木质屏风和一个精美的黄花梨书桌,登记之后,靳木桐便前往二楼。   她最好奇的依旧是那传说中的半间房,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呢。   工作人员笑道:“那半间房里面都是空的,而且特别小,你如果实在好奇的话可以上去看看。   靳木桐便走了上去。   通往二楼的楼梯非常窄,只能一人通行,靳木桐走到楼梯间,又绕过了藏书阁,来到了跟楼梯间对应的西进间。   这里果然有一间特别小,特别窄的小房间。   只是让靳木桐相当意外的一幕发生了,当她完全走进西进间的时候,却看见了一个小娃娃,盘腿坐在地上,怀里摆着一本书,正一脸惊恐的抬头看向她。   靳木桐:“”   她完全没想到这里也有人,也被吓到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你……你是器灵?”靳木桐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个娃娃不是人,却挺像以前看到过的那些器灵。   小娃娃听了这句,哇的一声,吓得跌跌撞撞的跑到窗边,推开窗就往下跳。   “哎,你别跳!”靳木桐也吓得赶紧跑了过去,只见小娃娃已经跳了下去,而且忽然就不见了踪影。   靳木桐被这一吓,惊得背心都出了汗。   刚才发生了什么?她究竟看见了什么?   靳木桐原地凌乱,她捋了捋思路,刚才那个小娃娃,应该是藏在这间房里看书的,他应该没想到会有人来,对了,他刚才看的书在哪?   靳木桐回头看向地板,这间房空空荡荡的,跟工作人员说的一样,什么也没有。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一般。   靳木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就幻觉了呢……   下楼以后,吴教授和潘志承已经清理好了需要修复的木质家具,过一段时间后便有搬运的工人将这些家具运到修复所。   离开的时候,靳木桐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个神秘的半间房,如果刚才不是自己的幻觉,难道真的有个小娃娃,经常来到这里看书么?   故宫藏着很多秘密,看来她极有可能不小心又撞见了一个。   靳木桐满腹心事的回到西三所木器组。   没想到却有意外惊喜,刚回来便遇上了运送文物的工作人员将一个包装很严实的箱子搬了进来。   虽然只是在故宫内部搬运,可是故宫的文物大多价值不菲,一个不小心还会碰到国宝级文物,所以,就算在内部运输,也得包装完好,避免磕碰摔坏。   潘志承帮着将这件文物搬到了修复桌上。   “看样子应该是个桌案之类的。”潘志承说道。   将包装打开以后,靳木桐忍不住“哇”了一声。   吴文楠看了她一眼,笑道:“很美是吧?这原本是放在乾隆花园倦勤斋的,如今倦勤斋的工程已经到尾声了,上头的意思是,所有里面原本的文物都会原状展览,所以拉过来给我们修修,这件东西可是个宝贝。”   靳木桐问道:“吴教授,这也是香案么?”   她觉得这跟冲天辫小姑娘的那个黄花梨海水纹香案大小高矮差不多,便这么问道。   吴文楠摇摇头:“这就是个书桌,你看它通身有金漆浮雕的龙纹,而且曲线造型,只有三个腿,这种叫金漆三足凭几。雕有龙纹,说明这是皇帝使用的,皇帝就是靠在这种桌子上看书写字的。”   靳木桐看着这张桌子,通身都刷了金漆,雕刻浮雕的龙纹,简直太美太精致了!   之前,靳木桐觉得冲天辫小姑娘的那个香案已经是精美到无与伦比,可如今看到这个金漆三足凭几才知道,故宫里的好东西简直数不胜数。   “哎,怎么这么好的东西,如今就不怎么看得到了……”潘志承也算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了,见到这个金漆三足凭几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感慨。   吴文楠笑道:“这是皇家用的东西,工匠也是从全国挑选来的最好的,而且用的是最好的硬木,老百姓用的怎么一样,咱那叫柴木,尤其如今的家具,用的很多都是合成板,那就更不能比了。没有好的木材,好的雕工,也出不了这活。”   这个凭几从八十年代起就一直待在库房,倒也问题不大,不过就是金漆有些剥落。凭几的主要结构都是完整的,上面的雕刻也都保存完好,这是万幸。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木器组的人员便在对这件金漆三足凭几进行修复,干燥处理后重新上色。   靳木桐工作一段时间后,走到庭院里放松休息,便看见小橘猫跟另外几只小猫在庭院里晒太阳。   电话响了,是翟薇打来的。   “靳木桐!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接起来,耳边便想起了翟薇的尖叫声。   “额……什么?”   翟薇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之前为品古斋画的那些q版的画做成手办以后放到淘宝上。我这才刚刚上架几小时,就被全部抢光了!”   靳木桐:“什么?手办已经做出来了?图片给我看看。”   翟薇有些沮丧:“哎,我都忘记给自己留了,第一批居然全部卖完了,木桐……我真蠢,居然有多少库存全部放上去了。”   靳木桐笑道:“生意好是好事啊,你可以持续创作,我感觉这倒是一条不错的路子。”   翟薇叹口气:“这的确是件好事,可咱们品古斋的古董还是太少了。”   靳木桐想了想:“那要不这样吧,我把在故宫修复文物的日常拍照发给你,这样你就有素材了不是么?”   翟薇一听这想法很不错,有些兴奋说道:“那太好了!你给我拍点国宝!”   靳木桐看向面前的一群猫,憋着笑:“我面前就有一群呢。”   她挂掉电话以后,立刻用手机给小橘和它身边的大佬们拍了一组照片发给了翟薇。   翟薇立刻回了一个白眼的表情过来。   “人家可是御猫!”靳木桐回道。   翟薇:“哦……失敬失敬,多拍点,我找找灵感。”   靳木桐又拍了几个视频过去。   完成以后靳木桐正打算过去逗猫的,却抬头就看见冲天辫小姑娘骑着鳌拜走进了西三所。   靳木桐看见这一幕惊讶问道:“这鳌拜不是对器灵挺凶的么?它怎么乐意给你骑的?”   冲天辫小姑娘叉腰:“我是普通器灵么?再说了,从倦勤斋到这里实在是太远了,难道要本大小姐走过来么?哎晒死我了。”   靳木桐:“”   说的还真有道理,不过怎么圆滚滚遇到猫就没办法驯服这些猫儿呢,看来大小姐就是大小姐,果然霸气。   冲天辫小姑娘休息了一会,指了指屋内对鳌拜说道:“带本小姐进去吧。”   鳌拜刚趴下,又乖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在靳木桐惊疑的目光中走到了木器组的门口,乖乖站在门口,不进去了。   冲天辫小姑娘从猫背上跳了下来,走了进去,不一会又走了出来。   “哎,你看见我弟弟没有?”   靳木桐:“你弟弟?谁啊?”   冲天辫小姑娘在院子里找了一圈,连草丛里都找了:“不对呀,他的桌子都在这,人跑哪儿去了?”   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跺脚,跳上了鳌拜的背,小手一挥:“给我追!”   她也没顾得上回答靳木桐的问题,便被鳌拜带着一溜烟的跑了。   靳木桐挠挠头,难道又出现一个器灵?还是冲天辫小姑娘的弟弟?   也对,一个是凭几,一个是香案,两个都是黄花梨的,都放在倦勤斋内,如果凭几有器灵的话,管香案叫姐姐也是有可能的。   又工作几小时,靳木桐走在回酒店的路上,这才突然想起来。   哎!今天在文渊阁里碰到的那个小娃娃,难道就是冲天辫小姑娘的弟弟吗?   看那娃见到她一副见到鬼的模样,还真有可能……   兔耳齐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第112章   靳木桐刚回到酒店房间,走到画的面前,圆滚滚便被画踢了出来。   圆滚滚啪叽摔在桌面上,脑袋磕了一下,他揉了揉脑袋站了起来,抬头就看见了靳木桐。   他有些气恼的说道:“这画也太不人性化了吧!”   “怎么了?”靳木桐问道。   “如今在画里待的时间虽然长一点了,可是每次到关键的时候就踢我!真讨厌!”圆滚滚撇着嘴,抱臂,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画里有什么新鲜事么”靳木桐问道。   圆滚滚左哼哼:“还能有啥新鲜事,我刚刚不就是欺负了那几只小天鹅么,就被踢了……”   小天鹅已经孵出来了?   圆滚滚还想抱怨几句的,结果靳木桐已经原地消失,去画里了。   “啊啊啊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圆滚滚原地暴躁中。   靳木桐来到画里,如今的入口改了以后,方便了许多,她走下小坡,便到了小木屋前。   靳木桐留意到屋前的木柴堆前放着一个铁斧。   看来祁修这段时间已经成功的从铁矿石中炼出了铁,还打造了这么一把铁斧。   她扯了一根干草试了试,这铁斧还挺锋利的,看样子至少是比以前的石斧要好太多了。   她一心惦记着刚出生的小天鹅,便往湖边走。刚走到湖边,两只天鹅便带着一群小天鹅从她身边经过。   天鹅爸爸妈妈先后下水了,浑身绒毛的小天鹅们在岸上犹豫了一会也一只接一只的下去了。靳木桐数了数,总共有五只小天鹅呢!   看着那些小天鹅们努力的在水里扑腾着,有两只机灵的直接爬上了爸爸妈妈的背上,一路被带飞,剩下的三只还在水里老实的游着,靳木桐便觉得超级萌。   “叽!”   “叽叽!”   靳木桐发现自己身边似乎有小天鹅的叫声,她往四处看了一眼,便看见了被绊住脚的一只小天鹅无助的在草地上挣扎。   由于太过慌乱,它始终没办法将自己的脚从草地里解出来。   靳木桐走了过去,轻轻的抓住了它,将缠住它脚的拨开。   “叽叽叽!”小天鹅在她手里挣扎着,似乎想要挣脱她的手。   靳木桐便将它放下。   只是,这只小笨鹅似乎迷失了方向,原地转了360度以后,朝着跟它爸爸妈妈相反的方向走去,还一路小跑。   靳木桐捂脸。   这只小笨鹅还是个路痴么。   然后,靳木桐就一脸无语的看着小笨鹅朝着小木屋跑过去。   这时祁修刚下山,朝着靳木桐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东西便朝她走来,走过来的路上也发现了这只小笨鹅,将它单手捞起,走到靳木桐的身边。   “你来了呀。”祁修含笑问道。   “嗯。它迷路了。”   “这已经不是它第一次迷路了,上次圆滚滚做饭的时候它也跑来了,还在旁边站着看,不是我拦着,估计圆滚滚都想把它直接丢锅里加个菜。”祁修的笑容很温柔。   靳木桐想想那场景便觉得好玩。   “我们还是将它还给它父母吧,免得人家急了。”   祁修:“它父母数学不太好,似乎从来都没发现过自己的娃少了。”   靳木桐被逗乐了,真是迷糊的一家子,长得颜值都挺高的,就是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靳木桐跟祁修将小笨鹅送到了湖边,它的导航系统终于上线,循着爸爸妈妈的叫声扑腾过去。   两只天鹅冲着靳木桐和祁修叫,一边叫还一边点头,似乎在朝他们道谢。   小笨鹅一跟上爸爸妈妈也跟着趴在背上,一副玩累了的模样。   靳木桐跟祁修往回走,看见之前开辟的那块田,如今田的面积比之前又扩大了一倍,里面似乎已经有不少庄稼了。   靳木桐走了过去。   祁修介绍道:“之前播种的庄稼,发芽率都挺高的,所以我开辟了一块新的地,这样可以让庄稼不用隔得太近。只是……”   他微微蹙眉:“只是这画里似乎环境便好了不少,你瞧草地都比之前茂密了不少,可是这庄稼却长得并不是很好。生长周期普遍比外面要长。”   靳木桐也看了一下,从上次祁修播种到现在,也有几个月了,只有少数几种生长周期比较短的蔬菜勉强能吃了,别的庄稼似乎的确长势不太好。   不过已经长好的蔬菜,比如白菜,都是挺大一个,质量看上去也挺好。   靳木桐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大概是古画还没有完全修复好的原因,如今我只完成了接笔,最后的贴条加固和装裱环节还没完成呢,回头我忙完手上的事情,回书画修复室将古画彻底修复好了,这样应该什么都会恢复正常的。”   祁修看着她,久久没说话。   靳木桐:“怎么了?”   “你为我做的,实在是太多了。”   靳木桐忍不住笑了:“我这么做也不是完全为你呀,你想想,我进来以后想要吃个番茄炒鸡蛋,可番茄种一年都种不出来,那我可要馋死了。”   祁修也笑道:“虽然种不出来,不过山上倒是能找到不少野生的蔬果,你喜欢的话,我上山给你找。”   靳木桐赶紧说道:“我只是打个比方,没事,如今就挺好的了。”   ……   由于圆滚滚被画踢出去了,第二天也不能进去,他便提出要跟靳木桐一起去故宫。   想到圆滚滚也挺久没去了,靳木桐便答应带他一起去。   “你去便去了,别再去欺负人家小橘猫,否则又被猫群追得满城跑。”靳木桐嘱咐道。   圆滚滚一想到那只可恶的鳌拜就气得牙痒痒,可是又怕不答应靳木桐干脆不带他去了,只能含含混混的答应着。   靳木桐去故宫的路上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冤家路窄。   她才刚进入故宫没走多久,便看见冲天辫小姑娘骑着鳌拜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另两只猫。   她叉腰问道:“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我弟弟从库房被放出来了,怎么就不见人影了呢,你真的没见过他?”   靳木桐点头:“真没见过,我也不认识你弟弟。”   冲天辫小姑娘一脸的不开心:“怎么就不见了呢,他出来应该第一时间来找我才对,不过他一向迷糊,找不到也是有可能的,可他要是找不到,直接在西三所等我不也行?”   圆滚滚听了这话,从背包里爬出来,伸出头说道:“肯定是你整天凶巴巴的,把你弟弟给吓到了,人家才躲着你的。”   冲天辫小姑娘眼睛瞪圆了,看向挂在靳木桐书包上的那个圆滚滚。   “你!怎么又是你!”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在品古斋古董店的时候,就是这个可恶的胖小子将她气哭了。   此仇不报非君子!   冲天辫小姑娘就要上前跟圆滚滚干一架,鳌拜看见了圆滚滚浑身的毛也都竖起来了。   靳木桐见到这一幕头皮发麻:“哎哎,有话好好说,妹妹,你弟弟是不是身穿一件黄色的袄子,脑袋大大的,眼睛也是大大的,就是胆子有点小?还……喜欢看书?”   鳌拜见打不起来,又趴下。   冲天辫小姑娘眼睛一亮:“对对对,你说的没错,这就是本大小姐的弟弟,你见过他吗?”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你还说你没见过,你肯定见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委屈问道。   靳木桐赶紧说道:“我昨天去过文渊阁,看见了一个小娃娃,可他见到我翻窗就跑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冲天辫小姑娘重复道:“文渊阁……文渊阁,哎,我怎么没想到那呢!鳌拜咱们走!”   说完便敲了一下鳌拜的脑袋,鳌拜正在打哈欠,一副蔫儿吧唧,瞌睡没睡醒的模样,被敲了一下便站起来,便乖乖掉头,朝文渊阁方向去了。   靳木桐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数落:“你别每次见到人小姑娘都跟人拌嘴。”   圆滚滚却回头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冲天辫小姑娘离去的身影,喃喃说道:“你说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什么?”靳木桐不知道他嘀咕的是什么,问道。   圆滚滚没有回答,心里却盘算着,为什么猫儿见了他就跟见着耗子一样,可见着那姑奶奶却跟见着主子一样。   真是令人费解。   兔耳齐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第113章   回到西三所, 今天的任务不多,就是面前的这个金漆三足凭几剩下的修补工作。   靳木桐打开微博刷了一会, 发现有不少人都提到了“品古斋”。   “我没抢到核桃酥小人……嘤嘤嘤。”   “我缺豌豆黄,抢了两个酸梅汤小人,你们谁跟我换?”   “我都凑齐了,就缺那个胖胖的御厨,我想要御厨,跪求谁有多的, 转让给我一个!”   “一个都没抢到的人骂骂咧咧的退出了群聊!”   靳木桐想起翟薇之前说的, 她画的小人做成手办了, 没想到第一批做的在网上还引起抢购热潮。   靳木桐从关注列表里找到了薇舍,果然翟薇发了淘宝店铺链接, 靳木桐点进去一看, 淘宝店页面做的像模像样的,一看就是她这个专业的设计师将店铺美工一起包了。   只是!   里面没有一件商品。   店铺首页的公告里写着致歉声明:由于没想到大家这么热情,这一批的手办才刚刚上架就被大家抢购一空, 我们已经联系厂家生产第二批, 这次会同时推出古装美人手办。   靳木桐关上手机屏幕,泡了一壶茶,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真是没想到, 她没有在锦城的这段时间, 翟薇将店铺打理的这么好, 如今店铺人气那么高, 生意肯定也不错。   这时,铜器组的王师傅跟着吴教授走了进来。   “哟,这凭几修的不错!”   王泉乐一眼便看见了这个金漆凭几,眼睛一亮说道。   吴文楠笑道:“这凭几损坏不严重,也就是漆掉了需要补而已,也没怎么修。”   王泉乐看向他:“你这最近不忙吧?”   吴文楠警惕:“你是不是又想挖人了?”   王泉乐赶紧说道:“嗨,我哪里敢挖你的人啊,我这不是养心殿的活实在是太繁琐了么,我那实在是缺人手,借你几个人帮我忙完这段时间我就给你还回来如何?”   修复组之间赶工的时候经常互相借人手,不过如今整个故宫到处都在整修,指不定哪里就需要人,吴文楠也不乐意借。   王泉乐见他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便准备先下手为强。   “哎,这不是老纪的徒弟小靳么!你来木器组这么段时间了,感觉怎么样呀?”   王泉乐凑到靳木桐面前,笑容可掬的问道,态度非常亲切。   靳木桐笑道:“这里很好,木器组挺有意思的,我也学到了很多。”   王泉乐笑容里带着点意味深长:“木器组的确挺有意思的,我当初去铜器组之前也在木器组待过,不过,咱铜器组有意思的东西可更多了,如今铜器组已经更名为金石组,咱故宫光是青铜器就有一万六千多件,要知道,在全国范围内,这可是数量最多的地方了,你在外面都难见到。再说,除了青铜器,咱仓库里还有大量的金银器,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最近养心殿就清理出好多个金器继续清理修复……”   王泉乐一开口就滔滔不绝,气得吴文楠想要打人。   “你就是来挖人的!我还在旁边站着呢,你好歹给我点面子!”   王泉乐嘿嘿一笑:“嗨,我这不是遇见小辈了想要跟人多聊几句么。”   说完又凑近靳木桐:“小靳,反正你来这木器组也只是过来体验一下,来咱铜器组也可以见识到新鲜的文物,绝对是你以前很少见到的。”   说完,王泉乐便赶紧溜了,再不溜待会老吴真的要打人了。   王泉乐走后,吴文楠看着靳木桐说道:“小靳,其实他说的也不错,你在咱木器组负责了宫灯的修复工作,如今也基本结束,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平时做古董店的,金器很少见,青铜器基本上都不能交易,你去铜器组见识一下也挺好的。”   他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当初老纪将靳木桐借给他也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徒弟能够在各组转转,如今宫灯项目接近尾声,他也该放人了。   再说,铜器组也的确需要人。   靳木桐认真考虑之后说道:“好,吴教授,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和教诲,今天下午这个金漆三足凭几就能补好色,待会完成以后我先回书画组一趟,之后再去别的组。”   吴文楠点点头,有始有终,挺好的。   接下来的工作便由靳木桐和潘志承共同完成。   能看出来,这个凭几的主人对它也挺爱惜的,外侧图案的部分基本没有磨损,不过也看得出来,凭几的主人也经常使用它,因为靠内侧的部分有很明显的使用痕迹。   “像这种使用痕迹,在修复过程中,我们通常并不会特意去修复。因为这并不是文物的损伤,而是家具在使用中产生的自然的磨损,如果将这个也修复完好的话,就显得太不自然了,毕竟这也是历史留下的痕迹。”如今潘志承一边修复还会一边跟靳木桐介绍。   靳木桐点点头:“我明白了。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没太明白。这个金漆三足凭被放在乾隆花园的倦勤斋,很明显这是乾隆的私人院落,里面的东西应该也都是给乾隆皇帝使用的。乾隆花园建好以后他没进去住过一天,可这桌子怎么会磨损的这么厉害呢?”   潘志承也被问住了。   “大概是他平时用惯了的桌子,比较喜欢,想着自己退休之后会过去住才搬过去的,只是一直没机会去住吧。”   很显然,这个答案也只是猜测。   靳木桐也不再多想,帮着潘志承一起完成了在木器组的最后一件文物的修复,之后她便正式跟木器组众人告别。   “木桐,那真是辛苦你了,以后有空常回来玩啊。”   “木桐,你修的宫灯还是相当不错的,回头我会是跟你师父夸奖你的。”   “以后可得经常回来帮我们才行呀,我们这别看都是木器,可木器也有不少有意思的文物呢。”   “对呀对呀,养心殿修缮工作咱们木器组也有不少文物呢,木桐你有空回来玩呀。”   靳木桐走到潘志承面前说道:“这段时间承蒙你照顾,多谢了。”   潘志承有些羡慕靳木桐,她竟然还能各个修复小组各种转悠。   她谢他,他还有些过意不去:“之前我嘴笨,也不知道多教教你,你多包涵。”   靳木桐赶紧说道:“你可千万别这么讲,我跟你学到了许多。”   潘志承递给靳木桐一把刻刀。   “这刻刀送给你了,当初我来木器组我师父便是送了我一把刻刀,我也送你一把,虽然你以后未必从事木器修复,这刻刀就算是留个纪念吧 。”   靳木桐低头一看,这刻刀上还写着故宫博物院的字样,她笑道:“好,我收下了。”   告别了木器组的众人,靳木桐并没有立刻去铜器组,而是回到了书画组。   原因是她手上的古画还没有修复完成,虽然已经接好色了,可最后的贴条、加固、装裱等工作还没有完成,她便打算回到书画组。   只是刚回来,纪松柏便叫上了她。   “木桐,你回来的正好,我们一起去养心殿。”   “嗯?”靳木桐怀疑自己听错了。   “养心殿初步清理工作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之前我们只拿了唐卡出来修复,他们大件的东西都搬走以后,今天该我们书画组的进入养心殿清理字画了。走吧,我带你去瞧瞧。”   靳木桐简直觉得自己运气太好了,这才刚刚回到书画组,就有机会跟着师父一起去养心殿。   “你记得,养心殿如今是未开放区域,而且正在修缮当中,很多地方东西搬走了但是还没有经过处理和加固,里面什么都别碰,只能看。”   靳木桐乖巧答道:“师父我知道了。”   她跟着纪教授来到了养心殿,这里已经架起了脚手架,一副正在施工中的模样,不过据师父说,这里还没有正式动工,要等着里面的文物全部清理完毕以后才能动工。   靳木桐走进正殿,纪松柏跟正殿的施工人员交涉,靳木桐便在养心殿内转悠。   这里果然有不少书画,正殿牌匾就不说了,正殿后的通道便有一副相当让人震撼的巨幅贴落画《白鹿图》,这个通道非常狭窄,可这幅画确实极为巨大的,二者产生的落差让人视觉上产生反差。   而靳木桐转悠到了养心殿后殿,这里的各式摆设、挂匾、对联、春条就更多了。   之后她来到了养心殿的佛堂,之前她跟师父一起修复的唐卡原先便是放在这里的。   一看到这个佛堂的保存现状,靳木桐总算明白当初的唐卡为什么那么污浊,保存状态很差,一走进这个佛堂就能闻到很重的霉味,室内阴暗潮湿,很容易生霉。   这里大概得好好清理了。   她转过佛堂,下一步来到著名的乾隆的书房:三希堂。这里藏有乾隆御笔书写的三希堂匾额,写着一副“怀抱观古今,深心托豪素”的对联,还有一副《三希堂记》。   靳木桐刚走进三希堂的时候,一个穿着黄色一副的娃娃正侧躺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翻看呢。   “咦?你是冲天辫的弟弟吧?是那个金漆三足凭几?”靳木桐忍不住脱口而出。   小娃娃转过身,看见靳木桐便吓得赶紧要跳窗,只是这里的玻璃窗是封死的,他使劲推也根本推不开。   小娃娃手里的书都吓得不见了,转身就往外面跑。   “喂,你别走,你姐姐在找你呢。”靳木桐冲他叫道。   小娃娃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话:“别告诉她我在这。”   话音刚落,人已经不见了。 第114章   靳木桐看着他消失, 失笑着摇摇头,这小娃娃还真有意思, 上次见到他是在文渊阁里,这次是在乾隆的书房三希堂,还真是一个爱看书爱学习的娃娃。   只是他似乎很怕冲天辫小姑娘,胆子也小,见到人便跑了。   这时圆滚滚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靳木桐问道。   靳木桐虽然带它进宫了,不过来养心殿不能背包, 她便将《興膳集》留在了书画修复室的办公室抽屉里, 没想到圆滚滚也找来了。   “这里是以前皇帝起居用膳的地方, 我那菜谱上的菜做好了以后大多都是往这里送的,刚刚听你们说要来养心殿, 我有些好奇, 所以便跟着一起来了。”   靳木桐:“哦,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黄衣服的小娃娃, 也是个器灵, 他刚刚出去。”   圆滚滚摇摇头:“这里是紫禁城,文物多的很,器灵自然也多的很。怎么了?”   靳木桐见他没看见便也不问了。   圆滚滚对书房没兴趣, 直接去了西暖阁。   靳木桐也跟着走了过去, 西暖阁是皇帝召见大臣的地方, 如今被临时堆放了从各殿清理出的文物。   靳木桐仔细查看, 发现这里的文物简直数不胜数。   首先两个巨大的盆景便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和普通的盆景不同, 不是真正的植物,这盆景上的花竟然用玉石雕刻的,树枝上缠了金丝,树上结的红色的果子是红玛瑙。   果真是帝王家的东西。   另外还堆放着不少精美的玉器和瓷器。   有掐丝珐琅勾莲草瓶,有釉里红灵芝纹葫芦瓶,有雍正款仿哥釉鱼耳炉。   玉器里竟然有红白玛瑙雕刻成的花插,也就是花瓶。另外也有玉镶嵌的屏风,玉质雕刻等。   佛堂里清理出的各种佛像也都存放在这。   圆滚滚瞥了一眼这间房,有些失望的“啊”了一声:“这地方搞得这么乱了……”   靳木桐却小心的每一件宝贝都仔细的看过去,这些每一件都价值连城,都是平时看不见的。   这里甚至有两座铜镀的钟,一座是铜镀金蓝楼水法座钟,另一座是铜镀金银片八角座钟,这两座钟简直精美奢华到了极点。   这时,在正殿交涉完文物接收细节的纪松柏走了进来,便看见正在蹲着看文物的靳木桐。   “哈哈,也难怪你会来这,养心殿的好东西全都搬到西暖阁来了,你瞧瞧那个花盆,它的材质是铜的可外面是镀金的,采用的是故宫里工匠的绝活镶嵌料石累丝,这种金银丝比头发丝还细,还要通过累积、焊接形成图案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了。这种东西修复起来可真是超级琐碎的。”纪松柏一见到文物也喋喋不休起来。   “这些东西都堆放在这,不怕弄坏了么?”靳木桐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   “这里也只是暂时存放,很快便会送到各个修复小组去。你去后头的后殿看看,那里也存放了不少,都是过去皇帝的生活用具。”   纪松柏一说完,圆滚滚便率先跑了。   靳木桐却没立刻过去,说道:“师父,你有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   纪松柏摇摇头笑道:“暂时还没有,待会你看完回来陪我一起清点记录就可以了。”   靳木桐:“好。”   她便跟在圆滚滚后头去了后殿。   养心殿当初之所以被雍正选做居住的地方,也是因为它的格局比乾清宫更加紧凑前殿后院,既有见大臣的地方,批阅奏折,看书拜佛的地方,也有生活的区域,后殿便是他的寝宫,也可以召见嫔妃。   如今当初皇帝住过的寝宫里堆放的是从后殿各宫清理出来的文物,这些文物大多是和皇帝的生活息息相关。   靳木桐进去以后发现,这些竟然都是皇帝吃饭时用的餐具。   圆滚滚正一件件的看。   也难怪它感兴趣,它原本就是御厨的菜谱嘛,平时打交道最多的也就是餐具了。   靳木桐看见有一些写着福禄寿的粉彩瓷碗,也有写着万寿无疆的掐丝珐琅碗,这些应该都是供帝王吃饭用的碗。   地上还摆放着一些高足盘,这些大概都是放置水果点心的器皿,这里甚至有筷子、勺。   这时圆滚滚:“咦,这里又有个器灵?”他在一个盒子前蹲下,仔细的查看。   靳木桐走了过去,这盒子没有密封,按理说她不应该碰的,可听见圆滚滚说里面有器灵,她便好奇的小心打开看了一眼。   盒子里面装着银色的餐具套装,这餐具似乎是个……锅?   又像是个套锅,上面有几个小碗,有几个小盖,只可惜这锅已经坏掉了,碎成几块。   这时,一个小人从碎片中走了出来。   小人比圆滚滚高上一头,身材也很是匀称,带着一顶瓜皮帽,眉眼中带着些许清秀。   他走出来之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褶皱,发现衣服上又有几处撕裂,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嘿,瓜皮,你是这个一品锅的器灵?”圆滚滚碰了碰他的衣服,问道。   一品锅微微蹙了蹙眉:“你叫谁瓜皮?”   “你啊,你不是戴了顶瓜皮帽嘛。”圆滚滚嘴贫的性格并没有因为被教训过就收敛。   “我唤作一品锅。”一品锅秀气的眉毛微微上挑,纠正道。   “行了行了,可你看看你的锅盖,长得不也就是个瓜皮吗……”圆滚滚撇了撇嘴。   眼看圆滚滚又要惹事情,靳木桐有点着急,连忙道:“你们之前就认识?”   “不认识。”   “谁认识他啊。”   两人同时答道。   “那你们……”靳木桐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打量了一下,这见面就怼的样子,说是不认识,就真的有点迷惑了。   圆滚滚顿时朝旁边一躺,翘着个二郎腿,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我虽然不认识他,但这个锅我见得次数可多了,简单说,就是个吃火锅用的东西,以前皇帝老儿可是离不了这玩意,三天两头的就让我家主人弄一锅出来,见得多了。”圆滚滚摆了摆手。   这一下,一品锅知道了圆滚滚的来历,他有些诧异道:“你是御膳房那边的器灵?”   圆滚滚有一搭没一搭的点了点头:“最高级食谱!”   一品锅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他面色异常淡定的回到碎片附近,看样子又要回去了。   这一副毫不在意甚至有些同情的样子,彻底刺激到了圆滚滚,他立马一个翻身弹了起来:“嘿,你给我站住,你刚刚瞅啥呢。”   一品锅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想想你有些可怜罢了。”   圆滚滚:???   “你说明白,我怎么就可怜了!”圆滚滚有些炸毛。   “自己辛辛苦苦研究的菜谱,做出来了就要送给我,不可怜吗?”一品锅语气淡然的说道,神色中微微透出了一点怜悯。   “我还说你可怜呢!每天只能看着我弄出来的菜,只能看不能吃!连味道都闻不到!你看那食材,那色泽!大家从你那里捞东西吃时候的表情,你不想尝尝那是什么味道吗?只可惜,你看了那么多年,就是一下都吃不到,诶嘿,是不是很气?”圆滚滚仿佛找到了反击的地方,颇有些得意的说道。   一品锅被戳到痛处,脸上一直带着的那抹贵气有些绷不住了,但他还是很快调整了情绪,瞥了圆滚滚一眼:“你不一样只能自己研究,却无法尝尝自己做出来的食物是什么味道,且,连看都只能看那么一会儿,连成果如何被人喜欢都不知道。”   “谁说我吃不到了?我还偏偏……每!天!吃!”圆滚滚拍了拍肚子,一本满足。   一品锅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你休要骗我,你我都是器灵,又怎能品尝到美食。”   圆滚滚听此,贼兮兮的一笑:“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空间类器灵?”   一品锅的脸色的矜贵再也绷不住了,“你是说向千里兄的那种?画内便是一个世界!”   圆滚滚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没错!而且我整日都去。”   “不可能,这个世界怎么还会有像千里兄那般的存在,而且,这般世界是不可能让我们去的,你又怎么能去?”一品锅说道,但眸中的羡慕是怎么都抹不掉的。   “你还别说,还真有,不信你问这个小姐姐。”圆滚滚看向了靳木桐。   一品锅也看向靳木桐,原本优雅的神色此时却有些焦急,眼巴巴的等着靳木桐的回答。   靳木桐点头:“是有这么个地方,圆滚滚也就是在那里尝到的美味。”   一品锅的表情彻底崩塌。   再也不顾他一直以来都严格控制的形象,涕泗横流的朝着靳木桐扑去:“活菩萨,带我进去吧!我……我此生就只有这一个梦想,想尝尝我看了几十年的火锅!”   圆滚滚在他快要扑到靳木桐身上的时候,一脚把他踢开了。   “等等,你什么意思,那是我的地方!”圆滚滚突然有些后悔告诉他这个地方了。   一品锅也不管,被踢开了就顺势躺在了地上,打滚撒泼:“我不管,你把我踢坏了,得带我吃好吃的才能好。”   圆滚滚顿时目瞪口呆,他看着在地上边打滚边哭嚎的家伙,所以他圆滚滚处世这么多年,这是被……碰!瓷!了?!   场面一度混乱。   靳木桐看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的一品锅,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了好了,如果你想吃,我试试能不能带你进去就是了。”   “真的?一言为定!”一品锅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双眼期待的看着靳木桐。 第115章   靳木桐无奈,她提出来也是思考之后的,她当然知道只能看不能吃的痛苦,如果可以,也想满足一下一品锅的期待。   “不过也只能试试,他能进去是一个意外,你能不能进还不一定。”靳木桐提醒道。   “嗯嗯!没关系,去试试,实在不行也没关系。”一品锅飞快的点着脑袋,眼巴巴的看着靳木桐。   “那走吧。”靳木桐说道:“画不能带到这里,你得跟我们先过去。”   一品锅点头,跟着靳木桐走了两步,却突然道,“请稍等一下。”   靳木桐回头,不知道还有什么问题。   却看到,一品锅离开碎片两步之后,他的身体仿佛更虚化了几分。   他露出一副难过而又无奈的表情:“我可能去不了了。”   “为什么?”靳木桐看他的样子有些紧张。   “我的本体破碎的太厉害,我能留存下来已经是不容易,但刚刚我试了一下,只要离开本体三步之外,我就有消失的危险。”   圆滚滚愣住:“你这什么玩意,还有这限制?”   他以前还没有被修复的时候,虽然也比较弱,可也不至于只能走三步,而且还有消失的危险。   一品锅苦笑道:“我原先也没尝试过离开,也是刚刚知道的。”   圆滚滚:“”   他绕着一品锅走了两圈,仔细研究,然后看向靳木桐:“这锅不行,得修复才能动。”   靳木桐叹口气:“锅锅,你也只能等着了,铜器组的同事应该不久以后就会将你带去修复组进行修复的。等你修好以后便可以带你出去了。”   一品锅嘴一扁,就要哭。   圆滚滚赶紧:“哎哎哎,有话好好说,你哭什么?”   一品锅委屈巴巴:“你难道不知道吗,送到修复组以后,一旦被修好我就会被送去库房,然后你们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库房的器灵出不来啊?”靳木桐问道。   一品锅点点头。   “虽然我没去过,可是我听说过,原先故宫器灵很多的,送去库房以后都沉睡了,也再也出不来了。”   圆滚滚想了想:“大概是库房的温湿度比较舒适的原因吧,比较好睡。”   一品锅逐渐崩溃:“我想要吃美食,我不想去库房睡觉!”   圆滚滚看向靳木桐,靳木桐挠挠头:“我也没办法啊,我又不是铜器组的。”   靳木桐看向一品锅:“我也是修复组的修复师,不过我是修复书画的,这样吧,我过段时间也会去铜器组实习,到时候我会把古画带到故宫,等修复师将你修复一部分以后,你应该就可以尝试段时间离开本体了,你觉得如何呢?”   一品锅这才心情好一点,乖巧点头:“好,那就试试吧。对了,我想吃豆腐……你们那有豆腐吗?”   圆滚滚有些为难的说道:“别的鸡鸭鱼都有,黄鳝羊肉也有。”   一品锅:“哎……我就想吃火锅和豆腐,超级想吃……”   圆滚滚望天:“大豆还没种出来呢,哎……你要能等的话,说不定也能赶上。”   一品锅不再奢求豆腐了:“那有火锅也是不错的,求你们一定要帮我!”   离开养心殿后殿以后,靳木桐便去帮师父清点需要修复的书画类文物,清点完毕以后,纪松柏问道:“木桐,你在木器组待的感觉如何?”   “师父,这段时间我主要负责一些家具类文物和宫灯的修复,我感觉受益匪浅,接触不同类别的文物让我对古董的修复理解更深一层了。”   “嗯,当初我让你去木器组也是这个目的,最近陶瓷组、钟表组、镶嵌组和铜器组都比较忙,你看接下来想去哪?”   靳木桐说道:“师父,之前我的那幅古画还剩下最后的步骤没做完,酒店没有纸墙,无法装裱,我希望可以先将古画修复完毕,之后去铜器组看看。”   纪松柏:“也好,这段时间我也在院里,你修复过程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说。”   靳木桐:“好的!”   ……   接下来几天,靳木桐便将古画带到了故宫博物院书画修复组。   古画已经经过了一定程度的修复,不过还有一些工序需要完成。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托画心。   所谓画心,便是指已经完成但是还没有经过任何装裱的画作,这样的画作容易折损,不容易保存,所以才需要进行托画心的步骤。   这是装裱工艺中最关键,也是最难的部分,画心托的不好,达不到保护的作用还会磨损画心。   托画心分为实托、飞托和复托。   虽然面前的这张古画不算大,可是上面有矿物颜料,如果用实托的方法,容易出现轻微的脱色,或者颜色洇开,可是用飞托的话无法完整保护画心颜色,只能使用最难的那种复托法。   想要成功进行复托,就必须选择合适的托纸,不过好在这些耗材在故宫博物院内倒是应有尽有。   跟纪教授打过招呼以后,签个字就能领用。   靳木桐领来了托纸,小心翼翼的用排笔将托纸打湿,再用另一张纸放在托纸下,让它可以吸走托纸上多余的水分,然后再将另一张纸放在桌上,将古画正面朝下放在纸上。用棕刷在画心的背面掸上少许水分。   此时再将托纸揭下……   哎失败了。   揭托纸也是个技术活,已经充分湿润的托纸一个不小心就会黏在一起,无法平展开。   她默默的又去签字领了一张托纸。   纪松柏笑道:“别心急,托画心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之前我都教过你了,干这活,最重要的不是技术,是心静。”   “好,师父。”靳木桐领来托纸,继续重复之前的工序。   到揭托纸的时候,她深呼吸一口气,轻轻的将托纸提起,平摊开,和画心对其放好。   这过程纪松柏观察着,过来替她搭把手,一起将画贴上墙,让后用棕刷轻轻刷平。   整个过程完成,靳木桐简直出了一身的汗。   主要是因为太过紧张了,其实浪费托纸只是一方面,她更怕的是自己要是万一操作失误的话,可能会给祁修带来什么不好的事情,那是她承担不起的。   旁边的老师傅笑道:“木桐还要好好练习呀,你手法其实不错了,就是小姑娘太紧张了是吧?”   靳木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哎,是比较紧张。”   纪松柏在一旁说道:“不需要紧张,我不是还在旁边帮你兜着么,这幅托的不错,先放几天让它自己干吧。”   靳木桐:“好的。”   整个托画心的过程,圆滚滚也在一旁看着,只见他攥紧拳头,一副比靳木桐还要紧张的模样。   到此时,他还不敢放松,连连问道:“现在什么情况?已经好了吗?”   靳木桐轻轻摇头。   圆滚滚知道她不方便说话,又问道:“那画现在没事吧?没事你点点头。”   靳木桐点点头。   圆滚滚这才瘫坐在桌上,长勺抱在怀里:“哎……真被你给吓死了,如果不是画里的庄稼长得慢,我还真不愿意你继续修复了。现在真的挺好的,啥都有!”   靳木桐看着他一副虚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她刚才也挺紧张,不过还好这一个难关算是过了。   圆滚滚又说道:“我刚刚过去看过了,那个瓜皮帽的锅锅已经送到了铜器组了,不过看样子他的排序似乎比较靠后,铜器组的都在修什么青铜器,金银器什么的,他一个锡器,还是个吃火锅的锅,估计得排到后头去咯。”   靳木桐有些意外,那竟然是个锡器,她之前以为是银器呢。   他说着,觉得这里比较无聊,想要进画里,站在桌上,跳起来想要摸画上男子的衣衫。   结果……   够不着!   圆滚滚好气啊,怎么能贴在墙上呢!还贴在那么高的地方!   站在桌子上都够不着!   算了,不上去了!   靳木桐也觉得有些小遗憾,因为她到了下班的时候必须离开办公室,不能在故宫里停留,那这样的话,古画就不得不留在书画修复室了。   “祁修,你在吗?”靳木桐通过意念跟祁修沟通。   “嗯,我在的。”   “刚才我修复的手法,有没有对你那里面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啊?”   “没有,你做的很好。”   “这段时间我怕是进不去了,圆滚滚估计也进不去……”   “没事的,你这也是为了修复好古画,我能等。”祁修的嗓音温柔的响起。   兔耳齐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第116章   去不了画里, 圆滚滚只能每天跟着靳木桐来故宫玩,没事的时候除了逗逗院子里的小橘, 便是去铜器组看望等待修复的一品锅。   “瓜瓜啊,你说你怎么这么惨,你看看你隔壁的那个金累丝万年如意,人家早就开始修复了,怎么你还躺在这呢?”   “哎,瓜啊, 都是锅, 你瞧瞧人家那个银质莲花锅好几个人围着, 他还没你碎的厉害呢!你怎么就还放在这呢。”   一品锅一直没什么反应,躲在锅里不出来。   圆滚滚又叹口气:“你都不知道, 上次我在画里抓的黄鳝好肥, 做成鳝丝那个美味的啊,入口留香,这都过了多久了我都还记忆犹新, 啧啧……”   小人从锡锅碎片中走了出来, 清秀的小脸气得都扭曲了,可是不忘先整理自己身上皱皱巴巴的衣衫。   “你别太过分了啊!”他气呼呼的说道。   圆滚滚嘿嘿一笑,跳到桌子上斜躺着, 手里的长勺敲啊敲。   “你别生气啊, 我这不是太无聊了吗, 才过来找你玩。”   一品锅叹口气:“这个修复组实在太忙了, 从养心殿清理出来太多的青铜器金银器, 根本修复不过来,也不知道要隔多久才能修复到我。说不定等修到我的时候,你们已经忙别的事情去了。”   一品锅说完,觉得自己只怕是吃不到火锅了,眼圈一红。   圆滚滚翻身从桌上跳了下来。   “其实我倒是有一个想法,说不定可以帮到你。”   “什么?”   “咱去把上次你见到的那个小姐姐叫过来,她倒有可能让你提前被修复了。”   一品锅一听这话,眼睛里的光彩又熄灭了:“哎你就别逗我了,人家是修复书画的,能帮我什么呀。我在这里这段时间也算是弄明白了,修复师各有各的工作,你瞧那个刚来的,只能在旁边打下手,就算叫那个小姐姐过来,估计也帮不了我什么。”   他说完,泄气的就要转身回到锡锅碎片中去。   圆滚滚却跑到了隔壁对靳木桐说道。   “哎,那瓜瓜心态崩了,你不去瞧瞧?”   靳木桐刚刚协助班文亮揭了一幅画的画心,听圆滚滚这么一说愣了下,抬头跟师父告假。   “师父,我去铜器组走一趟。”   “好吧,你去。”   靳木桐便来到了铜器组,王泉乐正准备拼接一个青铜盘,这个青铜盘从库房中清理出来的时候已经破损,碎的比较厉害,按理说这样珍贵的文物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纰漏,不过这次也是故宫首次对养心殿库房进行全面彻底的清理,从角落中清理出这个青铜盘也是相当意外。   见靳木桐进来,王泉乐赶紧招呼她。   “哎哟,是木桐啊,听说你已经没在木器组了对吧,你这打算过来咱们铜器组了吗?”铜器组如今手上任务中,王泉乐巴不得有个帮手。   靳木桐笑道:“王师傅,我先过来看看,我在书画组还有点事情没有做完,等做完了之后再过来。”   王泉乐放下手中的活说道:“哈哈,你想看什么,随便看。”   靳木桐一进来便看见了放在地上的那个盒子,她认得那就是装着一品锅的盒子,她问道:“我那天在养心殿后殿看到了一个锡锅,是个组合锅,造型挺别致的。王师傅那个锅什么时候修复呢?”   王泉乐往地上看了一眼:“那个锅呀,可能还要过一段时间。怎么?你对它有兴趣吗?”   靳木桐点点头:“嗯,是挺有兴趣的。”   王泉乐想了想:“你今天没别的事情吧?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来帮我搭把手如何?等我手上这个青铜盘修好了,之后就修锡锅,到时候你也一起参与如何?”   靳木桐心中一喜:“好。”   她原本以为,自己就算从书画组来到铜器组,也没那么容易能够摸到文物,毕竟各个组都有规定,实习生需要实习一年以上才能摸文物。   她刚来,估计也就是打打下手,没想到王师傅竟然直接就给她开了绿灯,让她进来就可以摸到文物,这待遇上天了。   靳木桐换上了工作服,便站在王泉乐身边。   “你瞧,养心殿的库房其实远远不如咱的地下库房,湿度、酸碱度都不利于文物的长期存放,这青铜器没有经过除锈,如今已经有部分腐蚀了。那边小周的工作就是对青铜器残片进行除锈。”   靳木桐看过去,觉得小周手上的工具有些眼熟。   “这……除锈器的声音怎么有点像……”靳木桐在脑子里搜索,没想起来。   王师傅哈哈一笑:“你猜中了,这个除锈剂其实就是牙医手中的洁牙机,这是咱们故宫的一大创举,发现洁牙机用来除锈简直好用,便在全国推广开啦,之前大英博物馆的人员来咱们故宫开研讨会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秘密,然后把这个方法也带到英国去了。如今全世界青铜器修复工作都用上了洁牙机。”   靳木桐心中赞叹,文物修复师除了心细手稳之外,还得有想象力和创造力,谁能想到给人治病的仪器会用来给文物治病。   “其实不仅洁牙机,那边还有数控的超声波清洗器,都是用来给文物洗澡的,咱们铜器组可不比书画组,什么方法都是老的好,这边很多环节还是借助机器进行。”   接着介绍了一会,王师傅说道:“你帮我把那边的铅锡锤,砧子拿过来一下。”   他怕靳木桐会无聊,便让她给自己打下手。   不过,这种程度的打消对于靳木桐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靳木桐也并不介意,她以前从没有接触过青铜器的修复,对工具本来也不太熟悉,找了一会才找到王师傅说的锤子。   “青铜器很薄,通常都会出现变形等情况,所以在拼接之前,要用这种锤子将变形的地方矫正。那边那个抬钳也是这个作用。”   王师傅是铜器组中的老师傅了,是著名的古铜张派第四代传人。   当年晚晴时期清廷造办处有个非常有名的修复青铜器太监,被称为“八大怪”之一,又人称歪嘴于。   年迈的他退休以后膝下无子女,便在前门胡同庙开了家古铜器修复的作坊,收了七个徒弟,小徒弟便是这张泰恩。   他继承了师父的衣钵,将这修复青铜器的手艺发扬光大,也收了不少徒弟。   当年故宫博物院成立以后,只有钟表修复的手艺没有断代,别的都是从宫外聘请的。而青铜器修复组便是古铜张的后人。   王师傅继承了古铜张一脉的手艺,又与时俱进的改进了修复手法,如今是铜器组内一把手。   他带徒弟也非常有一套,此时他亲自出手修复,自然有不少学徒过来围观。   王师傅让靳木桐帮忙替他用手固定住这个残片,他自己拿着锤子敲了一会以后,问身边的一个男生:   “方韬,你来说说,这个残片敲到位了没?”   方韬被点名,赶紧上前。   “没事,你可以拿着残片看着说。”   残片需要经过矫正以后才能焊接在一起,否则很容易出现错位。这就需要修复师对器型的把握要求很高,残片在器物中所处的位置,它应该什么样得做到心中有数,才知道自己有没有矫正正确。   方韬才刚进修复组一年时间,原本学的东西都是创造性的,如今看似简单的修复问题,却频频难倒他。他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觉得已经到位了。”   王师傅微微皱眉,方韬赶紧改口:“没有……没有到位。”   “那你说哪里没到位?”王师傅的语气有些严厉了,和刚才的如沐春风的和蔼感觉完全变了一个人。   也不怪他对学徒们严格,这些学徒都是高材生,实习期过后经手的都将是价值不菲的文物,如果现在不严格要求,将来就有可能出纰漏。   方韬微微垂首:“师父,对不起,我实在是不太清楚。”   王师傅这才微微点头:“以后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不用掩饰,你不知道的我会教你,不过不要再不懂装懂了。”   方韬赶紧说道:“是的师父。”   王师傅回头又问靳木桐:“木桐,那你知不知道呢?”   众人本来被刚才那一幕吓得都有些担心王师傅会问到自己,毕竟这围着这么多人呢,虽然王师傅刚刚说了,不知道也没什么,可谁又想当众答不出来呢。   原本以为王师傅会直接公布答案,然后接着教他们怎么修复,没想到他转身就问了一个刚来的姑娘。   这就有些过分了。   人家小姑娘听说是书画修复组的,刚去木器组帮了忙,听说干的还不错。这不是刚到铜器组么,估计青铜器都没见过几件,这才刚刚开始入门呢,王师傅就问人家这种问题。   这不是当众为难么?   其实王师傅没多想,只是觉得担心靳木桐来铜器组玩会无聊,要跟人聊几句的。   靳木桐也没放在心上,注意力都放在面前这个青铜盘上。   她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没有修复到位。”   众人松了一口气,这姑娘挺聪明的,刚才方韬说修复到位以后,王师傅的表情分明就是答错了。   看来这姑娘也看出来了。   原本以为她是猜的,没想到靳木桐接着说道:“王师傅,你看这块,还有这几块碎片。”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几块青铜器碎片从这一堆碎片中捡了出来。   “这几块碎片都是这个瓷盘的边,而这几片都是有些微微内扣的,我觉得应该不是巧合,这说明手上这个边还需要再敲几下才能符合内扣的标准。”靳木桐说道。 第117章   此话一出,王师傅相当惊喜。   “木桐你说的很对!真聪明,可以从别的盘边推测出这个青铜盘原先的模样。方韬,这个方法你学到了吗?”   方韬挠挠头:“师父……可是她是怎么从这一堆碎片里找出这几个盘边的呢……”   王师傅一瞪眼:“当然是观察啦。搞文物修复的,心要细,要留心观察。”   方韬:“是,师父,我记下了。”   旁边有不少人窃窃私语。   “纪教授的徒弟这么厉害的吗?”   “她不是搞书画修复的吗?怎么青铜器修复上手就来,这难道是天赋?”   “我觉得也是,这叫做什么人,他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再收徒弟,可是遇到靳木桐以后居然破例了,看来他的眼光就是毒,一看一个准。”   靳木桐被大家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跟着纪教授学书画修复之前,学过一段时间的陶瓷修复,每天需要面对各种残片需要拼接,时间长了观察力大概就练的好了一些。”   王泉乐看向她:“我听说你在木器组的时候,修好了一盏碎成了70多块碎片的宫灯,这事是真的?”   靳木桐点点头:“是的,不过同事们也有帮我的忙。”   她谦虚的补充道。   旁边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我的天哪,碎成了70多块碎片的宫灯,这么快就修好了么?这可真是个人才啊!”   “木桐,我那有个青铜簋已经放了好久了,是出土文物,如今已经清理干净,只是碎片太多,我这次没来得及拼接,要不你来帮帮我好吗?”   “木桐,我那也有,我的是个铜器,要不你也来帮我拼一下?”   “哈哈哈,我也排个队,虽然目前我还没什么东西,不过估计之后也需要你帮忙。”   靳木桐瞬间就被众人围了。   王泉乐见状说道:“木桐,你干脆就直接来咱铜器组待一段时间,书画组那边有什么事你再过去。”   靳木桐:“这……”她心里还想着古画,剩下还有些步骤没做完,不过,王师傅的提议也不是不行,剩下的步骤都需要晾干环节,在书画组等着不如来铜器组也行。   王泉乐见她犹豫,又说道:“要不这样,你先跟**一段,等你上手了,你不是对那个锡锅有兴趣么?我看过那锡锅主要也是碎片拼接,到时候你接手修复,我从旁指点。”   靳木桐愣住,这待遇简直。   王泉乐什么人?   那可是铜器组最厉害的老师傅了,他亲自带着做,那相当于就是手把手的教了。   靳木桐赶紧答应:“好!王师傅,那我师父那边……”   她刚要说,她师父那边她还得回去说一声。   没想到王师傅直接说道:“你师父那交给我,我帮你跟他说,他就没有不答应的。”   旁边的人小声哔哔:“就您这架势,不答应您估计能跟人干起来……”   纪松柏自然是答应的,不过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自己这个徒儿打从进故宫没多久开始,便是各组的香饽饽,连带着他也成了热门人物了。   “木桐,你就跟着老王好好学,年前都不用换组了。你那幅画我替你看着,需要揭下来继续装裱的时候我就叫你。”   靳木桐:“好的,师父。”   之前修复的这个青铜盘,盘中有不少铭文,修复敲击的时候得非常小心才行,不能伤到铭文。   靳木桐跟着王师傅小心的一点点矫正了青铜盘变形的部分,接着便是焊接。这个部分也需要极其小心,不能急,得一点点的做。   每天一品锅都会从锅里出来,抬头看着靳木桐忙碌的身影,偶尔也会开口说话。   “你忙你的,我一点都没着急……”   “你能来帮我,我很高兴,你先将手头的修好,我能等。”   圆滚滚则是坐在桌上看着他:“嗯嗯,不急不急,来我跟你讲啊,上次,大佬垒了一个窑,你知道窑吗?就是烧瓷器的那种。不过我们不是拿来烧瓷器的,你猜我们拿来干什么?”   一品锅直觉觉得不应该搭理他,不过被他说的话勾起了好奇心:“拿来干嘛?”   圆滚滚将长勺从肩膀上拿了下来:“当然是拿来烤鸭子呀!哈哈哈哈,你都不知道,我在画里养了蜜蜂,刚收的蜂蜜刷在那鸭肉上,烤熟以后,表皮都是金黄色的,油直往下滴,哎,可惜你没有吃过呀,对了,你不会就知道火锅吧?”   他话音刚落,一品锅便转身回那堆碎片了,任由圆滚滚怎么叫唤他都不出来。   圆滚滚长叹一声:“哎!这么容易心态就聊崩了,算啦算啦,明天见!”   靳木桐瞪了他一眼,只见他一脸的嘚瑟,这个圆滚滚还真是皮。   没过多久,青铜盘便焊好了,接下来还需要进一步的塑形,因为盘底还不够平整,这就想要用到c型卡钳矫形了。   这一步需要静等几天,□□便履行自己的承诺,带着靳木桐进行锡锅的修复。   一品锅小公子已经等了好久了,他虽然每每嘴上说着不着急,可心里还是很着急的,尤其那个可恶的圆滚滚每天都来拉仇恨,更让他心急如焚,巴不得立刻就能被修好了。   “木桐,锡器的工艺在我们国家流传已久,速来锡器便有盛水水清甜,盛酒酒香醇,储茶味不变,插花花长久的美誉,尤其被文人墨客所喜欢,你瞧这锅上的雕刻工艺,这也是它传承千年的象征。”   □□不仅教靳木桐修复古董的技巧,也教她鉴定的知识。   “可是锡器毕竟没有金银器那么贵重,为什么会被皇家选中当餐具呢?”靳木桐有些好奇。   “一方面是锡器工艺的发达,造就了一批精益精湛的艺术品,你瞧这锅的造型别致,虽然无色彩,却仿佛有生命一般。另一方面因为锡制品的传热要比金银铜都来得快,这个锅用来吃火锅,传热快,自然快效率高,自然受欢迎。”   靳木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看来皇帝还挺喜欢吃火锅的,连多等一会都不乐意。   “你看这锡器的颜色,摸上去感觉一下它的手感。”   靳木桐伸手摸了上去,一品锅小公子走到了她的面前说道:“锡器分为点锡、对锡、皮锡,我是质地最好的点锡,对锡是锡和别的金属的合金,皮锡最差。”   靳木桐点点头回答道:“这锡器看上去色泽偏白,摸上去也比较细腻,应该是上好的锡制品。”   “没错,这便是延展性最好的那种锡,白锡。”   锡器的修复和青铜器比较类似,也是清洗之后拼接、焊接。   随着靳木桐一点点的将这一品锅修复,那个戴着瓜皮帽的小公子的形象也一点点的清晰,终于有一天,它已经能够离本体,可以走出铜器组的门了。   “啊,太难得了,我碎了有一百多年了,一直被困在这堆废墟里,没想到还能有重获自由的一天!”一品锅站在阳光下,抬起头,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感慨道。   圆滚滚不以为然的说道:“这叫哪门子的自由呀。这宫里有个大小姐,整天骑着个叫鳌拜的猫,满世界的晃悠,那才爽嘛。再说了,我在那画里的时候,追着小羊羔漫山遍野的跑,那才叫自由嘛。”   如今的一品锅也不被圆滚滚的话气到了,反而生出几分向往:“你说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去你说的那画上看看呀。”   圆滚滚眼睛一转,便说道:“现在呀,现在我就可以带你去。”   一品锅:“现在?”   “你不知道呀,那幅画就在书画组,离这不远,我带你去。”圆滚滚指了指隔壁一栋房子。   一品锅有些犹豫:“可是我的锅还没有修好呢,我真的能够进去吗?要不要跟小姐姐说一声?”   “说什么呀?咱们进去一会儿就出来,没什么事的,跟我走就行了。”圆滚滚催促道。   一品锅这才跟着圆滚滚一起来到了书画组。   院子里的小橘正趴着准备抓蝴蝶呢,看着圆滚滚从远处走来,它嗷的一声便躲在了树丛里,看着他进了书画组的门。   咦,他后面还跟着另一个器灵?   小橘探出脑袋,大眼睛隔着树丛仔细观察。   圆滚滚带着一品锅从凳子跳上了桌子。   一品锅身材匀称,比圆滚滚高一些,所以这点距离对他来说容易一些。   等圆滚滚上了桌,他指了指纸墙上的那幅画:“你看见了吗?那幅古画就是我说的空间神器,我之前就去的这里。”   一品锅抬头看向那幅画,只见这画上画的是典型的山水画,远处山峦重叠,近处小桥流水,山间还有一所小房子,房子前有一个衣决飘飘的男子。   “哇,这里画的这么好看,真的能进去么?”一品锅看见了画,顿时心生向往。   圆滚滚说道:“你试一下跳起来能不能够到这幅画上的男子?”   一品锅跳了跳:“够不到,怎么了?”   “那你抱我上去,我才够得到。”圆滚滚急吼吼的催促道。   一品锅一脸茫然:“我为什么要抱你上去?够到了又能如何?”   “你傻不傻呀?凭空就能进这幅画吗?一定要摸到那个白衣男子才可以。”圆滚滚解释道。   “那要不你抱我上去,我还没进去过呢。”一品锅看着他说道。   圆滚滚气结:“你知道怎么进去了,可你知道怎么出来吗?万一你进去了出不来该怎么办?再说了里面的大佬可厉害了,如果你就这样贸贸然的闯进去,万一惹怒了大佬你说怎么办?”   一品锅心想也对,万一进去了不知道怎么出来就尴尬了。   “那好吧,我背你,可你出来以后也要帮我进去。”一品锅老老实实蹲下。   圆滚滚一副诡计得逞的表情,咧开嘴,站了上去。   “起来起来,我快要够到了。”圆滚滚一个劲的催促道。   兔耳齐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第118章   圆滚滚虽然不高, 可五短身材也是实打实的胖,一品锅咬着牙, 小脸都涨红了,才能勉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哎哎哎,你坚持住啊!”   “不要晃你不要晃!”   “就差一点了哎!”   终于,圆滚滚的手够到了那幅画的白衣男子,可是他的手放上去的瞬间,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将他吸进去, 而是完全毫无动静。   “怎么回事?这这这怎么回事?我怎么进不去了?”圆滚滚有些慌张。   一品锅实在坚持不住, 跌倒在地, 坐在地上喘着气:“你说什么?什么进不去了?出了什么问题吗?”   “平时我把手放在白衣男子身上就可以进画了,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却无论如何都进不去了。”圆滚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脸上的神情慌张中还带着点迷茫。   一品锅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进画了,没想到竟然还是不行,白高兴一场。   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说道:“平时你是独自进画里的, 对不对?今天我们两个人一起,会不会违反了什么规定?不让咱进了?”   圆滚滚跳下桌子:“我去跟木桐说,让她想办法。”   一品锅也跟着跑出了书画修复室。   院子里的小橘蹲在树丛里, 看着两人又急吼吼的往铜器组跑, 摇头晃脑的走了出来, 继续追蝴蝶。   老大说了有些器灵比较聪明, 比如那个大小姐, 可有的脑子笨笨的,果然如此,刚才那两个器灵就是一副看上去不是很聪明的亚子,嗯。   靳木桐正戴着面罩拿着焊机点焊呢,面前的两个器灵叽里呱啦的冲着她叫唤。   靳木桐放下焊机,听清楚两人说什么,有继续干活,等到这一天的工作结束以后,她才带着两个器灵回到了书画修复室。   这里的人都下班了,她虽也不能久留,不过大概还能待半小时所有。   “你看嘛,我之前都可以进去的,可是今天明明都碰到了画了,却就是进不去。”圆滚滚着急说道。   靳木桐摸了摸画,已经可以将它从墙上揭下,下一步是装裱。   “我先揭下,把它放在桌子上,你再试一下。”   “好好好。”   靳木桐小心翼翼的将画连同托纸一起从墙上取下来,这次托画心的工序做的很成功,如今画面已经跟托纸合二为一,而且非常平整。接下来是要进行贴镶条,这道工序不难,明天再做也来得及。   靳木桐刚把画放在桌上,圆滚滚便扑上去摸了摸。   “你瞧,真的不可以!”圆滚滚又尝试了一遍还是不行。   靳木桐也觉得有些奇怪,自己也伸手摸了一下,也没能进入画里。   “祁修,你在吗?你在里面还好吗?现在我们都不能进去了,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靳木桐问道。   祁修回答:“这是因为此时在故宫的原因,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也许紫禁城对画这种空间器灵天然有压制,也许因为别的,总之应该出了紫禁城就好了。”   一品锅十分伤心:“要出去才能进画里么?那我岂不是没有希望了……我根本就出不去!”   “怎么可能出不去呢,我不也跟着进出紫禁城了么,会有机会出去的。”圆滚滚安慰道。   一品锅摇头:“我虽然不如金银器那么稀有,可是毕竟也是故宫的东西,你们带不走我的。”   圆滚滚想了想:“你如今快要修好了,不也可以从铜器组到书画组么,如果完全修好的话,应该可以离开的距离会更远的,我们住的地方离这紫禁城不远,你要不试试?”   一品锅说道:“不不,不能……你不明白,除非本体也能跟着出去,否则我们器灵私自离开紫禁城是不被允许的……”   圆滚滚就不明白了:“怎么不允许,难道还有人管你们么?谁管啊?难道那群猫?你不用怕,到时候跟着我坐在背包里,那群蠢猫不会知道的。”   一品锅摇摇头:“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只知道我们是不能出去的……”   圆滚滚挠头:“既然你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那要不等修好了之后咱们试试,万一可以呢,否则的话你就真的没有机会吃到我做的火锅了,你真的甘心吗?而且错过这次机会以后也不会有下一次了,等你关进库房以后,也许就再也出不来。”   一品锅愣了愣,规定就是规定,对他来说就是法则,他还从来都没有想过去挑战,他也不知道这规定他是从哪得知的,只知道从他有意识起,脑海中便有这个规定。   靳木桐听完两人的讨论以后也说道:“我也觉得可以试一下,又不是偷偷拿故宫的文物出去,只是将器灵带出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一品锅听她也这么说,便郑重说道:“好,那等锅修好以后,我就跟你们走一趟。”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心中的疑虑还是没有消除。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靳木桐早上在铜器组修一品锅,下午回书画组修古画,两边的进度相当,两周以后,终于都完工了。   锡锅恢复了原先的模样,这是一个有着四个耳朵的组合锅,这四个耳朵据说可以放火锅蘸水,也是考虑的相当周全了。   而古画经过清洗、修复、全色、装裱,已经完成了全部修复过程,靳木桐终于可以将卷轴小心的卷起来,放入画筒中带走。   这天她背包里一同被带走的还有《興膳集》、圆滚滚和一品锅器灵。   一路上,都没见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靳木桐便快步朝宫门外走去。   只是没想到,就快要走到东华门的时候,从天而降一只铜狮子,极其威严的站在了她的面前,将她吓了一大跳。   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不许出去!”铜狮子开口,声音如钟鸣一般,让人心生畏惧。   靳木桐这才看清楚,这面前的铜狮子,也是器灵,只是看上去有些眼熟,这难道是哪宫门前守门的狮子么?   圆滚滚从背包里跳了出来,刚跳出来:“唷呵……”   又吓得差点躲回背包里去。   “不!许!出!去!”铜狮子再度吼了一声,步步紧逼。   这时,一品锅自觉的从背包里滚了出来。   他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站起来挡在靳木桐的前面:“你不许伤她!是我要出去的。”   圆滚滚这时也鼓起勇气走到铜狮子面前:“你不就是只狮子吗,有本事你咬我呀,我们又不是出去就不回来了,不就是出去办点事么,这里每天人来人往的你不管,怎么他出去就不行了?”   这人话有点多,铜狮子“轰”的吼了一声,这吼声夹杂着怒火,让靳木桐甚至感觉到一阵风刮过。   这时,身后传来尖锐高亢的女声:“狮子,你不许伤他们!”   冲天辫小姑娘骑着鳌拜一路狂奔而来,她手里还挥着一个鞭子,刚跑到狮子面前,便一鞭子要抽过去。   铜狮子往旁边跳了一步,更加愤怒了,不过眼见面前这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女生,倒也终于不再吼了,只是压低嗓音说道:“你们!不许出去!”   冲天辫小姑娘回头看了靳木桐一眼:“这铜狮子是太和殿广场上那只雄狮,也叫獬豸,负责看守紫禁城的,你想带这锅出去?”   靳木桐点点头:“明天把它送回来。”   冲天辫小姑娘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算啦算啦,本大小姐就帮你们这一回。谁叫我欠你个人情呢,不是你,我也回不来。”   冲天辫小姑娘眼疾手快,一鞭子抽在了铜狮子的屁股上。   “吼!”铜狮子气得红了眼,立刻嘶吼道。   冲天辫小姑娘骑着鳌拜一溜烟的就跑了,铜狮子哪里肯放过她,一路追她去了,留下了靳木桐一行人愣在原地。   这……这是可以走了? 第119章   还是圆滚滚首先反应过来, 拍了拍一品锅的脑袋:“走吧,你运气好, 碰到了这姑奶奶,噢哟,真是……铜狮子都消受不了,啧啧,我平时就不该跟她顶嘴的,牛逼厉害666……咱们快点走。”   一品锅摸摸脑袋, 也没顶嘴, 点点头, 跟着圆滚滚回到了靳木桐的书包里。   一路上,靳木桐都有些担心, 一品锅的器灵就这么跟着她出了故宫, 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她每过段时间就询问。   “一品锅,你还好吧?”   “嗯, 我没事。”   圆滚滚:“你就放心吧, 有我在呢,有什么我会告诉你的。”   就这样,靳木桐回到了宾馆。   她把包放在行李桌上, 圆滚滚和一品锅走了出来。   “你们先进去吧。”靳木桐坐在床边上, 拿起记事本写着什么。   一品锅一愣:“你不一起进去吗?”   靳木桐笑道:“你不是想吃火锅吗?如今咱们吃火锅可是需要火锅底料的, 里面虽然如今已经有不少东西, 可是依旧没有火锅底料, 我先出去买一点,待会我再过去。”   圆滚滚:“底料?不需要呀,炖一只山鸡不就行了,山鸡锅子简直人间美味。”   一品锅听了,肚子咕噜噜响了一声,咽了咽口水。   靳木桐忍着笑:“你进去准备两锅,一锅就做你说的山鸡锅底,另一锅水烧开了等我。”   靳木桐厨艺不怎么,不过自煮火锅还是相当在行的,圆滚滚带着一品锅进入画里以后,她便出门逛超市去了。   首先她直奔火锅专区,买了她最喜欢的重庆火锅底料品牌,然后又买了点黄喉、毛肚、鸭血、虾滑和各式肉丸,肥牛和肥羊也都各买了一些。大包小包的拎着回了宾馆。   “靳小姐,我们酒店是不能在房间里做饭的。”大堂服务员见靳木桐拎着超市的口袋,里面似乎都是食物,便上前提醒道。   靳木桐点点头:“我知道,房间有烟雾报警器,怕会误触对不对?不过我没在房间做饭,你放心吧。”   服务人员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放行了。   这买了菜回房间,不是做饭难道生吃么?   靳木桐回到房间,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摸向白衣男子的衣袖,下一瞬便进入了画中。   哇,如今能带进画的东西越来越多,以前带一根金华火腿进去她都得小心,如今这大包小包的竟然都能带进来。   刚进去,祁修便在这等着。   “我听说你要进来,怕你买的东西多,不好拿,便过来接你。”他一边含笑说道,一边从靳木桐手中接过东西。   “也没买太多,各种品种都有一些。你也还没吃过火锅对吧?”   “嗯。”   “那好,待会可以尝尝,火锅可是咱华夏经典美食呢!”   两人说笑着走下山坡。   靳木桐远远便看着圆滚滚和一品锅在忙碌着,似乎在……宰羊?   “咱吃的了那么多吗?还宰了羊?”   “他们俩上山采野生菌,发现山后头一只羊羔失足摔死了,便拖了回来。”   靳木桐:“……这羊摔的正是时候。”   圆滚滚远远的冲着靳木桐喊:“大佬打的铁刀就是好用,羊皮我剥下来了,回头可以做羊皮毯子,今天吃剩下的羊肉可以做羊肉干,哇,简直美味。”   一品锅的肚子又咕噜噜叫了几声。   他们忙碌着,靳木桐也没闲着,帮着去菜地摘菜。   不知是不是画修复完全以后的原因,如今画里的庄稼长势喜人。小麦已经结穗,各种青菜绿油油的,地里还接了不少黄瓜、茄子、番茄、辣椒等作物,简直就是应有尽有,调料类的香菜、香葱和大蒜也都可以采摘了。   吃火锅怎么能少了蒜泥呢,她摘了蒜、香菜和葱,又摘了些菠菜、白菜、莴笋和番茄。抱在怀里来到了小屋旁。   如今小屋前又有一些变化,这里多了一口井,圆滚滚和一品锅正在合力将一桶水提上来。   “把菜放这就好,我来洗我来洗。”一品锅说道。   靳木桐这才仔细打量面前的这个贵公子模样的一品锅。   他原先一身有些破烂褶皱的衣服如今完全已经被修补好了,而且完全看不出任何修复的痕迹。   他身材匀称,面容清秀,有些偏瘦,跟圆滚滚站在一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说话彬彬有礼,待人接物也很有礼节,挺像是王公贵子的感觉,不过脑袋上带着个倭瓜一样瓜皮帽,整体搭配相当有喜感。   “瓜瓜,你洗冬瓜黄瓜。”圆滚滚随口说道。   这话一出口,立刻就被自己给逗乐了。   “哈哈哈哈哈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瓜瓜你就去洗瓜吧,哈哈哈哈哈。”圆滚滚正在切羊肉,把刀丢在菜板上,笑得扶住了腰。   一品锅看了他一眼,不想说话。   倒不是他默认了这个名字,而是如今吃饭才是顶要紧的事情,别的都可以暂时放下。   “咦你这锅怎么弄呢?”圆滚滚翻了翻靳木桐带来的火锅底料,有些不解的问道。   靳木桐笑道:“你把锅里烧好水,待会我来。”   “哦。”圆滚滚一副不是很信任的模样,就她这一个厨艺黑洞真的能做好一锅底料么?   圆滚滚原本想要用野生菌鸡汤作为锅子底料的,不过如今有了新鲜的羊肉,自然就做羊肉锅底。一边忙活一边观察靳木桐究竟要做什么,   不过靳木桐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的摘菜,一边跟一品锅聊天。   “要不还是我来吧。”祁修对靳木桐说道。   靳木桐抬头冲他笑了笑:“不用,这活不难,反正也闲着。帮他们干点活也挺好的。”   祁修便为她拿来了一个椅子:“你还是坐着吧,这样蹲着待会小心腿麻。”   “谢谢。”   “接下来需要做什么?”大家都在忙着,就祁修一个人闲着,他也觉得不太好,便主动问靳木桐自己能帮点什么忙。   圆滚滚在一旁嘟囔:“大佬怎么不问我,我才是大厨……”   靳木桐想了想:“你帮我把香菜香葱洗了,蒜剥了剁成泥。”   祁修:“好。”   于是祁修便拿着香菜、香葱和蒜到一旁干活去了。   “大佬,要不你帮我把土豆给削皮了吧?”   “大佬,那边那个簸箕能帮我拿一下吗?”   “大佬……”   圆滚滚不信邪的尝试了几次以后终于放弃。   哎……大佬果真只听靳木桐的话啊……   而祁修则是很认真的洗香菜、香葱,然后按照靳木桐的吩咐把蒜剁成非常细腻的蒜泥。   “这样,可以了吗?”过了一会,祁修将蒜泥装在陶碗里,端到靳木桐面前问道。   靳木桐支起身子一看,微微一愣。   “这……剁的也太细了吧!”她惊叹道。   “怎么了,这样不对吗?不行我重新去做。”祁修赶紧说道。   他没吃过火锅,也不太明白为什么需要将算剁成泥。   “不不不,很好很好,不能更好了,谢谢你。”靳木桐接过蒜泥道谢。   “能用就好,还有别的需要我做吗?”   “那你再多拿几个碗出来,如果不够的话,就把簸箕都拿出来,这里洗过的菜需要装起来。”   “好。”   圆滚滚“啧啧啧”摇头:“哎……我给大佬干活的时候,他可没这么乖……而且好像干活的那个永远都是我……”   圆滚滚炖的那锅羊肉锅子很快便出了香味,他又将萝卜也放了下去。   “这萝卜是去羊肉的膻味的,还可以提鲜,让锅底更加美味。”圆滚滚一边做一边跟一品锅介绍。   一品锅点点头:“这种羊肉萝卜的锅底以前经常见,宫中到了冬天,几乎每天都会吩咐下来要添锅子,所以我跟另外几个锡锅都是休息大半年,到冬天就会开始忙起来。”   靳木桐有些好奇的问道:“以前宫中经常都会吃火锅吗?”   一品锅说道:“其实那时候都管这叫暖锅。”   靳木桐:“咦,不是涮羊肉呢?”   一品锅摇摇头:“还有些不同,涮羊肉是后来的吃法,暖锅会将荤素菜的半成品直接放入锅中,这暖锅又叫做古董锅,因为水在锅中煮开以后,会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火锅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估计是后来的新鲜叫法吧。”   羊肉快要熟的时候,另一锅水也开了,靳木桐将自己买来的火锅底料放了进去,又稍微搅拌了一下。   圆滚滚和一品锅原本围着羊肉锅子的,此时也忍不住来到靳木桐的麻辣火锅旁边。   “哇,这味道!”   “我的天啊,好香!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放进去以后这么香?”   “我……阿嚏……哇这辣椒好厉害!”   “这么辣啊……我吃不了辣椒……”   “我也吃不了……”   两人围着这个锅,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什么玩意,很香但是不能吃……   祁修对靳木桐说道:“没关系,他们不吃,我可以吃。”   靳木桐笑了笑,没说话。   准备了两份重庆火锅的蘸料,蒜泥、香葱、香菜、一点盐、再淋上一些芝麻油。   和好以后,等锅里开了,便躺了几片羊肉和牛肚,烫好便放到祁修和自己的碗里。   “你尝尝。”   祁修笑着点头,拿起筷子夹起来尝了一口。   “嗯,好吃。”他称赞道。   “不辣吗?”   “真的能吃吗?”   圆滚滚和一品锅不约而同的问道。   祁修看向他们:“你们不是还有一锅么,你们吃那个羊肉锅子就好。”   圆滚滚和一品锅:……   两人赶紧一人拿了一个碗,学着靳木桐的模样也兑了点蘸料,然后各自烫了自己喜欢的菜。 第120章   圆滚滚烫的是鸭肠, 一品锅烫的是肥牛。   “行了,已经好了, 你们别煮过了。”靳木桐提醒道。   两人这才将鸭肠和肥牛放进碗里,蘸了蘸料,放进嘴里。   “哇呀呀呀!”圆滚滚刚吃两口就叫起来。   “怎么了?”靳木桐好奇问道。   吃个火锅嘛,至于反应那么大么?   “好吃好吃!”圆滚滚连连称赞道:“这是什么时候发明的吃法,我怎么不知道?”   靳木桐笑着看向他:“以前宫里的吃法跟这个不同对不对?”   圆滚滚连连点头:“是呀,你快点告诉我这是哪一个厨神发明的?”   靳木桐抿着唇笑了:“其实这种吃法也不是什么厨神发明的, 这是老百姓自己开发出来的吃法, 大约将近百年前, 重庆一些小商贩将毛肚放在分隔的铁盆里煮着卖,铁盆里的卤汁麻辣鲜香, 最开始喜欢这种吃法的是河边干劳力的挑夫们。久而久之, 这种吃法便流传开来,便是如今的火锅了。这火锅底料也能买到现成的,水煮开便可以下底料, 放进各种菜就可以吃了。”   圆滚滚惊叹道:“厉害了!”   一品锅则是全程一句话都没有, 埋头大快朵颐,吃得额头上都是汗。   圆滚滚惊觉一品锅吃了不少,也不甘落后, 煮了不少羊肉下锅。   “这边的羊肉也好了, 木桐, 你多吃点。”祁修为靳木桐夹了一些清汤锅子里的羊肉。   靳木桐尝了一口, 这味道滋味悠长, 回味无穷,倒别有一番风味。   “这味道也不错的呀,还有点淡淡的花香,你是放了花瓣么?”靳木桐忍不住赞道。   圆滚滚点点头:“这是宫里流行的菊花火锅的吃法。菊花瓣放入汤料中,取起香味,当然,菊花也有清热的功效,能够缓解饮食之后上火的情况。”   清汤锅底的火锅,经过羊肉羊骨加萝卜熬制出来的汤底,要比外面买的底料好吃的多。靳木桐也不免多吃了几块。   吃了一会,祁修从井里捞出了一个密封的罐子,打开罐子以后,为靳木桐舀了一杯饮料,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靳木桐好奇问道。   祁修笑道:“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靳木桐尝了一口:“哇,这是甘蔗汁?”   她回味了一下:“不对,这里面还加了柠檬,这是柠檬甘蔗汁?”   祁修点点头:“嗯,最近上山发现的野生柠檬和甘蔗,意外发觉味道很好。本想饭后拿出来的,不过这火锅有些辣,喝点甘蔗汁可以解辣。”   靳木桐好奇问道:“这甘蔗汁竟然入口有冰凉的感觉。”   祁修:“井里的水比较并,我将罐子密封了放在井里,相当于冰镇了。”   靳木桐想到一件事,如今虽然能炼铁,还打造了道具和一部分农具,可是祁修似乎并没有能给水果榨汁的工具,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捧着这杯柠檬甘蔗汁,酸酸甜甜的,一直沁到心里:“谢谢你。”   饭后,圆滚滚和一品锅承担了洗碗洗锅的重任,然后各自找了个草垛子摊着。   “我的天……我还第一次吃的这么撑……”一品锅摸着肚子感慨道,贵公子的气质荡然无存。   圆滚滚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忍不住吐槽:“你这是第一次吃东西吧,哪里第一次吃的这么撑……”   一品锅忍不住也乐了:“是啊……跟你们在一起,我都产生幻觉了,还以为每天都是这样的日子。”   圆滚滚翻身爬起来:“要不你跟我一起,就在这画里。哦……这画每次都有时间限制,不过问题不大,踢出去了咱再找机会进来,这里多好哇。”   一品锅眼眸中闪过一丝羡慕,不过还是说道:“不了,我无法长时间离开我的本体,它在哪,我就得在哪,否则,时间长了,我也免不了消失。”   圆滚滚有些泄气的翻了个身趴在草垛子上:“哎,那你就没口福咯,我这御厨做的菜,你怕是吃不了几回咯。”   一品锅看着他:“别说能吃几回,能有这一回,我也总算圆梦了,以前再好的美食装在我这锅里,我也是看得见,闻不到,吃不到,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今天,我身为锡锅,第一次吃到了火锅,而且还是两种火锅!对我来说,这意义非凡。我再也没有遗憾了。”   一品锅说的非常郑重,搞得圆滚滚都愣住了。   “嗨,没那么严重,大兄弟,以后只要我在故宫或者附近,都来找你,叫上你来画里吃如何?”   一品锅开心点头:“好。”   两人继续躺在草垛子上看日落。   靳木桐帮着祁修收拾好以后,便看着他在夕阳下削竹子。   “你又要编什么东西呢?”靳木桐问道。   如今小屋仓库里,有不少祁修编的竹筐、竹篮、簸箕和背篼。   “我想要围着这小屋的范围做一个高一点的篱笆。”   “哦?”   “你之前给我的带的种子里有不少花卉的,之前地里位置不够,没有种太多,之后我栽培一些月季和牵牛花,围着这院子的篱笆长满花,你说好不好?”祁修看向靳木桐,目光带着温柔笑意。   靳木桐看向远处即将落下的夕阳,想象着篱笆花墙,一定很美。   这时,一只小天鹅扑腾着翅膀连飞带走的,朝着小屋的方向扑来。   靳木桐目瞪口呆:“这小天鹅……又迷路了吗?”   祁修也有些无奈:“看样子是啊……”   靳木桐起身:“走吧,我们送它回家。”   “好。”   ……   第二天,靳木桐带着圆滚滚和一品锅回到了修复组,一品锅昨天吃撑了,一回到锅里便沉沉睡去。圆滚滚也在铜器修复室找了个元宝锅躺进去睡大觉。   靳木桐惦记着昨天帮她的冲天辫小姑娘,特地去了一趟倦勤斋。   如今的倦勤斋修复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她走进倦勤斋,看见冉菁和她妈妈在苏州的团队交上来的第一批双面绣已经在安装了。   不过她没有看见冲天辫小姑娘,只看见了小天。   “小姐姐,你来看我了呀!”小天很开心的抱着靳木桐的腿,撒娇道。   靳木桐笑道:“小天有没有看见大小姐呢?”   小天松开手,乖乖答道:“最近香案姐姐都很少回来,偶尔回来一次似乎心情也不是很好。”   “怎么回事呢?”靳木桐问道。   小天摇摇头:“我也问过她,可她什么都不告诉我,最近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那你知道她在哪不?”   小天点点头:“她喜欢跟一只叫鳌拜的猫在一起。找到鳌拜就找到她了。”   “那怎么找鳌拜呢?”   “小姐姐你随便找一只宫猫问一声不就知道了么。”小天认真答道。   靳木桐:“......我,没办法跟猫说话呀。”   小天恍然:“啊,我可以,走吧,我带你去。”   “好。”   小天怯怯的跟着靳木桐出院子了,他平时胆子大一点的时候便能走出倦勤斋,在乾隆花园的院子里玩耍,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出过这个院子。   今天为了帮靳木桐,他也是蛮拼的。   不过一出院子,便抱着靳木桐的腿不撒手,直接脚踩在她的鞋子上,让她带着自己往前走。   靳木桐低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这小天跟冲天辫小姑娘简直两个极端。   没走多远,靳木桐便在九龙壁附近发现了一只蓝猫。   如今英短也进入故宫当宫猫了么?   小天从靳木桐的脚上跳下来,跟它聊了一会。   “它不知道,它只是路过进来蹭猫粮的。咱们还得再找。”小天说道。   靳木桐:“......”   厉害了,外面的猫路过故宫进来蹭猫粮……   也是没想到啊。   靳木桐带着小天一路往南,一直走到了文华殿,这附近她来过,后面就是文渊阁了。   如今这里新开了一家故宫书店,听说里面有不少猫集会。   靳木桐走到门口便遇到了一只,小天赶紧找人家问话去了。   靳木桐却隔着玻璃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黄色身影。   她轻轻走进了书店。   这家书店古色古香,由原先的文华殿改建而成,书店保留了原先文华殿的完整建筑,放入了全木质的书架,书架上放着许多书。   一走进店里,书香、木香混杂在一起,让人闻到就心情愉悦,非常解压。   休息区的窗边,一个穿着黄色衣服的小娃娃捧着一本书,正在津津有味的看着。   看到要紧的关头,眉头紧皱,表情十分紧张,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靳木桐本不想打扰的,不过,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坐在他面前。   小娃娃不知是不是又看到搞笑的地方,捧着书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   一抬头便看见了面前的靳木桐,吓得脸色一变,刚要逃走,却又看了她一眼。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跟着我?”   靳木桐见四周没有人,小声说道:“我说是偶遇你信吗?”   小娃娃小嘴微微一撅:“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便要跑。   靳木桐赶紧跟了出去:“哎,你等等。”   她追出去的时候,那小娃娃已经不见踪迹。   小天也愣在原地:“刚才那个娃娃……好眼熟……”   靳木桐看向他:“怎么,你也见过他对不对?”   “是呀,那不就是咱倦勤斋的金漆三足凭几娃娃么?他是香案姐姐的弟弟,不过他也消失了好多年了……我数数,也将近百年了。他怎么会在这里呢?”小天一副完全不敢置信的模样。   靳木桐叹口气:“他似乎在躲他姐姐。”   小天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会呢,他们姐弟感情向来很好的,隔了这么久没见,怎么不想见呢?”   靳木桐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小娃娃已经跑了,具体的也问不到,她想起刚才的猫,问小天:“你问到鳌拜在哪了么?”   小天点点头:“鳌拜在家。”   “家?”   “这宫里的宫猫每一只都有自己的职责,需要负责自己区域的鼠患,鳌拜分到的地盘是景仁宫。”小天认真的介绍道。 第121章   景仁宫, 刚才经过宁寿宫的时候,其实离景仁宫就很近了, 他们如今是走过了,便绕另一条路回去。   靳木桐特地绕道太和殿广场,远远的看了一眼昨天遇到的那座铜狮子。   太和殿广场门口有两座铜狮镇守,一公一母,母狮子脚下还踩着一只小狮子,果然, 那铜狮子跟昨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今天游客如织, 铜狮怒目瞪圆看着经过的游客,仿佛在镇守这座古老的宫殿一般。   不过今天的铜狮子却只是雕像, 器灵并没有出来。   小天关注的点却没在铜狮子身上, 他松开了靳木桐的裤脚,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这座广场。   “我的天啊……这里……我从来没来过这里!这里竟然这么壮观!我竟然生活在这么大的地方,我却从来不知道……”他喃喃说道。   小天兴奋的拉着靳木桐的裤脚:“啊啊啊, 那边那边, 那难道就是金銮殿?那边是不是就是皇帝上朝的地方?”他指着远远的太和大殿问道。   靳木桐说道:“那是皇帝登基的地方,平时上朝可不在那。皇帝上朝在太和门和乾清门的门洞,那叫御门听政。”   小天“哇”了一声, 目光向往的看着那边。   靳木桐便带着它走了一圈三大殿, 然后右拐去了景仁宫。   鳌拜和冲天辫小姑娘果然在景仁宫内。   “姐姐……”小天怯怯的叫了一声。   然后躲到靳木桐背后去了。   鳌拜正趴着晒太阳呢, 冲天辫小姑娘也斜靠在它身上, 一起晒太阳。   她伸了个懒腰:“来找我干什么呀, 看着我吓得跟个耗子似的。”   听见耗子两个字,鳌拜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威风凛凛的迈开步子巡逻去了。   冲天辫小姑娘没了靠垫,脑袋磕着后面的石柱,气得她跳起来。   “蠢鳌拜!”   靳木桐上前说道:“是我让小天来找你的。昨天你帮了我,我是来谢谢你的。”   冲天辫小姑娘不耐烦的挥挥手:“没什么,你之前不也帮我回来了么,帮你只不过举手之劳。”   “你昨天被那铜狮子追没什么事吧?”靳木桐问道。   冲天辫小姑娘又重新找了个台阶坐下:“没事,那铜狮子也没恶意,它的职责就是镇守紫禁城,你带器灵出宫,它自然不让,不过你放心,以后你想带器灵出宫,它大概不会拦着了。”   靳木桐有些意外:“为什么呀?”   冲天辫小姑娘笑了笑:“因为你今天将一品锅器灵送回来了啊,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真没想到,这铜狮子倒挺人性化的。   谢也谢过了,靳木桐便准备带小天回倦勤斋。   “等等,你后来见过我弟弟吗?”冲天辫小姑娘叫住了靳木桐。   “嗯?”靳木桐回头。   “不是小天,是我另一个弟弟,穿黄衣服老是躲着我的那个?”   靳木桐问道:“他为什么老躲着你?”   冲天辫小姑娘有些生气:“我怎么知道,我隔了一百多年才能回到这里,想见见他怎么就这么难,有时候我明明感觉到他就在我身边,可就是找不到。而且我都知道他从地库里出来了,肯定在这紫禁城里!”   她说到这里有些激动的站起来,却似乎想到了什么,颓然坐下。   “算了,你们都躲着我,就当没我这个姐姐罢了。走走走,你们都走。”她挥手,一副嫌弃催促的模样。   靳木桐原本什么都不想说,既然这姐弟俩都在紫禁城里,迟早能碰见的。   转身的瞬间,她却看见冲天辫小姑娘的眼圈都红了,她飞快的擦了擦眼泪。   “你弟弟喜欢看书,我的确在有书的地方碰到过他,不过,他似乎很怕我,也的确在躲你。你就算找到他,只怕也解不开你们姐弟之间的心结,你好好想想,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这样找到他的时候,也能跟他解开心结。”   说完后,靳木桐便转身离开了。   小天小声说道:“香案姐姐哭了呢……”   “嗯……我知道……”   小天沉默了一会,说道:“其实,金宝从小就喜欢看书,那时候刚来倦勤斋的时候,他还不识字,还是香案姐姐带着他读书写字,只是有一天香案姐姐便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金宝那时哭了好久,后来金宝也不见了。如今香案姐姐回来了,金宝也从地库出来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金宝却避而不见。”   靳木桐想了想,听上去这姐弟俩并没有什么矛盾,估计有什么误会吧。   将小天送回倦勤斋以后,靳木桐便往铜器组走。   沿途也碰到了不少宫猫,她如今知道了每一只宫猫都有自己的职责,倒觉得它们更加萌了。   拍了照片和视频以后便发给翟薇。   翟薇的电话立刻打来了。   “木桐,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故宫最近在对外征集文创产品设计师,要求是对故宫的建筑、文物等元素有创作灵感,最好有相关设计经验。如果作品入选的话,就有可能成为故宫的官方文创产品设计者。”   “哇,这个很适合你哎。”   “是呀,我问过,就算将来真的入选,我也可以在锦城工作,偶尔来故宫寻找灵感便可以了。”   “那你的作品灵感有了吗?”   “有了,我打算就以故宫的宫猫作为突破口,画一组故宫猫的产品,你觉得如何?”   靳木桐笑道:“我觉得也挺好的,如今我见过不少宫猫了,每一只都不同,挺可爱的。”   “那你有空的时候,除了拍照拍视频,也跟我讲讲它们的小故事。”   “没问题。”   挂掉电话以后,靳木桐正要进入西三所,却看见圆滚滚和一品锅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见到她才松口气:“哎呀你去哪里了呀,我们找了你好久了!”   “怎么了?”靳木桐见两人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问道。   “铜器组来了个国宝!你赶紧去看呀!”   “咦?”   “应该就是短暂放在铜器组进行常规维护的,你去迟了,就看不到了。”一品锅说道。   靳木桐一听事情比较紧急,便也赶紧加快步伐走进铜器组。   “哎,就算看见好几次了,每次见到它,我总感慨,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银器!”   靳木桐刚走进铜器组,便听见王师傅感慨道。   “是啊,这春瓶造型优美,錾花精美,很难想象,这竟然是元代的银器。”   “咱们赶紧给做一下保养,做完了就要入库,之后还要参加一次特殊的展览呢。”   “什么展览?”   “你不知道啊?捐献这件宝物的何先生在工地因为事故去世了,咱们院里要在文华殿给这位先生办追思会,他捐赠的19件文物都将在现场展览,咱动手吧,之后还有18件银器要送过来,活很多呢。”   王师傅将银器保养的工作交给了在铜器组工作了十多年的何师傅,自己则是走到一旁坐下休息。   靳木桐趁机问道:“王师傅,这银器什么来头啊?”   “木桐,你来咱们组算是有眼福了,这个银镀金錾花双凤穿花玉壶春瓶是咱们院里难得的元代银器,被评为二级甲等文物,这是85年的时候,一个农民捐献给咱故宫的,一共捐了19件,其中就有这件国宝。刚从外地展览回来,只可惜……哎,好人已去……如今再看见这件文物,我还真是感慨……”王师傅叹息着说道。   靳木桐有些惊讶,面前这个稀罕的元代高等银器,竟然是一个农民在几十年前捐赠的。   这时,更让她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一个浑身闪着金光的美人从春瓶中走出。她身穿宽大的皮袄,头戴高高的古冠,一副贵妇人的模样,袄子的纹饰精美,跟瓶身对应。 第122章   身后圆滚滚和一品锅都忍不住“哇”惊叹。   美人看了他们一眼, 目光落在他们面前靳木桐脸上。   “你……便是他们口中那个能听见古董说话人?”美人开口问道。   靳木桐一愣,圆滚滚走上前:“是, 之前我和你提起便是这个姑娘了,你有什么事就跟她说吧。”   说完又对靳木桐说道:“刚才她突然从那银瓶中走出来,简直吓我一跳,这故宫里器灵真是太多了,她听说有人能听见我们讲话,便让我们来找你。”   靳木桐轻轻点头, 身边都是人, 她不好开口。   “既然你能听见古董说话, 我有事请你帮忙,我们去没人地方说话。”美人说着, 从桌上飘然落下, 身形婀娜,体态端庄,通身带着一股贵气。   靳木桐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便带她到了隔壁没人房间, 这里是铜器组实验室,此时铜器组人都在隔壁看春瓶,没人过来。   “你说吧, 有什么事?”靳木桐开口说道。   美人徐徐开口。   “我名叫完颜娜, 我想要报答帮助我何氏家族。”   她一开口, 靳木桐便知道, 又有一个新故事了。   清末年间, 国力衰竭,时局动荡,一个叫做范兴华年轻人从老家来到了京城寻找营生。   他有点小积蓄,便做起了走街串巷小本买卖,那时他无意间结识了一位叫做秦爷地痞,跟秦爷手下起了点冲突。   不过不打不相识,后来跟秦爷倒是称兄道弟,经常混在一起喝酒玩牌,偷鸡摸狗事情也没少做。   混了一段时间,他便开始倒腾起了金石古玩,在鬼市窜行。   所谓窜行,便是低价买进高价卖出。   那时候鬼市比如今各地所谓鬼市热闹许多,要说热闹,并不是人声鼎沸那种,而是地上遇到真宝贝几率比较大。   去卖文物大多都是清廷遗胄,那些破落王府大臣,贵公子哥们,沾上了赌博,抽上了烟土,又没有别本事,只能做吃山空。   不过变卖祖产毕竟是一件相当丢人事情,生怕被人知道,所以大多选择凌晨半夜在鬼市摆摊,偷偷交易。   双方不开口,只在袖子里摸来摸去,暗中拉手,这样既不会暴露身份,也不会让同行知道价格。   范兴华脑子机灵,很快便发现了这是一条致富之道,加上之前营生赚了些小钱,迅速靠着文物买进卖出狠狠赚了一笔。   这天,范兴华来鬼市摆摊,摆摊之前,他照常先逛逛,看看这市场上有没有什么眼生货,如果遇上好货,一并捡了漏,回头卖出又能赚一笔。   他打着火石,火光照着一个人影,有些眼熟。   哟,那不是克勤郡王么?   他跟着秦爷在饭馆喝酒时候,隔壁包间坐着便是这位克勤郡王晏林,当时这位怀里还搂着一位漂亮唱曲姑娘呢。   秦爷跟他介绍过,这克勤郡王可是清朝八大铁帽子之一,权势地位极高,如今王府虽然没落了,可是却也是瘦死骆驼比马大,得罪不起。   没想到这么快就在鬼市看见了这位爷,范兴华灭掉了手中火折子走了过去。   他不知道是这位王爷王府早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值钱东西,能当都被他当差不多了,剩下一些,他想着当了也无力赎回,不如直接来鬼市卖了来得轻巧些。   他将火折子灭了,不看东西,也就是想着人家王爷亲自出来卖东西,应该是遇上难处了,如果让人认出来,肯定十分难堪,他上前问问价格,能买则买,买不了问问也无所谓。   便走上前去。   没想到他这一举动,让晏林心中非常感激,他祖上第一任郡王是礼亲王代善,那可是努尔哈赤次子,立下过汗马功劳人。他抛头露面变卖祖宗家业已是不孝至极,买家特地灭了手中火折子,是给他留了最后一点颜面。   接着隔壁摊客人手中灯笼微弱光线,范兴华看清楚了面前这个器物,暗自心惊。   他拿在手里掂了掂,面色这才稍微缓和一点。   乍眼一看还以为是金器,不过拿起来看不像。   “多少钱?”   “十五两。”   两人无声交流着。   范兴华虽然有钱,也带了钱,一听这价钱,默默把东西放下了。   他并非承担不起,只是他做生意,不能把钱狠砸在一件东西上。   晏林见他不买,有些心急,这鬼市只做一两个时辰生意,天亮就没人了,他已经抛头露面出来卖家产,总不能再来第二趟吧。   “十四两,不能更少了。”晏林急着报价。   范兴华翻了翻自己兜:“这样,你诚心卖,我诚心买,十两,这是我能出得起最高价,你看行话我钱留下,东西拿走。”   晏林其实也没研究过自己带来是什么东西,到底应该价值多少钱,见对方还价便也同意了:“十两就十两,成交!”   范兴华爽快付钱,将东西系在腰间,今天也不想摆摊了,向直接回家研究这买玩意究竟是什么。   晏林见到钱了,心里一高兴便说道:“这玩意我家里还有不少,你想要话,明天来我府上,我能一并卖给你。”   范兴华带着这买来银器回到家里,点着灯一看,这才吓一跳。   这可不是普普通通银器,这银器上竟然是精美金錾雕花,这鬼市鱼龙混杂,他最初也被坑过,尤其是青铜器,前门外大街,做旧仿制青铜器有好几家,地下偷偷造伪也不知有多少,被骗过,才知道如何分辨。   可这么美银器,他平生从来都没有见过。   甚至它美得让他觉得,就连拥有它都成了一种罪过。仿佛这么美器物,就该待在王府皇宫里,不该被他这微不足道小商贩拿在手里。   十两银子不算便宜,几乎是他近一个月赚到总和,手上还有些钱,想着果然是王府,到底有些好东西,虽不知道这克勤郡王是不是随口说着好玩,可他第二天依旧登门拜访,来到了克勤郡王府,正正经经递了帖子想要求见这位郡王。   晏林也没想到,这范兴华真敢来,便让人将剩下银器都拿了出来。   “东西都在这了,总共一百两银子,不拆开卖,你想要,那便拿一百两来,我都给你。”晏林说道。   范兴华一听一百两,心里立刻打了退堂鼓,这乱世当中某个营生不容易,他好不容易才赚了百八十两银子,不可能全拿来买银器了,再说,这银器再美,也比不上青铜器值钱,而且如今谁喜欢买银器啊,又不是金,买来就怕砸手上了。   他刚要拒绝,却一眼看见了下人们拿来那些银器。   其中一件让他一见倾心,那是一件造型优美银瓶,工艺精湛,金錾花纹细腻清晰,整件银器似乎自带一种独特宝物光圈,让他一见就挪不开眼。   “哈哈,我王府东西能有差么?去攒钱吧。”晏林大笑道。   范兴华从郡王府出来,整个人像是腾云驾雾一般,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就那么喜欢那件银器,之前倒卖过那么多古董都没有感觉,独独对郡王府这一批银器这么喜欢。   不过他手上钱确不够,也没办法买下这批银器,范兴华便留了个心眼,之后更加起早贪黑赚钱。   乱世虽然世道不好,民不聊生,可对于某些行当来说却是黄金期,比如古玩行。   乱世黄金,盛世收藏,乱世时候,那些平时难得一见古董便会浮出水面,这让范兴华这样小人物也有办法能捞到钱。   他做时间长了,也有一批较为固定客户,尤其秦爷给他介绍一个名叫蒋川二道贩子,从他这买走古董不计其数。   很快他便有了一笔财富,再登克勤郡王府。   时隔半年,他手上财富和当时相比不可同日而语,而克勤郡王府却比半年前又衰败了许多,院子无人打扫,落叶满地,到处都是灰尘仆仆,而克勤郡王晏林本人,更是形容狼狈,蓬头垢面。   “你……你是范什么……”晏林喝了一口酒,艰难从混沌脑子里搜索面前这人名字。   “郡王爷,我叫范兴华。”他答道:“今天我是来跟你买你那一批银器。”   晏林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银器?我府里还能有什么银器?这宅子都被我输掉了哈哈哈哈,哪里还有什么银器哦。”   他几乎癫狂笑着,拿着酒瓶回房间继续喝了。   范兴华原以为这次可以买到银瓶,没想到竟然扑了空,心里空落落不是滋味。   一旁老管家低声说道:“这位小爷,我们家确还有一批银器,之前王爷让我拿去抵债,我还没来得及去呢……”   老管家说完,忍不住眼睛一红。   范兴华赶紧说道:“抵债,抵什么债?”   老管家声音压低:“赌债……总共五十两呢。”   范兴华说道:“半年前,我跟郡王爷约定好了,剩下银器都卖给我,总共一百两银子,如今我钱带来了,还是按照当时约定价钱交易吧。”   老管家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肯出一百两。   他赶紧说道:“你等等,我这就去跟王爷说一声。”说完便脚不沾地跑进去跟郡王爷汇报了。   过了一会,晏林再度出来,这次脸色稍微好看一些了:“没想到半年前约定,你竟还记着。”   范兴华老实说道:“那银器我确喜欢。”   晏林看了他好半天:“好,既然你喜欢,也没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压价,我也遵守当时约定,一百两,这些银器都给你。”   双方就这样达成交易,这一批银器被范兴华迎回家。 第123章   原本, 按照他的习惯,银器到手, 下一步就要找买主。   不过银器虽然精美,价值却不如金器,更何况当时的古玩市场追捧的可都是青铜器,再不济也玩瓷器。   原因很简单,青铜器价值高,好出手, 金器好收藏, 乱世保值容易。   至于工艺、艺术价值, 那时候的人又怎么懂。   几个回合下来,这批银器竟没能卖出去, 二道贩子蒋川也来看过。   “哎, 可惜咯,你这叫的价格太高,你这些虽然多, 却不好出手, 总共十九件,我五两银子给你买一件,你都卖给我, 如何?”蒋川是唯一一个出价的。   何兴华一百两买来的, 蒋川总共九十五两就想买走, 何兴华自然是不愿意卖的。   虽然只亏五两银子, 可他如今也不是当初那个手头拮据的穷小子了, 想着这些银器自己反正也喜欢,暂时卖不出去,便自己留着也不是不行。   从此,他便没了将银器卖出去的想法,索性留着。   原本何兴华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古董贩子,出没在那些见不得光的鬼市,说来也怪,他自从手里有了这一批银器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似乎完成了什么重要的心愿,腰杆挺直了,整个人的精气神也比过去好很多。   年轻的小伙子,一旦有了干劲,自然会有好运势。   几年过去,京城经历了辛亥革命,清王朝被推翻。   秦爷通过自己的打拼在京城,带着弟兄在京城开了镖局,何兴华也在京城拥有了一家自己的小小古董店铺,就开在琉璃厂附近。   他出息了,跟过去的弟兄也没疏远,娶了秦爷的女儿为妻,一家子过的倒也和顺美满。   这时,秦爷告诉何兴华一个消息:“过去那个在你那买了不少货的二道贩子蒋川还记得不?”   何兴华自然记得,这些年,他通过蒋川也赚了不少。   “嗯。”   “他在京城搜罗各种宝贝,卖给英国法国日本的那些大古董商,中间赚了不少钱呢。”   “什么!”何兴华极其震惊。   “我的消息,向来可靠,而且,他已经投靠了某军阀,帮其到处网罗各种古董,卖到国外,赚取军资。这段时间你可得小心点。”   何兴华简直太震惊,竟然将那些古董卖给外国人!   八国联军攻打北京的时候,他虽没有亲历,可他来京城也听人说了不少,圆明园多少好东西被毁掉,偷运出国!   就连这琉璃厂也曾被那些可恶的洋鬼子放火抢劫。   蒋川竟然当起了卖国贼,将古董卖给外国人!这怎么得了!   很快,事情便开始变化,蒋川投靠了军阀和外国人,一跃从一个二道贩子变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当初瞧不起他的人,都不得不对他低头。   由于蒋川过去总在京城的古董圈子混,哪里有好东西,他的嗅觉如同狗鼻子一样灵敏。   没过多久,何兴华便听说了很多残暴的强买强卖的事情。   他不得已之下,跟妻子商量,乱世艰难,准备将小店关张,带着孩子一起回老家另谋营生。   没想到,就在这天,蒋川带着一队兵找上门了。   “哈哈哈,何老板,好久不见了。”   何兴华见到蒋川,心中一凉,不知道他登门什么意思。   不过他如今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各种场面还是能应对的,他满脸堆笑迎了上去。   “蒋老板,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哈哈,哪里会呢,当初我从何老板你这买了不少好东西,让我也赚了不少,如今你这……”他环顾了小店四周:“嗯,不错不错,也像模像样的了。以后还要何老板带着我一起发财呢。”   何兴华赶紧谦虚了两句:“哪里哪里,你这样说可是折煞我了。”   蒋川敛起笑容,严肃的说道:“何老板,我可不是说笑的,这次我来找你,就是为了一桩大生意来的。”   “哦?愿闻其详。”何兴华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心底却沉了沉。   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当初,我不是在你这看过十九件银器么,当初银器没市场,哈哈哈,如今的官员可喜欢银器了,卖得出价格,我当初一件跟你出价多少钱?五两银子?这样,如今我出价50银元,你看如何?而且我就买你那最喜欢的春瓶,别的我也不要。”   何兴华的心一点点凉下去,不过还是做戏做足全套:“蒋老板,蒋总,真不是我不想将这春瓶卖给你,当年你没有买,没过多久我就将这些银器一一卖出去了。”   “卖给谁了?”蒋川眼睛一瞪,怒道。   何兴华:“那哪能知道呢,来光顾的客人也不是每个都认得的,你说是不?”   蒋川死死盯着他的脸:“我实话告诉你吧,今天这个春瓶不是我要,而是我长官要,我也做不了主,来人啊,给我搜!”   何兴华赶紧拦着:“哎哎,使不得使不得,怎么搜我铺子呢!”   只是这一队兵将店铺搜的乱七八糟,打碎了不少东西,除了几个不值钱的陶瓷罐子,什么也没发现。   蒋川冷笑了一声:“我给过你机会,既然你这么敷衍我,很好,很好。”   他转身离开了店铺。   妻子秦氏走了出来:“他总算是走了。”   何兴华的心却没办法放松下来:“怕只怕,山雨欲来风满楼。”   几天后,一个坏消息传来,秦爷的镖局出事了,他和一帮兄弟因斗殴被关进监狱,听说挨了打,不得探视。   何兴华想尽办法打点,这才跟秦爷通了消息,他们并没有闹事,是有人无中生有。   很显然,这人便是蒋川了。   要么让岳丈涉险,要么将银器卖给蒋川,何兴华陷入了两难。   何兴华跟妻子商量,秦氏不忍父亲在狱中受苦,哭着求丈夫将春瓶献出去,就当给自家挡灾了。   何兴华深知岳丈性格,虽一直在道上混,却是个重义气明大义的人。   要是知道他将这银器献出去,只怕事后难以交代。   而且……他自己也是个倔脾气,别说这是他心爱之物,就单单对这种强抢古董后贩卖出国的卑鄙行径,他也很难屈服。   第二天,何兴华给自己乔装后,从后门溜出店铺,去了前门大街寻找门路。   这些年,他跟古董行打了不少交道,深知这里面的门路。这一代有仿制青铜器的老师傅,有不少还是从宫里出来的。   只可惜,还没有人会仿制这银器。   而且,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何兴华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问。   在外面奔波了好些天,都一无所获。   终于有一天,他出门的时候,一辆黄包车停在他的面前。   “老板,我带你去个地方。”拉黄包车的人低声说道。   何兴华见那人有些眼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贵人可真是多忘事,克勤郡王府故人都忘了。”那人说道。   何兴华一愣,克勤郡王府……   “你……你是郡王?!”他愣住了,面前这个弓着背,穿着马甲,淌着汗,一条毛巾搭在肩膀上的中年人,竟然是当年的郡王?   晏林笑了笑:“是我,你不是在找人做银器么,我带你去个地方,我倒是知道有个人能做得以假乱真。”   何兴华不敢在门前多停留,蒋川指不定派了人跟着他。   跟晏林多说两句,只怕也会给他招来祸事。   他上了车,心情极其复杂的问道:“王爷……你如今怎么落到这田地了?”   晏林倒也坦然:“银子花完了,田宅都输出去了,可不就落到这田地了。”   他跑起来倒也像模像样的,看样子拉黄包车也有一段日子了。   穿过无数小巷,晏林带着何兴华在一处低矮房屋停下。   “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他如今也能在王府颐养天年的,我就不进去了,免得他见着我伤心。”晏林说完,指了指巷子口:“出来以后,我在路口等你。”   “好。”   何兴华敲了敲小屋的木门。   一个老人开了门。   何兴华又是一愣,对方竟然是他在王府有过一面之缘的管家。   老管家见到他,下意识往门外张望,却没见到那人。   “是……是王爷带你来的?”老管家颤巍着问道。   何兴华尴尬站在门口,不好直接承认,也不想否认。   老管家重重叹口气:“唉,你进来吧。”   这房屋阴暗潮湿,通风不好,老管家在这样的环境也尽力将环境收拾整洁。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老管家问道。   何兴华想了想,将那蒋川和银器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老管家转身,用发抖的手点蜡烛,点了好几次才点上。   再转身,看向何兴华的目光,透着几分凌厉。   “你想找人复制那银器,将赝品交上去?”   何兴华点点头:“没错。”   老管家目光多了几分审视:“我为什么要帮你?”   “如果不做赝品,我不可能牺牲我岳丈的性命,他对我有知遇之恩,最后只怕……这银器会落入外国人手中。我不懂银器,可从我捡到它第一眼开始,我觉得跟它很投缘,别说将它卖给外国人,就算卖给别人我都舍不得。”   老管家想了想:“如果我帮你,你能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何兴华惊讶道:“你真的会复制银器?什么条件?”   “等你渡过此劫,永不将它卖出去。”老管家苍老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 第124章   永不出售?   何兴华心中划过一丝疑虑, 他后来的确没想卖这批银器了,经过这些年的岁月, 他已经不缺钱了,对这批银器的喜爱也与日俱增,尤其孩子出生以后,他打算等孩子长大以后,将这批银器交给孩子好好传下去。   只是,自己不想卖, 和旁人让他保证不卖是两码事。   老管家严肃的面容, 让他对这批银器的来历有了猜想。其实他早就怀疑这批银器价值连城, 也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常年做古董生意积攒下来的眼力和手感。   首先这东西绝对是老东西, 其次便是这春瓶上的工艺绝非寻常工匠能做出来的。   “这……这银器莫非?”他有些迟疑的问道。   老管家点点头:“它们是元代银器, 件件都是精品,尤其那件金錾春瓶,堪称国宝。当时我不舍得那它们去抵债, 想要拼死保下的, 只可惜当时王爷沉迷赌博,不听我劝。还好你出现将那些春瓶买走,一直还留在手里。这次我答应帮你, 也是因为我也不想看着国宝落入外国人的手中, 这些年……我们毁在外国人手中的宝贝, 实在是太多了……”老管家说到这里, 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   “好。我答应你。”何兴华郑重说道。   “希望你说到做到。好了, 你给我找点铜、铁来,最好弄点金箔金漆。”   何兴华想了想:“好,这些都不难弄到,需不需要我将原物给你拿来?”   老管家摇摇头:“我当初在宫里就是银器工匠,这个春瓶我以前也曾研究过很长时间,它早就印在我脑子里了,原物你好好保管,藏好它。”   何兴华点头:“好。”   他要走的时候,老管家拿出了一盒点心:“这是王爷最喜欢吃的,我没别的了,这个给他吧。”   何兴华心情复杂的接过了点心,老管家一直将他送到门口,目送他走出胡同口,这才回家。   何兴华将点心给了晏林:“郡王爷,这是老管家给你的。”   晏林接过了这盒点心,放好以后,又将何兴华拉回了琉璃厂。   目送何兴华回店铺后,晏林找了个地方蹲着吃点心,大口大口的吃,差点将自己噎着了,眼泪却瞬间夺眶而出。   悔恨吗?也许吧。   可更多的还是愧疚,如果他还是那个闲散王爷,老管家如今也不至于活得那么苦。那些年,他是唯一陪在他身边的人……   何兴华按照老管家的要求找了他要的材料,他和秦爷多年积攒下的人脉此时起作用了,他顺利在短时间凑齐了材料,还必须瞒着蒋川和他的眼线进行。   一周后,当何兴华再来到老管家家里的时候,他捧出了一支完美仿制的“金錾花春瓶”。   “这是我能力的极限,想要再好,也不能够了。”   何兴华看着面前这个仿制品,连金漆剥落的地方也都被完美的复制了,老管家的手艺竟然精湛至此,令人惊叹。   他一拜到底:“老先生受我一拜,如能渡过此劫,我定会护这国宝周全。”   老管家欣慰点头笑了。   “这些钱,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收下。”何兴华双手奉上银元。   老管家刚要推辞,何兴华又说道:“你要保重自己,还得继续照顾王爷呢,你说不是吗?”   老管家一顿,这才双手接过了这钱:“好。”   之后,何兴华主动联系蒋川,将他约到酒楼好酒好菜的招呼着。   “原先那春瓶我的确卖出去了,不过如今多方找人打听,也顺利将这春瓶带回来了。蒋老板,你看,东西在这,我好容易才找到的。”   蒋川接过盒子,打开仔细端详。   的确就是他当年看到的那个瓶子。   “何老板,你果然还是当年那个会做生意会办事的何老板啊哈哈哈哈。”他满意的笑道。   何兴华见他高兴,赶紧说道:“蒋老板,我知道你跟上头有些关系,我这有件棘手的事情,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要是真能办成的话,我定有重谢……”   “哈哈,你何老板的事情就是我蒋某的事,你说你说。”   之后何兴华便借着酒兴提了岳丈的事情,当然,少不得又花了一笔钱。   一番周折之后,秦爷终于被释放出狱,他受了些折磨,不过幸亏没有伤及性命。   他将女儿女婿叫道病床边:“这次的事情,做的不妥,那春瓶有多贵重,我不是不知,将它给了那蒋川,只怕转眼就会落入洋人的手中,你们……哎。我死不足惜,你们为何如此!”   何兴华这才将仿制春瓶的事情告诉了岳丈。   “那春瓶是我找人做的,仿制的天衣无缝,寻常人根本分辨不出来,那根本就不是银器,是铜铁融了以后铸造的,是那匠人巧夺天工,才能仿制成功。”   秦爷听了,拍着大腿说道:“好!好!好!简直大快人心!这才是我秦某人的女婿!你将店铺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尽快出城。”   秦氏听了有些不愿:“爹,这么多年,我们好不容易在京城站稳脚跟,为什么要走?”   秦爷脸色凝重:“纸包不住火,这世上哪有什么天衣无缝,这事一旦败露,只怕我们一家会引来杀身之祸,如今乱世,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何愁找不到营生?”   何兴华也这么想,连夜从后院挖出了十多件银器,带着老婆孩子和岳丈回到河北老家。   ……   故事讲到这里,圆滚滚和一品锅听得都津津有味。   身为古董,他们都经历了那个年代,一品锅一直待在故宫,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而圆滚滚却有感同身受的体会。   “哎,这何兴华能以赝品换真品,将你保护下来也是相当不容易了。”   “是呀是呀,那个老管家也是厉害的,竟然能成功复制,你瞧瞧你那些花纹那么复杂,也太不容易了。”   “就是,那郡王爷后来怎么样了?”   “何兴华后来呢后来呢?”   圆滚滚和一品锅追问道。   “何兴华回到河北老家那年才25岁,后来战争打响后,他将我和其他银器埋在老家地窖,他便去参军了。中间有好些年,老家没有人。过了好久,何兴华的后人才又回到河北。几十年前,他的后人从地窖将我们挖了出来,其中有一封何兴华留给后人的信件,他的孙子何德浩那年三十岁左右,看见了爷爷留下的信件,便将我们捐赠给了紫禁城。”   靳木桐也总算听明白了,原来这个何姓家族跨越百年接力保护了完颜娜她们这一批银器。   而且不仅在乱世将国宝保护下来,还将国宝无私献给了故宫博物院。   如今时光流逝,无论是何兴华还是何德浩,都已经作古。   如今故宫博物院为了纪念何老,即将举行一次纪念活动,纪念他三十多年前的这次义举。   “完颜娜,所以你找到我,想要让我如何帮你呢?”靳木桐问道。   完颜娜说道:“在上回展览中,我听到有游人说何家如今过得并不好,我希望能有人替我去看看他们。”   靳木桐想了想:“这是应该的,回头我问下王师傅,咱铜器组有没有安排。”   “你能听完我的故事,能答应帮我我已经很欣慰了。”完颜娜脸上的神情似乎也轻松了几分。   这个故事藏在她心中几十年了,总算能跟人说一说,就算最后完不成心愿也没有遗憾了。   一品锅听完也觉得非常感慨:“一个为咱们古董做了这么多的家族,不应该默默无闻呀,哇,真的希望能有办法帮到他们。”   圆滚滚想了想说道:“这事你直接出面不太好,要不你去问下你师父,或者王师傅?”   靳木桐笑着点头:“行了,我会处理的,你们不必操心了。” 第125章   靳木桐回到铜器修复组办公室, 大家还在围着这只银镀金錾花双凤穿花玉壶春瓶赞叹,王师傅已经将其进行了保养和检查, 将它小心放回匣中,安保部门很快便将这只春瓶运到地下仓库了。   靳木桐王竟全问道:   “王师傅,这次何老先生的追思会准备如何筹办呢?”   王竟全一愣:“这个具体不是我来负责的,院里有领导专门会研究这块,怎么,你有兴趣么?”   靳木桐点点头:“就是觉得挺好奇的, 何老先生当初挖出这些银器, 是如何决定将它们捐献给故宫的。”   王竟全笑道:“这事你可以稍后问问你师父去, 他正在院里开会呢,据说就是商讨这次追思会细则, 虽然平时这些事跟咱们修复组没什么关系, 不过如果你感兴趣,多了解一下也挺好的,我对这位老先生也是相当敬佩。有可能你师父会被派去河北何老的家乡呢。”   有了王师傅提供的信息, 靳木桐便特地到院里会议室附近等师父。   纪松柏刚从会议室出来便看见了自己的徒儿, 他上前:“木桐,你找我什么事?”   靳木桐:“师父,听说你负责了何老先生的追思会, 你要去河北吗?”   纪松柏笑着看着自己的徒儿:“怎么, 你对这事有兴趣吗?”   靳木桐点点头:“师父, 如果你要去的话, 能不能带我一起?”   纪松柏以为靳木桐只是想要问一下何老先生相关的事情, 没想到她还要跟着一起去。   “也行,反正我是去河北开会,这次研讨会的内容是关于民间古玩文化推广和研究,你想去便一起去吧。”   靳木桐第二天便跟着师父,还有一个文物局的负责人张科长一起上路了,由于研讨会在石家庄,何老先生老家在安阳。   一行人便一起来到了安阳,又乘坐汽车到了县城,找了家宾馆住下,之后便包车前往何德浩的家中。   进入村子,纪松柏找了个在地里干农活的老人,稍微一打听便问到了何德浩的家。   “你问的是何德浩啊,他人都已经不在了,以前常年不在咱们村子里,每逢过年回来一趟。”老人打量这三个来人。   纪松柏有些意外,何德浩的年纪算起来也有六十多,按理说也会在老家颐养天年,怎么常年不在家?   他又多打听了几句:“那他家还有什么人?”   “他老婆在家,还有个孙子在念高中,儿子媳妇在广州打工。他家,嗨,日子过得可艰难。”老人一提起他家都摇摇头。   纪松柏递上一支烟:“老兄弟,你说说,怎么个艰难法?”   点上烟,那人的话也更多了:“你们想必很多年没跟他联系了吧?”   纪松柏笑了笑说道:“哎,是啊,原本想要回来看看的,没想到他人已经不在了。”   “他家原先也还不错的,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三十多年前,他家地窖里挖出了十多件宝贝,那金的银的,一看就值不少钱!那时我也去看过热闹的,这附近的十里八乡都传遍了,当时有收藏古董的上门来收,听说出价可高,可何德浩倒好,二话不说就直接把这些宝贝捐出去了,捐给故宫了。那时候也表彰过,也给过奖励,他家也因此风光过一段时间,不过,那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后来何德浩老婆身体一直不太好,拖了很多年,他一直在外面打工,后来儿子媳妇也在外面打工,留个老太婆在家带小孙子,如今……没想到他人在工地出事故,就这么走了,哎……一辈子没享过福,真是……”   村民说起何德浩当年的风光,如今一家子的艰难,都连连摇头。   “你说,要是有机会反悔,他会不会想把这宝贝要回去?”老人说到这,将剩下的烟头丢在地上,扛着锄头转身回屋了。   张科长听到这里,扶了扶眼镜,跟纪松柏对视一眼:“哎,看来这家子的情况过的很是艰难啊。”   纪松柏也有些沉重的点点头。   其实原本按照以前的操作方法,他们都不会跑这一趟的,直接给何德浩的子女打个电话,让他们来出席一下追思会便可以。   不过院里经过开会,觉得不应该让有贡献的人就这么默默无闻的走了,还是派出了代表亲自前往他家,了解他家人的实际需求决定给出必要的帮助。   这样的处理更加人性化。   没想到来了以后,何家竟是这幅光景。   根据村民指引的方向,一行人来到了何德浩家,他的妻子,已经六十八岁的刘丽娟开了门。   张科长上前说道:“老大姐,我们是故宫的人,今天代表故宫博物院来看看你。”   刘丽娟没想到自家老头子走得冷冷清清,自家亲戚都没来几个,故宫倒是派人来了。   “你们……你们太客气了,你们请进……”刘丽娟说着,背过身子抹了抹眼泪。   只可惜,老头子见不到咯。   靳木桐走进了房屋,这是典型的农村建筑,客厅墙壁上贴着许多奖状,上面都写着一个孩子的名字:何劲。   这大概就是何德浩的孙子吧,看上去成绩很好,拿到的奖状都可以糊墙了。   “老大姐,这次我们是来告诉你们,何老先生虽然已经故去,不过我们一直将他记在心里,他当初捐赠国宝的义举,我们一直记着呢。”   “谢谢……”刘丽娟哽咽着说道。   张科长和纪松柏陪着刘丽娟聊了一下午,最后说道:“这张卡里有二十万,是我们故宫博物院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刘丽娟赶紧局促的站了起来:“这……这,这我不能,东西捐了就是捐了,当初也给了表彰也奖励,怎么能收钱。”   她有些慌张的推拒,对方突然提出给二十万,这让她有些吓到了。   纪松柏笑着说道:“我们对何老先生当初捐赠重要文物一直十分挂怀,如今也了解了你们的生活,毕竟孩子也要接着念书,家里少了一个顶梁柱,生活总会艰难些,这钱虽不多,却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刘丽娟推了又推,最后不得已还是收下了,心中十分感慨。   临走时,靳木桐忍不住单独问刘丽娟:“请问,当初你们从地窖发现这批宝物的时候,有没有同时发现什么信件呢?”   刘丽娟一脸茫然:“那时候我还没有嫁进来,没听说过有什么信件,而且,我也不识几个字,就算有我也看不懂。”   靳木桐有些遗憾,不过觉得故宫已经既然都给了二十万,也算是完成完颜娜的委托,略尽绵薄之力改善何家的生活。   他们三人回到了宾馆,本来打算第二天便去石家庄开会的。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一个不速之客却找上门来。   “你们就是故宫来的?”一个少年挡在靳木桐的面前。   靳木桐看向他:“我是,请问你是……”   “我叫何劲,是何德浩的孙子,这是你们给的钱,我们不要。”少年眉骨很高,眼窝深邃,眼神有一种执拗和倔强。   他将卡放在桌上便要离开。   靳木桐拿起卡,赶紧追了上去:“哎,何劲,你等等!”   何劲快步往前走,根本一副不想让靳木桐追上的模样,很快,靳木桐便跟丢了。   她拿着卡,茫然站在县城街上,风中凌乱。   她立刻给师父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   纪松柏问道:“我这边有点事,你能处理吗?”   靳木桐:“师父,那我试着再去一趟何家问问。”   “好。”   于是,靳木桐第二次来到何家。   刘丽娟正在训斥孙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自己做决定呢?”   何劲梗着脖子:“奶奶,爷爷捐文物是做了好事,他们都说爷爷吃饱了撑着,要是咱收了这个钱,那别人不是会说咱图钱!如果图钱的话,当初何必捐?这钱咱不能要!”   靳木桐愣住,没想到何家竟然承受这样的压力,就连孩子也都从小受影响。   只是给钱的话,的确无法解开他们心中的结。   靳木桐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刘丽娟一见来人就是昨天来家里的其中一个姑娘,赶紧上前说道:“姑娘,你来了。我听我孙子说,他去找你了,真是冒犯姑娘你了。”   何劲一见靳木桐,眉头紧皱:“我不是说了么,拿钱咱不要,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这钱你拿回去。”   刘丽娟作势要打他,堆着笑脸说道:“这位姑娘,真是对不住,这孩子从小被我惯坏了,说话没大没小的,你别往心里去。”   何劲:“我不是小孩子了。”   靳木桐看向刘丽娟:“我能不能让我跟何劲单独聊一会。”   刘丽娟叹口气:“好吧,姑娘,要是他说了什么混话,你别介意,跟我说,回头我教训他。”   靳木桐笑了笑。   刘丽娟叹了口气,出去干农活了,把客厅让出来给靳木桐。   靳木桐看向面前的少年:“你不想要那二十万,是觉得如果收了钱,别人便会小瞧了你爷爷,还会说闲话?”   何劲脸上带着一股傲气:“不仅这样,外人只会看热闹,觉得我们家只不过挖了宝物出来,根本没别的本事,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东西在我们家已经半个多世纪了,而且,我爷爷的爷爷,也就是我高祖,便曾为保留这些文物做出贡献。他们哪里知道这些。算了,不跟你说这么多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总之这钱咱不能要。” 第126章   靳木桐一听这话, 惊喜的问道:“你爷爷的爷爷?他有信件留下吗?”   何劲微微一愣:“你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也知道我们家的事吗?”   他这话一出便觉得有些不对。当初从地窖中被挖出来的那封信,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 爷爷也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如果不是他小时候淘气,从衣柜夹层里翻出了这封泛黄的信,也不知道有这回事。   靳木桐赶紧掩饰说道:“我只是觉得,寻常的文物通常是埋在地底,一般是随葬品, 很少有埋在自家地窖的。我从事文物修复, 对文物的来历和过往故事很感兴趣, 所以想要了解这文物的来历。”   何劲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过眉目间的防备和倔强似乎少了一些。   “你……是真的想知道?”他还是忍不住想说。   这个秘密埋藏在他心底已经很多年了, 他曾经跟奶奶提过,只是奶奶说宝物已经捐出去了,跟咱家里没有关系, 那些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父亲母亲常年在外打工, 每年回来一次,平时也很少打电话,他也没个商量的人。   此时, 面前站着的这个大姐姐, 目光带着询问, 不知道为什么, 他突然就很想倾诉。   靳木桐见他松口, 便点点头:“是的,我想要知道。”   何劲又犹豫了片刻,才终于说道:“其实我高祖爷参加过抗日战争,我太爷爷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我爷爷常常教育我,要以他们为榜样,他虽然默默无闻一辈子,却将高祖爷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国宝捐给了故宫博物院……他以前常跟我说,他从不后悔这么做……别人说什么都行,如果时光倒流,他依旧会有同样的选择。”   这番话说完,他看向靳木桐:“我家虽然穷,可是爷爷说过人穷志不穷!我很快便会长大,钱,我会去挣的。我只是、只是希望我家里的这些故事不要完全没人知道,被人误解。”   何劲说完,鼻子一酸,依旧梗着脖子:“行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这话说的让靳木桐感慨良多,当年的何兴华排除万难找到了老管家复制银器,将这批国宝带回家乡妥善保管之后,参军抗击敌寇去了。几十年后,他的孙子将国宝挖出来捐给国家,又过了几十年,何兴华孙子的孙子说出了这一番话。   何家一家为这些国宝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们的确不应该默默无闻。   “何劲,你高祖爷留下的那封信能给我看看吗?”   何劲点点头,转身回了里屋,过了一会,小心将一个泛黄的信封捧了出来。   “这就是了。”   靳木桐将信封拿起,小心抽出信纸,展开。   这是用毛笔写的漂亮小楷。   “这是我好不容易保下的一批银器总共一十九件。无论谁从这地窖挖出了这堆银器,只要是和平年代,都将这些银器捐给国家。这银器价值高,不适合个人收藏,更不许私自出售,唯有博物馆、专业机构才有资格保有。切记切记!——何兴华于1937.9.4留。”   何劲说道:“听说,高祖爷走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家人地窖有这批银器,而他走后,也没有家书寄回来,直到抗战结束才知道,他已经战死沙场了。这封信,应该就是他留下最后的笔迹。”   靳木桐看完,被何兴华当年的决定深深震撼。   她郑重将信还给了何劲:“这封信非常重要,你先妥善保管着,这些事情我做不了主,不过我会如实向上头汇报的,钱的事情,我也会跟领导商量,会给你一个正式的答复。”   说完,靳木桐便回到了县城。   纪松柏要办的事情也刚刚办完,看见靳木桐便问道:“怎么样木桐,钱还回去了吗?”   靳木桐摇摇头:“没有……”   纪松柏:“怎么回事?之前刘丽娟不是都答应了么?怎么这会就不答应了?”   靳木桐:“我是跟她孙子聊的,他坚决不同意收钱。”   纪松柏:“......”   他心想,自己这徒儿今天怎么回事,平时办事都非常能干的,今天怎么选择跟刘丽娟的孙子谈呢,那毕竟还是个未成年,并没有做主家里重大事情的能力。   “哎,还是我亲自去说吧。”纪松柏说道。   “师父,你看看这封信。”靳木桐翻出手机拍的照片,放大字体以后递给纪教授。   纪松柏接过手机一看,最开始有些疑惑,看了好几遍才明白。   “这是……跟那批银器一起被挖出来的信件对吧?”   靳木桐点点头:“对,听说,这是何德浩老先生的爷爷何兴华,看信上所说,何家一门守护这批银器前后跨越将近百年。”   接着她又将何德浩的孙子何劲的话告诉了师父。   纪松柏脸色凝重的将手机递给靳木桐。   “之前是我草率了,原以为他们生活艰难,就按照院里拟定的标准为他们提供二十万的救助金,却也忽视了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我这就再去一次。”   靳木桐见师父已经明白了,便将卡递给师父。   接下来,纪松柏带着文物局科长和靳木桐,再度登何老先生家的门。   这次,态度更加诚恳,而且单独找了何劲聊天,郑重承诺,要将他爷爷和高祖爷的故事在追思会上进行还原。   院方的诚心,开启了少年封闭的内心,他拿出了同时尘封在地窖中的许多文件和何兴华当年写的手札。   这些都是上百年的老古董,一点点的蛛丝马迹,让纪松柏逐渐拼凑出了百年前的那些故事。   老一辈的古玩行当,用古老的文物复制手段,费劲心机才终于保下这批文物可以免于被贩卖出国。   最终,纪松柏还是说服了刘丽娟和何劲接受了这二十万的拨款。   “钱,你当然可以自己挣,不过那是等你长大成人以后,将来,你一定可以成才,用你的能力,继承你祖辈的传统,继续为国效力。”   何劲点头:“我一定会的。”   回程的路上,张科长不停的感慨:“纪老,这次如果不是你的徒弟,我们哪里会挖出这么许多故事。”   纪松柏看向靳木桐,笑道:“木桐,你这次干得很好!心思细腻,处理得当,才能让这百年前的人和事浮出水面,否则,只怕也会跟无数默默无闻的人那样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中。”   这夸赞靳木桐可不敢领,她是因为听了完颜娜讲的故事才知道的,她哪里知道,何家这么巧也保有一部分百年前的手札文书,而那封信也幸运留存下来,这个故事才能被挖出来。   靳木桐:“师父,我还要跟你去石家庄么?”   纪松柏心塞:“怎么,你就光去看何家的么?出都出来了,石家庄的会时间也不长,也就一两天时间就回去了。再说,追思会还有好几天才举行呢。”   靳木桐:“哦……好吧,那我就陪你一起去。”   ……   这次在石家庄召开的关于民间古玩文化推广研讨会,靳木桐也获准参与,这次会议上,文物局的张科长有感于这次何家守护国宝的故事,在会上将何家百年间守护国宝银器的故事讲了一遍,最后感慨道:“在民间一定有不少藏家,也有很多难得一见的古董,甚至还有许多让人为之动容的故事,不应该被埋没了呀。”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呢?”有人问道。   “我觉得以往的鉴宝类节目良莠不齐,而且只侧重坚定古董的价值,如果只是估价的话,实在是没办法完整展现古董的完整魅力,不如再推出一档节目,由故宫牵头,全国征集私人收藏的文物,除了鉴定文物价值之外,还要尽可能讲述古董的故事,你们觉得如何?”   “嗯,这想法倒是不错,不过……我感觉还是挺难的,以往的节目就鉴定环节都伤脑筋,鉴定师往往也不专业,而征集来的古董,也难得见到好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觉得,这大概是最能贴合这次会议主题的提议了,老百姓也爱看。”   “我怕的就是,古董好找,故事难找,要不这样,允许一定程度的虚构,邀请一些明星参加,共同演绎这些故事,老纪,这事你们看如何?”   众人讨论之后都看向纪松柏。   毕竟这是北京故宫来的专家,对于这个议题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纪松柏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挺好的,以前大家都把目光放在博物馆、文物局和考古现场,殊不知老百姓身边就有不少有故事的古董,这个节目的立意挺好的。”   当然,这只是一个提议,想要真正实施难度还是比较大的,首先要找专业的节目制作团队,还要找播放平台,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了大半天才又暂时放下,去讨论其他议题了。   靳木桐全程旁听,她从来没想过,这次会议会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不一样。   没想到,第二天,会议结束后,纪松柏便找她问道:“木桐,这个节目他们想让我上当评委,我一大把年纪了,凑什么热闹啊,还有……我脸大,上镜不好看,我不去!”   靳木桐:“......师父你脸不大啊。”   纪松柏:“反正我不去,你去吧,我已经把你推荐上去了,如果到时候节目策划真的通过,你做好准备,估计会找你当评委。”   靳木桐懵逼:“师父,你……把我名字报上去了???”   纪松柏:“是啊,当个评委而已,你足以胜任了,这是个苦差,我事情多忙得很,你小姑娘形象好,就代表我去了好吧。” 第127章   靳木桐有点凌乱, 怎么她突然要上电视了吗,怎么办有点方。   纪松柏又说道:“这事还没定下来呢, 等定下来的时候再说。”   靳木桐:“等等师父,我也只是跟着你学过一些古董修复的知识,让我当评委,我其实鉴定方面还没什么经验呢。”   纪松柏笑道:“你放心吧,如果真的做成节目,一定会请专业的古董鉴定专家协助鉴定, 另外, 你也别小瞧了自己, 虽然你如今没有专业学鉴定,可你在故宫各组转, 亲眼见过, 亲手摸过,甚至亲自修过了不少文物,这些经历可都是旁人没有的, 有时候鉴定未必需要多高深的知识, 也就是多学多看多上手就能学会,只是普通人没这个机会罢了。”   靳木桐一愣,也对啊, 别说这段时间, 就算是之前, 她经营“品古斋”的过程中, 也接触到了不少真的古董, 当接触的越多,似乎自己的鉴别能力也在不知不觉当中提升。   纪松柏又说道:“再说了,这个节目侧重讲故事,从这件事还有之前寻找桑皮纸就能看出,你心思比较细腻,往往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细节。再适合不过了。”   靳木桐想来想去,最终还是答应了:“好吧,师父,如果节目组真的找你的话,我替你上。”   说完又补充一句:“不过万一丢了你老人家的脸你可别恼。”   纪松柏哈哈大笑:“不恼不恼,我是那种人么?”   靳木桐:_(:з」∠)_我太难了。   结束了河北的行程之后,靳木桐跟师父回到了故宫。   一周后,何德浩老先生的追思会,在故宫文华殿举行。   这里曾经是皇帝的便殿,后被故宫博物院改造为陶瓷馆,之后便改为书画馆。   今天这里原有的藏品布置都被撤走,整个殿堂都被布置为何家一家为故宫捐赠的国宝银器展览,并用大幅照片,大量文字介绍了何德浩老先生的生平,以及当初捐赠国宝的全纪录。   最为特殊的是文华殿西侧的部分,这里展出的是何德浩老先生的爷爷何兴华百年前在琉璃厂街以造伪的方法替下真品,保下文物,并嘱咐子孙后代捐献文物的故事。   故宫博物院还从档案馆找到了20世纪初,一位外国传教士在琉璃厂街拍到的照片,照片的一角刚好拍到了何兴华的店铺。   这张珍贵的照片,让人感觉瞬间穿越时空,来到百年前的琉璃厂街。   何家百年间为这些文物做出的贡献,都被完整的陈列在了文华殿大厅里。   这场特殊的追思会,故宫博物院请来了何德浩老先生一家:他的妻子刘丽娟,儿子和儿媳,还有孙子何劲。   为他们报销了车费,解决了住宿,让他们能够亲临现场参加这次的追思会。   一家人难得的旅行和团聚,竟然是为了悼念已经故去的老爷子,这让上了年纪的刘丽娟不由得悲伤涌上心头。   当天有电视台也到现场拍摄报道。   靳木桐自然也带着圆滚滚和一品锅来到这里参观,就连冲天辫小姑娘和小天也听到消息来了。   完颜娜从银器春瓶中走了出来,和几个古董器灵站在一起,非常郑重其事的为老先生画像鞠了三个躬。   完颜娜又走到了西侧展厅,对着何兴华留下的那封信鞠了三个躬。   靳木桐静静的看着这一刻,心中十分感动。   两位老先生虽然已经离开,如果知道他们曾守护过的国宝也惦记这他们,一定会很欣慰的。   这次的追思会以及展览也对公众开放,这次的元代银器展品数量之多,等级之高,而且竟然都来自一个家庭的捐赠,背后的故事也吸引了现场不少人的目光。   “哇,这些文物竟然是人家从地窖挖出来的,还能捐给故宫博物院,真是太了不起了!”   “哎,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走的这么早呢?”   “天啊,你们快过来看,这边竟然还有民国时期的照片,原来这些文物都是当年这老先生的爷爷保护下来的呀!”   “这封信我看了有点想哭。”   “这家人真是太了不起了。”   何家其他家人都去参观故宫了,只有小孙子何劲留在展厅,他想跟爷爷还有高祖爷多待一会。   这时,何劲走到了靳木桐面前。   “姐姐,谢谢你。”何劲十分认真的说道。   “这些,是你想要的对吗?”靳木桐笑着问他。   何劲点点头:“对,这些就是我想要的,我想让大家知道,我们家做了一件对的事,应该被知道,被表扬的事,而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会后悔。如果是我,我也会将这些银器捐给故宫的。”   靳木桐忍不住伸手想要摸他的脑袋,何劲躲开,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去好好学习。”   “我知道。”   为期七天的何家主题展览在电视台播出以后,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大家甚至在网上也进行传播。   展览的后面几天,文华殿甚至罕见的排起了长队。   又遇上北京大降温,韩流来袭,竟然下雪了。故宫不得不为每位排队的游客提供热水。   #故宫排队#话题冲上热搜,引起了网友们的热议,这些后续的反响都是所有人没想到的。   故宫修复组的成员见着纪教授都开玩笑,说他出去一趟就不小心弄了热搜出来。   纪松柏赶紧说道:“这何家的故事可不是我发现的,这是我徒弟挖出来的。”   各个小组又开始了抢人活动。   “木桐,要不你还是回我们木器组吧。”   “别啊,回什么木器组,咱们铜器组不香吗?你瞧这次的银器可都是先在咱们铜器组亮相过才去河北的是不?”   “你们木器组铜器组能不能别把人霸占着,我们陶瓷组还缺人呢,木桐,来咱陶瓷组吧,圆明园清理出来的碎瓷片,你拼个二十年都拼不完。”   “噗,你别把人家给吓着了,拼什么碎瓷片,来咱们钟表组,钟表才好玩呢!”   “还是回咱书画组吧,你师父不也是书画组的么,跟着你师父有肉吃。”   靳木桐又回到了熟悉的被抢日常。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继续跟着王师傅学青铜器、铜器、金银器、锡器等金属类文物的修复。   一些不是特别重要的构件,如今王师傅都交给靳木桐来焊接。   一方面是她的手稳,学习能力比较强,另一方面是她出色的拼接能力。   别人可能需要拼一天的残片,她拿到手没多久就拼好了。   最开始王师傅还担心会出什么纰漏,不过经过仔细观察以后,他也发现,靳木桐的确拥有极强的拼接能力。   这在之前的瓷器、木器修复中都派上了用场的,如今在铜器组依旧好用。   一段时间后,靳木桐都戏称自己以后如果失业的话都可以去当焊工了,她如今的点焊技术超级好。   工作之余,闲暇的时候,靳木桐依旧在故宫里溜达,见到故宫猫时,便会拿出手机拍照和视频,发给翟薇当做素材。   这段时间她也着实认识了不少故宫猫。   “这只叫做景小崽,特别喜欢蹲在景仁宫的屋顶上。”靳木桐拍了一张特别有趣的照片,故宫的屋脊上,有一排蹲脊兽,分别是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押鱼、獬豸、斗牛,太和殿是最高等级的宫殿,还多了一个叫行什的。   而靳木桐的这张照片上,景小崽蹲在斗牛的后面,假装自己是第十只蹲脊兽。   而且它坐着坐着便困了,脑袋搭在斗牛的脑袋上,前爪抱着斗牛,似乎睡梦中也担心自己会掉下去。   “啊啊啊啊,我的妈呀,这也太萌了!木桐,你赶紧多拍一点,我灵感如泉涌,突然就找到切入点了。哈哈哈哈哈,要死了要死了,这么萌简直犯规!”翟薇看着景小崽的照片,一边画笔不停的在画纸上勾勒草稿。 第128章   景小崽一觉睡醒, 便看见屋顶下有个奇怪的小姐姐,拿着手机对着它使劲拍。   它挠挠脖子, 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优雅的顺着屋脊跳到红墙上,然后走到趴在墙上看热闹的鳌拜身边,拿脑袋蹭了蹭鳌拜。   然后这两只都趴在墙头看着靳木桐。   靳木桐冲这两只猫招招手:“下来呀。”   鳌拜把脑袋别向另一边,而景小崽歪着脑袋看着靳木桐,表示这个奇怪的小姐姐还有点意思呢。   它趴在墙头犹豫了一小会, 便从墙头跳了下来, 绕着靳木桐的脚蹭了一圈。   这可让靳木桐惊喜坏了, 原来不是所有的猫都跟鳌拜似的牛逼哄哄,还是有娇软易撸的猫咪嘛。   她一边录视频一边撸猫, 回家以后便将视频发给翟薇, 她那边又羡慕的挠手机屏幕。   “去买点猫罐头薄荷草。”   靳木桐并不知道撸猫还能用薄荷草,便问了一句。   “哎呀,猫薄荷可是撸猫神器, 带上以后别说猫了, 老虎都能跟你回家。”   靳木桐:……   由于靳木桐经常去乾隆花园,便也经常路过宁寿宫附近的颐和轩,便也经常遇见一只叫做二毛的白猫。   如果说景小崽只是喜欢在屋顶睡觉的话, 这位小主那可是不一般, 喜欢飞檐走壁。   它一身白色短毛, 不太喜欢与人接近, 不过这次靳木桐是有备而来, 她在地上放上一张白纸,放了一罐猫罐头,撒了点猫薄荷。   二毛在屋顶鬼鬼祟祟的张望。   “你下来吧,我都看见你耳朵了。”靳木桐说道。   二毛曲线走位,在屋顶跳来跳去,最后一番折腾以后还是来到了猫罐头旁边,尝了一口,噫,有点上头。   于是它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来。靳木桐想要趁机接近二毛拍一张清晰一点的照片,结果它一窜又上房了。   果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故宫猫可不是随便能撸到的。   开始找猫以后,靳木桐便启用小天这个找猫小天才。   “小姐姐,我之前在倦勤斋附近见到过一只花猫,有点肥,他们管它叫七喜的。”   “在哪儿呢?”靳木桐问道。   小天说道:“我看见过它好几次,它都在一个墙洞里。”   喜欢钻洞的猫,这很有意思。   靳木桐便跟着小天出去找七喜,果然在贞顺门附近的一个门洞里找到了它。   这是一只小馋猫,胆子有些小,躲在门洞里不敢出来。   靳木桐有些担心:“它不会卡在里面了吧?”   小天摇头:“猫才不会卡着呢,我去劝它出来。”   于是小天蹲在洞口十分耐心的跟七喜讲道理。   “七喜呀,胆子这么小是不行的,以后出去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呢?你要大方一点,这个小姐姐人很好的,你瞧她还冲着你笑呢是不是?还有哦,这门洞里万一有耗子怎么办?”   七喜弱弱的“喵”了一声。   小天又开始教导它:“耗子来了你不怕,可是人家小姐姐专门来看你的,你确定不出来?”   七喜脑袋一缩:“喵~”   小天:“你看人家小姐姐手上还拿着猫粮和猫罐头呢,你不出来人家走了你就没吃的了。”   七喜:“......”   它从洞里溜了出来。   靳木桐:“......”   “小天你好厉害啊!真的把它从洞里劝出来了!”   七喜:“喵!”   小天挠挠头:“它说我啰嗦,不早告诉它有吃的。”   靳木桐:哈哈哈哈哈!   她把猫粮和罐头放下,七喜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了。   这些素材靳木桐全都拍下来发给了翟薇,这让翟薇欣喜万分,对于她来说,参加文创作品征集最难的并不是画画的环节,而是创意的部分。   以故宫猫作为素材,可是没有实际跟这些猫接触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入手。   而靳木桐提供的视频和照片还有跟猫相处的小细节,让她对这些猫有了立体的认识,她很快便画了一系列的猫设图,并由此设计出了一系列的产品。   故宫猫画册,手账本,手账胶带,书签,便签,手机壳,包袋,水杯,T恤等产品源源不断的出现在她的设计稿上。   “哈哈哈哈,木桐,我的文创产品已经完成了,刚刚提交了我的设计稿,就等着公布结果了。”翟薇在电话中开心的说道。   “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呢?”靳木桐也觉得有些好奇,不知道才问能不能拿下这次的文创订单。   翟薇说道:“据说年前就可以出,结果年后就可以开工了,要是我这次选上的话,我一定会给你提成的。”   靳木桐笑了:“算了,提成就不必了,我过年回家的时候你请我吃大餐就行了。”   这段时间她不在“品古斋”中,多亏了翟薇和汪阳才能将店铺继续经营下去,让她能得空在北京跟着大佬们学到这么多。再说了,她也没做什么,只不过在故宫到处走走,替翟薇找猫而已。   这天,靳木桐闲下来的时候,在钟粹宫附近找到了猫儿们聚集的圣地,一条狭长的过道。   有意思的是,如今冬天来了,猫咪们怕冷,一出太阳的时候,便都来到这条过道晒太阳。   这里人少,比较安静,而且基本没什么遮挡的,对于猫来说,是个晒太阳的好地方。   她刚找来,便遇见了之前碰见过三次的穿着黄衣服的小娃娃。   他似乎刚从御花园过来。   靳木桐想了想,似乎御花园也有书店,这小娃娃搞不好又去泡书店了。   她刚要开口跟对方说话,鳌拜便带着冲天辫小姑娘过来了。   小娃娃转身要走,有几只猫却站起来将他拦住,他慌不择路,想要往钟粹宫里跑,靳木桐却无意间挡在了门口,急得金宝团团转。   “金宝,你给我站住!”冲天辫小姑娘怒吼道。   金宝吓得直接面壁蹲下,猫咪将他团团围住。   “金宝,我找了你这么久,你为什么不见我?”冲天辫小姑娘长鞭一挥,啪的一声打在了地上。   猫咪们都被吓了一跳,金宝缩成一团。   靳木桐此时站在一旁看着,也好奇金宝到底为什么一直躲着他姐姐。   金宝拿脑袋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撞着墙壁,瞥着嘴说道:“你找我做什么?”   “我离开故宫都已经一百多年了,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你都不想见见我么?”冲天辫小姑娘气冲冲的问道。   金宝倔强说道:“你那时候不是整天都想着出去么,你如愿了啊,如今又巴巴的回来做什么?”   冲天辫小姑娘气得快要冲上去揍人了,鳌拜在她脚下转悠,似乎在劝架,拦着她不让她上前。   “我那时候的确无聊,谁不无聊啊,我也只不过说说而已,后来被送出宫也是太后的意思,又不是我自愿的!”冲天辫小姑娘说道。   金宝却脑袋始终对着墙,一眼都不肯看他姐:“说说而已你也走了,那么久都没回来。”   冲天辫小姑娘气结:“我倒是想回来,可我回得来吗?我被送到王府,虽然最初几年王爷对我也算爱惜,可后来情况越来越糟糕,我被卖出王府,在各种地方流浪,差点被人劈了当柴烧,又在黑屋子里被关了好多年,浑身都是灰尘……如果不是这个姑娘,你怕是看不到我了……我好不容易回来,就想见见你,他们说你在地库,暂时出不来,如今你出来却不见我。”   她越说越伤心,哇的一声便哭出来了。   金宝这才将脑袋转过来,第一次看向他姐姐。   “姐……”他有些难为情的叫道。   冲天辫小姑娘转过身子:“你别叫我姐,反正你也不认我了。”   金宝站起来,扒拉开身边的猫咪,走到冲天辫小姑娘身后。   “姐……你在外面真的受了那么多苦呀?”他扯着她的手臂问道。   “哼,受什么苦,反正你也不在乎了,你不是不要认我么!”冲天辫小姑娘气呼呼的说道。   金宝摇着她的手臂:“我还以为你一直在王府安逸享乐,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那些年我好害怕,大家好像把倦勤斋忘记了,没有人来……后来我就被关进了地库,一直出不来,姐,如今你回来了,不会再走了吧?”金宝小心问道。   冲天辫小姑娘转过身,看着他:“怎么,现在决定认我了?”   金宝点头如捣蒜:“认,当然认。”   “不到处躲我?”冲天辫小姑娘瞪着他。   “我……就是不想让你再走了……”金宝难为情的说道。   冲天辫小姑娘这才一把将金宝抱在怀里,眼泪狂飙:“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以后咱们姐弟两都会在倦勤斋里,你也别躲着我,我陪你去书店看书,我当年走之前教你认字还没教完呢,以后我接着教,怎么样?”   金宝摸摸鼻子:“咳,姐,这一百多年都过去了,我早就学会认字了,还看了不少书,地库虽然出不来,可是里面的藏书倒是不少的。”   “学会认字,也有很多别的可以教给你,活到老学到老知道吗?”   金宝乖乖点头:“好的姐姐!”   靳木桐看着这冰释前嫌的两姐弟,揪紧的心也松下来了。   她刚要离开,将这地方留给这久别重逢的姐弟两,金宝却叫住了她:“小姐姐,是你将我姐姐带回紫禁城的吗?”   靳木桐回头看向他,点了点头。   “小姐姐,谢谢你,我一定会找机会报答你的。”   靳木桐笑了笑:“我不需要你的报答,你好好跟着你姐姐便好。”   金宝重重点头:“嗯,以后我一定乖乖听话。” 第129章   又一场大雪之后, 故宫的琉璃瓦彻底变成了白色,整座紫禁城银装素裹, 巍峨的金銮大殿,精致的雕梁画栋,还有随处可见的朱墙,配上这白茫茫的雪景,让人觉得那些距离很远的宫墙,似乎瞬间与人拉近了距离, 有种亲和的温柔。   故宫猫在这样的天气里似乎变得特别难熬, 各所工作人员便开始自发的为故宫猫们投食, 在各处搭建小猫窝,让猫咪在冬天也能安然度过。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 倦勤斋的修复工程圆满完工。   靳木桐获准参观了刚刚修缮完毕的倦勤斋。   在完工最后一天, 一件件原本便属于这里的陈设从地库中提了出来,放回了倦勤斋进行原样展出。   黄花梨海水纹香案和金漆三足凭几也被放回了两百年前这里刚建成时放置的位置上。   竹簧工艺雕刻画、苏州双面绣等工艺的工匠们,也都获邀来到紫禁城, 参观这刚建成的倦勤斋。   冉菁带着妈妈方文霞也从苏州赶来了。   经过几个月的赶工, 她们请的绣工总算在年前赶制出了这一批双面绣,如今这些双面绣复制品,和当年苏云芝绣的双面绣一同被安装在了倦勤斋内部的窗户上, 简直美轮美奂。   当年的绣片虽然有大部分都损毁了, 可还有部分经过织制品组的蛋白还原法, 去掉了线上发黑的部分, 恢复了双面绣原本的颜色, 所以苏云芝的双面绣也有部分经过抢救用在了倦勤斋中。   冉菁这次来故宫,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木桐,苏州博物馆找我问过双面绣的具体绣法,想要还原《雪宧绣谱》这本书,你说我能不能将完整版的《雪宧绣谱》提供他们呢?”   这件事已经让她好几天晚上睡不好了,她拿到完整《雪宧绣谱》复制品后,也曾相当兴奋,想着自己就靠这上面的绣法,也能够将水平提升一个档次。那时,她也不想将它分享给别人。   可是当她真的根据《雪宧绣谱》上写的,完成了双面绣之后,觉得这么好的书,不应该让它被埋没了。   当年写它的作者,一定也想要将绣法发扬光大,才将自己研制的绣法写成书的,她不能据为己有,所以当苏州博物馆找到她的时候,她才急着来北京找靳木桐商量。   “你当然可以将《雪宧绣谱》给苏州博物馆,原件原本就由这家博物馆收藏的,如今有了完整版,如果由博物馆方整理收藏的话也是最为合适的。”靳木桐想了想说道。   “可是苏州博物馆也曾问过我完整版从什么地方来的,你说我该怎么回答呢?”冉菁问道。   靳木桐:“这个书完整版,是上次指点你的大佬给我的。”   “我……能见见她吗?”冉菁虽觉得可能性不大,可是还是鼓起勇气问道。   靳木桐摇摇头:“她说过,不想出面,也不想见人,如今连我也联系不上她了。”   冉菁叹了口气:“那我该怎么跟博物馆说呢?”   “你只需要将完整版交给他们,就说这是一个匿名的前辈给你的,博物馆方经过研究一定会发现,补充的部分跟原版严丝合缝,这书就是真实的《雪宧绣谱》完整版。”   冉菁点点头:“既然你同意,那我便将这书交给苏州博物馆了,说不定最后这书还能出版呢。”   靳木桐一听这话,心中很是感慨,当初贺子哲没能为苏云芝办到的事情,时隔这么多年,难道真的可以实现了么?   “如果可以出版的话,自然是最好的。这件事就有劳你联系了。”靳木桐说道。   “木桐,这么说就见外了。如果不是你的话,那幅《雨景图》当不出去,我拿不到钱,我妈妈的病得不到妥善照顾。你瞧如今,遇到你以后,我们母女俩似乎逐渐从低谷走出来了,成功复原了倦勤斋的双面绣,如今因为这笔订单,找我们下单的客户可是相当多呢。你放心好了,《雪宧绣谱》出版的事情我会去联系的。”   ……   临近过年,修复组即将放假,纪松柏找到靳木桐。   “木桐,电视节目已经定下来了,名字叫做《民间的宝藏》,采取录播的方式,会选四个人作为评委,每期从参加的古董鉴定出真正的古董,再每人挑选一件出来讲述古董背后的故事。这对评委的鉴赏能力,对古董所处年代的知识储备,包括与古董持有者的沟通能力,都有极高的要求。”   靳木桐:“师父,你真不打算去参加么,我觉得这要求对你来说挺容易的啊。”   纪松柏哈哈一笑:“我去岂不对别人太残忍了。”   靳木桐:_(:з」∠)_无法反驳,师父去的话,简直就是满级大号,一个不小心就虐杀别人了。   纪松柏笑道:“其实节目组也考虑过了,如果都找我们这些老头子去,画风就变成科普节目了,还是找你们年轻人比较有收视率,而且也不需要太过专业,到时候,节目组会给每个人都提供智囊团的。我将你名字提交上去以后,导演已经跟我联系了,说你是他们定下的第一人。”   靳木桐想了想,既然推脱不了,索性便答应了。   “好吧,师父,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去试试,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要是万一我给你丢脸了……”   纪松柏:“不会有这个万一,木桐,我相信你的能力。修复组也快要放假了,你过年就回锦城吧,节目一周录一期,你到时候也不用来修复组报道了,节目录完再说,平时回店里也行。”   靳木桐点点头:“好的,师父,我知道了。”   于是,靳木桐便打算年前回一趟锦城,一方面过年也该回家了,另一方面也这么久没有回去看看“品古斋”,该给汪阳和翟薇结算工资和提成。   不过这一走,下一次回故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所以她打算跟故宫的器灵们一一告别。   她先将要离开的消息告诉了一品锅。   一品锅小公子彬彬有礼的说道:“这件事我已经听圆滚滚说了,我会想你们的。”   一旁的圆滚滚背着手,长勺也放在身后,过了一会他看向靳木桐:“要不,咱们将这故宫的器灵都叫道画里,我给大家做年夜饭,让大家一起过个早年,你看如何?”   一品锅小公子眼睛一亮,有好吃的?   “那你还会做火锅吗?”他忙不迭问道。   圆滚滚翻了个白眼:“你就只知道火锅,还有很多好吃的呢!”   一品锅赶紧说道:“可是你不是说要请很多器灵么?既然器灵多,那自然要多做点,吃火锅气氛多好呀。”   圆滚滚不耐烦的说道:“好吧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做火锅了。”   靳木桐愣住:“请……所有器灵吃饭?那要请多少啊?”   圆滚滚说道:“也没多少呀,就请咱们最近认识的那些器灵就行了。别的有些想请也请不到不是么?”   靳木桐想了想,有些顾虑:“可是画里可以进去那么多器灵么?”   圆滚滚点点头:“可以的,我之前问过大佬了,他说如今只有时间限制,对器灵数量没什么限制。”   靳木桐:“好吧,不过还涉及到如何出宫的问题,别到时候那只铜狮子又发飙,就不好办了。”   圆滚滚望天:“哎,这事得交给冲天辫办,她脾气就是个小辣椒,铜狮子都吃不消的。”   靳木桐见他什么都考虑周全了,便说道:“那行吧,我去问问他们想不想参加。”   ……   靳木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小菁。   因为如今临近过年,之前木器组修复的宫灯也都一一挂上,靳木桐来到长春宫,想看看她在小菁的宫灯里放的那张纸条有没有用。   刚到长春宫,她远远的便看见了那盏双喜龙凤宫灯。看来她放在宫灯里的纸条工作人员真的照办了!   时隔几百年,这座双喜宫灯再度回到当初的那座宫阙,虽然如今的长春宫没有孟古青,也没有顺治,没有那些宫女太监和各种规矩。可这盏宫灯安静的点亮,就已经是奇迹。   靳木桐屏住呼吸走了过去。   “木桐,你来了。”小箐从宫灯中施施然飘下,来到了她的面前。   靳木桐点点头:“我快要离开了,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小菁点点头:“这里挺好的,我原本以为时光流逝,什么都带走了,可是看到这新配的吊穗我便知道,其实有些东西还是留下了,还有传承的工匠记得我,记得这吊穗是怎么做的。我不是这段故事唯一的见证人,这便足够了。”   靳木桐看着小菁脸上满足的笑容,她原本也没有奢求更多,只希望有人将她修好,将她重新挂在长春宫屋檐下,而如今,她的心愿也已达成。   “我离开前,想要请认识的器灵去一幅画里做客,小菁,你愿意去吗?”   小菁想了想,轻轻摇头:“我还是不去了,好不容易回到长春宫,我觉得待在这里很舒服。”   “那好吧,再见。”   “木桐,再见。”   ……   靳木桐之后又去了倦勤斋,把她要离开的消息告诉了冲天辫小姑娘、小天和金宝。   小天忍不住哭着过来抱住她的腿:“小姐姐你怎么也要离开呀,我好不容易等来了金宝和香案姐姐,我舍不得你走。”   靳木桐蹲下说道:“小天,我又不是以后不回来了,你放心,之后我回故宫来就来看你好不好?”   冲天辫小姑娘脸色也有些不开心,不过她努力让自己表现的豁达一点:“反正你也要回来的,何必特地来说一声。”   靳木桐笑道:“我来是想请你们去我家做客。”   “你家?”冲天辫小姑娘有些疑惑:“在哪?”   “在宫外酒店,一幅画里,你们愿意去吗?”靳木桐问道。   金宝立刻来劲了:“一幅画?上面有题诗么?”   靳木桐摇头:“没有,不过我们可以进入画里,里面挺美的,我想请你们进去玩。”   小天赶紧说道:“我要去!”   金宝听说没字的话,便没太大兴趣,可又听说器灵竟然可以进入画中,又兴奋起来:“姐,咱们去吧,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画!”   冲天辫小姑娘也点点头:“他们要去的话,我肯定得去,遇上那只狮子我还能帮他们脱身。”   之后,靳木桐又去了趟文华殿,由于参观人数过多,故宫将何家捐赠的国宝银器展览时间延长了一个月,如今完颜娜还在文华殿展览呢。   她也成功邀请了完颜娜一并去画里吃团圆饭。   就这样,一顿特殊的年夜饭聚会就这么敲定了。 第130章   这事定下来以后, 最忙的人还不是靳木桐,而是圆滚滚。   他极其重视这次的年夜饭聚餐, 因为这是他厨艺的一次绝佳的展示机会。   “圆滚滚,你也别压力太大,我感觉大家对吃的要求都不高,而且他们这将是第一次真正尝到食物,也就一品锅之前吃过火锅,所以你只需要准备一些家常菜就行了, 大家只是聚聚而已嘛。”靳木桐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忍不住劝道。   “什么叫做只是聚聚而已?我可不是普通的厨子!我可是御膳菜谱!他们以前的确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不过咱们这一走,下次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呢, 既然要做, 那就得做到最好才行!而且也得让这些器灵们开开眼不是么。”圆滚滚认真起来,双下巴都出来了。   制定的菜谱每天都有删改,一天换一个花样折腾。   “嗯, 火锅是一定要做的, 就用你上次那种麻辣的火锅底料,那个的确好吃。然后我要做豆腐!”   靳木桐懵了:“豆腐?”   “嗯,这几天我在画里帮大佬一起打一座石磨出来, 之前种的黄豆已经种好了, 到时候我得做一道康熙皇帝很喜欢吃的八珍豆腐!”   靳木桐完全惊呆了, 看来圆滚滚这次为了年夜饭也是拼了, 竟然将康熙爱吃的菜都搬出来。   “行吧, 你高兴就好,有什么需要我采购的你提前跟我说一声。”   “好。”   于是就这么折腾了好几天之后,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间。   这天晚上,大家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文华殿集合,这里离东华门很近,东华门出去便是靳木桐住的酒店,所以得从这个门出去。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神采,对于大部分的器灵而言,一旦进入紫禁城,便极少有机会能出去。   只有像完颜娜这种高等品级的文物才能经常参加展览外出,不过就算展览,她也极少离开自己的本体,像这样的集体出逃去赴宴的经历,她也是第一次。   不过,大家在兴奋之余也有些小忐忑,毕竟文华殿离太和门广场也很近。   也不知道会不会惊动那只铜狮子前来阻挠。   冲天辫小姑娘拍了拍腰间别着的鞭子说道:“放心吧,有我在呢,那铜狮子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跟本大小姐作对。”   她虽这么说,可众人心中的大石头依旧没能放下,对方可是镇守紫禁城几百年的神兽铜狮幻化的器灵,对众器灵的威慑还是极强的,如果搞不定它的话,这年夜饭说不定就吃不成了。   最紧张的还是圆滚滚,宴席要用的食材他都准备好了,也让靳木桐采购完毕,今天晚上就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可不能在这个时候黄掉。   集合之后,大家便跟着靳木桐和圆滚滚往东华门走。   快要走到东华门的时候,依旧没有看见铜狮子的身影,难道它真的对这些器灵不闻不问了么?   靳木桐也有些疑惑。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本来自西域,东汉才到这里,我是百兽之王,也曾叫狻猊,我是龙的儿子,也是佛的坐骑,化身大门守卫,看护家宅官邸,进入紫禁城中,只管保卫皇帝,身影并不孤单,爸妈就在附近……”【注】   众人抬头,看见了一只小小的铜狮子趴在城门正上方,正耷拉着脑袋念着一首童谣,一边念,尾巴还一边打着节拍。   最初大家被这铜狮吓到,以为是那只雄狮,定睛一看原来是小狮子,又松了一口气,当大家听见它念“爸妈就在附近”的时候,心又揪紧,不会吧,雄狮和雌狮也来了?   完了完了,这下肯定出不去了,雄狮就很难搞,雌狮一来,岂不是要上演河东狮吼?   众人都左右张望,这时,墙头上的小狮子往下一看:“咦?”   它跳了下来:“你们怎么这么多器灵?都要出城门去吗?”   靳木桐上前说道:“嗯,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带他们到我家做客,明天就将他们都送回来。”   小狮子眼前一亮:“到你家?做客?我能去吗?我也想成为你的客人!”   靳木桐:“......”   圆滚滚感觉有点头痛,这小家伙可不是普通铜狮,这可是太和门守门的铜狮的孩子……   他走上前说道:“小宝贝,我们出去有点事,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玩的事,你就乖乖放我们出去好不好?”   小狮子“嗷”了一声:“不好,上回我爸爸放你和他出去了,你们第二天才回来,在路上还讨论火锅有多好吃,我都听见了!”   一品锅捂脸,他们当时回紫禁城的时候的确讨论过火锅,可是谁能想到还有一只偷听的小狮子呢……   冲天辫小姑娘问道:“今天怎么你守东华门?你爸妈呢?”   小狮子说道:“爸妈派我来守这里,他们一个守午门,一个守西华门,快过年了,得严加防范,不让邪祟入侵。”   靳木桐说道:“那你就好好守着吧,我们先走了。”   小狮子蹭蹭跳到她面前,望着她:“带我一起去玩,否则我马上敲门钉,我爸就会过来!”   众人有些头痛,这小狮子鬼精鬼精的,不带它玩的话只怕还真走不了。   靳木桐想了想说道:“带你也不是不行,只是你父母不知道你跟着我们出去了,万一你没有守好城门,失职怎么办呢?万一你父母找你着急了怎么办呢?”   小狮子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一爪子便拍在了门钉上。   “铛~”   众人脸色一变,什么意思?小狮子在线翻脸,叫雄狮过来了么?   “放心吧,有这个印记,他们便知道我明天回来,我爸会分神过来查看东华门的。现在可以带我走了吧?”   众人:“......”   还真没别的办法了。   小天走上前,抱着靳木桐的腿说道:“小姐姐,这小狮子还挺可爱的,要不咱们带上它好不好啦?”   金宝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铜狮器灵,也很好奇,也眼巴巴的看着姐。   “姐,咱就带上它吧?”   冲天辫小姑娘看向靳木桐:“带它也不是不行,明天将它送回来,你留一张纸条,它父母知道它跟我们出去了应该也不会太过着急。”   靳木桐见也没有别的办法:“好吧,那我写张纸条。”   她拿出便利贴,写了个简单的说明贴在了小狮子的爪印旁边。   “行了,咱们走吧。”   小狮子瞬间撒开蹄子就往外跑,跑了几步又往回跑,就这样欢快的跑了好几圈。   “哇塞,我出来了!我居然出紫禁城了!超级棒!”   圆滚滚严肃的跟它说道:“虽然我们答应带上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小狮子跑回来,乖巧坐在圆滚滚面前。   “带你去的地方,不再是紫禁城了,那里有那里的规矩。”   小狮子兴奋的拼命点头,表示自己很守规矩。   “不准欺负里面的小动物,给你吃什么你再吃,不许抢食物,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准偷懒耍脾气。”圆滚滚严肃的说道。   小狮子点头如捣蒜:“我很乖,我听话,我什么都做。” 第131章   圆滚滚见小狮子一副乖巧听话懂事的模样, 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靳木桐带着众器灵走进了酒店,大堂服务员依旧笑着跟她打招呼。   “靳小姐你好呀, 你回来了呀?”   “嗯,你好。”   靳木桐跟对方打招呼,心想,要是对方也能看见器灵的话一定会吓一跳的。   毕竟这阵仗还是有些唬人的。   别说有这么多器灵了,还有一只小狮子……   “好吃的好玩的,到底在什么地方呀?”你进入房间以后, 小狮子便到处寻找, 只是似乎也没什么好玩的呀。   它一脸疑惑, 别说火锅了,连根草都没有。   圆滚滚看着它:“好吃的自然是要变戏法才能变出来。”   小狮子着急的说道:“那你赶紧变呀!”   圆滚滚摇摇头:“这变戏法可艰难了, 你以为很容易吗?待会我把好吃的变出来, 你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小狮子微微摇了摇尾巴,乖巧坐下:“之前我不都答应你了吗?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圆滚滚说道:“变出好吃的戏法得需要干很多活,我一个人可干不过来, 你得帮我才行。”   小狮子挺起胸膛:“我可厉害了, 帮你的忙而已嘛,没问题,都交给我好了。”   靳木桐:“......”   她心想这个圆滚滚还真会忽悠, 这怕是给自己忽悠了一个免费的劳工吧……   小狮子也太听话了, 只是不知道, 明天等它回去以后, 把它的事情告诉它的爸爸妈妈, 它们会不会为它打抱不平。   欺负了太和殿门口的铜狮子的孩子……会有什么后果,靳木桐也很难想象,只希望对方不要炸毛。   圆滚滚指了指平摊在桌上的画。   “我先给你们示范一下,用手触碰画上白衣男子的衣服,就可以入画了。”他说完伸手摸了上去,立刻原地消失。   小狮子:“咦???”   金宝也忍不住扒着桌子惊叹:“这幅画简直太神奇了,这幅画上的风景难道就是我们入画以后能看到的风景吗?”   小天拍手说道:“这可真是太棒了!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小狮子随后便跟着进去了,紧接着便是完颜娜。   冲天辫小姑娘则是带着两个小家伙一起进去。   靳木桐走在最后面,她拿着从超市买来的一些火锅食材和底料,也来到了画里。   祁修依旧早早等在了画的入口处。   “你来了。”   “祁修,这次是我擅作主张,带着这些器灵来画里吃年夜饭,你不会介意吧?”   虽然提前让圆滚滚进来跟祁修打过招呼,不过毕竟这件事没有事先跟祁修商量,靳木桐见到他以后也有些不好意思。   祁修笑着说道:“这画里也是你的家,如果不是你,便没有如今这么美的环境,我也……总之,你能来,我便很开心。你请来的,也是我的客人。”   他的嗓音很柔和,让靳木桐听着便觉得心里很舒服。   “你不介意便好,走吧,今天买了不少好吃的呢,咱们也去帮忙吧。”   “好。”祁修笑着看着她。   两人聊天的这会功夫,器灵们早就已经在草地上撒欢了。   小狮子一进入画里就跟疯了一样撒开蹄子便从山坡山一路狂奔下去,在草地上各种翻滚,金宝也开心坏了,他在地库被关了很多年,出来以后唯一的兴趣便是看书,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有一天来这么美的画里做客,这山这湖,这草地他简直喜欢极了。   “姐,你看那边,还有天鹅呢!”   冲天辫小姑娘此时脸上也挂着笑容,她牵着小天,看向远处,这里真的是太美了,她心中想着。   完颜娜脸上的表情就更惊讶了。   她小时候在蒙古长大,原本就生活在草原上,后来在中原一带颠沛流离,最后来到北京也是差点被卖出国去,之后便在地窖里待了几十年,之后虽然回到故宫,被妥善保管,经常参加展览,可以说是古董中少有的受到万众瞩目的待遇,只是,她也再也没回到过草原。   此时看到这处美丽的谷地,她心底也是激动万分。   虽然不是记忆中那一望无际的草原,却也秀丽到极致。   此时小狮子已经奔到了湖边追着湖边的鸭子跑。   鸭子们哪里见过这阵仗,纷纷往水里躲,一时间水花扑腾,十分混乱。   小狮子又发现了躲在草丛中的小天鹅,正要扑过去,还好圆滚滚及时赶到。   “你刚才都答应过我什么?”圆滚滚严肃的问道。   小狮子坐下:“答应了什么?”它一脸天真。   “你答应过我不欺负这里的动物,还要帮我干活。”圆滚滚越发严肃,双下巴都出来了。   小狮子挠了挠脖子:“哦。”   这次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的来到小屋前。   今天除了火锅之外,圆滚滚还要做烤鸭和几道御膳。   其中一道便是他期待已久的八宝豆腐羹。   这便是他口中所说,连康熙皇帝都很喜欢的一道菜。   他已经实现准备好了鸡胸脯肉,又去山间采摘了新鲜的蘑菇和笋子,又去地里收获了一些新鲜的豌豆粒,加上之前靳木桐买的虾仁、火腿等辅料,如今只缺豆腐了。   豆腐不能从外面买,因为豆腐才是这道菜的灵魂,一定要用最好的豆子最好的井水。   外面的豆腐可没有他做的好吃。   “我又没有手,我只有爪子,要怎么帮你嘛……”小狮子嘟囔着。   “小狮子,你过来,推着这个磨盘往前走。”圆滚滚发号司令。   小狮子一看这玩意,傻眼了,这什么东西,两块圆形石头放在一起,上面那块石头上有把手。   圆滚滚拿出了一副套脖,往小狮子脑袋上一套。   “行了,这就是你今天的工作,绕着这个磨盘转圈圈,帮我磨豆子。”   小狮子尝试着往前面走了两步,这套脖很明显就比它脖子大,一点都不好玩。   它嗷的一声就不干了。   “凭什么我来了要干这么重的活!他们都在玩呢,为什么要让我做!”小狮子情绪逐渐崩溃。   圆滚滚说道:“他们带回也会帮我忙的,再说了,我们原本买的食物之后我们几个吃,你中途加进来,这意味着我们每个人就得少吃一些,难道你不应该为大家做点事情么?”   小狮子吼道:“我可是狻猊,我是百兽之王,我还是神兽!你不能用这种东西套住我的脖子!我也是要面子的!”   圆滚滚望天:“知道了,你还是龙的鹅子,不过你也是要吃东西的,不干活没得吃。”他坚定的说道。   小狮子汪的一声就哭了,小天走过来,见小狮子哭了,乖巧的说道:“小狮子你别担心你完不成,我帮你一起吧,咱我帮着你一起推磨,这样不就容易啦?”   小狮子泪眼婆娑的看着小天,委屈巴巴的抱着他的脚。   小天将小狮子脖子上的套脖取了下来,扛在自己稚嫩的肩膀上。   “好了,你只需要用一点点劲,帮我就行了,如果你实在不好用劲,就在旁边看着也行,可别去欺负那些小鸭子了。”   小狮子退开一步,坐在旁边看着小天开始磨豆子,他磨一会停下来,用勺子舀一点豆子放在石磨的孔里,又开始继续。   它看得入了神,过了一会,他走到小天旁边,跳了起来,用自己的前脚搭着把手,后脚则是努力的用劲往前走,帮着小天一起推磨。   果然,两人一起努力,速度快了不少。   乳白色的豆浆从磨盘流了出来,看上去就很好喝的样子。   小狮子越来越起劲,力气似乎也越来越大,没过多久这些黄豆就都被磨成豆浆。   小狮子又去井边,帮着完颜娜提水。   过一会又跑到窑旁看着祁修烧窑。   总之当它找到干活的正确打开方式之后,便一直没停下来过。   圆滚滚则是一副大厨的模样,将鸡脯肉切成肉丁,再将虾仁洗干净,加入盐和味精、淀粉和匀。之后又将火腿、笋子和蘑菇都切成丁。   准备工作做好以后,便将豆浆倒入锅中煮沸,直到煮出了豆油皮,再将火灭掉。   接着便用井水将石膏兑开,调成合适的浓度,缓缓倒入锅中的豆浆当中,再慢慢搅动豆浆,过了一会,锅里的豆浆便凝固成了豆花。   最后一步便是将做好的豆腐花放入事先做好的木质模块当中,压实便做成豆腐了。   小狮子一直在旁边瞪着眼睛看着,这可是他和小天一起完成的豆浆呢!   每当他觉得工序已经完成的时候,圆滚滚都还进行下一道工序。   “怎么还没做好啊?”小狮子问道。   “你上来,坐在这上面,半小时之后再离开。”圆滚滚指挥道。   “哦……”小狮子听话的蹲了上去。   半小时后,一块块雪白的豆腐便做成了。   “哇,好厉害!”小狮子忍不住说道。   冲天辫小姑娘和金宝在旁边帮忙洗火锅食材呢,也凑过来看热闹。   “小天,这是你磨的豆浆做的豆腐哎!真是太棒了!”金宝赞叹道。   小狮子听到这话,赶紧纠正:“这是我和小天一起做的!”   做好豆腐以后,圆滚滚将豆腐去掉外表的粗皮,切成片,又在锅中放入清水烧开,放入蘑菇、笋子、豌豆和已经上浆的鸡脯肉、虾仁和火腿。   接着打一个蛋,将蛋液淋入锅中,加点盐,再加淀粉勾芡,出锅之前最后加上一点香油香菜和香葱。   一锅美味的八宝豆腐羹便做好了。   当然,除了这道菜,圆滚滚还做了自己另一道压箱底的菜肴。   据说这是乾隆皇帝亲口赐名的“官烧目鱼”。   这道菜并不是圆滚滚的主人发明的,听说是乾隆皇帝下江南经过天津的时候吃到的,他很是喜欢,回宫以后便让圆滚滚的主人做。   这道菜经过改良,也进入了《興膳集》的这本菜谱当中。   很快圆滚滚这边的菜便要做好了,而祁修负责的烤鸭,靳木桐负责的火锅也都端上桌。   器灵们看着满桌子的菜,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第132章   好不容易等着菜上齐了,大家坐上桌,围着满桌子的菜,所有人都食指大动,正准备开始大快朵颐。   圆滚滚却说道:“大家先别慌着吃,我还有秘密武器呢。”   大家看向他。   圆滚滚抱着几个罐子走了出来:“这可是我酿的果酒,一直藏的好好的,生怕被大佬偷喝了,今天既然是年夜饭,那我也少不得拿出来跟大家分享。”   完颜娜一听有酒,立刻就有兴趣了。   “什么果酒?”   “这里有葡萄酒、蓝莓酒、樱桃酒、李子酒还有百香果酒。”   连祁修都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背着我酿的?”   圆滚滚嘿嘿一笑:“为了不让你发现,我特地埋在山上的梨树下,这不是给大家一个惊喜么。”   一品锅小声说道:“圆滚滚你这样不太好哦,都不告诉大佬一声,回头将你踢出画去再也进不来了怎么办?”   圆滚滚听了这话,偷偷看了大佬一眼,还好大佬没生气,正忙着给靳木桐夹菜呢,他才松口气。   再看向罐子的时候,发现完颜娜已经给自己和冲天辫小姑娘都倒上了。   她给自己倒的是百香果酒,抿了一口:“嗯,这果酒的确挺香甜的,不过就是酒味不太够。”   金宝偷偷端起了姐姐的杯子,想要抿一口,却被中途截胡了,冲天辫小姑娘端起了杯子一饮而尽。   “小朋友不许喝酒。”   金宝:“嘤……”   小天则是在一旁给小狮子夹菜,它的爪子不适合拿筷子,如果没人照顾它的话,它只能跳到桌上吃了。旁人都在享用美食美酒,只有小天并没只顾自己,还让小狮子也能尝到美食。   小狮子伸长脖子:“我要毛肚,那个鸭肠多烫一会,小肥羊好吃,我还想要。”   冲天辫小姑娘尝了一口的火锅:“哇,这火锅味道好好吃,超级辣的,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   金宝也说道:“以前看书中写的美食佳肴总是很难想象,那些好吃的食物究竟是个什么味道,没想到今天终于吃到了,啊啊啊啊,姐,你别把肉丸吃完了给我留一点!”   冲天辫小姑娘瞥他一眼:“那里还有好多,你自己煮嘛。”   一品锅一直没怎么说话,他心中十分感慨。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来画里了,他没想到的这次有这么多器灵齐聚一堂,还一起吃年夜饭。   “我敬大家一杯。”一品锅小公子端起酒杯说道。   “今天虽然不是大年三十,不过咱们因为遇见了木桐小姐姐才能进入画中,咱们一起干一杯,感谢他们的热情款待,让我们能过个这么特殊的年。”一品锅说道。   完颜娜说道:“也感谢御膳食谱,你的厨艺果真了得!”   “嗷,今天吃的超开心的,感谢你们带我来。”小狮子嘴上还有油,美滋滋的说道。   “干杯!”   “新年快乐!”   举杯之后,大家分着将烤鸭吃完了,今天的烤鸭依旧肥而不腻,外脆里嫩,可以说相当有水平。   最初大家还能比较矜持,到这时已经是全然顾不得形象,通通用手抓着烤鸭大口大口的啃。   这餐团圆饭吃完,所有人都东倒西歪的躺在草地上。   “嗝,我好饱~”小狮子一张嘴便是一个饱嗝。   圆滚滚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靠在一品锅身上:“我也吃撑了。”   一品锅看向他:“你们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圆滚滚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以后肯定还会回北京的,到时候我再来找你们玩呀。”   小天翻了记个身看向靳木桐:“木桐小姐姐,以后你一定要记得来找小天玩呀。”   靳木桐笑着点头:“行呀,我知道了。我会再来看你的。”   完颜娜有些感慨:“你们都能聚,不过我就不同了,要么就在外地,回到北京以后也会被关进地库。”   靳木桐说道:“日子还长,大家总会有相聚的一天,再说你在外地展览,说不定我们还会在北京之外见面呢。”   完颜娜点点头:“你为我做的,为何家做的种种,多谢你了。”   就这样,大家聊着聊着,便在草地上席地而睡,就连靳木桐也躺着躺着便睡着了。   睡梦中,她似乎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然后很快便躺进柔软的被子里,那被子似乎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还没有睡着的圆滚滚闭紧眼睛心中默念: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   ……   靳木桐第二天睡醒,一缕清晨的阳光照在窗户上,刚好反射到她脸上,她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走出小屋,昨天睡得东倒西歪的器灵们都不见了踪影,靳木桐觉得有些奇怪,四处看了一眼,便找到了正在屋前修篱笆的祁修,她走了过去。   “圆滚滚他们人呢?”靳木桐问道。   “器灵在画中的停留时间有限,昨天器灵较多,他们都被送出去了。”   虽说画中的气候跟外面的不同,之前外面是夏天的时候,这里面还有些凉爽,如今外面是隆冬季节,画里面温暖如春。   不过清晨依旧有几分冷,微风吹过,靳木桐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祁修进屋拿了件羊绒披肩,为她披上。   “早晚有些凉,昨天晚上你跟他们一样躺在草地上,却不知这草地露水重,你那样躺着身子受不了是会生病的。”   靳木桐看向他,他的动作轻柔,嗓音里带着关切的语调。   “昨晚是你将我抱进去的?”靳木桐问道。   祁修脸上有几分难得的不自然,不过目光依旧坦然:“嗯,怕你感冒,所以抱你进去……是我唐突了……”   靳木桐笑道:“没事的,昨晚喝了点酒,又跟他们玩的很开心,便没注意。幸亏你抱我进去,我之前有慢性咽炎,一着凉就很容易发作。”   祁修的眉头渐渐蹙起:“慢性咽炎,情况严重么?”   靳木桐见他一副严肃的神情,就像如临大敌一般,赶紧说道:“这是常见病,虽然没什么特效药可以治,不过平时生活注意一些,不发作就还好。”   正聊着,她突然看见篱笆墙上一朵粉色的月季迎着朝阳开放,那月季周围是白色,花心是粉色,极为好看。   “只可惜手机没办法带进来,否则我一定要为这地方拍个照片,这里实在是太美了。”靳木桐感慨道。   祁修却似乎一直若有若思。   “行了,我该出去了,今天去修复组报个道,便要坐车回锦城了。”   祁修点点头:“外边天气冷,你多穿点,注意保暖。”说完,伸出手抚向靳木桐的眉心。   下一瞬,靳木桐回到宾馆。   她虽然在这里待了几个月,不过她一向生活极简,除了日常衣服用品,也没太多东西,很快便收拾好行李,去故宫向各位老师道别。   桌上有圆滚滚留下的纸条:“我送他们回去,待会见。”   看来估计圆滚滚他们担心铜狮子夫妻会担心小狮子,早早的就送小狮子回家了。   靳木桐收拾好行李也来到紫禁城,进入东华门,刚进门便被一个雄浑的嗓音叫住了。   “你……你就是靳木桐?”   靳木桐回头,看见叫她的人是谁以后,冷不丁吓了一跳。   记原来是太和殿门口的那只铜雄狮,它蹲在那。   靳木桐深呼吸一口,调整自己的紧张情绪以后,走了过去。   想必这狮子知道昨天晚上她拐走它儿子的事情,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你好。”靳木桐走近了,跟狮子打招呼。   “我叫猊哥,昨天我儿子就是跟着你出去玩的?”铜狮子问道。   靳木桐点点头:“没错,没能提前跟你说一声,让你担心了,真是抱歉。”   铜狮子摇摇头:“这孩子从一出生就在这紫禁城里,从来没出去过,我身为紫禁城的看守,终身不得离开,如果不是你,我孩子也没机会出去,我得谢谢你。”   原来是来道谢的。   靳木桐早就习惯了被各种器灵道谢,淡定回答:“你不用客气,你儿子很乖。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铜狮子看着靳木桐离去的背影,从城墙上头跳下来一只雌狮子,它身形比雄狮子小一些,不过目光同样很犀利。   它也看了看靳木桐的背影忍不住问道:“那幅画……你怎么没告诉那女孩呢?”   雄狮子想了想:“哎,还是不说了,孩子去过,说里面很美,我还是没说出口……”   “不说也挺好。”   两只狮子聊完,便一同回到太和殿门口继续看守大门。   很快,城门打开,游客再度入潮水一般涌入,他们在两只铜狮子面前拍照留恋,谁也没注意,今天在雌狮子脚下的那只小狮子今天睡得格外香甜。   它的嘴角似乎还淌着口水,不知道是不是在梦中还在回味那火锅的美味。   靳木桐回到了修复组,跟修复组的老师们正式告别。   “木桐,听说你要去参加《民间的宝藏》节目录制是吧,好好干,遇到什么难题,你记得给咱们打电话,别忘来了你还是咱故宫修复组的成员呢。”   “我听说《民间的宝藏》一周拍一期,如果没啥事的话,你也可以回咱故宫看看,这里是你的家,欢迎你随时回来。”   “是呀,你这一走我还真不习惯了,平时有你在,拼接做的特别快,哎,你可得快点回来!”   “我以后遇到好玩的文物也给你拍个照好吧?”   “木桐,咱陶瓷组你还没来呢,咱等你回来。”   各修复小组的同事们都非常热情,这让靳木桐十分感动,她原本定下当天就坐火车回锦城的,却意外接到了汪阳的电话。   “老板,你还在北京吗?”   “嗯,我在。”   “你近期回来的话能不能去北京古玩市场逛逛,顺便带点货回来。”汪阳说道。   靳木桐有些意外:“怎么,店里有缺货了么?”   汪阳“嗯”了一声:“景德镇那边已经放假了,之前寄了最后一批货回来,可现在马上要过年了,过年期间咱海西路是最热闹的时期,今天我清理了一下库存,的确有些不够了,说不定年前就可以卖完。”   靳木桐:“我知道了,你辛苦了,那我去北京的古玩市场逛逛。”   挂掉电话以后,靳木桐便准备去琉璃厂街的,不过她去之前给朴曦打了个电话,朴曦听说她想要进货便赶紧说道:“你别去琉璃厂街啊,那边如今都是做外地人生意的,你来潘家园,我带你逛,这里我熟得很。”   朴曦跟靳木桐换了高蓝绿松石,做了几件工艺品都卖了好价钱。   后来按照跟靳木桐的约定,每次去秋阳县进原料的时候,遇到合适的矿石都会直接给苏州的杨书辛寄过去。   这项业务她虽然没打算赚钱,可每次靳木桐都会付给她劳务费,所以她在心中非常喜欢木桐这个姑娘,一听说她有采购古董的需求,自己在潘家园开店开了这么多年,也记有不错的人脉,便将靳木桐约来自己的店铺,打算带她好好逛逛。记 第133章   潘家园, 又称潘家园旧货市场,形成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 最开始是著名的鬼市,后来演变成周末市场,如今这里已经是全国最大的文物交易中心。   靳木桐对潘家园早有耳闻,别的不说,但是听朴曦就讲了好多遍。   不过来到北京这么久了,除了上次去朴曦店里跟她换绿松石, 她还从来都没有逛过潘家园古玩市场呢。   既然要进货, 她也打算在潘家园好好逛逛, 说不定能给“品古斋”带回去几件不错的古董。   这次她没带画,也没带圆滚滚, 想要试试自己的眼力如何。   来到潘家园旧货市场, 她没直接去找朴曦,而是先去各摊位上逛逛。   她打车来到潘家园,刚下车还没走进市场呢, 便被一个摆地摊的吸引了目光。   这地摊的摊主之所以吸引她的目光是因为他是一副典型的农民工打扮, 在寒风中揣着手,老实巴交的模样。   他面前已经蹲着一个人了,只是他的摊位有些与众不同, 面前放着一个洗的脱了色的军用包, 里面鼓鼓囊囊的, 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靳木桐正要离开, 却无意间瞥见了那包里的东西, 似乎是几件瓷器。   瓷器向来是“品古斋”的主要经营项目,她有些兴趣便凑近看。   摊主目光闪烁,见有人来,似乎脸上的表情还有些紧张。   蹲着看的那人试着跟摊主还了还价,摊主只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那人站起身,离开。   靳木桐刚要蹲下,便看见从背包里露出的瓷器的一角,原来是个青花瓷缸。   靳木桐只看了一眼,便站起来准备离开,那摊主赶紧说道:“哎,姑娘,你有兴趣怎么不问问价呢?”   靳木桐微微蹙眉。   摊主说道:“我实在着急卖,要不便宜点给你也行,这里面有三件瓷器,一起给你的话就这个价。”他比了个数。   靳木桐轻轻摇头:“我没兴趣。”   摊主赶紧说道:“你莫非觉得这瓷器不是真的吧?小姑娘,我跟你说句老实话,这……是从工地刚挖出来的,你不信,瞧瞧这里,这都带着泥呢!”   他又压低声音说道:“按理说,这种东西挖出来是不能卖的,可我家实在是缺钱……哎,你看着给吧,只要能卖掉就行。”   靳木桐笑了笑摇摇头,当初的她或许还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如今在故宫也待了这么久了,虽然没有去陶瓷组亲手修复瓷器,可待在木器组修复宫灯的时候,也接触了不少清朝的瓷器材质的宫灯。   这青花瓷仿的实在是太不走心了,龙头上连眼睛嘴巴牙齿都没画清楚,模模糊糊的一片,而龙脚呢又粗又短,龙尾巴太僵硬,看上去不像要腾飞,倒向下一秒就要从云中栽下来。   她心中吐槽,如果清朝哪个皇帝看见瓷器烧造成这样,那督陶官指不定都得拉出去剁了。   离开这个摊位,靳木桐隐隐有些感觉,如今她的鉴赏能力果真如同师父说的那样,看得多了,见识了好的,再看假的便有鉴别能力了。   通常古董行的小白很容易上当受骗,那是因为刚学了点东西,以为自己懂很多,去市场上按图索骥,殊不知那些造假的就按照所谓的鉴定攻略造假,小白去了便掉坑里。   而她如今,拿起一件物件,首先手感上就能辨别真假,那是因为她在故宫中被熏陶了这么几个月,已经拥有了普通鉴定师没有的眼界。   如今到了这鱼龙混杂的潘家园,如同满级大佬逛新手村的感觉。   靳木桐给朴曦打了电话,说了自己的位置,便在原地等她。   等的过程中,旁边有个卖玉的小摊吸引了她的注意。   之前,“品古斋”中各种种类的古董都有,唯独没有古玉,其实最近几年古玉的热度逐渐升温,越来越受欢迎,所以靳木桐便饶有兴趣的看了看。   其中一块古朴的石头雕刻的动物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拿了起来,仔细研究。   倒是有点意思。   不过靳木桐对这类物品不太感兴趣,虽然这也是古董,不过放在古董店出售不太好。   看了一会便放下了。   摊主见她看了没问价又放下,赶紧将这小猪拿在手里说道:“姑娘,这可是高古玉雕刻的猪,雕工古朴是因为这至少也是春秋时期的东西了。你看看这手感,这是正宗的和田玉!和田玉你知道吧,那可是上好的玉料!”   靳木桐笑笑不说话。   摊主见她一笑,有些恼:“怎么你不信么?”   靳木桐说道:“这不是和田玉的,这是滑石雕刻的。而且这也不是高古时期的,雕工拙劣未必因为年代久远,也可能因为……工匠技艺不行。”   旁边摊位的摊主见这人被怼,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   “算啦,人家小姑娘懂行的,你就别忽悠了。”   摊主悻悻坐下,看来今天是遇上行家了。   不过他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又补充了两句:“这东西可是个好东西,以前古代都是大户人家家里生了小孩,雕一个小猪,孩子好养活,是个吉祥物。”   靳木桐刚要说话,这时,朴曦从旁边走了过来:“这叫玉握,滑石雕刻的,这一块的确有点年代,不过最多也就是民国时期仿的,emmm,这东西压根不是什么吉祥物,这是古时候死了人,给去世的人手中握着的东西,古代猪代表财富,意味着那人死后也能享有财富。”   摊主接连被拆穿,脸彻底被丢光,不想说话了。   靳木桐笑着看向朴曦:“你来了呀。”   朴曦撇撇嘴:“你呀,要买什么一定得等我来了再买,这里假货实在是太多了,就连我在潘家园下手买什么也得小心,否则稍不注意就吃药被坑。”   靳木桐点点头:“我这不是叫上你了么,今天你打算带我去逛哪呢?”   朴曦说道:“我在潘家园这么些年,也处下了一些朋友,我就直接带你去他们店里看了,虽然价格未必多便宜,不过人品过得去,东西也来路正,说不定能遇到什么好东西呢。”   靳木桐点点头:“好。” 第134章   朴曦带着靳木桐在潘家园旧货市场走了两条街, 来到一家名叫“美石轩”的店铺。   “裴大哥,我给你带客人来了。”朴曦走进店铺, 便冲着竹帘后面的人说道   那人正在坐在店铺里一个小隔间内,听见声音淡淡的说了句:“进来吧。”   朴曦便带着靳木桐走了过去。   靳木桐打量了一下这家店,这店和普通的古玩店有些不同,这里的柜台里似乎摆放的商品并不多,不过装修的古朴典雅,让人一走进来便觉得莫名的放松。   店内的商业气氛也不是很浓, 倒像是一个人的工作室一般。   店里点着熏香, 音响里放着古琴的音乐, 不过旋律极为随性,有时候只是偶尔拨响琴弦, 背景音乐是潺潺的流水声, 似乎还有雨声,听上去颇有禅意。   靳木桐走到隔间,跟着朴曦在那人面前的茶几前的黄花梨交椅上坐下。   店内陈设十分考究, 这面前的茶几, 看上去像是清朝的老物件了,这家店,的确有些意思, 靳木桐在心里暗自评价着。   裴垣抬头看了来人一眼, 继续手上的动作。   “来的正是时候, 头道茶刚好。”   他端起茶壶, 倒了三盏茶, 刚倒上朴曦便端起喝下去。   “哇好苦!”朴曦撇撇嘴,赶紧放下。   靳木桐却细细品,这茶应该是经过烘烤之后再煮沸,因为看起来茶的色泽呈现琥珀色,闻起来又有些焦香的味道。这茶只有半杯,似乎这店主也知道这茶苦,并不为难她们。   靳木桐品完,一饮而尽,脸色未变。   朴曦看向她:“这么苦的你也喝得下去?”   靳木桐笑了笑:“挺好。”   裴垣看着她,问道:“哪里好?”   “这茶清苦,犹如开店立业,事事皆是苦,吃不得此时的苦,也就享受不到之后的成果。裴老板,你说我说的对吧?”   裴垣眼中试探的神色逐渐变成和悦之色,点点头,没说话,继续煮第二泡。   第二道茶,色泽较第一道来的浅,苦味减少了,却夹杂了一点点涩。   裴垣看向靳木桐:“不知你对着第二泡又有如何高见?”   靳木桐心中苦笑,她哪有什么高见,不过也是开古董店的,小时候在爷爷的熏陶下也懂点茶道,瞎说而已。第二道茶出现涩味大概是茶水含茶碱和茶多酚。   “这道茶如同人生步入青壮年,虽有了一定的积累,可也领略到了人生的诸多无奈,是坚持还是放弃,选择是否正确,该何去何从,有人觉得此时的茶水苦涩,也有人爱这时逐渐散发出的茶香。苦已逐渐远去,香则就在后头,让人期待。”   这时,裴垣再度点头,神情越发的和颜悦色,唇边带着一丝笑容。   这时再泡第三道茶。   这时没等裴垣问,朴曦先说道:“这个我知道,这第三道茶的滋味最恰到好处,回味有点甜,恰如人生,先苦后甜。”   裴垣点点头。   却没再往下继续了。   靳木桐问道:“其实第四道茶,清淡韵暇,留有余香,为什么不冲泡第四道?”   裴垣说道:“如今的我还困在第二道里,哪里有心情喝第四道茶。”   靳木桐点点头,表示理解。   大家都是开古董店的,对开店的各种艰辛不易心照不宣,没有达到巅峰的愉悦,哪里就能放下了,不喝第四道,也是因为心境没有达到。   裴垣让伙计将茶具撤走,言归正传。   “不知你们今天来找我是想找哪方面的东西?”   这做生意的套路果然与众不同,普通人都是把自己的好东西摆在柜台里,等着客人上门询问,他则是坐在竹帘后头,三杯茶之后再问对方想要什么。   很显然,靳木桐有些懵,朴曦笑道:“你刚才不是在看古玉吗?他这里有不少好玉,在这潘家园都是有名的,不过他可不是随便谁来都能交易的,也看眼缘。”   说完又对裴垣说道:“裴大哥,这位靳小姐是我在秋阳县进原料的时候认识的,她看绿松石的眼光非常独到,竟让她开出了两块极好的料,一块就是你上次想跟我要的高蓝料,另一块绝了,竟然是玉化料,你说厉不厉害。”   “那我就给你拿点古玉先看看?”   靳木桐点点头:“好的,我的确对古玉比较有兴趣。”   “不知你对古玉有多少了解呢?”裴垣又问道。   靳木桐如实回答:“了解不算太多。”   裴垣起身,走到后间拿了几个盒子出来。   靳木桐留意到一个细节,他每次只拿一个盒子,生怕多拿会不小心失手掉到地上摔碎了。   裴垣打开了其中一个盒子,一个雪白的玉器静静的躺在里面。   裴垣拿出了这件玉器,放在桌上说道:“这是一件典型的玉带钩,年代大约在清朝中期,上面雕刻的是一对鸳鸯,鸳鸯脚下刻有波涛、荷叶、荷花等纹饰,这个纹饰繁复,却布局十分精巧,刀法圆润娴熟,抛光很是细致,是件佳品。”   靳木桐之前在《历代古玩鉴赏大全》这本书中见过玉带钩的介绍,这是古代服饰中常见的装饰,通常系在腰间,由于是日常常见的装饰,所以存世量较大。   她之前虽然没有买过,不过也了解过,玉带钩虽价格不高,不过有个特别大的好处,那便是赝品很少。   因为如今玉料枯竭,成本上涨,造假的商人如果想要做赝品,也会做一些更加值钱的东西,不会选择这不起眼的玉带钩。   这鸳鸯雕刻的不错,是她喜欢的款式,靳木桐忍不住问价格,裴垣却按下不说,接着看第二件。   他拿出了两个盒子,里面拿出来两个玉器,这两件很像。   一看到这两件,靳木桐有些傻眼了,这间店还真是不简单,这样的高古玉也有?   所谓高古玉,便是夏商周三朝的古玉,靳木桐之所以怀疑面前的这两个玉器为高古玉,主要是它们的器型。   这两个一个是玉环,一个叫玉玦。   朴曦对古玉没有什么研究,她店里主要做的是工艺品,虽然也有玉石类,不过面对古玉她是一脸懵逼的。   “这两个玉,都是环状的,但是一个有缺口一个没有,这是什么意思?”朴曦不懂就问。   裴垣说道:“有缺口的叫做玉玦,在夏商周时期,如果一个人想要跟另一个人断绝关系,便赠送一个带缺口的玉器,名叫玉玦。从此两人便再无瓜葛。可是如果反悔的话,便将玉玦要回来,再送一个玉环,意思便是两人破镜重圆,恢复之前的关系。”   朴曦哈哈笑道:“这也就是古代没微信,搞得这么麻烦,这不就是加好友和拉黑么?一言不合就拉黑,回头后悔了又加回来。”   靳木桐也笑道:“这两件东西很有意思。”   朴曦也忍不住问道:“裴大哥,你这到底多少钱啊?”   裴垣依旧不回答,再看接下来的两件。   这两件都是文房用品,一件是玉笔筒,上面雕刻着传统福禄寿纹饰,底部三足鼎立,器身雕工精美,包浆自然,通身有种玉器独有的温润。   再看另一件,这件是所有玉器中靳木桐最喜欢的一件,这是一个玉笔搁,也就是古时候用来搁毛笔的玉器。   靳木桐以前见过的笔搁大多都是陶瓷、铜、木甚至石头的,倒是第一次见到玉器的。   这笔搁造型相当精巧,上面是四个小孩,中间趴着一个小孩,另一个小娃娃骑在他的身上,而旁边各有一个小娃娃,左边的娃娃捏着中间娃娃的耳朵,而右边的那个的手则是摸着中间娃娃的脑袋,一群娃娃似乎正在嬉戏玩耍,面部表情十分生动有趣,又被定格在了这最好玩的瞬间。   这笔搁是所有玉器中玉质最光洁最白的一个,让人见到就挪不开眼。   “这些玉器,有没有靳小姐喜欢的呢?”裴垣笑着问道。   靳木桐点点头:“我都喜欢。”   裴垣忍不住有些小得意:“我这人做生意有个毛病,先聊,再为客人挑选你感兴趣的,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这些你都有兴趣。”   朴曦却撇撇嘴:“那你说,如果进来的是一个普通玉器商人,想买你的玉,你拿什么出来?”   裴垣说道:“商人重利,什么好卖就买什么,那我估计会推荐一些市场上的爆款,比如玉扳指,玉手镯,玉吊坠项链之类的东西。”   朴曦实在忍不住抱怨道:“说了这么半天,问了你几次,你都不说这些东西到底多少钱,你不说价钱我们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   靳木桐也觉得,裴垣一直回避价钱不谈,大概是因为这些价钱都不会很便宜,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期待着对方报价。   这时,裴垣却说道:“这些我都不卖。”   朴曦提高音量:“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这些都不卖,那你拿出来给我们看做什么?”   裴垣看向靳木桐,十分诚恳的说道:“靳小姐,不知道你上次在秋阳县买下的那块玉化绿松石还在不在你手上?”   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靳木桐都有些愣了,不过她还是回答:“那块绿松石目前还在我手上,之前本来想将它给杨老做成颜料的,不过杨老说没必要,便留下来了。”   裴垣有些兴奋,又有些小心的问道:“这几件玉器虽然都价值不菲,不过对我来说,那块玉化绿松石才是可遇不可求,我妻子特别喜欢绿松石,我一直想要找一块合适的材料,不知道能不能用这些玉器跟你换那块绿松石?” 第135章   这话一开口, 靳木桐是真的愣了。   她原本以为这店老板一直不提价格是觉得奇货可居,想要趁机提价呢, 没想到人家竟是想跟她换绿松石。   “你都还没见过我的绿松石,怎么就愿意跟我换呢?”靳木桐问道。   “我之前听朴曦说过你手上的这块绿松石,高蓝已经相当难得了,玉化如今更是少之又少,没有特殊渠道根本有钱都买不到。朴曦在我这吹嘘过很多次,我其实早就想联系你了, 不过又想到那样的一块绿松石, 我估计怕是买不起, 想过几次也就作罢了,今天没想到她竟带着你来了, 我想, 怕是我跟这绿松石的缘分到了。当然,如果你担心价值不相当的话,可以找个鉴定师过来, 如果需要补差价, 我也可以补。”   裴垣这话说的非常诚恳,靳木桐心中稍微掂了掂。   她虽然对玉器了解不算多,可是在倦勤斋和木器组都见到了不少镶嵌在木质家具上的和田玉, 见得多了, 自然对玉料品质心中有数, 这些东西价钱绝对不便宜, 而那块绿松石虽然难得, 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块还未经雕琢的矿石,对她的意义远远比不上裴垣。   不过,她还有一个疑问。   “裴老板,这么些玉器,想要换高品质的绿松石应该可以换不少,你为什么非要换一块绿松石矿石呢?”   朴曦刚才也被裴垣说的拿玉器换绿松石的话震惊了,此时说道:“裴大哥是玉器雕刻师,雕工相当好,也因为如此,他的副业是玉器雕刻。我店里的雕刻师都是他的徒弟。”   靳木桐恍然:“所以你想买合适的原料,亲手为你妻子做一件礼物?”   裴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让你们二位见笑了,我妻子总说我每天沉迷玉器,却都没有送给她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寻常珠宝估计很难讨她欢心,所以我便开始寻一块完美的绿松石,找到之后亲手做一件礼物送给她。”   靳木桐感慨:“你们感情一定很好。”   裴垣笑道:“她跟我一块长大,从小都是同桌,她可没少欺负我。”   靳木桐说道:“既然你喜欢,我也快离开北京了,我这就回去拿来,你先看看,如果我们双方觉得合适,便换。”   裴垣:“好。”   谈好以后,靳木桐便打车回酒店,将放在保险柜里的玉化绿松石石料装在包里,再度打车来到了“美石轩”。   当这个盒子放在裴垣面前的时候,他有点呼吸困难。   之前朴曦跟他说过这块石料质量好,而且很大块,可是当他看见箱子便吓到了,这么大?   原本,他拿出这些玉器,已经是压箱底的好货了,想着要让人家愿意换,就必须拿出十二万分的诚意才行。   可当他看见这箱子,便觉得自己只怕是占便宜了,人家未必就这么换。   那……会不会只是箱子大,这块绿松石实际上没他想的那么好呢?   箱子打开,裴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比他想的还要大要好。   朴曦也凑了上去:“哎,每次见到这块石料,我都忍不住激动,上次换给我的那块高瓷高蓝的绿松石已经是极品了,那都做了好几个摆件,这块真是……极品中的极品!”   裴垣稳了稳神,这才将已经开出来的石料拿了出来。   这块料简直神了,外表是白蓝色的,里面确实玉化高蓝的,这可比玉料还要值钱的多。   而且最难得的是,这是整块石料,对于雕刻师来说,最难的便是这样的整料,这绿松石颜色色泽都是顶级,还给了他最大的创作空间,这样的石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赐之物。   “我……我……”裴垣竟激动的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放下石料,转身又捧出了一个盒子,放在了靳木桐的面前。   “靳小姐,你的石料实在是超出我的想象,这么大这么好的石料,这些玉器实在是让你换亏了,我这里还有一件东西,是多年前我朋友送我的。”   他说着打开了盒子,里面一只晶莹剔透的杯盏出现在了靳木桐的面前。   这只杯盏的透明度很高,竟是五彩的,十分漂亮。杯身有一只盘旋的龙,雕刻的栩栩如生,仿佛就要翱翔九天一般。   “这是……”靳木桐看向裴垣:“这是琉璃盏?”   裴垣有些意外:“没想到靳小姐的见识这么广,你也见过这琉璃盏么?”   朴曦笑道:“裴大哥,这你就不知道了,人家靳小姐平时在故宫修复文物,什么宝贝没见过啊?”   靳木桐却谦虚的说道:“琉璃盏我没见过,不过之前一直负责宫灯修复,琉璃烧制的宫灯倒是见过不少,只是我见到的琉璃宫灯纯度似乎没有这个这么好。”   裴垣听到这话有些讶异:“原来是故宫博物院的修复师,失敬失敬,你说的没错,其实琉璃就是玻璃,一直是皇室专用,民间很少见,不过琉璃一直是中国五大名器之首,也是佛家七宝之一,明代由于工艺失传,而且琉璃变得不通透,所以那时候的琉璃被称为药玉,是皇帝赏给状元的赏赐品。这只琉璃盏我没有拿去鉴定过,不过就这通透度来说,应该是明朝以前的东西。”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靳小姐,看到你这块石料以后,我觉得就这么换你亏了,所以加上这个琉璃盏,希望你能愿意跟我换。”   朴曦好奇上前:“裴大哥,你这琉璃盏藏了多久了啊,连我都没见过,咦……这琉璃盏,是不是就是《西游记》中卷帘大将沙悟净在天宫打碎的,后来被贬下凡到流沙河的那个琉璃盏?”   这话一出,裴垣和靳木桐都笑了。   裴垣说道:“琉璃也是佛教七宝之一,出现在《西游记》中也不意外。”   靳木桐也笑道:“打碎了琉璃盏便被贬下凡,说明这东西在天宫也是很稀罕的了。”   裴垣看向她:“那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换呢?”   靳木桐点头:“好,我跟你换。”   裴垣在得到确定答案的那一刻,激动的几乎要落泪,旁人很难理解,一个玉器雕刻师,看到完美石料时的冲动,他甚至在看到石料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在脑海里勾勒作品的轮廓了。   他好不容易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对靳木桐说道:“虽然是朋友介绍的,不过为了正规一点,还是签一个销售协议,我卖出去的东西都保真,拿回去出现任何问题,都可以回来找我。”   虽然是交换,不过裴垣依旧相当细致的将自己出售的几件玉器和琉璃盏都写在了销售协议上,双方签字以后,裴垣说道:“这些东西都很难带,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靳木桐想了想:“我还得逛逛别的,先放你这,我待会过来拿。”   裴垣:“也行。”   之后,朴曦又带着靳木桐逛了潘家园的古董瓷器店、家具店和杂项店,又搜罗了一些好东西,这才大包小包的回到裴垣的店里,他开车送靳木桐回到了宾馆。   买了这么多东西,大多怕压怕摔,靳木桐实在怕交给快递摔坏了,便又买了三个行李箱,将自己的随身行李全都通过物流寄回家,而这些古董则是随身带回去。   其实她一个人是拿不了这么多行李的,幸好方文霞和冉菁母女也要回锦城过年,便顺路一起走,母女俩对靳木桐之前的帮助相当感激,便帮她拿行李,这才帮她将这三大箱古董送回了锦城。   当她又站在海西路的时候,心情十分激动,又回来了!   平时在故宫面对各种古董的时候,靳木桐都没有这么深的感触,如今隔了这么久回来,再远远的看见“品古斋”的牌子的时候,一种归属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她回锦城了,而“品古斋”依旧伫立在这熙熙攘攘的海西路上,如同百年前那样,真好!   靳木桐推开了“品古斋”的大门,翟薇不在,汪阳正在修复一件瓷器,正进行到紧要关头,他便没有抬头,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你先自己看看,我这边忙完了就来招呼你。”   靳木桐含笑看着汪阳认真仔细的神情,十分感慨,以前那个毛毛躁躁,脾气暴躁的小伙,如今竟也能这么长时间的静下心坐在柜台前修文物接待客人,换了方教授来看到这幅场景估计也很难相信吧。   汪阳总算将手中的这个小瓷片粘好,抬起头,微微一愣:“老板,你回来了?”   靳木桐笑着点头:“翟薇呢?她怎么没在店里。”   “薇薇啊,平时这个时候她早来了,今天好像有点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靳木桐点点头:“没事,你说店里没货了,我便从潘家园搬了这些古董回来,你忙你的,我来搬就好。”   汪阳却赶紧说道:“还是我来,平时盘点,出入库的事情都是我来干的,我都做惯了,你刚回来,先歇一会。”   说着,汪阳便将这三箱古董都搬到了仓库,在仓库里一件件的盘点。   靳木桐担心他不知道如何定价,便也在仓库里跟他商讨定价的事情。   正在这时,店门打开,翟薇欢呼雀跃着跑进来。   “啊啊啊啊啊!我做到了!故宫给我打电话了!汪阳你在吗?你快点出来!”   她快步走进仓库,一眼便看见汪阳,忍不住直接扑上去抱住他:“你知道吗?我刚刚接到故宫的电话,他们说我的作品通过了!以后我便可以成为故宫的文创设计师了!”   说完,她还觉得不过瘾,在汪阳的脸上亲了一下。   亲完才发现他脸上红晕的有些不正常,似乎还有点尴尬的神情。   顺着汪阳的目光,翟薇的脸一下子便红了:“木木木桐……你怎么回来了?” 第136章   靳木桐本人还在懵逼, 翟薇已经恢复了正常,她低头轻咳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靳木桐的目光在汪阳和翟薇身上又打量了几眼。   到底啥情况, 我不在的时候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汪阳也觉得有些尴尬,干巴巴地说道:“你们先聊,我继续修复。”   “哦哦。”靳木桐点了点头,她还没反应过来,被翟薇拉到了后方。   “累了吧,先休息, 来我给你倒茶。”翟薇极其殷勤的倒茶。   “你等会儿, 你俩啥情况?”靳木桐终于反应了过来, 问道。   “就你猜的那样。”翟薇倒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承认道。   “你俩在一起了啊?”靳木桐低声问道。   “嗯。”翟薇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这一下, 靳木桐是真的震惊了。   “就前不久……”翟薇看了汪阳一眼, 发现他的耳朵动了动,表面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靳木桐注意到了两人的小动作, 打了个寒颤, 得,刚进入恋爱期的两人,够酸。   她也没有多问, 喝了口茶, 有些轻松地说道:“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你说成为故宫的文创设计师?”   “嗯, 运气很好, 入选了。”翟薇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 能入选这个设计师,可以说对她的事业有了一个大的提升。   只是说完自己,忍不住又道:“其实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挺多事的,之前祭红那事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修复师你还记得吧,就是被方教授逐出师门的那个徒弟。”   “嗯,他又有什么事了吗?”靳木桐有些紧张的问道。   “前段时间他有找上门,但没什么好的结果,他原本想拿修复能力说事,打压汪阳。结果汪阳明显比之前沉得住气,不争不抢,也没有什么解释。”说到这里,翟薇的眸中忍不住扬起一抹骄傲的神色:“但是他那段时间,特别勤奋,接了不少活。我是不懂其中的技巧什么的,但那段时间之后,汪阳的名气完全打了出去。那个被逐出师门的家伙,原本还想接活赚钱,但汪阳名气做出去之后,谁更厉害大家心里清清楚楚,没有一个愿意再找他的,这不,现在已经完全混不下去,离开这个城市了。”   她们说话的时候,正好有一个顾客上门。   靳木桐还在犹豫要不要起来迎接,就听到那顾客说道:“我找汪阳大师。”   顾客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了坐在那里修复的汪阳,连忙上前,又害怕打扰到,只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汪阳大师,不知最近还有没有空,我这个东西……”   汪阳抬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征求的看向靳木桐。   之前老板不在,他决定也就决定了,现在老板都回来了,他也不能不顾靳木桐的想法。   靳木桐只是冲他颔了颔首,示意他自己决定就好。   汪阳得到肯定,便也不多废话,大大方方的和顾客交流起来。   靳木桐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看他已经磨去了以前的青涩张狂,现在比之前沉稳了很多很多,甚至已经有了几分方教授的感觉在。   她知道,现在的汪阳,是成了。   他有天赋,现在又有了沉稳的心性,在这一行闯出名气是早晚的事。   同时她也知道,她这个小小的古董店怕是留不住他,不过靳木桐心中倒是坦然,看着自己身边的人都越来越好,她也高兴。   汪阳和顾客敲定了修复价钱之后,坐了回去。   刚准备继续修复工作,翟薇叫住了他:“汪阳,你过来一下。”   汪阳放下工具,走了过来。   翟薇立刻从后方拿出一个账本,炫耀一般的放在靳木桐面前:“这是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店里的收入。”   靳木桐看着账本上记下的一笔笔巨款,每一个卖出去的物件都标记的清清楚楚,中间还穿插着许许多多的修复入账。   这一笔笔的钱,看的靳木桐都有些惊讶。   但很快她有了想法,说道:“这段时间都是你们在忙,帮我看店我已经非常感谢你们了,这些利润还是给你们比较好。”   汪阳却摇了摇头:“老板,这一次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这些事。”   汪阳的神色有些认真:“首先是我得感谢你,可以说如果不是来到你店里,我可能这会儿还是一个自恃清高眼高手低的混子,可以说你就是我的贵人,以前算命先生说我20岁左右会遇到改变我一生的贵人,估计就是你了。我总不能赚贵人的钱吧……折寿了怎么办?”   靳木桐没想到听到了这种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而且,如果不是你,我也遇不到薇薇。”汪阳挠了挠头,一提到翟薇,他就忍不住的有些小羞涩。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既然这样,那这段时间的入账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一半,但你修复所得,本就是你付出的劳动,我不能收。”靳木桐说道。   “这也是我想说的,我希望可以长期待在你的店里,和你合作。”汪阳认真道:“我可能修复上还算有点能力,但在经营上完全不行,而且,我想更专注的搞修复,所以我希望可以留在你店里,通过品古斋作为平台接单,修复所得我们五五分。”   “这……不太好吧,我这个店这么小……”靳木桐有些犹豫。   “行了,木桐,这都是他想了好久的了,给个面子,答应怎么样?”翟薇搂着靳木桐说道。   靳木桐看两人真不像一时兴起,便也不纠结:“合作自然没问题,不过五五分你们太吃亏了,这样,二八分,我只是提供平台而已,况且你们帮我的也够多。”   汪阳想拒绝,靳木桐却笑了,继续道:“说实话,就算你不分我钱,留在我的店里也能给我的店带来很多好处,更何况,你还是个小伙子,不多赚点钱,以后怎么养薇薇?”   这一下,汪阳没话说了。   “二八分也行,不过店铺我依旧替你管着,以后有新店员进来我也替你培训,这些事情你都不用操心了。”汪阳补充道。   “好了,那就这么定了。”靳木桐拍板决定。   靳木桐看向翟薇:“你如今成为故宫的文创师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翟薇说道:“接下来我得尽可能多的想一些产品线的构思,然后将这些构思方案提交上去,如果能批下来的话,就得组建团队推进这些文创产品了。”   靳木桐:“你有什么想法没?”   翟薇摇摇头:“哪那么快呢,我对故宫的了解其实并不多,之前都是按照你发给我的视频图片素材设计的故宫猫系列,故宫将几个团队设计的产品都发到官方微博上,没想到故宫猫那么受欢迎,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有不少网友对故宫的猫有兴趣。你瞧好多人讨论呢。”   她有些自豪的打开了微博,果然继之前#故宫排队#成为热门话题之后,#故宫撸猫#也偷偷窜上了热搜。   #故宫撸猫#我还没放假,不过我在网上给景仁宫的景小崽寄了一包小鱼干,我过年就去看你哦,我亲爱的景崽崽!   #故宫撸猫#我的本命喵是鳌拜,哈哈哈哈哈,这发型跟我半年没有剪的发型完全撞了嘛!过年我也要去故宫撸猫!   #故宫撸猫#不要嫉妒我,我现在就在文华殿,这里书店里好多只猫,哈哈哈哈哈,我带了猫薄荷,猫儿们都要疯了,怎么撸都可以,我超幸福的![图片][图片][图片]   #故宫撸猫#啊啊啊啊,@薇舍,你画的故宫猫简直太可爱了,我好想去看看七喜,不过据说它喜欢飞檐走壁,可能看不到它,请不要停继续更新,我还想看更多的故宫的故事。   #故宫撸猫#@薇舍,你们家的这些文创产品什么时候能卖呀,好期待的!不要给我省钱,我都要!   靳木桐看到这些讨论的内容微微咋舌,原来大家对故宫元素这么喜欢呀。   “木桐,你在故宫待了这么久,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故宫能用来进行文创设计的元素有很多,比如随处可见的龙、代表长寿的仙鹤。”   “仙鹤这个好,我记下了,你觉得以明清皇帝为设计方向如何?”   “也行,不过,你可以抓住每个皇帝有意思的地方,比如雍正皇帝的朱批,乾隆皇帝的印章,这些都很好玩呀。”   “什么什么?什么朱批,什么印章?”翟薇拿出了小本子:“你慢慢说,我都记下来。”   之前重修养心殿,有一批奏折也送到了书画组进行修复,靳木桐这才知道了雍正这个隐藏的段子手。   “比如呀,田文镜赈灾立下功劳,雍正对他进行褒奖,他奏折中感激涕零,也许彩虹屁拍的雍正很爽,雍正给田文镜回复的朱批中说道:朕就是这样汉子!就是这样秉性!就是这样皇帝!尔等大臣若不负朕,朕再不负尔等也。勉之!”   翟薇兴奋拍桌子:“这个好,朕就是这样的汉子哈哈哈哈!”   “再比如说年羹尧当年立了大功,雍正欣喜之余,写下朱批:你此番心行,朕实不知如何疼你,方有颜对天地神明也……当然年羹尧功高震主,下场也不好……”   翟薇笑得肚子疼:“朕实不知如何疼你……太有才了,这真的不是个霸道总裁么?”   当然雍正毒舌傲娇的批语还有很多,给了翟薇这个方向以后,她便可以从这方面去入手。   “乾隆的印章就更可怕了。养心殿中的三希堂收藏了乾隆最喜欢的三幅贴,分别是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王献之的《中秋帖》和王珣的《伯远帖》,其中他最喜欢的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全篇只写了28个字,其余都是藏家们的收藏章和题跋,而乾隆就在上面盖了172个章……”   翟薇早就笑得不行了:“这也太逗了,这个元素也能用。哇,木桐,你在故宫待了这几个月,知道了不少呢。”   “这些都没什么,再比如,屋顶上的蹲脊兽,你可以做成书签书夹,就像是蹲脊兽蹲在书上一样,再比如一些收藏在故宫中的画,如《清明上河图》《千里江山图》都可以作为设计的元素。”   翟薇的笔尖飞舞着,靳木桐的寥寥数语,已经给了她太多的创作灵感。   “木桐,我太喜欢你了!”翟薇开心的就要扑过去抱靳木桐,她赶紧一躲:“别,待会汪阳看见了吃醋怎么办。”   旁边的汪阳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只是脸上的红晕一直没能消散下去。 第137章   回到锦城, 除了在店里进行盘点结算,靳木桐还将这一年遇到的可爱的古董器灵们都写进了那本老账本中。   这是在北京的百年宫灯铺“居盛斋”中得到的启示, 其实她的“品古斋”也有爷爷留下的百年老账本,上面还有爷爷写的字呢。   账本在她离开以后便一直锁在仓库,此时她将它拿出来,这一年发生的点点滴滴都在眼前流淌。   之前已经记录上的地摊上遇到的小陶俑,在茶馆里遇见的小老头。   后来还有让她心疼的祭红翠兰,一路伴随她的圆滚滚, 还有曾跟圆滚滚吵架的小黄马甲, 古董商店遇见的大小姐冲天辫小姑娘和她的弟弟金宝, 心灵手巧的云芝姑娘,宫灯阿菁, 国宝银器完颜娜, 还有可爱的小天,圆了吃火锅心愿的一品锅,以及太和殿门前的铜狮子一家。   记录完以后, 她刚要把账本放回保险柜内的, 又忍不住翻开了爷爷之前写的文字。   爷爷的字迹力透纸背,之前她只留意到汝窑埋在后院的信息,再回头看, 便留意到爷爷的遗憾。   【1979年, 再次清查库存, “品古斋”损失惨重, 古店老招牌遗落, 无法寻回,痛心!】   老招牌遗落,无法寻回,这对于百年老店来说是件极其惨痛的事情,别说“品古斋”了,就连故宫太和殿内写着“建极绥猷”四个大字的匾额也在那动荡的年代遗失了。   如今的牌匾是爷爷亲手写下的,如果能寻回老招牌就好了。或者无法寻回,能留下影像资料,根据当初的老招牌进行复制也能弥补一旦遗憾,只可惜……什么都没有留下。   爷爷当初还希望二店合一,恢复当初的“品古斋”。   如今的“品古斋”已经有了一定的积累,人气和一年前她刚接手时相比好了许多,只是想要吞下隔壁的“聚宝堂”依旧有难度,再说了,二叔的店铺也开了这么些年了,一直做的不错,怎么舍得放手。   看到爷爷写的心愿,靳木桐感到一阵无力,依旧暂时没有办法实现爷爷的心愿,还需要继续努力才行。   临近过年,靳木桐回到家里。   这一年来,虽然家里的经济比较宽裕了,可父母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有添置。   妈妈见她回家,高兴之余,做了她最爱吃的菜。   爸爸靳卫明说道:“木桐,你这一年辛苦了,之前家里欠的钱都已经还清,这里是剩下的一些钱,虽然不多,不过我跟你妈的退休工资够花。”   听到爸爸的话,靳木桐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穿的衣服,这都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她给买的大衣,这都快过年了,父亲买件衣服都不舍得花钱。   却将省下来的钱给她留着,靳木桐觉得有些心酸。   不过她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着推拒:“爸,如今我不缺钱,你这钱就带着我妈出去玩吧。我昨天看到过年三亚那边的老年旅行团有折扣,我去给你们报个团。”   卢玉枝端着刚做好的锅包肉进来说道:“你爸嘴上说着退休以后带我出去旅行,可说归说,还是没个行动。”   靳木桐笑道:“妈,没事,那我给你们报名吧。”   靳卫明却摆手:“别,我跟你妈有钱,就是……心疼你在外面实在是太辛苦了。我总觉得之前我一时冲动,拿着家里的钱去投资,险些害得……”   没等他把话说完,靳木桐便说道:“爸,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同舟共济,如今难关已经过了,你们也该好好出去放松一下,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去旅行社看看,报个去海边的旅行团,你带着我妈出去好好玩玩。”   靳卫明跟卢玉枝对视一眼。   “好吧,那就拿这剩下的钱出去玩。”靳卫明坚持道。   靳木桐:“好吧。”   第二天,靳木桐便带着父母去旅行社报了初五出团的老年旅行团,又带父母去买了过年和出去玩的衣服,又买了行李箱。   回家路上,出租车经过海西路,靳卫明有些感慨的说了句:“以前从来没想到,你能接下品古斋继续做,还能做的这么好……当初,你爷爷也曾说过想要让我接手的,只可惜那时候我遇到一些挫折,便对古董完全没有兴趣。木桐,你二叔最近有找过你吗?”   这话问的有些奇怪,靳木桐说道:“我一直在北京,二叔没找过我,怎么了?”   靳卫明有些欲言又止:“木桐,我原本觉得大家都是亲戚,你二叔又在隔壁开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过,以后如果没什么必要还是少往来吧。”   靳木桐有些意外,毕竟爸爸从来都是比较看重亲情的,极少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爸,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靳卫明:“也没什么,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知道便是了。”   “哦。”   在家清闲了几天以后,靳卫明便带着老婆去海南旅行了,靳木桐留在家。   “品古斋”忙了一年,过年期间索性不开,靳木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家里也没人,她便来到画里。   站在山坡上往下看,靳木桐便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了。   走到屋前,仔细看面前的这个篱笆墙,原先只是竹子做成的篱笆墙,如今爬满了藤蔓,一朵朵月季花正在悄然盛开。而且颜色也是她非常喜欢的粉白色。   圆滚滚养的蜜蜂正在辛勤采蜜。   今天圆滚滚似乎没有入画,而祁修也不在。   靳木桐也不着急,推开篱笆门,走进院子里。   只见院子里搭了一个茅草屋顶的凉亭,凉亭的四周都有竹帘,放下竹帘,这便是一个小屋,将竹帘挂起,便既遮阳又通风。   靳木桐走了过去,发现凉亭下竟扎了一个秋千!   她试探着坐了上去,秋千的椅子很舒服,还可以靠着,麻绳挺粗的,看上去十分结实。   此时山谷中凉风习习,十分安静,只能听见虫鸣鸟叫,她忍不住侧躺在这秋千上,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有人轻轻抬起她的脑袋,在她的脑袋下放了一个软软的枕头,又为她盖上了轻薄的被子。   似乎还为她放下了竹帘遮光。   靳木桐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了。   她醒来时,闻到了菜香味,她睁开眼睛,便看见祁修正在做菜。   “你醒了啊?”祁修刚将一只鸡下锅,便看见靳木桐走凉亭那边走了过来。   靳木桐点点头:“我这是睡了多久啊?”她有些迷糊了。   “挺久了,我干活也没吵醒你,你最近很累吗?”祁修关切的问道。   靳木桐笑了笑:“其实一点都不累,忙了一年了,这段时间倒是难得的假期,可能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又是冬天,身体比较容易疲倦。”   祁修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你太辛苦了,不要太拼,觉得累就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这话很寻常,可不知道为什么,靳木桐心中却有些感动的感觉丝丝荡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幅画变成她暂时放松的地方,在这里,时光的流速都似乎变慢了,在这里,她可以轻松睡上半天时间而毫不觉得浪费时间。   靳木桐也认真答道:“好,我有分寸,觉得累的时候我会休息的。”   “来,这是专门给你熬的,你喝了吧。”祁修拿起陶罐,给靳木桐的杯中倒了一杯,又添了一勺蜂蜜。   “这是什么?”靳木桐看了一眼。   “这是蜂蜜银花露,这金银花是后山采集的,清热解毒、疏散风邪,对你的慢性咽炎效果很好。”   靳木桐微微有些意外,她上次无意间提起自己慢性咽炎的事情,说过便忘了,没想到祁修还急着,还专门为她准备了这金银花水。   这些天她都没有来画里,今天刚来了就有,说明祁修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等她来了便给她喝。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蜂蜜银花露的香甜一点点的滋润过她的喉咙。   “你稍等一下,我前几天跟圆滚滚学了一道豉油鸡,今天还是第一次做呢。”   靳木桐便端着杯子,坐在祁修身边,看着他忙碌着。   他将菜油倒入锅中,再倒入酱油和香油,将整鸡放入锅中,焖煮几分钟之后,便开始每隔几分钟翻动一下,快要起锅之前放入蒜米、姜丝,继续焖一会。   刚要做好的时候,圆滚滚来了。   他从山坡上跑下来:“啊啊啊啊,今天居然做的是豉油鸡,我来我来让我来!”   他刚来就不满祁修抢了他的活,想要将厨师的位置抢回来,不过,祁修没让他,直到这只鸡完全熟了以后,才交给圆滚滚继续后面的斩块的活。   “木桐我跟你说,这豉油鸡的秘诀就是,一定要做的爽滑入味!这只鸡的味道很清淡,可是口感是重点,如果口感做柴了便不好吃了。哇,这鸡的火候刚刚好。”圆滚滚斩开以后,赞道。   祁修刚要说什么,圆滚滚补充一句:“果然名师出高徒,也不看看是谁教的。”   祁修:“......”   “我跟你说哦,我最近去书店,看了本菜谱,上面讲的是四川泡菜,我才发现,泡椒是个极好的配料,回头我就要开始尝试做泡菜。”   靳木桐有些惊讶:“圆滚滚,你上哪看的书?”   圆滚滚哈哈一笑,嘚瑟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是金宝教我的,书多的时候,有些书咱们器灵也能看。虽然不是所有的,不过,也够我看了。”   靳木桐:“……可你上哪看的呢?”   圆滚滚:“海西路旁边那条路不是有个书市么,我上那看到的。”   靳木桐咋舌,如今器灵都可以跑那么远了么?   一本御膳房御厨写的菜谱,也要与时俱进,学习别的菜式了么?   圆滚滚又继续聊了一会泡椒,细数自己想要用泡椒做的各种菜肴,这时祁修淡淡说道:“不能用泡椒。”   圆滚滚一愣:“为啥?”   靳木桐也有些不明白:“为啥?”   祁修:“木桐有慢性咽炎,最好别吃辣椒。” 第138章   圆滚滚瞪大眼看着靳木桐:“你有慢性咽炎?”   靳木桐点点头:“我有。”   圆滚滚泄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靳木桐安慰道:“我这也不是天天来画里, 我没来的时候你就可以做。”   圆滚滚突然又原地复活,也对啊, 反正木桐也不是每天来。   祁修:“哦,可我这一季没种辣椒。”   圆滚滚:“……我太难了……算了我泡萝卜皮总可以了吧……”   ……   过年期间,靳木桐便在画中小住,偶尔回到家里跟在三亚的父母微信互动。   视频中,年迈的父母在旅行团中玩的十分开心,还跟她显摆凹的造型拍的各种照片。   过年期间海西路依旧非常热闹, 去年靳木桐便是在海西路的茶馆遇见小老头的, 今年“品古斋”过年期间不开门, 不过在正月十五那天,“品古斋”正式开始营业, 这一天街上的游客十分多。   “品古斋”门口摆起了久违的糕点摊。   靳木桐准备了两天, 做了不少酸梅汤、核桃酥、宫廷奶酪和豌豆黄。又圆滚滚教的做了枣泥糕和一口酥,这让经过的游客十分开心,迅速在“品古斋”门口排起了长队。   #品古斋糕点#快点来啊, 坐标海西路品古斋, 现在还有豌豆黄,可是核桃酥已经抢光了!   #品古斋糕点#顺利买到了酸梅汤,今天新出的枣泥糕简直好吃极了!   #品古斋糕点#这家的糕点我全都买到了!炫富.jpg[图片][图片][图片]   #品古斋糕点#这家古董店又靠美食来刷存在感了23333……   #品古斋糕点#等等, 品古斋不就是@薇舍所在的那个古董店么?请问你们的手办能不能也同步上线庆元宵?   #品古斋糕点#哇, 我居然被安利了一家古董店的美食, 天知道我经历了什么.jpg   有了这次的预热, “品古斋”一开业便有不少人进店逛, 靳木桐从北京带回来的这批古董,有两件便顺利卖出去了。   如今翟薇比之前更忙,汪阳除了忙店里的事,还要接单修复陶瓷,已经有些忙不过来,靳木桐便发布了招聘启事,让翟薇帮着汪阳一起招聘新的员工。   没想到,第一个来应聘的人便是隔壁“聚宝堂”的伙计邓来庆。   “邓来庆?你怎么来咱店应聘呢?”靳木桐有些懵。   汪阳也觉得十分意外,这段时间,邓来庆经常来店里玩,虽然言谈中提及过自己想要跳槽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邓来庆竟然想来“品古斋”上班。   邓来庆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坦然说道:“我在隔壁“聚宝堂”干了五年了,这五年里我一直是掌柜的学徒兼伙计,我觉得在店里学到的东西有限,所以想换家店工作,正巧你们也在招工,所以我就过来试试。”   靳木桐:“这……”   邓来庆又说道:“靳小姐,你请了我绝对不会后悔的,我不怕脏活累活,其实就是想学点古玩经营、古董修复方面的知识,以后如果回老家自己开一家古董店也有一些积累,只是在“聚宝堂”学到的实在有限,而且如今的“聚宝堂”生意不比过去,我干再久也不过是个伙计而已,你们店就不同了,我听说靳小姐从北京回来,还在故宫里待着,而汪阳你的成绩也很漂亮,都接了好些古董修复的单子了。你们如今很忙,找个新人来干活可能要过好久才能上手,我至少是个熟手,也知根知底的,要比普通新人好得多。”   他来之前也认真分析了自己的优势,做好了功课才来的,所以句句在理,让靳木桐听了便有些心动,认真考虑将他留下来的可能性。   “只是,虽然我跟隔壁没什么往来,可对方毕竟是我二叔,我用了你的话,势必会让我二叔心里膈应。”靳木桐笑着看着邓来庆。   她想知道他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没想到,邓来庆坦然答道:“是的,可是同行是冤家,既然开店开在一起,又是同一个行当,要说心里膈应那是早就有的,彼此是竞争对手,如果理不清楚这个关系,用不用我彼此心里都会膈应。”   靳木桐笑着点点头:“你倒是想的比较清楚了。”   邓来庆虽然脸上很淡定,不过心里还是很忐忑的:“既然来应聘,我自然准备好了才来。”   “你对薪水有什么要求?”靳木桐问道。   邓来庆摇摇头:“没要求,我之前在“聚宝堂”的薪水一个月也就三千块。”   靳木桐有些惊了,才三千块,也难怪邓来庆想要跳槽。   “你在“聚宝堂”干了这么久了,怎么薪水才三千?”   邓来庆说道:“我当初十多岁便在“聚宝堂”当学徒,说好的学徒期间是没有工资的,所以前两年我都只有一点点补助,干到第三年,每月薪水一千五,这两年才慢慢涨上来的。”   靳木桐看了一眼汪阳,凑近低声问道:“你觉得怎样?”   汪阳一愣:“老板你决定就好,干嘛问我?”   “以后你是店长,要不要带他也是你来决定,你觉得邓来庆可以录用吗?”   汪阳回想了之前自己在“聚宝堂”实习那几天跟邓来庆的相处,自问自己过去远不如人家。   他如实说道:“如果真要比,我还比不过他,就能力来说,他足以当店长了。”   靳木桐看着他:“既然你同意了,那就录用吧,以后他便归你管了。这样吧,底薪一个月也是三千块,住房补贴五百,全勤五百。以后卖出了古董,再提成一个点。你看如何?”   邓来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靳……老板,你说我起薪就有四千,还有提成?这这……这是要录用我的意思吗?我、我来上班就有这么多钱么?”   靳木桐点点头:“你说的对,我认识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毕竟知根知底,你又有五年的工作经验,比我去外面找人可靠多了,你已经有工作经验,那也不需要试用期了,你直接来上班便是。我记得你女朋友喜欢吃核桃酥是吧?”   邓来庆这是真的惊了:“老板你这都记得?”   靳木桐笑了:“这也没什么难的,我这还留有几盒,你都拿去吧。”   邓来庆接过了核桃酥,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感动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想着今后一定要好好干活才是。   这么快便招到了店员,靳木桐再度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去南京,第一期的《民间的宝藏》便在南京拍摄。   此时,“聚宝堂”内靳军豪迎来了一个贵客。   “哎呀,这不是尚兄么,快请进快请进。”   尚源踱着方步走进了“聚宝堂”,打量了这店铺一番:“你这店,倒是有点来头啊。”   靳军豪满脸堆笑:“尚兄说笑了,不过是家祖传的小店罢了。”   尚源看了他一眼,在店内的椅子上坐下,靳军豪给他斟了茶,尚源便端起茶抿了一口,一副派头十足的模样。   这时,邓来庆在门口等了一会,可老板都没有空,便先退下了,他虽然跟老板说过要辞工,可毕竟还没有正式辞,干了这么久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做足的。   “靳兄,之前咱们两家合作也有好几次了吧?”尚源放下茶杯,意味深长的开口。   靳军豪一愣,继续陪着笑:“呵呵,可不是呢,可是你上次给我做了那铜佛以后,后来就再也没给小弟做过了,我这如今手头缺货也缺钱啊。”   尚源笑了笑,那笑容有些皮笑肉不笑:“我可是听说你老弟搭上了别的线哪……”   一提起此事,靳军豪悔不当初:“你说的是李老三是不?哎,我还以为找李老三的事情密不透风呢,没想到还是被你知道了。”   “李老三,手艺不行,嘴也不严。”尚源又抿了一口茶。   靳军豪叹息道:“哎,是,上次那个甜白釉执壶,在普通人眼里,那就是完美的明代大开门货!就算是专家,也很难看出什么来。可就偏偏有人看出来了,我锦城大学的方教授来给我修,可人家只看了一小会,就直接拒绝了,连带着之前的一个老客户李洪林也不来了。”   尚源:“你跟你爸还是不一样,他在的时候,眼睛多毒,根本上不了这当,只可惜,你爸瞧不上我们这行当,也不跟我们合作。”   说到这里,靳军豪赶紧又给尚源斟茶:“尚兄,小弟这档子生意你可不能不管啊,以前咱们合作的多愉快,你看看你这说撂开手就不管了,小弟我这现在都没什么瞧得上眼的货了,还请尚兄你给多做几件。”   尚源站起身,理了理衣服说道:“最近我有笔大生意要做,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一听说是大生意,靳军豪立刻来了兴趣,如今店里没有硬货,光靠卖点工艺品压根卖不过隔壁,想要赚钱,可不能只卖工艺品。   “尚兄请讲。”   “我手头有一个宋代定窑的瓷枕……”   这话一出,靳军豪立刻有一种心脏不过血的感觉,宋代、定窑、瓷枕。   三个组合起来,那便是天价的意思。   “只可惜,残破的有点厉害。”这句话便让靳军豪心凉了。   残破的厉害,有多厉害?如果实在是太厉害,那便不值钱了。   “不过最近一年我闭关研究了一种方法,能无缝还原,以假乱真,怎么样,你要不要加入?”尚源微微眯眼问道。   宋代的瓷枕,那可是好东西!只是听尚源的口气,听上去要承担大风险,无非就是以非常手段以假乱真,不,这听上去似乎更玄乎,以真换真。   “你做得出来,我就敢加入。”靳军豪下定决心一般说道。   尚源歪嘴笑了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放心,我跟李老三不同,我比他靠谱多了。”   靳军豪心里怦怦跳得厉害,富贵险中求,这把豪赌他必须赢不可! 第139章   靳木桐乘坐飞机来到南京, 刚下飞机便有剧组的人来接应。   “靳小姐你好,我是《民间的宝藏》的工作人员, 专门负责跟你和剧组之间的接洽工作,也算是剧组为你配备的助理,我叫方小桃,你叫我桃子就可以了。”   方小桃热情的介绍道。   靳木桐笑着跟对方握手:“我还真没有想到剧组想的这么周到,居然还给我配备了助理,突然有种当明星的感觉。”   方小桃主动要帮靳木桐推行李, 被靳木桐拒绝了:“别, 我还是自己拿吧。”   这次来南京, 她带了两个行李箱,一个装自己的随身用品, 另一个行李箱里装着古画和《興膳集》, 她小心的很,这个小行李箱不许任何人碰。   方小桃笑道:“这段时间你的生活起居也由我替你打理,所以不用客气。”   靳木桐解释道:“我比较需要自己的空间, 所以生活方面还是我自己打理吧, 希望你不要介意。”   方小桃微微一愣,随即想到靳木桐并不是明星,自然不习惯有人插手生活方面的事情, 了然说道:“我当然不会介意, 不过你初来乍到, 可能生活上有诸多不便的地方, 如果有任何需要你可以随时跟我联系。”   靳木桐点头:“好。”   《民间的宝藏》的节目组非常贴心, 不仅为每一位嘉宾都安排了随身助理,也为他们解决了食宿问题。   靳木桐入住了节目组安排的豪源大酒店,在南京期间一日三餐都由酒店方提供,有套餐菜单可以选择,有荤有素有菜有汤,十分丰富。   在节目组拍摄期间也有工作餐提供,所以靳木桐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要参加节目便可以了。   来到南京的第二天,靳木桐便来到节目组拍摄现场,节目组租用了电视台的摄像棚,正在调试仪器、灯光。   负责这次节目拍摄的导演名叫伊涛,他跟著名节目制作人姚昆是一对金牌搭档,两人曾经合作多档艺术类节目的录制拍摄,之前策划的《最后的工匠》系列节目甚至将版权输出到海外几十个国家,引起了中国热潮。   可以说《民间的宝藏》节目交给这对搭档来制作,简直就是完美匹配。   而当靳木桐查看创作团队名单的时候,竟发现了自己师父的名字。   “小桃,这艺术顾问是什么职位呀?”   方小桃刚给靳木桐叫来了化妆师,便介绍道:“咱们节目是文物相关的节目,对于文物类的知识要求比较高,原本请的都是一些较为专业的专家来对文物进行点评,后来节目方向更侧重古董的故事,所以请来的嘉宾通常对文物方面知识不会太专业,为了避免出现bug,就需要艺术顾问进行提前审核,这次咱们节目找来的艺术顾问可牛逼了,听说是故宫的教授,本来请他来当嘉宾了,没想到直接给拒了,只当了艺术顾问,哎!”   方小桃跟同龄人的女孩有些不同,她并不热衷追星,却很喜欢看古董类纪录片,这次《民间的宝藏》节目需要的工作人员都从星域娱乐公司找来的,她得知公司接了这个节目,便自告奋勇的参加,哪怕当一个小小的助理也满足了。   说到这里,方小桃兴奋的问靳木桐:“靳小姐,你知道他不,纪教授?故宫书画修复组的教授呢。”   化妆师正在按照靳木桐的肤色上粉底。   靳木桐微微仰着头,嘴角绷着,眼睛看向小桃:“嗯,知道。”   “哇,你也知道呀,你是怎么知道的?”方小桃兴奋问道。   靳木桐:“额……纪教授呀,他其实是我师父……”   方小桃的嘴立刻张成了O:“靳小姐你这么厉害,纪教授竟然是你师父!?哇,难怪《民间的宝藏》请你当嘉宾了!对了对了,我也听说纪教授虽然拒绝了这次节目的邀请,只当艺术顾问,可他推荐了一个人参加,没想到他推荐的人是你,你竟然是他的徒弟!”   方小桃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偶像的徒弟的助理,乐得有点找不着北了。   靳木桐好笑的看着她:“小桃,你是怎么认识纪教授的?”   她实在是好奇,自己师父不是在故宫里日复一日的修文物,便是参加各种研讨会,应该跟小桃的生活没有交集才对。   方小桃感慨道:“其实我大学的时候在学校选修过一门考古学,纪教授是我们学校的客座教授,虽然那学期他只来过两次,可是那两节课信息量极大,还给我们现场连线了正在河南洛阳邙山一座墓葬里考古的同事,天啊,你都不知道,那可比任何探险片都来的刺激。”   方小桃四十五度角望向天花板,一副回味的神情。   靳木桐脑袋偏向她,看着她的神情,脑补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忍不住笑了。   “靳小姐,请转过来。”化妆师轻轻将她的脑袋扶正。   靳木桐乖乖坐直。   “靳小姐,你之后能不能替我要一张纪教授的签名照?”方小桃思维跳跃,突然说道。   靳木桐赶紧拒绝:“这怕是不能……”   师父那么一本正经又有些迷之腼腆的人,真拿着他照片让他签名,他肯定会吓到的。   方小桃并不泄气,又说道:“没事没事,那到时候纪教授来现场的话,你能不能让他跟我合个影呢?”   这个问题倒是不大,靳木桐点点头:“我会替你问问的。”   方小桃一听到靳木桐的回答,立刻浑身充满了干劲。   “我去问问今天的流程。”说完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化妆师也忍不住搭讪:“靳小姐,你师父好厉害呀。”   靳木桐点点头:“嗯,是呀。”   方小桃问完流程以后回来说道:“《民间的宝藏》分为三个部分,认识古董,挑选古董,以及古董背后的故事。第一个环节认识古董,其实是鉴宝的过程,持宝人会一一上台展示自己带来的宝贝,嘉宾可以有近距离观看的机会,每个嘉宾可以从中挑选一件,最后和持宝人、演绎人共同完成古董的故事环节的创作。”   靳木桐很认真的听完介绍后问道:“那如果有两个或者多个人挑中一个古董呢?”   方小桃说道:“这流程单上有写,出现这种情况则由持宝人出题,嘉宾回答,答对者则能顺利挑选这件古董。”   靳木桐:“我明白了。”   化妆师化好妆以后,造型师便进来给靳木桐做造型。   她平时并不十分注重打理,因为平时基本上都忙于工作,在故宫的那段时间,只是随意的将头发扎起或者挽起,只要不影响工作便好,今天可不同,今天要上节目,造型师根据靳木桐的脸型为她设计了斜刘海大波浪,配上妆容,这让她平时干练的感觉瞬间有了女性的柔和。   加上她今天更是罕见的穿上一身复古的红裙,妙曼的身材展露无疑。只是别的女孩这么穿,一定特别娇媚,而她依旧改不了冷静干练的作风,莫名有种带感的帅气,刚到演播厅,导演伊涛便眼前一亮。   另外三位嘉宾也都悉数到场。   其中一位名叫邹海宁,他本就是娱乐圈中人,饰演过不少角色,虽然没有大红,却也是二三线演员了。他演过不少清朝民国时期的人物,本身对古董也有一定的鉴赏能力。   另一名女生叫做任嘉瑜,她也是一名艺人,她最初是一名女团歌手,单飞后在影视圈崭露头角,最近刚将两个最佳新人奖收入囊中,她并非科班出身,大学时期学的是历史专业,也算是有一定的基础。   最后一名嘉宾的名单上,却写着待定,靳木桐在现场也没看见人。 第140章   邹海宁性格比较外向, 虽已经有一定的知名度,不过一点明星的架子都没有, 他先跟任嘉瑜聊了几句,便过来跟靳木桐打招呼。   “靳小姐,你好,我叫邹海宁,我也是这次节目的嘉宾,我刚才听导演说你是纪教授的徒弟, 那你一定很厉害, 认识不少古董吧, 我这方面知识比较薄弱,到时候你可得手下留情呀。”邹海宁笑容亲切随和, 一副明朗的模样, 让人觉得很快便没了隔阂。   靳木桐也自我介绍了一番,笑道:“我来之前听说每个嘉宾都配备了智囊团,我怎么没看见呢?”   邹海宁说道:“你不知道呀, 专家组成的智囊团的确有, 不过每期每个嘉宾只能召唤一次,这也不能随便用呀,一个不小心猜错了的话, 只怕就会丢人了。”   靳木桐这下才明白过来, 这智囊团只能在关键的时候用, 十二件古董, 只能用在一件古董身上, 看来这个节目的难度比她想的要大。   那边女星任嘉瑜也正在跟导演商讨这个智囊团的事情。   “伊导,你们这样设置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呀,我们毕竟都不是特别专业,万一犯错了怎么办呢?”   伊涛笑道:“这个节目最开始定的嘉宾都是专家,可后来大家觉得这样节目的气氛有些太过严肃了,请你们来,重点是为了讲述古董的故事,你如今是新晋女演员中最亮眼的那个,而邹海宁也是实力派演员,你们在演绎环节非常有优势,很容易出亮点,这么想就明白了不是么。”   任嘉瑜的脸色稍微好一些,还是有些疑虑:“可既然如此,你们又为什么请了圈外人,听说还是艺术顾问的徒弟?那不是将我们比下去了么?”   伊涛说道:“术业有专攻,她前期挑选古董就算占点优势,后期演绎也会不如你们一些。”   任嘉瑜一想,这么说也挺公平的,便也不说什么了。   “对了,还有一位嘉宾是谁呀?”   任嘉瑜的话音刚落,一位身材修长挺拔的的男子走进了演播大厅,他的脸型刚毅,眉目深邃,却脸色苍白,一副不是很健康的模样,让人忍不住为他担心。   伊涛一见他,赶紧走上前:“祁珩,你来了呀,我还以为你今天来不了了,都让人通知替补过来了。”   祁珩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抱歉,也带着点疏离:“不好意思,昨天刚出院,今天来的晚了些。”   伊涛看了看他:“你这看上去还是很憔悴啊,录制节目有没有问题呢?”   祁珩摇摇头:“没事的,我这是季节性的,一到换季的时候便容易复发,如今已经好了。”   伊涛拍拍他的肩膀:“你来了便好,先熟悉一下场地,待会我们进行第一集 的试录。”   靳木桐也有些好奇这最后一位嘉宾是谁,看到祁珩以后,心里有些疑问,难道也是娱乐圈的艺人么?   她便转身问了小桃一句。   方小桃是个包打听,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是早就打听清楚了。   “靳小姐,这第四位嘉宾不是娱乐圈的人,他叫祁珩,是国家十大拍卖行嘉利拍卖行的顾问,原先是嘉利拍卖行的执行总裁的,可两年前就因为生病隐退,后来病情反复,便在公司里担任顾问这个闲职。不过他很厉害,跟你一样,都是专家组直接推荐进节目组的,听说他大学在英国剑桥大学留学,主修考古学,而且他出身收藏世家,对东西方古董都耳濡目染,有很高的古董鉴赏能力。”   靳木桐听了这人来头以后,有些吃惊,这个节目倒是什么嘉宾都请来了,有娱乐圈的艺人、演员,有收藏世家的公子哥,还有她,故宫教授的徒弟。   这时祁珩走了过来,跟导演聊着,小桃赶紧说道:“靳小姐你看,那就是祁珩了,资料上说他如今身体抱恙所以有可能换成别人,不过既然来了,便有可能不换了。”   靳木桐忍不住问道:“他身体怎么回事?得的什么病?”   小桃有些唏嘘的说道:“这个我没打听到,不过听说还挺严重的,刚才化妆间都在讨论他,说他公司有流传一种说法,说祁珩得的是一种罕见病,很难治,大概活不过三十岁。哎,这是可惜了,这么帅,身材还好,还懂那么多,真是天妒英才。”   靳木桐听了这话,看向那人,他笔挺的站在那,言谈间举动彬彬有礼,跟导演聊完以后,便过来跟几位嘉宾问好。   任嘉瑜从祁珩一进入演播大厅开始便注意到他了,此时他走过来,她不自觉的拨了拨自己耳边的碎发。   祁珩跟邹海宁和任嘉瑜简单寒暄了两句,最后来到靳木桐面前。   “你好,我叫祁珩。”他看见靳木桐的瞬间有些愣神,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开口说道。   “你好,我叫靳木桐,请多关照。”靳木桐也跟他打招呼。   “听他们说,靳小姐会古董修复?”祁珩的座位就在靳木桐旁边,他坐下以后,饶有兴趣的问道。   靳木桐刚要回答,坐在祁珩身边的任嘉瑜忍不住插嘴道:“是吗?靳小姐这么厉害呀,我只是大学的时候学的历史专业,跟你还真没法比。”   靳木桐只得自谦一句:“我才学半年左右,不值得一提的。”   祁珩微微一笑:“半年也很不容易了,古董修复很难的。”   他一直侧身跟靳木桐说话,任嘉瑜觉得有些无趣,便找邹海宁聊娱乐圈八卦去了。   很快导演便来宣布今天的节目流程。   “待会会有四组持宝人带着古董上台,每组有三个人,也就是三件古董,每一组上台,你们都可以为三件古董投票,可以投选择票、待定票和淘汰票。   当古董拿到两票以及两票以上淘汰票,则该古董淘汰。拿到两票或者两票以上的待定票,该古董进入待定。在这个过程中,嘉宾可以给任意一件古董投出选择票,那么哪怕这个古董得到三票淘汰,也能够被该嘉宾直接选择,进入下一轮的故事讲述环节。   需要注意的是,每名嘉宾每期只能投一票选择票。   如果十二件古董都亮相完毕,选择票还没有投出,则从待定席挑选一件。   我们节目的原则是,只讲述真古董的历史,如果嘉宾由于鉴定环节出错,不小心选择了赝品,那则无法进入下一轮的故事演绎环节。   所以我们为每一位嘉宾每期都提供了一次召唤智囊团的权利,智囊团由考古所专家,专业的鉴定师组成,他们将为嘉宾提供专业指导。   当然,也可能出现两人或者多人为同一件古董投出选择票的情况,这时候就由持宝人或者专家智囊团问问题,答对的那个嘉宾将会有资格成为这件古董的讲述人。”   这个规则一出,任嘉瑜松了一口气,只需要在自己投出选择票之前召唤智囊团,至少可以为自己避一次雷。   靳木桐听完这个导演讲解以后便打定主意,第一期还没摸清楚情况,除了那些能一眼辨别出假的赝品,别的一律投待定票。   毕竟要看到最后才能确定哪一件古董更适合讲述故事。   规则清楚以后,录制现场的观众也已经到位,现场编导负责调动观众情绪,紧接着便进行正式拍摄环节。   主持人是靳木桐相当熟悉的一个主持人迟兴,他在国内主持过相当多的电视节目,也当过电视节目制作人和导演,可以说是一个跨界能手。   他主持的风格多变,现场反应灵敏,学识渊博,可活泼可严谨,是相当难得的金牌主持人,看样子这次节目的班底相当有实力呀。   金牌主持人加金牌节目制作人,和金牌导演的组合,靳木桐突然对《民间的宝藏》这档节目充满期待。   节目能请到这些人,说明背后的策划者很有能力,这种节目最怕的就是藏品尴尬,有实力说明有能力网罗到各地难得的藏品,这样节目的可看性也会增强。   在靳木桐的期待中,主持人迟兴热情洋溢的开场白之后,请出了《民间的宝藏》第一组的三位持宝人。   这三位持宝人两男一女,手中怀抱的盒子一一打开,里面装着的都是瓷器。而且三件都跟动物有关系。   第一件是北宋三彩瑞兔纹盘。   “大家都知道唐三彩非常有名,却很少有人知道宋三彩,眼前的这件古董,据持宝人所说,这是一件北宋时期的三彩陶盘,究竟是不是呢,请四位嘉宾上台近距离查看。”   靳木桐跟着其他三位嘉宾来到台上,仔细的查看这件古董。   持宝人是位大叔,从陕北而来,头上还扎着白色头巾,看上去质朴憨厚。不过他带来的这件古董却精巧灵动。   这大叔可能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节目录制有些紧张,当任嘉瑜拿起他的陶盘时,他紧张的都有些结巴了:“别、别摔了,小心点。”   任嘉瑜笑了一声:“放心吧,我不会摔的,可我得仔细看呀。”   轮到邹海宁的时候,他将陶盘拿起,在灯光下仔细看,之后再放下。   靳木桐则是细细研究陶盘上的瑞兔图案,之前跟着师父学习,他跟她讲过不少关于如何辨别真伪的技巧,其中这种带有图案纹饰的器物,要首先从它图案的笔法,整体器型判断,之后再从一些边角的细节判断。   祁珩走上前查看片刻以后,便回到了座位上,他甚至都没有上手摸。   靳木桐觉得有些奇怪,就算他对自己的水平很自信,也不至于都不需要上手摸就能判断这东西是不是真品吧。   她心里对祁珩的能力打了个问号。   看过这件藏品以后,四个人按下了自己的投票。   结果出来了,任嘉瑜、靳木桐、祁珩三人给了这个宋三彩陶盘待定,而邹海宁却直接给了这只陶盘选择票。   第一组的第一个文物,邹海宁连智囊团都没有召唤,直接选择讲述这个北宋三彩瑞兔纹盘的故事,这让众人都惊呆了。   全场观众也惊呆,这……难道是按错了么? 第141章   靳木桐也有些发愣, 看向最右边的邹海宁,不知道他为什么别的藏品先不看, 直接就给了这第一件文物选择票。   总共有十二件藏品,邹海宁的决定看上去的确有些草率了。   此时持宝人大叔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在看见投票以后也都心中一喜。   三个待定票,一个选择票。看来四位嘉宾对他带来的藏品已经非常认可了。   主持人迟兴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立刻兴奋的说道:“哇,选择票!我们第一件文物就让嘉宾邹海宁投出了选择票!等等,我想请问一下, 海宁, 你是认真的吗?还是不小心按错了。”   邹海宁无奈的耸耸肩:“按错了。”   全场哗然, 原来这惊人之举,是嘉宾按错了……   迟兴脸上写着:这场面我还真没见过.jpg   持宝人大叔也叹口气, 原来是按错了。   不过就在众人又惊呆的时候, 邹海宁却笑道:“哈哈,好啦,刚才看大家实在是太过紧张了, 我开玩笑的。我是真的投了选择票, 因为刚刚我将这宋三彩拿在灯光下看了下,它色泽通透,颜色鲜艳, 应该是真的, 另外……我跟兔子有着不解之缘。”   迟兴一听有故事, 赶紧问道:“你跟兔子有什么不能不说的故事?难道你喜欢吃……”   “不不不!”邹海宁说道:“我自己属兔的, 而且, 我的农历生日刚好是中秋节,是嫦娥姐姐抱着玉兔奔月的日子,所以我对兔子挺有研究的。我们的宋朝,出现了许多以瑞兔作为装饰的器物,比如这个三彩盘,如果喜欢玩玉器的朋友,也会知道,古玉里面也有不少以玉兔作为雕刻对象的器物。中华文化源远流长,我们的古人无论在器物、绘画、诗词都留有不少对于中秋传说的传承证据,所以我觉得这第一集 ,我遇到了跟我这么有缘分的器物,我希望有这个荣幸能够讲述它的故事。”   这番话说到观众心坎上,不少观众情不自禁的为邹海宁鼓起了掌。   迟兴笑道:“这个想法挺好的,不过你知道我们的规则,虽然你说的很在理,可是这个三彩盘要是个赝品的话,你也没有机会讲述它的故事,你紧张吗?”   邹海宁想了想:“我觉得它是真的。”   迟兴:“哦?你这么有把握?”   邹海宁哈哈一笑:“其实我也是蒙的,哪有什么百分百的把握,不过我想你们节目组应该不会那么狠,第一个上来就是赝品,还做的这么像。”   这话一出,全场都笑了。   迟兴问任嘉瑜:“你选了待定票,你觉得它是真品吗?”   任嘉瑜说道:“这宋三彩表面的包浆不像是假的,我上学期间老师也带着我们去博物馆参观过,摸过宋三彩和唐三彩的手感,跟这个差不多,所以,我觉得是真的。”   迟兴问靳木桐:“靳木桐,你觉得呢?”   靳木桐说道:“我也认同任嘉瑜说的,这是个真品,这个三彩盘釉下有白色的化妆土,外壁只施半釉。它那上面能看见露胎的陶坯,有那个年代的颗粒感。”   迟兴又问祁珩:“祁珩,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呢?”   祁珩摇了摇头:“没了。”   靳木桐好奇的看他一眼。   迟兴说道:“按照原先的规则,要等十二件器物都亮相之后再统一揭晓是正品还是赝品的,不过你既然第一个选了,我也好奇你到底有没有选对,我们将专家组请出来为大家解惑。”   这时,画面中出现了专家三人组,他们演播室后面。   其中一位专家说道:“你们都答对了,这件北宋三彩瑞兔纹敞口盘,确系北宋三彩,邹海宁先生说的非常正确,瑞兔是这个时代乃至辽金时期十分常见的题材,书画、玉器都多见。盘中瑞兔身材肥硕,躲在顽石花草间,回头张望,形象生动,栩栩如生。颜色以黄绿为主,色泽鲜亮,犹如当初一样,保存也极好,是宋三彩同类古董中的精品。”   专家的点评一出来,场上忍不住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邹海宁长吁一口气:“啊,吓死我了,我好紧张啊,生怕自己蒙错了,真是太好了,那我就能和这位大叔合作,讲述这只小兔子的故事啦!”   大叔此时脸上都是汗水,这是之前焦灼等待结果的时候急出来的。   此时听说这东西是真的,他也轻抚胸口,让自己紧张的心情缓和下来。   迟兴问道:“大叔,你这东西是从哪来的呀?”   大叔说道:“嗨,这就是我们家传下来的东西,只知道是个老东西,也没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之前一直放在橱柜里招灰,这次听说有这节目就拿出来,想说看看是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   迟兴笑道:“专家已经说了,你这盘子是个很好的古董,拿回家以后一定要好好保管。”   大叔连连点头:“是是是,那是肯定的!”   邹海宁的这一票投出去以后,还场上还剩下十一件古董,还有三个人没有找到需要讲述故事的古董。   大家又看向第二件文物。   迟兴介绍道:“众所周知,唐三彩主要以黄、绿、白,三种颜色为主,普通人却很少听闻唐三彩还有别的颜色,而实际上,唐三彩还有黑、褐、蓝等别的颜色,咱们面前的这件唐三彩立马便是罕见的蓝釉。不知我们的四位嘉宾要如何点评这尊这蓝釉唐三彩马呢?”   嘉宾们再度走上台,细致的查看。   邹海宁虽然之前投出了选择票,这次却依旧看得认真,而任嘉瑜更是凑得很近的查看。靳木桐暂时没有凑上去,而是仔细观察马的动作神态,祁珩就更特别了,他离了挺远一段距离查看。   他看了一会,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迟兴笑着问他:“祁珩,你怎么不隔近点呢?”   祁珩摇摇头:“这个彩马隔远点,更看得清。”   靳木桐听了这句,心中微动,其实她的判断方法跟祁珩很像,只是她的知识来自于师父的教导。   师父在讲画的时候也细致的讲过马的各种姿态,而故宫博物院中也展出了不少唐三彩马,有些破损,有些完好,不过都有共同的时代特点。   她觉得祁珩的辨别方法跟她挺像。   这次的唐三彩马的持宝人是一位女士,她大约五十岁左右,据她称这个唐三彩马实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地摊淘到的,那时候的地摊真货多,假货少,而且这蓝色釉的唐三彩马十分罕见,她觉得是真的。   四位嘉宾投票。   投票结果出来,三张淘汰票,一张待定票。   只有任嘉瑜投了待定票。   迟兴问她:“不知道任小姐为什么投的是待定票呢?”   任嘉瑜说道:“我仔细看过了,这匹马整体造型并没有太多生硬之处,外表也能看出有明显年代的痕迹,我觉得这是真的唐三彩。”   邹海宁摇摇头:“年代痕迹的确有,不过跟真的唐三彩还是差得远了,这估计就是八十年代的仿品。最多埋在地下埋了段时间,去掉了新烧器物的贼光。我看着不像真的。”   这次迟兴先问祁珩:“你觉得呢?为什么投了淘汰票?”   祁珩缓缓开口:“从远处看,这陶马虽然色泽比较接近唐三彩,可是姿态上却有硬伤,并无大唐的盛世气象,神态动作小气而缺失生动,基本可以断定这就是件现代仿品。”   迟兴微微惊讶:“你隔那么老远就能看出这是仿品了?”   祁珩:“有些东西,不用近处看,反而容易辨别。”   迟兴又看向靳木桐,正准备问。   靳木桐说道:“我跟祁珩想法一致,同意他说的,没什么要补充的了。”   祁珩听了这话,也看了靳木桐一眼。   迟兴点点头:“好吧,虽然这件蓝釉唐三彩马拿了三票淘汰票,已经被淘汰,不过还是听听专家怎么说的吧。”   屏幕中出现了另一位专家:“ 恭喜你们其中三位,答对了。这尊蓝釉唐三彩马,造型的硬伤出自马头、后蹄和马尾,比例失衡,是现代仿品。另外蓝釉唐三彩极其罕见,因为当时能烧制出蓝色的釉料是从波斯运过来的钴,相当难得,通常用于小件的贵重的器物上。”   那位女士原本觉得这几位嘉宾都不专业,说半天也没说个所以然,脸色只是有些不好看,可是这回连专家都这么说,心中十分不甘。   当迟兴采访她的时候,她说道:“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呢,回头我会找专业的鉴定师看看。”说完,她便退场了。   靳木桐听了这话,失笑着摇摇头,地摊捡漏,打眼吃药是常有的事,一叶障目,自欺欺人也是常有,买到假货也没什么,吃一堑长一智便行了。   随后的那件器物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为了让现场的观众也看得清楚,节目组特地将这家伙的照片放大了放在屏幕上。   “哈哈哈哈哈!”   “这是什么玩意?这是陶瓷狮子吗?”   “哈哈哈哈哈!谁说这是狮子来着?我觉得就是只哈士奇!”   “噗,你们别逗了,这是什么哈士奇,我觉得像斗牛犬!”   “有一说一,这真的不是咱中华田园犬么?还带表情包的那种哈哈哈哈哈!”   迟兴也憋不住笑场了:“这是白釉莲台坐狮像,持宝人说年代待考。”   靳木桐仔细看着这生动形象的坐狮像,心中有些遗憾,烧制的如此完美的白釉瓷器,竟然没生出器灵么?   轮到嘉宾走上前进行查看的时候,靳木桐也走近了看。   当距离足够近的时候,靳木桐才发现这尊白釉莲台坐狮像做的简直栩栩如生,和刚才的那尊蓝釉唐三彩马高低立刻分辨出来了。   就在靳木桐仔细查看的时候,那坐狮像突然眨了眨眼。 第142章   “哇, 这做的,简直水平高超啊!”邹海宁忍不住赞叹道。   “这包浆, 似乎有些时候了,我觉得至少也是明朝的东西。”任嘉瑜认同道。   靳木桐也觉得这尊坐狮似乎有些年代了,而且它的造型相当独特,蹲坐在底座上,怒瞪前方,耳朵收紧了, 嘴巴闭着, 却半咧着, 一副超级凶,准备咬人的表情。   刚要说什么的时候, 便看见了那坐狮眨眼睛。   “嗯?”靳木桐忍不住嗯了一声。   那瓷狮的器灵张嘴“嗷”了一嗓子, 却发出了类似“嘤”的音调。   它自觉丢人,更生气了。动了动脖子,继续坐在那。   只不过这次它摇头晃脑的说道:“哼!什么明朝, 我!可是将近1500年前的唐朝的狮子!真是没眼光!”   靳木桐简直震惊了, 唐朝!   这不仅是个真的家伙,而且还是个唐朝的瓷狮子!   这时,查看古董的时间已过, 靳木桐最后一个回到座位上。   “由于持宝人没有说出这件古董的具体年代, 请嘉宾酌情投票。”主持人迟兴说道。   票数公布出来, 让人非常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竟然出现了相当极端又相当平均的投票局面。   两人投了淘汰票, 两人投了选择票。   迟兴极其兴奋的说道:“哇, 这局面相当精彩啊,咱们四位嘉宾中出现了两票淘汰票,按照规则,要将这件文物淘汰出局的,可是另外两位嘉宾同时投出了选择票。这简直相当难得呀。”   在场的观众的胃口都被调动起来,纷纷想知道到底谁投了淘汰票,谁又投了选择票。   迟兴先看向任嘉瑜:“任嘉瑜,你说说,你刚才在看这件古董的时候,明明觉得它包浆很好,为什么最终投了淘汰票呢?”   任嘉瑜耸耸肩:“持宝人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东西的年代,既然最后我们选古董是为了讲述背后的故事,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件合格的备选古董。就算它有一定的价值,也很难让我投出待定。”   邹海宁也说道:“其实吧,我是有些怀疑的,这东西看上去像是个老东西,只是这狮子的造型……实在是太别致了噗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这货严肃的脸上有种沙雕中二的气息,我实在不觉得它是个古董哈哈哈哈哈哈。”他忍不住笑场了,全场观众也跟着乐了,谁见到这狮子也不觉得这是个狮子。   迟兴又看向靳木桐和祁珩:“所以,他们二位投了淘汰票,而你们二位竟然不约而同的投出了选择票,这真的让人相当意外,我想问下二位的心路历程,是如何决定选择这只狮子作为讲述故事的对象的呢?”   靳木桐轻咳一声:“我倒不觉得它沙雕中二,这狮子挺可爱的,它造型别出心裁,和传统的狮子造型有挺大区别,而且我仔细看过,它的眼睛刻画的极为传神,白釉中有一点点褐色,通身白釉,却有一点褐色的点睛之笔,简直就是神来之笔。这狮子的鬃毛也根根分明,爪子紧紧挠地,前臂用力,我认为这是白瓷狮子造像中极其难得的一尊,所以我想要选它作为讲述故事的对象。”   迟兴又看向祁珩:“你有什么要补充的,你可别告诉我没什么要补充的了?”   祁珩也忍不住笑了:“靳小姐说的很完整,基本也是我的想法。”   迟兴不依不挠:“你就必须再多补充一点。”   祁珩想了想:“我仔细看过这白釉,稍微有一点点范青色,釉色莹润细密,而且仔细看它的釉面,有细密的气泡,底部的莲花宝座,有自然老化的迹象,这至少是北宋以前的器物。加上靳小姐刚才说的那几条,所以我也想选它。”   任嘉瑜有些后悔,刚才自己明明也看重这只狮子的,不应该这么冲动直接投了淘汰票,应该直接使用智囊团的权利,看看这只狮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今后悔也晚了,只希望别让别人捡了便宜去吧。   台下众人此时也议论纷纷,有的说这是真的,有人说做成这样应该就是个现代仿品。   靳木桐心中却有一丝疑惑,她选择这尊瓷狮子是因为这狮子有器灵,它的故事可以由它自己讲述,可是祁珩为什么也不约而同的选了这狮子?   这应该不是他的菜啊……   有人竞争,这就让靳木桐感觉有些紧张,万一竞争不上怎么办?   迟兴感慨道:“你们二位的口味还真是一致,那我们先问问持宝人,这尊白瓷狮子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吧。”   持宝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小伙子,他说道:“这狮子是一位朋友几年前送的,因为我帮过别人一个忙,对方便赠送了这么一尊狮子,我也不知道这狮子的实际价值多少,那朋友现在也联系不上了,所以打算来参加节目,想知道这东西究竟值多少钱。”   靳木桐微微感慨,这还真是……   不知道赠送他的朋友知不知道这瓷狮子的真实情况。   她同时又感慨,果然好人有好报,这小伙子还蒙在鼓里,自己这狮子竟是唐朝的文物。   这时,迟兴请出了专家组。   专家组经过讨论最后给出了统一鉴定结果:“这尊白釉蓮台坐獅像造型别致,胎质细腻,釉面有气泡。年代应该在隋唐时期,距今约1500年,由于河南洛阳东城出土过类似的带青色的白釉瓷器,而且这个时期的白釉烧造工艺已经成熟,所以给出了这是唐代初期巩义窑白瓷的鉴定结果,这尊白釉狮子造像,代表了中国早起白瓷的烧造最高水平,是巅峰之作,经济价值、研究价值极高,市场价值应该在五百万以上。”   这话一出,全场震惊。   “我去,这竟然不是工艺品,是真正的古董!”   “而且这还不是普通的古董,这竟然是隋唐时期的古董!都知道唐朝的唐三彩出名,没想到还能烧出这么美的白瓷!”   “哇塞!五百万以上!说的真的是人民币么?就这个狮子竟然这么值钱???”   “天啊……对不起我之前小看它了。”   “还是唐朝人脑洞大,一个好好的狮子也能做成这样的造型。”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今天来是来对了!简直涨知识了。”   “所以那两个嘉宾竟然都说中了,还都投了选择票,也不知道究竟让谁来讲述呢……”   “其实我更好奇的是,讲述人究竟要讲什么呢哈哈哈哈,这么个狮子,编故事不好编呀。”   专家组的鉴定结果一出来,任嘉瑜和邹海宁简直后悔不已,自己怎么好端端的投了淘汰票呢,就因为人家长得非主流一点,就投了淘汰票。   这才几分钟时间,就被这狮子打脸了,人家竟然代表了隋唐最高烧造工艺,还是巅峰之作!   任嘉瑜心底暗自下决心,下次遇到拿不准的时候,一定要用智囊团功能。   这时,迟兴笑道:“好了,接下来便是靳木桐和祁珩的对决环节,你们俩谁来成为这件白釉蓮台坐獅像的故事讲述人,就由接下来的环节决定。”   靳木桐看向祁珩,他也正看向她,幽默说道:“要不咱剪刀石头布吧。” 第143章   靳木桐听了这话, 莞尔一笑:“也行。”   不过,节目有自己的规则, 按照规则将由持宝人或者专家团出题,由两人分别回答,谁答对了谁就可以成为这个古董的讲述人。   主持人迟兴问道:“刘先生,请问你要对这两位嘉宾提什么问题呢?”   刘先生有些懵,第一次上这种综艺节目,原本就有些紧张, 突然又让他问问题, 他还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的问题, 加上他本来对这件古董就不是很了解,这是之前朋友送他的, 此时他还沉浸在这件东西竟然价值五百万人民币的震惊当中, 自然就更想不出来了。   “不好意思,我想不出什么问题,还请专家团替我问问题吧。”刘先生说道。   迟兴便再度请出专家团, 其中一位专家提出了问题:“这尊白釉坐獅像, 虽然和我们常见的狮子造型有些不同,不过依旧指代的是一种神兽。龙生九子,这种神兽也被称为龙的第五个儿子, 喜欢坐着, 请问这种神兽叫什么名字?”   靳木桐一听这名字, 心中一喜, 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送分题, 在故宫的时候,那只小铜狮子不是念叨过么:“我本来自西域,东汉才到这里……”   不过由于是两人回答,只能写在题板上,那两个字怎么写的来着?   靳木桐在纸上比划了好几下,才写正确了:狻猊。   幸亏那时好奇搜索了关于狻猊的神话传说,这才有点印象,否则这两个字还真不知道怎么写。   迟兴:“好了,两位,你们都写下答案了么?请你们亮题板吧。”   靳木桐亮出了自己的答案,专家满意点头。   当人们将目光落在祁珩的题板上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上面什么都没有写。   迟兴笑着问道:“祁珩,你这什么都没有,是不知道答案么?”   祁珩微微一笑,摇摇头没有解释。   专家也都不为难他,哈哈一笑:“木桐说的没有错,就是狻猊。在我国,狻猊便是狮子的古称。《尔雅·释兽》中有记载:狻猊如彪猫,食虎豹。后又有记载:即狮子也,出西域。于东汉西域进贡来到我国的。恭喜靳木桐,你答对了。”   靳木桐松口气,还好写对了。   祁珩微微侧头,看向她。   祁珩漆黑的眸中带着淡淡的暖意,看向靳木桐的神色,仿佛带着赞许。   靳木桐对上了这个目光,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人好像是知道答案,但不知为何,并没有说出来。   但现在是节目录制中,由不得她乱想。   迟兴宣布:“这尊白釉莲台坐獅像的讲述人为靳木桐。”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真没想到咱们第一组的三件古董有两件是真的,一件赝品,而我们四位嘉宾中有两位已经找到自己想要讲述的古董了。不知道我们的第二组古董又是什么呢?”   在音乐声中,第二组持宝人走了出来,这三人也是一人拿一个盒子。   由于已经有两位嘉宾都投了选择票,为了加快进度,便三位持宝人逐一介绍自己的古董,再由嘉宾投票。   第一个持宝人揭开了悬念,盒子中放着一个蓝色的器物,似乎是一个罐子。   持宝人是个上了些年纪的老头,他有些得意的说道:“这可是个清代的老东西了,据我研究,这极有可能是宫廷里专供御用的茶叶罐,为什么说这是个茶叶罐呢,你看这器型,拿来装别的也不合适呀,装茶叶刚刚好,而且还带盖,盖上严丝合缝相当精美。”   迟兴饶有兴趣的问道:“老大爷,你这是什么材质的呢?”   “铜胎的,你拿拿这手感,很压手对不对?这是铜胎的,上面这黄色的是鎏金的,是清朝皇宫的工艺。”   “老大爷,你这是什么时候在哪买的呢?”   那大爷说道:“我前些年在潘家园买的,讲了好久的价人家才让给我的。”   第二位持宝人,是个年轻姑娘,竟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面前摆着的是两个带着底座的金属娃娃。   左边是男娃娃,右边是女娃娃,手里都各拿着一只莲花。   年轻姑娘自我介绍:“我姓余,是浙江绍兴人,这是我奶奶家的东西,是我奶奶的妈妈传给她的,听说这是她的嫁妆,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摆件吗?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年代的,不过听奶奶说,这可能是清朝的东西了。”   迟兴笑道:“余小姐,既然这是你奶奶的东西,你为什么拿着这两个娃娃来参加我们的节目呢?”   余小姐说道:“我奶奶年纪也大了,她之前在电视上看到鉴宝类的节目,便想要来参加节目,让专家给鉴定鉴定这东西是不是真的,所以我就替她来了。”   迟兴凑近了看了看:“哟,这感觉跟刚才那个茶叶罐似乎表面色泽有些不同呢。”他又拿起来掂了掂:“也很压手呢,不过具体是什么东西呢,难道也是铜鎏金的么?待会还请四位嘉宾上台来分辨一下。”   刚才那位铜鎏金罐子的老大爷说道:“这不是铜鎏金的,看着有点像铜鎏银的。”   迟兴:“大爷,你可真是见多识广。”   老大爷有些得意的说道:“那是,我几乎天天去逛潘家园,哪里出了什么好东西,我都知道!”   这时轮到第三位持宝人。   盒子打开,一只造型典雅的鎏金錾花的敞口瓶静静的躺在里面,精美反复的花纹让在场的众人都倒吸一口气。   持宝人是一位彬彬有礼的男子,举手投足似乎受过良好的教育,面对镜头和观众也并不紧张,侃侃而谈。   “我是归国华侨,这是我的父亲从一位英国人手中买来的,这一看就是咱们中国人的东西,他老人家在世时的心愿,便是想知道这东西的来龙去脉,如果它真的是咱们中国流落在外的东西,希望能够将它送回国来。”   观众听到这番话,纷纷鼓掌。   迟兴也忍不住感慨:“清末民初的时候,咱们国家有不少国宝流落海外,也许这正是这么一件宝贝呢?不过究竟如何,还请四位嘉宾上台辨宝。”   介绍完以后,众人上台,当所有人都走近第一件持宝人的古董时,靳木桐走上台,屏住呼吸,走近了第三件古董。   刚才在台下看得不清楚,此时走到近处时,她仔细研究,这才发现,面前的这个鎏金錾花敞口瓶,竟然跟故宫的的那只银镀金錾花双凤穿花玉壶春瓶极为相似。   她觉得不太可能,又凑近了看,还是觉得实在是太像了,只有一些细微之处能看出不同,比如故宫里那只,身上有些斑驳,和一些微微发黑的地方,而这一只,斑驳的地方却有些区别。   但是无论是做工、花纹、器型,都不同。   靳木桐再将这件古董拿在手里,嗯,手感略微有些差别。   故宫里的那件似乎更重一些,不过也相当不明显。   从国外带回来的……   一个想法顿时出现在靳木桐的脑海中,她看着这个古董的表情都有了些许改变。   这时,祁珩也走了过来仔细查看这件古董。   他礼貌的站在一旁,跟靳木桐之间保持着绅士距离,他看到这个古董的时候,眼底也出现了几分诧异,微微侧头看了看靳木桐的表情,唇角绽起一丝浅浅的笑容。   靳木桐心里乱如麻,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心中盘旋。   难道眼前的这件敞口瓶,便是当初何兴华请克勤郡王家的老管家仿制的那只么?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才刚刚在故宫见到了真品,便转身在节目中碰到了赝品?   可是若非如此,面前的这件器物怎么跟故宫里的那只如此相像。   而且,面前的这只很明显雕工精巧无比,有自然包浆和岁月留下的自然氧化痕迹,这些都说明,眼前的这件器物并非是现代劣质仿品,而极有可能是民国时期的仿品,而那时候普通人哪里有这样的手艺?   可从宫中出来的匠人,后来到王府成为管家,则极有可能有这样的手艺。   如果不是见过元代的真品,靳木桐甚至会以为这是晚晴时期的古董。   她越来越确定,这件敞口瓶正是故宫中那件国宝银器的仿品,而且正是何兴华找老管家制作的那件仿品。   时间还剩一点了,她又简单看了看另外两件藏品,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此时的祁珩也已经回到了座位上。   靳木桐越想,越觉得那个东西就是仿品,但这个仿品所承载的意义,让她有强烈的冲动通过这个节目告诉大家。   可是,她已经选了古董了。   “祁珩……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靳木桐想了想,对祁珩低声说道。   “嗯?”祁珩转过头,看向她。   靳木桐便低声把她的计划说了出来。   说完以后,祁珩微微垂眸,似乎没想到靳木桐会对他说这样的请求。   “你……明知道这是赝品,咱们这节目的规矩是嘉宾无法讲述赝品,你也要这样做么?”   靳木桐点点头:“我确定。只希望你能跟我换一下。刚才那尊白釉莲台坐獅像就让给你了。”   祁珩漆黑的双眸静静地看向靳木桐,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那神色仿佛看穿了一切。   靳木桐想要追问,可拍摄继续进行,镜头摇过来,她便不好再找祁珩问了,只得先进行节目录制。   四人对三件古董进行投票。   第一件古董,邹海宁、任嘉瑜投了待定,而祁珩和靳木桐投了淘汰票。   老大爷一看有两人投了反对票,而另外两人也只是投了待定票,一时间有些气急:“你们……你们怎么就不识宝呢,这可是铜胎的!这面上的蓝色是景泰蓝你们懂不懂?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给我投淘汰了呢?”   靳木桐言简意赅:“大叔,你这是赝品。正品在故宫的确有一件御用的,早几年出过图册,造假的人估计是跟着图册做的,器型仿的还算不错,不过可惜的是,这工艺实在是太差了,我在网上找到了一张铜鎏金铜胎景泰蓝盖罐的高清图,放大以后大家可以看见,这器身有精美纹饰,再看看你这件,这东西就是个简略版的仿品,做的一点都不用心,以后一定要看清楚再买了。”   祁珩也点头说道:“这件器物的鎏金部分做的非常粗糙,甚至有割手的感觉,同类型的铜鎏金器生活物都打造的相当光滑,不会有这种割手的感觉的。”   两人一人几句,说的大叔没脾气了。 第144章   专家点评的时候, 说道:“这件器物的确是赝品,老大爷, 你虽然有一定的文物鉴赏知识,不过要知道潘家园地摊可是鱼龙混杂,有好东西,自然也有不少赝品。这件器物虽然符合铜鎏金器物的外观特征,造假者却并不具备清代工匠的工艺水平,整件器物仿制的比较粗劣, 并不具有收藏价值。”   这话一出, 老大爷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他这些年收藏了不少东西,这件铜胎的茶叶罐, 是他收到难得的宝贝了, 所以才有信心来参加《民间的宝藏》的活动的,想要让家里反对自己的家人好好看看,自己花钱买来的宝贝是真的可以获得肯定的。   没想到, 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他认定是皇帝御用的茶叶罐,竟然是个赝品!   这让他如何接受……   他往后倒退了两步,心痛的忍不住抹眼泪。   邹海宁赶紧安慰的说道:“老大爷, 其实我还挺喜欢你这件茶叶罐的, 只可惜不是真的, 就算它不是真的, 只要你喜欢, 依旧可以当做摆设放在家里,或者就当它是个茶叶罐,跟清朝皇帝同款的茶叶罐,多霸气多拉风啊。”   老大爷被他这么一说,倒也不哭了,拿着茶叶罐下台了,连包装盒都忘了带走。   再轮到第二件宝物的时候,任嘉瑜觉得这两个娃娃很有意思,心中十分纠结,不知道要不要请专家帮忙给个意见。   最后还是没有用,毕竟这两个娃娃虽然可爱,却也像是现代工艺品,她实在是看不出这究竟是不是赝品,只能按照最稳妥的给了待定。   结果揭晓,四位嘉宾都给了待定。   小姑娘原本看到旁边老大爷那个那么精美的茶叶罐都是假的,也没有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嘉宾竟然没有给直接淘汰了,她顿时愣在原地。   迟兴问邹海宁:“你猜这两个小娃娃是做什么的?”   邹海宁哈哈笑道:“这我可猜不到,不过我知道它们的用途。”   迟兴:“哦?什么用途?”   “古时候这样的小娃娃,通常是新婚的时候,用作新房布置的,取义吉祥如意,早生贵子。哈哈,我也是瞎说的,不知道我猜对没有?”   这时,其中一名专家在屏幕中说道:“你说的挺对的,这是一对铜鎏银莲花童子蜡烛台,两个童子手持莲花,莲花的花瓣中可以看见烛台的残留,原先这里是可以插蜡烛的。两名童子的衣着服饰相当有细节,纹饰十分精美,且纹路富有动感,似乎被风吹动的模样。孩子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坐在台座上,台座纹饰也是莲花,取义连生贵子。”   邹海宁惊叹:“莲花中坐着的童子,寓意是连生贵子,简直太厉害了!”   任嘉瑜也说道:“这对烛台的做工太漂亮了,如今的工艺品都做不到这么细致,请问这是什么朝代的呢?”   专家回答:“这是清代的。”   任嘉瑜心中暗自盘算着,还好这件古董待定,如果之后没有更好的古董出场,便在最后环节选这件富有美好寓意的古董作为自己讲述的古董。   很快便轮到了最后一件古董了。   投票结果出来,众人再度傻眼,让人迷惑的一幕出现了。   邹海宁投了淘汰票,任嘉瑜投了待定票,而靳木桐和祁珩都投出了选择票。   靳木桐看向祁珩,这个东西是赝品,以祁珩的能力,不可能看不出来,但现在却拿出选择票,难道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她看向祁珩,目光中带着谢意。   迟兴微微愣了一会,赶紧说道:“靳木桐,你刚才已经投过选择票了,你选的是那件白釉莲台坐獅像……”   靳木桐点点头:“我知道。”   迟兴迷糊了:“那你为什么再度投出选择票呢?”   靳木桐还没来得及回答,邹海宁便赶紧说道:“靳木桐,祁珩,你们这次选错了,这是个赝品!你们赶紧看看能不能改吧。”   现场众人再度一片哗然。   之前看靳木桐和祁珩每次选择似乎跟实际情况差距不大,他们投出选择票或者待定票的古董,都是真的,正确率非常高。   难道这件器物他们会翻车么?   邹海宁见两人没反应,以为他们不信他的话,赶紧说道:“这件东西我都见过真品,反正这个是假的,做的再真都不是真的!”   靳木桐点点头:“我知道这是假的,是我拜托祁珩替我拍下,我愿意用白釉莲台坐獅像跟他换这件。”   这时观众纷纷伸长了脖子,好奇张望,这节目录制以来,这可是最富有戏剧性的一幕,知道是假的还拍下,难道这个假的东西还有什么隐藏的故事不成?   而伊涛看了看其他人,突然觉得有些棘手,选定的还想交换,这有点不合规矩啊。   这时候,导演宣布节目暂停录制。   伊涛走到靳木桐和祁珩面前询问道:“怎么回事呢?祁珩你给这古董是认可它是真的?还是要跟靳木桐换?”   祁珩摇摇头,他仿佛注意到了靳木桐的紧张,给她投过一个让她放心的目光:“都不是,我想要成为这件赝品的故事讲述人。”   靳木桐讶异的看向他:“祁珩……你……这件敞口瓶不是真的,你为什么还要当它的讲述人?”   伊涛彻底被弄晕乎了:“等等,你们两人都知道这件古董是赝品?”   两人同时点头。   “然后你们两人还抢着当它的讲述人?”伊涛简直不敢相信,这两人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   此时,台下的观众也议论纷纷,都不知道台上发生了什么。   靳木桐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之前,我在故宫实习过一段时间,曾经跟随师父去过一件国宝的捐赠人家中,而这件国宝,便是这赝品的真品本尊,关于这件赝品,还牵扯到这个家族民国时期为保护国宝做出的贡献,虽然它是赝品,可它背后的故事却相当动人。”   伊涛听完以后,陷入沉思,又看向祁珩:“那你呢?你是为什么?”   靳木桐说这番话的时候,祁珩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带着探究,又有一丝迷茫。在她说完以后,直到伊涛问他,他才收回目光。   “之前我也曾去过何老的追思会参观,对何氏家族半个世纪以来对国宝的贡献十分敬佩。之前我担任嘉利拍卖行执行总裁期间,曾协助不少文物回国,这样的故事特别能打动我。所以,我希望能成为这件器物的讲述人,无论它是不是赝品,我希望节目组能给我这个机会。”祁珩的语调很平淡,但语气却有种毋庸置疑的说服力。   靳木桐听到这些以后,终于明白,原来祁珩果然知道这个瓶子的具体来历。   她顿时轻松下来,她只是想要这个故事被世人知道,谁讲述的都无所谓。   而且……   靳木桐看向祁珩,他竟然也会知道这么多事情,这还是她这几年内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伊导演看向靳木桐:“你怎么说,还想要换吗?”   靳木桐轻轻摇头:“既然祁珩想要成为这件器物的讲述人,我便不夺人所好了。”   祁珩唇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容,点了点头。   伊涛跟节目制作人姚昆紧急讨论了一下,一致决定为这个特殊的赝品开一次绿灯,确定好了拍摄方案以后,节目继续录制。   由于刚才的讨论旁人都不知道,所以任嘉瑜、邹海宁,台上的持宝人,台下的观众反应都是十分真实的震惊和懵逼。   “你们说着到底是真是假呀?”   “哎哟,谁知道呢,感觉像是真的吧,如果是假的,肯定直接就说假的了。难道真假方面还有争议么?”   “好像快点知道答案!”   邹海宁还在那喋喋不休:“这真的是赝品,我之前在浙江省博物馆看到过一个元代银器的展览,在那个展览上曾经看到过真品,跟这个十分相似,仿品虽然做的天衣无缝,我也看不出破绽,可假的就是假的,真的估计在故宫博物院里呢。”   迟兴此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故意说道:“究竟是靳木桐和祁珩误将赝品当真品了呢?还是已经知晓这是赝品却偏偏投了选择票?而已经投过选择票的靳木桐为何再度投选择票。一切的一切,还请我们专家组出来,听听专家怎么说。”   专家组刚才在后台也激烈讨论,此时三位专家也都达成一致意见。   “这只银鎏金的敞口瓶确系为民国仿品,因为故宫中已有一只元代的银镀金錾花双凤穿花玉壶春瓶,跟这只敞口瓶极其相似,可以说相似度高达95%以上,且用的也是传统的宫廷錾花技巧,可以说仿制水平之高,也是一件价值不菲的文物。只是原物为元代银器,所以这只的价值比不上原物。”   鉴定结果一出来,观众们恍然,原来这件器物真的是赝品,只是仿制的非常精美,也是民国时期难得的精品了。   只可惜,仿的始终是仿的。   迟兴又问靳木桐和祁珩:“你们二位事先是否知道这是仿品呢?”   靳木桐点点头,将自己曾经去过国宝捐赠人何德浩老先生的家的事情讲了讲。   又将在何德浩老先生家发现了他爷爷在半个多世纪前找人仿制了仿品,保下了国宝的事情也讲了讲。   听完故事的观众纷纷感慨不已,没想到这只敞口瓶竟然还有这样曲折的故事。   持宝人周先生原本听见专家说自己的这只瓶子竟然是赝品,心中十分痛惜,父亲的遗愿竟然变成泡影,不过他有良好的教育,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来。   可当他听完了靳木桐讲述的故事以后,也震惊了,原来父亲从英国人手中买到的这个瓶子,竟然拥有跨越百年时空的故事,这故事比它原本的价值高许多,这让他十分激动。   “靳小姐,你说的是我手中的这个瓶子么?”   靳木桐点点头,眸中带着笑意:“你没听刚才专家说的么?时间对得上,都是民国,而且如此精湛的工艺,也不会有第二只一样的瓶子了。”   周先生激动的身体都有些发抖:“谢谢……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   迟兴朗声说道:“由于这个动人的故事,我们节目组临时决定改变规则,为这只银鎏金敞口瓶开一次绿灯,由它的讲述人在下一个环节讲它的故事。由于靳木桐已经选择了白釉莲台坐狮像,那么让我们恭喜祁珩成为这只银鎏金敞口瓶的讲述人。” 第145章   这话一出, 在场观众再度掌声雷动,这样的故事实在是太棒了, 哪怕这件器物不是真正的文物,却也见证了一段难得的历史, 这实在不应该被埋没才对呀。   观众们为节目组的人性化的决定感到兴奋, 都十分期待最后的故事讲述环节。   到此时, 第一集 的古董亮相已经过半, 而四位嘉宾有三位都选到了自己心仪的古董, 只有任嘉瑜掉队了。   她心里也比较着急, 可是有些事情急也急不来,比如刚才这个敞口瓶,她虽投了安全的待定票,当知道祁珩和靳木桐投了选择票的时候, 她还松口气,觉得自己这次是答对了,没想到这件器物竟是个赝品,还引得两个人争着当它的讲述人。   好在, 在之后亮相的一组古董中, 任嘉瑜终于看到让她感兴趣的一件古董,那是一个相当精美的漆盒, 漆盒的持宝人是一位女士, 据她所说,这只漆盒在古代通常用来放梳妆用品,作为梳妆盒来使用的。   任嘉瑜来参加节目之前, 也对各类文物做过研究,这个漆器她感觉真的可能性很大,便决定在投票之前启用智囊团。   专家说:“这个漆盒经鉴定,是相当精美的明代雕漆作品。这是相当典型的剔红,盖面和器身刻着象征富贵吉祥的牡丹花,整个漆盒显得雍容富丽,十分大气,应该是当时的贵族甚至王室所用。这件漆盒保存良好,雕刻工艺和手法应为明代宣德年间,具有极高的艺术观赏价值,是同类型漆器中的精品。”   于是任嘉瑜在智囊团的帮助下,也成功挑选到了自己心仪的漆盒。   由此,四位嘉宾都选到了自己心仪的古董,为了不让接下来的古董留有遗珠之憾,节目组决定终止第一集 的挑选环节,进入下一个阶段,讲述故事的阶段。   di一集的第一阶段拍摄十分顺利,拍摄结束,众嘉宾也都松一口气。   伊涛对节目效果十分满意,开心的交代接下来的任务内容。   “接下来的这一周时间,便是各位的准备时间,下一周便要录制讲述故事的环节。”   任嘉瑜早就期待这个环节了,问道:“导演,下一个阶段是自编自导自演呢,还是有老师帮助呢?”   伊涛笑道:“自然有老师帮助,嘉宾最重要的任务便是找到文物的故事,并且写下来,跟帮助你们的老师一起敲定演员名单,服装道具,场景布置等环节,也就是说,最终这个故事演绎环节呈现出来的效果如何,是由你们自己决定的。”   邹海宁也问道:“那我们除了决定这些,能不能自己参演呢?”   伊涛哈哈笑道:“当然可以,我们也鼓励嘉宾自己参演,这样也挺好玩的不是么?”   靳木桐却在心里打定主意,自己策划便很好,自己参演还是不必了,写故事的环节她比较擅长,毕竟有器灵帮助。   她问道:“那我们有机会跟古董单独相处么?”   她的问题一出,众人都有些好奇的看着她。   她关注的点怎么和别人不太一样呢?   靳木桐内心的小人在捂脸笑:“额,我是说,挖掘故事不是要从古董本身入手么,我们有没有机会能跟古董单独相处呢?”她又补充问了一句。   伊涛点点头:“可以的,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古董依旧交给我们节目组统一保管,需要看古董的时候来找副导演申请便可以。”   靳木桐松一口气,只要能跟古董单独相处,便有机会问那只瓷狮子器灵它的故事。   改问的都问了,众人结束了今天的录制都感觉很疲惫,纷纷回酒店。   靳木桐却一刻都不想等,立刻找到了副导演,要求见见之前的那尊白釉莲台坐狮像。   副导演已经准备收工了,没想到靳木桐竟这么拼,笑道:“靳小姐,准备时间有一个星期呢,来得及,今天录制也累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靳木桐说道:“马导,你就让我看看吧,不需要太久,一会就好。”   “好吧。”马导带她去了仓库。   这间仓库属于电视台的办公室,节目组在这里租用了几间房用于节目录制。除了这间仓库,还有用于彩排的排练室。   靳木桐终于见到了那尊坐狮。   马导提醒她小心一点以后,便将门带上。   靳木桐看着面前的这尊严肃的小瓷狮,它的器灵似乎并不像别的古董那样会很容易跑出来,她之前在节目中一直在观察这只狮子,它只在她近距离观察的那会短暂的出现过,后来节目中,它又乖乖蹲在那一动不动,假装自己不存在的样子。   此时,这瓷狮的器灵似乎也没有出现的打算。   不过靳木桐也没出声,静静的等它。   没过多久,靳木桐便看见了小瓷狮的鼻子皱了皱,似乎有了起伏,紧接着,她看见小瓷狮挪动了屁股,一只小jio jio忍不住从本体中伸了出来。   试探了一下,似乎周围没什么动静,便从本体中跳了出来。   然后便看见了凑近观察它的靳木桐。   小狮子“嗷”了一声,发出了嘤的叫声,刚要回到本体,却似乎被靳木桐吸引住了。   “咦,这是刚才在台上的姐姐……”小狮子自言自语的说道。   “没想到,你还认得我。”靳木桐笑着跟它打招呼。   小瓷狮吓得脖子上的鬃毛都炸开来,眼看着又要逃回本体去,生生停住,回过头看着靳木桐:“你你你……你在跟我说话?”   靳木桐点点头:“没错。”   它再度把jio挪了出来,好奇的撑大眼睛,脸上原本凶狠的表情也没了,只剩下疑惑:“你怎么能听得见我说的话呢?”   靳木桐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能听见,总之我能听见。你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来这个舞台上么?”   小瓷狮点点头:“知道,不就是参加个节目么,选咱们谁是值钱的古董。哼!”它忍不住哼了一声。   “嗯,你很值钱,不过接下来我需要讲你身上发生的故事,你能告诉我你的故事么?”靳木桐循循善诱。   小瓷狮乖乖点头:“嗯,我叫小白,我本来是一只……”它刚要脱口而出,又赶紧停住,一脸警惕:“等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是谁?”   靳木桐扶额,看来这只小瓷狮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你告诉我的话,我请你吃好吃的。”   老套路虽然一用再用,可对付这样的动物器灵,绝对是好用到不行的。   靳木桐心里的小人得意的叉腰笑。 第146章   小白眼睛瞪大,雪亮雪亮的,随即耳朵又耷拉了下来:“我是器灵,吃不了东西。”   靳木桐笑着看着它:“告诉我你的故事,我自然有办法让你吃到好吃的。”   小白咽了咽口水:“什么好吃的?”   它又不傻,怎么能被人说两句就骗走了,虽然告诉她自己的故事也没什么,可是……毕竟……嗯……要是有好吃的,自然要换好吃的,它也是一只有秘密的器灵呢!   靳木桐想了想,狮子喜欢吃啥来着?   之前那只小铜狮子似乎特别喜欢吃肉?   “有各种水果蔬菜,还有肉类。”   “肉?”小白坐直了,尾巴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又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什么肉?”   “比如鱼肉,黄鳝,烤鸭,鸡肉,什么之类的。”   小白的口水快要流出来了:“走吧走吧,在哪里,现在就带我去!”   它简直忍不了了,再这么聊下去,它肯定会忍不住想要啃自己的爪子。   要知道,它是器灵,就算看到什么好吃的,也不可能吃的到的。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它原来每次从本体里出来,都能撞见别人吃东西,简直是折磨!   今天竟然有人能听得见它说话,还说带它去吃好吃的,那还犹豫什么?赶紧去呀!   靳木桐:“等等,那你答应我了?”   小白耳朵一竖,一脸懵逼:“答应什么?”   靳木桐无语:“告诉我你的故事呀。”   “告诉告诉,哎哟,多大个事嘛,不就是讲故事嘛,有吃好吃的重要吗?”小白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靳木桐:“......”   她就这么跟小白做了交易,便带着小白出门了。   “看完了么?”马导见她出来,笑着问道。   靳木桐点点头:“谢谢马导。”   “你今天录制表现的不错呀,说实话,当初纪教授推荐你的时候,我还为你捏一把汗呢,你跟祁珩都不是圈内人,真担心你们上节目时的表现,不过今天你们俩表现的都实在是太好了。靳小姐,我看好你哦,加油。”马导说道。   靳木桐笑着点头:“谢谢你了马导,我会努力的。”   小白一路上喋喋不休:“你那真的可以让我吃到肉吗?不是,我是说,让我!器灵!吃到肉!”   “我不是质疑你,就是觉得不太可能……”   “到底怎么做到呢……好奇怪的呢,你不会唬我的吧?”   “喂,你怎么不说话呀,你要去哪啊,我跟你说,没有吃的我就不去了。”   靳木桐回头看了一眼,小白嘟嘟囔囔的嚷着不去,不过跟的还是很紧的,基本是寸步不离。   她带着小白回到酒店房间。   圆滚滚正准备进画里,听见开门的动静便看向门口。   只见靳木桐带着一只通身雪   白的不明物体走了进来。   圆滚滚一脸嫌弃:“你怎么又捡流浪动物回来了?”   小白爪子指着自己的脸:“你说我?流浪动物??”   圆滚滚翻了个白眼:“没错,说的就是你,流浪小狗狗。”   小白气得跳脚,恨不得立刻扑过去咬人。   靳木桐说道:“这位就是做美食的厨师,他会做不少好吃的呢。”   她话音刚落,小白炸起的毛突然就顺了。   嘤?   厨子?   圆滚滚走过去,捏了捏小白的耳朵,又揪了揪它的小脸,嫌弃的拍拍手。   “还说这不是狗……”   小白:我好气,我不能咬人,我要忍住。   靳木桐笑了笑:“这是我参加节目录制遇见器灵,因为挑中了它,就带它回来,圆滚滚你今天给做点好吃的吧。”--   圆滚滚一脸不情愿,斜瞥了一眼小白,犹豫了好一会的才终于点头:“好吧,哎,看在你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了。”   小白原本爪子已经忍不住在地上抓紧,想要挠人的,一听到这胖胖的厨子说的话,一高兴,它又忍不住摇尾巴了   靳木桐也留意到它无处安放的小尾巴,没憋住,也笑了。   圆滚滚用长勺敲了敲桌面:“想吃好吃的,自己跳上来吧。”   小白闻言立刻便跳上桌了,圆滚滚伸脚刚好绊了它一跤,小白控制不住,便直接摔进画里了。   --   圆滚滚随即也跟着入画了。   等靳木桐也进去的时候,小白还吓得抱着脑袋趴在泥地里。   圆滚滚则是抱臂在旁边看着。--   “怎么回事?”靳木桐问道。   圆滚滚望天:“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这画里来了不少器灵了,倒第一次出现进来吓成这样的……”   靳木桐:“你呀,别欺负人家小白,谁让你刚才让人家摔跤了?”   她怕小白这一跤摔出心理阴影了,赶紧过去将小白扶起来。   小白却身体有些发抖,难以置信的抬起头。   一脸茫然的看着靳木桐,又伸出爪子看了看,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想要确认一下。   “嗷呜,我这……我这是真的有身体了?哈哈哈哈哈,这是真的吗?哇哈哈哈哈哈哈!嗷~~~嘤!”小白从土里跳起来,立   刻就朝山坡上跑去,整个山谷都荡漾着它魔性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圆滚滚看着靳木桐:“你这是带回来一只二哈吧?”   靳木桐有些尴尬的说道:“你还知道二哈,不错呀。”   “当然知道啊,我还知道二哈是撒手没,你瞧瞧,这多像,刚进来的时候吓成那样,这不撒手就没了。”圆滚滚踮起脚想要看看那小白跑到哪儿去了,就他的五短身材,哪里看得见。   靳木桐笑道:“没事,讲故事的事也不急,再说了,它饿了自己会来找吃的。”   圆滚滚无奈摇摇头:“真是……我沦落到给狗子做吃的地步了,狗子喜欢吃什么来着?哦……喜欢吃肉。哎,好吧好吧。”   靳木桐和圆滚滚来到木屋前,祁修不在,圆滚滚便拿着渔具去钓鱼了,靳木桐则是坐在凉亭的秋千上乘凉。   院子里又多了些东西,祁修砍柴做了个置物架,上面放着一些木质的手作。   靳木桐好奇的走了过去。   第一层放着一些木工用具,第二层放着一些木质的餐具,比如筷子、勺、碗、盘子等。除了木质的餐具,还有一些陶器和瓷器的餐具。   看来祁修已经开始尝试烧制瓷器了。   虽然温度掌控不是很好,烧制出来的瓷器有些瑕疵,可对于这样的条件来说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第三层,靳木桐发现了一些日常用具,木质的灯台,木质的小摆件,甚至还有木梳和木盒。   圆滚滚忘了带东西,便返回木屋,见靳木桐好奇驻足便说道:“大佬说了,那上面的东西大多都是要送给你的,还问我你喜欢什么,噫我怎么知道呢,女人心海底针咯……”   说完他便去翻陶盆,那陶盆里的泥土中,有他养的红蚯蚓。   这可是他的宝库,他发现有种肉质特别鲜美的鱼,很狡猾很难抓到,一定要用这种红蚯蚓才能抓到。   他在山里养蜂儿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这种红蚯蚓便带回来在陶盆的土里养着,平时只需要喂点剩饭就可以了。   带着蚯蚓,圆滚滚兴奋的去钓鱼,这时,祁修牵着小白也回来了。   “木桐,这只小狗是你带来的吗?”祁修问道。   靳木桐微微一愣,噗呲一声也笑了:“它是一只小瓷狮,是我在节目上遇见的。”   祁修低头看向这“瓷狮”,直截了当:“不像狮子,像狗子。”   小白“嘤”了一声,立刻抗议道:“我是狮子!守墓的那种神兽!超凶的那种!”   祁修摇摇头:“那当初烧造你的工匠实在是太马虎了。”   他一针见血,小白的心态崩了。   “呜呜,我真的是狮子,只是我的原型……是一只小白狗。墓主人生前遗嘱便是照着一直陪他的一只犬来打造,工匠不敢不从,却也不敢真的烧造一只瓷犬当做守墓的神兽,那样与礼不合,所以……就成了我现在这样了。”   靳木桐震惊:“所以你当初的原型还真是一只狗啊!”   她瞬间感觉自己是真的瞎,亏她还一只把这只狗子当成狮子,这下真的有些尴尬了。   小白赶紧说道:“可是理论上来说,我本来就该是一只狮子,你见过狗子守墓的么?”   靳木桐望天:理论上……   “对了祁修,你拿套具上山做什么?”   靳木桐将小白身上的套具解下来问道。   “昨天我上山砍柴的时候看见一只走丢的小羊羔,只是它怎么都不愿意跟着我回来,今天我便带着石磨上的套具上山,没想到还没套到羊,倒是套到一只狗。”   小白弱兮兮的反驳:“我不是……”   靳木桐说道:“既然你是狗,那你帮我个忙,替我上山将那只走失的小羊羔给找回来。”   小白气结:“我不是狗。”   靳木桐:“好,你不是,不过你想要吃好吃的,那就得干活,这是器灵进来的规矩。”   小白眨眨眼:“这里还有规矩?”   祁修淡淡启唇:“她说有,便有。”   小白:“……好吧,羊羔是吧……我去试试……嘤。”   看着小白撒开蹄子朝山上跑,靳木桐也忍不住笑了:“真是有意思,待会吃了饭可得好好   问问小白,它有什么故事。”   祁修看着靳木桐脸上的笑容:“这置物架上,是我新做的一些东西,你看你喜欢吗?”   “嗯!我很喜欢!你做的好好,这些木器你都做了抛光,尤其这梳子,这很难吧?”靳木桐问道。   “也不难,就是有些费时间,我有的是时间,也没什么可以送你的,只能做一些小玩意。你喜欢便好。”祁修说道。 第147章   靳木桐的目光落在这堆小玩意上,发现一支发簪。   她有些好奇,拿起了发簪仔细看。   这簪子竟是乌黑的,可摸上去的手感却是木头的手感,她有些好奇,不太确定这簪子的材质。   “这是木簪吗?”靳木桐问道。   祁修点点头:“这是乌木,又称阴沉木,之前被埋在河床,我无法完全将它挖出,便只能取一小块,做别的都不太合适,便做了这支木簪,你看看你喜欢么。”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   靳木桐手里拿着这只打磨的光洁透亮的木簪,它的造型十分别致,尾部微微翘起,形状有些像一支羽毛,又有些像祥云。   这么精巧的木簪,竟然是祁修用手工一点点的做出来的,简直让人惊叹。   “真是可惜,这么美的木簪我也带不出去。”靳木桐忍不住感慨道。   祁修笑着说道:“你喜欢便很好,带不出去,便就在这里戴戴也不错。”   靳木桐顺手便将自己的头发挽起,用木簪固定住,上学的时候,她挺喜欢这样打理头发,有时顺手拿起一支笔也可以当簪子。   “好看吗?”靳木桐笑着问道。   “好看。”祁修看了一会,认真答道。   这时候,圆滚滚钓鱼回来,有些兴奋的说道:“今天钓了两条一条用来红烧,另一条我做一道鱼肉丸子。”   说着便去杀鱼,去鱼骨了。   小白进山以后,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左闻闻右看看,突然间闻到了从山谷那边飘来的一缕鱼肉香味,它立刻不淡定了。   羊!羊仔在哪里?快点出来!   小白迅速辨别了方向,撒开蹄子便朝着后山跑,很快便找到了那只正在山野间撒欢的小羊羔。   “嗷!”它急冲冲的跑了过去。   “走!跟我回去!”小白冲它叫道。   小羊羔冲它叫道:“咩也……”   不回。   小白:!!!   你不回去就要耽误我吃美食了!   它急中生智,对着小羊羔的腿一口便咬下去,不过它注意着自己的力度,不能将它的腿咬破,也不能让它感觉不到痛觉。   小羊羔哪里见过这阵仗,原本还在原地吃草的,立刻撒腿就跑,跑的方向还跟山谷的方向相反。   “嘤!”小白气炸了,又追了上去,这次绕到羊羔身后,又冲着它的腿咬下去。   这次小羊羔终于往山谷的方向跑去。   就这样,一路咬一路追,终于将小羊羔带回山谷,送回了羊群。   它快要累趴下了,可它一秒钟都舍不得休息,立刻跑回木屋前。   “好吃的呢?”小白问道。   圆滚滚手里拿着个蒲扇,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你回来的太晚了,我们都吃完了。”   小白:“我不信!太阳都还没落山呢,怎么可能吃完了!”   圆滚滚:“不信你看锅里,锅都洗了。”   小白跑过去,果然锅里啥都没有了,它泄气的趴下,屁股对着圆滚滚,喘着粗气,一副气fufu的样子。   靳木桐见小白回来了:“哎哟,小白,你的小羊羔都抓回来了吗?”   小白将脸别向一边,一想到自己追了半座山才将那可恶的小羊羔带回来,回来还没口好吃的,就气得眼圈都红了。   靳木桐见情况不对,看向圆滚滚:“怎么了?”   圆滚滚摊手:“没什么,不就是骗它没吃的了么?”   小白耳朵竖起来,转过脑袋:“骗?那就是还有咯?”   靳木桐笑道:“当然有,你这么辛苦抓羊,我们都等着你回来一起吃呢。”   “不是说锅都洗了么?”小白吸吸鼻子。   似乎……的确……香味还在……   它……难道被骗了?   靳木桐揭开锅盖:“今天吃鱼呢,一份红烧鱼,另一份茄汁鱼丸,还有金华火腿豆腐,松仁玉米,全都是好吃的菜呢。”   小白原地复活,蹦跶起来:“哎呀,这么多菜!”   靳木桐跟祁修将菜盛出来,摆在饭桌上。   靳木桐照顾小白不好用筷子,还专门给小白准备了一个盘子,盘子里各种菜都装了一点,放在它的面前。   “啊啊啊啊嗷!好吃!”小白对着鱼肉丸子嗷呜就是一口,吃的满嘴都是茄汁,毫无形象也不在意。   今天的茄汁鱼肉丸做的相当入味,而且入口细腻,外脆里嫩,十分好吃。   “圆滚滚你这鱼丸里放了什么?怎么这么爽滑又好吃?”靳木桐问道。   圆滚滚得意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我这本菜谱里独有的方子,在鱼肉丸中加入干玉米磨成的粉,再将少许鲜玉米煮熟以后剁成细腻的玉米浆也和进去,炸过的丸子要在锅里焖一会,出锅之前也要勾芡,这样又爽滑又入味,才会好吃。”   小白抬起头,鼻子抵了抵盘子:“吃完了,还要!”   靳木桐:“......”   这小家伙体型不大,食量倒是不小呀,她又给小白添了一碗,这次多加了些肉。   “你慢点吃,小心鱼刺。”靳木桐见它吃肉的速度还真是心惊胆战。   小白大口大口的吃着肉,嘴里塞满了,含含糊糊的回答道:“没事,鱼刺我能咬碎,我牙口好!”   靳木桐:“......”   到最后,小白连吃盘饭菜,这才终于吃饱趴那了。   圆滚滚一副痛惜的表情:“这家伙太能吃了,我的鱼肉丸都给他吃完了!下次可不能带它来了。”   小白抱着肚子瘫在那:“我也没白吃呀,我也干了活的。”   圆滚滚将剩下的茄汁倒进碗里,又夹了一块鱼肉:“对了,你不是要讲故事么,你讲吧。”   --   ……   唐高祖时期,李渊定下了对李唐王朝周边藩国的质子入朝宿卫制度,凡周边藩国,均需要向唐派遣皇室子侄。   这对小小的罗国来说,是不得不遵守的铁令。   贞观五年,罗国派遣王子姬非前往长安,成为众多质子中的一名。   姬非,罗国国王侧室所生,排行第十,是罗国最小的王子,前往长安那年,他才九岁。   小小年纪就要远离故土,前往陌生的国家,瘦弱的肩膀上还要担当质子的重任,这让他的母妃心碎不已。   侧室跪倒在王宫门前整整三日,不吃不喝,国王铁了心不见,十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毕竟必须要选一名儿子前往长安,其余的孩子都接近成年,只有这一个,从小体弱,养在身边都未必能养活,送去长安是最佳的人选。   就这样,姬非泪别了母妃,坐上马车,颠簸一月有余,才踏入长安境地。   路上风餐露宿,姬非原本体质就不好,这么折腾下来,毫无意外的病倒了。   只是质子入京有时间限制,侍从虽心有不忍,却也不敢违抗命令将马车停下,只能适当降低速度,减少每天行进的时长,让姬非有休息时间。   这天,姬非病得晕晕乎乎的,马车停在驿站,他却迟迟缓不过来,侍从想要扶他下车,他摆摆手,说自己待会再下去。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滚烫一片,这高烧烧了两天了,病成这样,却因为路上原本就耽搁了时间,离时限已经来不及了,侍从不敢停下,这才让他带病上路。   自己,怕是不行了吧?   小小的孩子在车上蜷缩着,心如死灰。   他被父亲抛下,成为弃子,小小年纪就离开母亲。他是母亲唯一的孩子,也不知道他走以后,母亲还会哭成什么样?   此番高烧,只怕是病得快要死了吧?   姬非迷迷糊糊的想着。   这时,附近响起了喧嚣声,几个孩子似乎在欺负一只小狗,小狗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姬非的心。   他还不是最惨的那个……还有别的生命比他活得惨。   他挣扎着起身,在侍卫的搀扶下强撑着走下马车。   几个孩子比他大,也比他高,他站在高处,冷哼的说道:“你们,欺负一只可怜的小狗,算什么男子汉?”   那几个孩子踩在小狗脑袋上,眼看着那狗便要断气。   “哈哈哈,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我们几个的事?”--   姬非亮出身份,藩国王子独有的金腰牌,那是唐朝皇帝亲赐的,这曾经是他的魔咒,此刻却替他救下了这只小狗。   “算了算了,咱们走。”有个年纪大点的孩子会察言观色,见情况不对带着弟妹们离开了。   “给它点……食物,救它……”姬非留下这句话以后,便昏死过去。   侍卫们忙成一团,赶紧将姬非抱进客栈,请大夫的请大夫,熬药的熬药,谁都顾不上搭理这只小狗。   这小奶狗在那躺了半天,终于缓过劲来,却一直没走,在客栈附近躲了起来。   姬非经过救治,终于醒过来了,高烧三天以后终于退烧,也总算是度过危险期,大夫都说,他这病虽凶险,不过最后这一动气,反倒让病症都发出来,熬过去以后,这场病便能好起来。   他醒来的第一句话便问:“那只小狗在哪?”   侍从们哪里知道什么小狗。   --   “王子,那狗伤成那样,又那么小,估计还没断奶,肯定活不成了。”   姬非也不知为什么,偏偏对一只小奶狗心生怜悯,明明他自己才是可怜的那个。   他披上衣服便走出客栈,在那片空地   上走来走去,似乎想要寻找那只小狗的踪迹。   天色渐黑,姬非似乎看见了黑暗中的一双眼睛,他蹲下,试探着伸出手去。   “小白……”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叫它。   片刻之后,一只受伤的小兽从黑暗中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将自己的脑袋放在了姬非的手心中,轻轻蹭了蹭。   它竟没有走,一直还在这等着呢! 第148章   这只小狗很小,侍卫也许真的说对了,这是一直还没断奶的狗,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它离开了自己的母亲,被一群恶孩子追着,差点就这样悲惨的死去。   姬非的小手放在小狗的脑袋上摸了摸,他甚至能摸到它头上的血块。   一时间,他感慨良多,他又能比这只奶狗好到哪去呢?   他也许什么都做不了,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被迫离家,离开母亲和故国,却至少能救它的命。   姬非轻轻的抱起了这只小奶狗,将它带回客栈,让侍卫为它请来大夫,还亲自为它清理伤口。   --   小兽的生命力很顽强,它身上的伤已经结痂,吃了些羊乳和稀粥,便又活蹦乱跳起来。   “小白,我只是个质子,入京以后命运未卜,我不能带你走,你好好的去吧。”第二天临走时,姬非这么对小白说。   小白蹲坐在那,歪着脑袋看着姬非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姬非坐在车里,撩起车帘的一角,回望了一眼目视他离去的小白,心里暗暗跟它道别。   它今后的命运……应该跟他一样,很难讲吧……   姬非来到长安,进入永安宫,见到了唐朝皇帝。   与他想象的不同的是,皇帝并没有为难他,见他年纪小,脸色不太好,对他还比较关照,让太医为他调理身体,务必将他医治到恢复健康。   当然,他进入长安,成为真正的罗国质子还要经过一系列的程序,比如身份查验。   唐朝皇帝将会派专人前往罗国,对他的身份进行验证,确认他的确是罗国国王的第十子。   半年之后,他正式被认定为罗国质子,别的藩国质子年均十七岁,而他是里面最小的一个。   不过无论年纪多大,质子们都要上学读书,接受唐王朝的教育,以便以后入朝为官。   让姬非没想到的是,他因为成为质子,竟然有机会进入太学念书。   他在罗国的时候,虽然母妃也为他请过老师,只是他的父亲对他接受教育的事情并不上心,他前面有九个哥哥,父王的王后生了太子,另有两个宠妃,分别生了三哥和五哥,这三人父王精心培养,别的孩子都是放养,更别提他这个最小的身体也最不好的孩子。   进入太学,是他的一个梦想,它始于西周,是中原的国立最高学府。只是过去,这个梦想他只能想想,此时却能成真了。   他每天从质子统一居住的府所坐车来到宫门前,步行前往太学。   授课的夫子十分敬业,由于质子们大多不会汉语,夫子便从汉语和汉文化开始讲起,姬非学的很认真,虽然是里面年纪最小的,却聪慧过人,往往学的比旁人更快。   这年,进入长安的质子多达百人,有人的地方便有矛盾,更何况还是这样一群特殊的群体。   质子之间,互相之间的竞争、攀比也是比比   皆是。   有些国力强,背景强大的质子,便会欺负一些弱国质子,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罗国是个小国,被夹在几个大国之间,而姬非年幼体弱,还在课业上进步很快,总被夫子夸赞,这样的孩子,自然被很多人盯上。   很快他便感觉到自己被排挤了。   他课间跟别的质子聊课业的事情,对方十分冷淡,且出言不逊。   下学的时候,更有别国质子故意推攘他,让他摔倒难堪。   姬非虽年幼,性子却倔强,自己没有做错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对对方示弱,时间一长,便有人开始动手。   那些日子,他身上总是带着新伤旧伤。--   只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他很快便发现事情有了变化,那些伤他的人,第二天会带着更重的伤来上学,而且大多都是摔伤,也不像是跟人打架了。   他的日子倒开始恢复平静,直到有一天,几个质子在宫门外的街巷堵住了他。   “姬非,你究竟在背后搞什么鬼?”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姬非挺直腰杆,捡了一块石头握在手里。   他年纪小,并不代表他不会反抗,那人如果再想欺负他,他想好了,拼着被责罚的风险,他也要反击。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在宫外驯养了烈犬,是你让狗来咬我们的是不是?”   “就是,我之前还以为是我不小心惹到那疯狗了,可是这么些日子,我们哥几个都发现了,只要我们欺负你,那疯狗一定会出现!”   “今天我们就毒打你一顿,再捉了那疯狗回去扒皮煮了,看你以后还有谁护着!”   “兄弟们,给我上!”   几个人说完一哄而上,可他们还没能靠近姬非,几只狗便从巷口冲了进来,有的咬住了对方的脚踝,有的直接跳起来扑咬,有的狗则是狂吠恐吓这些质子。   “啊啊啊!今天好多疯狗!快点走,我们快走!”   “跑啊,别管了,快跑!”   “啊啊啊,我的屁股,别咬我的屁股!”--   原本想要欺负姬非的质子们被吓得一哄而散,几只狗也迅速离开这条街巷,姬非愣在原地,他看见了什么?那些狗竟然如同从天而降一般,在他落难的时候便赶来救他!   而且刚才那些质子们的话似乎也提到了一只狗。   他竟   然被一只狗暗中保护着?   小白?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快步跑了出去,可街道上哪里有小白的身影?   难道是他猜错了么?   姬非在街上呆站了很久。   从这天起,他每天上学都会掀起窗帘,找寻那个小小的身影,只是都一无所获。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姬非在一点点的长大,他成为最优秀的质子,夫子们都对他交口称赞,唐皇也曾再度亲自接   见过他,就连那个对他不闻不问的父王,也亲自写信垂问他的饮食起居。   他回信只有六个字:好好待我母妃。   他在太学里也逐渐有了朋友,可他心中始终有个未解之谜,当初帮他的究竟是谁?   有一天,姬非终于忍不住,让朋友假扮,再度在路上推攘辱骂他,一只灰白色的狗终于出现了,它从暗处走了出来,呲牙咧嘴,嘴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弓起背,似乎随时都要对这个欺负他的人动手。   “小白!”姬非扑了过去,一点也不小白身上脏,一把将小白抱在怀里。   小白还不忘将他朋友凶走。   “他不是坏人,是我想你了,想知道那个帮我的狗狗是不是你,果然是!你怎么来了这么久一直躲着不见我!”姬非抱着小白,这么久了,他的寂寞,他的压力,他长时间以来所受的屈辱,终于化成泪水,流淌而下。   “呜呜……”小白被他搂着,也呜咽着。   “走吧,你跟我回家。”姬非拍拍小白的脑袋说道。   小白歪着脑袋看着他,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   姬非走了两步,回头看向小白,它依旧蹲坐在地上,歪着脑袋。   此时的它已经长成一只成年的狗狗了,不过眼睛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我没有亲人,没有家,不过有人护着,这里便也能成为我的家。”姬非低声说道。   小白似乎听懂了,站起身,跟着姬非回府所了。   从此质子姬非每天上学的时候,车边都跟着一只雪白的狗,侍从在宫门外等候的时候,这只白狗也在宫门外等候。   太学里的质子们人人都知道姬非有一只护家犬,长得很萌,性情很凶,每天蹲守在宫门等着姬非,别人谁去逗都不理,甚至扔给它肉都不吃,只有看见姬非从太学出来的瞬间,它才会变身小可爱,缠着姬非摇尾巴。   终于,在小白的守护下,姬非从太学毕业,正式成为宫廷宿卫质子,见习唐礼,成为太宗身边的人。   故事讲到这里,圆滚滚看着面前依旧捂着肚子的狗子说道:“听上去小白真的好厉害呀。”   小白点头:“那是当然啦,不厉害一点,怎么保护小主人呢?”   圆滚滚:“噫,听上去跟你完全不像。”   小白气得差点又跳起来。   靳木桐:“可是为什么小白来到京城以后,却没有第一时间跟姬非相认呢?”   小白摇摇头:“我不是它,我只是   器灵,知道他们的故事,却不知道它当时为什么那样做。也许是因为它觉得自己不配接近那样的人吧……也许它也曾尝试接近,只是被侍卫赶走了。” 第149章   圆滚滚摇头晃脑:“故事里的小白比你可爱多了。”   这时小白已经有了免疫能力,没再气得跳起来,只是冲着圆滚滚呲牙咧嘴一番。   有了小白提供的故事,靳木桐看向祁修:“你这有笔吗?”   祁修点点头,回屋里拿了笔墨纸砚,放在靳木桐的面前。   靳木桐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一套文房四宝,她拿起了笔看了看,这似乎是用羊毛制成的,笔杆用竹杆尖部制成。砚台用的是石砚,应该也是祁修亲手打磨的。   最让靳木桐感到不可思议的便是这纸,她轻轻的抚上纸,有种粗糙的手感,这纸张的材质有些像之前见过的桑皮纸。   “这是你自己做的?”靳木桐抬眸看向祁修。   祁修点点头:“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后山有不少野生桑树,桑树去掉最外层最厚的皮之后,里面的茎便是制作纸张的好材料。只是必须压碎,再手工熬煮,比较费时,我一次性做的也不多。”   这么用心费心的制作,才能得一点纸张。   这是她平时司空见惯的东西,从不知道珍惜,可当她发觉这画中一切得来不易的时候,突然便有些不舍得用:“我不会用毛笔,还是等我回去以后再把故事写下来吧。”   祁修站起身,拿来一盏油灯,执笔蘸墨,看向她说道:“你说吧,我来写。”   靳木桐没再拒绝,将刚才小白讲的故事复述下来,加了一些自己润色的细节。   油灯下,祁修的侧颜就在眼前,他专注的看着纸上的文字,只是偶尔抬眸看向她。   写完之后,靳木桐拿起他写的文字,这字迹极为工整,是很漂亮的行书。   --   有些文字和如今的写法不同,不过靳木桐也看得懂。   而且经他的手写下的文字,有种让人安静下来的魔力。   “哎……我忘了……”靳木桐拍了拍脑门突然说道。   “怎么了?”祁修问道。   “这画里的东西我带不出去,真是可惜了,我回去以后只能再默写一遍。”靳木桐懊恼的说道。   祁修微微一笑:“没事,你回去,我念你写,不就复制下来了?”   靳木桐松口气:“好,那就劳烦你了。”   祁修目光看向她:“你我之间,不必用劳烦二字。”   ……   第二天,靳木桐便找到马导,将昨天晚上写下的故事交给他。   “木桐,你这么厉害?这才一个晚上就将故事创作出来了吗?”   靳木桐点点头。   马国民觉得靳木桐是纪教授的徒弟,平时都在跟古董打交道,对故事创作并不在行,还没看便说道:“木桐,你别有压力呀,其实演员服装道具我们都有准备的,排练最多需要三天时间,场景背景这些你也不用操心,都有专业的团队,你有充足的时间写故事。”   四个嘉宾中,别的嘉宾听说甚至还没开始呢。   靳木桐笑道:“马导,你看看我写的故事,如果有什么不足之处我再改。”   马国民这才翻开靳木桐给他的这份故事大纲,人物小传和故事内容正文。   他惊讶的发现,靳木桐不仅写下了整个故事,还梳理了人物小传,在最后还写下了对人物服饰的初步设计,甚至还有一些对演员身高、相貌、气质、年纪的要求。   这已经不是故事了,而是一份相当详尽的策划书,按照这份策划书去执行,已经能够呈现相当不错的效果。   “木桐,你这也太厉害了!”马导忍不住夸赞道。   “马导,你觉得我写的故事能用吗?”靳木桐问道。   能用自然是最好了,毕竟这便是那尊白釉莲台坐狮像真实的故事,可是也不能太过自信了,毕竟那时候发生的故事未必符合今天人们的审美,她觉得很好的故事,在导演这通不过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靳木桐将这份策划书提交上去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   --   “能用!当然能用!这简直做的太好了!”马国民很兴奋:“我这边立刻安排下去,开始按照你的要求挑选几名演员作为姬非的人选,完成以后会通知你,最后的挑选环节会让你参与最后决定了。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小白要如何演……这段时间找一只能出演姬非的演员倒也不难,只是想要找出演小白的小狗就不容易了。”   靳木桐陷入了沉思,这的确是个难点。   马国民提议道:“要不这样,我们找一个孩子来代替,让动物拟人化,你觉得如何?”   靳木桐摇摇头:“这样不好……”   动物便是动物,这个故事讲的是姬非和小白的故事,是人和动物,将动物拟人化,会丧失故事原本的冲击力,反倒不好了。   靳木桐想来想去,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马导……我有个不情之请……”   马国民:“你说。”   “我的这个故事能不能不在演播大厅里完成,而是用上一定的电影拍摄的手法,这样小白的镜头可以分别拍摄剪辑,对小狗的要求就不大了。”   电影拍摄手法,和现场戏剧演绎的确有很大的不同,电影可以ng,可以重来,而舞台没有重来的机会,就算也ng,现场观众也会觉得索然无味。   马国民微微一愣:“这……这的确有难度,要   不就将这个故事换一换,换成别的你看可以吗?”   靳木桐摇摇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保留这个故事。这个故事和文物是最贴合的。”   马国民又拿起故事看了又看,似乎终于被说的有些动摇:“既然如此,那好吧,我马上去组织开会研究一下。”   马国民立刻偶找到了导演伊涛,制作人姚昆一起商讨靳木桐的提议。   伊导演持保留态度,可制作人姚昆却相当赞同靳木桐的提议。“这样做,会破坏节目的整体性,真的可以吗?”伊涛疑惑问道。   姚昆笑道:“靳小姐这个提议非常有创意,我们节目的重点是什么?不就是讲述挑选中的古董背后的故事么,故事本身才是这个节目的灵魂,而非形式。如果以电影手法拍摄更能够讲好故事,那自然完全可以用这种方式,到时候在现场我们可以用大屏幕向观众播放这个嘉宾拍摄的小电影,这样的冲击力一点都不亚于现场演绎。”   由于自己的老搭档姚昆对于靳小姐提议的大力支持,导演伊涛也终于打消了疑虑,同意用外景拍摄的手法讲述靳木桐提交的剧本中的故事。不过这个手法也都告知了其余三名嘉宾,可以选用现场演绎,也可以提交剧本进行拍摄安排。   团队很快便通知靳木桐去参与选角。   这天靳木桐带上了器灵小白,一起前往选角会议。   “这三名演员便是我们挑选出来的,都比较符合故事的人设,最近的档期也都不重合,木桐,你来看看,哪一位比较合适。”   靳木桐拿过了三名演员的资料之后仔细看。   第一位是中戏大二的学生,这个男生肤色白皙,十分漂亮,不过五官虽然很美,却有种柔弱的美感,是当下最火的那种流量小鲜肉的模样,听说已经签了一家不错的娱乐公司,要让他加入男团组合,或许就是下一个流量巨巨。   第二位已经有一定的名气,二十五岁,出道即是巅峰,然后一路走下坡路,如今已经糊透了,不过他出道时出演的电视剧男配角,表现可圈可点,演技在线,只是那部电视剧定位偶像剧,让他十分尴尬的如今想要转型却没有剧本找他。   第三位连靳木桐都认识,他童星出身,最初以翻唱歌出道,迅速火遍大街小巷,之后出演了一部电影的主角少年时期,这部电影在国际上获了奖,他从此拥有了普通男星没有的资源,电影电视剧都拿下了不少主角的角色,只是近年来接拍的商业片接连翻车,导致他如今也处在比较尴尬的境地。   马导说道:“如果考虑到热度的话,第三位比较好,毕竟有一定的名气,不过考虑到和角色的契合程度,还是第一位比较契合,毕竟故事的设定,姬非是从小体质不好,也比较容易被欺负的类型。”   靳木桐看向端正蹲在桌上的小白,它也仔细查看这三个人的照片。   “选第二个,他给人的感觉很像姬非。”--   其实靳木桐的第一反应,也是第二位。   靳木桐去看那人的名字:李朝阳。   他给人的感觉,目光中带着点隐忍和不屈,似乎有一种对现状的不满,也藏着一丝难以屈服的意味。可他的眼神中似乎又带着一点怜悯,两种复杂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这种感觉,跟她听到小白讲的姬非故事时的第一感觉。   柔弱,并非他的所有,不屈才是。   可这些都不是他的全部,他心里还藏着爱。   一个被流放京城的藩国质子,如果没有点坚韧,根本很难生存,可如果他的生命只顾自己的生存,也不会救下当初被欺负的小白,跟小白的故事也无从说起了。   伊涛点点头:“小李还是不错的,两年前我本来有一部剧想要跟他合作的,他把档期都留出来了,只   可惜我这边资方出了点问题,最终电视剧没能开拍,选他的话,这个单元的质量是有保障的。”   马导:“这第三位也不错呀,伊导你不再看看了吗?”   姚昆笑道:“行了,咱们这综艺播出去以后,说不定能红呢,到时候也不需要借助演员的名气了,其他两位不是不好,主要还是不适合,看看别的嘉宾的故事吧,如果再有合适的,请他们也不迟。” 第150章   就这样,靳木桐参加的《民间的宝藏》第一集 ,讲述部分的男主已经定下了,用青年演员李朝阳。   演员定下来了,接下来便是去找动物演员。   就算用电影拍摄手法,可动物演员的挑选依旧相当重要,毕竟如果动物不给力的话,会严重拖慢整个剧组的拍摄进度,最终如果完不成的话就不好了。   靳木桐接着跟着节目组前往南京郊外的影视基地挑选合适的小狗。   这家影视基地和别家最大的不同便是这里有驯养不少用于影视拍摄的动物。   一些动物经过训练以后便能适应普通剧组的拍摄,甚至可以完成一些特技表演。   比如能在爆破中顺势倒下的马匹,这些马儿经过训练以后不怕爆炸声,可以根据指令倒下,翻身,甚至装死。   除了马之外,便有为数不少的各种狗狗,不过和马匹不同的是,狗狗的训练目的多种多样。   有些可以成为警犬预备役,有些可以执行搜救任务,还有些可以成为导盲犬、自闭儿童的治疗犬等。   犬场的犬只有很多,一只一只的看不过来,靳木桐便告诉工作人员自己想要挑选的犬只的要求:白色,半岁以内,看上去有点凶,不过对人比较友善。   工作人员很快便为她牵来了一只,一同前来的还有这只狗的训练员。   “这只小狗叫做小乖,是只五个月大的小公狗,它是斗牛犬,看上去比较凶狠,不过性情非常乖巧,与人为善。目前已经进行了三个科目的训练,可以根据指令对人进行攻击,可以满足拍摄需求。”   训练员说完便带着小乖给靳木桐示范了一遍。   工作人员的右手带着橡胶护具,指令一响起,原本乖乖趴在那里的小乖突然呲牙咧嘴,浑身的毛倒竖起,一跃而起,冲着工作人员的护具便咬了上去。让没有准备的靳木桐吓一跳。   哨声响起,小乖跑回,一副小嘚瑟的模样,训练员给它一点肉干作为奖励,小乖得到了肉干以后,依旧端正坐着,尾巴小幅摇动。   “吃吧。”训练员笑着说道。   小乖这才一口将这肉干吃了下去,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靳木桐看到这场景,心中一动,这跟吃货小白的确挺像的。   “靳小姐,你可以摸摸它,它不咬人的。”训练员说道。   靳木桐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不过犹豫片刻以后,还是蹲下,试着逗这只小乖。   果然,它摇着尾巴便朝着靳木桐跑过来,主动给她撸。   “小乖最喜欢小姐姐摸它的脑袋了。”训练员笑道:“其实普通人对斗牛犬都有一定的误会,觉得斗牛犬这种犬种一定很好斗的,其实并不是这样,斗牛犬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沉稳温驯的,稳定、绅士、有力量是它们的特征,而且它们对待人类,尤其是孩子的时候特别友善,但是遇到敌人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惧怕和退缩。”   原本,靳木   桐便觉得小乖非常适合饰演小白,那种又凶又萌的感觉,小乖应该可以精准演绎。此时听到训练员的介绍以后,觉得这种外表蠢萌凶悍,内里温柔坚定的狗子非常适合这个故事,虽然故事中的小白应该只是一只中华田园犬,不过釉莲台坐狮像刻画的真的挺像斗牛犬的,用小乖很有说服力。   靳木桐立刻跟节目组沟通自己的想法,经过大家讨论,一致决定让小乖饰演小白。   跟影视基地签订协议以后,接下来便是等待演员李朝阳到位。   这些天,器灵小白跟着靳木桐到处走,有时候会为她提供一些道具服饰方面的建议,有些只是小小的细节,不过添加上去以后整部戏的细节便做的相当不错了。   每天回到宾馆以后,小白都会跟着她进入画里吃好吃的。   “嗷呜……这天天大鱼大肉的吃着,我都吃出小肚腩了!”这天正在等演员到位,小白突然拍着肚子问道。   靳木桐笑了笑说道:“得了吧,你是器灵,怎么可能吃的胖。”   小白:“嘤,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我真感觉我胖了……哎你说这演员怎么还没来啊,这都迟到了吧?”   这时,有人敲响了靳木桐所在办公室的门。   “请进。”靳木桐说道。   “请问,你是靳小姐吗?”男子打开门问道。   靳木桐点点头:“我是。”   “你好,我便是这次演绎你写的故事的演员,我叫李朝阳。”李朝阳走了进来,跟靳木桐打招呼说道。   靳木桐看着他:“你说好的是早上九点,现在你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她不喜欢别人迟到,因为不喜欢等人的感觉,如果只是几分钟,她便算了,不过足足等了半小时,这对总共只剩下两天半的靳木桐来说倍觉压力。   李朝阳微微一愣:“对不起靳小姐,我的确迟到了。刚刚我来的时候节目组给了我你创作的剧本,我本来想拿着直接来找你的,可却被这剧本的内容所吸引住,一时间看得有些忘了跟你约定的时间,真是抱歉。”   说清楚便没事了,靳木桐也说道:“时间比较紧,我心里着急,所以请你见谅。”   李朝阳看着她:“这个不着急,据我所知节目组已经在做各项准备了,明天会进行最终的拍摄,我们今天还有时间。”   “嗯。”   “虽然你的人物小传已经写的比较详细了,不过我还是有几个问题要问。”李朝阳拿出纸笔,一边问一边记录。   他问的非常   细致,对于姬非的种种,他都想知道。   还好,器灵小白在这,它对当初的细节知道的比较清楚,李朝阳的问题它都可以回答,靳木桐再转述。--   两人足足聊了两个小时,李朝阳才终于将姬非这个人物梳理完毕。   靳木桐说道:“真没想到,你对姬非这个角色还挺上心的。”   他长吁一口气:“靳小姐,你不也是么,只是短短几十分钟时长的故事,你却创   作了这么丰富的细节,让这个人物越发的立体,我真的很难得遇到这样的本子。”   “这样不好么?”   “不不,这样非常好!通常设定不太全的本子,我都会给人物写小传,不过自己写的总会有违和的地方,而姬非给我的感觉……都有点不像虚构的人物,倒像是真实存在过的那样……加上那个古董,我真是有种神奇的感觉。”   李朝阳有些感慨。   “也许,说不定这个故事的确真实存在过呢……”靳木桐喃喃自语。   李朝阳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突然便找到饰演姬非的感觉了。   下午,李朝阳进行了试妆,拍定妆照,跟小乖进行配合训练。   第二天,剧组到位,《姬非与小白》短片正式在影视中心开始拍摄。   靳木桐来到片场,今天的小乖似乎特别认真,一直端端正正的坐在场边,不吵不闹。再看李朝阳,他已经化好妆在候场了,也正坐在场边,手里拿着自己的剧本,偶尔闭目养神,偶尔又睁开眼睛看一眼剧本,似乎在很认真的准备。   两个演员都很看重今天的这场戏呢。   看场景是客栈,接下来便要拍小白被几个可恶的小孩欺负的场景。   化妆师来给李朝阳补了妆,让他看上去病得很重。   然后李朝阳便要去马车里待着,等待开拍。   靳木桐注意到一个细节,从站起来,走过去,再到上马车,李朝阳似乎已经代入了姬非的状态,走得有些艰难,上马车的时候,甚至有人搀扶着才上去。   而小乖的状态似乎也很不错,训练员为它发出了指令,它便将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嘴里发出了小声的悲鸣。--   训练员摸摸它的脑袋:“就是这样,待会就这么演就行了。”--   “各单位注意,action!”场记打板。   紧接着几个孩子围着小乖,用脚踢它,一边大声的笑着。   小狗的嘴里哀戚的悲鸣着,似乎在控诉,也似乎在求救。   车里的少年挣扎着走了出来,侍卫赶紧迎上去:“十王子,你怎么出来了?”   那少年脸色惨白,又带着一点病重高烧的红晕,却丝毫没有露怯,冷冷的看向欺负小狗的那些孩子,冷傲的说道:“你们,欺负一只可怜的小狗,算什么男子汉!”   小狗看向那少年,眼睛里露出哀求的神色,又仿佛看到了点希望。   “很好!”伊涛大声说道。   这次虽然有两个嘉宾都选择了电影拍摄的方式,可伊涛却选择亲自来靳木桐的片场监场。   让他没想到的是,李朝阳简直把姬非演活了,更没想到的是,就连这只小狗的戏也很好,将镜头推进,给了个特写,小狗的眼神简直抓人。   这一场的完成度非常高,不过为了补镜头还得再多拍几次。   李朝阳和小乖的配合依旧天衣无缝,要情绪有情绪,要细节有细节,伊涛都感慨,幸亏靳木桐提议用电影拍摄的手法,这样的细节,如果放在舞台表演,很难完整的呈现,他有预感,这短片的质感,拿去参赛都行了。   他的老搭档姚昆也来了,看完这一场拍摄以后,姚昆拍了拍伊涛的肩膀,两人的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节目,怕是要成了! 第151章   剧组人员的配合越来越默契,李朝阳的状态也相当的好,这一天的拍摄很快结束,靳木桐在现场看的都觉得很感动,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一定非常好。   她想起之前了解过的李朝阳的情况,他于三年前出道,出道时便因为一个大火的偶像剧配角红了一段,只可惜,在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亮眼的角色,曾经伊导演也想过跟他合作,只可惜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合作。   此时看到李朝阳在片场的表现,她不由得觉得有些可惜,这明明是个好演员,对角色人物反复揣摩,每一个细节都力争到位,尽管这片会后期配音,他在现场所表现出来的台词功底也让人觉得惊叹。   这样的演员却没有出头之日,真是让人感到扼腕。   她又想起列表中的第一位,明明还没有作品,只是因为长得好看,便能被公司看中签约,之后大概会大推吧。   真希望,《民间的宝藏》节目播出以后,能够让李朝阳也能获得一些机会吧。   收工以后,靳木桐走到训练员的面前,将一袋狗狗喜欢吃的零食递给他。   “这是给小乖的,它今天表现的很好,你替我奖励它吧。”   训练员蹲下对小乖说:“你听到没,小姐姐说你做的很好呢。”   小乖摇摇尾巴,看向靳木桐。   训练员笑道:“它想让你亲口夸它。”   靳木桐失笑着蹲下,也摸了摸小乖的脑袋:“小乖,你今天演的很好,谢谢你了。”   小乖伸出爪子,放在靳木桐的手里,靳木桐顺势跟它握了握。   “再见。”   ……   拍摄结束以后的第二天,又是《民间的宝藏》的录制时间了。   今天录制的是《民间的宝藏》第一集 的讲述故事环节。   按照之前的流程,依旧是先到化妆间化妆。   方小桃跟她讲了今天拍摄的流程,便开始跟她八卦。   “靳小姐,你有没有听说其他几个嘉宾准备的情况呀?”   靳木桐摇摇头:“这几天我都忙坏了,没空打听他们。”   “我都知道呢,刚才我过来之前,已经跟我的同事都通过气了,他们告诉过我许多八卦呢,靳小姐你想知道谁的?”   靳木桐其实对谁都没多大兴趣,不过突然想到祁珩选了敞口瓶,也不知道他准备的如何了。   “你说说祁珩吧。”   方小桃一听见靳木桐提起祁珩,立刻笑得眉眼弯弯。   “这次只有祁珩和邹海宁选择了现场演绎,不过不同的是,祁珩准备的时间是所有人里最少的,好像整个团队彩排的时间都挺少,原因是因为他去了一趟北京,回来以后修改了原先的剧本。”   靳木桐听见这个以后,不由得为祁珩捏一把汗。   去北京,他应该找完颜娜和何老先生的故事了,修改原先的剧本,那大概是找到什么线索了吧,不   过彩排时间不够,真的可以吗?   今天靳木桐要求不穿裙子,造型师为她搭了一套干练的西服,头发扎起,露出高高的额头,一点淡妆,整个人看上去相当帅气。   随意的穿搭,却意外有了让人惊艳的效果,造型师相当满意的放她离开。   靳木桐来到现场,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录制了,紧张的情绪好了很多,也逐渐能享受这个舞台。   见到祁珩的时候,靳木桐还能跟他开句玩笑:“听说你选择了现场演绎,那你也要上场吗?”   祁珩摇摇头:“我只是写故事的人,并没打算亲自去演。”   靳木桐笑道:“我也是。”   祁珩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你的那部小电影,我看过一点片花,拍的特别好。”   靳木桐想起小桃的话:“谢谢。你的那只敞口瓶的故事准备的怎么样了呢?”   祁珩微微一笑:“还行,希望不要辜负你的预期。”   两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任嘉瑜转过身问祁珩:“听说你的那个小故事准备时间很仓促,你真的没问题吗?”   祁珩只是一笑,没有作答。   这时,导演说准备开拍,任嘉瑜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得坐好。   她心中实在是没有底,前面的录制环节,她其实是给大家拖后腿了,不仅最后一个才挑到自己心仪的古董,还成为四个嘉宾当中唯一一个使用智囊团的人。   还好的是,她总算挑中了一个精美的漆雕作品,她的团队根据漆盒的用途,塑造了一位明嘉靖时期一位待嫁的少女的故事。   影片拍完,她仿佛放下了一个重担,而且刚才她看到过正片,她在片中的扮相极美,她对影片质量相当满意,不过还不太确认的是别的嘉宾完成的情况,便想找别人交流的,不过无论是邹海宁还是祁珩,都没有对她透露什么信息。   这时,热场结束,主持人迟兴走上台。   “欢迎大家回到我们《民间的宝藏》节目,之前我们四位嘉宾已经挑选出各自想要讲述的故事,那么现在,让我们看看第一位嘉宾呈现怎样的故事,值得一提的是,今天有两位嘉宾选择了以电影短片的形式呈现古董的故事,而且巧的便是,我们现场的两位女嘉宾都选择了以电影的方式呈现,而两位男嘉宾则选择了现场演绎的方式呈现,大家期不期待呀?”   现场观众响起掌声。   “好,那么让我们一起来看第一部 短片《嫁妆漆盒》。”   幕布徐徐打开,灯光渐暗,大屏幕亮起,现场瞬间便有了看电影的感觉。   第一个镜头便将人带到了江南水乡,一个当地豪绅家中,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女儿的婚事。   “小姐,你都不知道,老爷和夫人多疼小姐你,给你添了好些个嫁妆呢,我偷偷溜到前厅去看了一眼,妈呀,一对鎏金酒杯,一对金果盘,连装脂粉的盒子也都是金的呢。”   林妙瑷正在对着镜子梳妆,听到这话回眸一笑。   这一笑倾城,让丫鬟都看得呆了。   “小姐,你这么美,嫁过去以后,姑爷一定会疼小姐你的。”   林妙瑷低头一笑,抿着嘴没说话,脸颊却有些泛红了,一想到自己一个月以后便要坐上花轿嫁做人妇,对未来的夫婿有着各种甜蜜的想象。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进来的人是林家主母,林妙瑷的母亲。一起跟着进来的还有她的侍女,手中抱着一个红色的盒子,进来以后便将盒子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她站了起来,唤道:“母亲。”   “你坐下吧,小翠,你出去给我倒杯茶。”这意思便是让她先回避了。   小翠乖巧出门。   林妙瑷看着母亲:“我听小翠说,你们给我添了许多嫁妆?”   毕竟年幼,她耐不住性子,还是问出口了。   --   林母微微点头:“你祖母疼你,嘱咐我们给你多多的添置嫁妆,你是我们林府唯一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自然也不舍得,也给你添了些。这样你嫁过去以后,也能生活的顺畅些。”   “母亲,其实用不着太多……我会过得顺畅的。”林妙瑷回头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她正值妙龄,自恃美貌,听说夫家家底殷实,嫁过去对方自然会待她好的。   林母看着女儿天真的模样,微微叹口气。   “孩子,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不过这一件,是我的母亲在我出嫁时送给我的,我将它转赠给你。”林母指了指桌上的这个盒子。   林妙瑷不明所以的走过去看了看,这个盒子似乎的确比她平时用的梳妆盒要精美许多,只是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给她看金银首饰,偏偏拿了个盒子来。   “这是……”   --   “这个叫剔红,是一种漆器。”   --   “不就是漆器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林妙瑷依旧不解。   “剔红是雕漆的一种,需要在器物上一遍又一遍的堆砌出一定厚度的大漆,然后再一点点的雕刻需要的图案,最后再取出多余的朱漆,程序相当的繁琐,制作过程相当困难,所以每一件剔红都是惊世之作,凝聚了匠人的心血。”   林妙瑷不明所以:“所以呢,它很贵重,你才将它送给我当嫁妆么?”   林母摇摇头:“不是因为它的贵重,而是因为它的难得。经营婚姻,如同雕刻一件漆器,需要你用心,也极费心力,耗时良久才能得到   一件难得的作品。母亲特将它送给你,是希望你能用心对待你未来的夫婿,就如同这工匠用心雕刻漆器一般。”   林妙瑷看着漆器上繁复的花纹,似懂非懂。   不过,再看向镜中时,她的眼神中那抹天真消失了,虽然依旧有迷茫,不过一个小妇人的模样出现在了镜中。   “要用心对待……”她喃喃重复。 第152章   一个月后,林家嫁女,十里红妆,林妙瑷怀中抱着母亲送给她的漆盒,坐在轿中,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期待和向往。   镜头切换到了现代,依旧是这个漆盒,它静静的躺在一家古董店中。一对夫妻走进店里。掌柜的起身迎接:“二位想要挑一点什么呢?”   那位先生说道:“咱们要不去玉器店看看,送女儿一对玉镯如何?”   女士摇摇头:“咱女儿什么都不缺,送这些没有什么多大意思,还是看看这些老东西。”   两人逛了一会看见了那方漆盒,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掌柜的,这漆盒给我看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哎哟这可是好东西呀,这上了些年头,是明朝的老东西,过去这就是大户人家嫁女儿的陪嫁,你瞧瞧,虽然有些年代了,却保存的十分好,送孩子是极佳的选择呢。”   两人付款以后,镜头转换到了女孩结婚当天。   “孩子,这漆盒送给你当嫁妆,祝福你的日子就跟这漆盒上的图案一样,花开富贵,花团锦簇。”   女孩接过了漆盒,眼神和两百年前的那个女孩重合。   影片结束。   灯再度亮起,主持人迟兴说道:“哇,这个故事串起了两百年前和今天,讲述了无论是过去还是今天,这精美绝伦的漆盒都象征了人们对于婚姻的美好想象,不得不夸一句,嘉瑜,你在这短片中的扮相都好好看!”   任嘉瑜莞尔一笑:“多谢夸奖,当初我看见这个漆盒的时候便想到了这个故事,因为它同时也可以作为首饰盒,我就想,如此精美的一个首饰盒,一定非常珍贵,由母亲传给女儿,再这样一代代传递下去,所以这件古董非常让我感动,因为我自己也是女儿,也对婚姻、爱情,充满向往。所以能成为这件明代牡丹花样剔红雕漆盒的讲述人,我非常荣幸。”   这话一出,观众都忍不住给她鼓掌,虽然整个故事拍的有些单薄,不过点出了传承,也挖掘出了剔红作为嫁妆的用途,也算是相当不错了,加上任嘉瑜在片中的扮相让人眼前一亮,总体也算是相当不错了。   主持人又说道:“这便是我们今天呈现的两部影片中的其中一部,第二部 是靳木桐带来的作品《姬非与小白》,大家期待吧?”   “期待~”演播大厅中的观众稀稀拉拉的回应道。   灯光再次暗下,幕布徐徐拉开。   唐.贞观五年。   古色古香的字幕,将人拉回到了大唐盛世。   林荫小道上,一辆马车行进的速度不慢,可车中的那人似乎已经承受不住马车的颠簸了,车轮压过石子,马车颠簸了一下,那孩子被颠的醒了过来。   “我是罗国国王第十个儿子,我被父王选中成为大唐的质子……”   镜头闪回,侧妃在自己的夫君面前苦苦哀求,求他不要送走自己体弱的儿子,只可惜,君王铁了心要送走这个自己并不宠爱的妃子的孩子。   于是,姬非只能泪别母亲,抱病上路。   “你们,欺负一只可怜的小狗,算什么男子汉?”   “给它点……食物,救它……”   “小白……”   “小白,我只是个质子,入京以后命运未卜,我不能带你走,你好好的去吧。”   “我没有亲人,没有家,不过有人护着,这里便也能成为我的家。”   --   故事一点点的推进,小白从远远的护着那个被人欺辱的质子,到后来终于来到了姬非的身边,每天跟着马车护送他去太学,又后来,姬非入朝正式成为宫廷宿卫质子,见习唐礼,逐渐来到了御前侍候。   唐太宗对这个从罗国来的质子十分欣赏,将他的职位一提再提。   小白这些年来见证了姬非的成长,甚至见证了他立府成亲成家,以前的那个无家可归的弱国质子,终于在唐朝都城长安找到了自己的栖身之所,身边有了贴心人照顾,它也年迈了,不再随时都跟着。   而贞观十五年时,唐太宗开始实行质子轮替制,有意将在京城已经待了十年的质子放回故国。   罗国国王发来信函,要求姬非离开京城,换宠妃之子,三皇子来京城。   姬非拒绝回国,因为他早就得到消息,如今朝野上下被父王的宠妃把持,外戚干政,十分严重。就连王后之子的太子也被废,他的母亲也于多年前去世。   这个时候让他回去,大概是因为宠妃忌惮他以质子身份,在唐朝获得重用,权势名望盖过自己的儿子。   他回去,只怕再无容身之所。他本无意王位,对故国也了无牵挂。回去,不如留下,在长安有妻儿,有小白,有他的家。   姬非禀明皇帝,自己愿意终身留在京城为太宗效力。   皇帝原本就重用姬非,自然欣然同意。   一切照常,只是已经久不跟着姬非的小白,却突然开始再度贴身跟着,就连夜晚,也坚持守在姬非的卧房门口。   一日,姬非坐着马车经过闹事,一群蒙面刺客将他截下,举刀就上,要取他首级。   姬非分辨的出来,那些人都是罗国人,他也猜得出来,这些人都是父王宠妃派来的。   他沉着应对,可毕竟寡不敌众,身边的侍卫一个接一个倒下。   千钧一发之际,小白带着狗群冲到人堆里,和多年前一样,它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死死拖住那个要跳上马车杀姬非的蒙面人。   刀口,离姬非的脖子只有一寸距离,他惊险逃脱。当天侍卫们死伤过半,姬非却幸运逃脱,毫发未伤,可小白却不见踪影。   姬非派了很多人出去找,终于在一个墙角找到了小白。   它身中刀伤,性命垂危,脑袋朝着回家的方向,却终究因为失血过多走不回去了。   姬非找来了京中最有名的大夫,重金求他救回小白,亲自为它包扎伤口,照顾它。   在姬非的努力下,小白缓了过来   ,一天天的活过来了,又陪了姬非和他的孩子整整五年,寿终正寝。   罗国派人击杀质子的行为激怒了唐太宗,他派兵攻打罗国,宠妃被迫自缢,国王太子都被囚禁,姬非终于回到罗国,成为一国之君,和唐朝签订和平协议,保罗国子民百年无虞。   为自己修建陵寝的时候,已成为一国之君的姬非交代,一定要在陵寝中烧制一尊白釉莲台坐狮像,那坐狮像必须是纯白。   于是工匠们一次又一次的烧制白釉坐狮,却一次次的被要求返工。   工匠们不得要领,去求大王子指点。   大王子想了想说道:“父王要的……大概是想让小白在他百年以后也能陪他吧。”   “小白?”   大王子提笔,根据自己小时候的那些记忆,绘制了一副画,画上一只纯白的小狗跃于纸上。   工匠们这才明白,原来罗国国王想要一只小白狗做自己的护墓神兽。   终于,一只以小白形象烧制的坐狮像出现在了姬非的面前。   这只坐狮,表情凶狠中带点可爱,就如同当初拼死护主的小白那样。   “好!好!”姬非对工匠们烧制的作品非常满意,并下令,这尊白釉坐狮像在他百年之后安放在他的墓前。   影片结束,一束追光打在了现场那尊白釉莲台坐狮像上,一个男孩的声音响起。   “小白,我带你回家。”   接着便是一只小狗欢快的叫声。   全场灯光亮起。   观众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   主持人迟兴走上台,他看完影片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哇,这个故事……太让人感动了……”   他的话音刚落,现场观众爆发了热烈的掌声。连嘉宾也都纷纷鼓掌,为靳木桐拍摄的这个故事感动不已。   台下观众议论纷纷。   “哇,你都不知道,我刚才竟然看哭了。”   “我没好意思哭,可是我的眼圈红了又红,这演员是谁呀,选的真好!”   “演员选的很棒就罢了,那只小白狗哪儿找的,也太可爱了吧!”   “对对对,我觉得这只狗的演技简直了,挨打的那里我的心都揪紧了,简直跟真的一样,那小眼神可怜巴巴的。”   “这故事真棒,人和狗相伴的故事,而且很有说服力,毕竟这坐狮像真的很像一只小白狗。”   “我原本以为这个嘉宾会自己亲自上去演的,没想到她完全没有出现呢。”   --   “我觉得挺好的,这部短片其实不需要女主,就算嘉宾不亲自上去,写的故事也相当出彩。”   观众们热烈讨论,主持人迟兴问道:“木桐,你是如何想到这个故事的呢?”   靳木桐笑着说道:“其实我拿到这个坐狮像的那天晚上做了一个梦,便梦到了这个故事,虽然醒来以后记得不是特别全,不过还是将这个故事写下来了。我自己是很喜欢这个故事的,希望大家也喜欢。”   迟兴又采访了伊涛导演,这是节目开拍以来导演第一次亲自入镜。   “导演,木桐说这个故事是她梦到的,你怎么说?”   伊涛笑道:“这一集的讲述环节,靳木桐是第一个来找到我们导演组的嘉宾,她只花了一个晚上便整理出了这个故事,而且拿出了相当详细的策划书,当时我们整个导演组都惊呆了,毕竟要创作这么一个完整的故事还是相当不容易的。现在我总算明白,她的故事哪来了。”   他这话一说完,全场观众都被逗乐了。   迟兴摊手:“为什么我就做不到这样的梦……”   伊涛又说道:“这次也是木桐第一个提出想要将这个故事拍成小电影的,经过我们节目组讨论,觉得这个方式很好,所以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动资源,尽力将这个故事完整的呈现在大家面前。”   -- 第153章   迟兴听到这里,说道:“我倒是有个提议,咱们节目播出的时候可以在片尾剪辑一段筹备和拍摄花絮,古董的故事很动人,不过拍摄和准备的过程也很动人。”   伊涛点头:“这个主意可以考虑。”   录制间歇的休息时间,靳木桐回到了仓库,小白见她来,抹了抹眼睛:“你真是太坏了,故事拍的这么好,让我都看哭了。”   靳木桐一愣,笑道:“刚才你在台上的时候,我怎么没见你哭呢?”   --   小白“嘤”了一声:“刚才在台上底下那么多人,我怎么好意思哭……”   “听说你主人就要把你带回去了,以后可能见面的机会便少了,你还有什么心愿么?”靳木桐问道。   要跟这只可爱的小白狗告别,她心里也有些不舍。   小白一听说要离开,眼中也流露出一丝伤感,这么久了,第一次有人能听见它说话,能带它到处玩,给它好吃的。   它摇摇头:“这几天我过的很开心,吃到了各种好吃的,还将埋在心底这么多年的故事讲出来,让那么多人看见,我没什么想要的了。其实……”   小白有些惆怅的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想守在姬非墓前,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沧海桑田,他的墓早就不在了,不过能留下这个故事也好,就好像我还在陪着他一样。”--   靳木桐微微一怔,不是说它只是器灵,只是知道姬非和小白的故事么?   怎么说的好像这器灵也对姬非有感情似的。   不过也能理解,它作为姬非墓前的守墓神兽那么多年,生出执念也是情有可原的。   “行了,小姐姐,再见了,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见到你。”小白说道。   靳木桐摸了摸它的脑袋:“小白,再见。”   ……   回到演播大厅,靳木桐坐回自己的座位。   祁珩看着她,目光深邃:“刚才你讲述的故事真的很感人。”   靳木桐答道:“谢谢,接下来轮到你了吧,你好好加油。”   祁珩微微一笑:“我跟你一样,都只是故事的讲述者,并不亲自上台。”   话说完,灯光逐渐暗下来,现场的观众也安静下来。   靳木桐一直对祁珩要如何讲述这只敞口瓶的故事非常好奇,毕竟之前她了解过完颜娜和何氏家族的事情,也不知道祁珩能不能将这个故事讲完整。   灯光再亮起的时候,台上的布景已经换了,那是一件破旧的小屋,一个老人坐在屋内。   敲门声响起,门开了,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口。   “老管家,你要的材料我都找齐了,你就帮我复制这个银瓶吧。”   靳木桐微微一怔,下意识看了祁珩一眼。   老管家?   老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老管家,我知道当初你迫于无奈才将这银瓶卖给我替王爷抵债,可如果我再不想办法的话,那蒋川就会将这银瓶卖到国外去了……”   这句台词一出,靳木桐的手慢慢攥紧。   这……怎么可能呢?   她疑惑的再度看向祁珩,他是怎么知道这春瓶最初出自铁帽子王府,又怎么知道当初何兴华找的是王府的老管家做的复制品?   祁珩也回看了她一眼,目光坦荡,似乎在问她怎么了。   靳木桐不得不收回目光,这样的情况下,她也不能直截了当的问祁珩他的信息从哪而来,只能继续往下看。   往下的故事,和她从完颜娜那听来的一模一样,虽然何家保护文物的故事在上次何老的追思会上已经讲述了一部分,可是连一些细节都对得上,这实在是有些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故事逐渐有所不同,被复制的春瓶来到了英国一个富商手中,一同来的还有同一时期从中国被掳走各种宝物。   富商对这些古董都爱不释手,交代自己的孩子,一定要将这些自己好不容易从中国弄来的古董好好保管,好好传承下去。   孩子有些疑惑:“爸爸,你说这些东西都已经有上百年历史了,那它们真的是属于我们的吗?”   --   富商说道:“孩子,我已经为这些东西付过钱了,它们当然是我们的,你瞧,这银瓶上的花纹,它们多漂亮呀。”   孩子喃喃道:“漂亮是漂亮,可我们并不知道这些花纹代表什么意义……”   几十年过去,世界发生着剧烈的变化,二战爆发,英国战后艰难重建家园,富商早已去世,他费尽心机从中国收罗而来的古董被子孙们逐渐卖出,换做金钱补贴家用。   虽然上一辈有遗愿想要留下这些精美的古董,可是这些东西对于生活艰难的英国人来说,也只不过是精美的摆设而已,上面繁复的花纹他们看不懂,也无法理解,只知道这是来自中国的东西。   银瓶几度易手之后,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卖给了一个侨居美国的中国人郝旭手中。   他是美国的第二代华侨,一心想着回国,却有心无力,看到这来自祖国的神秘图腾般的文物,他不由分说的将它买下。   那时的郝旭虽已经是第二代华侨,在美国却也得艰难打拼,这只春瓶耗去他大半积蓄,他也并不觉得后悔。   后来郝旭在商业上取得重大成功,创建了著名的华人连锁餐饮品牌,成   为美国华侨中相当成功的代表。   可他依旧心系祖国,一直致力于流失海外的文物归国的事宜。   他一有机会便会关注在美国和欧洲的各大拍卖会,也会帮助一些从中国来的拍卖公司在美国发展,甚至也会自己掏钱拍下一些藏品,想要以后有机会回国捐出。   多年过去以后,郝旭病逝,他的儿子继承家业,也继承了父亲的遗愿,他作为第三代华侨,回到了中国,将父亲购藏的绝大部分文物都捐给了省级博   物馆,唯独这只春瓶,他却舍不得,想要留一个念想。   于是他来到了《民间的宝藏》节目现场,想要知道这件春瓶背后的故事。   两道追光分别打在两件器物上,一件真品,一件赝品,百年前,王府的老管家费劲心力复制出了足以乱真的赝品,从此真品和赝品便各有各的境遇,它们虽然地位不同,可都遇到了热爱祖国,为祖国文物保护做出贡献的人。如今,它们竟然在节目中相遇。   这段传奇故事跌宕起伏,让人为这两件器物都捏一把汗。   故事讲完,灯光亮起,在场响起热烈掌声,这是怎样的缘分,才能让两件东西在经过百年以后在节目中相遇!   迟兴感慨万千的走上台:“这个故事太动人了,让我们有请故事中郝旭的儿子,也是这件敞口银瓶持有人郝兴上台。”   郝兴在观众雷鸣一般的掌声中走上了台。   迟兴问道:“郝兴,我知道你这次带着这只敞口瓶来到《民间的宝藏》,是想要挖出你父亲最喜爱的这件古董背后的故事,而你今天亲眼看见演绎的故事以后,有什么感想。”   郝兴拿起话筒,张了张嘴,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对不起……我……此时心中百感交集……”   迟兴给了他一点时间平复时间,说道:“你原本以为是挖掘这件古董背后的故事,却不知道自己和自己的父亲也变成了故事中的角色了是不是?”   郝兴含泪点头:“其实我也曾想过,这件春瓶虽然父亲当初花了不少钱买,可是这么多年了,也有人想要跟我买这只春瓶,我都一直没卖,其实这和古董的真假没有关系了,这是春瓶里饱含我父亲对祖国的思念,也饱含我对我父亲的思念。没想到这无意间的坚持,竟然见证了如此动人的故事,我很荣幸,自己也是故事中的一员。谢谢节目组,谢谢祁珩先生。”   迟兴看向台下的祁珩问道:“祁珩,你当初得知春瓶是赝品以后,还坚持想要成为它的讲述人,是因为心中早就构建了这个故事了么?”   祁珩笑了笑:“我不是故事的创造者,我只是故事的搬运工。这两段故事,都是真实发生的,我只是将它们组合起来了。”   靳木桐看到完颜娜故事的后半段,也觉得感慨万千,没想到一只春瓶的背后,竟然有这么多人的人生。   当听说台上的另一件春瓶是真品之后,靳木桐便打定主意在录制结束以后去找完颜娜聊聊,只是——   这时迟兴说道:“其实这台上的另一只春瓶依旧是复制品,真品属于国家二级文物,无法出现在我们节目的舞台上,不过,我们依旧要感谢郝先生,也要感谢已故的何先生,感谢这些默默为保护文物,保护我们国家的文化遗产所作出的努力,也正是因为他们,我们今天才能听到如此感人的故事。”   靳木桐暗自叹息,既然完颜娜没有来,那就以后遇   到她的时候再问问吧。   祁珩又说道:“关于这个故事,我还得感谢一个人,她便是我们的另一位嘉宾靳木桐。”   靳木桐一愣,看向他。   “我这次去北京得知,因为靳小姐当初的努力,何家跨越百年保护银镀金錾花双凤穿花玉壶春瓶的故事才会被人知晓,才有我今天讲述的这一系列的故事。所以,今天她也是这个故事的讲述人。” 第154章   现场再度响起掌声。   邹海宁忍不住转过身哀嚎:“你们怎么都这么厉害啊!你们让我这小菜鸡怎么活!”   迟兴笑着看向邹海宁:“马上就要轮到你了,请问你此时是什么感觉?”   邹海宁一副无力的表情:“前面都这么厉害,我该怎么办,我很方啊……”   原本他看到任嘉瑜的作品以后,其实就有点后悔了,自己应该也选择电影拍摄手法的,这样其实说不定会简单一点,他头铁选了现场演绎,原本觉得自己准备的已经非常充分了,至少跟祁珩相比,自己准备的时间比较多。   没想到无论靳木桐还是祁珩,都没有选择自己当演员演绎故事,而是只当故事编导,两人的故事都丰满立体,他更惨的是,他偏偏还在这两人之后演绎,这不是……被吊打么……   众人稍事休息以后,便开始了第一集 的最后一部分,邹海宁的表演部分。   他选择的是跟自己颇为有缘的北宋三彩瑞兔纹盘。   幕布拉开以后,一个新的场景出现。   这是一个宋代北方的窑口,窑主正在为一件事情发愁。   任嘉瑜饰演的窑主背着手,在窑口前走来走去。   “窑主,你这是怎么了呀?”负责销售的掌柜低头问道。   “哎,你说我这口窑的陶瓷怎么就滞销了呢!这可怎么办才好!”   掌柜的沉默了片刻说道:“窑主,客户们都说我们这口窑生产出来的瓷器强度和耐用度都远远不如别的窑……”   “怎么回事?怎么就不如了呢?”   “窑主,是这样的,原先我们窑为了加强瓷器的强度,用了磁石矿土,可是如今,磁石矿土被一些供应宫廷的大窑占据,我们根本进不到这种矿土,所以只能改用普通的瓷土,这样一来,当然是别人家的好,我们家的不好了。”   “哎,这事我也听说了,可这也没有什么解决之道啊!”窑主愁的皱起眉头。   掌柜的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可以尝试烧制陶器。”   “陶器?”窑主愣住,如今瓷器的销量远比陶器大许多,就算改烧陶器,依旧无法吸引客户,又能怎么办呢?   窑主摇摇头,不想再说什么。   掌柜的却很兴奋的说道:“窑主,我想到了,我们可以烧制彩陶!比如唐三彩,辽三彩,这种彩陶耐用度虽然稍差,可颜色丰富,装饰性很强,我们可以以三彩陶器作为没电·卖点,创造出一批适销的产品。”   窑主依旧觉得不靠谱。   “哎,我觉得不行,唐三彩虽然不错,可在人们心目中,三彩陶器都是用来当做明器的,不吉利。”   明器,又称冥器,是用来下葬时陪葬所用。   这时一位无所事事的窑工经过,听见窑主和掌柜的讨论三彩,便说道:“如果不让人将三彩当做明器,咱们可以做一些生活类的用品,比如三彩碗,三彩枕,   三彩灯座之类的。”   掌柜的也兴奋说道:“对呀,这是个好办法,如果是极具生活类的用品,便不会有人将它视作陪葬品了。咱们可以在盘子、碗上画上一些图案,让人见了就喜欢。”   窑主听到这里,才终于动心了,点头说道:“嗯,我觉得你们说的都挺有道理的,那要不咱们就试试吧。”   掌柜的也陷入沉思:“可是要画什么图案呢?”   “马上就是中秋了,要不咱们画一批嫦娥奔月的图吧,这样比较应景,应该也比较好卖。”伙计提议道。   窑主说道:“嫦娥奔月不好,这人物画最考验功底,画师能力达不到的话,只怕也画不好,而且这样造价也太贵了,不如画一只兔子吧,象征祥瑞的瑞兔,也能指代中秋,这样中秋结束以后也能继续销售。”   “好!咱们这就去办。”   故事演绎到这里,画外音响起:宋三彩成型于北宋时期,因色彩丰富,区别于唐三彩。而跟唐三彩最大的区别是,宋三彩更贴近生活,多为生活器皿,图案花色也极具亲和力。   故事讲完,大家都会心一笑,纷纷鼓掌。   主持人迟兴说道:“不错不错,这个故事虽然简单,却也刻画了宋三彩的来历,给大家科普了一个知识。不过我倒是觉得,那个窑口的窑主说不定也是属兔的,这才让画师画了一批瑞兔的形象。”   邹海宁原本对于自己的演艺没什么把握的,毕竟珠玉在前,不过此时看到大家的反应,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笑道:“哈哈哈,我也觉得有可能,也可能画师也是属兔的,所以才能将这瑞兔画的如此可爱。”   如今四个嘉宾演绎的故事都已经结束,迟兴颇为深情说了一段结束语。   “我们《民间的宝藏》在节目策划阶段的初衷,便是认为每一件古董历经少则百年,多则上千年历史,在这岁月长河当中,它们经历了多少人,多少事,一定留下了很多让人难忘的故事。它们的价值不应该仅仅被定义为拍卖场上冰冷的数字,博物馆中隔着玻璃罩的冰冷器物,它们有被历史尘封的故事,或许它们也渴望被看见,被听见。今天这四位嘉宾,用自己的精彩演绎为我们讲述了四件古董的故事,让我们期待他们接下来几期又会为我们带来怎样精彩的故事。”--   这时,迟兴看向现场的观众。   “大家看看你们座位的右边把手,都有一个投票器,请为四位嘉宾的四段和古董有关的故事投票,每人手中有两票,可   以投给自己最喜欢的两个故事,最后我们会选出观众最喜欢的故事,给予持宝人和嘉宾特殊奖励。”--   观众席纷纷开始投票。   投票结果很快便出来了,获得最高票数的是靳木桐,她拍摄的《姬非和小白》的故事,虽然第二个上场,却给观众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祁珩的票数以微弱劣势区居第二。   节目组为白釉莲台坐狮像的持宝人,和讲述人靳木桐都分别颁发了证书   和奖品。 第一集 的拍摄便到此结束。   “咔!收工!大家表现的非常好!”导演伊涛站起来说道。   现场的观众意犹未尽的退场,四位嘉宾则是等着下一期的安排。   “我们今天拍摄的第一集 的内容,其实在实际播放中,由于时长的原因,是四期的内容,而且我们节目采取一边拍一边播的方式,下一期拍摄的时候,这节目已经开播大概两集了。下次拍摄时间定为一个月以后,这期间大家可以安排自己的事情,可以留在南京,节目组依旧为嘉宾提供食宿,当然,你们也可以回家休息。好了,大家都辛苦了,咱们下月再见!”   任嘉瑜虽然早就知道这样的工作安排,不过还是忍不住吐槽:“哎,一个月拍一次,每次耽搁十来天,这可真是耗时间哪……”   邹海宁说道:“经纪人签合同的时候,拍摄安排早就写在合同中了的,也能理解,这种节目最关键的便是寻找合适的古董,否则如果都是赝品的话,咱们也编不出来什么有趣的故事,你说不是么?”   任嘉瑜撇撇嘴,不再说什么了。   靳木桐跟几位嘉宾都一一道别,正准备离开。   走出演播大厅的时候,祁珩正巧和她同路。   “靳小姐,你对我演绎的故事有何评价?”祁珩笑着问道。--   靳木桐想了想,如实回答:“你做的非常好,现场演绎要比电影讲述手法还要难,你的故事节奏分明,既说清楚了百年前复制古董的紧迫和必要,又分别展开讲述了真品和赝品之后的故事,这是我完全没想到的。”   祁珩微笑道:“其实,我跟郝先生在英国认识的,他的生意遍布美洲欧洲,他跟他父亲一样,帮助了许多中国出去的拍卖公司,我所在的嘉利拍卖行也跟他们有合作,所以我才知道郝先生家的故事。”   靳木桐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巧?难道郝先生来参加节目也是你举荐的么?”   祁珩点点头:“是呀,我决定来参加节目,得知郝先生回国,便将他介绍给了导演,没想到在那时,你在北京也挖出了这只春瓶百年前的故事,所以,我代郝先生谢谢你了。” 第155章   “我其实也没做什么。”靳木桐说道。   她的确没做什么,不过是因为听得见完颜娜讲她的故事,这才找到了当初的一本手札,上面有披露一些细节,这才将故事公布出来的。   “对了,我听说靳小姐除了跟纪教授学习古董修复之外,也在经营一家古董店是吧?”祁珩问道。   靳木桐点点头:“是,在锦城海西路。”   “我虽如今只是嘉利拍卖行的顾问,不过有些事情也不得不过问,嘉利拍卖行近期要赴英国参加一次重要的拍卖会,这关系到拍卖行在国际上打出知名度,所以如果你那有什么好东西的话,可以考虑交给嘉利拍卖行拍卖。最近公司正愁没有足够多合适的拍品呢。”   靳木桐也听说过嘉利拍卖行,这是一家在国内排名前十的拍卖行,颇有实力,没想到他们在征集古董方面也遇到难处。   不过这也是能理解的,毕竟如今赝品当道,大开门的古董原本就少,加上最近几年兴起的收藏热,各大博物馆也在大力的购藏精品,在市场上流动的真品就越发稀罕了,想要参加国际性的拍卖会,寻常古董也拿不出手,所以拍卖行也在尽力寻找拍品。   “我店里目前倒是有几件,不过都是玉器为主,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需要的。”   祁珩说道:“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拍了照片发给我,我先大概看一下。”   靳木桐点头:“那好吧,回头我让我店里的伙计拍个照。”   祁珩拿出手机,加了靳木桐的微信,跟她约定稍后发照片。   “很期待你之后节目中的表现。”祁珩笑着说道。--   靳木桐:“我也期待你的表现。”   祁珩将靳木桐送到了酒店门口便离去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可以自由安排,靳木桐定了回锦城的机票,这么长的时间自然是要回家的。   离开之前,靳木桐按照惯例还是来到了南京有名的古玩市场逛了逛。   南京有名的古玩市场有夫子庙,南艺后街和朝天宫古玩市场。   靳木桐先去夫子庙逛了逛,这里格局跟海西路有些类似,都是一间间的古玩店铺,不过这里的古玩规模要比锦城的海西路大许多,有一百多件古玩店。   靳木桐随意挑选几家进去看了看,问了几件商品以后觉得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报价都有些偏高,也都是一些中规中矩的古董。   南艺后街则是有些冷清,人气不是特别旺的样子。   再到朝天宫古玩市场,这里便是南京最重要的古玩市场,据说这里形成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最初只是广场上摆摊,后来经过发展,已经形成了五百多个交易摊位的古玩交易市场。   在古玩界流行一句话,北有潘家园,南有朝天宫,足以说明朝天宫古玩市场在人们心中的位置。   和北京不同的是,南京的古玩市场形成的时间更早,明   末清初的时候,明代官员便开始偷偷的在深夜摆地摊,变卖一些家中的古物。   南京作为几朝古都,也留下了不少好东西,加上人们有摆弄古玩的兴趣,自然也就形成了这里古玩市场的繁荣景象。   只可惜,几年前,朝天宫古玩市场被整治搬迁之后,便再难重现当初最辉煌的景象。   今天是周末,摆摊的人要比平时多一些,靳木桐一边走一边看,这里的仿品做的似乎比之前在潘家园看到的还要精美一些,她看到许多物件都不是那种一眼假的仿品。   靳木桐转了一圈,看见角落的地摊上摆着一些古书,也放着一些瓶瓶罐罐。   她蹲下查看。   摊主是个老头,似乎并不常出摊,而且守了大半天了,都没什么生意,此时见有人蹲下,他有些局促,又有些兴奋。   “小姑娘,这些都是好东西,你看看咧。”   靳木桐对古籍有些兴趣,正小心翻看,这时又有两个外国人走了过来,在这个摊位前驻足。   两个老外对老头摊位上的摆的一个粉彩瓷缸有兴趣,便也蹲下查看。   两人讨论:   “你觉得这东西怎么样?”   “有点花,不过我喜欢这花纹。”   “我喜欢这条鱼,这鱼画的可真好看。不过这东西应该不便宜吧。”   “那问问,如果喜欢的话,买下来也不是不行。”   “其实我挺想知道这东西有多少年历史了。”   两人便拿着这个粉彩瓷缸问那摊主。   其实南京有不少外国人,朝天宫古玩市场也偶尔能见到外国顾客的身影,可这老头却完全不知道怎么应答,完全懵了。   “这东西很好,是老东西了,你们要买吗?哎,这……一个字都听不懂怎么交流嘛。”--   老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摊前的女孩:“姑娘,你念过书,能不能帮我讲下,他们究竟在问什么?”   靳木桐心想帮帮摊主也没什么,便放下了手中的书,看向那两人,用英文说道:“你们想要这瓷缸?”   “对对对,能不能帮我问问,这瓷缸有多少年历史了,还有卖多少钱呢?”   靳木桐如实将这问题翻译给老头。   老头苦笑道:“其实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这瓷缸什么年代的,我是铲地皮的,刚开始做没多久,都是乡下收来的。”   铲地皮是老行话,原先是指盗墓,后来逐渐演变   为乡下收货。   靳木桐看了看那个瓷缸,心里已经有了判断:“那这个瓷缸卖多少钱呢?”   老头:“嗨,他们看着给就行了,我也没花多少钱来收。”   看着给……   靳木桐建议道:“这东西少说卖个几万块钱还是可以的。”   老头点点头:“那就定价……两万块吧。”   靳木桐见他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便将他的话翻译给两个老外。   “   两万块,听上去价格也还不错。不过这瓷缸的历史……”   虽然价值不高,不过对方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如果是个假货,说不定根本不值这个钱。   靳木桐淡淡说道:“这个瓷缸的历史不会太久远,大概就是清朝末年的粉彩,距今也就是一百多年历史。当然,这只是我自己个人这么认为,摊主也不知道它的历史。”   或许老头和这姑娘看上去并不像说谎的样子,而这个瓷缸他们也的确喜欢,也没有还价,听见这个介绍以后便很快决定付款。   老头接着钱,数钱的手都有些发抖。   “姑娘,你可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呢!你不知道我正缺钱,哎,真是谢谢你了!你看你喜欢什么随便拿一样,就算我送给你的。”   老头一高兴,直接要送东西给她。   如今靳木桐也不差钱了,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再说人家老头都说了缺钱,她哪里好意思就这样白白要人家东西,刚要准备站起身离开的,突然从最下面一本古籍中露出了一片深灰色布料,似乎是衣服的一角。   靳木桐将这本书抽了出来,小心打开。   这本书比其他书薄,打开以后,里面的内容靳木桐不是很能看得懂,不过似乎它有器灵!   如果她刚才没有看错的话,那便是一个器灵小人的衣角。   “老大爷,这本书,我买了。”靳木桐拿着那本书说道。   “那本呀,你不用给钱,你拿走就是。”老头心情很好的说道。   靳木桐还是留下了五百块钱。   白拿的事情,她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买到古书以后,靳木桐便回到酒店,正准备收拾行李,汪阳已经将店里的几件她从北京带回去的玉器拍了照片,发了过来。   “拍的还挺专业的,不错呀。”靳木桐回复道。   汪阳回答:“之前薇薇做周边,产品做出来以后,约摄影师没约到,我就弄了个小的摄影棚和单反帮她拍。器材就放在仓库里呢,你刚才说要照片,我就直接用摄影棚拍的。”   靳木桐:“......”   这个汪阳为了追翟薇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难怪她去故宫几个月两人就走到一起了。   她将图片存了,便发给了祁珩。   对方暂时还没有回复,她便最后整理行李。--   这时,圆滚滚从画里出来了。   “木桐,你都不知道我最近钓鱼的技术越来越厉害了!之后我打算挑战一下,做一个渔网,一网撒下去,啧啧啧!想想就美滋滋!”   圆滚滚一边说一边比划,一副兴奋到不行的表情。   靳木桐不想泼他冷水,不过还是忍不住说一句:“加上我,画里也就三个人,你一网撒下去,打算让咱们吃多久?”   圆滚滚叉腰:“吃不完我可以养着!”   靳木桐:“……你在哪网鱼?”   圆滚滚:“湖里。”   靳木桐:“那你在哪养鱼?”   圆滚滚:“湖里。”   靳木桐:“其实湖里的鱼有吃的,不用你养。”   说完继续收拾东西。   圆滚滚摇头晃脑:“哎,养鱼的乐趣你不懂。”他还沉浸在承包了一个鱼塘的兴奋当中。   这时,他也留意到靳木桐刚从包里拿出来的那本古籍。   “噫,这是什么?”圆滚滚从书里掏呀掏,竟抱了一把古琴出来。   “哇,居然有一把琴,这是什么书呀?”圆滚滚好奇问道。   靳木桐也觉得很神奇,刚才她便怀疑这书里有器灵,没想到圆滚滚竟能从这书里弄一把琴出来   。   “这琴怎么回事?你怎么能把它拿得出来呢?”靳木桐问道。   圆滚滚:“我就觉得它挺奇怪的,上次咱不是从一幅画里揪了只小脑斧出来么,我就想试试,没想到这书里竟然有把琴。”   他仔细看了看:“咦,这古琴怎么没有琴弦……怎么回事?”   他的手刚碰到琴弦,一个清冽的嗓音响起:“不许碰我的琴!” 第156章   随着这句话,一个身穿深灰色苎麻禅服,头上戴冠,面容清秀的少年走了出来。   他一走出来,便将自己的琴抱在手里,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给人碰坏了。   圆滚滚撇撇嘴:“不碰就不碰,可是你这也能叫琴?你这没有琴弦啊!”   少年冷冷的看着他:“那也不许碰,这是我的琴。”   圆滚滚摊手:“好吧好吧,不碰就碰,不碰还不行么……”   气氛有些淡淡的尴尬,他小声补了一句:“小气。”   靳木桐看着这少年,问道:“所以这本书是一琴谱?那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看向靳木桐,有些讶异。   “你在同我说话么?”   --   靳木桐点点头:“嗯,我能听见你说话,也能看见你。”   少年短暂的震惊之后,说道:“我叫穆弦,这本书的确是一本琴谱。”   他看向圆滚滚:“你也是器灵?”   圆滚滚拿出勺敲了敲:“我是菜谱,你是琴谱,倒也有点像。”   穆弦目光中带着点羡慕:“你的勺都那么完整,我的琴……哎,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弹过琴了。”   圆滚滚:“不是,你这琴怎么玩坏的?”   穆弦顿了顿:“……不是玩坏的,我平时对它很爱惜,只是我这本琴谱越来越破,琴弦也逐渐断裂、消失,如今这琴面也开始开裂了……怕是这琴也留不久了。”   圆滚滚这才明白,为什么穆弦对自己的琴那么爱惜,原来这琴快要消失了。如果他的勺子快要消失的话……只怕他得哭死吧。   算了,不跟他计较了。   圆滚滚说道:“你算是走运了,木桐是古董修复师,她能修复古籍,你表现好点,说不定她会帮你修好呢。”   穆弦一提起琴,心中便揪紧,他不知道,自己如果没了琴,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今天终于遇到了能听见他说话的人,一番倾诉以后,穆弦心中也觉得好过一些,没想到,他竟猝不及防的听见面前这个器灵说,他遇见的人,竟然是个古董修复师!   “这……这是真的么?你真的能帮我?”穆弦看向靳木桐。   靳木桐刚要开口,又被圆滚滚插嘴了。   圆滚滚得意的说道:“说了,不一定呢,得看你的表现。”   穆弦一个拱手礼,一拜到底:“这位姑娘,请你务必帮我修好这琴,无论需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为你上刀山下火海!”   圆滚滚嘿嘿咧嘴一笑:“倒不用那么客气,上什么刀山下什么火海,帮我干点农活就行了,翻地施肥除草养蜂抓鱼,这些都简单的很。”   靳木桐内心的小人捂脸笑哭,这个圆滚滚,但凡逮到一个器灵,便忽悠人家帮他干活,不过也行,反正画里也的确有不少活需要干。   穆弦赶紧说道   :“只要你们能帮我,农活虽然我不会,可你们教我,我都能做!”   靳木桐也不想让穆弦提心吊胆下去,说道:“你放心,我回店以后,忙完有空就替你修复琴谱。”   “真是多谢姑娘了。”穆弦又拜了下去。   靳木桐收拾好东西以后,将一些日常的东西打包了存在酒店前台,这样可以避免来回寄,依旧将古画、古琴谱和菜谱放在随身的行李箱里,前往机场。   飞机落地,靳木桐打开手机,便有两个未接来电,是陌生号码。   打开微信,是祁珩发来的消息。   【祁珩】:你发来的图片我已经看过了,这些东西品质都很好,这些玉器都可以交给嘉利拍卖行进行代理吗?   【祁珩】:可以的话,我让助理去一趟锦城,亲自看看。   【祁珩】:刚才跟节目组问到了你的电话号码,你那边关机了,你大概在飞机上吧,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消息。   靳木桐将那个陌生号码存了下来,给祁珩回了消息。   “我刚才在飞机上,刚落地。玉器可以都交给你们拍卖行,你让你助理过来吧,地址:锦城海西路68号品古斋。”   消息发过去,祁珩的电话很快便打了过来:“靳小姐,你回家了吗?”   靳木桐:“嗯,已经在路上了。”   “好,那我会让我助理跟你接洽,细则会写在合作合同里,长途飞行很累,你回去先休息一下,我就先不跟你说了。”   “嗯。”   寥寥几句,便将上次从潘家园收罗到的一批玉器都处理了,靳木桐的心情不错。   嘉利拍卖行的资质放在那,虽然不是直接卖出去,不过至少也多了一个合作渠道,说不定可以拍出不错的价格呢。   回到“品古斋”,翟薇便立刻将她拉到电脑前跟她显摆。   “木桐,这是你上次给我提供的灵感,我已经设计了一批文创产品了。”   靳木桐凑近看。   首先看到的是文具系列,翟薇兴奋的说道:“你瞧,这些都是手账胶带,这上面有一些宫装小人的一年四季服饰搭配,也有小皇帝语录,这个是宫猫系列。”   靳木桐饶有兴趣的看着,宫装格格系列,女孩身上每一套服装都不同,而且还会根据季节进行变化,遇到节日还会有一些节日的元素,比如中秋节,宫装格格也在吃月饼,很是可爱。   小皇帝语录也很有意思:“今日事今日毕”“朕不想早起”“   给朕做作业,重重有赏”等十分有趣。   宫猫系列就更萌了,一只只宫中御猫,都带着侍卫的帽子,有的严肃有的卖萌。   这么有趣的手账胶带,一定会很畅销的。   另外,还有一些故宫元素的交代,比如宫门门钉胶带,宫中匾额胶带,传世名画胶带等等。   这几个系列的胶带也有同款贴纸和一些小摆件。   翟薇还设计了几本非常有质感的手账本,有的以倦勤斋的双面绣图   案作为封面,有的以钧瓷绚烂的色彩为封面,都相当好看。   “哇,这些真的不错!”   “我正在以皇帝语录作为设计元素设计一些周边产品,木桐,我最近灵感哗哗的,简直停不下来。”   靳木桐笑着看着兴奋的翟薇,看来她的事业也总算有了起色。   “真是太棒了。”靳木桐说道。   “啊,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最近店里的生意也不错,景德镇最近一批的瓷器卖的很快,原先的一些库存也卖的差不多了,汪阳又接了两笔古陶瓷修复的业务,听说还是南城的一家叫做“甄珍轩”的古董店的业务。最近这家店老板找上门来,说要请你给修复陶瓷,听说你不在,便把修复单子交给汪阳。”   --   “甄珍轩”?   靳木桐有些意外。   “你跟南城的古董店老板也认识么?”翟薇有些好奇。   靳木桐点点头:“我之前为了凑齐一对小陶俑,曾到过南城,那买家不肯卖给我,我就帮他修了一个瓷碗,这才买到另一个小陶俑的。曾找过“甄珍轩”的老板替我作保,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记得我。”   汪阳说道:“那就对了,“甄珍轩”的老板说,又遇见了那个朱先生,见到了你替他修复的那个瓷碗,说你的技术简直好的很,所以特地把一些需要修复的古陶瓷带来锦城,想要让你给修复。”   靳木桐笑了笑:“挺好的,你直接修了便行了,我最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这时,邓来庆推开店门:“咦,老板你回来了呀。”   靳木桐点点头:“嗯。”   “我刚刚出去买抹布了,之前店里的都用完了。今天下班之后,我会好好将店里彻底大扫除一遍。”   汪阳对靳木桐说道:“他来店里工作以后,我轻松许多,他很能干,特别能吃苦耐劳。”   靳木桐听到这话十分满意,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店铺一切都运转良好。   “下班以后我请大家吃个饭吧,这段时间我经常不在,大家辛苦了。”   三人听了都十分开心。   邓来庆说道:“我刚刚去超市买抹布的时候,遇见之前“聚宝堂”的伙计,他说隔壁最近生意似乎有好转。”   “哦?”靳木桐有些意外。   之前一段时间,“聚宝堂”的情况似乎不太好,她本来想着,如果二叔的店生意经营不善的话,她便有机会去谈买店的事了,没想到这段时间“聚宝堂”经营还算不错,看来之前的困境已经度过了。   “是呀,我在“聚宝堂”的时候,很多时候好几天都没有生意。”邓来庆说道。   靳木桐想了想问道:“那时候隔壁生意不好因为什么?”   邓来庆说道:“一方面是咱们“品古斋”的生意越做越好,因为宫廷糕点和酸梅汤意外火了以后,吸引了不少客人,自然此消彼长,另一方面是因为“聚宝堂”自己的货源渠道断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老板还能找到一些品相不错的古董,最近一年这方面的货源越来越少,没有亮眼的古董,工艺品又卖不过   “品古斋”,生意自然就差了。”   靳木桐心想,如今“品古斋”依旧有人气,那“聚宝堂”生意转好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又找到了合适的货源,抓住了一部分客户,那生意重新做大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买下隔壁暂时没戏,靳木桐便不再多想了,最近一段时间等待《民间的宝藏》的播出,还能顺带将古琴谱给修复了。-- 第157章   回到锦城当天, 靳木桐跟大家聚餐完毕以后,回到家里便开始着手古琴谱的修复。   这个古琴谱残破的非常厉害,除了之前常见的虫蛀, 霉烂情况, 还有泛黄,纸质部分已经变酥,而且这本书的装订已经快要散架了, 看得出来如果不加以修复的话,这本古琴谱过不了多久就会缺页甚至消失。   靳木桐小心的翻开古琴谱, 圆滚滚和穆弦都在一旁紧张兮兮的看着。   当看到朽烂的部分, 圆滚滚都忍不住倒吸口凉气, 有些担心这琴谱直接就没了。   不过两人就算再紧张,也一句话都不敢说, 生怕自己一说话,让靳木桐分神, 让这古琴谱烂的更厉害了。   靳木桐之前修复过不少古籍和古画,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而且手中也有不少用来修复古籍的材料,所以可以直接动手。   她先将古琴谱拆开, 这一步非常重要, 因为整本是无法好好修复的,拆成单页以后才能对每一页进行分别修复。   拆的过程,便能看出这本古琴谱的装订手法,是始于唐朝, 流行于宋朝的“黏页装”又称为“蝴蝶装”。   这种装订方式将书籍展开以后就像是展翅飞翔的蝴蝶。   拆完以后,一页页的琴谱摆在靳木桐的面前,她编号后,便开始寻找适合修复的纸张。   成为纪教授的徒弟以后,有一大好处便是,师父给了许多用于修复的纸张,有些就算以后用完了,师父也告诉过她在哪可以找到。所以修复材料不用愁。   靳木桐耐心的一张张比对,一直没有说话的穆弦指着其中一张纸开口说道:“这种纸是一样的。”   靳木桐抬眸看了一眼,抽出那张纸,认真比对。   “还真是一样的,这是藏经纸,谢谢你了。”   圆滚滚小声说道:“我怎么就没看出来这是一样的……这颜色明明就不一样……”   穆弦言简意赅:“只是颜色不同,别的一样。”   找到了用于修复的纸张,靳木桐便开始着手修复。   跟之前修复古画古籍的步骤一样,依旧是先熬浆糊。   每一种古籍的纸张、状态不同,熬制的浆糊也有不同,而且各个门派有各个门派的特点,纪教授是典型的京派,绝技便是珠联璧合,最擅长的便是这熬浆糊的功夫,尤其是一边熬制浆糊一边加入颜色,在刷浆糊的时候便可以的对修补的纸张进行染色,让其跟书籍本身纸张的颜色相符。   靳木桐跟着师父学了这一段,自然也学会了这些秘诀,细致的熬好浆糊,便开始一边刷浆糊,一边小心修复。   随着靳木桐的动作,穆弦怀中的琴身开裂的地方似乎也在一点点的愈合。   穆弦抱着心爱的古琴,心中激动不已。   圆滚滚看到这一幕也有些兴奋,毕竟当初他的《興膳集》也这样被靳木桐修复的。   “啊……今天修复到这吧,时间已经很晚了。”靳木桐看了一眼钟,起身去睡觉。   穆弦实在是太激动了,揪着圆滚滚说道:“你不是说要让我干农活么?有什么农活可以干的?”   圆滚滚嘿嘿一笑:“种类有很多呀,任你挑选。”   “我什么都可以干,只要能让我回报一点点。”穆弦兴奋的睡不着,恨不得找件事情消耗自己过于兴奋的情绪。   圆滚滚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心中已经为穆弦安排了各种体力劳动了。   不过此时时间已经比较晚了,这个时候进去不是打扰大佬的睡眠了么,他贴心的说道:“不着急,这个以后慢慢来,明天我先带你进去看看吧。”   穆弦一愣:“进去?进哪儿?”   圆滚滚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不再透露别的消息了。   第二天,靳木桐将没修复的琴谱书页拿到了店里继续修复,而圆滚滚则是带着穆弦正式进入了画里。   穆弦醉心琴技,从有了器灵开始便两耳不闻窗外事,后来琴坏了以后,他心情郁闷,才偶尔会出来透口气。   可是平时出来透气看到的,从来都只是市井景象,哪里见过什么美景。   当圆滚滚带着他入画的瞬间,他便被眼前秀美的山谷风景震惊了。   好一派美好的田园风景画,这样的环境,如果他的琴是完好的话,一定连琴音都不同了!   “天啊,这里也太美了吧!”穆弦忍不住感慨道。   圆滚滚点头:“是呀,是很美对不对?不过这里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么美的,我当初第一次来,这里的空气是污浊的,水是黑的臭的,看不见什么动物,简直活不下去。”   穆弦看向圆滚滚:“你说的是哪里?”   “这里。”   穆弦目光中带着不可置信:“那这里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   远处的青山绿水,谷地青草茵茵,湖水清澈荡漾,湖中还有天鹅和鸭子游过,山脚下还能看见牛群羊群,这样的地方曾经真的那么糟糕?   “都靠木桐修复那幅古画,将它修好了,这才将这画里的环境改善成了这样,当然,我们齐心协力的也做了不少,比如修房屋,修篱笆,种月季,还有那边开垦的田地。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动手干活的动力了?”   穆弦点头:“好,你说,我来做。”   他原本只想要报答人家为他修复古琴谱的恩情,可如今看到这么美的环境,竟生出了几分想要让这里变得更好的心思,只要是他力所能及的事情,他都愿意做。   “来来来,我先教你怎么养蜂吧。”圆滚滚喜笑颜开的说道。   接下来这段时间,靳木桐每天都在“品古斋”中修复这本古琴谱,而穆弦也终日待在画里劳动,除了帮圆滚滚养蜜蜂,还要帮祁修翻地播种浇水除虫收获。   当圆滚滚做饭的时候,他还得在旁边打下手,一个文弱的少年逐渐被太阳晒得有些黑了,不过似乎也壮实了不少。   一双弹琴的手,逐渐变得粗糙,不过他也丝毫没觉得苦,毕竟这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只可惜,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周后,靳木桐将古琴谱完全修复好了,穆弦的开裂破损的古琴琴面恢复一新,可是琴弦却始终没能出现。   穆弦神受打击,抱着古琴,坐在石头上发呆,不知道到底什么环节出现了问题。   出了这样的事,圆滚滚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这段时间人家穆弦也帮他做了不少事。可最后琴还是没能修好。   他安慰道:“你也别泄气,咱们再想别的办法,难道是这琴谱有缺失所以琴弦没能出现吗?”   穆弦失落的摇摇头:“没用的……它消失了,便永远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圆滚滚挠挠头,他可不会安慰人,他求助一般的看向靳木桐,指了指穆弦,示意交给她来安慰。   靳木桐也觉得有些惋惜,原本她也觉得古琴谱修复之后,琴弦也会回来,没想到只将琴面修好了。   古琴没有弦,无法弹奏,这对一个琴师来说也是极其难过的事情。   靳木桐走上前说道:“穆弦,你也不过太过忧心,咱们总会找到办法的,或许是我的修复手法有些不对,要不我再试试?”   其实她也不知道还要怎么修复了,她修复的过程是完全按照师父教的来修复的。   穆弦摇摇头,心灰意冷。   这时,祁修刚从山上下来,见状问了下情况提议道:“对于古琴来说,琴弦原本就是消耗物,琴弦断了,重新做一套不就行了。”   圆滚滚:“咦?琴弦还可以自己做呀?”   这时一直萎靡不振的穆弦抬起头看向祁修:“对呀,可以自己做!这画里面什么都有,而且我和琴在这画里都是实体,我可以自己做的!”   靳木桐也想到了一个办法:“既然我可以将食材从画外带进来,要不我去给你买一套琴弦试试能不能装上?”   穆弦摇摇头:“这琴和我一同出现,早就是我的一部分,如果是买的,我怕无法弹出我想要的音乐,我还是自己做吧。”   圆滚滚拍拍他的肩膀:“哎,孩子,这活可不容易,任重而道远啊,你加油。”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 第158章   靳木桐问道:“古琴的琴弦用用什么材质制成的?”   穆弦一脸迷茫:“我也不知道……”   祁修说道:“通常用蚕丝。”   “蚕丝?我的天啊, 所以我们还得养蚕么?”圆滚滚惊得手里的馒头都快要掉了。   靳木桐有些弄不太明白:“用蚕丝做琴弦, 蚕丝不是很细很软么?要如何做的成琴弦?”   祁修:“这做琴弦的功夫的确十分繁琐, 最细的一根琴弦都需要三百根蚕丝, 这怕是个大工程。”   圆滚滚摇着脑袋:“哎, 难哦,太难了哦。”   穆弦脸上的表情坚毅:“就算再难, 我也要尝试去做,一个琴师没有琴弦,那算什么琴师呢?”   靳木桐也觉得这事情十分艰难, 安慰道:“既然如此, 那就先养蚕吧。”   于是穆弦在后山的山间搭了个凉棚, 就挨着野生的桑树林, 平时除了养蚕, 也会来山谷帮助祁修和圆滚滚一起干活。   靳木桐偶尔也会进来帮忙, 如今画里是越来越美了, 她最喜欢坐在小屋前的凉亭里荡秋千,微风习习, 看着周围的美景简直心旷神怡。   就在这悠哉悠哉的生活中,发生了两件事,其中一件便是《民间的宝藏》即将首播了。   关于这件事靳木桐原本没怎么放在心上的, 毕竟她也不是娱乐圈中的人,就算上了个节目,对自己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可翟薇不这么想。   “哎呀呀, 木桐,这可是你第一次上镜呢,你说我要不要给你弄一个官方微博?”   靳木桐:“……不用了吧?”   翟薇:“怎么不用!我那个薇舍的账号都有七十多万的粉丝了,你说你有了官微的话,节目一播出一定会吸粉不少的!”   靳木桐头痛:“太麻烦了。再说,节目播出效果万一不好,你说我会不会被骂?”   翟薇一愣:“你在节目里干啥了?”   靳木桐:“没干啥。”   “那就不会的,涨粉还能给店铺宣传的,你嫌麻烦的话我帮你弄。”翟薇坚持道。   靳木桐这才同意了,注册认证了账号以后这才将账号丢给翟薇,自己则是继续当甩手掌柜。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刚通过认证,《民间的宝藏》节目组便发了一条宣传视频并@参加节目的四位嘉宾。   方小桃还特地给靳木桐打了个电话,拜托她帮忙转一下微博。   靳木桐便让翟薇操作了。   她这账号才刚刚注册,只有几个粉丝,还不知道是不是系统自己送的。   转了也没什么效果,她也不再过问。   不过翟薇最近刚提交了故宫的新一批的文创设计订单,倒也比较闲,便趁机研究了一下其他三位嘉宾。   “哎,这个任嘉瑜的粉丝数都有三百多万了,她在微博也挺活跃的,跟另一个嘉宾邹海宁也有一些互动。”   翟薇“咦”了一声,问道:“这个祁珩是什么意思呢?”   “怎么了?”   “他关注了你,并且转发了你的微博。”翟薇狐疑的看过来,问道。   靳木桐拿起手机一看,祁珩成了关注她微博账号的第十位粉丝,他转发了自己转发的那条微博。   “应该……就是互动的意思吧。”靳木桐摸摸鼻子。   她对艺人之间用微博互动的这一些套路并不知晓。   “这个祁珩认证信息是嘉利拍卖行的顾问,可他的粉丝还真不少,也有几十万人了。啧啧!”   翟薇又说道:“邹海宁和任嘉瑜也来你微博下面点赞了,也关注你了。”   “那我也关注他们,给他们点赞好了。”靳木桐头大。   真是没想到,就开个微博,都这么多事。   翟薇见她没兴趣,便自己去研究了,没想到这两位艺人给靳木桐点赞以后,她的粉丝数立刻就突破千人关注量,微博下的留言也多起来了。   “邹海宁的粉丝前来围观,看过宣传片了,小姐姐长得挺漂亮的哦,平时要照顾一下我们家海宁哦~!笔芯~!”   “祁珩的粉丝前来报道,哈哈哈哈,居然看见祁总转发别人微博,真是有生之年系列!”   “我这看见了什么?老干部养生画风的祁珩居然主动转发别人的微博!怀疑他的微博被助理拿着管了。摊手.jpg”   “23333,我觉得也是,转发微博绝对不是他做的,而且!他还带了一个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包,OMG!”   “活久见,我还以为他会发那种性冷淡画风的微博到天荒地老呢。”   靳木桐也看见了这些评论,不由得觉得好笑,究竟他平时是怎样的画风,才会让他的粉丝认为转发一条微博也是特别不容易的事情。   方小桃贴心的发消息提醒了播出信息,又发了条语音过来。   “靳小姐,以我之前的经验,通常节目播出以后微博下面都可能有不太好的言论,你不是圈中人,容易被误伤到,你看到了就当没看到就行了。千万别往心里去!”   靳木桐安慰她:“我明白的。”   她当初参加节目也不是为了什么曝光和名气,也只不过是一方面因为想要帮师父的忙,他不想来,她便来了。另一方面她也觉得想要借此机会见到更多的古董,而且节目讲述古董背后的故事这个立意她很喜欢。   至于旁的,她并不十分在意。   当天晚上,《民间的宝藏》正式在某一线卫视播出,播出之前,在该卫视频道早就已经循环宣传了一两周了,不过节目热度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   节目正式播出,靳木桐在家看的,圆滚滚和穆弦因为好奇,也在客厅坐着看。   “哎,咱们在画外面只是器灵的状态,否则这种时候,买点小酒,嗑点瓜子,多爽呀!”圆滚滚说道。   靳木桐看向他:“你提醒我了,看电视怎么能没有吃的呢?”   她拿起手机,下了一个外卖订单,买了一些瓜子花生辣条之类的小零食,啤酒她不爱喝,不过预调鸡尾酒这种没什么度数的酒也还不错。   没过一会,外卖派送员上门,将她要的零食送上来。   于是……   圆滚滚瞪着眼睛看着靳木桐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   “哼!生气!等我回去我就再开辟一片花田,种一大片的向日葵!还要种香料,我要自己炒瓜子!一定比你吃的这种还要好吃!”   靳木桐努努嘴,指了指电视:“开始了。”   刚开始播,电话便想起了,是爸打来的,靳木桐接起电话。   “桐桐,你上电视了呀!在XX卫视你看到了么?你什么时候参加的节目呀,我完全都不知道,这还是隔壁家的老李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的。”爸爸的声音极其兴奋,靳木桐平时还很少见他那么高兴。   “嗯,之前参加了一个古董节目,才录了一集,之后还会去。”靳木桐说道。   “哎呀,这么大的事情,应该告诉我们一声,你瞧这如果不是老李跟我讲,我恐怕是要错过了呢!”靳卫明嗔怪道。   靳木桐:“哦……这事我忘了讲了。”   靳木桐听见电话里她妈妈的声音:“老靳,你说着录像机怎么用来着,真的可以录么?都多少年没开机了?”   靳木桐捂脸,家里有个已经放了至少二十年的录像机,平时早就不用了,没想到爸妈因为她第一次上电视,把录像机都给搬出来了。   她赶紧说道:“爸,不用录像,播出的节目之后网上都有的,随时都能看到。”   靳卫明:“哦,那好,那咱不录了,好了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了,你也赶紧去看看。”   靳木桐心情复杂的放下电话,看爸这兴奋的样子,指不定还要在家族群里显摆吧……   她有点方,也没打算去关注,嗑着瓜子看着节目。   节目出来的效果还不错,她虽然是第一次上电视,不过表现还算比较自然,没有给师父丢人。   不过好好看是不可能好好看的,没过一会,翟薇又发来消息。   翟薇:木桐你瞧瞧,这网上同步直播最开始的画风是这样的,这才播了半个小时,画风已经变成这样了![图片][图片]   靳木桐:吃瓜.jpg   翟薇发来的两张截图中,第一张的截图都是清一色的粉丝的留言。   “鱼丸粉在此,我们嘉瑜好漂亮啊好漂亮!”   “哇,这次的节目播出平台还不错哎,资源杠杠的,鱼丸粉路过!”   “任嘉瑜加油哦,看好你的!”   “邹海宁!哈哈哈哈,我刚才看到邹海宁标志笑容了!冲他来的!”   虽然都是粉丝,不过也没有几条。   而第二张图片弹幕已经占了屏幕的一半了。   “哇,这节目不错,我入坑了!”   “哈哈哈哈,所以邹海宁竟然是属兔子的吗?莫名有点萌怎么回事?”   “靳木桐是谁?我觉得她镜头虽然不是很多,但是说的都好准!”   “祁珩超级帅有没有?”   我去百度了一下,祁珩居然是个古玩拍卖界大佬!”   “难怪请他来,可是这么帅的人为什么没有进入娱乐圈!”   “哈哈哈,这节目我追了!”   “这么用心做的节目,我粉上了!”   翟薇有些兴奋的说道:“木桐,就我常年看综艺的经验,第一集能有这种热度的,这节目搞不好真的就火了。”   “是吧……”靳木桐盯着电视,继续嗑瓜子。 第159章   翟薇又看了一会说道:“哎,这个祁珩还不错哎,长得挺帅的,我看他鉴定方面还有点能耐,说的都挺准的啊,这上面介绍说他是拍卖行的,你说他在拍卖行,你又是开古董店的,你们说不定有合作机会呢。”   靳木桐:“额……”   “你上点心好不好!这可是个不错的机会呢!”   靳木桐:“额,其实他已经跟我说过了最近要去英国参加拍卖会,想要征集拍品,打算跟我合作来着。”   翟薇有些惊讶:“啊……你们都说过了啊,哈哈哈,那就不操心了,你继续看继续看。”   靳木桐挂掉电话,见圆滚滚和穆弦盯着她看,她有些抱歉的说道:“应该没有电话了,咱好好看。”   话音刚落,电话又响起了,这次是师父纪教授打来的。   “哈哈哈,木桐,你看xx卫视没?你上电视了!”   “嗯,我正在看。”   “我看了一部分了,你表现的可真不错,一点都不怯场。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先跟伊涛打了个电话,他简直把你夸上了天,说你专业知识非常扎实,临场发挥也好,还说你在创作剧本方面也有天赋呢。”   夸得有点过,靳木桐有些听不下去了。   “师父……”   “哈哈哈,你也别不好意思,我收的徒弟,能差么!?”   “……”   “之后你也不用有什么压力,我刚才跟不少同事都交流过,他们都说你表现的很好,之后录制你随便发挥就行了,哈哈哈哈!”   “……”   靳木桐一边接电话,一边脑补了师父跟他的那群老同事显摆的场景,瞬间感觉这节目有点看不下去了。   --   好不容易第一集 看完,靳木桐便去睡觉了,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先去画里溜达了一圈,圆滚滚已经在开垦新的花田,赌咒发誓要种向日葵,祁修也由着他去折腾。   “你还喜欢什么花?之前你买的种子还没有用完呢,我都可以种上。”祁修笑着看着她问道。   靳木桐想了想:“这月季篱笆我很喜欢,要不这凉亭也可以种上一些藤本植物,比如牵牛花什么的。”   “好,我这就种。”   祁修很快便种上了牵牛花。   之前地里收获的小麦经过清水清洗,已经在太阳下充分暴晒了好几天了。   去掉麦壳以后,祁修将麦子放入石磨磨成粉。   靳木桐在旁边看了半天:“我觉得我也能磨,要不你让我来吧?”   她觉得自己每次进来都帮不上什么忙,什么都是祁修在做,便提议自己也做点事。   祁修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待会做手擀面,你去地里帮我摘些葱吧。”   靳木桐便乐呵呵的帮忙去了。   用石磨做的面粉和平时吃到的面粉不同,平时市场上卖的都会加入   一些增白剂、强筋剂,都是白色的,而且用机器打出来的面粉虽说快捷,却破坏了小麦原来的口感。   而用石磨磨出来的虽然繁琐,而且颜色微微泛黄,却含有丰富的胡萝卜素,用井水轻轻一和,便既柔韧又劲道,闻着面团便有一种天然的麦香味。   祁修在和面的时候加入了鸡蛋,将面粉揉成了光洁松软的面条,用自制的擀面杖将面团擀成面皮,之后将面皮叠了几次,切成面条,最后在做成的面条上撒上了一些面粉。   整个过程,靳木桐都在旁边看着,她莫名觉得每次看见祁修做饭都有一种莫名治愈的感觉。他的动作从容,神情投入,手上的动作流畅,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   “你喜欢吃什么浇头的面条?”祁修看向正在发呆的靳木桐。   “都可以。”靳木桐笑嘻嘻说道。   祁修想了想,便为靳木桐做了最简单的葱花面。   他将姜片葱花翻炒之后,加入水,烧开以后,在锅中放入面条。面条煮熟以后,捞出放入碗中,面上铺上刚煎好的蛋,再撒上一点葱花,淋上一点烧热的菜油。   滚烫的油淋在葱花上,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虽然葱花面没有别的面那么入味,可这是刚收成的小麦,本身面香就足以品出滋味。”   靳木桐端起面条,和了和,便尝了一口。   “哇,好吃!”   祁修说的没错,这刚磨出来的面粉做的面条,其实面条本身就已经足够好吃了。   淡淡的葱香,和着蛋香,让这碗朴实的面条十分美味。   靳木桐没一会就将这碗面吃完了,就连汤都没有剩下。   “够么?不够的话我再给你煮一点。”祁修见她吃得香,唇角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够了够了,这面太好吃了!”   “喜欢的话,下次我再给你做别的面食。”   “好~!”   --   靳木桐瞬间感觉简直不想出去了。   之前已经有圆滚滚这个大厨,如今祁修的厨艺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趋势,简直可怕。   在画里待惯了,出去以后普通的外卖,酒店的餐食,她吃着都觉得没劲。   不过今天店里还是要去的,祁修将她送回家以后。   靳木桐便发现自己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   竟然是祁珩打来的?   靳木桐有些意外,立刻回了。   “靳小姐,我今天到锦城,我来看看之前你说的那几件玉器。”   “你怎么亲自来了?”靳木桐觉得有些奇怪。   “嗯,有点事过来,便顺便来看看。”   “好,我现在立刻去店里。”   靳木桐挂掉电话以后,便打车前往“品古斋”。   刚到店里,便发现挺巧的店里有客人。   翟薇见到靳木桐便赶紧说道:“你可算来了,我正给你打电话呢!”   “怎么了?”靳木桐问道。   翟薇说道:“都怪《民间的宝藏》,昨天播出以后,今天的生意比往日好了很多,可能是电视上关于你的介绍的时候有提到店名吧,哎,不说这个,这位专门来找你的。”   靳木桐看向那人,这是个大概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他面前摆着一尊木雕。   他一见到靳木桐便仔细打量。   靳木桐看向他:“先生,请问你需要什么?”   那男人捧起面前的这尊木雕坐佛说道:“这是我前些年在地摊上收到的一尊佛像,我昨天晚上看到电视,才知道咱们锦城有像靳小姐你这么靠谱的鉴定师,我便想说来试试运气,能不能请你帮我看一看这尊佛像是不是真的?”   靳木桐面露难色:“这……”--   “品古斋”虽然除了销售古董和工艺品,也有古董修复的业务,可是还暂时没有替人鉴定的业务,并不是她不能鉴定,而是专业的古董鉴定是有鉴定师资质证明的。   她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专业培训,也没有拿到鉴定师资格证明,她哪里就能帮人鉴定了。   “先生,要不你去典当行问问,通常大一点的典当行都会有专业的古董鉴定师。专业鉴定师会为你出具鉴定证书。”   靳木桐建议道。   那男人说道:“不不,我昨天晚上看节目,你说的头头是道,非常有道理,而且你基本上都说对了,我也知道有鉴定师,可是咱谁也不认识,也信不过啊,我也不需要你给我出具鉴定证书,就请你帮忙看看,或者你这么说吧,我如果想卖掉的话,你愿意出多少钱买?”   靳木桐一脸尴尬。   “要不这样,靳小姐,我给钱,给你鉴定费,这总可以了吧?”   翟薇悄悄说道:“木桐,我觉得你可以给他看看,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你随便看一眼,咱就能收鉴定费呢。”   靳木桐想了想也点点头。   翟薇说道:“那这样吧,既然不出具鉴定证书,那就鉴定五百块钱,你看你要是同意的话就帮你看。”   那人想了想说道:“好,五百块也不贵,我也算是知道当初是不是被人坑了。而且如果真的是假的,我也不能拿这假的去送礼,就麻烦你帮我看看了。”   靳木桐便仔细查看面前这尊佛像。   在故宫中待了几个月,靳木桐也在木器组待了这么久,每天跟一些古董木器待在一起,真的见惯了,便有分辨假的能力。   这尊佛像的雕工来说还是不错的,并不是太过粗劣生硬的那种,而且看得出来是位有功力的老师傅所雕的,因为佛像如果雕的不好,脸上没有祥和之气,笑容反而会让人觉得心生杂念。   但是这尊佛像总是让靳木桐觉得怪怪的。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她想了想之前修的那些宫灯,还有养心殿中清理出的文物,便想到了那不对劲的地方。   “这尊佛像应该最多只有二十年的历史,你瞧瞧这里有做旧的痕迹,而且整体并没有自然磨损的痕迹,但凡是木头,都会因为时间的流逝,在木头身上留下一些磕碰、使用过的伤痕,而这尊佛像保护的极好,甚至连油漆都没有掉。不过由于它的雕工做的比较精美,也是能价值几千块钱的。”   靳木桐判断之后如是说道。   那男人听见这话,脸上表情有些不太好,心中十分不舒服,可是这佛像也的确在他手中已经十多二十年了,当初以为是宝贝,没想到只不过价值几千块钱而已。   不过他依旧爽快掏钱:“谢谢你告诉我实情,这尊佛当初我也没花多少钱买   ,只是跟我心底预估的价格有差距。”   那男人说完便抱着佛像离开了,他前脚刚走,祁珩便带着助理走了进来。   翟薇眼尖,一眼便看见了进来这人便是昨天在电视里看见的那个。   “祁先生!”她眼睛一亮。   有些艺人电视上光鲜亮丽,现实去掉滤镜以后便中见光死,而面前这位很显然不是,真人比电视上更好看! 第160章   她自诩平日里电视上、现实中见得帅哥也不少,但像祁珩这般的,却第一次看到。   他的长相同电视上看到一般无二,足以称得上完美,同时又不会让人感到惊艳,反而浑身上下带着一种温和内敛的气息,让人觉得亲近的同时,又有种淡淡的疏离。   “你这里生意倒挺不错的。”祁珩环视了一周,目光落在靳木桐脸上。   “最初刚接手的时候艰难些,如今好些了,还能维持。”靳木桐淡淡笑道。   “我能不能冒昧的问一句,你平时的进货渠道是哪里?”祁珩目光坦诚而清澈,完全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仿佛这就是个平常的问题。   靳木桐也并没有往心里去,也坦然回答:“其实我店里不都是古董,有部分工艺品来自景德镇,我之前去过交了个朋友,她定期给我发货过来。其余的古董来源很杂,有的从地摊上捡的,有的来自别的古董店,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习惯性去逛逛当地的古玩市场。”   祁珩又仔细问了靳木桐的销售渠道。   “通常我店里古董的销售对象便是店里的客人,当然以前也有过比较重要的古董送去故宫的,不过那都是极少数。”   祁珩点点头:“以后如果有合适的古董可以交给我们嘉利拍卖行,你拿不准的话,拍了照片发给我,隔段时间我便会让我的助理小唐上门来交接。英国之后我们还会在香港进行拍卖会,国内也会有,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靳木桐笑道:“好,如果有合适的我会联系你的。”   紧接着,靳木桐便将之前拍照的几件玉器拿了出来。   这些玉器,都是她在“美石轩”跟裴老板用玉化绿松石换的。   由于定价都比较高,所以这段时间虽然有人问,都一直没能卖出去。   虽然如今靳木桐也不愁卖,古玩行都有个说法,好东西都需要憋宝,所谓憋宝,就是不轻易卖,寻找到合适的买家以后才能出手。   不过“品古斋”的客流量虽比以前好很多,往往来逛店的人消费能力有限,好东西定价高,想遇到合适的买主不容易。   祁珩一见到这些玉器,脸上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他先看那两个高古玉,一个玉玦,一个玉环。   很快便放下说道:“明代以前的玉器不能出国,如果你想出售,我们拍卖行的国内场几个月以后有古玉专场,到时候可以送到拍场。”   靳木桐点点头。   祁珩将目光落在鸳鸯玉带钩上,这件东西的器型他很喜欢,不过价值不高,而且存世量也较大,不太适合送出去拍卖。   最后他才看向两件文房四宝。   雕刻着福禄寿的玉笔筒巧夺天工,底部三足鼎立,器身十分精美,让人看到就爱不释手,另外这玉料洁白,包浆自然,绝对是同类型中的佼佼者。   这件玉笔筒应该是明朝中期的器物,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另一件笔搁那就更精美了,不仅精美,还十分有巧思。   四个娃娃嬉戏打闹的瞬间被古代的玉器雕刻师定格成了一个精美的笔搁,如果说那个笔筒是精品,那么这个笔搁便是集艺术性、实用性和趣味性与一体,这样的玉器如果遇上合适的买家极有可能拍出很高的价格。   “这几件真是好!之前我只是看到照片,都已经觉得很好了,如今看到实物,简直了不起!靳小姐,你太有眼光了。”祁珩的助理小唐也忍不住说道。   祁珩看向靳木桐:“这两件,我想作为我们嘉利拍卖行送往英国玉器类主打拍品,你看可以吗?另外佣金方面,由于东西难得,我不收你佣金。”   靳木桐微微一愣,她之前对拍卖行的运作也有些了解了,通常拍卖公司都是靠佣金活的,基本上都会收取成交价10%左右作为佣金。   有些拍品上千万百万,甚至上亿,那拍卖公司的佣金也会非常丰厚,不收佣金,那他所在的公司怎么赚钱?   “在商言商,祁先生,不收佣金似乎有些不太好吧?”靳木桐有些忐忑的问道。   祁珩笑道:“其实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收你佣金,这次是我们继美国以后,打入欧洲市场的第一站,是非常重要的一场拍卖会,对于这个级别的拍卖会来说,拍卖公司要考虑的是知名度和声誉,而不是优先考虑赚取的佣金,你放心好了,我亏不了。”   双方谈妥以后,便正式签订了拍卖代理合同,靳木桐将这两件玉器包装好以后正式交给了祁珩。   祁珩接过这两个盒子,却立刻放下,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的脸色原本就有些苍白,此时却因为咳嗽涨红,让人看了着实揪心。   “祁珩,你没事吧?”靳木桐着急问道。   祁珩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靳木桐赶紧为他倒来了温水,助理小唐拿出药让他服下。   “真不好意思……”祁珩有些虚弱的说道。   “你的身体还没好么?”靳木桐想起之前方小桃八卦的内容,忍不住问道。   祁珩身子微微一顿,还是答道:“如今已经好多了,以前更糟。谢谢你的关心,靳小姐。”祁珩在小唐搀扶下站起来,准备道别。   靳木桐跟他同在一个节目,如今又有合作关系,看见祁珩痛苦的样子也不忍心,可他似乎并不愿意多聊,靳木桐也不好多问什么。   “行了,祁珩,你也别叫我靳小姐了,叫我名字吧。”   “小唐,你好好   照顾祁珩。”靳木桐笑道。   祁珩看着她,目光中有种莫名的情绪在默默流转,半天后开口:“好,再见了,木桐,咱们节目中见。”--   靳木桐目送祁珩离去,回到店里,八卦薇便上线了。   “我的妈,我看见了什么?昨天你才跟祁珩上电视,今天我居然看见你们俩在品古斋同框!靳木桐你知不知道,刚才我特喵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啊啊啊,你说祁珩怎么会那么帅?”“额……祁珩很帅么?”靳木桐有些疑惑。   翟薇摸了摸靳木桐的脑袋:“你是不是也病了?那么帅那么帅的啊啊啊!”   靳木桐看了一眼旁边脸已经青了的汪阳,胳膊肘戳了戳翟薇:“喂,你收敛一点好不好?人家汪阳要吃醋了。”   翟薇噎住,小声哔哔:“我的意思是说,他怎么突然出现在咱们店里了啊啊啊!还有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关注弹幕的时候,就有人说你们俩很登对,哈哈哈哈,昨天我还在yy你们俩会不会,嗯哼……然后今天人家就找上门来了。”   靳木桐也摸了摸翟薇的脑袋:“我看你才是病了,脑补这么多,脑洞这么大你怎么不去写小说?”   翟薇不满的撇嘴:“我就不信,你看见帅哥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你这不正常啊……”   靳木桐忙自己的去了,想了想,祁珩真的很帅么?好像也并没有觉得很特别的那种。emmm……比祁修来说似乎还是差了点。   靳木桐摇摇头,自己为什么会拿祁修跟祁珩比呢,大概是这两人给她的感觉都是彬彬有礼,温柔又带点疏离吧。   只是祁珩那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治得好了。   ……   靳木桐上节目的效应很快便凸显出来了。   最明显的便是,慕名而来找到靳木桐鉴定的人越来越多,但凡她待在店里,便有人拿着古董上门来找她。   靳木桐每次都会跟人解释,她不是鉴定师,不过她发现,解释也是徒劳,绝大多数的人对持证鉴定师其实并不十分信任,反而相信上过电视的靳木桐。   不知不觉间,她通过鉴定也赚了不少。   “品古斋”的门庭若市让隔壁的“聚宝堂”老板靳军豪也有些坐不住了。   --   他最初知道靳木桐上电视的消息,还是他儿子看到家族群发的视频才知道的。   原本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后来他才惊觉,《民间的宝藏》突然不声不响间就火了,身边有不少人都在追看这档节目,而且不乏业内人士。   眼看着隔壁的生意越来越好,靳军豪便有些心动,既然靳木桐作为嘉宾能给店铺带来这么好的生意,为什么他不去?   最近也没有比这更火的古玩类综艺节目了,带着古董上节目镀镀金,回头再高价卖出,还能有比这赚钱更快的路子么? 第161章   虽然女儿非常低调,连参加节目录制的事情都没有告诉他们,不过靳卫明还是忍不住在家族群里显摆了一下。   他也算比较低调了,只发了一句:木桐最近参加xx卫视的《民间的宝藏》节目录制。   不过,群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便立刻发挥了自己的才能,迅速将靳卫明最想要的视频源给找到了,直接给发到了群里。   “哇,我们桐桐这么厉害,竟然上电视了!快点来看啊,节目叫做《民间的宝藏》。[链接]”   “上电视?鉴宝类节目啊?难道当年表叔给卫明留下了什么古董,让桐桐拿去参加鉴宝的呢?”   --   “我说七婶子,你没看节目就别瞎说了,什么上电视鉴宝,人家桐桐作为专家,去节目里面当嘉宾的呢,大家都去看看。@靳卫明,你女儿可真能干,再看看我那儿子,哎,不是我嫌弃,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让他出去找工作,没干两个月就回来了,说日晒雨淋的太辛苦了!”   “哇塞,桐桐当的是嘉宾啊,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们家两个女儿都还在上大学呢,将来也对她们没什么要求,能有桐桐一半能干就行了。@靳卫明,我记得当初你还不乐意让你女儿去经营“品古斋”是不是?如今桐桐可出息了,你就别拦着了。”   家族群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靳卫明半天插不上话,这时才又说道:“桐桐是不错,比我厉害。当初欠的钱,还是她帮我还的……哎!”   家族群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又开始讨论靳木桐有多孝顺。   平时在家族群里比较活跃的靳军豪一家子都没有发言,此时的靳军豪正在策划让自己的古董也能上节目,尚源打来电话。   “老靳,上一批货款可以结了吧?你这都拖了一个多星期了。”尚源低哑的烟嗓响起。   “尚源,之前那个瓷枕做好了吗?”靳军豪想来想去,只有这个瓷枕符合要求。   “早就做好了,不过你得把之前的货款结清,这个瓷枕我可是费了一番苦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做完这单,我得好好避避风头。”尚源精明的说道。   “怎么回事?”靳军豪一听避风头,有些心惊。   “常规操作,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落下痕迹,做几单就得停手,切忌贪念,这个瓷枕出手以后,你也得消停一段才行,小心被人盯上了。”尚源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知道,都不是第一次做这行了,不必你说我也知道。行吧,你再让我缓缓,我去凑点钱。”靳军豪说道。   尚源那边嗓音顿了顿:“如今是古玩市场大火的时候,老靳,你这生意做的不咋地啊,怎么连货款都做不出来了?”   --   靳军豪苦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你就不知道了,我隔壁品古斋是我侄女开的店铺,原本两家店为一家,当   初她老子接管店铺的时候,生意不怎么好,如今每天都有不少零售客人,将我这聚宝堂压得喘不过气来。”   尚源冷蔑的笑了声:“侄女?小丫头片子罢了,那么个小店都搞不定,做什么古玩生意,你赶紧将事情搞定了,这阵过后我们继续做,放心好了,跟着我混的古董商人,每一个都赚的盆满钵满。”   靳军豪赶紧又跟对方多聊了几句。   放下电话以后,家族群依旧在不断弹出消息,那些个亲戚都在捧靳卫明的臭脚,让靳军豪看了就觉得不爽,他将家族群的消息提示设为不要打扰,便去筹钱去了。   ……   处理好了店里的事宜,靳木桐一有空便回到画中,最近山坡附近的牛群羊群都有产仔,群体在逐渐扩大。平常牛羊都不太会靠近木屋的地界,不过也有例外。   一天一只半大的牛犊来到栅栏边,用脑袋顶开了门,跑到院子里撒野,靳木桐从秋千架上醒来以后,一眼便看见了这只小牛犊。   她饶有兴趣的从仓库拿了一根萝卜喂给它,没想到这只牛犊非常喜欢吃萝卜,张嘴就将萝卜抢走了,她又尝试着拿着一根玉米,在它面前晃悠。   “哞……”   小牛的表情只有两个字:想吃!   靳木桐拿着玉米逗它一会,便也给它了,这下可不得了,这牛犊便待在院子里不肯走了,谁来赶都没有用。   圆滚滚从山间回来便看见这一幕:“这牛哪来的?”他好奇问道。   “自己不请自来的。”靳木桐笑道。   圆滚滚眼睛一转,便有满脑子的骚操作,他拿了套具,猫着身子,悄悄溜到这牛的身后,就要将套具往牛身上套,结果小牛犊精明着呢,察觉到了身后有动静,便立刻跳开,一边跳,一边还往后蹬,生怕自己中了圈套。   圆滚滚瞠目,这牛竟然这么聪明?他希望落空,泄气的将套具丢下。   “罢了罢了,如今有穆弦,农活他也能帮我干。”   靳木桐被这一幕逗乐,喜欢小牛犊的聪明机灵,又给它喂了一根玉米棒子,小牛犊咬的哗哗直响。   她抬眸便看见祁修和穆弦也走进院子,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见靳木桐来了都走了过来。   祁修见她来了,清冷的眉宇间染上了几分淡淡的笑意,取下背篼,从里面掏出了几颗梨。   “我去前山看了下,上次带你去的时候,那里漫山遍野的梨花,如今有到处可见这种酥梨,皮薄多汁,甘甜酥脆,我先给你削皮。”   靳木桐心中有些感动,她知道,祁修时刻记得她有慢性咽炎,总是会给她找一些清热养肺的吃食,之前是金银花和蜂蜜,如今又是梨。   虽说都是小东西,可被人惦记着,关心着的感觉暖暖的,很开心。   祁修用井水洗干净梨,削了皮,去掉核,切成块状放在碗里。   “这梨你先尝一点,之后我给你炖一道白萝卜蜂蜜雪梨汤,保管好喝。”   “嗯。”靳木桐亟不可待的尝了一   块梨,好甜!   这山里自然长的水果果然好吃。   祁修看着她并不十分斯文的吃相,瞬间有了做饭的动力。   圆滚滚还在跟那小牛犊斗气,靳木桐见穆弦脸上有些愁容,便叫他:“穆弦你的蚕养的如何了?”   穆弦说道:“其实桑树林里原本就有不少现成的蚕蛹,只是如今蚕丝易得,琴弦却还是没有着落。”   靳木桐微微一愣,她还以为养蚕需要很长时间呢,没想到倒还挺容易的:“怎么回事呢?做琴弦很难吗?”   穆弦点点头:“我不会,虽然在大佬的指点下已经尝试了几种方法了,可还是觉得不对。”   靳木桐想了想:“没有方法自己尝试的确比较难,要不我有机会去帮你到处问问。”   穆弦摇摇头:“我觉得丝弦很难问到,这么多年了,估计制作方法都已经失传了。”   靳木桐咽下一块酥梨,说道:“说不定呢,如今虽然很多东西都变成现代的做法,不过,总会有些老东西被工匠们留下来。”   之前靳木桐大概说不出这话,可是在故宫待了这么久,亲眼见到许多被宫里的修复师一代代传下来的手艺,便觉得没了解过还真不能说失传了。   正聊着,小牛犊又跑了过来,很显然它一点都不喜欢圆滚滚,相比之下,这个愿意用萝卜和玉米喂它的小姐姐更好!   靳木桐摸了摸它的脑袋:“还想吃是不是,喜欢吃青菜不?我去地里给你摘点青菜。”   圆滚滚叉腰:“怎么能喂它那么好的东西呢!草地上不是有那么多青草呢,让它自个吃草去!”   他刚刚跟牛犊进行了一番沟通,结果失败告终,这只小牛犊无论他怎么忽悠都不上当,他手上的套具别说套在牛身上了,就连牛背都没挨着。   怪只怪这牛群和羊群平时都在山地里觅食,没有被圈养着,反应灵敏,智商在线。   正在熬汤的祁修听到圆滚滚这话淡淡的扫过他一眼,圆滚滚便知趣的噤声……这地方,还是老大说了算,老大这眼神就是木桐想喂什么就喂什么,菜地都给那牛都没问题……   喂过青菜以后,小牛犊心满意足又欢快的叫着,这时候山坡上的牛群对小牛犊发出了催促的叫声,它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看着小牛犊回归牛群,蹲在菜地里的靳木桐唇边的笑容恬静淡然,这画里的生活与世无争,果真是世外桃源一般的所在。   “木桐,你的汤好了。”远处圆滚滚冲她招手,靳木桐“哎”了一声,起身朝木屋走去。   --   ……   从画中出来,靳木桐想起了穆弦的困扰,便打车去了锦城最大的一家琴行。   接待她的是琴行老板,这里还有一间间的练习室,钢琴、古筝等乐器都有。   “美女,你是想买琴呢还是想报名学琴呢?”老板十分殷勤。   靳木桐在配件区看了又看,问道:“你们这有古琴的琴弦么?”   老板答道:“有的,这些都是了。”   “这些都是什么材质的呢?”靳木桐问道。   “这种是尼龙的,不过是不锈钢芯的,音质你只管放心,这种是最好的   品牌,而且非常耐用。”   不锈钢芯,画里肯定做不出来,她便问道:“有蚕丝琴弦么?”   老板这下可真的愣了:“美女,如今古琴的琴弦都是钢丝弦的,也有合成材料仿丝弦的,可是那种比较贵,也没必要。这种就已经很好了。”   靳木桐微微有些失望:“那谢谢了。”   从琴行出来,靳木桐便给师父打了个电话。 第162章   纪松柏最近可风光了,那些老家伙们平时一个二个的都埋头修文物,可如今一见到纪松柏都会奉承他两句:“木桐上节目了呀?《民间的宝藏》我也看了,木桐表现着实不错!”   他以前从来不觉得上节目露脸值得骄傲,而且他向来秉持的都是对徒弟一定得严格,他平时脸上也鲜见笑容,通常也都是比较严肃的神情。   如今收了靳木桐当徒弟以后,他发现自己为徒弟的每一次进步都感到高兴,但凡有人夸木桐,那比夸他还高兴。此时,徒弟打来电话,纪松柏正在跟方容琨视频呢,便显摆的说道:“瞧,正聊着呢,我这徒儿打来电话了。”   方容琨一副没眼看的表情:“行吧行吧,你先接,我们待会继续。”   接起电话以后,纪松柏听了靳木桐的问题说道:“你想要找古琴的丝弦?”   “嗯,我想知道故宫里有没有修古琴的师傅?”   纪松柏说道:“倒还真有,原先木器组有个老师傅,他不仅会修复古琴,还正儿八经的拜师学过古琴,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古琴大师,只是他修复的部分大多是琴面,比如熬制大漆,熬制鱼鳔胶,和你之前学的修复木器的步骤差不多。”   靳木桐追问道:“那琴弦呢?琴弦的部分他会修复吗?”   纪松柏说道:“宫中古琴通常都不作演奏用,琴弦就算修复,也很难达到之前的音色,据我所知,他不会制作丝弦,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问问,看看他那有没有什么线索。”   靳木桐微微有些失望,如果故宫里都没有,那上哪找去呢?   不过纪松柏第二天就给回复了。   “木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郑我联系上了,他如今退休了每天都在民乐圈子里混,他告诉我,他平时用的也是丝弦,那个做琴弦的师傅就在南京,本来这事挺麻烦人家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提,不过你猜怎么着?”纪松柏的语气有些小兴奋。   靳木桐:“嗯?”   “老纪和那做琴弦的师傅都是《民间的宝藏》的观众呢,而且都挺喜欢你的表现的,一听说你是我徒弟,又是靳木桐,那做琴弦的何师傅挺乐意你去拜访的,我把地址电话给你,之后你去南京直接去他工作室便可以了。”   靳木桐一听,喜出望外,没想到还真能找到丝弦师傅,而且对方还愿意抽时间见她,说不定真能帮穆弦问到制作琴弦的方法呢。   既然何师傅在南京,那靳木桐便不着急了,等着下次节目录制的时候去南京便能顺道去拜访。   在锦城的这段时间,让靳木桐没想到的是,除了上门求鉴定的人,还有不少拿着古董上门出售的。   其实也是能理解的,平时有人想要出售古董,通常都会首选熟人之间交易,如果急需钱用,也会先考虑典当行,那里有一项传统的业务便是收各类古董。之前靳木桐遇见冉菁便是在典当行,她拿着《雨景图》准备出售。   而很少有人会找   到古董店卖古董,主要原因还是信任问题。   找典当行通常还能在资金宽松一些将东西赎回去,而找古董店的话一个不小心只怕会被坑了。   可如今不同了,靳木桐在《民间的宝藏》节目中露脸,虽然只播出一集,刚刚播到她点评选择白釉莲台坐狮像,网上风评都挺好。   而节目的走红,也让一些想要出售古董的普通人带着自己的宝贝来到“品古斋”。   这天靳木桐便接待了一个,原本以为这人只是来找她估价的,没想到人家真的想卖古董的。   那人说道:“我姓陈,上次我有个朋友来你这鉴定了一尊木质佛像,你给说了是赝品,其实我早就说过那佛像有问题,我朋友愣是不信,后来你给说了是假货我才确定你真的有点才学。”   靳木桐微微一笑:“陈先生不知道有什么能帮你的?”   那个男子左看右看,有些紧张,好半天才说道:“我怀里这个,是汝窑。”   他的表情神秘的有些神神叨叨,可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旁边的汪阳都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牛逼厉害666,开口就是汝窑?   靳木桐没看到东西不好判断,不过心中也是觉得汝窑那么难得,传世量极少,全世界有记载的汝窑也不过几十百来件,哪里就这么容易遇上了。   不过越是稀罕的东西就越容易让人疯狂,之前她逛的景德镇鬼市,北京潘家园,南京朝天宫古玩市场,都有不少小商贩拿着明显造假的瓷器说那是汝窑。   难道这人上当受骗以后,跑来她这里打算卖掉?   “我先看看东西吧。”靳木桐淡淡启唇说道。   那男子将怀里的包打开,小心的捧出了一只瓷壶,通身青色,放在了柜台上。   此时,翟薇和汪阳都好奇的凑过来围观。   “靳老板,你给看看吧,你上过电视,我信赖你,你给说说多少钱,我最近比较缺钱,如果价钱合适的话,我便卖掉它了。”   靳木桐先仔细观察壶身,又小心翻过来看了看胎底。   这件器物倒是有点意思,这是古代文人的娱乐工具,也是礼仪用具。   在那本《历代古玩鉴赏大全》里便有写,投壶往往总共有三个壶口,中间的壶口略小旁边的略大。往往投中了中间的壶口分数比较高,旁边的分数较低,总共八支箭,谁得的分数越高谁就可以获胜。   --   看完以后靳木桐放下瓷壶说道:“陈先生,你这个瓷壶不是汝窑。”   这个鉴定结果除了陈先生谁都不意外。   如今就连翟薇这个原本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如今也在靳木桐和汪阳的熏陶下知道了不少古董相关知识。   家财万贯,不如汝窑一片。   面前这个这么大的瓷器,要真是汝窑的话……简直就可怕了。   陈先生对这个鉴定结果也并不意外,其实,他也觉得这瓷投壶是汝窑的可能性不大,可是他对比来对比去,总觉得汝窑的可能性还是有的,毕竟颜色相似。   --   没想到靳木桐上来就直接一盆冷水。   “那靳老板你给说说,这东西到底价值多少钱呢?”   “你这瓷壶釉层带有一些粗糙感,胎也比较粗,釉色光泽感比较强,这壶底不施釉,加上釉色为梅子青色,青色中带一点点黄色,所以综上,我觉得这投壶并不具有汝窑的特征。不过倒有些符合明朝中期的龙泉青瓷的特点。”   靳木桐在故宫中的时候,在珍宝馆见到了不少龙泉青釉,面前的这投壶应该便是明朝中期的龙泉青釉投壶,只不过,这烧造工艺有些粗糙,应该在同类器物中只能算是普通品质。   陈先生原本觉得不是汝窑有可能便是仿品了,没想到靳木桐竟然鉴定为明朝中期的龙泉青釉,他当初也研究过这个龙泉窑青瓷,虽然价值上比不上汝窑,可毕竟也是有价值的古董,原本凉掉的心又活过来了。   “靳老板,你还没说这瓷壶的价格呢。”   靳木桐想了想说道:“这青釉虽然我看真,不过说实话品相只能算一般,而且你看着壶口的地方有磕坏的地方,我只能出价十五万。或者你也可以去别处问问。”   靳木桐给的价钱已经是比较公道的,普通的古董店不敢这么收古董,万一失误的话只怕会亏钱,不过识货的人便也不怕亏,开门货揣在手里,怎么都亏不了。   陈先生有些心动,不过还是留了个心眼说道:“这样,我还是去别处问问,如果你们这里的价格合适的话,我再来。”   靳木桐点点头:“没问题。”   那人走后,翟薇问道:“这东西是真的啊?我见他比较外行还以为是个假的呢。”   靳木桐笑道:“这人大概还是有一点辨别知识的,只不过懂的不多,运气倒挺好的,如果这投壶品相再好一点,又没有损伤的话,应该价值最少也是五十万以上。”   翟薇咋舌,古玩这行业还真是刺激,而且水很深,要让她学,她怕是学不会,还是老老实实当文创设计师吧。   那陈先生并没有隔多久,几小时后便抱着那投壶回来了。   “哈哈,靳老板,我又回来了,你不会嫌弃我吧?”   靳木桐:“……怎么会呢。”   “我去了几家古董店,也去过了拍卖行,哎,他们给的价格都比较低,最过分的就是你们隔壁的那家聚宝堂,老板居然说我的东西不是真的,还忽悠我买他的东西,哎,心累。”   靳木桐:“怎么样,陈先生,你决定要卖了吗?”   “嗯嗯,要卖要卖,我最近急着用钱,虽然舍不得,还是卖掉好了,实话说,典当行那鉴定师老头说我东西虽然是真的,但只值五万块,哎压价太凶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所以他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行,那咱们就签订买卖协议。”靳木桐说道。   她卖出去的每一件古董   ,都会跟客人签订正式的古玩买卖协议,买进来的自然也需要签。   陈先生原本还有些犹豫和心疼的,不过问了一圈,别家都压价,只有这家给的价格最公道,他便毫不犹豫的签字了。   双方达成交易以后,靳木桐有些感慨,参加《民间的宝藏》还有这好处,竟然还有送上门来卖古董的。   这单生意之后,她便又要准备出发去南京了。 第163章   出发的这天,刚好是《民间的宝藏》播出第二集 的日子,靳木桐是早上的飞机,大清早就得赶到机场,方小桃依旧来机场接机。   “小桃,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麻烦的,我已经知道酒店位置了,自己打车过去也行。”靳木桐笑着说道,她也不是什么明星,犯不着这么麻烦。   方小桃一脸严肃的说道:“那可不行,靳小姐,你都不知道,上次节目播出以后反响有多大!”   两人正说着呢,旁边便走过来一个长相乖巧的女生:“请问……你是《民间的宝藏》上的那个靳木桐靳小姐吗?”   她怯怯的问道,手里拿着一个本子一支笔。   靳木桐点点头:“我是。”   女孩脸上立刻绽放明媚的笑容:“靳小姐,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呀,我真没想到会碰到你!其实刚才在飞机上我就坐在你旁边的旁边,只是你一直在睡觉,我没忍心打扰你,一直忍到现在,终于确认是你!《民间的宝藏》第一集 我看了好几遍呢,特别喜欢这个节目,你在节目里表现的好棒呢!”   --   说完女孩红着脸将笔和本子递了过来,靳木桐云里雾里的接过来问道:“签什么呢?”   “能不能麻烦你写上祝猪猪考研顺利!”   靳木桐忍不住也笑了,按照她的要求写上了这几个字,签上名字。   “啊啊啊,我太开心了,谢谢你呀靳小姐,今天最新一期我也会追看的!你最近录制加油哟!”靳木桐点点头。   跟方小桃上车以后,小桃说道:“你看见了吧,这还是有我保驾护航的情况下,都有人上来要签名,以后节目播出的集数越来越多,能认出你的人肯定也会越来越多。对了,你要不要考虑签下经纪公司呢?我们娱乐公司在业内口碑都还不错,有很多靠谱的经纪人,你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   方小桃喋喋不休的说道,靳木桐赶紧说道:“这个是真的不用了,我真的没有当艺人的打算。”   方小桃一脸惋惜的说道:“哎,真是可惜了……你的条件那么好,这次的节目火的程度电视台和节目方都没想到呢,你跟祁珩的表现给节目增色不少,网上你们俩的呼声都不小。”   靳木桐笑道:“我的性格不太适合娱乐圈,大概古董圈更适合我吧。”   方小桃:“哎,好吧,那我就不勉强你了。不过如果以后有需要的时候要想着我哦。”   靳木桐点头:“嗯!”   回到酒店,靳木桐洗了个澡,稍微休息了一下便去了师父说的那位做古琴琴弦的何师傅那。   为了让穆弦和祁修都能看见丝弦的制作过程,靳木桐将古画卷轴和古琴谱都小心放在背包里。   圆滚滚听说以后也闹着去,靳木桐便也将《興膳集》一起带上了。   跟着地址找到了何师傅的工作室,靳木桐这才发现,他的工作室开在了秦淮区一   家古旧老书店的二楼阁楼。--   狭小的空间,昏暗的光线,这的确算不上一个正规的店铺,只能算一个小小的手工工作室。工作台背后的一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古琴。   何老先生,便坐在昏黄的台灯下细致的制作着琴弦。   “你好。”何老先生转过头,从老花眼镜后看了看靳木桐:“姑娘,你需要点什么?”   靳木桐笑道:“何师傅,我是故宫的郑师傅介绍过来的,我叫做靳木桐。”   何遇一听这话,取下了老花眼镜站起身:“啊!你就是靳木桐?你师父是故宫做书画修复的纪松柏对不对?”   靳木桐点头:“是的没有错,就是我。”   何遇有些兴奋的说道:“哈哈哈,我知道你知道你,老郑昨天才来过,我们都很喜欢看《民间的宝藏》,嗨,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家伙,原本觉得你们年轻人做不好这种节目呢,没想到倒是挺好看的,对了,你选的那只坐狮像,后来真的讲述了它的故事么?”   靳木桐:“……”   她没想到来了何老先生店里以后,竟然面对的是剧透的要求。   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剧透,她便简单的说了下:“对的,之后我们四个嘉宾每人都需要讲述我们选的古董的故事,当然,是基于古董的年代背景进行虚构。”   何遇:“有意思呀,对了,今天还有一集对不对?待会做完活我就回家守着电视机看,我得早点回去,否则我那个小孙子呀,他要看动画片,免得他跟我抢。”   何遇一副今天谁来我都要守着电视机的表情,将靳木桐逗乐了。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靳木桐算是体会到了。   何遇这才意识到自己扯太远了,回神说道:“对了,小靳,听老郑说你对古琴琴弦有兴趣么?怎么,你会弹古琴么?”   靳木桐摇摇头:“我不会弹,只是对如何用蚕丝制作古琴琴弦有兴趣,不知道何老先生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制作的过程呢?”   其实靳木桐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虽然前面有师父和郑师傅的介绍,这个何老也许也会答应的,可是毕竟这个要求还是有些强人所难,有些手艺如果不正式的拜师学艺,匠人师傅是不愿意外传的,就连围观都不行。   不过何老很明显不是那种捂着好东西不愿意让人看的匠人,他欣然答应道:“当然可以,其实我家里还有一副你师父画的字画呢,当然这是老郑送的,我   这手艺也是我自己根据一些古籍瞎倒腾出来的,如今的年轻人,愿意学古琴的都不多了,更别说用这古法制作的琴弦。”   靳木桐微微一愣,这蚕丝琴弦竟然是何老自己研究出来的?   何遇接着说道:“我年轻的时候是市里文工团里拉小提琴的,一直都很喜欢古琴,就拜了个老师跟着学,越学就觉得这里面的学问很深,为了让音质听上去更加悠远,我便迷上了用各种材质制作琴弦的试验。最后还是最古老的桑蚕丝古琴弦   最能让我心动,于是我便开始潜心研究,到后来干脆辞去了工作,专心制作古琴弦,如今年纪大了,也做不了几年咯。”   何老先生说完,取下了墙上的一把琴,随意的弹奏了几个音,音质果然温润而内敛,有种高古之音的感觉,让人仿佛忘了身处何地。   琴音落下,余音绕梁,何老先生有些抱歉的说道:“楼下是书店,有不少孩子喜欢在书店看书,我不能吵到人家了。”   这时候,听到琴音的穆弦从背包里走了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圆滚滚。   两人都在略显凌乱的桌子上找了个角落分别坐下,安静的听着。   靳木桐看了这两人一眼,便对何老先生说道:“何老,你继续做吧,我就在这看看。”--   何遇点点头,便拿起手中的钵:“这是一味中药,叫做鹿角霜,古琴通常需要保养,将鹿角霜按一定比例混入大漆做灰胎,是保养古琴琴面极好的材料。这个鹿角霜同时也是制作古琴的重要原料。”   靳木桐暗自记下了,何老先生说的一些知识点,之前在木器组都没有学到的,毕竟之前学的是普通木器,而古琴保养又有所不同。   接着,何老先生又讲解了如何将桑蚕丝抽出后,经过搓、捻、绞、缠制成弦,之后又如何用鱼漂胶加骨胶调制出凝固琴弦极佳的自然胶水,将弦固定。   如何通过熬制药剂帮助定音,最后如何过水,如何烤制。   一系列的过程十分繁琐,讲解完以后,何遇看向靳木桐:“你听明白了吗?”   靳木桐平时从事的便是跟古董有关的修复工作,按理说制作琴弦也是相关的活,应该可以学的很快的,不过她依旧一脸懵逼。   圆滚滚直接了当:“没听懂。”   穆弦沉默片刻以后说道:“这比我想象中要难得多。”   最后靳木桐耳边响起了祁修温润的嗓音:“没事,都不会做的话,我来做也行。”   靳木桐听到祁修这么说,这才点点头:“何老先生,我今天先了解一个大概,如果之后有什么疑问的话,还能来拜访你么?”   何遇开怀一笑:“小靳,不用这么客气,你随时来都行。” 第164章   离下一次《民间的宝藏》的录制还有两天,靳木桐也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工作,从何老先生的工作室出来,靳木桐回到酒店以后便跟方小桃说没什么事的话她这两天都不在,有什么事的话可以给她留言,她看到后会回复的。   方小桃对靳木桐的处事方式早就习惯了。   --   不过还是提醒了她一句:“靳小姐,如今你虽还不是明显,不过咱节目今晚就要播出第二集 ,保不齐明天你走在街上就会被更多的路人认出来,如果担心麻烦的话还是由我来为你安排出行的保姆车比较好。”   靳木桐笑笑只说不用。   这两天她没有其他安排,都打算待在画里,毕竟虽然在何老先生那已经知晓了丝弦琴弦的制造方法,可毕竟谁都还没有实践过,她得去画里看着才行。   再说了,如果实验失败的话,她指不定还会去何老先生那多看几次呢。   在南京的这段时间,她得好好利用才行。   回到画里以后,圆滚滚和穆弦都来到桑树园,穆弦为自己搭建的休息的工棚便在这里。   和之前祁修搭的房子相比,穆弦搭的就要简陋许多,他从来都只知道阳春白雪,哪里会干什么农活,就连这个工棚也是在圆滚滚的帮助下搭建起来的。   “emmm……你这里的居住条件的确是差一点啊……”   圆滚滚有些嫌弃的说道。   他平时住在前山,虽然说远是远了一点,可是风景秀美,居高临下,依山傍溪,俯瞰山脚,位置可以说是相当好的,祁修平时住的山谷地区就更不说了,水草丰美,牛羊成群。   桑树林,又没什么好玩的,只有桑树和一些蚕蛹相伴。   可穆弦却丝毫不介意这儿的条件。   “你不知道,这里已经比我之前待过的各种地方都要好得多了,我感觉这画里就是天堂!如今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着一心将琴弦修好,今天听了那个老师傅的琴声,我才突然意识到,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弹琴了,一个不弹琴的琴师,如同一架没有琴弦的古琴一样,完全失去了灵魂。”   圆滚滚听了这话微微一怔,他倒是没想到,这把琴对穆弦竟然这么重要。   “行了行了,你放心吧,大佬都说了要帮你做的,他就一定会做,再说了,不还有我呢么。”   “谢谢你……”   此时,靳木桐也来到了画中,在祁修的陪伴下也来到了桑树林旁。   祁修查看过已经弄好的蚕丝之后,说道:“接下来我们都要找野兽的尸体,取其骨头,剁碎以后熬制成胶,另外也需要钓鱼,获得一定数量的鱼鳔,熬制鱼鳔胶,两者合二为一,才能做成粘合丝弦的胶水。”   圆滚滚兴奋的说道:“这个环节不错呀,这比较适合我,要不我负责钓鱼?”   穆弦说道:“那我就负责在附近的山间找一找,有没有动物   死掉以后留下的骨头。”   两人很快分工好,祁修则是准备去山林间找另一种重要的材料。   靳木桐自告奋勇的要加入,祁修摇头,语气温软却又坚定:“你不能去,山间虽说没有猛兽,可往往没有路,行走起来也十分不便,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靳木桐每次来画里都不能走远,还没好好逛过这画里呢,如今身边有祁修,她哪里怕什么路不好走:“你就让我一起好不好?有你在,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再说我很想在这里好好逛逛。”她央求道。   祁修微怔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心动,露出极淡的笑意,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实在想一起的话,那好吧,不过你得时刻跟紧我,而且如果找不到,天色又晚了的话,我就送你出画。”   靳木桐点头:“好。”   两人在山间要寻找的东西非常特殊,是靳木桐从来没在画里见过的动物:梅花鹿。   经过祁修介绍,靳木桐才知道,原来何老先生口中所说的珍贵的中药材“鹿角霜”还真的是用梅花鹿的角制成的。   “我的天,真的梅花鹿?这里面真的有吗?”靳木桐问道。   祁修眉目温和:“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在这里的环境变差之前,曾经见过一只小的梅花鹿,它的脚受伤了,我采药遇到了它,便顺手给他包扎了伤口,只是,后来这里的环境越来越差,逐渐动物们就见不到了,植物也大批死亡了不少,也不知道如今这里面还有没有梅花鹿。”   靳木桐一听还未必有,只能说道:“咱也不用着急,实在找不到我在外面试试能不能带进来。再说了,如果没有鹿角霜,我还能去问问何老先生,有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代替。”   祁修带着靳木桐在山间小路行走,一边抬眸看向远处,似乎在辨别方向。   “先休息一下吧。”祁修贴心的说道。   靳木桐还原本对探险活动非常有兴趣,不过平时不常登山,很快便也累了,只是她不好意思刚走一会就喊累,便也打算忍着,尽量跟上祁修的步伐。   没想到祁修时刻注意着她的状态,在她就疲倦的时候便提出休息。   靳木桐找了块大石头坐着,祁修在附近找到了泉水,用随身带的小水杯,为她接了一杯水。   “你想的真周到。”靳木桐感慨道。   祁修的侧颜就在眼前,脸庞清隽温润,他正看向树林深处,似乎若有所思。   靳木桐问道:“怎么了?”   祁修摇摇头:“   刚才我好像看见了什么。”   靳木桐也看向树林深处,似乎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并没有什么东西。   祁修转过头,看着正在喝水的靳木桐,又从包袱里递给她一颗梨。   “来,吃个梨,我已经洗好了。”   靳木桐刚接过梨,树林里又传来一点动静,这次连靳木桐都听见了,她再度看过去,这才惊讶的发现,一只小小的梅花鹿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两人同时看向它,它似乎有   些害羞,一双褐色的大眼睛眨了眨,吓得转身就要离开。   靳木桐站起来:“你等等。”   她一出口,便知道自己怕是不该开口的,动物通常都比较怕人类,她不出声或许还好,一出声,那小梅花鹿肯定会吓跑的。   只是那小梅花鹿往前跳跃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盯着靳木桐的手。   靳木桐低头看了一眼,突然明白过来,举了举手中的梨:“你想吃这个么?你过来我给你吃呀。”   说来也怪,那梅花鹿竟如同听懂了一般,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以后,还是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来到了靳木桐的不远处,不敢再往前走了。   靳木桐没有食言,将手中的梨丢给了它。   小梅花鹿见她一副无害的样子,便也不客气了,直接一口咬在了梨上。   这一口咬得咔咔直响,它模样可爱极了,吃东西的时候耳朵还在动,看得靳木桐很想上前撸,不过就算再想上前,靳木桐也只能忍着,生怕将这只鹿吓走了。   小梅花鹿吃完这只梨,似乎意犹未尽,抬头看向靳木桐,判断了一下,面前这两人似乎都不是坏人,便大胆的走到了靳木桐的面前,低下脑袋。   靳木桐惊喜的看向祁修:“我能摸摸它吗?”   祁修点点头:“可以的,梅花鹿不伤人,看样子它很喜欢你。”   靳木桐伸手摸了摸这小梅花鹿的脑袋,没想到它被摸得很舒服,还主动将脑袋伸过来让靳木桐摸个痛快。   靳木桐摸完脑袋,还摸它下巴,小梅花鹿歪着脑袋,眯着眼睛,十分享受。   “小鹿呀,我们想要找鹿角,你知不知道什么地方有呢?”靳木桐福至心灵,开口问道。   连祁修眸中都带着几分诧异,也不知道这小梅花鹿能不能听得懂。   小梅花鹿又跟她腻歪了一会,这才朝林中走去,走几步还回头看这两人有没有跟上。   “它似乎要带我们去找鹿角。”靳木桐见状说道。   祁修走在靳木桐的前面,将她护在身后,虽说有小鹿带路,不过遇上了鹿群不小心惊扰了鹿群的首领还是会有一定危险。   就这样,小鹿带着两人走了一会,来到了一片林中的草地当中,这里远离谷地,没想到也有这样的草地。   靳木桐眼尖看见了草地四周似乎散落着一些鹿角。   “哇,真的有!”她小声惊呼道。   祁修走了过去,拿起一块鹿角查看。   “这些真的是鹿角吗?”靳木桐问道。   祁修点点头:“这些都是。”   “可是鹿角不是生长在雄鹿脑袋上的吗?怎么会在这草地上?”靳木桐疑惑问道。   祁修说道:“其实也不稀奇,雄鹿发情期一过,脑袋上的鹿角会自然脱落,就算在发情期,两只雄鹿为了争雌鹿,争地盘,也会打起来,往往脑袋上的鹿角也会因打架而折损。”   这几段鹿角都比较完整,应该是自然脱落的。   祁修又说道:“脱落后的鹿角对鹿来说没什么用了,所以这些我们都能用。”   靳木桐:“太棒了,真没想到还能白捡。”   她说着便将鹿角收进包里,跟小梅花鹿又玩耍了一会,给它留下了两颗梨,两个煮好的玉米,便跟着祁修往回走。   “其实这段路还是比较远,要不我直接送你回去?”祁修说着,就要伸手抚向她的额头。   靳木桐却摇头说道   :“没事的,平时我原本就没怎么运动,这山间环境很好,空气清新,走走也觉得挺好。”--   祁修便放下手,另一只手牵过靳木桐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衣袖处。   “你拽着我的袖子,回去下山路滑,这样不会摔跤。”   靳木桐脸上有些发烫,倒也没有拒绝,乖乖照做。-- 第165章   从山上回来,圆滚滚已经钓好了鱼,正在处理。   鱼鳔胶并不是普通什么鱼都可以做的,必须是富含粘性蛋白的鱼类才可以,比如黄鱼、鳕鱼、鲤鱼、鲶鱼等。   当然钓上来的鱼,除了鱼鳔之外,剩下的鱼肉也不能浪费,一些比较小的鱼,圆滚滚便随手丢给了在附近觅食的小天鹅。   小天鹅如今长大了许多,也没有以前那么迷糊了,叼着鱼便蹭蹭蹭跑回家报信去了。   过了一会,天鹅一家便闻着味过来了。   又过了一会,野鸭子群也过来了。   “没有了没有了,只有这些了!”圆滚滚护食一般的挥手,让围观的鸭子和天鹅都闪开。   他一边做鱼一边熬胶有些忙不过来,靳木桐便过来帮忙一起烹饪。   等饭做好的时候,穆弦也回来了,他背的背篼里收集了不少动物的骨头。   这样一来,制作琴弦的材料都齐全了。   熬制胶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鱼鳔胶熬制之后要反复的捶打才能出上好的胶,所以接下来穆弦便几个小时不停歇的捶打着。   这段时间一来,他干了不少活,也不差这一点,他使劲的捶打着,丝毫也不觉得累,和多年来没有琴的日子相比,如今的这点苦算不上什么,因为他在亲手为自己的琴制作琴弦。   有了胶,粘合琴弦的步骤还有最关键的一步:听声辨音。   虽然有了何老先生的示范,可实际操作中,祁修也遇上了一些麻烦,必须要凭借对古琴音色的理解,将弦调到最佳状态。   穆弦虽说是琴谱器灵,可对于这个环节却完全帮不上什么忙。   圆滚滚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大佬都会,你反倒不会了?”   “这一步看着简单,其实可难了,大佬一定也会弹琴!”穆弦非常确定的说道。   圆滚滚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不会么?你不是也是琴师么?”   穆弦脸上挂不住,说道:“我会是会,可是调琴弦这个我的确不会做。”   圆滚滚想了想总结道:“大佬就是大佬。”   说完嬉皮笑脸的凑到祁修面前:“大佬,你说你既然会弹琴,要不这琴修好以后,你教我弹弹呗?”   祁修头也没抬:“我不收徒。”   圆滚滚知趣的退下,穆弦看向他:“你如果真的想学的话,我倒是可以教你。”   圆滚滚:“哦……”   琴弦终于制好的那一天,祁修郑重的将七根弦上到了古琴上。   这把古色古香的古琴似乎顿时就有些不同了,穆弦在一旁看着,心情激动的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往何处放。   靳木桐出去了一趟,处理了一些拍摄前要进行的工作。   处理好以后便回到画里。   刚出现在山坡上,便听见了山谷中传来铮铮古琴音,那琴音悠远荡漾,余音袅袅,让人忍   不住遐想连篇。   最初的试音结束以后。   山谷逐渐安静下来,只是这安静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   果然,没过一会,琴音再度响起,这次,弹琴的人弹奏的是一支完整的曲子。   一勾一拨,淡淡的琴音远远的传来,仿佛一个人站在她的面前,向她徐徐展开了一副画卷。   逐渐,琴音逐渐激昂,声声催人,一波接一波荡漾在这山谷当中,突然,一群野鹤腾空而起,引吭高歌,似乎也在迎合这琴声。琴声如同有千军万马一般的气势,又有更多的鸟儿起飞,在山谷中盘旋,有天鹅,鹧鸪,游隼,麻雀,苍鹰等,它们如同受到了这琴声的召唤,纷纷赶来应和。   *   此时,画外的嘉行拍卖行会议室,正在发言的祁珩正在说的话突然停住了,他的目光之中,仿佛也有了几分恍惚。   他的表现非常反常,与会的人都跟他熟识,还以为他的身体又出现问题,赶紧说道:“祁顾问,你没事吧?”   祁珩垂了垂眸,隐去了眸中的异样,“不好意思我有些走神了,我们讲到哪了?”   他很快便找回了刚才发言的内容,继续往下讲。   *   此时的圆滚滚和穆弦看得都呆了。   “这……发生了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我也不知道啊!”   两人站在原地都不敢动。   山坡上的靳木桐也仿佛钉在原地,被这一幕所震撼。   琴声逐渐变得缓和,转调之后逐渐抒情婉转,仿佛带了点淡淡的哀伤,鸟儿们不再飞翔,纷纷落地,停在原地看着那弹琴的男子。   琴音逐渐回归到悠远,最后尾音消失不见。   一曲终了,不知道为什么,靳木桐听见这曲子,竟有些莫名的悲伤,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刚才竟然听哭了。   她赶紧往山下走,看见院中弹琴的人竟然是祁修。   圆滚滚见她来,赶紧跑过去:“木桐你听见没有?大佬刚才弹琴好可怕,好多飞鸟!”   靳木桐走到了祁修面前:“刚才……怎么回事?”   祁修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抚摸这把琴:“这是把好琴,它叫做凤鸣,既然是凤鸣,自然能召唤鸟兽。”   穆弦喃喃说道:“百鸟朝凤!刚才竟然是百鸟朝凤!我原以为这是传说,没想到今天真的目睹了这一幕!你竟然做到了!”   圆滚滚急着问道:“这怎么回事?”   穆弦说道:“这是一个流传很久的传说……嗨,不过是传说而已,不必多问了。”他欲言又止,最后看向祁修,还是没有把故事说下去。--   传说不过是传说,可面前这人竟然让传说变成真的,简直不可思议。   圆滚滚又好奇问道:“那你弹这琴,天上的鸟儿也有反应么?”   穆弦摇头:“我以前弹奏的时候,从无异象。”   圆滚滚简直觉得这功能太神奇了,再度凑到祁修面前:“大佬,你真的不想收一枚可爱乖巧的徒弟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那种,绝对听话懂事。”   祁修微微抿唇,无奈轻笑道:“我说过,不收徒的。”   圆滚滚有些惋惜的叹口气:“哎,这真的太可惜了,如今有了这把琴,别的不说,能用来召唤鸟类就很爽啊,我让它们向东它们不会向西,哈哈哈哈想想就很好玩。都说对牛弹琴没用,可是如今对鸟弹琴竟然能得到回应,简直牛逼!”   辛苦了这些天,终于做出了琴弦,听到了如此美妙的琴音也是相当满足了,靳木桐走了过来,在祁修身边坐下。   “你再弹一曲好不好?”   祁修注视着她,点头:“好。”--   他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琴音在山谷间震荡开,这是节奏舒缓的曲子,曲风温暖柔和,如春风拂面一般,让人觉得清新舒爽。   这天,祁修一连为靳木桐弹奏了十多首曲子,直到她说道:“别弹了,改天再弹吧。”他才停下。   那晚,妙曼的琴音甚至出现在了靳木桐的梦里。   ……   第二天是《民间的宝藏》第二次拍摄的日子。   靳木桐到摄影棚之前,在酒店吃早饭的时候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打电话的人是二叔靳军豪。   “木桐,你有空吗?”靳军豪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只是靳木桐听到这句话,心中却浮现出几分狐疑,她直觉觉得二叔找她没什么好事。   但她还是礼貌的回道:“等会儿有事情要做,二叔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你最近不是参加了那个古董节目嘛,你看二叔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二叔也想去参加节目,你觉得二叔的条件,怎么样?”靳军豪暗示道。   靳木桐一听,明白了。   她顿时轻笑道:“二叔不能这么说,这个节目本就是面向全民,只要二叔带着古董,就能来参加,古董入选了,二叔自然也能入选。”   靳军豪听到靳木桐这话,顿时牙有点酸。   他这个晚辈,什么都好就是情商不怎么样,他说这话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想要她开个后门帮帮忙什么的,结果她倒好,听不懂他的意思。   但现在他有求于人,也不能说什么浑话,只能腆着脸继续笑道:“二叔当然要带着好东西去了,只是木桐啊,这个节目就算入选了,想要打出名声也不容易不是   ,咱都是一家人,到时候你多说两句,帮帮二叔,如何?”   到这个地步,他已经是明说了。   靳木桐当然是从一开始就听懂了他的意思,只是装作不懂而已,现在他挑明,靳木桐也不好继续绕圈,便直接道:“二叔放心,这个节目很公平的,我知道二叔担心自己有好东西,但是被其他人的东西抢去风头,但是我可以保证这个节目的公正,而且鉴赏等也不是我做的,只要二叔的东西一拿出来,还能怕别人不成?二叔,你   说是吧。”   靳军豪的脸皮直抖,硬生生的挤出一句话:“你说的没错。”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身边的尚源看到他情绪很激动,不紧不慢的喝了口水,淡然道:“怎么?没打通关系?”   靳军豪在他面前,面子有些挂不住,刚刚他还吹嘘嘉宾之一是自己晚辈,节目上肯定会有照应,结果现在现场打脸。   尚源也不在意,笑了笑同时拍了拍靳军豪的肩膀,“行了,也不用那么担心,咱拿出去的东西,还真就不怕了谁。”   “真的没问题吗?”知道真相的靳军豪有些心虚。   “不信我的话,那就没必要合作了。”尚源瞥了他一眼,说道。   “信!信!当然信!”靳军豪连忙陪着笑道。   “去吧。”尚源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   另一边,祁珩打算前往录制现场之前,却收到了家里的消息,让他务必让黄先生看看身体。   黄先生是一个神秘的人,说起来他的职业是一个道士,但在外人眼中,他就是一个骗子。   祁珩一家除外,别人不知道,但他们知道,就在祁珩6岁那年,身体状况虚弱至极,正是黄先生告诉他们,让他们家多收集书画,这样才能为祁珩续命。只是就算续命,这孩子也很难活过30岁。   这玄乎的事情,他们原本是不信的,但当时的他们实在是走投无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花了大价钱重点收集书画类的古玩。   结果一年之后,祁珩的身体果然好了很多。   从此,他们看着黄先生的目光就不一样了。   祁家原本想留下黄先生,想要让他为祁珩继续医治,直到康复。黄先生却一句修道之人四海为家,就离开了,临走前也只是拿了祁家五千块钱。   而现在,时隔几十年,黄先生却突然又出现了,出现的第一句话就是,“娃娃还在吗?”   祁家看到是他,丝毫不敢怠慢,在一番询问之后,黄先生提出要亲眼看看祁珩。--   所以,祁珩回来了。   回来之后,黄先生和他两人在房间里许久,而走出来的时候,祁珩面色依旧淡然,黄先生却是一脸愁容。   祁珩并未和父母多讲,礼貌道别后离开家里。   而黄先生却皱着眉,满嘴念叨:“不应该啊,为什么我完全算不出来他的情况了?怪事,怪事。不过……总归会是好事!” 第166章   靳木桐来到化妆间,方小桃正在跟化妆师热烈的讨论着《民间的宝藏》第二集 的播出。   见靳木桐走进来,方小桃说道:“木桐,你还不知道吧,我们节目第二集 的收视率统计数据出来了全国排第一!没想到吧?”   靳木桐还真的没想到,这样的一个古董综艺节目竟然能打败一些明星真人秀节目、狗血相亲婚姻撕逼节目,迅速窜上了第一的宝座。   “真的么?”她不确定的又追问了一句。   方小桃哈哈笑道:“真的真的,瞧你这一副不信的样子,我确认过,收视率,收视份额都是第一,绝对没有错!而且这是官方统计出来的数据,做不得假的。”   化妆师将她按在化妆椅上:“何止这个,《民间的宝藏》网上播放量排行也是综艺节目类的第一名,上次录制的时候,真的没有人会预料到这节目会火成这样。”   方小桃凑过来说道:“而且啊,这节目讨论量也可怕,我身边有不少朋友都在找我八卦这节目下一期要怎么讲述故事呢。哈哈,我当然不能剧透,不过木桐,你之前的表现真的很亮眼,后面讲述故事的部分一出来,估计观众会更爱你的。”   靳木桐淡淡一笑,将脸转向化妆师,配合她的动作化妆。   见她不在意,方小桃又说道:“木桐,你的微博如今涨了不少粉丝呢。”   靳木桐记得之前一次看微博自己的账号有几千号粉丝,后来开播以后应该涨到上万了。   她随口问道:“涨了多少?”   --   “你如今已经有十多万粉丝了!”   靳木桐微微一愣,果然有些意外,短短时间便涨了这么多的确没想到。   化好妆以后,靳木桐便在休息室候场。   录制综艺节目总是这样,等待耗费的时间比较长。   等的无聊,靳木桐便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点进去一看,粉丝数量竟然已经十九万,按照这趋势,估计今天就可以破二十万。   微博的内容并不多,每一条都是翟薇帮她发的。   基本上都是转发《民间的宝藏》节目的微博。   她点开评论,最前面点赞数最多的评论竟然是祁珩发的,他发了一句:“加油,期待你的表现。”   这一条跟着许多评论,基本上都是祁珩的粉丝。   靳木桐翻看了一下,基本上都是来围观和夸祁珩表现的。   她退出后又往下拉,评论数还真是不少。   --   “始于颜值,忠于才华,木桐你在《民间的宝藏》中的表现真的很棒!”   “你的表现真的好自然,颜跟我们祁神超级搭,哈哈哈哈,我就是说说,祁珩的粉丝不要打我。”   “明明不是明星,可偏偏看着比明星要顺眼许多,很喜欢木   桐看向古董时的眼神,非常专注,很美!”--   “粉上了,希望能有更多的作品,希望以后还能在电视上看见你。”   靳木桐关上微博,暖心的评论让她觉得心情也变得不错。   虽然最初她并不是因为这些评论才来参加节目的,可如今因为上节目得到了如此多的认同,这让靳木桐心里也是十分开心的。   休息时间结束,方小桃来通知靳木桐到了嘉宾入场的时间,靳木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网络上就算有再多的人关注,依旧要调整好心态,用平常心来对待这档节目。   只有用心对待了,方不会辜负那么多因为这节目喜欢她的人。   靳木桐走进演播室,刚走进去,现场观众便有喊她名字,冲她打招呼的。   很显然,现场的观众也看了之前两期的节目,也有不少喜欢靳木桐表现的人。   今天的座位安排似乎有所调整,靳木桐被引导到了最边上的位置上,而旁边不再是祁珩而是邹海宁。   邹海宁显得比较开心,靳木桐刚坐下,他便凑过来跟她搭话。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种什么感觉么?”   “什么?”   “我有种马上就要考试了,身边突然空降学霸的感觉,于是我就想要说一声了:大佬,你的试卷能不能借我抄一抄?”   靳木桐一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邹海宁还真是逗。   任嘉瑜回头看向两人,也想要插话,不过却似乎插不上什么话。   这时,祁珩也走了进来,看见三人坐的位置以后也是一顿,便立刻不假思索的走到了邹海宁的面前:“你坐错了,你的位置在最那边。”   他说着,指了指另一边最边上的座位。   邹海宁满脸写着拒绝,如果说坐在这里能抄作业的话,坐在最边上,旁边还是比他好不了多少的任嘉瑜,那简直就是……惨惨惨!   “我不要。”邹海宁摇头。   祁珩下颌微抬,并不打算离开。   导演走了过来催促道:“赶紧找地方坐下吧,马上开拍了。”   邹海宁原本以为祁珩平时话少,性格也比较好说话,没想到对方相当固执,完全没有要让他的意思。   靳木桐微微一咳:“要不……我坐到最边上去吧?”   邹海宁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来,一步三回头的挪到了最边上。   如果真的让靳木桐坐到那边去,估计导演也是不乐意的,两个美女坐一起,那多浪费资源啊。   嗷,这个祁珩,简直太可恶了!抢了他的宝座!   邹海宁愤愤不平的想到。   祁珩坐下来,看向靳木桐:“木桐我们又见面了。”   靳木桐却有些担忧的看看他略显苍白的脸色:“祁珩,你真的没关系吗?你的脸色看上去似乎不太好。”   祁珩摇摇头:“我没事,谢谢关心,我挺好的。”   靳木桐见他说没事,便也不再多问,只是觉得他如今的状态倒有点像当初刚入画时见到祁修那样的状态。   这时,导播开始调动现场观众的情绪,和普通的综艺节目一样的是,会先录制现场观众的反应,之后再进入正式内容的录制。   现场的观众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和之前一期不同的是,这一期的观众大多数是花钱找黄牛带进来看现场的,上一期的观众甚至是节目组花钱请来的,这也是因为《民间的宝藏》的热播,引得现场票也水涨船高。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导播引导,现场观众的情绪一上来就非常高涨。   主持人迟兴走上台。   “欢迎大家来到我们第二期的《民间的宝藏》,咱们上一期四位嘉宾都为我们带来了精彩的讲述,获得最高票数的是靳木桐,不知道第二期大家的表现如何呢?哇,我真的很期待,我现在手上拿着第二期的古董名单,也是相当精彩哦!” 第167章   简短的开场白之后,主持人请上了第一组的第一位持宝人。   第一个持宝人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婆,端了个高足平底大瓷碗上来。   她颤颤巍巍的,看得迟兴都有些担心,生怕将这瓷碗给摔碎了。   “阿婆,你这瓷碗有点意思,看样子有些年代了,你能讲讲吗?”   阿婆说道:“这东西绝对是老东西,这是我家里传下来的,不过一直当果盘用的,我外婆在世的时候就再用,听说也是她小时候家里就有的东西了。我看电视觉得这节目有点意思,便也来看看我这盘子有什么来历没有,有人说我这特别像祭祀用的供器,我怕拿来当果盘对祖宗不敬。”   老婆婆虽然上了年纪,不过耳聪目明,口齿清晰。   嘉宾们纷纷上台看了看。   这瓷盘的画工非常细致,盘面画着一群嬉戏玩耍的孩子,其中两个孩子手中捧着寿桃,寓意吉祥。   邹海宁小声问靳木桐:“这东西你觉得怎么样?”   靳木桐仔细看了看,这东西还算不错,虽然釉色有些粗糙,可釉下气泡来看,应该是清晚期的民窑,应该也是开门货,只是这种器物存世量较大,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她点点头:“东西还不错的。”   邹海宁眼前一亮:“有什么来历不成?”   靳木桐轻轻摇头:“这我就看不出来了。”   迟兴眼尖,看见邹海宁取经便无情戳破:“海宁,你这考试还带作弊的也啊?不许交头接耳。”   现场的观众都被逗乐了,哈哈大笑。   嘉宾们都看完之后,给出了四张待定票。   --   迟兴cue任嘉瑜:“你觉得这个瓷盘如何?”   任嘉瑜开口:“这盘子还不错,看上去有点清中后期的意思。我觉得是开门货,不过因为暂时想不到它的故事,所以给了待定票。”   到了专家点评的环节,让众人惊喜的是,今天专家们不再躲在屏幕里,而是直接被请到了现场。   而且三位专家变成了四位,第四位便是靳木桐的师父纪松柏。   听说故宫的专家也来了,老婆婆乐得眼睛都迷城一条缝。   靳木桐也觉得有些意外,师父他老人家不是不喜欢参加这种节目的么,怎么也亲自来现场了,还不告诉她一声。--   不过师父好歹也是《民间的宝藏》的艺术顾问,来现场成为专家团一员也是情理之中的。   纪松柏在台上看向嘉宾席的木桐,冲台下轻轻挥手示意,其实是在冲徒弟挥手。   靳木桐心中一凛,有师父在,今天可得打起精神,难得师徒同台,可不能给师父丢人了。   迟兴问纪松柏:“纪教授,你觉得这件器物是祭器吗?”   纪松柏笑道:“这是一件清同治时期的三多红彩瓷   盘,是开门货。”   迟兴赶紧说道:“老婆婆,恭喜你呀,这是个真东西呢!”   老婆婆笑得脸上褶子都堆在一起:“我都说了,是家用的老东西了,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这的确是真的。”   纪松柏又说道:“这件器物并不是祭器,是同治时期的民窑,属于常见的款式,许多人家家里都在用的那种,不过这也不是果盘,这在普通老百姓家里是拿来专门装肘子的,我们将这种器型叫做肘子盘。”   老婆婆微微一愣,也笑了:“没想到竟然还是个装菜的盘子,我拿来装水果,祖宗们也自然不会怪罪咯。”   迟兴也笑道:“那自然不会。”   由于器型漂亮,红彩非常漂亮,纪松柏给这件器物估价两万左右,老婆婆心满意足的抱着盘子离开了。   靳木桐也觉得有些意思,没想到这盘子还是专门拿来装肘子的,果然古董鉴定学问高深,有机会的时候还得跟着师父多精进才行。   接下来上台的三位持宝人带来的古董也非常有意思。   第一位持宝人王先生,带来了一个箱子,箱子打开以后,里面有不少东西。   “这些都是我收藏的鸽哨,我家里几代人都喜欢养鸽子,这么些年来收藏了不少鸽哨,我父亲自己也做鸽哨,我觉得这是很有意思的收藏项目,几十年前,鸽哨声承包了北京的天空,是北京上空最有代表性的声音,如今的北京是国际化大都市,虽然已经逐渐听不见这富有代表性的鸽哨声,不过我依旧希望能分享我的收藏,分享一段历史。”   平时大家常见的古董都是一些玉器、瓷器、铜器等,没想到今天竟有人上台,拿出的古董是自己收藏的各式鸽哨,这让在场的观众都伸长了脖子,非常好奇。   第二位持宝人窦小姐带来的东西也极富特色。   她带来的东西都是一些小陶碟、小陶罐。   迟兴简直看懵了:“窦小姐,请你给我们介绍一下你这带来的又是什么玩意呢?”   窦小姐笑道:“其实我收藏的这些和刚才王先生的鸽哨有些关联,我带来的是鸟食器具。”   迟兴恍然:“鸟食器具,也就是这些东西都是装鸟食的,喂鸟用的?”   窦小姐点头:“没错。”   这下观众们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刚才那个鸽哨已经很有意思了,如今又来了个专门收藏鸟食器的。   第三位持宝人李先生带来的古董也很好玩。   他介绍道:“我十多年前   迷上了蛐蛐罐的收藏,于是收藏了这么些蛐蛐罐,各种材质都有,有玉质的,有雕漆的,也有澄浆泥的。”   这三人的收藏吸引四位嘉宾上前查看把玩。   这些鸽哨有大有小,有的圆圆的像个葫芦,有的像联筒一般的管状鸽哨,有的则是有多个哨口的星眼状的鸽哨。   靳木桐好奇的问道:“这些大小不一的鸽哨,都可以给鸽子佩戴么?”   王先生介绍道:“大的鸽哨让鸽子佩戴上容易招天   敌攻击,而且负重也不科学,而小的鸽哨发出的声音也太过尖锐,所以这种大小合适的中型鸽哨最适合鸽子佩戴。”   再看窦小姐的鸟食器,她今天为了搭配带来的鸟食罐,还专门带了一个鸟笼来。   “过去的有钱人养鸟用的器物都非常讲究,养什么鸟用什么样的鸟笼子,有象牙的,紫檀木的,黄花梨木的,甚至还有象牙的。这个鸟笼是养红子的,这几个景泰蓝的鸟食罐便是跟这个鸟笼配套的。这鸟笼的布局也是会根据鸟类型不同而有所区别,比如养红子的鸟笼,用的都是两根鸟笼。”   窦小姐讲解的非常详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相当入迷。   原来养鸟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呀!   “这其中最之前的便是这个晚晴造办处让官窑烧制的薄胎瓷手绘罐,无论是作为鸟食器还是作为瓷器都是收藏的精品。”   这组第三个持宝人的蛐蛐罐和葫芦就更是一绝了。   其中一套官模子蝈蝈葫芦最为夺目,这套官模子为三件,第一个葫芦上刻有三国凤仪亭的故事,上面一男一女携手而行,那是貂蝉和卢布,假山后有一个怒目而视的,准备持刀上前的男子,那是董卓。   --   另一个蝈蝈葫芦上刻着水浒传的故事《武行者夜走吴松岭》。   第三个蝈蝈葫芦上刻着七夕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故事。   三个葫芦的雕工十分传神,相当精美,令人惊叹。   四位嘉宾在台上流连忘返,好不容易才回到座位上。   到投票环节的时候,其余三位嘉宾给三个持宝人都投了待定票,因为这三人的收藏都非常有意思,很难选择,只有靳木桐,为鸽哨投出了选择票。   迟兴十分好奇:“木桐,你能说说,你为什么会选择鸽哨么?”   靳木桐笑道:“我对老北京上空远去的声音非常怀念,我小时候爷爷也曾养鸽子,我也曾玩过鸽哨,借着这次节目的机会,我希望能够一探这声音背后的故事。”   专家点评环节,纪松柏笑道:“其实这些都是晚清时期,八旗子弟发展出来的玩意儿,养鸟、熬鹰、养烈犬、养鸽、养蟋蟀鸣虫等等,虽说古话说玩物丧志,可这玩出来的玩意,又何尝不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文化遗产呢?比如这些鸽哨,上面都刻有字,“惠”、“永”、“鸣”、“兴”,这是当时北京制作鸽哨响当当的老字号,每一个字都是创始人的名字取了一个字,其中也有传承了百年以上。木桐,希望你能讲述好鸽哨的故事。”   靳木桐点头:“嗯!”   这三位持宝人下台后,到了休息时间,靳木桐到后台休息室找到了师父。   “师父,你怎么来了?”靳木桐惊喜的问道。   “之前这节目好歹是我跟几个老家伙牵头的,虽然推荐了你来,可我这个艺术顾问总不能挂个闲职不来看看吧,再说了,你第一集 表现非常好,我来了脸上有光,也不怕来。”   靳木桐哈哈一笑:“师父,我要是上一集给你丢人了,那你这个艺术顾问怕是真的没办法露脸了。”   纪松柏问道:“你选了鸽哨,倒让我觉得挺意外的。”   “怎么了?”   “毕竟鸟食器和蝈蝈葫芦里都有价值不菲的古董,我想你都看到了。”   靳木桐点点头:“嗯,看到了,不过我其实对鸽哨也挺有兴   趣的,这一集就讲述养鸽人和鸽哨工艺人的故事,应该也挺有看点的。”   纪松柏满意的点点头,看来木桐在节目中的表现是越来越游刃有余了,他完全都不需要为她操心。   短暂的休息之后,《民间的宝藏》第二集 继续拍摄。   接下来的三位持宝人带来的古董也是节目组有意编排的,他们带来的都是一种大家司空见惯的物件:枕头。 第168章   这次的三位持宝人同时上台,靳木桐便立刻认出了,上台的第三人,竟就是她的二叔靳军豪。   看到二叔出现,她还愣了一下。   虽然之前二叔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会上节目,不过还是很意外,他竟然第二集 就能上。   想必应该是费了一番功夫吧。   不过她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既然他有本事上,自然是他的东西有特色,她不必在节目中公布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必要回避什么,反正之前她都已经选了要讲述故事的古董了。   她做好自己该做的事,遵循节目规则就好。   第一位持宝人来自陕西的黄先生,他带来的锦盒里拿出了一块玉质的玉枕。   这东西一拿出来,现场的观众便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这东西可真漂亮啊!   黄先生脸上带着笑,颇为自豪说道:“这玉枕有些年头了,据我所知,这是来自宋代的中国四大名玉之一的蓝田玉。大家都知道,陕西的玉雕工艺十分发达,这件瓷枕采用的是整块玉料雕琢而成,枕头的两头雕刻了鲤鱼的造型,这在古代寓意鱼水之欢,象征了幸福美满的婚姻,而在枕头的下方也雕刻了水花,又寓意了鲤鱼跃龙门的吉祥意思,我觉得这件东西很有意义,所以带来节目给大家分享。”   黄先生的谈吐不凡,一举一动也带着几分儒雅,主持人迟兴忍不住问道:“黄先生,你平时是做什么的呀?”   黄先生说道:“我平时是当老师的。”   “难怪了……”迟兴感慨道。   黄先生淡笑了一下,又接着介绍:“另外蓝田玉里有一些矿物成分,比如白云石、石英、石榴石等,专家经过化验,这里面含有对人体有益的钠、锰、钙、钾、铁、铜等多种微量元素,长期使用的话,能够达到调节阴阳气血,延年益寿,舒筋活血,养颜祛病的功效,可以说,是古人们梦寐以求的保健物件,另外从很多诗歌中也能发现玉枕的痕迹,比如王安石便留下了:端溪琢枕绿玉色,蕲水织簟黄金文;翰林所宝此两物,笑视金玉如浮云这样的诗句。”   --   他介绍的头头是道,观众们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要知道,如今想要找到这么一整块的玉料做玉枕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玉枕放在台上,中间矮两头高,灯光的照射下能看得出来,玉料带有油性,沁色也很好,玉质虽隔得远,可远观看上去比较温润,应该玉料也算不错。   这样一件东西如果是真的话,一定价值不菲。   台下的人很兴奋,台上的嘉宾也跃跃欲试,任嘉瑜和邹海宁都不约而同的挪了挪,似乎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去仔细看。   任嘉瑜甚至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了,想要使用智囊团为自己参谋,如果是真的,就直接投选择票。   毕竟这个玉枕本身图案就很有噱头,又是鱼水之欢的婚姻美满之意,又是金榜题名的吉祥之   意,相当好啊。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的看向周围的人,想要知道他们的情绪,这个东西没人跟他抢了吧。   这时,轮到了第二位持宝人,这位持宝人带上台的也是一个枕头,这个枕头拿出来以后,大家的目光也都动了几分,这竟是个木枕!   上一个是玉枕,看起来就很珍贵,而这个木枕倒也有另外几分意思。   持宝人赵先生介绍道:“我这个木枕是明朝的东西,开门到代,材质为黄杨木。黄杨木生长期比较长,在古代是非常高级的木料,所以黄杨木枕在古代便是馈赠亲友的绝佳礼品。”   这个木枕的的面上是比较光滑的,也是两边高,中间低,只在两头各雕刻了牡丹花和福字。相比之前的玉枕,这个木枕就要朴实无华很多了。   很显然,大家还是比较喜欢玉枕一点,赵先生的木枕上台以后,介绍的内容也比较简单,没什么噱头,很快便轮到了第三位持宝人。   靳军豪上台的时候,眉眼中都带着几分骄傲。   走了两步,他刻意的挺了挺身子。   他上台之后并没有马上介绍,而是嘴角噙着一抹笑容,看起来很是神秘。   这么一个小动作,却足矣吸引大家的注意,大家莫名的对这第三个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这一次的,会是一个什么东西?   靳军豪上台以后,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靳木桐,想要看看靳木桐的反应,不过自己这个侄女到没什么反应,明明只是一个小娃娃,表现得竟然比他还老道。   甚至从头至尾没给他什么眼神交流,一副不认识的模样,他虽心中不快,不过也觉得这样也不是不行。   靳木桐不打算给他行方便之门也行,只要别捣乱就行了。   他便留意另外两人的东西,两人拿的都是枕头,看到是这个结果,他的心中暗喜。   然后他的目光便落在了观众身上。   当他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玉枕身上的时候,他嘴角缓缓的扬起。   就那个雕工一般的玉枕也能让这群乡巴佬眼馋成这样?   先不说这玉枕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比不过他手中的这个瓷枕!   而那个木枕就更别提了,如果说玉枕跟他的瓷枕相比是比不上的话,那个木枕简直就是寒碜。   这种东西也能拿来上节目?   靳军豪的眼低浮现出自信的神色,就这么看一眼,他就知道,这一期节目,他才是主角。   不过,他掩饰的很好,旁人看过去,只觉得他脸上表情比较严肃而已。   迟兴说道:“前面两件古董大家看的还过瘾吗?”   全场由衷答道:“过瘾!”   迟兴笑道:“那么第三件古董会让大家更加过瘾!”   前面两件已经让人惊喜了,第三件究竟有多过瘾呢?   迟兴的话勾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好奇,人们纷纷翘首期盼第三位持宝人的宝贝。   这   时,在众人注视中,靳军豪拿出了面前锦盒中的这件古董。   这是……--   全场所有人看到那东西的瞬间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摆在第三件持宝人面前的,竟然是一件相当精美的瓷枕。   这瓷枕通身白皙,通体施白釉,完全没有任何瑕疵,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件瓷枕竟然是一位侧卧的美人。   美人圆脸,侧躺在台座上,双手枕着自己的脑袋,脸上的表情生动又带着点慵懒,她的头上耸着高高的发髻,发髻上有各种发饰,看上去应该是一位贵族女子。   这件瓷枕一出场,场下观众便有人由衷的“哇”了一声。   这简直太美了!   而且最神奇的是,在灯光下,这白釉的釉色白中带青,甚至给人一种玉质的感觉,甚至比第一位带来的玉枕还要像玉质的。   这种神奇的质感让人挪不开眼睛。   加上它本身的造型别致,人物造像的瓷枕原本就很少,传世的就更不多。如今竟然在《民间的宝藏》的现场出现了一个,当然引得所有人都十分关注。   只是此时,靳木桐看见这件瓷枕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随后她的眉头微微蹙起。   而祁珩在看到之后,目光微沉,双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迟兴也愣了好半天才说道:“靳先生,麻烦你简单介绍一下你带来的这件古董。”   靳军豪对大家刚才的反应非常满意,语气中带着点自豪:“我是做古董生意的,这件瓷枕我得来不易,几年间遇见过它好几次,只是一直没能下手购买,直到前不久,我跟它的缘分才到了,这才将它收入自己的收藏当中。这是北宋定窑的美人枕,众所周知,定窑是宋代六大窑之一,创于唐,盛于宋,以产白瓷著称。而这只定窑美人枕便是定窑白瓷中的佼佼者,它符合了定窑白瓷的胎土细腻,胎质薄而有光的特点,而且尤为关键的是,通身无挂釉,非常细腻光滑,服饰褶皱也相当自然传神,不得不让人感慨宋人在一千年前的精湛工艺。”   他的话说完,观众席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竟然是这么一个厉害的东西!而且他们还有幸在现场能看到!   这个事情说出去也是能吹牛逼的了。   观众们的情绪高昂,主持人的情绪也提了起来。   而和现场大家的兴奋不同,靳木桐听了这些,眉头却越发的锁紧,双拳不自觉地握紧。   三位持宝人都已经   展示完毕,接下来便是嘉宾们上台查看的时间。   任嘉瑜和邹海宁不约而同的直奔第三件瓷枕而去,靳木桐有些犹豫,还是选择先看前两件。   玉枕的确很美,雕工精湛,图案精美,玉质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有一点破绽,这玉枕的沁色,似乎有浸过酸的痕迹。   这实在是有些可惜,就连靳木桐都为这玉枕感到惋惜,这么好的工匠,这么好的玉料,如果不是拿来骗人的话,原本这玉枕也可以做成一流   的工艺品,只是偏偏要作伪,假的当成真的骗人,让这件精美的玉枕沦为了赝品。   靳木桐心中暗自叹息,来到了木枕前。   这木枕虽说品相和噱头比不上另外两个,不过这木器磨损和包浆十分自然,看得出历史留下的痕迹,应该是真品,靳木桐在心中做下判断。   等其他人都走开了,靳木桐便趁着没人来到了第三件瓷枕面前。   她刚来到这里,目光就暗了下来,甚至有几分心疼的神色。   在她这瓷枕的旁边,出现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儿,他浑身胖乎乎的,明明就是个小男孩的样子,却让她看得十分惊心!   这胖乎乎的小孩儿竟脸上画着浓妆,头上戴上了高高的唐朝女士发髻,发髻上还有各式各样又繁复又沉重的发饰。而他身上穿着的是跟他体型不相配的衣服,不合身,而且也不合他的性别年纪。   这副打扮,让人觉得有种莫名的心疼,又觉得有种莫名的诡异。   小孩儿恼怒的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却无论如何都扯不下来,又用手拼命的擦自己脸上的浓妆,也擦不下来。   最后他情绪越发崩溃,气急败坏的想要将头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发髻和发饰都扯下来,抓的头上都出血了,可还是抓不下来。   小男孩很暴躁,又很无力。   他紧紧地咬着双唇,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非常屈辱委屈。   “你……我能帮到你吗?”靳木桐实在是看得太心疼了,开口小声问道。   那小娃儿没想到旁边竟有人看得见他,他恼怒伤心到极点,“哇”的一声就大哭出来,本该清脆的声音却有些嘶哑:“你帮不了,谁都帮不了我!我回不去了,我再也变不回去了!”   孩子凄厉的哭声让靳木桐心脏揪着疼。   她拼命忍才终于忍住了。   这个小娃儿的器灵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以如此模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 第169章   此时,其余的三位嘉宾都已经回到了座位上,靳木桐也已经停留的太久了,她强压下自己内心的情绪,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一定会帮你的。”   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祁珩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   嘉宾都看完了,接下来的环节便是投票环节。   任嘉瑜原本打算将智囊团用在玉枕上的,可在刚才的观察环节,她发现邹海宁对那个瓷枕非常感兴趣。   而她也能看出来,美人枕是个好东西,现场的观众对瓷枕的反应也是最为强烈,那么这个瓷枕一定会成为大热门的抢夺对象,她便决定不启用智囊团,直接给瓷枕投一票。   于是玉枕获得了两票待定,两票淘汰,直接就被淘汰了。   得到这个结果,持宝人黄老师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   --   他教书多年,也研究蓝田玉多年,怎么可能看走眼呢?   他以为这《民间的宝藏》节目挺专业的,才带着这个稀世玉枕来让大家开开眼的,没想到,刚才大家反应还听强烈的,怎么到了这会四位嘉宾竟然给投了两张淘汰票,另外两名也没有一人投选择票。   这意味着,他带来的蓝田玉枕竟然直接就被淘汰了!   这个结果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迟兴微微有些发怔:“请问木桐,你为什么给这个玉枕投了淘汰票呢?”   靳木桐说道:“如果单论雕工和玉质,这件玉枕也算是上乘之作,只可惜,它并不是什么古董,只不过是现代仿品罢了。”   这话一出,全场皆哗然。   什么!   这么漂亮的玉枕竟然只是仿品!   观众们顿时感觉有些不太能接受,这看上去也挺像老东西的啊,就算到不了明朝以前,清朝民国也行啊。   结果靳木桐竟然说这是件现代仿品,这简直让人无法接受。   不过靳木桐和祁珩在之前已经播出的节目中表现挺好,观众对这两人好感度也挺高,所以在最初的惊愕之后,大部分的观众也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   靳军豪内心有些小兴奋,那件木枕根本不是他的竞争对手,一点都不精美也没什么噱头,如果玉枕是假的,那么自己的这件瓷枕将会获得极高的关注度,只怕到时候抬价会更高。   他都有些怀疑,自己这个侄女是不是表面上不帮他,实际上却在帮他排除竞争对手了。   不过,就他对靳木桐的了解,大概率是这玉枕真的是假的。   到了专家点评的环节,纪松柏原本想要让别的专家开口的,可是他一个故宫的教授坐在这里,别的专家哪里肯抢他的风头,自然要将这发言的机会让给他。   纪松柏也没再推辞说道:“木桐说的没错,这件玉器的雕工虽好,可做旧的痕迹实在是   有些明显,大家看鱼头的部分,这里的花纹比较多,很明显能看出这是酸咬过的痕迹。另外在玉枕下方的沁色,十分不自然,这沁色作伪的手法粗劣,是用火烧出来的。综上,这些现代作伪手法,说明了这件东西只能是一件雕工还不错的现代工艺品。”   纪教授的话一出,现场再没有任何质疑的声音,黄老师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听见专家都这么说,只能抱着玉枕兴叹了。   他认玉多年,原本看重这玉质和雕工,没想到却败在了低劣的作伪手法上,也只能认栽。   不过他依旧大方的表示,回去以后会将这难得的教训跟自己的学生分享,人生总有不如意的事,往好了想,自己来到节目,得知了玉枕是假的,以后便会更加小心。   接下来便是那个木枕。   对于木枕,四位嘉宾倒是没什么异议,给了四票待定票。   虽然没有人选,倒也都觉得这是开门货。   最后专家组给出的鉴定结果也是一致的,这的确是明代的黄杨木枕。   这木枕的持宝人宋先生性格淡定,见四位嘉宾都投了待定票,这意味着他带来的木枕可以留到下一轮,甚至有可能被挑选为讲述故事环节的股东,他也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惊喜的神色,反倒一副本来就是真的,本该如此的淡定表情。   靳军豪瞥了一眼这个木枕,再度确认,这个木枕跟他的美人枕相比,完全一点竞争力都没有,就算这木枕是真的,大家也一定会选他带来的这个美人枕。   到了专家点评的环节,纪松柏用轻松的口吻介绍道:“古人非常重视枕头,古代的枕头也有很多种类,而木质的枕头一直都是大热门的日常用品,古人尤其喜欢这种黄杨木的枕头,也有不少书中有此记载。清代文人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记载,“黄杨每岁一寸,不溢分毫,至闰年反缩一寸,是天限之命也。”而唐人小说《酉阳杂俎》对黄杨木也有如下描述:“世重黄杨木以其无火也。用水试之,沉则无火。凡取此木,必寻隐晦夜无一星,伐之则不裂,……为枕不裂。”【注】”   纪教授的话给大家普及了黄杨木枕的知识,不过,现场有不少观众的目光已经聚焦到最后那件美人瓷枕上了。   --   那件瓷枕实在是光彩夺目,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也不知道那件瓷枕大家要如何投票。   迟兴在宣布大家投票结果的时候也吊足了现场的胃口。   “哇,我们《民间的宝藏》节目现场又出现了非常极端的投票结果,我真怀疑是我自己看错了。”   已经有些观众开始布满了:“什么结果?”   “快点说呀。”   “急死了,到底怎么投的?”   迟兴笑得很神秘:“第一位嘉宾邹海宁,投出了本场的第二张选择票!”   宣布结果之前,靳军豪虽然觉得自己十拿九稳,可毕竟还是有些紧张,生怕结果跟自己想的有出入。   没想到宣布的第一张投票便是选择票!   这让他的心瞬间就踏实了,尚源果然有水平,他说这件东西会火爆,果然拿来一试,便立刻有人选了!   只要能进入讲述故事的环节,以这个节目的收视率,他的这只美人枕一定会超级火爆的,之后进入拍卖场一定能拍出天价!   如今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紧接着,迟兴又说道:“让我们来看第二张投票,任嘉瑜也投出了选择票!”   现场观众议论纷纷。   “果然是好东西,嘉宾也不傻嘛,遇到好东西大家就要开抢了哈哈哈哈。”   “我的天,已经要抢了么,不知道另外两人是不是也投了选择票,难道要四个人抢一件么?”   “哪里可能四个人抢,最多三人嘛,你们忘了吗?靳木桐之前已经投了选择票了。”   “噫,我估计靳木桐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好端   端的干嘛选了那个鸽哨,这个美人枕一看就能爆火的,无论话题性还是观赏性都极高。”   这时,迟兴的声音响起:“让我简直想不到的是,剩下的两名嘉宾,祁珩和靳木桐都投出了淘汰票!”   全场愕然,靳军豪也愣在原地,怎么回事?   靳木桐和祁珩竟然投了淘汰票!? 第170章   主持人的话音落下,全场瞬间陷入了沉默。   大部分观众愣愣的看着靳木桐和祁珩两人,感觉自己会不会是听错了。   他们怎么会投了淘汰票呢,这个瓷枕,他们这些外行人看来,都能看出来不一般。   不过,还是要听听专家们的看法。   不仅台下的观众,台上另外两个嘉宾也都有些懵了,特别是邹海宁,看向靳木桐的神色充满了疑惑。   难道这一次……他又看走眼了?   不至于啊。   主持人露出笑容,这种有看点的事情,他当然喜闻乐见。   他看向靳木桐和祁珩两人,“这个美人枕看大家反应那么大,你们确定要选择淘汰票?如果现在选择修改,我们可以问一下节目组,说不定有修改的机会。”   他这句话问出,不少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没想到的是,靳木桐却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不用修改我的答案。”   “那祁先生呢?”   “一样。”   全场哗然。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淘汰掉这个古董!   而且说得这么肯定,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莫非这古董不是真的?   --   有些细心地观众猜到了一些端倪。   “好,我们的两位嘉宾已经确定,选择淘汰票不会改动。说实话,这种情况是我们完全没有想到的,那现在,我们来听听美人枕的主人,靳先生的看法。”主持人看向靳军豪问道:“不知靳先生对这个结果有什么想法?”   靳军豪从听到答案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   他看向靳木桐的目光有些阴沉,果然没错,他这个侄女就是处处跟他作对,也是,他早该想到这个结果的,亏他之前见她给玉枕投淘汰票的时候,他还以为她会帮他!   如今想来,是他低估了靳木桐。   不过,在主持人问他的时候,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露出一副自信的笑容:“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嘉宾会给我淘汰票,但我觉得,好东西就是好东西,并不会因为嘉宾的个人喜好而改变,一两个人的看法也不会让它蒙尘,特别是在节目里,有这么多老师们进行鉴定,它自然会被冠以该有的价值。”   靳军豪说完,挺直了背直视着靳木桐。   他的表现很自信,但却也有不少人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些针锋相对的情绪。   而被针对的靳木桐,从始至终未曾抬眼多看他一眼。   主持人听此,深知节目效果已经很足,也不再刻意引发争论,“既然如此,那让我们来听听嘉宾们的看法,你们为什么要选择它,或者是……为什么要淘汰?”   第一个接话的是任嘉瑜。   她知道摄像机对准了她,摆出笑容,解释道:“我虽然并不是鉴定古董的专业人士,可之前也   见过不少好东西,你们瞧这只瓷枕,白中透着淡淡的青色,还有一层相当自然的包浆,这分明就是老物件独有的,因此我判断,这件瓷器是开门货。”   她的言语很中肯,基本也是大部分人的想法,纷纷赞同的点了点头。   下一个发言便是邹海宁。   他说话前,下意识的看向了靳木桐。   他能这么果断的投出选择票,其实单纯的觉得这个东西值钱,但现在靳木桐两人竟然这么坚定地投了淘汰票,这让原本自信的他也丢了几分气势。   因此,发言的时候他也只是寥寥几句。   “我是从这瓷枕的外形判断的,这个美人枕的美人很有一种那个时代贵族女子的服饰特点,哈哈,当然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自然要投选择票啦。”   在这么紧张严肃的时候,邹海宁还忘不了耍宝,现场观众也都纷纷一笑。   下一个,主持人点到了祁珩。   祁珩微微抬眸,目光落在面前的美人枕上片刻,便收了回去。   他开口,声音很淡,说出的话却让全场忍不住惊讶:“淘汰,因为它不是美人枕。”   不是美人枕!那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假货?!   可如果当真是假货,又为何会如此逼真?   观众们互相之间忍不住低声讨论,窃窃私语。   连主持人也都有了片刻的晃神,他是真没想到祁珩会得出这个结论,他提前私下收到的答案,虽然不太详细,却也知道,这是个真货。   但他很快回神,笑着问向靳木桐:“木桐也是因为这个理由投的淘汰票吗?”   靳木桐点头:“我曾在故宫见过一个经过修复后还原的美人枕,虽然我见到的那个是复制品,可身形比例,动作神态跟这个有较大不同,我认为这个瓷枕并非美人枕,器型不自然,所以投出淘汰票。”   这次,大家更加不可置信了。   看过节目的都知道,之前的节目里,靳木桐和祁珩两人表现的有多好,怎么这一期两人都统一淘汰,难道真的有什么隐情?   大家的好奇心此时全部都被勾了起来。   主持人见此,说道:“既然我们嘉宾之间有了这么大的分歧,那这个东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还是要听听评委们的答案。”   --   摄像机转到了评委席上,和之前评委直接进行点评不同,这一次,四位评委微微侧头,明显还在交流些什么。   并没有人立刻发言,看这样子,难道评委里竟然也出现了争议?   正这么猜测着,四个评委停下了讨论,坐直了身体。   评委一看了看大家,有些抱歉的开口了:“不好意思,关于这个古董的价值方面,我们四个人产生了分歧,暂时无法给出具体答案,不知节目组能否再给我们一次机会,让我们现场再认真查看一下这个瓷枕。”   会听到这个答案,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迟兴询问   般的看向一角,直到耳机里传来伊导演的声音:“让他们现场观看。”   迟兴明白了,当即向旁边走了一步,为四位评委让出位置。   四人走向瓷枕。   他们目光凝重,围着瓷枕,都小心翼翼的。   同时,关于一些细节处,明显有了争议。   他们又讨论了足足有三四十分钟,才回到了位置上。   回去之后,也不等主持人讲,其中一位专家便开口道:“这个瓷枕,釉色白皙如玉,透着定窑白瓷独有的温润光亮,雕工十分精细,连发髻、衣服褶皱细节都表现的淋漓尽致,各处细节均为北宋时期的定窑白瓷所有。”   另一位专家听完,赞同的点了点头,补充道:“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河北曲阳涧磁村附近定窑遗址挖掘现场,我曾经去看过,便是在那见证了白瓷美人枕的发掘,后来经过文物修复师的手,那瓷枕终于修复。有类似的器型出现,说明北宋时期曾流行过这种美人枕,虽说靳小姐说了器型有所不同,可是不排除定窑做了不同模具,生产了不同的美人枕。另外朝代不同,审美出现变化也是正常,另外据我判断,这件美人枕的价值很可能上千万。”   美人枕的价值一出,不少观众们都瞪大了眼睛。   千万级别的古董,他们也只能在电视中听听,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这么贵重的东西。   第三位专家看两位都说完,便总结:“美人枕的价值很高,而且我们三人都一致认为,这个美人枕是开门货,其实之前靳先生为我们提供了一些鉴定数据。”   他说着,后台工作人员已经接到了指示,把一份报告递了上来。   上面的内容,放大在现场的大屏幕上。   这位专家说道:“这是由权威机构出具的《热释光检测报告》,所以,基于以上我们得出的结论是,这个美人枕是货真价实的北宋定窑白瓷开门货。”   靳军豪略带抱歉的补充道:“其实我并没打算让专家组拿报告出来的,毕竟虽然有报告,也不能完全代表它就是真的,也不想让它影响专家组的判断,我只想知道这古董背后的故事。”   话已经说到这里,听起来仿佛已经一锤定音。   只是现场四位评委,还有一位没有发言。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纪教授的身上。   迟兴笑着问道:“纪教授,其他三位专家都这样说了,你怎么看、”   纪教授面上一片冷静,他看向靳军豪。   靳军豪对上纪教授的目光,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慌,纪教授的目光并不犀利,却带着一种把人看穿了的感觉。   冷静,他的东西本就是真的,没有人能看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教授看着靳军豪,声音低沉的问道:“这位先生,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   “您请讲。”靳军豪神色如常。   “这个瓷枕,是谁帮你修复的?”纪教授开口道。   听到这句话,靳军豪心中一个咯噔,但还是依照之前拟定好的回答,淡定道:“没有什么人修复,我得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纪教授没有再问,只是微微向后坐了一点,看着他,嘴角反倒带上了一抹笑容:“我听你介绍时说,你经营着一家古董店。”   “没错。”   “古董有灵,你既然整日与古董打交道,那我私人有一个请求,我希望你的内心能始终对古董持有尊重。古董的价值,并不体现在它有多少钱,更多的是它身上所重负的历史,每一件古董都是经历了时间的打磨,古董本身,就是留给我们最珍贵的东西。”纪教授的目光逐渐看向观众:“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有限,我一直希望,所有接触古董,热爱古董的人,都能有一颗守护古董的心,让古董散发它本该有的色彩!”   纪教授的话音刚落,现场就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而靳军豪的脑门,却微微浮现出一层薄汗。   明明纪教授并没有针对他,也没有看出他这个美人枕的端倪,但那段话,却给了他莫大的压力。   靳军豪在台上,不能表现出异样,只能连连保证:“放心,我一定会记得纪教授的话,尽我所能保护好古董。”   纪教授点了点头。   主持人见此,试探性的问道:“那不知纪教授您的观点是什么?您觉得这个瓷枕是真的吗?”   “我持保留意见。”   现场的气氛又一次僵持。   出于节目的专业性,节目不能留下赝品,可目前的情况,三个鉴定为真,一个持保留意见,他不敢贸然断定结果。   如果是赝品,那需要即刻淘汰。   可现在遇到这种情况,这个古董究竟是该保留,还是淘汰?   想了想,主持人有些抱歉的朝着观众鞠了一躬。   “非常抱歉,现在节目出现这样的争论,我们节目组需要协商最终结果,是否保留,所以节目稍加暂停,请大家稍等片刻。”主持人说完之后,后台的一些工作人员也上台了。   麦克风已经关闭,大家听不到他们讨论的是什么,但从那肢体语言,可以知道这次的争论异常激烈。   靳木桐没有走向评委席参与讨论,而是把目光落在了瓷枕上的娃娃身上。   她想起祁修曾经告诉她的方法,不方便说话时可以尝试用意识交流,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她尝试的问道:“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那娃娃抬起了头,看向靳木桐,很明显是听到了。   只是他的眼睛里,带着的是满满的厌恶与痛苦,不是针对靳木桐,而是对现场所有的人。   “请问,我能帮你做什么吗?”靳木桐再一次问道,小娃儿如同受伤的小兽一般凶狠又防备的目   光,让她心疼。   小娃娃仿佛感受到了靳木桐声音里真切的关心,目光中的敌意减少几分。   --   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又十分坚定的说道:“我希望你能把我砸碎,碾成粉末,彻底!永久!毁掉!” 第171章   小娃娃的话如同一把刀似的,深深扎进了靳木桐的心里。   当初刚刚接下“品古斋”时,她觉得自己只是个商人,一心只想完成爷爷的心愿,保住“品古斋”这家百年老店。   后来由于能听见古董说话,能看见古董的器灵,她接触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聆听了一个又一个故事。   再后来,她拜纪教授为师,随师父认识了不少老师傅,见到了让她惊叹佩服的工匠精神。   不知不觉间,她的内心早就有所改变……她早就不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老天让她拥有这特殊的金手指是有原因的,她早就心甘情愿的成为了那些器灵们的守护者。   此时,听见了小娃娃的话,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心里破土而出。   她想要帮他,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想要做这件事。   她也想要将背后把小娃娃变成这副模样的人揪出来,就算以她一己之力,这件事极难办到,可她也想这么做!   “孩子,你不要着急,再给我点时间,也不要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相信我,我会帮你的。”靳木桐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小娃儿的情绪总算稍微稳定下来。   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讨论,节目组终于商讨出了结果,如果因为争议将这瓷枕取消进入下一轮的资格,未免有些太过武断,伊涛决定采取折中的办法,在征求过持宝人靳军豪的意见之后,决定让这美人枕继续参加录制,不过,将在节目播出的时候保留嘉宾和专家组争议的全过程。   这对靳军豪来说也是只有好处没坏处的事情,他想要的曝光,有争议只会让这美人枕的关注度更高。   至于真伪,他之后再找专家出具一份专业的鉴定报告便是,回头去拍卖场照样可以拍出天价。   靳军豪打定主意以后便同意了节目组的方案。   节目继续进行录制,在简单的开场白后,迟兴说道:“虽然刚才我们有两位嘉宾投出了淘汰票,可按照我们的游戏规则,只要有嘉宾投出了选择票,那这件古董便可以留下来。只是……我们现场有两位嘉宾投出了选择票,那么我现在来问一下你们二位,经过刚才的争议,你们对这只定窑白釉美人枕的判断还会变吗?”   任嘉瑜首先说道:“从我看见这美人枕的第一眼开始,我便被它所吸引了,它不仅仅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古董,看着这美人的眼睛,我仿佛能够跨越千年,看到千年前的故事,我非常希望能够讲述它的故事,也希望自己有这个荣幸。”   任嘉瑜原本就看中这件美人枕,觉得这比之前的剔红还要有噱头,而且现场竟然还有争议,越有争议就越有热度,她对这个美人枕可以说是志在必得。   而邹海宁却忍不住又看了靳木桐和祁珩一眼。   只见这两人听见任嘉瑜的话以后都不约而同的皱紧了眉头。   邹海宁想了想,自己就像是学渣,想要考好,最好的办   法就是抄学霸的作业,虽然有争议,可旁边这两位可是真学霸,抱大腿还是有必要的。   反正任嘉瑜想要讲述美人枕的故事,他就算争也未必争得过,便笑道:“我呀,我还是发扬一下风格,将这个机会让给任小姐了,美人讲述美人枕的故事,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迟兴一愣,笑道:“哟,海宁,真看不出来啊,你还这么绅士。”   邹海宁嘴边含笑,右手放在胸口,微微低头,做了一个绅士的脱帽礼。   任嘉瑜见他主动让,也就不客气了,说道:“邹海宁,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讲好这个古董的故事的。”   就这样,这件北宋北宋定窑白瓷美人枕的讲述人便确定为任嘉瑜了。   虽然之前美人枕的环节出现了争议,不过这争议随着任嘉瑜争得了这美人瓷枕的讲述缓解而被搁置。   《民间的宝藏》继续进行录制。   接下来的三件藏品是书画类。   这个节目录制到现在,这是第一次出现书画类,而且一上来也是三件作品。   如今四位嘉宾,已经有两人都已经挑选了下一个环节要讲述的故事,只有两位男嘉宾还没有选到。   邹海宁见有新的藏品上场,便也打起精神,仔细看。   上场的三位持宝人,两人手中拿着古画,一位手中拿着书法作品。   第一位持宝人,上台后介绍道。   “我手中的这幅作品可大有来历,这是当年我的太爷爷在东北开一家面馆,请了一位老先生吃了一碗面,那老先生当时是逃难,身上可能没带钱,感念我太爷爷给的一碗面,所以将随身带的一幅画送给了我太爷爷。当时那位老先生说,这幅画来自清宫。这么多年了,我太爷爷去世以后,我爷爷传给我父亲,我父亲又传给了我,这幅画一直在我们家当成传家宝就这么传下来了。今天我带着这幅画来到《民间的宝藏》,就是想要请嘉宾们帮我看看,它究竟是真是假。”   和普通的古董相比,观众们更喜欢听这样的传奇故事,尤其是一碗面换一幅画这样的,简直不可思议的故事。   “我的天,从宫廷流传出去的画,这也太可怕了!”   “这要是真的,得卖多少钱啊?”   “所以说好心必有好报,就是这样的道理,当初的一碗面,居然能够换来一副价值不菲的古画,这家人还真是福运不浅。”   “哇,那这么说这幅画一定是真的了!”   “可惜我不懂画,哎,也   没这样的运气……”   “这节目都进行了这么久了,我倒是觉得这幅画的真伪有待斟酌。谁知道呢?有时候故事讲的好,东西未必是真的,也是可能的。”   邹海宁原本一听到这样的故事,心中也是有些激动的。   他在这个节目当中最重要的任务并不是对古董进行鉴定,而是讲述古董的故事,如果一件古董原本就有非常动人的故事,那之后的环节也就事半功倍了。   看上一场祁珩的表现就   是这样,那只春瓶背后原本就有曲折动人的故事,表现自然就比他好。   邹海宁暗自心动,想着待会儿上台好好看看这幅画,如果说是真的话,就直接投选择票,如果实在拿不准,就启动智囊团。   任嘉瑜在旁边说道:“等等,躲避战乱?东北?不知道是什么年代躲避什么样的战乱,如果是二战时期的话,我大学是学历史的,我倒是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当初溥仪从清宫被赶出来,逃到满洲的时候,随身携带了大量的名贵古董,有些不法国宝级的古董,只可惜在他逃亡过程中遗失了很大部分,有的送给日本人了,有的被随意处理掉换钱,也有的被他赏给下人,总之清宫档案中也有记载遗失的文物名单。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说不定这东西还真的大有来历呢。”   --   任嘉瑜说的比那老头说的还悬,让邹海宁心中痒痒,更想要知道这幅画到底什么来历。   --   到了现场鉴定的环节,邹海宁直接冲在最前面,占据了有利位置,恨不得凑近了看。   只不过,就算凑得再近,他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   他平时的确对古董有一些鉴赏能力,可是对书画却完全一窍不通,书画鉴定不仅仅需要对各朝各代各路名家大师都了如指掌,还需要掌握落款、印章、纸张、墨等综合知识,缺一不可。   邹海宁最后决定启用智囊团,为他提供准确的消息。   主持人为他请出了四位专家。   只可惜,今天坐镇的纪松柏,却并不是个按照常理出牌的老头,他说道:“如果直接告诉你正确答案的话,那些节目也没什么看点了,这样吧,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只要你不直接问我这幅画是不是真的,其余的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你。”   全场惊呆,这个故宫来的纪教授这么会玩的么?   其余的几位专家也点头答应,说这规则挺好,而且第二集 的录制稍微提高一点难度也挺有趣味性的。   迟兴也笑道:“海宁,你就知足吧,你面前的这位可是来自故宫的书画修复专家,只要你会问问题,三个问题足以让你判断这幅画是真是假,来吧,你开始问问题吧。”   邹海宁顿时一个头变成两个大,他委屈巴拉,好端端的智囊团,他第一集 没有好好珍惜,等第二集想用的时候已经改变规则了……   他想了想,突然想到自己之前拍清宫戏的时候,有一句台词提到过一本叫做《石渠   宝笈》清宫书画藏品名录。   他便问道:“敢问纪教授,这幅画叫什么名字?”   纪松柏看了一眼画,说道:“这画姑且就叫它《郊游图》吧。”   邹海宁心中一喜,有戏。   如果不是真的,那纪教授怎么能随口叫得出它的名字?   他又问道:“那《郊游图》在不在清宫《石渠宝笈》名录当中?”   这个问题一问出,迟兴便给在场的观众普及:“哇,我们这   位嘉宾问的问题十分犀利啊,《石渠宝笈》记录了清宫收藏的历代书画作品,如果这幅画在《石渠宝笈》名录,那说明它的确很有可能是真品。”   纪松柏立刻答道:“在。《郊游图》的确在《石渠宝笈》当中。”   邹海宁下一个问题恨不得能直接问那这幅图是不是真的《郊游图》,很可惜刚才纪教授就已经说了,不会直接告诉他是不是真的。   他咬咬牙,决定按照任嘉瑜说的赌一把:“那这幅画跟末代皇帝溥仪有没有关系?”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有技巧,如果这幅画跟末代皇帝溥仪有关系,而持宝人又说当初在东北得到这幅画,人家还说这画跟清宫有关系,这不是流传有序么?来历都对上了。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纪教授的答案。   纪松柏开口说道:“这幅画,的确跟溥仪有关系。”   邹海宁高兴的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哈哈哈哈,我知道了!谢谢纪教授,好了现在开始投票吧。”   他说完又,目光越过任嘉瑜的头顶看向祁珩:“你可别跟我抢啊!”   祁珩无所谓的耸耸肩。   接下来便是投票环节,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幕再度发生了。   邹海宁毫无悬念的给这幅《郊游图》投出了选择票,而剩下的三位嘉宾,均投出了淘汰票。   邹海宁一看这结果都懵了,怎么回事……   他旁边坐着任嘉瑜,他便首先问任嘉瑜:“你不是说这件古董可能跟溥仪有关系吗?你为什么投出了淘汰票?”   任嘉瑜说道:“我总觉得事情太过巧合了,又是战乱时期,又是面馆,又是送花,又是清宫,听上去就跟话本里的故事一样。虽然我学过历史,可是我也知道,当买古董的时候,卖家如果讲出天花乱坠的故事,往往是最有迷惑性的时候,我的确拿不准这画是不是真的,不过我感觉它是假的。”   她表现很轻松,反正她已经选到了自己要讲述的古董,剩下的就算自己投错了问题也不大,每次都投待定票实在是太划水了。   这一次,她选择相信直觉,没想到的是靳木桐和祁珩也投了淘汰票。   现场观众也开始议论:“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这幅图的确跟溥仪有关系吗?”--   “这个靳木桐和祁珩怎么又投反对票,难道又有争议?”   “哇,我估计这回导演头痛了,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接连   有两件古董都出现争议,这节目还要不要录了?”   迟兴也留意到在场观众的议论,他赶紧cue流程,进入下一个专家点评阶段。 第172章   这时,纪松柏说道:“这幅画的确有很强的迷惑性,首先真正的《郊游图》是北宋画家张申所画,从明朝时期就被皇家收藏,清朝乾隆年间被编入《石渠宝笈》当中,也的确被溥仪带出紫禁城,带到东北过程中遗失。中间几十年时间,这幅画便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   所有人的心都被揪紧,等着纪教授接下来的故事。   “这幅画也的确落入东北一户农家手中,一个古董商人辨认出画上几位皇帝的鉴赏章,认定这正是清宫遗失的画作《郊游图》。原本他将这幅画留在手里,几年后出手便可以赚大钱,只是,他作为古董商人,认识一位古画作伪的高手,两人合作将这幅《郊游图》成功复制了一份,几年后高价将这幅画卖给了香港收藏家。原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没想到那位古董商人犯了别的事被关进去,那古画作伪高手家中出现变故缺钱,他竟又将这《郊游图》复制了几份,依葫芦画瓢分别高价卖给几位买家,原本这事也算是天衣无缝,毕竟那个时候网络不发达,而且这其中几张画很快便落入外国买家手中。就在几年前,其中一个买家将《郊游图》拿出来拍卖,这才露了馅了,其余几张《郊游图》纷纷现世,都在争谁才是真货,结果当然谁手里的都不是真的。”   全场鸦雀无声,仿佛都被纪教授讲的故事所吸引了。   迟兴也听得入了神,忍不住问道:“那幅真品在哪呢?”   纪松柏笑道:“那古董商人虽然不是因为造假被关的,可被关了几年,原本以为自己快要刑满出狱,之前造假的事情却被捅了出来,稍微一审他就招了,那真货还在他家里放着呢,他自愿将真品捐给国家,至于他后来如何,我就不知道了。这《郊游图》的真品回到故宫博物院的时候,便是由我主持修复保养的,真品在故宫地下库房存放着,那今天这件自然是假的。”--   听完纪教授讲的,所有人都被这《郊游图》曲折的“画生经历”所吸引。   “我去,竟然是这样的!人家教授见过真的,还亲手修复过,那这个持宝人还真是……运气也太不好了!”   “见多识广,这老教授的水平还真是没的说!”   “哈哈哈哈,没想到啊,踢到铁板了!原本以为是件宝贝呢,没想到当年造伪做了好几张一样的……这造假的也太坑了!”   迟兴看向祁珩:“祁珩,你是怎么知道这是假的呢?”   祁珩淡淡笑道:“我身为嘉行拍卖行的顾问,当时刚到美国就接到了这么一单委托,委托人手中的《郊游图》如果是真品,便可以拍出极高的价格,最后居然被我们发现是赝品,我后来一直关注《郊游图》的后续事宜,自然也知道真品如今在故宫。”   现场观众再度被震惊了。   这这这……   --   这也太巧了!   所以节目的   其中一位嘉宾,竟然也是事件的当事人!   迟兴也觉得这事情巧的有点太可怕了,心中真是有些心疼这位持宝人,好端端的如果换了别人指不定都认不出来,没想到这简直就是大写的尴尬。   不过持宝人心理素质倒是挺好,两人说完,他脸上依旧笑嘻嘻的,似乎也没受什么影响。   迟兴又问靳木桐:“木桐,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靳木桐说道:“虽然当初作伪的人手法高明,画技更是没的说,无论是画、题款、还是印章都弄得没什么破绽,基本看不出什么端倪。而且他用的绢纸也是相当考究,我感觉他也是用了宋代老绢纸进行作画的。只可惜,这幅画装裱的却露了破绽,如果真的如持宝人所说,这画在他家这么多年,应该不会出现新裱的情况,而且也看不出有任何重新装裱的痕迹,可这画却用了现代装裱的手法,而非宋代手法,所以我才断定,这应该是一副仿作。”   靳木桐的话音落下,现场响起热烈掌声。   虽然之前的环节出现争议,可不得不说,靳木桐和祁珩的表现就是很强。   这幅画鉴定到这,基本上已经是毫无争议了。   持宝人所说的什么太爷爷传给爷爷传给爸爸传给他的故事,很显然就是编造的,此时他脸上无光,只能灰溜溜下台。   祁珩看向靳木桐:“木桐,你真厉害。竟看出装裱环节有问题。”   靳木桐笑道:“其实我也是蒙的,觉得这装裱手法虽然比较现代,但是我感觉这画的装裱步骤是先装裱再作旧,真画自然不需要给装裱材料做旧,只有赝品才需要,所以才判断它是假的。”--   祁珩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第173章   此时的邹海宁简直快哭了,他哪里想得到,这幅《郊游图》真的在《石渠宝笈》当中,也的确跟溥仪有关系,可依旧不妨碍它就是一幅假画。   任嘉瑜暗中窃喜,没想到自己瞎猜的最后竟然猜对了,这幅《郊游图》最后竟然真的是赝品,这下好了,她选到了自己心仪的古董,之后的讲述环节也不难,而且看了这一集播出的网友也不会再喷她划水了。   三位书画持宝人中的第二位手中拿着的书法作品一展开,靳木桐便忍不住坐直了。   如果有什么词可以形容她此时内心的心情,大概就只有槽多无口……   能吐槽的地方太多了,不知该从何说起。   现场看明白了的观众也愣住了,请问这是什么操作?   邹海宁这次放聪明了,仔细看大屏幕上书法,任嘉瑜也皱着眉头看着这屏幕上的二十多个字。   持宝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迟兴笑着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你能简单介绍下这幅字吗?”   那年轻人有些小紧张,脸涨红了,拿起话筒介绍道:“我叫谢富,这幅画其实说起来也有点巧,也跟故宫有些关系。这副字叫做《快雪时晴帖》,是大名鼎鼎的王羲之写的。”   这话一出,台下观众都议论纷纷。   “我就说这幅字,有些眼熟原来是国宝《快雪时晴帖》啊!可是王羲之的书法怎么会落在一个年轻人手中呢?”   “假的吧,王羲之的书法一定被故宫收藏,怎么可能在明间看得到?”   --   “我也觉得是假的,而且有点太假了,居然拿这么出名的书法作品来参加活动,估计这个小伙子是被坑了。”   迟兴也问道:“哇,王羲之是东晋时期非常有名的书法家,有书圣之称。你认为你手中的这幅《快雪时晴帖》是王羲之的真迹吗?”   谢富点头:“我从小学习书法,临过很多帖子,王羲之的每一个书法帖我都用心临过,我知道乾隆非常喜欢《快雪时晴帖》,不过当初故宫中流传的那幅《快雪时晴帖》是赝品,我这幅才是真的。这是我在地摊上淘到的,也没花多少钱,就花了几千块钱,把我打工赚到的钱都花光了。”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哗然一片。   邹海宁忍不住问道:“小伙子,你凭什么说之前乾隆手中的《快雪时晴帖》是假的,你这个才是真的?”   谢富看着他:“我觉得这个版本的《快雪时晴帖》更贴近理想的王羲之书法的精髓。我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就莫名的有这种感觉。”   迟兴哑然失笑:“那好吧,请嘉宾们上台鉴赏。”   四位嘉宾这次观看和投票的时间史无前例的短,很快大家就都投好了。   投票的结果很快揭晓,完全没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4位嘉宾都给这幅《快雪时晴帖》投出了淘汰票。   迟兴分别问四位嘉宾是   如何判断的。   靳木桐说道:“如今这幅《快雪时晴帖》在台北故宫,虽然的确有专家说那幅是唐代临摹的仿品,那幅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不过这幅据我判断,是假的。”   祁珩:“我同意靳木桐的说法。”   邹海宁:“我附议!”   任嘉瑜:“王羲之是书圣,他的书法作品在地摊上就能捡漏?很抱歉我并不这么认为,据我判断,这幅书法是假的。”   这时候,纪教授说道:“这幅《快雪时晴帖》只有短短的二十四个字,却被乾隆皇帝视作珍宝,当初《快雪时晴帖》被乾隆挂在三希堂,三希堂位于养心殿西暖阁,是乾隆的书房。这幅《快雪时晴帖》说起来也是经历很多,当初日本占领了东北三省以后,故宫便开始准备打包运出这些国宝级的文物,而《快雪时晴帖》便是故宫运出的第一批文物,当时一直辗转到达南京,存放在南京博物院的朝天宫库房,之后形势急转直下,南京也不安全了,《快雪时晴帖》又跟着众多文物一起,辗转来到了贵州,当时我们文物西迁南路的同志们好不容易在安顺找到了华严洞,这里很神奇的是洞中比较干燥,洞口比较隐蔽,可以防空袭,战争之后,《快雪时晴帖》运回南京,只可惜当时没能及时将它运回北京故宫,最后去了台北,如今藏于台北故宫。每一件流落在外的文物,都是故宫永远的痛。”   纪教授低沉的嗓音徐徐说道,将当初战争时期的故宫人护送文物南迁的故事娓娓道来。   持宝人却对这个结果依旧不满:“那你说,它为什么就是假的?我练了这么多年的书法,都比不上这上面写的,我觉得它就是真的!”   纪松柏笑了笑,看向节目组:“我向来有练字静心的习惯,能不能派个助理回酒店房间,将我的笔墨纸砚拿来。”   伊涛闻到了点硝烟味,兴奋不已,这老教授是技痒了,想要当场写一幅么?他立刻让人将纸笔准备好。   宣纸很快铺在了桌上。   四位嘉宾都获准围观,靳木桐简直太好奇了,她见过师父修复古画,修复书法字帖,却从来没见过他写毛笔字,也不知道他写的如何?谢富也好奇的围上来看。   纪松柏先闭目片刻,让周身放松下来,紧接着,张开眼睛,提笔蘸墨,下笔后运笔行云流水,回旋进退中,有种飘然出尘之感。乍眼一看觉得纪教授写的轻巧容易,驾轻就熟,可细看之下却又觉得功夫都在细处,变化无穷。   谢富在他落笔写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看呆了。   王羲之的书法美就美在动感,字与字之间,行与行之间的倾斜呼应的美感,单看每一个字的形状、姿态,也能给人极大的享受。   他学习书法十多年,也独爱王羲之,认为自己临帖的次数已经足够多了,可此时,他发现,跟纪教授相比,自己不过只是井底之蛙。   而最让他惊叹的是,纪教授书写这幅《快雪时晴帖》的时候,动作之潇洒,本身也能极有美感。   一贴写完。   纪松柏放下笔,看向这个年轻人:“你觉得我写的,和你手上那幅相比,如何?”   谢富有些惭愧的低下头:“我这幅是赝品。”   --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果说写的好的就是真品,那面前这幅要比他手上那幅好得多,可再好也不是王羲之写的……   谢富的脸都红了。   现场观众全都看呆了,今天这是来了个什么神仙评委,拿起笔就写出这么好的书法!   迟兴也惊叹道:“纪教授,你这是练了多久啊?”   纪松柏淡淡说道:“这是我多年来的小爱好,也没特意去练,就是喜欢才反复临。”   他又看向谢富:“孩子,书法可以是一辈子的爱好,希望你能好好坚持这个爱好,这幅字就送你了。”   谢富心情复杂的接过这幅字,忍不住开口问道:“纪教授,你的字写的这么好,你收不收徒弟呢?”   靳木桐:???   怎么回事,这家伙还想现场抢师父么?   纪松柏听闻以后哈哈大笑:“我可不是什么书法大家,我平时从事书法修复的,已经有徒弟了,她也在现场,就是你面前这位女孩。”   现场观众再度发出了吃瓜的声音。   “什么?那个表现一直很好的靳木桐,竟然是纪教授的徒弟?”   “我说呢,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厉害,看古董一看一个准,原来是纪教授的徒弟,那就没错了。”--   “哇,居然被这么厉害的纪教授收为徒弟,看来这个靳木桐果然有些本事!”   “我倒是觉得除了本事,运气也很好啊,我也很想学文物修复,只可惜我可拜不到这么好的师父!”   谢富看向靳木桐,心中叹息,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运气却好得很。   他又看向纪松柏:“纪教授,谢谢你送给我的礼物,我会好好珍惜的。”   邹海宁却拿起话筒问道:“虽然这《快雪时晴帖》是赝品,可我听了纪教授说的抗战时期保护文物西迁的故事以后,觉得十分感动,我有个小小的请求,既然之前春瓶也是赝品,也能进入讲述环节,那这幅《快雪时晴帖》能不能也破例让我讲述它的故事?我对这段抗战时期的历史非常好奇。”   这话一出,导演组立刻再度开会研究,最终决定答应邹海宁的要求,同意他讲述国宝《快雪时晴帖》在抗战时期的故事。   虽然《快雪时晴帖》是假的,可这一个小插曲让众人都觉得十分有亮点,最让伊导演惊喜的是,那个平时都不乐意在节目中露面的纪松柏,今天不仅来了,竟然还在现场写书法,露了这么一手。   此时拍摄间隙稍事休息,伊涛走到纪松柏面前:“纪老   ,可真有你的,我都不知道你临王羲之的书法临的这么好!回头能不能劳烦你再给我写一幅呢?”   纪教授笑了笑:“这不是我徒弟在现场么,我得露一手才行。”   伊涛微微一愣,原来如此:“那我的那幅……”   纪松柏哈哈一笑:“再说,再说。”   这态度,明摆着就是要鸽了他。   伊涛默默心塞。 第174章   如今现场四位嘉宾有三位都选到了自己想要讲述的古董, 只剩下祁珩还没选到。   书画类的第三位持宝人上台。   如果说前两位持宝人都带着故事而来,虽说东西不真,故事却也挺有意思的, 那么第三位则是另一种画风。   他从上台开始,话便很少,迟兴问一句答一句,不过他带来的古董却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画已经有些残破,很明显保存得不太好, 两名工作人员合作才小心的将这幅画展开。   画一展开, 整个画面虽有些残破,不过还是能看清画上画的是什么。   整幅画有大量留白, 只在画面右下角斜画出一根孤枝,枝头上站着一只鸟。   靳木桐看到这幅画便微微蹙眉, 这样残破,如果不加以修复的话,过不了多久这幅画便不复存在了。   迟兴问持宝人:“罗先生, 你能不能简单介绍下你带来的这幅画?”   “我带来的是八大山人真迹, 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罗先生说道。   台下顿时都在讨论。   “八大山人?我没听错吧, 他说的是八大山人的真迹?”   “有没有搞错,今天的三幅书画怎么一幅比一幅可怕?”   “噗,这莫非也是赝品?”   “八大山人什么人啊, 人家一幅画随随便便拿去拍个几千万,怎么可能怎么残破?”   台下有些懂行的,都纷纷开始点评起来。   台上的嘉宾也交头接耳。   邹海宁目光越过任嘉瑜问道:“木桐, 你看这画像真的吗?我已经被坑怕了。”   靳木桐微微皱着眉,她虽然能修复书画,对书画也有一定的鉴赏能力,却也不是什么都能看得出的,她到故宫的时候,故宫刚刚举办过八大山人的特展,只是她没能赶上,所以她压根没见到过这位传奇画家的真迹,没有真迹参考,也很难做出判断。   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台上近距离观察的时候,靳木桐也仔细查看了这幅画的各处细节,这幅画的绢纸、装裱都非常符合明末清初时期的画作特点,而这只鸟,形象极其夸张,站在枝头,姿态孤傲,神情冷漠,微微仰头,甚至露出了白眼仁,似乎在对着什么进行嘲讽。   这样的画功……   靳木桐心中暗自纠结,难道是八大山人的真迹么?   虽然可能性很小,可她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四位嘉宾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正式投票之前,祁珩却问了罗先生一个问题。   “罗先生,你带这幅画来《民间的宝藏》节目,有什么心愿和目的么?”   对方一愣,没想到嘉宾会这么问,他这才说道:“其实我并不需要证明它是不是真迹,我能确定它就是,原因不方便透露。可是它的确因为我的家庭的疏忽,才导致残破成这样,我听说现场有一位嘉宾其实是书画修复师,所以我便带着这幅画来到现场,希望如果鉴定这幅画是八大山人的真迹,能请她替我将这幅画修复完成。她就是嘉宾靳木桐。”   靳木桐没想到对方竟是冲着自己来的,笑道:“今天现场还有一位书画修复专家,他是我师父纪教授,你倒不如请他帮你修复。”   纪松柏在台上猝不及防的被cue到,瞪着眼睛看向自己徒儿,仿佛表情在说,好端端的你自己答应修不就行了么,干嘛拉我下水。   罗先生被提醒了以后也笑着说道:“对呀,今天我来到现场才知道,原来纪教授也是故宫专门修复书画的专家,我特别想邀请二位为我修复这幅画,当然,我可以付修复费用。”   这话一出,台下不少人说道:   “这个人也太精明了,手上的话如果是作假的赝品,这么说也能够让人有好感,如果说手上的话是真品的话,就能请到两位书画修复的专家为他修复,这可是花钱都请不来的。”   “今天这个纪教授可真是出尽风头,人家就是有实力!”   “等等,既然纪教授这么厉害,那之前那个美人枕他为什么说持保留意见?难道真的有可能会是假的吗?”   “谁知道呢,美人枕说不定是因为专家都比较谨慎,有疑点就不愿意直接给鉴定结果,至于这幅画,继续往下看就知道了。”   纪松柏想了想说道:“如果这幅画鉴定结果是八大山人真迹的话,我愿意带着我徒弟一起给你修复。”   罗先生喜出望外,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对方竟然真的答应了,还是两位修复专家一起为他的画修复。   祁珩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按下投票键。   结果出来,任嘉瑜依然投出淘汰票,邹海宁、靳木桐投出了待定票,而祁珩投出了选择票!   迟兴兴奋说道:“哇,真的没想到啊!我们的四位嘉宾的意见竟然如此不统一。”   他问邹海宁:“海宁,你说你是如何判断这幅画的真伪的呢?”   邹海宁笑道:“其实大家从之前的节目也能够感觉到我对书画鉴定一窍不通,不过我倒是从一本八大山人的画册中曾经看到过他的画风。他的画,寻常人应该很难模仿,这是一位相当有个性的画家,寥寥几笔,看上去简单,实则非常难,反正给我一支笔,我是画不出这么狂拽炫酷还翻白眼的鸟。”   现场观众忍不住被他逗乐了,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这么寥寥几笔,就能画出这么狂又有这么有个性的鸟,功力已入化境,的确非常难仿。   迟兴又问祁珩:“你怎么头了选择票呢?是确定这幅画就是八大山人的真迹么?”   祁珩摇头:“其实我也不确定,不过我赌它是真迹。”   现场观众再度发出哄笑声。   如今嘉宾可越来越水了,不确定就用猜的。   迟兴却不信,祁珩之前的表现来看,极难失手,而且他投的是选择票,又不是待定票,他追问道:“如果不确定的话,你投选择票是为什么呢?”   祁珩笑道:“我之前从事的是古董拍卖行,一直都对古董修复行业非常有兴趣,想要知道他们是如何化腐朽为神奇,所以我想讲述的故事便是这些古董修复师如何将一件残破的书画修复完成。”   现场观众恍然大悟,原来祁珩是根据罗先生前面提的要求来决定投票的。   如果是赝品,便谈不上修复,这幅画也无法进入下个阶段。   如果是真迹,靳木桐和纪教授便会对画进行修复,那祁珩便能讲述一幅名画如何被修复的过程。   可以说这如意算盘打的是相当好了。   靳木桐听了这话也看向祁珩:“你这是打算拍我跟我师父?”   祁珩点头:“没错。”   “可是,一个星期可修不好这幅画。”   祁珩:“没事,能拍多少拍多少。再说到最后播出的时候,应该已经拍完整了。”   靳木桐不得不佩服祁珩的心思之缜密,连这些细节都想到了。   的确,讲故事的准备时间只有一周,可一周是修不好一幅画的。   祁珩可以先拍一部分,将故事讲完,画没修完无所谓,到正式播出的时候,修复画的完整镜头应该也拍出来了,并不影响播出。   接下来便轮到了专家鉴定阶段。   为了慎重起见,四位评委再度走到这幅画面前品评。   不过这次没有争议,四位评委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   其中一位评委说道:“八大山人原名朱耷,是明末清初相当有名的画家,是清朝画坛的一代宗师。他的一生堪称传奇,原为明朝皇家世孙,经历了国破家亡,削发为僧,之后还俗,一生孤寂贫乏,却创作出了无数惊世之作,被誉为东方能与梵高比肩的唯一一人。这幅画具有典型的八大山人创作中期的意境空阔,笔墨洒脱,花鸟极尽夸张的特点,落款驴屋也是这个时期八大山人常用的落款。”   另一位评委说道:“这画上有另外一位收藏家张百熙的收藏章,书画最讲究传承有序,这上面的收藏章据鉴定也是真的。所以综上,我们判断,这幅孤鸟图确系八大山人真迹。”   评委们的话如同重磅炸弹一般,炸得现场观众发出连连惊叫。   “我的天啊!这幅画竟然是真迹!”   “万万没想到,我今天竟然见证了奇迹!听说八大山人的画从清朝中期就有无数人仿造,如今现存的大多数都在博物馆里,今天竟然能有新的一幅真迹问世,简直太让人震惊了!”   “谁能想得到,这么破破烂烂的一幅画,竟然是清朝最著名的画家真迹!真是让人感慨啊!”   “哇塞,真的很想要看到这幅画被修复完好!能保存到今天也是相当不容易了!”   “为什么我没有……这幅画要是在我家该多好……”   “实名羡慕了,真羡慕!这画拿去卖得卖多少钱啊!”   虽然之前靳木桐也怀疑这幅画就是真品,可当听见评委们的鉴定结果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小激动了一下。   观众们的反应她完全能理解啊,这就是奇迹现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奇迹的见证者。   在故宫的时候,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随时面对的都是价值难以估计的宝贝,可当自己面对它们的时候,丝毫不会算它们的价值,而是只关注它们应该如何修复,用何种方式,何种材料,何种手法。   时间久了,她也变得淡定了许多。   可是今天,坐在这里,靳木桐才真切的感受到,当一件大家以为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的珍宝重新面世时,那让人狂喜的激动。 第175章   迟兴也没想到, 自己在《民间的宝藏》这个节目上,还能见证八大山人真迹诞生!简直就是他职业生涯巅峰有没有!   他激动的舌头都有点捋不直了:“哇,真迹!这这、这竟然是八大山人的真迹!!!观众们, 你们能相信吗?你们刚刚见证了八大山人真迹的鉴定过程!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邹海宁也说道:“哇塞,刚才揭晓的那一瞬间,我毫不夸张,我快要把我的手心都掐出血了!简直太刺激了吧!我就说这只翻白眼的鸟绝非凡物,寻常人怎么仿的出来这种邪魅的眼神!”   靳木桐原本还在激动中, 被邹海宁这句邪魅的眼神弄得瞬间笑了,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呢?怎么用词的呢?   这一笑,之前因为娃娃瓷枕而蒙上了阴影的心情也都明朗起来, 事情一定能解决的,她这么想到。   迟兴问持宝人:“罗先生, 如今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你确定要让靳木桐和纪教授替你修复这幅画么?”   罗先生点头:“那是当然了,如果二位愿意的话为我修复这幅画, 这是我的荣幸。”   他似乎对鉴定结果一点也没感到意外, 不过相比这个鉴定结果, 更在意二位修复师能不能替他修复这幅画。   迟兴又看向纪松柏:“纪教授,你说呢?”   纪松柏点点头:“之前答应他的,我自然会履行我的承诺, 带着我徒弟靳木桐一起修。”   迟兴感慨的对祁珩说道:“祁珩,今天你算是走运了,还真让你给逮着一件稀世名作, 而且还真的能拍到这幅名画的修复过程,你这算不算是躺赢啊?”   祁珩笑道:“当然算。修复过程已经足以拍成作品,相信大家也会有兴趣的。”   迟兴问现场观众:“你们对这幅八大山人的《孤鸟图》修复过程有兴趣吗?”   全场异口同声:“有!”   迟兴便借着这个氛围说了本期的结束语:“本期的《民间的宝藏》出现了相当有意思的藏品,有之前的北京鸽哨,后来让所有人惊艳的定窑白瓷美人枕,再到抗战时期故宫国宝西迁这一段惊心动魄的历史,最后再到八大山人真迹现世。连我都很期待接下来四位嘉宾要如何讲好这四个故事。让我们下期再见。”   这期正式录制完毕,导播开始清理现场,许多观众都依依不舍的不愿意走。   这一期能够在现场看实在是太值得了,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一期能这么好看。   “哎,现在总算明白,等更的日子有多难了,咱们现场看完都觉得下一期难熬,你说那些电视机前的观众,等能看到这一期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他们得多难等啊。”   “就是……”   “不对呀,我们岂不是更难?我们只有这一期的入场券,下一期的票早就抢光了,咱们要等到下一期节目,岂不是要等一个多月?”   “嗷……我不能接受!”   “日子也太难熬了。”   节目录制完毕,靳木桐没有急着走,等现场观众和别的嘉宾离开以后,纪松柏来到了她的面前。   “木桐,待会儿有其他事情吗?”纪教授站在靳木桐面前,微笑着问道。   靳木桐一看是师父,顿时露出了笑容,她正想找师父呢,没想到师父先过来了。   “师父,我今天没有其他事情。”靳木桐答道。   “嗯。”纪教授点了点头,“木桐,陪师父走走。”   靳木桐点头,和祁珩道别后,跟着师父在人行道散着步。   两人并排走着,纪教授没有说话,靳木桐也没有主动开口,半晌后,纪教授终于开口道:“木桐,我遇到你之前是不愿意再收徒的,你知道这个事情吧。”   靳木桐点了点头,心中突然有点紧张,难道是她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师父失望了?   纪教授看出了她的紧张,笑道:“你也不用紧张,我就是和你聊聊。”   “我不收徒,是因为在遇到你之前,我曾经教过一个徒弟。”纪教授微微看向前方,目光中仿佛带着回忆:“他的天赋很好,甚至能和你相比,脑瓜子也灵活的很,我教给他的东西,从来不用讲第二遍。能收到这样一个徒弟,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我一直以为,他就是我以后的继承人,等哪一天我修不动古董了,也不用担心技艺消失。只是人总归是抗不过诱惑啊……”纪教授的眼底出现了一丝悲哀的神色:“古董一行的确是一个暴利的行业,也许修复本身赚不到太多,但以假乱真谋取的钱财,几乎是无上限。我那个徒弟,就是没有扛得住这样的诱惑,在学到了很多技巧之后,没有专注于修复,而是跑去做假。从此,我就对收徒失望了。”   靳木桐沉默了,她能感受到纪教授的愤怒和无力,她只能保证道:“师父放心,我永远不会走上这条路。”   纪教授点了点头:“我信你。”   靳木桐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事情,她微微瞪大了眼睛问道:“那师父今天看美人枕,没有判定是开门货,难道……这个美人枕是造假造出来的?”   纪教授摇了摇头,又说道:“其实我也看不出来,如果依照已有的资料,的确没有证明它是假货的证据,只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东西不是真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比较违和。”   师父竟然也不知道具体问题在哪。   靳木桐怔了一下,她能看到器灵,但对器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是一头雾水,毕竟接触古董的时间并不算长,她能知道的信息也少,也许师父查清原委!   这么想着,靳木桐试探性的说道:“师父,我觉得这个东西会不会不是美人枕,而是其他东西?比如和娃娃相关的?”   她的话音刚落,纪教授就停下了脚步。   “娃娃相关……”纪教授重复道,靳木桐的话仿佛一下子提点了他,他觉得违和的地方也清晰了起来。   “木桐,你的想法很好,我现在需要回去查一下资料。”纪教授说道:“时间不早,你要不然先回去,我这边有资料会告诉你。”   “嗯。”靳木桐重重的点了点头,她看着师父的背影,悄然握起了拳头。   说不定师父真的可以知道这个瓷枕的秘密,如果能够查清,那说不定就有帮助那个娃娃的方法!   ……   回到酒店以后,纪松柏立刻给自己的几个好友打了个电话。这其中便有故宫陶瓷修复组的组长、洛阳文物局考古队队长和锦城大学教授方容琨。   他将今天看到的这个美人枕的资料,包括它的热释光检测报告,一并发给了这几位好友。   纪松柏:老方,帮我找下定窑白瓷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纪松柏:老李,故宫现存的人像瓷枕资料能不能都发给我一份?   纪松柏:老张,你们考古队之前发掘的瓷枕照片能不能发我一份?残片也要。   纪松柏:老陈,我记得你之前有篇论文专门提到了八十年代出土的那个美人枕,你对人像瓷枕有研究对吧,你来帮我看看这个瓷枕……   他甚至将这些大佬拉进了一个群,大家资料互通,有时间的就都出来跟纪松柏聊这个瓷枕。   方容琨:“只看图片,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老纪,你不是在现场么?你在现场看出点什么不对的地方没?”   纪松柏:“哎,现场判断不出来。”   李启明:“这东西的来历问清楚没,这东西如果是真品通常传承有序,比如从皇家流出去的,或者哪个藏家手里收藏过,有拍卖或者销售记录等,也可以作为一个判断标准,如果来历不明,那就非常可疑。”   张茗:“老纪,我这边手上有的图片和资料都给你发过去了,@李启明,我记得故宫藏有美人枕啊?”   李启明:“没有,那是孩儿枕,通过就两个,故宫一个,台北故宫一个,都是孩儿枕。”   张茗:“我这边的资料不多,我让我朋友也帮忙问问。”   纪松柏:“谢了。”   陈进:“@纪松柏,你发来的图片我看半天了,要说问题,大问题的确一眼看不出来,但是你们觉不觉得,这美人枕一眼看上去怎么就哪里怪怪的?”   这话说到纪松柏的心坎上了,他也是觉得这东西怪,多年的修复经历告诉他,觉得怪,一定是什么地方有问题,那是一种熟能生巧,见多了文物以后才会有的第六感。   通常造伪,都无法做到天衣无缝,有时候少了点什么,可更多的时候多了点什么。   那些和文物年代审美、特征不相符的细节,才能成为鉴定的标准。   李启明:“哎呀,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怪!你们对比一下,这美人枕和这孩儿枕。两个都是双脚向上翘,俯卧的姿态,如果这是个娃娃的话,感觉俏皮可爱对不对?可这分明是个美人,这个姿态实在有点不雅,北宋时期怎么能有这样的作品!”   陈进:“对!我说的就是这个,还有你们看这是85年出土的美人枕,头、手、身体互相呼应,呈侧卧状,婀娜而端庄,姿态自然,故宫孩儿枕、85年出土的美人枕和这个美人枕照片放在一起,你们看看就能看出来。”   纪松柏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节目中出现的这个美人枕,如果是造假的,而自己又没有第一时间看出来,大概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第176章   这美人枕他看不出是假的,因为它极有可能就是真的,至少它的身子、手脚是真的,只是头部被人改动了。   将原本的孩儿枕,变成了美人枕。   所以造成了这瓷枕给人的一种怪异不和谐的感觉。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么这种可能性,第一种这孩儿枕原本就是破碎的,修复师将它修复完好的过程中由于对器型判断失误,而造成将孩儿枕修复成了美人枕。   还有一种可能性,孩儿枕的市场价值不如美人枕,有人为了提高这瓷枕的价格,将一个完成的孩儿敲碎了通过倒模,为它安了不合适的头部细节和发髻。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这个修复师都用了同一种手法,那便是在修复之后,将这瓷枕重新送回窑内烧制,才能做到连专家都看不出来的地步。   修复手法分为可逆修复和不可逆修复,将珍贵的瓷器重新送回窑内烧制,已经是破坏性极强的不可逆修复。   纪松柏此时的心情非常沉重在屋内走来走去,他知道,他的猜测极有可能是真的。一件精美的文物,就这样被破坏,身为修复专家的他竟也无计可施。   纪松柏:“@方容琨,我记得你之前去参加过一个瓷器研讨会,会上又说最新的造假方式,有没有提到瓷器年代造假的手法?”   方容琨:“对对,会上提到了一件事,之前在郑州机场曾经截下了一批高仿的唐三彩,怀疑是文物,拿去鉴定,结果尴尬的事情发生了,鉴定结果竟然是三千年前的。”   纪松柏:“唐三彩?可唐朝距今也就是一千多年。”   方容琨:“对啊,当时用的鉴定手法也就是这个热释光检测,说实话,这玩意真的不准,研讨会上大家也讨论到底怎么回事,后来才有人提出,瓷器经过辐射照射以后,便会出现碳14减少的现象,年代就会往前推,可不就造成了明明是现代的仿品,结果却成了三千年前的唐三彩。”   纪松柏:“这研讨会去的人多么?都是些什么人?”   方容琨:“老纪,那次研讨会人不多,都是知根知底的,不过……不是我说,如今咱们鉴定技术指不定还赶不上造假技术,也未必就是研讨会透露出去的。”   纪松柏看着屏幕,久久没有回复,这是句扎心的大实话,原本文物修复技术就脱胎于造假术,从古至今,鉴定落后于造假也是不争的事实。   方容琨:“老纪,这事你还是别管了,把手上材料交上去,让上头查吧。”   ……   这一期录制结束以后,靳木桐便跟师父商量,接下来还是回北京,一方面她讲述的鸽哨故事也在北京,另一方面,故宫书画修复组有完整的修复材料和设备,八大山人的这幅画得小心谨慎对待才行。   决定之后,靳木桐便跟祁珩联系,告诉他接下来拍摄地的问题。   “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可以让摄制组跟我联系,我配合拍摄就行了,你可以不用专门跑   一趟。”   祁珩立刻回复了:“没事,嘉行总部也在北京,我每过段时间也需要回去一趟,你们安排好以后告诉我时间地点,我会跟着去看看的。”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靳木桐便跟师父坐飞机回北京了。   巧的是,入住的依旧是东华门外的那家酒店,而前台也依旧给她安排了同一间房间。   隔了三个月,靳木桐又回到了这里。   刚进入房间,圆滚滚便忙不迭的跑了出来。   “这里小是小了点吧,不过环境还是不错的。嗯,我就勉为其难的住下了。”   靳木桐最近因为小娃娃的事情,一直有些闷闷不乐的,见到圆滚滚也忍不住笑着问道:“你平时都住画里了,怎么,木屋住习惯了,连酒店都挑剔上了?”   圆滚滚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这酒店也就是你们觉得舒服,我觉得还不如在画里铺张席子席地而睡。再说了,这里装修的这么好,却没有灶台!没有做饭的地方简直不能忍!”   --   靳木桐:“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有些饿了。”   圆滚滚看着她:“大佬说了,让我出来叫你回去吃饭了。你最近吃得少,都饿瘦了。”   靳木桐:“......”   祁修怎么知道她最近吃得少?   哦,也对,他原本就看得见。   被人关心着,惦记着的感觉还不错,他还特地叫了圆滚滚出来喊她回去吃饭?   这感觉很是微妙。   --   “好,我洗个澡就去。”   长途奔波很辛苦,洗个热水澡可以稍微解乏,不过房间配备的吹风机风力有些小,她便干脆不吹头发,随便打理了一下便进入画里。   刚进去走了两步便见到上山接她的祁修。   “你来了。”他含笑看着她。   靳木桐点点头。   祁修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眉头微微蹙了蹙,也没说什么,带她到木屋前火炉旁坐下。   “不吹头发,风一吹可能会头疼,你先将头发烤一烤。”   “嗯。”刚洗过热水澡的靳木桐浑身觉得懒懒的,也不反驳,乖乖坐在那烤火。   祁修则是揭开锅,为靳木桐盛了一碗鸡汤。   “这鸡汤刚炖好,你小心烫。”他说道。   靳木桐端着鸡汤喝了一口,鸡汤熬的特别浓郁,入口便觉   得整个口腔都弥漫着这鸡汤的香味,太好喝了!   而且一碗鸡汤下肚,心里暖暖的,十分舒服。   此时,穆弦背着柴禾下山,隔着老远便跟靳木桐打招呼。   圆滚滚则正在一边做鱼头煲,见状说道:“哎哟,这鸡汤我都没来得及尝一口,刚刚想要尝的,大佬非不让,说等你来了才能开饭。”   --   他的口吻里带着点小抱怨,他明明又不是要将   一锅鸡汤都喝完,就尝一下都不给,好歹也是他熬的!   靳木桐再度被逗的一笑,祁修在一旁看得有些发呆。   “木桐,你笑起来,真好。”   靳木桐抬头看向祁修,“嗯?”   “你有心事。”祁修眉目温和,用的是肯定句式。   靳木桐放下碗,点点头:“嗯。”   祁修坐在她身边,语气平和,不给她一点压力的询问道:“能告诉我么?”   火炉里的柴禾烧得很旺,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靳木桐看着火堆,看了一会,才终于开口说道。   “祁修,你说古董一旦产生器灵以后,外观还会改变么?”   祁修微微一顿摇头:“据我所知,通常不会发生改变了,怎么了?”   靳木桐蜷缩在椅子上:“可是我遇到了一个器灵,它被人为的改变了外表,一个娃娃瓷枕,却硬生生的被改变成了仕女的模样,顶着高高的发髻,化着不和谐的妆容。”   祁修听到这里,右手攥紧,过了一会又松开。   靳木桐将自己的脸埋在双膝间:“我……问过他,有什么能帮他的,他说,让我将他敲碎,他不想这么存在着。”   祁修的瞳眸微缩,目光沉了下来:“你在节目中遇到的?”   靳木桐点点头:“嗯,持宝人竟是我二叔。”   祁修沉默了一会,说道:“你想要帮他?”   靳木桐点点头:“那个小娃娃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我实在是不忍心,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他。”   圆滚滚过来想要通知两人鱼煲已经做好了,却不小心听到了几句。   “天啊,被人为改变外形的瓷娃娃?这也太吓人了!器灵只有一种情况可能改变外形,那就是本体受到极大的损伤,可是那也只是损伤,不会改变原有的外貌。到底做了些什么,才能改变……”圆滚滚拿着勺,气得浑身发抖。   祁修说道:“还是有一种可能性的,小娃娃是瓷器,他被重新回炉重新烧造了。这个过程他会极其痛苦,而且他在烧造过程中竟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本不属于他的模样……他该有多伤心,也难怪不想继续存在了。”   穆弦见气氛不对,以为三人吵架,便赶紧过来看看怎么回事。听到这里也气得不行。   “不是每一件古董都能产生器灵的,得到了不珍惜,竟然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改变古董外貌,而且,将瓷器回炉重造!!!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卑劣手段!天啊!”穆弦在旁边走来走去,气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靳木桐觉得自己快要听不下去了,问道:“祁修,你有没有办法?能不能帮帮他?”   祁修摇头:“这种情况,已经没办法了,这种修复手法是不可逆的。”   圆滚滚问道:“那有没有办法将这小娃娃接到画里来?如果器灵形态没有办法改变,可进到画里器灵会变成实体形态,咱们或许就有办法帮他了。”   祁修想了想:“应该可以。”他看向靳木桐:“你下次去南京,见到那个娃娃,便告诉他有这么个地方,虽然没办法让他完全复原,可这里好歹能让他有个栖身之所。以后再想办法把它买下来,这样便可以让它长长久久的在画里待着了。”   圆滚滚点头:“对对对,让他进来,我给他做好吃的!娃娃肯定喜欢喝奶,这里牛奶羊奶随便选,还能下河捉鱼,   下湖游泳。”   穆弦也点头:“我可以教他弹琴,教他识字读书,总之他待在画里的话,会让他开开心心的。”   靳木桐被他们的话感动到了,这里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个家,他们愿意将这个家分享给落难的器灵,让那个受尽伤害的娃娃也能有个避难的地方,这样可真好。   她决定北京之行结束以后便立刻回到南京,将娃娃带到画里。 第177章   靳军豪在酒店待不住,正准备出门逛逛,电话响起。   “喂。”他接起。   “你怎么还没回店里吗?”尚源劈头盖脸的问道,“今天我去你店里,你店员说你居然还在南京,节目不是都已经录制完毕了吗?你在南京做什么?”   靳军豪说道:“下周还需要再录制一次,来回奔波的也挺烦的。”   尚源冷哼了一声:“来回奔波嫌烦?我为了那个瓷枕都奔波了多久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说道:“好吧,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你说真的没人能看得出来么?你想啊,那天多惊险,我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我那个侄女,还有个嘉宾,都说这东西不是真的,这一个星期指不定他们会发现点什么呢……”   尚源嗤笑道:“他们就算怀疑也拿不出证据,我的手法可以说没人破解的了,他们只会拿一些机器检测,这些咱们也都早就检测过了。没证据说什么造假?”   靳军豪一提起靳木桐就气急败坏:“我那个侄女实在是太过分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给我留点情面,她最好别被我逮着什么把柄,否则!”   尚源冷笑道:“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妮子,我还没把她放在眼里,再说了,她闹腾才好,咱们想要的不就是热度么,她没证据的情况下,越闹腾,这瓷枕越火,你就等着数钱吧。”   靳军豪试探的问道:“那个纪教授呢?我看他也一副起疑的样子,虽然没有在现场说着东西是假的,可他也没说这东西是真的……我那侄女就是他徒弟……”   尚源的情绪突然烦躁起来:“这老头一贯跟我不对付,以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呵呵,收徒?就凭他们也想要抓到我的错处,做梦去吧!我之前闭关很长时间才研究出来的手法,就凭他一个整天把自己关在故宫里修文物的老头,加上一个刚收没多久的徒弟,都不中用的!”   靳军豪赶紧说道:“行了行了,我也没质疑你的能力,你别生气了。下一期录完以后我就带着瓷枕回来。”   尚源这才情绪平稳一点:“咱们不是做这一单就收手了,我手里还有不少还在做的活,以后你就知道了。跟着我,赚钱不是难事。”   一提到钱,靳军豪哪里还管的上什么风险,赶紧说道:“那我就都仰仗尚兄了。”   ……   之前《民间的宝藏》的播出时间因为一台晚会临时调整了,所以这周两集联播,刚好把第一期的故事讲述部分一口气播完。   播出之前,网友们都已经守在了app前刷更新。   《民间的宝藏》采取的是电视和网络同步播出,也就是电视播出的同时,合作app同时更新最新的一集。   网友们紧张的刷着更新,然后……   app播放器服务器竟然崩了!   有不少人反应app出现了各种神奇的bug。   “啊啊啊啊,这都是个什么鬼!我都已经   刷出最新一期了,居然给我说网络连接失败!”   “笑哭.jpg,我也刷出来了,可是我闪退了,重新进去的时候告诉我还没更新?我刚刚刷到的是什么,灵异事件么?”   “讲故事啊我要看讲故事,快点给我出来!”   “我刷出来了,哈哈哈哈哈,我给大家拍个小视频,让你们解解馋。”   “我就跟你们不一样了,我刷不出来的时候,果断去客厅跟我老妈抢电视机,结果是我万万没想到,我妈也在看《民间的宝藏》。哈哈哈哈哈,母子关系从未如此融洽过!”   “没妈在身边管着,可我也没电视机啊,哭晕了。”   于是某app崩了,上了微博热搜。   网友们一边刷更新,一边在微博上疯狂吐槽。   终于app在最初的流量巅峰崩掉之后,技术人员迅速修好了bug,让网友们顺利看上了直播。   大家便进入了讲述环节。   “哇,任嘉瑜的古装扮相好漂亮!”   “不是她的粉丝,可是这颜确实挺能打的。”   “不错不错待嫁的感觉演出来了,最后出嫁妆相当好看!”   “任嘉瑜!!我宣布今天我要成为鱼丸粉!”   “漂亮是漂亮,可是你们不觉得故事有点太简单了么?只拍出了嫁妆,别的什么都没有……”   --   “emmm虽然简单,不过,古今婚礼上母亲送给女儿的礼物,也算是一种传承,很感动啦!”   “喜欢这种古董和故事结合的感觉,这节目我决定追啦!”   任嘉瑜的故事结束以后,紧接着便是靳木桐讲述的《姬非与小白》的故事。   弹幕很显然变少了。   原本任嘉瑜出场的时候基本占了屏幕三分之一的弹幕,如今只有寥寥几个,有时候还会出现空屏的尴尬现象。   过了一会才有弹幕飘过。   “啊啊啊啊,妈呀我居然看哭了!”   “完全来不及发弹幕,全程无尿点,太感人了!”   “二刷路过。”   很快这条二刷的后面跟了几百个赞。   “本来觉得罗国质子很惨,离开故国和母亲,可是他又是那么幸运,能有小白的陪伴。”   “我想起了陪我长大,已经去世的狗狗。”   这一条也迅速被点赞了上千次。   同时被点赞的还有:   “我哭了!”   “这样可爱的小狗给我也来一条!”   “这只狗狗演员演的也太好了!”--   原本任嘉瑜的环节之后,她的公司已经为她买了热搜,她的话题也迅速上升到了第五名,可是当靳木桐的故事环节之后,同时有很多个相关话题都进入了热搜。   #靳木桐#   #《民间的宝藏》太好哭了#   #那些年陪我长大的狗狗#   #姬非和小白#   这样的热度让任嘉瑜的团队措手不及,虽然已经在想办法,只可惜,还是被别的话题压过去了。   最让任嘉瑜没想到的是,最终比这些话题还要热门的是靳木桐的讲述环节,饰演男主姬非的演员李朝阳,竟然因为这个短片迅速被所有网友热烈的讨论着。   “我的天啊,这个李朝阳,难道就是之前演过大热偶像剧《梦想校园》女主的哥哥?我居然认不出来了!”   “不会吧,《梦想校园》我看了好几遍,当时还觉得那个哥哥好苏好帅,这个真的是李朝阳?”   “他如今演技这么好了么?居然没认出来,这是整容级演技啊!当初演那个偶像剧的时候也没觉得他表现多突出,只觉得帅而已。”   “帅是帅,那部电视剧如今看来也是有些迷之尴尬的,还以为这些年没出来他已经退出娱乐圈了,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他了!”   于是,为了科普李朝阳这些年并没有退出娱乐圈,热心的网友连夜制作了李朝阳这些年在各影视剧跑龙套露过脸的小角色合集。   几个月之后,李朝阳便在《民间的宝藏》短片中的表现被导演看中,因此拿到了一个电影男配角的角色,从此跻身实力派演员行列,当然,这是后话。   之后,祁珩讲述的环节表现也可圈可点,网友们反响也相当热烈,对他这个环节的表现相当满意。   “两期连看就是爽!”   “看完了,我感觉自己已经被掏空了……orz”   “总共只有四个故事,我就被其中两个感动哭。靳木桐,祁珩你们有毒……”   “我也觉得,靳木桐和祁珩在四个嘉宾当中表现的太突出了,这两人要学识有学识,要能力有能力,现在讲故事还讲的这么好,我粉上了!”   “太好看了!如今等到这么一档合心意的节目太难了,然后……又要继续等下一集,我太难了……”   “哎哎哎,你们看到没,居然有下一集花絮!”   --   所有网友看完正片之后突然发现之后还接了下集预告,便赶紧接着看预告。   和前四集的温情画风完全不同的是,预告里的内容火药味十足。   首先给了一个定窑白釉美人枕的镜头,接着便是祁珩说的那句:“淘汰,因为它不是美人枕。”   然后接着便是靳木桐也投出了淘汰票的镜头。   两人不约而同的投淘汰票,可字幕中却打出了专家们纷纷认为这是真的,到底情况如何呢?请看下期节目。   网友们看到这一幕,好奇心都被勾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节目组坏死了,太坏了!为什么放一点点出来,又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意思?刚夸完靳木桐和祁珩,然后他们就跟专家组发生分歧了?”   “等等,到底是靳木桐和祁珩判断出错呢,还是专家组的判断有问题呢,你们给我回来说清楚!不能这么吊着别的人胃口哎哟喂!”   “有没有去现场的小伙伴,快点出来给我讲讲当时发生了什么?”   “哎,去现场的好像都签了协议书的,不能剧透,否则要被追究什么责任。”   不能提前得知发生了什么,网友们的好奇心都被勾出来了,纷纷在微博上哀嚎。   这时有一张微信聊天群的截图开始在网上被疯传,截图上的头像都被打了马赛克,不过聊天内容可以清楚看见。   其中一个群成员便去参加过新的一期《民间的宝藏》的录制,他说道:“嘻嘻具体内容我也不会说的,毕竟害怕被追究责任,   不过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新的一期绝对精彩!”   后面的群成员都吵着让他多说几句到底现场发生了什么,那人只是补充了一句:   “那精彩的程度呀,我就这么跟你们说好了,我当时坐在前三排,有一度我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兜售速效救心丸了。嗯,没错,就那么刺激。”   这张图从微信聊天群传到了微博,就更让人遐想连篇。 第178章   这一个晚上,网友们有的舔颜,有的回味故事,有的连夜扒李朝阳的龙套镜头,有的到处找新的一期的各种蛛丝马迹,当然更多的网友则是熬夜奔波在吃瓜的路上。   靳木桐倒是淡定的很,早早的睡,早早的醒,一觉醒来微博粉丝暴涨了几十万,她也只是蒙圈了一会,便收拾妥当出门了。   今天是周末,她跟王师傅约好了今天见面,要听他讲讲这鸽哨的故事。   今天她也约了节目组的跟拍摄影师。   这一期的讲述,她并不打算拍多复杂的故事,而是讲好鸽哨背后老北京的声音的传承便好了。   王师傅如今年纪大了已经退休了,以前的老店铺平时也不大开,不过周末是鸽友们聚会的时候,也有不少人上门买鸽哨,他便也将店铺打开。   王师傅住的是北京的老四合院。   “其实说实话呀,这老四合院并不方便,你瞧大家用的都是公共卫生间,洗澡上厕所都不方便,而且阴暗逼仄,格局也不合理,而且老街坊们都是在这里住了很多年的,公共地段也堆了不少杂物,我儿子也在四环外买了小区房让我去住,我还是舍不得,一方面舍不得这街坊邻居的,另一方面便是舍不得这一方小店。”   王师傅一边说着,一边将门帘打开,一个小小的店铺便出现在了靳木桐的面前。   王师傅家总共三间房,其中一间临街,他便将这间房作为自己制作出售鸽哨的店面了。   两人正聊着,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老头骑着自行车,自行车后面搭着鸽笼,将自行车停在了店门口。   王师傅赶紧跟他说:“哎哎老冯,你把车停到我院子里来,如今外面道路窄,不给停了。”   冯伟明瞅了一眼店里,有些被吓到:“唷呵,你这还有记者采访啊?”   王师傅哈哈一笑:“啥记者,不是的,这是《民间的宝藏》的,我前几天上过节目,他们也是来了解一下鸽哨的。”   冯伟明定睛一看:“哎呀,可不是嘛!这个女孩我见过,你昨天讲的那个什么小白的故事对不对?哎哟,我老伴可喜欢看了,在家里淌眼抹泪的,说是老感动了。”   靳木桐没想到在这都能碰到观众,而且人家上了些年纪都知道她,真是太神奇了。   她回头跟摄像师使了个眼色,走了上去:“你是冯大爷是吧,你喜欢看我们的节目,我看你车后面还载着鸽子呢,你这是来买鸽哨的么?”   “哈哈哈,我跟老王是老朋友了,我这刚得了几只鸽子,实在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要来给他显摆一下,让他羡慕羡慕我。”   王永衡瞪他一眼:“你就知道我如今没养鸽子了,故意来给我看的是不是?”   冯伟明哈哈大笑:“来来来,这鸽子训练了一段时间了,上次你没看到,我这次专门给你飞一次。”   王永衡:“行,你先把鸽子拿进来,我给你挑鸽哨。”   冯老便将鸽   子拿进店里,挑了一只比较机灵的,将它抓住从笼子里拿了出来。   “给它配一个小崽。”他说道。   靳木桐忍不住问道:“小崽是什么呢?”--   “小号的鸽哨就叫小崽,小崽声音比较清亮,我特别喜欢听,而且我养的鸽子都习惯听小崽的声音了,换了别的不习惯的。”冯老耐心介绍道。   王师傅也说道:“每个养鸽子的,都会有自己的喜好,有的喜欢某种颜色的鸽子,有的喜欢某种体型的,老冯的鸽子体型偏小,负重太大的话可能有危险,所以他用的也通常是小崽。这种竹子做的小崽就特别适合。”   挑选好了合适的鸽哨,两人便合作,将这个鸽哨系在了鸽子的尾羽上。   “王师傅,这鸽哨原来不是拴在鸽子的腿上呀?”靳木桐问道。   “嗯,每一种鸽哨系上去的方法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系在尾羽上的,只有极个别的还需要在腿上加固。”   系好以后,冯老便将笼中的鸽子连同手上这只一同放飞。   这几只鸽子都是通身白色,只有尾部呈现浅灰色,在天空飞翔的时候非常漂亮,它们没有飞远,只在这屋顶上空盘旋,不过越飞越高,飞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你听!”冯老指着天上。   靳木桐听到了,在这屋顶上空想起了阵阵清脆的鸽哨声,这哨声在清晨的北京上空响起,路过的不少人也都驻足抬头观看。   --   “哇,这都多久没听见鸽哨了。”   “就是,如今养鸽子的也少了,做鸽哨的也少了,以后恐怕就更听不到咯。”   “哎,走吧走吧。”   路人的话,落在王师傅的耳朵里,让他十分感慨。   “这是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如今玩这个的人越来越少了,总不能以后只能在博物馆里才能看见这个吧,我是真希望能够将这门手艺传下去,这才去《民间的宝藏》,将我收藏和制作的鸽哨都来个集中亮相。”   冯老听到这话也连连感慨:“过去咱们一起玩各自的朋友,如今也都越来越少了,有些不玩了,有些不在了,哎,我也养不了多久咯,等老了,养不动了,也就不再养新的鸽子,就盘这些就够了。”   他又买了几个鸽哨,带着自己的鸽笼离开了。   之后又有几个老顾客来到这家小店挑选鸽哨,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带着自己养的鸽子来这小院里放飞,   这仿佛成了一个大家心照不宣的传统了。   飞鸽子,听鸽哨,交流心得,这一方院子成了鸽友们聚会的场所。   剩下的时间,靳木桐便在这小店里拍摄王师傅制作鸽哨的过程。   临走的时候,王永衡感慨的说道。   “靳小姐,谢谢你在节目中选中了我,能够让更多的年轻人知道我们北京鸽哨,我的心愿已经满足了。”   ……   鸽哨的故事简单,拍摄起来也很   容易,靳木桐的拍摄任务很快便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将片子送回节目组进行剪辑和后期处理,她到时候还要提前回南京进行配音录制,任务完成以后,她还有另一项任务。   她自己讲述的故事,主角是王师傅,可祁珩讲述的故事,她和师父是主角。   所以接下来,她还要回到故宫,配合祁珩的摄影团队进行修复八大山人《孤鸟图》的录制任务。   她跟祁珩和他的团队约在东华门见,她到达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那了。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靳木桐说道。   “没事,我们也才来。”祁珩笑道。   一行人走进了故宫博物院。   靳木桐对这里早就很熟了,带着祁珩和摄制团队进行登记,再带着他们走到了修复组所在的西三所。   一路上,靳木桐倒是遇到了不少宫猫,甚至远远的看见了小狮子的身影,不过今天有旁人,也有任务在身,靳木桐也没顾得上跟它们玩。   来到书画修复组,纪松柏已经将前期准备工作做好了。   靳木桐换上工作服,便开始跟师父进行前期的修复流程的探讨。   《孤鸟图》虽然破损的较为厉害,不过修复难度不大,这个时期的修复材料故宫都有,同类型的书画,修复组平时修的也比较多,确认修复方案之后,靳木桐便开始对这幅画进行初步清理工作。   祁珩也在每个适合的地方安排机位,他自己则是在旁边耐心的等着看。   他的目光落在了靳木桐的身上,不知为何,从第一次见她,他的心中就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而这种感觉近期越来越明显,就仿佛他的内心深处留有一个烙印,告诉他,好像要……保护她?   感受到这莫名其妙的情绪,祁珩很快收回了自己的心绪,安静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   靳木桐和纪教授两人正讨论着,突然纪教授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拿了出来,看到是老李打来的电话,他的脸色微微凝重了起来。   接起电话,还不等纪教授问什么,老李开口道:“老纪,这边有线索了。”   听到这句话,纪教授目光微微一沉,“好,我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他看向靳木桐,“木桐,我这边有点事,就不陪你录制了。” 第179章   纪教授走后, 祁珩团队的摄像师都忍不住问道:“这……专家都离开了, 《孤鸟图》还能接着拍下去吗?”   祁珩看向靳木桐:“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靳木桐微微一笑:“你们不用担心,师父走了,我可以接着修复,师父回来以后你们补拍他的镜头就可以了。”   摄像师小声问道:“靳小姐,你一个人修复真的可以吗?”   靳木桐点点头:“前期清理工作我独自完成没有问题的。”   虽然她从事书画修复的时间还不算太长,不过, 之前跟着师父也一起修复过金廷标的《雨景图》, 之前拿出的方案也是靳木桐负责这幅《孤鸟图》的揭画心, 洗画心的步骤, 到了接笔环节就由纪教授来完成,毕竟八大山人的画风,可不是普通修复师能完成接笔的。   有了靳木桐这句, 摄像师将机位架好, 开机进行拍摄。   靳木桐一旦进入书画修复的世界,仿佛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她进入完全专注的状态。   最初第一步便是清灰,用棕刷在画面上轻轻扫过,清理画面上的积灰。   接着, 靳木桐 先在操作台上刷上一层水, 接着将《孤鸟图》反向轻轻平铺在操作台上, 在画的地步均匀的喷上水。   摄像师看到这里简直觉得惊心动魄,这……可是八大山人的真迹,就……就这么直接往上喷水?万一弄坏了怎么办?   他心惊胆战的看向祁珩, 想要看看他是什么想法。   祁珩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没有半点担心。   他的淡定影响到了摄像师,摄像师这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接着拍摄。   托纸的湿度刚刚好,靳木桐便开始动手揭去命纸。   揭去命纸的手法有很多种,她之前比较习惯的是用镊子,不过揭了一会她便发现这幅画的命纸十分顽固,用镊子很容易伤到画心,她便果断放下镊子,用两只手的食指轻轻在湿润的命纸上搓揉。   好不容易淡定下来的摄像师看到这里,又忍不住手抖。   苍天啊……   这心态稍微不好的人,根本干不了这活,这也太吓人了!   就算他是一个外行人,也知道这个步骤相当难,稍微不注意一点,揭少了,揭不干净,揭多了又怕把画心给带下来了。   可看靳木桐的表情和动作却相当稳,她的动作不快,却有着一定的节奏,每次只揭取一点画心,可是却始终没有停下来过。   旁人内心还在崩溃呢,她那一小块已经揭完了。   这幅画比较特殊的地方是,并不是所有区域都适合同一个湿度进行揭取的,这是因为当初装裱师傅刷浆糊的时候,有些地方不是完全均匀的缘故。   在黏度比较大的区域,靳木桐便多喷一些温水让命纸进行充分浸泡,再动手揭取。   而有一些区域,靳木桐发现不需要用手搓,而是直接可以夹起一角便能轻松撕下来。   摄像师看到这些地方便感慨,他原本觉得古画修复过程可能无法撑起整个讲述环节,之前他还想过,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还打算建议祁珩对纪教授和整个修复组进行采访,这样补充时长。   可如今当他亲眼见到古画修复过程的时候,他便知道,这内容绝对是够的,就单单一个揭取命纸,就看得让人惊心动魄。   有一些实在细小的碎片,靳木桐既不用手,也不用镊子,而是用棉棒,轻轻将其粘起。   整个揭取的过程虽然还算比较顺利,却也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   当摄像师以为靳木桐要休息一会的时候,她却走到一旁开始调制浆糊。   浆糊,是书画修复中相当重要的媒介,师父走之前已经调制了一部分了,不过靳木桐在揭取的过程中感觉到这浆糊还是稠了一些,需要重新调制一下。   调制好浆糊以后,她便拿着毛笔在画心背面涂浆糊,浆糊抹的好不好这决定了画心跟命纸之间关系如何,弄得不好,命纸非但保护不了画心,还会损伤画心,所以这一步相当重要。   她涂抹好以后,修复所的一位老师傅走了过来,给她拿来了需要的命纸,两人合作,一个人托着命纸,一人用棕刷将命纸均匀的刷在画心背面,两人合作非常默契,就仿佛做了很多次那样。   命纸托好以后,罗师傅帮她将这幅画贴在了纸墙上,今天这幅画的修复任务便算是正式完成了。   此时,距离拍摄开始,已经过去了整整六个小时。   摄像师直起身子,扶着腰,简直觉得这活也太难了。   他还可以休息,可人家靳小姐全程都没有休息。   祁珩问道:“木桐,你之前跟这位老师傅配合了很多次了么?”   他也留意到两人合作默契的细节。   罗师傅笑道:“哈哈,你还不知道木桐之前在咱们修复所待了好几个月呢,这几个修复组她都去过,她当时在咱书画组的时候,就是整天帮着我揭画心的,这活枯燥又需要小心谨慎,刚来的许多新人都不乐意做,她倒好,天天猫着腰揭画心也没觉得烦,之前是她帮我打下手,今天回来录节目我给她打一次下手也没什么。”   说完他又强调着说道:“对了,我可不想上镜头,你们把我的脸P成老纪的脸就行了。”   摄像师:“……”   还能这么操作。   祁珩看向靳木桐:“你这手艺可真厉害。”   靳木桐笑了笑:“做的多了就熟练了。我的手艺在这修复组里算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她谦虚的笑容被摄像师如实记录下来。   再次拍摄安排在三天之后,纪松柏的事情处理好了,一方面需要补拍镜头,另一方面,《孤鸟图》也到了该全色的时候。   如果说,前面清理、揭裱、托画心等步骤可以通过平时练习增加熟练度而提高,那接笔这一项技艺则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还需要极高的书法绘画功底,甚至要对需要修复的古画年代、绘画风格、运笔细节有极高的认识。   这个步骤,靳木桐不敢造次,必须要由师父来完成。   尤其是八大山人这种画风奇特,极尽夸张的手法,如果全色的环节做的不好,很可能便会给这幅画造成不可磨灭的损伤。   损失的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将会是无法估量的。   纪松柏在试笔、墨之后,便开始在画心上进行接笔。   摄像师原本觉得之前的揭裱环节已经够可怕了,可那天靳木桐揭裱的时候,书画修复组的成员都没有过来围观,只是偶尔经过的时候看一眼,今天可不同,有不少修复师都围过来看,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是有些紧张的。   这是决定成败的一刻,而且,这样重要的文物只准成功不许失败,这早就成了整个修复组铁的纪律。   今天靳木桐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跟在旁边打下手。   只见师父提笔以后,丝毫耽搁和犹豫都没有,果断下笔,动作如同书写草书那样挥洒。   她从未看过这样的修复,这让她忍不住手心出汗。   可是她知道,这幅画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接笔,因为八大山人整幅画呈现出来的感觉便是那种极其张狂肆意的,如果用传统的手法,很有可能在修复的过程中让原本的运笔变得呆板。   只有无限接近他当初创作时的感觉,才能将这幅画修复完整。   当然,这是有较大缺失的部分,必须要这样修复。   比较细节的地方,纪教授则是又换了一支笔,细细的进行描绘。   整个过程,光看他接笔便已经是精彩纷呈。   修复结束,所有人都围过来品评。   虽然这里是最不缺好东西的地方,可八大山人的画作也不是每天都能看见的,有时候,一个修复师一生也遇不上一件。所有人都非常珍惜这一刻。   接笔完成,整幅画的韵味凸显纸上。   枯枝、孤鸟、大量的留白,形成及其强烈的视觉对比效果,让人感觉得到,当初画家在落笔画这幅画时的心境。   孤鸟独立于枯枝之上,乍眼一看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可联系到他曾经是明朝皇家成员,却生活在明末清初的年代便能明白了。   鸟,便是刚刚建立的大清王朝,根基未稳,孤立无援,他对江山易主满目遗恨,不惜出家为僧,这幅画便是表达了他此时的心情。   纪松柏审视着这幅画,最后的修复效果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纪教授看向祁珩说道:“之后的修复恐怕要等到下期节目录制之后才能进行,拍摄恐怕只能拍到这里了。”   祁珩点点头:“好,拍到这里已经足以应付现场效果,之后播出时替换成完整版的就行了。”   他刚要带着摄制组离开,纪松柏叫住了他。   “祁先生,上期节目的时候,你给那个美人枕投出了淘汰票,说反对理由的时候,你说因为它不是美人枕,你当时是什么意思?”纪松柏问道。   祁珩转身:“我在拍卖行,也见过不少古董真品,当然赝品也见的不少,有些古董未必全假,也不是全真,只是但凡人为改动过的,都会有违和之处,我当时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但是我直觉觉得,这件东西被人动过,就算不是全假,至少也不是原状了。”   纪松柏点点头,心里暗自心惊,果然天赋这东西很是玄妙,他能看出来是因为有多年的从业经验,可靳木桐和祁珩年纪不大,却也都能看得出来,只能说这两人的天赋实在是了得。   “那就过几天南京见了。”纪松柏说道。   祁珩点点头:“纪教授再见。”他又看向木桐:“木桐,我们节目见。” 第180章   完成了北京的工作以后, 靳木桐再度乘坐飞机便回到南京。   拍摄的王师傅鸽哨的故事还需要后期制作, 另外旁白的部分还需要进录音棚进行录制。   当然最重要的事情是,靳木桐想要见见那个可怜的娃娃。   回到南京以后,方小桃依旧接机,不过这一次靳木桐没再说没必要这种话了,因为她恰好跟祁珩同机回到南京,在飞机上就已经有不少人认出他们。   下了飞机以后, 更是有不少人都追着他们要签名要合影。   “靳小姐, 请问你们之前录制过程中在节目里跟专家组发生争执的事情是真的吗?”   “祁先生, 之前有传闻说你拥有极高的鉴赏能力, 请问跟专家组的争执是你在现场鉴定翻车了么?”   “祁先生,你能不能为我签个名?”   “靳木桐,我喜欢你!小白的故事我好喜欢呀!”   “……”   嘈杂的现场让不少路人驻足, 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明星来了,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参加大火的综艺节目的嘉宾。   还好,今天方小桃早有准备, 除了她之外,还从公司叫来了几个人身材高大的男士,迅速将靳木桐和祁珩带上了各自的车。   虽说现场节目的粉丝也不算太多, 可是这种混乱的场面还是让靳木桐有些招架不住。   直到成功坐上车之后, 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想到刚刚大家的疯狂, 她也是有些无奈。   她这种角色,只是因为有了两期节目,出个门竟然就要遇到这样的阵仗, 真难想象那些明星们,出个门是怎么走路的。   “木桐,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在南京的时候,就待在酒店房间,别出去了。实在要出去的话,你可以跟我说一声,我会给你安排的。”方小桃坐在前排转身说道。   靳木桐点点头:“还是不要麻烦了,这段时间我也没别的事,除了去录制现场大概就在酒店里。”   她不想给人添麻烦,虽说她不是明星,没必要做出一副明星的姿态,不过电视上人气高的嘉宾贸然出现在大街上,的确也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为了不麻烦别人,只能自己不出门了。   方小桃忍不住叹息道:“靳小姐,你接下来这几天还真是不好过了。”   靳木桐心里却想着,这不正好么,不出门就待在画里也行。   如果能够把娃娃器灵带出来,那就更好了,到下一集录制之前,都能一起在画里。   休整之后,靳木桐便来到了电视台录音棚,为之前拍摄的短片录制旁白,旁白的内容按照规定都得嘉宾自己写,靳木桐采访王师傅的过程中收集了不少素材,所以旁白的部分也难不倒她。   录制进行的非常顺利,录制结束以后,她便来到了库房,跟工作人员提出想要看看那个美人枕。   “这……这恐怕不太好吧。”工作人员为难的说道。   “怎么了?”靳木桐问道:“不可以吗?”   “工作人员说道:“如果你是美人枕的讲述人,那当然没问题,只是你是鸽哨的讲述人,这个……我们就有点难办了。”   靳木桐有些失落,她也想过有可能看不到,只是这样一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触到娃娃了。   工作人员见她难过,便说道:“靳小姐,要不这样吧,我去请示一下副导演,如果说他说可以的话,那我不能让你进去,这样可以吧?”   靳木桐点点头:“那就太好了,麻烦你了。”   工作人员去请示领导了,靳木桐站在库房门口等着。   没过一会,让靳木桐有些意外的是工作人员没找来副导演,倒是把靳军豪找来了。   “二叔。”   在这里见面有些小尴尬,不过靳木桐依旧主动上前跟他打招呼。   “哼,不敢当不敢当,我怎么敢跟你靳大小姐攀亲戚呢,回头指不定你还要怎么诋毁我带来的古董呢。”靳军豪冷嘲道。   他冷眼看着靳木桐,这一次的事情,对他来讲那是和靳木桐直接撕破脸了。   他之前也根本想象不到,靳木桐会在节目中那般和他作对。   靳木桐:“……我并不是故意跟你作对,只是当时觉得这古董有不对的地方,不知道二叔能不能让我进去看一眼?”   靳军豪闻言,冷笑了起来:“我说靳小姐,你作为一个嘉宾,我这个垃圾玩意都是要被你淘汰的东西了,你现在进去看,那被别人看到了,是不是不太好啊?你就不怕被人说闲话?更何况。你既然觉得我的古董是赝品,又巴巴的进去看什么呢?”   靳木桐没想到今天会遇到靳军豪,也知道,以二叔的性格此时是绝对不会让她进去的,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心虚而已。   这么一次试探,她更加确定了她的想法,估计今天想要得到二叔的放行,让她有机会接触到瓷枕,是不可能的了。   她也不纠缠,顿时笑了笑,无所谓一样的说道:“哦,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我也不是非看不可。”   “你……”靳军豪没想到她竟然还是这么一副态度。   这什么意思?   靳木桐转身就要走,靳军豪却在她身后说道:“走了就别再回来了,待会我还得跟工作人员交代一下,不相关的人通通都不许看。免得有什么损伤,他们担待不起。”   靳木桐无奈离开,没想到靳军豪防备心这么重,还不轻易让人看,这下大概只能等这期节目录制完以后才能找机会接近娃娃了。   希望娃娃在这段时间,可以好好的,再等等她。   ……   接下来的几天,靳木桐将之前拍到的短片精心打磨,每一个镜头都精挑细选,就连字幕的颜色、字体也亲自参与设计,一切准备就绪以后,新的一期《民间的宝藏》就快要开始录制了。   临到上场的时候,邹海宁忍不住有些紧张:“啊啊啊,明明已经录制了好多期了,为什么今天我特别紧张呢?”   任嘉瑜看他一眼,有些嫌弃的问道:“好端端你紧张什么呢?”   “哎,你都不知道这一期的讲述环节,可是我花了很多心思精心拍摄的,我觉得我这一期能拿第一,可是万一拿不到怎么办……哎哟,我真是太紧张了。”   任嘉瑜的口气让他觉得莫名的不爽,故意这么说道。   任嘉瑜白他一眼:“上一期也就罢了,谁都还没进入状态,这一期很抱歉,很明显你的那件古董就不如我的。哦……我忘了,呵呵,你讲述的是一件赝品呢……”   邹海宁有些不爽:“虽说我讲述的是一件赝品,可是,原本台北故宫那件也是赝品,这并不妨碍它依旧成为国宝。再说了,我讲述的是那段历史,历史你懂不懂?”   任嘉瑜原本大学就是学历史系的,听到这里也懒得跟邹海宁抬杠了。   “行了行了你第一行了吧。”   她心中并不想跟邹海宁一般见识,她盘算过,这一场她唯一的对手只有祁珩。   毕竟她手中的这件北宋定窑美人枕做工精细,而且虽然有争议,可专家团都认定它是真的了。珍贵程度也只有祁珩手中的八大山人真迹《孤鸟图》能相提并论。   她这次有备而来,为这个美人枕精心准备了精彩的现场演绎,她对这一期的第一名势在必得。   她转身就去找了伊涛。   “伊导演,今天的上场顺序是怎样的呢?”   伊涛抬眸看了她一眼:“到时候开始录制,你不就知道了吗?”   任嘉瑜站在那不肯走。   伊涛站起来问道:“怎么了?”   “这样的,这一期我的彩排效果你也看过了,我觉得我准备的相当好,伊导,你总不能让我每次都第一个上场吧,上一期我是最先上的,这一期能不能让我最后上,这样也公平一点。”   伊涛想了想:“我本来给您安排的是第三个上场,最后一个是祁珩,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好吧,仅此一次,之后就别来找我换顺序了。”   任嘉瑜见他答应,心中一喜,赶紧说道:“好好好,以后我不会再有这样的要求,谢谢伊导。”   观众进场以后,跟上一期一样,都不需要事先活跃气氛,他们本身的情绪已经相当高涨了。   主持人上场以后,还未热场的现场便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迟兴微微鞠躬,感慨的说道:“感谢大家的掌声,这掌声是对我们节目最大的肯定。”   听见这掌声,靳木桐也被感动到了,网上的好评如潮虽然她也看到了,只是总觉得没什么真实的感觉,可现场观众的掌声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们的喜欢溢于言表,感染了现场的每一个人。   “今天首先为我们带来讲述环节短篇的便是靳木桐。上一期节目当中,她选择了一种相当特殊的藏品,鸽哨。让我们来看看,她究竟要如何讲述鸽哨的故事。”   北京的街头,太阳逐渐升起,胡同口的小贩开始摆摊,一个老头骑着老旧的自行车在胡同口停下。   “给我来碗面茶!”他叫道。   “好嘞!”   小贩将一个饼,一碗面茶打包了递给了他。   付款以后,老头骑车进了胡同,没走多远,便看见一家小店,小店刚开门不久,一个人坐在里面埋头雕刻着什么。   老头将自行车停在院子里,拎着面茶走进小店。   “老王,你要的面茶。”   “谢了,帮我放桌上。”   “我最近新得了几只鸽子,刚训飞的差不多了,带来给你瞧瞧。”   北京胡同里寻常发生的一幕就这么娓娓道来,整部片子拍的十分有北京的韵味。   当鸽子飞起,鸽哨声在北京上空响起的时候,过路的行人抬头张望,现场的观众也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部片子很是日常,也很简单,却如同一杯清茶,让人清冽到了心里,看完内心也是暖暖的,跟着进入了北京养鸽人的寻常生活。   靳木桐的旁白响起:“临走的时候,我问了王师傅一个问题,如今的客人逐渐减少,小店的经营日渐艰难,你打算做到什么时候呢?”   这时画面中出现了王师傅的脸,他脸上的笑容朴实:“以前生意好的时候也就图一乐子,也没想过要赚多少钱。以后只要还有一个客人愿意来,我便能为他开着。我也有个小心愿,希望能坚持到这门手艺找到传人的时候,那样,就算我不做了,将来北京的天空,也能响起鸽哨声。”   一番话说得现场观众感慨万千,再度鼓掌,为王师傅的坚持,也为这清新的短片。 第181章   接下来便是邹海宁讲述的环节, 今天他选择的也是以小电影的方式呈现故事。   幕布徐徐拉起, 荧幕亮起,伴随着战火的炮声,一个男声响起。   “1937年七七事变之后,日本开始全面侵华战争。早在四年前,北平紫禁城运出了第一路南迁文物,这些文物光打包就花了半年时间, 每箱文物都有纸、稻草、棉花保护着, 除了木箱, 有些特别贵重的文物外甚至套上了铁箱。一队队车马, 从神武门出发,将这些国宝运出了紫禁城。跟着文物出京的,还有当时的文物保护者, 故宫人。”   “这是最重要的一批, 运到南京,务必保证它们的安全!”   “是!保证完成任务!可是……南京就真的安全吗?”   那人顿了顿:“很难讲, 不过,我会尽快找到合适的地方,一旦有备选的藏宝处, 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好, 请上峰放心!我一定会护国宝安全!”   四年后的1937年, 南京沦陷……   国宝被迫从南京迁出,分三路往西部迁移。   其中负责南线的一名护宝人名叫黄源,他自打接受了这个秘密任务以后, 便只能离开自己刚结婚不久的妻子,踏上了这条艰辛无比的道路。   他的孩子还在襁褓之中,他也舍不得,只是,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舍不得也只能舍,一路跟随八十箱文物来到了贵州安顺,在这里,他奉命驻守在华严洞,守护着一箱箱珍贵的墨宝。   这八十箱文物,虽然是三线西迁文物中最少的,却也是最珍贵的。这里面甚至有书法家王羲之的墨宝,有宋徽宗赵佶所绘制的《腊梅山禽》,有无数的名家名作,他原本从小学画画,原本也很爱画画,如今却每天驻守在这山洞边,这仿佛便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事情。   他跟着故宫人,在当地人的保护下,守着这些国宝寸步不离,只有一次,形势没那么艰难的时候,才跟着老乡来到安顺镇上,繁华的小镇,在战中也迸发令人心动的勃勃生机。   黄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这么热闹的场景,这副景象,仿佛让人看见了和平,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没有日本人,没有骨肉相离,没有生灵涂炭,也没有国宝不得不颠沛流离,来到这里。   他仿佛只是不小心闯入的普通过客,看着这些人们。   在镇上,他没买什么东西,只买了笔墨纸砚。   战时条件有限,不过依旧能买到这些品质不太好的纸笔,不过这些已经足够。   回到华严洞,黄源画下了安顺镇上的看到的那些场景,并命名《安顺牛场》。   画面再闪现,突然来到了现代。   2011年一名台湾的老人在博客上登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画便是《安顺牛场》,这张画被贵州省的一本杂志编辑看到后,得到老人许可,将这画刊登在了杂志上。   这副画很快便引起了轰动,因为这画上的人物有上百个,场景足足有数十个,有当时各种民族,各种职业的人,老人、学生、商贩、军人、传教士等等。可以说是安顺版的清明上河图。   只是,这幅画让人震惊,这个画家却一点名气都没有。   黄源?   无论是大陆,还是台湾,这个人都不曾在画坛留下过自己的名字。   这样才华的人,怎么会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出现在安顺这个地方,却这么多年完全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这幅画虽是照片版的,但是清晰度非常好,署名清晰。   一位年轻人找到了杂志社,说想要了解这位黄源的详细信息。一段尘封的历史就此揭开。   年轻人联系上了老人,想要知道画这幅画的人在哪里。   老人惋惜说道:“哎,这是我的老友,多年前便去世了。孩子,你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年轻人顿时泪流满面:“这位黄源先生,极有可能便是我的爷爷,我父亲在世时,最大的心愿便是找到他去了台湾音讯全无的父亲。没想到,找了很多年,终于在这幅画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老人深知这事情严重,带着画来到安顺,见到了这位年轻人。   年轻人手中拿着爷爷年轻时的照片,老人这才老泪纵横:“这便是黄源,是我的好友。”   年轻人叹息着说道:“当年家里人都到处找他,找不到,只当他在保卫南京的时候就牺牲了,没想到他竟然来过安顺,可是他为什么要来安顺呢?还画了这幅画。”   老人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孩子,你爷爷当初因为送故宫的文物才来的安顺啊!我们都是故宫人,那时候为了保护文物,不得不隐姓埋名,如果不是留下了这幅画,他当年拼死保护文物的过去无人知晓。”   画面又回到了抗战时期,黄源刚刚完成这幅画,旁边一个年轻人笑着说道:“你这画的好像比安顺镇上的还要繁华呢。”   黄源说道:“我希望有一天,我能送文物回到故宫,然后我能带着妻子孩子能再来一趟安顺,那时候,这里拥有真正的繁华,我们也能成为这繁华的一员。”   画面定格在这里,旁白响起:“很可惜,黄源的心愿没能达成,他跟家人失联多年,直到去世,他再也没能回到安顺。而他守护的那八十箱文物,也被送到了台北,如今存放在了台北故宫。不过,他的家人没有忘记他,去年,他的家人将黄源的骨灰接回了家乡安葬,回家之前,他的孙子带着他再度来到安顺集市,也算是圆了他多年前的一个梦想。”   灯光亮起,现场所有人都十分安静,似乎都沉浸在那段令人怅然的历史当中。   迟兴忍不住问纪松柏:“纪教授,你也是故宫人,你对这个故事怎么看?”   纪松柏想了想说道:“无论是哪个时候,故宫人始终用生命守护这些珍贵的文物,过去如此,现在也如此。我想对当年为保护故宫文物献出宝贵青春甚至生命的前辈们致敬。希望他们能放心,如今无论在故宫,还是台北故宫,他们当年守护过的文物都被完好的保护着。”   现场响起了掌声,这掌声里,似乎还有抽泣的声音。   迟兴又看向邹海宁:“你当时怎么想到讲述黄源的故事呢?”   邹海宁说道:“其实我原本想要讲述《快雪时晴帖》的故事,可是在搜集素材的过程中,无意间看见了这个认亲的故事,被深深感动。我觉得《安顺牛场》要比《快雪时晴帖》还能代表华严洞的故事。”   靳木桐看到这里也由衷鼓掌,黄源隐姓埋名,为守护国宝奉献一生,只留下了这一副画,最后只能通过一幅画,让他和骨肉团聚,如今的人实在很难想象当初的先辈为国宝奉献精神,不过好在,故事留下来了,也终究会流传下去。   这个故事有点点沉重,接下来便轮到祁珩了。   他讲述的是八大山人《孤鸟图》的修复过程。   靳木桐觉得有些小忐忑,毕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影片中表现的如何。   此时的任嘉瑜按照流程已经在后台准备了,因为只有她的讲述环节是现场演绎,她为此彩排了很多次,务必要达到万无一失才行。   录制现场,外面影片已经放到一半了,任嘉瑜偷偷看了看,观众们的表现虽然非常专注,不过情绪似乎波动不是很大,也就是说,祁珩拍摄的影片观众喜欢的程度还未可知,她心中暗暗一喜,只要祁珩发挥一般,今天hold住全场的那个人就是她了。   此时,导演过来再跟她交代了一下要注意的走位、打光等情况。   任嘉瑜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祁珩的短片结束以后,按照流程并不是直接录制观众的反应,反应部分是直接录制的,只需要录制嘉宾和主持人的反应,很快就要进入她的环节。   这个时候,似乎有什么意外发生,录制被暂时中止,现场观众议论纷纷,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任嘉瑜忍不住再度探头看去,只见纪松柏正在台下跟伊导演说着什么。   她只听到一句:“美人枕环节不用录了。” 第182章   《民间的宝藏》本期录制的第三位讲述的嘉宾是祁珩,他带来的短片非常特别。   首先,这个短片呈现的是八大山人的《孤鸟图》的修复过程,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个很少能接触到的领域。   其次,短片拍摄的主人公,便是现场的一位专家,和一位人气嘉宾靳木桐。   最近的几期节目中,靳木桐的表现非常亮点,这就让这个短片更令人期待了。   古琴配乐响起,镜头沿着紫禁城长长的走廊一路往前,镜头里是个年轻女孩的背影。   她一路走进了紫禁城中的西三所,一只猫蹲在花坛中,女孩冲它打招呼:“鳌拜,你今天来的这么早?景阳宫的老鼠都抓完了么?”   那猫耳朵动了动,脑袋挪开,一副并不想要回答的模样。   不过随着女孩走过,它有些不情愿的站起来,跟着她往里走。   路上逐渐遇见不少人,女孩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   祁珩略带磁性的嗓音响起:“这是故宫文物修复工作者平常的一天早上。不过,今天对于靳木桐来说,是个不太平常的一天,因为今天她将开始着手修复刚刚在节目中面世的八大山人真迹《孤鸟图》。”   接着便是靳木桐跟师父纪松柏讨论的场景,两人言简意赅,并没有讨论多久便将分工定了下来,靳木桐从匣子里将这幅珍贵的画拿了出来,开始着手修复。   影片中,随着时间的推进,一幅残破的画逐渐被修复的越来越完好,而影片的节奏一直未变,是一种淡淡的平铺直叙的手法进行拍摄,可观众们却看得十分投入,津津有味。   这和之前守护国宝的故事相比,虽然更加日常一些,却也相当引人入胜,令人回味无穷。   影片播完,现场观众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哇,真不错。”   “没想到靳木桐这么有才华,之前我以为她会文物修复只是炒作的噱头呢。”   “哇,纪教授的徒弟果然厉害,这画在她手里已经修复的差不多了。跟之前完全不像是同一幅画!”   “纪教授的全色也超级厉害,简直化腐朽为神奇。”   “这件古董的持宝人还真是赚到了,竟然能够修复的这么好!如果不是上了《民间的宝藏》这个节目,估计想要找他们修复都很难吧。”   主持人迟兴调侃道:“祁珩,我怎么觉得在你的镜头下,木桐都变得漂亮很多呢。”   祁珩笑道:“她本来就很漂亮,不过,这个短片呈现的是她专注的模样,那就更漂亮了。”   迟兴问靳木桐:“我看到这个短片当中,你在那里埋头揭裱,一揭就是一下午,难道你不觉得累吗?我看着都觉得挺累的。”   靳木桐说道:“当沉浸于一件事情的时候,便不觉得累了,古董修复的世界非常奇妙,修复的过程仿佛在跟它对话,   也像是在跟当初画它的画家对话。有时候甚至像是在跟修复过古董的古代修复师对话。这种感觉很神奇。”   迟兴感慨道:“很羡慕你有这样的感觉,沉浸于一件事不觉得累,这种境界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在观众的掌声当中,录制就要进入下一个阶段,最后一名嘉宾任嘉瑜即将上场。   迟兴看了看手上的提示,正准备说下一场的开场白,却见伊导对他打了个手势,他便知道是暂停录制的意思。   这在《民间的宝藏》录制过程中并不罕见,本来节目录制也不是完全流畅的,有时候两个嘉宾的讲述环节之间需要布置现场,安排机位等各种准备工作,停下来休息也很正常。   纪松柏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脸色立刻变得非常严肃,来到伊涛面前。   伊涛看纪教授是如此神情,也重视了起来,走了过去。   “我刚刚接到消息,那个北宋定窑美人枕有问题。”纪教授眸中蕴着怒意,声音低沉,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愤怒。   伊涛对此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纪教授,你说什么?”   纪松柏情绪过于激动,身体都有些发抖,伊涛见状不好,赶紧扶住他:“纪教授,你没事吧?”   靳木桐这时远远看见师父似乎身体不适,赶紧也从座位上起身过去。   “师父,怎么了?你没事吧?”靳木桐担忧问道。   纪松柏摆摆手说道:“我没事,就是刚才有些太激动了,刚才我得到消息,警方刚刚突击搜查了一个古董作伪窝点,这是我朋友发给我的一张照片。”   靳木桐和伊涛都凑过去看。   伊涛没看出个所以然,靳木桐一看便知道是什么。   这是个瓷器倒模的模具,从照片上来看,这模具做的非常精细。   “这是什么?”伊涛问道。   纪松柏说道:“你拿这个跟美人枕的发髻部分对比,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伊涛翻出手机中美人枕的照片,仔细对比,过了一会,他得出了匪夷所思的结论:“天啊,这模具竟然跟那个美人枕的头部完全一模一样,连细节都一样!”   纪松柏点点头:“这已经足以证明,这个美人枕有问题。”   伊涛:“你是说,这是造假团伙做出来的假货?”   纪松柏摇摇头:“现场找到的模具,只有美人枕的发髻和一部分   头部,并没有所有的部分,可能大部分是真的,小部分是假的。可这已经违背了古董修复的原则,为了提升古董价值,对古董进行这样的破坏性修复,这分明就是为了一己私利弃中华宝藏之不顾!”   伊涛顿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民间的宝藏》节目弘扬的便是发现民间宝藏以及发觉古董背后的故事。   可节目中竟然选出了一件经过这样恶意改动的古董,一旦被曝光的话,这对这档节目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口碑和人气都会毁于一旦。   他赶紧联系了节目负责人。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突然心惊,很快就得出结论:“美人枕的环节不用录了!”   正在候场的任嘉瑜听到这句,顿时花容失色,赶紧走了出来:“伊导,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我的环节还没有开始?”   问完,她瞪了靳木桐一眼,她在后面可是看得真切,是靳木桐和她的师父纪教授不知道跟导演说了什么,导演才决定不录制了。   伊涛见任嘉瑜出来,便说道:“嘉瑜,这一期录制怕是要委屈你了,那个美人枕的古董出了点问题,不能继续录制接下来的环节,这一期你的讲述部分只能从缺。”   从缺!   怎么能从缺呢!   任嘉瑜瞬间气炸:“伊导,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你能不能跟我说清楚?那个美人枕能有什么问题?上次三个专家不都一致认为美人枕是真品吗?还有,纪教授上次就说这瓷枕可能有争议,可不是你说的保留争议部分,还是继续进行讲述环节么?怎么现在就突然不行了?”   一直留意拍摄进度的靳军豪在后场焦急的等待着任嘉瑜环节的拍摄,结果工作人员却传来消息说录制现场出了点岔子,任嘉瑜的环节恐怕要被取消。   靳军豪心中顿时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他揪着工作人员想要问个清楚,只可惜对方什么细节都不知道,一问三不知,但美人枕不再参与录制却是已经定下来的了。   眼看着就要达成目的,却出了岔子,靳军豪气得上火,心想会不会是自己那个多管闲事的侄女在搞鬼,便从后台来到录制现场。   他是持宝人,也有工作人员的胸牌,顺利找到了还在跟任嘉瑜讲道理的伊涛。   他走上前去说道:“你便是伊导演对吧?我是宋朝美人枕的持宝人,刚才你们工作人员通知我讲述环节不录制了,请问究竟我带来的古董出了什么问题要取消录制!你们必须跟我讲清楚,给我个说法才行!”   靳军豪咄咄逼人问道。   之前纪松柏和伊涛讨论的时候都注意控制音量,所以现场观众虽然也察觉到了些什么,却什么也听不清楚。   此时,靳军豪冲进来这番话,虽然没有扩音设备,可他的嗓门中气十足,说的全场都听见了。   观众们原本就在猜测究竟录制环节出了什么问题,此时一听到说要取消录制,纷纷不干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听到没有?那个人说导演要取消录制!”   “虽然我们只是现场的观众,可是我们也是《民间的宝藏》的忠实观众!这四个嘉宾缺一个,而且很明显任嘉瑜就已经准备好了,说不录就不录,什么意思嘛!”   “能不能把事情给我们讲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古董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不对呀,如果古董出现什么问题,那上一期录的时候应该已经发现了,既然已经进入了讲述环节,古董怎么还会出现问题,能不能先把讲述环节录制了?”   “是啊是啊,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好不容易能够来到现场,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这算什么事嘛。”   伊涛刚要说什么,纪松柏走上前,他敛着怒意的双眸静静地注视着靳军豪。   靳军豪对上这个目光,心中下意识的有些发毛,连争论的声音   都小了几分。   纪松柏看着他,淡漠的问道:“之前在节目中我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我现在再问你一遍。”   “什么问题?”靳军豪故作镇定的答道,只是他的心中已经乱成一团。   难道,真的出了什么岔子?   纪松柏也没有压低声音,一字一顿的问道。   “这古董,你从何而来,又是谁帮你修的?” 第183章   靳军豪心底的不安在逐渐扩大, 难道这老头真的发现了什么么?   不可能的!   前不久他才跟尚源联系过,尚源跟他再三保证过, 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谁都抓不到他们的把柄。   可是……   如果真的没抓到任何把柄,为什么纪松柏偏偏揪着这个美人枕不放,而今天连伊导都被他说服了, 不再录制美人枕的讲述环节?   他们究竟发现了什么?   靳军豪犹豫着没开口。   这一犹豫的两秒, 让他的气势再度弱了,他的目光有些虚晃, 四处看着。   纪松柏没有给他过多思考的余地,提高音量, 追问道:“你说,这瓷枕究竟谁给你修的!?”   观众都被这句问话给镇住,纪教授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势让他们都为之一振, 再度窃窃私语。   “这持宝人怎么不说话,难不成这古董真的有问题吗?”   “啊啊啊可惜上一期没来看,到底事情的来龙去脉怎么回事啊……”   “那可是纪教授,他说有问题的古董,恐怕真的有大问题吧!”   “这一段不知道到时候播出时会不会看得到?”   “播出应该会剪掉吧!”   靳军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现在在节目上, 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靳木桐, 却看靳木桐并没有开口的意思,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靳军豪咬了咬牙,他不能把宝都压在尚源身上, 纪松柏这样追问,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只怕是他担待不起的。   他犹豫着开口:“这个瓷枕……的确修过。”   这话一出口,现场的嘉宾、工作人员都一片哗然。   他们看向靳军豪,目光中带着不可置信。   观众虽然对此不知情,毕竟上一期录制是另一批观众,可是工作人员和嘉宾可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人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任嘉瑜本来跟靳军豪同仇敌忾,此时也傻了眼:“靳先生,你上期录制可不是这么说的,这古董修复过?那……这……”   任嘉瑜这会儿很慌,嘉宾本人都这么讲了,那她岂不是彻底没戏了?   不行,如果只是因为修复过,为什么不能继续录制?   她看向纪松柏,态度很明显弱了很多:“纪教授,那八大山人的《孤鸟图》不也是修复的么,而且讲述的时候甚至还拍摄了修复的过程,那都可以,怎么这个美人枕不行呢?”   纪松柏双手背于身后,微微仰头看向靳军豪,目光中一片冷意:“那就得问问这位靳先生,他找的那个人究竟是如何修复这个美人枕的。”   靳军豪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可以确定,这个教授肯定是拿到证据了啊,他赶紧摆手:“我我不知情的!我哪里懂什么古董修复,当时瓷枕的确是残缺的,只是该怎么修,如何修,还不是人家修复师说了算。”   他说着说着,突然也察觉到自己的表现有些心虚过头,赶紧调整自己的说辞,下意识的挺了挺背:“而且,就算修复过,这古董本身没问题,的确是北宋的开门货,这不是你们自己鉴定的么?”   纪松柏双目微阖,看着他欲盖弥彰的表演,淡漠道:“尚源都已经被公安机关依法逮捕了,他家里搜到了伪造这个瓷枕的证据,你还要抵赖么?再审审的话,是不是能审到你们究竟是怎么合作的?”   靳军豪这下心里是彻底凉了,他知道自己这回踢到了铁板,别说拿这个美人枕赚钱,被揭发出来,会不会被连累还不知道呢。   他背后一身冷汗,眼看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他便咬牙,显得很是气愤道:“哎哎,我不参加了,不参加行了吧!”   说着,他就要走人。   伊涛见此,连忙上前拦住,还没完全商议好解决方案,就这么罢录,让他们也不弄啊。   任嘉瑜更是激动地小跑到靳军豪面前:“喂!你这算怎么回事嘛!”   她简直快要气哭了,好端端的,她明明上一期选到个很不错的古董,这一期准备好好的演绎一番,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她之所以这么拼,主要也是《民间的宝藏》播出以后,靳木桐和祁珩的人气高涨,而她一直还是不温不火的。   甚至有粉丝都在她微博下面留言,说她节目中表现的实在是太划水了。她这次为了曝光也是拼了,没想到该有的曝光没有,她甚至这一期都可能露不了脸。   她赶紧跟伊涛求情说道:“伊导,能不能别把我切掉,我的部分给我单独录制好不好?我自己去找个古董,安排人来录制,保证不影响播出!”   伊导本来就被靳军豪惹得有些烦躁,“你先等等。”   他来到纪松柏面前,低声问道:“纪教授,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这个靳军豪就这么给放走了?难道不需要报警?”   纪松柏摇摇头:“案子还在审理当中,如果这个人真的有很大关系,公安机关会派人处理的。”   事实证明,纪教授猜测的非常正确。   他的话音刚落没多久,警方便来到电视台门口,将靳军豪带走协助调查了。   节目组讨论这一期该如何处理时,伊涛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的搭档金牌制作人姚昆倒是比较淡定,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不用急:“这一集如果只有三名嘉宾,将之前的美人枕部分全部删除,肯定时长不够,而且也的确没有必要完全删除。”   伊涛摇了摇头:“可是这美人枕有问题,我们节目的规矩,这种古董不能进行讲述,再去讲,会不会有点不合规矩?”   “这个美人枕也不是完全不能用。”姚昆摇了摇头。   任嘉瑜听此,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导演,我可以的。”   姚昆看了她一眼,有些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可能这个讲述环节您不是很合适。”   眼看任嘉瑜的情绪要起来了,姚昆安抚道:“我不是说您做不到,而是这个美人枕有问题,所以我们不能再进行故事讲述了,而是让纪教授讲述美人枕的事情,究竟整件事情怎么回事,为什么选中了之后又被取消,这些都是观众极其好奇的事情。”   任嘉瑜:“......”   她只觉得满腹委屈无处发泄,可是节目这样的安排,她作为一个嘉宾,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红了眼圈。   伊涛听了这个方案以后,目光一亮:“哎呀,对呀,这么有戏剧性的一幕,别的节目想碰还碰不到呢!既然祁珩讲述的点是文物修复,那接下来美人枕便是活生生的反面例子。而且这个故事由让纪教授来讲述最为合适。”   纪松柏还想推辞,看向靳木桐,想着要不要把这苦差事交给徒弟。   靳木桐一接收到师父的信号,赶紧开口:“师父,这活还是你来做比较好,你说比较有权威性。”   这话封住了纪松柏的口,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试试吧。”   于是,纪松柏站在演播室舞台的中央,跟大家科普了关于美人枕修复的问题。   “文物修复分为保护性修复和恢复性修复。断臂维纳斯就是典型的保护性修复,保留原有的部分,不确定实际原先是什么样,就不再添加任何部分。而恢复性修复则是有照片、文字记载,确定文物之前是什么样,加以恢复。比如故宫太和殿“建极绥猷”的牌匾,就是根据一幅照片还原而成的。   可是这个美人枕,却在追逐利益的诱惑下,对瓷枕进行了损害性修复。首先,这个瓷枕经我们研究,原本是一个娃娃枕……”   这话刚出,全场哗然。   “什么,原来这个美人枕竟然是个娃娃枕?”   “我的天,还能这么玩么?修复的时候还能把娃娃枕变成美人枕,这不是骗人么?”   “这操作也是骚气的很。”   “我去!我还说怎么回事不继续录制了,这种情况当然不能录制!”   “真是无良古董贩子!竟然敢这么做,天知道还做下了什么别的事情!”   所有人的情绪在震惊之后都是相当的气氛。   纪松柏停顿了一会,让众人讨论之后接着说道:“造假者将一个宋代珍贵的瓷枕真品经过现代倒模修复之后,甚至为了达到天衣无缝的效果,将它重新送回窑里烧制,之后再用辐射照射的方法进行了年代造假,最后还出具了一份热释光检测自以为天衣无缝。   要知道,重新回窑烧制原本就对这件古董造成了不可磨灭的损伤,之后的辐射照射,甚至那个热释光检测其实也是有损检测。   可想而知,这些古董贩子,为了达到利益最大化的目的,究竟对这件古董做了什么!你们说,这样人为造伪的古董,能出现《民间的宝藏》的讲述环节么?”   话说到这里,现场观众情绪简直达到了顶点。   “不应该!”   “该死的造假者!打碎重新烧造,妈呀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莫名感觉到了残忍。”   “不应该,我们拒绝作伪后的古董!”   “不应该!!!!”   纪松柏看着台下的观众,此时的心情也是跌宕起伏。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导演,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个用令人不齿的手段改造古董寻求利益的人,就是我之前收的一个徒弟……”   所有人:!!!   什么?造假的人竟然曾经是纪松柏的徒弟???   伊涛也愣住,看向姚昆。   姚昆也是一脸茫然,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最震惊的人莫过于靳木桐,她没想到师父竟然会在节目现场说造假者是他之前的徒弟。   对了……   之前那一期录制完以后,师父突然跟她提到过之前收过的徒弟。   “我一直以为,他就是我以后的继承人……只是人总归是扛不住诱惑……”   师父的话在她的耳畔响起。   原来那个扛不住诱惑的前师兄,竟然就是那个改造作伪美人枕的人!   她有些担忧的看着台上的师父。   纪松柏刚说出口的时候也是内心情绪异常激动,可一旦说出来以后,内心却是突然释然了许多。   这件事压在他心头已经好多年了。也成了他的心病。   他一度用不收徒来压制内心的懊恼和愤怒,却在遇到靳木桐这个徒弟以后逐渐平和,今天他收到消息的时候,的确也气得不行,可内心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无法释怀,此时,他的心里更多的是坦然。   他知道,今日把这件事说出来,也彻底了了这个心结。   “这个人之前便因为用一些非常手段进行造假被我发现以后逐出师门,我为我之前的认人不清,识人不明道歉。同时,我也想告诉所有人,古董修复的关键是复。复,是恢复,是复原。修旧如旧才是对古董最大程度的尊重,而对古董抱有一颗敬畏尊重之心,是从事这行的人该有的初心。”   一番话说得所有人都十分感慨,美人枕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门道着实让人想不到。   而这个德高望重的纪教授也曾收徒不慎,酿成如今憾事,也是让人唏嘘。   “对不起。”说完,纪教授朝着台下深深的鞠了一躬,这谦逊的身影,留给了观众一个意味深长的结尾。   他最后的那番话引人深思,发人省醒,现场逐渐响起了零星的掌声,最初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后来更多,最后掌声雷鸣,持久不断。   靳木桐看着师父的背影,也微笑着鼓掌,只是同时,她的眼圈有些发红。 第184章   这一集录制结束以后, 纪松柏来到伊涛身边:“抱歉,之前没跟你提前说一声……”   伊涛拍拍老友的肩膀:“你表现的很好, 我都快要哭了。”   靳木桐也站在一旁,等着师父。   纪松柏看着她,释然的笑了笑:“行了,也别愣在这, 这都已经录制结束了, 你也回去休息一下,之后还回北京, 《孤鸟图》最后阶段的修复任务还得你来。”   靳木桐见他一副没事的模样,稍微放心一点。   “师父, 我先陪你回去。”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问道:“伊导,那个靳先生走的时候没带走那个美人枕, 你看……这个要如何处理?”   伊涛刚要回答,又听见工作人员说:“而且靳先生刚出电视台就被警察带走了。”   伊涛:“……这么快?那找两个人把这美人枕送到警局去,这也算是证物了吧。”   靳木桐赶紧说道:“伊导,能不能让我再看看那件美人枕?”   伊涛点点头:“当然没问题,你看吧。”   纪松柏说道:“你去吧, 我自己回酒店也行。”   靳木桐便告别师父, 来到了仓库。   原本节目录制结束以后,这瓷枕将正式交还给持宝人,只是节目还没有正式录制完毕,靳军豪便匆匆离开, 连领取手续都没有办,于是瓷枕还在这仓库里。   “靳小姐,你看吧,我把门替你带上,我在门口等着,等你看完我再将它送到警局去。”   靳木桐:“谢谢。”   她走进了仓库,时隔一周,她终于又见到这个瓷枕了。   如今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看见它的时候,更加觉得愤慨。   娃娃那么可爱,偏偏要被改造成这个样子,他当时有多难过多痛苦,究竟遭受了多少罪啊?   “小娃娃?你在吗?我来了。”   靳木桐等了一会,瓷枕没有丁点反应。   她又说道:“那些坏人已经被抓了,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对你做的那些事情,你放心,他们会受到惩罚的!”   这时,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从这瓷枕中走了出来。   他脸上的抓痕已经结痂,看上去触目惊心。   靳木桐忍不住上前一步,他却往后一退,眼神里都是惧怕和防备。   “你放心,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靳木桐说道。   小娃娃下意识咬着下唇,仿佛这样被靳木桐注视着都是极大的屈辱。   靳木桐站在那里,柔声说道:“以后就不用再害怕了。”   “那……又能怎么样?我已经回不去了,变不回去了。”他眼圈一红,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可眼泪还是蓄满了他的眼眶。   他用手肘擦眼泪,可眼泪却越擦越多,只能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偶尔憋不住的抽泣,让人听着就觉得心疼。   靳木桐看着他咬的快要出血的下唇,赶紧说道:“有办法的,你……你现在能离开这瓷枕吗?”   她不太确定这点,因为通常器灵都不太能离开本体,之前故宫里的器灵们也只能离开一定的范围,从故宫溜出去到她的酒店当中,而且一品锅在没有被修复好之前,甚至都不能离开半步。   小娃娃哭着点头,想要说话,却抽泣着说不出来。   靳木桐追问道:“我说的是,离开很远距离的那种?”   小娃娃哭了半天,情绪终于稳下来了,点点头:“能离开,可我哪里都没去过,谁都不想见……”   他点头的时候,头上繁复的头饰跟着摇晃,他嫌恶的有想要将它们揪下来,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他眼里都是绝望,说道:“我知道你是好人……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将我打……”   碎字还在嘴里没说出口,便被靳木桐打断:“如果你能离开这瓷枕,我带你去个地方,说不定能将你恢复原来的模样。”   小娃娃泪眼婆娑看着靳木桐:“怎么可能……你不是器灵,不知道我们一旦被定型便不能改了,上次被重新烧造,我便差点灰飞烟灭,能留下来只是意外……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没办法的……”   靳木桐笑道:“是不是真的跟我去便知道了,如果不行,我答应你,还将你送回瓷枕好不好?”   小娃娃有些心动,:“当真?”   靳木桐郑重承诺:“自然当真。”   说完,她伸出手,小娃娃微微一愣。   “我……我牵不到你。”   “没关系。”靳木桐笑容很温柔。   他被这笑容暖到,忍不住也要伸手,却缩回来,有些自卑的说道:“我……这么可怕,你都不嫌弃我吗?”   “你很可爱呀,只是受了伤害,我说过,我会帮你的。”她柔声说道。   小娃娃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桌上的瓷枕,那是他的本体,如今已经完全不是他当初的模样。   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大声说道:“我跟你走!我再也不要回来了!”   说完便跳下桌子,往前走,靳木桐拉开门。   门口的工作人员问道:“靳小姐,你这么快就看好啦?”   靳木桐点点头:“就麻烦你将它送到警局,我还有事我就不陪你去了。”   工作人员笑道:“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靳小姐,下一期录制的时候见。”   “好,再见。”   说完,她走在前面,小娃娃走在后面,她带着他回到酒店。   让她非常意外的是,今天圆滚滚和穆弦在酒店大堂等她呢。   这两人平时都在画里,很少出来,更别说离开房间来到外面。   两人在酒店大堂焦虑的走来走去,最开始同一方向,后来圆滚滚腿短逐渐落后,最后两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撞在一起。   靳木桐刚进门就看见了。   她忍不住小声问道:“你们在这做什么?”   圆滚滚见她回来,脸上一喜,朝她身后看,果然看见了一个小娃娃。   “诶哎!!你还真把娃娃带回来了啊!”   穆弦心道不好,这圆滚滚太莽撞了这不是要吓到人家了么。   只是圆滚滚跑得太快,他拉都拉不住。   小娃娃哪里见过这阵势,加上他这副模样走在外面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瞬间跳到靳木桐身后,将脑袋埋得很低,一副生怕被别人看见的模样。   眼看那个人离他越来越近,他吓得转身就要跑,却被那人抓住,一把搂在怀里。   “哎呀,盼了你多久了,木桐终于把你带回来了。” 第185章   小娃娃被圆滚滚紧紧的抱住,他被勒的喘不过气,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极度惊恐逐渐变化成茫然失措,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下意识的想要将那人推开,却推不动。   小娃娃就这么被圆滚滚抱了很久才松开。   “走,我带你回去。”圆滚滚不由分说的牵着娃娃的手往电梯走。   酒店大堂的服务员见靳木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上前问道:“靳小姐,有什么能帮到你的么?”   靳木桐将视线抽离,对对方笑道:“没事,我刚才好像忘记什么了。”   她也跟着走进电梯。   穆弦性格不像圆滚滚那么外向,不过走进电梯以后也对娃娃说道:“小朋友,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都是木桐的朋友,现在带你去一个神奇的地方,你放心,我们都会尽可能帮你的。”   小娃娃脸上的表情动了动,微微抿着双唇,没有开口,他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靳木桐。   靳木桐冲他笑道:“他们说的那个地方,也是我想带你去的地方,你去了便知道了,你一定会喜欢那的。”   小娃娃吸吸鼻子,终于犹豫着点了点头:“嗯!”   来到酒店房间,穆弦先跳上了桌,圆滚滚将小娃娃抱起来,穆弦从他手中接过娃娃,两人就这么传递着把娃娃抱上桌子。   小娃娃的脸涨红了,他之前从来没有被人抱过,今天跟着这个姐姐离开本体以后,便反复被人抱,他虽没反抗,可心中还在别扭着,又感觉到了对方的善意,于是只能脸红了。   “你看到这幅画了没,待会跟我们一样,用手触碰那个白衣男子的衣服。”穆弦说道。   “你……你可以放我下来了。”小娃娃表示自己听明白了,可以跟着做,并不需要被抱着。   穆弦却抱着不撒手:“我怕你待会进去会害怕,来,我带着你一起触碰,我数三声,我们一起把手放上去好不好?”   “三、二、一!”两人同时进入画中。   圆滚滚和靳木桐也随后进入画里。   小娃娃瞪大眼睛四处张望,他这是……真的进了一幅画吗?   自己好像站在一座山上,周围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穆弦抱着他走了两步,圆滚滚便不满的在旁边抱怨:“什么嘛,让我也抱一会嘛!”   这时,小娃娃却整个懵掉了,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穆弦和圆滚滚都吓了一跳,赶紧看他怎么了。   只见他大大的眼睛盯着突然出现的山谷,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   穆弦非常了解他此时的心情:“我来得晚,这里我来的时候便已经是这样了。当时我也被吓了一跳呢。”   小娃娃挣扎了一下,想要从他怀里下来,穆弦便将他放下,不过依然牵着他的手。   小娃娃挣脱不开,   另一只手也被圆滚滚给牵上了。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靳木桐。   靳木桐笑着对他说道:“这里不错是吧,你跟着他们往山下走,很快便到地方了。”   他没说什么,只能任由这两人一人牵着他的一只手,从山坡往下走。   走到小屋前时,圆滚滚松开了娃娃的手,跑到窑前,把窑里的两个土坯捞了出来。   “哈哈哈哈,今天回来的时间刚刚好,已经烤了四个小时了!”   靳木桐没见过这个东西:“你这烤的是什么?”   “这个呀,待会你就知道了!”圆滚滚神秘兮兮的说道。   穆弦耐心跟小娃娃解释道:“那个叔叔是个菜谱器灵,挺厉害的,会做很多菜呢,以后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这两个圆的土坯也是他试验的新菜,好不好吃我就不知道了。”   圆滚滚眼睛一瞪:“好吃!当然好吃!我做的什么时候翻过车?”   大家热闹的聊着,而且远远还有一个人走过来,小娃娃不习惯这样的热闹,悄悄跑到了僻静的角落抱膝蹲着,将脸埋着。   穆弦用手肘戳了戳圆滚滚,示意他别说了。   圆滚滚看着小娃娃那副模样,心里也很难过。   “还是别说吃的了,咱们来看看能不能先帮他把脸上的浓妆洗了。”靳木桐提议道。   祁修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桶清水,对靳木桐说道:“这水是我从山上提来的山泉水,用这泉水试试能不能把他脸上的妆洗干净。”   靳木桐点点头,几人便围坐在小娃娃身边。   “娃娃,你抬起头,我们试试替你擦个脸。”靳木桐温柔哄着。   小娃娃慢慢抬起头,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没用的……”   他之前试过很多次了,使劲擦脸,直到把脸上擦出血,都不能将这浓妆擦去。   他们……真的有办法吗?   他不敢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对他来说是件奢侈品,希望之后的失望,会让他恨不得立刻消失。   他抬头的瞬间,祁修看见了这张可怜巴巴的小脸,他微微蹙眉,眼眸中闪过几分怜惜。   靳木桐将一张干净的丝帕放在装着清澈泉水的桶里浸湿,拿出来拧干以后,轻轻抹了抹小娃娃的脸蛋。   圆滚滚好奇的凑过来:“咦,怎么擦不掉呢?你下手重一点。”   小娃娃说道:“姐姐你不要担心我,我没事的,你尽管下手。”   靳木桐实在   是有些于心不忍,将帕子给了圆滚滚。   圆滚滚接过帕子,一狠心下手重了些,反复擦拭了几遍。   可以看见小娃娃娇嫩的脸蛋已经被擦得有些发红,看着就疼。   “行了行了。”穆弦也看不下去,赶紧说道。   圆滚滚看了看帕子上,这丝帕上虽然沾了一点点颜色,小娃娃的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   “这个方法看来是不行的,咱们得想别的方法。”圆滚滚得出结论。虽然早就已经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不过如今的自己,身边有这么多人为他操心烦恼,这要比之前孤苦伶仃一个人,好很多了,小娃娃说道:“谢谢你们,我没事的,我大概以后都恢复不了了吧。”   他说着说着,强压下心中的痛苦,反倒扬起笑容安慰靳木桐等人:“没事,我真的习惯了,而且能在这里已经是想都没想过的,我已经很满意了。”   圆滚滚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这但凡是个淘气的小孩,他都不会这么上心的,可偏偏是个懂事早熟的孩子,受了这么多的折磨,还能忍着。   他说道:“你不要灰心,我们会想到办法的。”   穆弦也说道:“没错,当初也是他们替我想的办法,这才修好了我的琴,我们大家一起帮你,一定能替你将脸上这些东西擦掉的。”   靳木桐想了想,脸上的妆容虽然擦不掉,可他脑袋上这个发髻倒是可以先摘掉的。   她提议道:“要不先把这发髻给弄下来吧?”   圆滚滚看着娃娃头上沉重的发髻也点点头:“这发型看上去太臃肿了,而且也不适合他。那咱们想办法将这发髻给摘下来。”   于是他上手想要摘下娃娃头上的发饰,却发现这发饰好像跟发髻固定在一起了,根本取不下来,更可怕的是,这发髻仿佛黏成一团,根本解不开。   “这……这怕是要用剪刀给剪下来才行了。”圆滚滚一脸惊悚的看向祁修。   这种情况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祁修走上前来仔细研究了一下这发髻,转身去仓库拿来了自己打造的一把剪刀,说道:“待会如果觉得疼就告诉我,我得用这剪刀帮你把发髻剪下来。”   小娃娃下意识的咬着下唇,身体抖了抖,似乎很怕,可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你动手吧,我不疼。”   祁修拿着剪刀的手一顿,不过还是下手了。   发髻很硬,非常难剪开,不过下刀之后祁修松了一口气,这发髻没有跟肉长在一起,还能分开,只需要贴着头皮将整个发髻全部剪下来便可以了。   他小心的一刀刀剪着,靳木桐站在旁边搂着娃娃,帮他把发髻尽可能的拨开。   发髻扯着头皮,稍微一动,娃娃便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可他愣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圆滚   滚和穆弦在旁边看的揪心极了,却什么都做不了。   整个过程持续了半个小时,小娃娃觉得脑袋上一松,好像什么东西被摘下来一般,脑袋上有些凉凉的,很轻。   随着祁修的最后一剪刀落下,娃娃头上整个发髻都被剪下来了。   他还在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索性将娃娃剃成了小光头。   “好了。”祁修放下剪刀,说道。   圆滚滚笑着走了过来:“哎呀呀,这样好!这比之   前好看多了,能不能让我摸摸呀?”   他说着便要上手摸。   娃娃却率先摸上了自己的脑袋,仿佛不可思议一般的说道:“发髻没了?发髻真的没有了?这……真的能剪下来吗?”   圆滚滚哈哈一笑,也摸了上去:“这手感还不错的样子,真的很好,大佬,你的手艺还真不错,我都想要剃光头了。”   祁修把剪刀放下:“你想剃自己剃吧。”   圆滚滚:“......”   他看着小娃娃的脸,愁了:“可是这脸到底该怎么办?”   祁修静静地看了看,犹豫的开口道:“如果单纯的泉水不行的话,要不我们试试淘米水如何?”   穆弦有些疑惑的问道:“淘米水?这个能洗脸吗?”   圆滚滚听此,眼睛一亮,跑过去拿着一盆白白的水过来。   他有些兴奋的说道:“拿来了拿来了,可以的,之前我在后宫到处转悠,有不少宫女就是用淘米水洗脸来养颜的,听说这还是御医给的方子呢。淘米水不仅能美白,还能清洁肌肤,反正试试,没用也没什么损失,娃娃你说是吧?”   小娃娃点点头:“好的,那就试试吧。”   剪掉头发变成小光头的娃娃,脑袋光溜溜的,头型很圆,看着就让人很想揉一揉。   他自己拿起桶里的丝帕,拧干了,放在淘米水里浸湿,然后拿起来放在脸上敷了一会,又用力擦了擦自己的脸。   再拿下来的时候,靳木桐忍不住探头过去仔细看。   只见丝帕上的油彩果然比之前多了一些,这说明淘米水是有用的! 第186章   小娃娃看着手中的丝帕,有些愣住了。   “这……脸上的这些东西真的能擦掉?”他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圆滚滚得意叉腰:“虽然在淘米水的作用比我想象的还是弱了些, 不过不要着急, 咱慢慢来, 总会找到方法把你脸上的这些擦掉的。”   小娃娃听到这话以后,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他又将手帕放进淘米水中, 再次拿起来, 擦了擦自己的脸蛋,反复几次以后,他脸上的浓妆果然被擦下来不少。只是鼻子、脸蛋、下巴、额头这些地方还残留了不少,这些无论重复多少次都擦不掉。   “行了行了, 今天擦的次数已经够多了,咱们明天再试吧。”靳木桐心疼的说道。   圆滚滚见他小脸都擦红了,也说道:“剩下的那些估计淘米水搞不定,我再给你想办法。”   小娃娃脸上已经挂上了明朗的笑容, 他没想到自己沉重的发髻真的能被取下来,而脸上的这些脏东西也能被擦掉。   虽然现在还没有完全被擦去,他已经相当高兴了。   他扁着小嘴刚要说些什么, 便被圆滚滚拉了过去。   “小男子汉, 外表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心。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都饿了……来来咱们开饭吧。”   说着便给他搬了个小板凳放在饭桌前,将小娃娃按在小板凳上坐下。   又给他拿了个小木碗盛了一碗饭。   小娃娃看了看手里的碗, 又看了看别的人的。   怎么自己的碗比别人的小呢?   穆弦见他看着碗,说道:“因为知道你要来,我们特地做了些准备,给你准备了你专属的碗筷和盘子,你瞧这个小勺叉子,也是大佬亲手给你做的。用上好的木头细细打磨的,很棒对不对?”   小娃娃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你们早就知道我要来?还提前为我做了准备?”   穆弦点点头:“可不,木桐之前在节目中见到你以后,便来告诉我们这事了,我们让她把你接来,就提前为你打造了这些日用品,这丝帕原本就是给你用的,晚上你就跟着圆滚滚,就是那个胖胖的叔叔去前山小木屋睡,你的被褥也给你准备好了,我们还给你做了几件小衣裳,日常穿的和晚上睡觉穿的都有,对了,你喜欢喝奶的话,你明早叫圆滚滚早点起来,我们去给你挤牛奶,想喝羊奶也行,都是最新鲜的。”   小娃娃简直被这周道的招待弄得有些发愣了。   这时圆滚滚端上了几道菜。   “这道是超级鲜美的蚬子蒸蛋,我最近才发现我们这条小溪里有河蚬,这可是我新开发的菜哦,你一定要尝。这是专门给你烤的肉串,他们都没有哦。这道莴笋烧鳝鱼有点辣,不过很下饭,你是小朋友,吃不得辣的话就少吃点。最关键是这道菜,这是我最近最喜欢做的,叫花鸡!哈哈哈!”   圆滚滚学会做叫花鸡以后简直觉得这是人间美味,今天小娃娃刚来,他自然要显摆一番。   “叫花鸡?”小娃娃有些好奇。   “听说这是一个乞丐发明的吃法,简直太有才了!你瞧这外面这层泥巴是黄泥,我专门找来做这道菜的,将这黄泥敲开,里面荷叶里包着的就是叫花鸡了。”   靳木桐拿来了一个大盘子,圆滚滚将敲掉泥块的荷叶放在盘中,轻轻拨开了荷叶。   金灿灿,黄澄澄的鸡肉便出现在了小娃娃面前,这只叫花鸡弥漫着荷叶的清香,让人一闻就食欲大增。   小娃娃以前从来没吃到过任何食物,此时琳琅满目的食物放在他的面前,他早就已经看呆了,这只烤鸡更是让他看得眼睛都直了。   靳木桐笑着掰下了一只鸡腿递给他:“别客气,你拿着吃吧。”   小娃娃有些不好意思,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双手接过了鸡腿。   本来还想等着大家一起吃的,可是这鸡腿看上去实在是太好吃了。他实在没忍住咬了一口,哇,鸡肉又酥又滑又嫩,香气弥漫,他又咬了一大口,一个不小心,嘴边的油都滴了下来。   圆滚滚看着小娃娃这副模样,开心笑了。   真好,这娃娃总算是有了点正常孩子该有的表情。   见小娃娃吃的开心,大家也都暗自松了口气,心中的大石头一放下,所有人都心情畅快。   “这个鳝鱼好吃,木桐你多吃点。”圆滚滚招呼道。   祁修原本正在吃,见此抬了抬眸,阻止道:“不行,这道菜太辣了,你别吃。”   靳木桐:“......我最近的咽炎好像……好了很多了。”   虽然咽炎不能吃辣,可这鳝鱼看上去真的很美味啊嘤嘤嘤……   祁修起身为她倒了一杯水:“实在想吃的话你把辣椒涮涮。你这病需要调理,辣椒容易上火,到时候复发的话会难受的。”   靳木桐看祁修虽然很温柔,但举动却不容拒绝,只得点点头:“那好吧。”   这时,火速啃完鸡腿的小娃娃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鳝鱼,圆滚滚还来不及提醒他就咽了下去。   圆滚滚赶紧给他倒了杯酸梅汤:“怎么样,辣不辣?”   “不辣呀,好吃!”小娃娃面不改色的一连吃了好几块。   穆弦不太能吃辣,每次吃了辣椒脸都会涨红,这鳝鱼的辣度基本上就是他能接受的极限了,他看着小娃娃一块接一块的吃简直看呆。   圆滚滚嫌弃的看了一眼穆弦:“你瞧瞧人家……”   穆弦心情复杂的说了句:“这怕是四川或者贵州的娃……”   想了想又补充道:“嗯,也可能是云南的娃……”   圆滚滚哈哈大笑:“这个真的不辣,哪里的娃都能吃好吗。不过小娃娃喜欢吃辣椒,下次我给你做火锅,那才是人间美味!”   祁修看了他一眼。   圆滚滚气势顿时弱了几分:“我做鸳鸯锅。”   靳木桐:我太难了……   小娃娃在画里享用了丰富的一餐,这是他做梦都没想到过的待遇,而且这里的人都好好,对他都好温柔。   他一个不小心就吃的撑了,吃完便趴在一个蒲团上睡着了。   圆滚滚看着他,对靳木桐说道:“我先带他回去了,他脸上剩下的这些我明天再想办法。”   靳木桐站起来:“我跟你一起过去,我去看看。”   祁修也站起来:“那我陪你一起去,我也吃撑了,顺便走走。”   圆滚滚看向穆弦,穆弦哈哈一笑:“你们去你们去,我洗碗收拾。”   圆滚滚背着小娃娃有些吃力,祁修既然一同去,便轻轻将他背上已经熟睡的娃娃接过来抱在怀里。   他走的很稳,娃娃睡的很踏实,一点知觉都没有。   靳木桐走在旁边,看着他们的身影,一种暖暖的感觉涌上心头,祁修还真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她带进来的器灵,他从来没有反对过,如今还带来了一个娃娃,他还耐心的给他做了小餐具。   不对,为什么她看其他器灵都能离开本体,祁修为什么一直生活在这画里,从来都没有出去过?   哪怕暂时出去,也只是分出去的一丝虚影,从未远离。   靳木桐心中不禁有些疑问。   两人一路无话,并肩走着却觉得很放松。   来到木屋以后,靳木桐发现他们这些天为了迎接小娃娃还做了不少事呢。   屋里有一套小桌椅,是比着娃娃的身材做的。有一个没关上木箱,里面有一些小朋友喜欢玩的玩具。有木枪、可以有各种组合的木块,还有一些小朋友能动手的小工具。   屋内除了之前的那张床,在角落又放着一张小床,床上被褥枕头一应俱全,也都是比照孩子的尺寸做的,十分可爱。   圆滚滚说道:“今晚他就跟着我睡吧,刚来,怕孩子不习惯。”   靳木桐点点头,笑道:“真没想到,你对孩子也相当有耐心呢。”   圆滚滚叹口气:“这孩子太可怜了,我当初那本《興膳集》也烂的不成样子,其实说实话,我那时候也想过可能有一天会消失,幸亏遇到了你,帮我修复成现在这样。可这孩子……他的本体怕是再也恢复不了了,哎,我跟穆弦都是这个想法,能对他好点便对他好点吧。他之前经历的太多了。”   这话说的伤感,却也是他的肺腑之言,破损的书还能修复,破损的琴还能找回琴弦,就算这幅画,当初很糟糕,如今不也恢复成这花团锦簇的繁荣景象了么。   可这孩子什么都没做错,却遭此大难,实在是无辜又可怜。他只恨自己不能为他多做点。   看着小娃娃熟睡的小脸,靳木桐蹑手蹑脚的出了木屋,跟祁修往回走。   “圆滚滚说的也没错,不过你别自责,你已经为他做了很多了。”祁修开口说道。   做的很多了……是么?   “哎,要是能让他的脸完全复原就好了,到底这脸上的妆要怎么卸掉呢?”靳木桐烦恼的问道。   妆?靳木桐的话让祁修神色微微一动。   他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们女孩子不是喜欢化妆么?既然要化妆,自然也要卸妆。要不你出去以后研究一下,卸妆用的都是什么材料,虽然这里工艺有限,不过,一些纯天然的材料估计还是能找到的。”   靳木桐恍然:“哎呀,我怎么没想到,你说的没错,女生卸妆不都是有卸妆水,卸妆油的么,我出去以后便研究一下,先试试能不能带进来,不行的话我就找各种配方,咱们自己做也行。”   祁修跟她对视一笑:“淘米水都有作用,这次一定能成的。”   夕阳西下,两人刚好走上了那座天然石桥。   靳木桐回头对他说道:“那你送我回去吧,我实在忍不住想早点试试。”   祁修眼眸一黯:“再等等。”   他抬手指了指天边就快落山的夕阳:“再等一刻,看完这夕阳再走。”   火红的太阳将天边云彩都染红了,整个峡谷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祁修站在她面前,他脸上的轮廓也镀上了这层金色,靳木桐看着美景,便忍不住看向身边的这人。   真好看!   等她想仔细看时,祁修抬手,眸中有些不舍的抚上了她的眉心。   下一瞬,靳木桐已经回到了酒店房间。   “卸妆水,卸妆水……”靳木桐心心念念着,她出来以后立刻上街,找了一家商场买到了几种卸妆水,还很机智的买了不少分装瓶,如果太多带不进去的话,那便试试能不能分批带进去。 第187章   当然,在挑选卸妆水的时候, 靳木桐还不忘给翟薇打电话咨询。   翟薇正在买电影票, 汪阳刚完成了一件瓷器的修复, 终于有空陪她了。   一听靳木桐准备买卸妆油,简直如同老妈子的心态。   “哎呀, 我们家桐桐终于长大了, 要买卸妆油了, 嗨呀,真是不容易……”   “……能不能直接点告诉我答案。”   “我跟你说XX品牌的卸妆水又贵又不好用,你去商场买人家铁定给你推荐这个。噫,等等……你这个平时不化妆的人怎么突然开始打扮了?啧啧, 你说,你这是不是有情况啊……难道你……恋!爱!了!?”   靳木桐捂脸,交友不慎啊。   “没有,咱能不能就聊卸妆油的事?”   “真没恋爱?”翟薇一副不信的口吻。   “还真的没。”靳木桐斩钉截铁。   翟薇泄气, 真是白高兴一场:“算了,那就XX牌子吧,便宜又好用, 还大瓶, 很划算的。哎,我干嘛想着替你省钱,别,要不还是买XXX牌子,最近买二送一, 你用不完带回来给我……”   那边传来“谢啦。”便挂掉了。   翟薇撇嘴:“哼,这么着急,还说不是急着约会去。”   靳木桐将卸妆水每种分装了一点,在衣服兜里放好,便摸向画中那人。   只可惜——   没有反应。   她竟进不去!   她又反复试过几次,每次只带一种,也是不行……   “啊啊啊啊,这广告上不是说了纯天然的么,怎么就不行带不进去呢!”   既然商场买的带不进去,靳木桐便只能查到底要怎么才能自制卸妆水和卸妆油。这一查便是查到深夜。   第二天大清早她便来到画里,小娃娃正乖乖坐在餐桌前喝着奶,面前是一份丰盛的早餐。   见她来,也不躲着,奶声奶气的说道:“姐姐,圆叔叔给我挤了羊奶,还做了早餐,壶里还有羊奶,你也喝一点吧。”   他的嘴唇旁有一圈奶渍,模样可爱,一颗圆圆的脑袋并没有被剃得完全光秃秃的,有些地方还留有一些发茬,远看像颗汤圆,近看像猕猴桃,简直可爱极了。   靳木桐忍着笑:“好,谢谢你。”   祁修从厨房出来,端着一份早餐。   一见到靳木桐便说道:“知道你来了,没来接你是因为在做吃的,来,这份是你的。”说完祁修把早餐放在桌上。   小娃娃吃完早餐,便跟着圆滚滚和穆弦上山干活了,他也煞有介事的背着一个小背篼,模样像个小大人,一副要干大事的模样。   靳木桐看着三人的背影,对祁修说道:“我已经试过了,商场买的卸妆水和卸妆油可能有化学成分,带不进来,不过我查到可以有很多方法替代,比如皂角、澡豆、花生油、菜油,葡萄籽油或者最好用蒸馏法弄茶树精油,这些都行。”   祁修细细记下,又详细问了蒸馏法的操作方法,等靳木桐吃过饭以后,便去找材料准备了。   靳木桐只在画里停留了一会,便要准备前往机场,她还要回北京继续进行八大山人《孤鸟图》的修复,摄制组也要跟她一起回北京进行后续的拍摄。   在机场,靳木桐听到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公安已经立案侦查,将尚源和二叔的案子跟一起盗墓团伙案件并案处理。   “盗墓团伙,怎么是盗墓团伙呢?他们不是就涉及造假和毁坏古董么,怎么还跟盗墓扯上关系了?”靳木桐问道。   “靳小姐你不知道啊,这古董来源本来就有限,这尚源最开始的确只是造假,但最近有可能急功近利,竟替盗墓贼销赃,但是有没有拉你二叔入伙,那就不得而知了。说起来,还真是……这些人好端端的销赃竟然胆敢跑来参加什么节目,这下顺藤摸瓜,竟然牵扯出了这么大个案子,估计连公安都想不到。”   靳木桐还真没想到,这事情背后还没那么简单。   不过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铤而走险的后果便是被抓住把柄,接受法律的惩罚。   很快,靳木桐回到北京,每天都会抽些时间去故宫修复《孤鸟图》,下班后便回到画里跟祁修一起尝试蒸馏茶树精油。   这些天,圆滚滚和穆弦都拿小娃娃的脸当试验田,每找到点什么材料都往他脸上抹。   最开始小娃娃还别扭,聊别的还好,一提到脸就不自在。   后来渐渐也习惯了。   他也知道这几个人对他很好,谁都不会嫌弃他脸上残余的脏东西,便也坦然面对了。   “嗯,这澡豆还不错,你瞧这块淡了很多了。”   “澡豆不行,还是菜油好用,我们再给他抹一次菜油。”   “这皂角我看上去挺好用的,刚才抹的少了点,我重新一次。”   “都别吵,再来一盆淘米水!”   功夫不负有心人,小娃娃脸上的东西越来越少,最初一层浓浓的彩妆,如今清秀的小脸蛋逐渐露出来,他偶尔去湖边也不会吓到小天鹅了。   小娃娃的脸上也逐渐浮现出了可爱的笑容,加上这些天圆滚滚的伙食搞得好,他的小脸蛋逐渐圆润,看上去就更可爱了。   大家都在等着祁修弄的蒸馏茶树精油,如果能成的话,或许能彻底将小娃娃的脸弄干净。   蒸馏法不难,难的是前期器皿的准备,如今一切就绪,茶树精油的分离已经进入最后阶段,穆弦有些忐忑的说道:“你说要是成不了怎么办呢?”   圆滚滚双手捏紧,一副很紧张的模样:“一定能成的,如果再不行,我就种葡萄,种一大片葡萄,然后弄些葡萄籽油,我就不信了还不行。”   靳木桐拿着一小瓶精油走了过来。   “你们刚才弄的皂角呢?将这精油和进去再试试。”她说道。   穆弦递过来一个盘子,里面是剁碎的皂角,里面甚至加了些芦荟。   为了帮娃娃洗脸,大家也是用尽各种法子。   靳木桐加了些精油进去,圆滚滚将皂角、芦荟和精油小心和在一起,然后往娃娃脸上涂抹,小心的一圈又一圈。   孩子肌肤娇嫩,承受不住这频繁的试验,可小娃娃从来都没有叫过一声,每次都是非常配合。   当这次将脸上的泡沫彻底洗净以后,大家惊喜的看到了一张俊俏的脸孔,脸上绝大部分的浓妆都被洗干净了!而且剩下的用丝帕擦一擦,似乎也不难弄下来。   圆滚滚赶紧按着小娃娃,又给他重复洗了两次。   最后终于将他脸上所有残余的浓妆全都卸完了。   “哇……太不容易了!”圆滚滚瘫坐在地上。   靳木桐看着眼前这张粉嘟嘟的小脸蛋,开心的将他抱在怀里。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小娃娃不停的问道。   穆弦感慨万千,终于完成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娃娃,你去湖边照照。”   小娃娃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跌跌撞撞往湖边跑,站在湖边往湖水里仔细看,他竟然恢复了从前的模样!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旁边一只小天鹅“啾”了一声,从他身边游过。   小娃娃指着自己的脸问他:“我脸上还有什么东西没?是不是都没了?真的都没了?”   小天鹅:“啾啾~”   小娃娃兴奋的又跑了回来:“是真的没了对不对?全部都洗干净了对不对?”   靳木桐又开心又心酸的点头:“是的是的,都没了,都干净了。”   小娃娃这才“哇”的一声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哭声震得山谷里一群白鹭都飞起来了。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开心还是兴奋还是委屈还是别的,或许什么都有,各种情绪实在是太多了,只能哭出来才能好受一点。 第188章   几人都守在小娃娃身边,默默的陪着他,最后连小天鹅都过来了,坐在旁边,一副好奇的模样。   娃娃哭了很久,直到将自己的嗓子的哭哑了,这才逐渐停下来。   圆滚滚摸摸他的脑袋:“哎,哭出来就好啦。”   穆弦也说道:“没事的,有我们呢,以后我教你弹琴,陪你玩。”   圆滚滚不甘示弱:“对对,不过弹琴不好玩,我教你爬树,教你下湖捉鱼。”   小娃娃擦了擦哭得红肿的眼睛,看向祁修,又看了看靳木桐:“我……真的可以待在这里吗?一直待在这里……真的可以吗?”   祁修点头:“你想待在这里便待在这里,待多久都行。”   靳木桐也点头:“没错。”   小娃娃这才终于破涕为笑:“那我就待在这里,我不想走了。你们放心,我会学着干活的,我可以洗碗,可以扫地,等我长高一点,也可以下地干农活,可以下湖捞鱼,总之我会努力学的。”   这娃娃可真懂事,圆滚滚又揉揉他的脑袋:“行了,你先跟着穆弦学认字,别的再慢慢来。”   ……   靳木桐在故宫修复《孤鸟图》的这段时间,祁珩没来,纪教授这段时间比较忙也没空过来。   不过祁珩给靳木桐打了个电话。   “木桐,我最近要去英国,这次的拍卖会很重要,我亲自送过去,可能没时间回北京,你那边修复有没有问题呢?”   靳木桐说道:“没什么问题,再说了,拍摄的事情你过来也帮不了什么忙,你忙你的吧。”   “那行,如果需要任何帮助,你可以随时联系我。两周后便是玉器专场拍卖会,你的两件藏品,一件福禄寿玉笔筒,另一件雕刻四个娃娃的玉笔搁都将在专场拍卖会上亮相,等拍卖会出结果以后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靳木桐:“嗯。”   将这两件东西交给祁珩以后,她便没再过问过,她之前也了解过国际大型拍卖会,这样的拍卖会虽然的确关注的人比较多,汇聚了全世界顶级收藏家,可就算是这样,也有大量的拍品流拍。   所以,随缘便很好。   没有师父的帮助,虽然独立修复这幅画有些难度,不过好在书画修复组的前辈们都待她很好,遇到难点她随便找个师父问两句,便能得到指点和帮助。   就这样,她很快便完成了《孤鸟图》的后续修复工作,而摄制组也完成了拍摄,到时候在电视上将会呈现完整版的修复过程。   就在这时,靳木桐从师父那听到一个消息,据公安机关调查,她二叔靳军豪并未参与盗墓团伙的销赃,不过由于尚源制假售假确系事实,而靳军豪也落下跟尚源合作的把柄,所以他虽不至于被判刑,却   可能也面临高额罚款。   而尚源,虽法院还没正式审理,不过基本已经确定,他逃不掉法律的制裁。   逃过一劫的靳军豪灰溜溜的回到了锦城“聚宝堂”,此刻对他来说急需要解决的便是凑一笔钱,花钱消灾总比跟着尚源被关进去来得好。   就在这时,新的一期《民间的宝藏》播出了。   由于上一期播出的时候,片尾的预告播出了靳木桐和祁珩跟专家团的争执,在网上引发热烈讨论,这一期等更的网友就更多了。   临近小长假,最近的机票比较贵,靳木桐便选择坐动车回锦城,由于播出时间段她刚好在火车上,便也不能同步追节目,无聊之下她便打开了微博。   刚打开,方小桃便给她打了个电话。   “靳小姐,有个事情还是要提醒你一下,你今晚上还是别刷微博了。”   靳木桐:“......”   她才刚开始刷,就让她别刷?   “额?”   方小桃说道:“哎呀,就当我是多事吧,总之我见得多了,你想呀,虽然最后那个美人枕确实有问题,可是那是之后那一期才会播出的,这一期你跟祁珩都给美人枕投了淘汰票,任嘉瑜的粉丝又是出了名的喜欢搞事情,说不定就会去你微博下面发表不好的言论,你这时候刷微博,不是自己找不痛快么?”   方小桃其实只是节目组给她找的临时助理,按理说只负责她录制节目时期的各项事宜。   如今是休息时段,可方小桃依旧非常关心她,甚至担心她刷到了负评影响心情,特地打电话来提醒。   靳木桐笑道:“小桃,谢谢你,没事的,我有分寸的。”   方小桃叹口气:“哎,当艺人真的不容易,就算我知道之后的结果是你们说对了,可我又不能拿个喇叭替你说话,今晚喷你的那些人,你看着吧,到下周也不会给你道歉的。”   靳木桐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不看便是。”   方小桃听到了这句便放心了,又提醒了几句下一期的录制事宜便挂掉电话了。   不过说归说,靳木桐还是登上了微博看了一眼。   也许节目还没有播到最有争议的地方,她的微博下面还是一片祥和。   也有不少私信留言,也是相当暖心。   “桐桐,你在《民间的宝藏》节目中的表现实在是太棒了!以前从来没有粉过你这种类型的   爱豆,啊啊啊啊,为什么粉上了以后,觉得你的一举一动都好萌!”   “哈哈哈哈,对对对,我也get到你的萌点!就是那种一本正经,超认真的表情,超级萌!”   “看我截下来的动图做的表情包。不要拦着我学习.gif,认真听讲.gif,尖子生.gif……”   “我觉得我可以整理一份木桐语录,简直就是打脸狂魔,要跟别的嘉宾的表现对比食用。”   “还是不要提别的嘉宾比较好,我们圈地自萌就好!”   有几个id从第一期便出现了,之后翟薇用她账号发的每一条微博这几个id都会出来评论,看来是铁粉了。   不过刷着刷着,评论便开始变多了,画风也开始逐渐不对。   “你以为你是谁呀?多大脸居然跟专家对着干。”   “我本来很喜欢《民间的宝藏》的,对你的表现还挺有好感,今天这集看得我直接想要弃了。”   “人家好好的美人枕,你说不是真的就不是?脸大如盆!”   “你要说人家古董有问题,好歹也拿出点证据行不行?”   当然,每一条留言后面都有许多评论,一些粉丝甚至路人也都出来替她说话。   “我觉得靳木桐每一期表现都非常稳定,古董原本就是这样,有时候觉得有问题,却未必说得出原因。”   “我也觉得木桐说的有道理,而且你们看祁珩不也投了淘汰票么?”   “虽然专家组的三个评委都说那美人枕没问题,可是不是那个新来的纪教授却说持保留意见么?这又不是靳木桐一个人说的你们干嘛只针对她?”   看到这里,靳木桐关上屏幕准备闭目养神,却听见隔壁也传来了《民间的宝藏》节目播出的声音。   她默默的掏出了口罩戴上,这是之前方小桃为她准备的,原本只是因为担心路上有人认出她而出现麻烦,如今……又多了一条,只怕认出她以后还得质问她为什么给美人枕投淘汰票吧。   第二天,靳木桐来到“品古斋”,翟薇正坐在店里拿着键盘疯狂打字,连有人进店都没察觉。   “薇薇,你在忙什么呢?”靳木桐开口问道。   汪阳又拍了拍翟薇的肩膀,翟薇这才猛的抬头。   “啊啊啊啊木桐你回来了啊!怎么样,路上没遇到什么麻烦吧?你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呀。”翟薇抱怨道。   “没碰到什么事情呀,我又不是第一次回来,哪里就需要人接了。”靳木桐一边笑道一边将包放下。   “哎呀呀,你都不知道,昨天节目播出以后,网上争议很大,你今天回来也好,我还担心你在外面会遇到什么麻烦呢。”翟薇说道。   “怎么回事?”靳木桐微微蹙眉。   “嗨,也没什么事,就是任嘉瑜的粉丝在你微博下面跟你的粉丝掐起来了,你别理会,这些事情我来处理就好。”翟薇赶紧说道。   “辛苦你了,不过争议、非议什么的,到下周节目播出的时候就好了。”   翟薇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那个美人枕的有问题吗?”   靳木桐点点头:“没错,下一期这个美人枕讲述环节直接被取消,你别往外说,这得保密。”   翟薇愣了一会,反应过来以后,脸上都是喜滋滋的表情:“哎呀,你可真会保密,连我都瞒着,如果你不告诉我的话,我还会为你担忧多久呢?那好那好,我不说,汪阳,你也保密。”   汪阳点头,继续做手上的事。   这时,邓来庆从外面回来,见到靳木桐惊喜的跟她打招呼:“老板,你回来了?”   靳木桐点点头。   邓来庆说道:“刚刚我经过隔壁的时候看见“聚宝堂”今天的客人可不少呢,里面站的满满当当的。”   “你看见我二叔没有?”靳木桐问道。   邓来庆点点头:“看见了,他就在柜台里面。”   靳木桐不再说什么。   翟薇撇撇嘴:“他们店这次当然生意好啦,老板带着古董上台亮相,美人枕又热度那么高,肯定对他的生意有好处的。不过……”   下半截她咽下去了,不过有个词叫好景不长,如果美人枕真的有问题,那隔壁的日子估计就难过咯。   过了一会,“聚宝堂”的伙计也兴奋的对靳军豪说道:“老板,自从“品古斋”的老板去《民间的宝藏》当评委以后,咱们店的生意好久都没这么好了。昨天节目我也看了,老板带去的那件古董真是霸气!咱们如今可算是熬出头了。”   靳军豪听了这话,却眉头深锁,如今倒是能好一阵子,可是下一集下周就要播出了,到那时候,只怕“聚宝堂”可真的要凉透了。 第189章   虽说大家都让靳木桐别刷微博,免得看到负评不开心,不过她早就知道事情后续进展,看看也无妨,便点开微博评论区。   的确,前面几个高赞的评论都变成了喷她在节目中表现的言论,当然,也有不少粉丝在后面维护,只是人数比不上那些喷的。   靳木桐留心观察了一下,这里面有不少任嘉瑜的粉丝,有些是大号,有些是小号。   翟薇凑了过来,有些担忧的问道:“木桐,你真的没事吗?”   就算知道了下一期这个美人枕就会凉,翟薇依旧很担心靳木桐心情受影响。   “没事,你这段时间也可以不用开着小号跟这些人互怼,耐心等一周,他们自然就消失了。”   “嗯嗯!”   任嘉瑜之前节目中表现的比较划水,就连粉丝内部都开始出现一些质疑声,而这一期,他们的爱豆好不容易有了亮眼的表现,而且还是这么有热度的美人枕,他们自然很嗨。   而且,有一个未经证实的说法,说在下一期节目当中,任嘉瑜被欺负了,戏份被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粉丝听说了以后,更加义愤填膺,矛头直接对准了表现亮眼的靳木桐和祁珩。   可祁珩是男嘉宾,之前粉丝数比靳木桐多得多,柿子捡软的捏,加上同性相斥,而且靳木桐还是纪教授的徒弟,自然负面的评论全部跑到靳木桐那去了。   就连远在英国的祁珩都特地发微博维护,称靳木桐是他见过相当难得的对古董有着极其深厚情感和深刻见地的人。   只是这样的维护在铺天盖地的负评当中根本算不上什么,很快就被湮没了。   靳木桐倒是心平气和,反而隔壁靳军豪沉不住气了。   他对外放出消息,由于年纪大了想要退休,位于传统古玩名街海西路黄金地段的“聚宝堂”决定对外转让,转让价面议。这个消息一经放出,便引起不小的震动。   要知道做生意最讲究一个旺字,锦城原本就是历史文化名城,而海西路则是锦城最著名的古玩一条街,甚至在每周还自然形成了古玩地摊,无论摆摊的还是逛的都非常具有特色。   在这条街开店的,有不少几十年的老店,像“品古斋”这样的百年老店也有几家。以海西路为中心辐射出去周边几条街,还有大型古玩玉器交易城,国营古玩商店,可以说海西路对于古玩商来说是个绝佳的交易场所,能在这里开店,是不少古玩商人的梦想。   只是,这条街一铺难求,就算有钱也未必能买得到。   最近“聚宝堂”随着老板靳军豪带着古玩上电视原本就名声大噪,这时候居然抛出店铺转让的消息,自然让一些本来就眼红他生意的人蠢蠢欲动。   一时间,来问价的人络绎不绝。   “聚宝堂”在靳军豪参加节目之前原本生意一天不如一   天,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不久可能就要关张大吉的,没想到节目上大火一把,让这小店如今成了香饽饽,靳军豪知道只要在一周内将它卖出去,都能赚一笔走人。   至于之后节目播出这店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就不归他管了。   他原本的心理底价是一千万,可消息一放出去以后,来问的人络绎不绝,除了一些明显就是来凑热闹的之外,靳军豪发现其中也有真正有实力的。   老友罗庆祥也是做古玩生意的,靳军豪决定卖铺子的时候第一个通知的人便是他。   其实罗庆祥也是很有实力的,只是最近手头比较紧,也拿不出什么现钱买这“聚宝堂”,加上两人知根知底,罗庆祥也知道“聚宝堂”之前一段时间生意不佳,他本人就没什么扩张店铺的想法了。   不过老朋友转让店铺这么大的事,他自然也顺手帮了一把,将靳军豪介绍给了圈中好友,倒还真有一个感兴趣的。   “老靳,这个阎世磊阎大老板可不是普通人,在各地都有他家的门店,就连北京上海都有。这位阎兄可是个不差钱的主,跟我关系不错,以前就说过几次想要来锦城开家店,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店铺,你这家还不错,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如果谈妥了,你看我这介绍人……”   “呵呵,老罗,你这话说的,咱们多少年交情了,道上的规矩我懂,你是中间人,成交了我给你辛苦费。”   有了老友介绍的这个大买主,靳军豪心中便像是吃了定心丸。   这种有实力的财阀,压根不会在意区区几千万,人家看重的是口岸。想要打入一个城市的市场,将生意迅速扩张到锦城,最快最好的办法就是盘下一家位置极好的店铺。   海西路的店铺是稀缺资源,对方不差钱,又对这里有兴趣,自然这事情是十拿九稳的。   就在靳军豪美滋滋的等着狠赚一笔的时候,靳木桐找上门来了。   “呵,这不是我们家的大明星么。”靳军豪一见到靳木桐便心头来气,阴阳怪气说道。   “二叔。”靳木桐面不改色,走进店里。   “这声二叔我可不敢当,你是大明星,那么多人捧着,我算什么呀,你可别叫我二叔了。”靳军豪冷笑道。   “那行,靳老板,我听说你要卖店铺,便过来看看,如果你要卖的话,我倒是有点兴趣。”靳木桐直接开口说道。   跟靳军豪这种老狐狸打交道,绕弯子是没用的,还不如开门见山。   “你?就凭你?也想要买下   这间店铺?你就说说,你有几个钱吧。”靳军豪倒也不是瞧不起自己这侄女,他也是做古董生意的,自然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就算隔壁“品古斋”生意再好,也不可能在她接手短短一年多时间里赚到这么多的钱。   更何况,她家之前还欠着那么多钱呢。   还完了外债,她手上还剩几个钱?   别告诉他她靠着修复文物能赚大钱,这可真是笑掉他大牙了。   靳木桐对着冷嘲热讽一点反应都没有   ,依旧平淡说道:“是个东西便有价,你说个价吧,买不买得起是我的事。”   靳军豪想了想,自己如今的处境还真的不算好,虽然问的人多,可真正有实力买的人却少。靳木桐虽然年纪轻,可这次在节目中他也发觉,她竟认识纪松柏那样的人,还拜人家为师,说不定真的有什么搞钱的渠道呢。   想到这里,靳军豪便将自己一副臭脸收了收:“四千万,谁来问都是这个价,你能拿四千万出来,这店铺就卖给你。你买下来,两家合并成一家,倒也是件美事。”   靳木桐心头一跳,她就预感到靳军豪会喊个天价,没想到他还真敢开口啊。   四千万?   当初靳军豪买“品古斋”的时候只肯出四百万。   当然,那时候她家欠着外债,他肯出钱买,父母虽然心头不舍得,却也觉得靳军豪帮了他们一把。   如果不是祁修帮忙,只怕“品古斋”已经四百万卖给二叔了。   只是他如今直接叫价四千万,实在是有些高的匪夷所思了。   “聚宝堂”的面积的确比“品古斋”大,两家店的店面差不多,“品古斋”比“聚宝堂”多一个库房,而“聚宝堂”比“品古斋”多一个小院子,她来之前专门找人估过价。   “品古斋”按照如今的市价,应该价值八百万左右,而“聚宝堂”价值在一千万左右。   两家店估价差不多,主要是因为“品古斋”的名气在外,这样的店铺谁接下来都能赚钱,“聚宝堂”多出来的院子多卖二百万也是合理的。   只是靳军豪上来就叫价四千万,这就是明摆着欺负她年纪小不懂行,要么就是不想把店铺卖给她,这么谈下去是没有结果的,靳木桐说道:   “四千万虚高了吧。”靳木桐依旧面不改色。   只是她心里有些打鼓,她知道二叔一定会漫天叫价,只是没想到的是他还真敢开口。   四千万……   把这海西路翻过来也找不到一家能卖这个价的店铺。   靳军豪呵呵一笑:“嫌贵啊?那你说多少,你倒是开个价。二叔我要是觉得合适的话,也能考虑考虑,毕竟卖给你这点也算是回到自家人手里你说是吧。”   “这店铺顶天也就一千万,二叔,我是真心实意想要你这店铺,如果你肯卖,我会尽快筹钱给你。”   说完,靳木桐走出了“聚宝堂”。   靳军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不屑。   一千万?筹钱?   如今他倒是不急了,反正还有几天时间,卖店铺是一锤子买卖,多等等,说不定能捞一大笔,再说,还有那个阎大老板呢。   回到店铺以后,靳木桐便愁眉不展,这件事还真的有些难办。   如今隔壁要转让的消息已经满天飞了,她让小邓去打听过,隔壁最近人来人往的,有部分是逛店的客人,也有为数不少的是来看店铺的。   虽然下一期《民间的宝藏》播出以后,“聚宝堂”的热度就会迅速降下来,可是这一周以内店铺如果就卖出去了……   这是她拿下“聚宝堂”的最   佳机会,可是这个靳军豪就是只老狐狸,知道她想买,直接叫价四千万。   等着她去跟他慢慢磨,最后估计他倒是能降点下来,不过价格方便肯定是亏定了。   究竟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无论靳木桐还是靳军豪都没有注意到,两家店铺对面,一辆停了很久的车缓缓驶去。   在靳军豪翘首期盼中,阎世磊终于上门了。 第190章   罗老板带着阎大老板登门,这让靳军豪闻到了钱的味道。   “哎呀,阎大老板,前几天老罗就跟我说您要来,我可是等了你整整两天呐,可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阎世磊在交椅上坐下,品了一口茶,这才开口。   “罗老板跟我也算是多年交情了,听他说这里有家不错的铺子要转让,我有点兴趣就来看看。你这店铺……”他环顾四周,视线落在靳军豪脸上:“还挺不错的。”   靳军豪满脸堆笑,心里乐开了花,这阎老板看上去对这里挺喜欢的,这是好事,说不定待会一切顺利就把这笔交易给敲定了。   “阎老板,既然你喜欢,我再带你去后院看看,后院环境不错。”   阎世磊却并不在意:“后院没什么用,我只看店面。你这店确实不错,在海西路的位置也好,只不过……”   靳军豪脸上笑容僵住,这语气似乎有点不对呀,他陪着小心:“阎老板,只不过什么呢?”   “只不过,可惜你这店面实在是小了点,开间小,阻隔财源,是商家大忌,隔壁那家“品古斋”倒是不错,虽说进深差了点,可店面比你这还大,所以人家生意做的一直比你的好。”   “这……”靳军豪一听这话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这是挑刺啊。   不过他什么场面没见过,倒也不慌,对方如果真的没兴趣的话,就不会上门来谈了。他依旧陪着笑脸:“阎老板,您是大老板,自然想要大开间的店面,只是咱这海西路大开间的店铺原本就不多,实话跟您说了吧,原先我们家跟“品古斋”是一家的,老头子走的时候将“品古斋”一分为二,所以咱这开间稍微小点,可咱后头有个院子呀,这种四四方方的院子相当聚财,有了财,守得住,是相当不错的格局。”   阎世磊又品了一口茶:“这种格局,分家是大忌,要么两边一起倒,要么财运偏向一方。你想想,之前你生意好的时候,隔壁如何?后来人家生意好了,你如何?”   靳军豪被问的哑口无言,这阎世磊到底什么意思,是想买还是不想买?他的额头有些渗汗了。   他只能干巴巴的回答:“可我“聚宝堂”如今生意很好呀,财运亨通,不需要怕隔壁的,这是为了招待您才暂时关上了店,把店一打开,那客人多的哟……”   阎世磊放下茶杯:“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没那功夫,你这家店我想买,不过我有个条件,两家店一起买。”   靳军豪瞪大眼:“什、什么?”   “你这里,最多卖个一千万,我给你一千五百万,不过如果我能说服隔壁也把店卖给我,我才买你的,否则你这么小的店面,我拿来也没用。或者……你要是能把隔壁买下来,我总共给你三千万也行。”阎世磊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靳军豪。   靳军豪这时完全笑不出来了,只想哭。   三千万,买两家店,这价给的已经远超市场价了,按理说他该买鞭炮庆祝的。   可是……   问题就在于,他要么两家一起买,要么一家都不买。   隔壁如果还是靳卫明那个蠢蛋兄弟掌事的话,他倒是能诈一诈,可如今店铺已经交给那个贼精的侄女经营,他几次三番都栽在靳木桐手里,想要从她手中买店,简直难于上青天。   “这……”靳军豪赶紧说道:“阎老板,隔壁虽说跟我是亲戚吧,可我们两家各做各的,你可以先把我的买下来,再跟对方谈不迟啊。我这的话一千五百万的话没问题的……”   阎世磊站起身:“那我再考虑考虑吧。”   “哎哎,阎老板,这样这样您看行不行,您给我几天时间我去问问我侄女,这店铺能不能卖给我,谈成的话,我再联系您,您看如何呢?”   “行吧,谈好给我打电话,谈不拢也跟我说一声,如果对方实在不乐意,你这店对我来说实在是小了点。”阎世磊说完也不磨叽,抬脚便走了。   罗老板跟着要出去,靳军豪一把拉住他:“老罗,你看这事……你可得帮我好好周旋周旋。”   罗庆祥叹口气:“哎,我原本以为你的店如今生意这么好,阎老板一定看得上呢,没想到人家胃口这么大,你也别等了,赶紧去找你侄女再商量商量吧。”   靳军豪傻站在原地,仿佛被人敲了一闷棍。   嫌他的店面小,两家都想要,隔壁不卖的话他就两家都不要了……   这算什么事嘛!!!   他气得简直想要把店里的东西砸了,可是转念一想,这个阎世磊也是真的有钱,开口就是三千万,三千万买下两家店,这要比市场价高出不少了。   如果能成功说服隔壁的话,他就可以比心理价位多卖五百万了。   这些天虽然有不少人来看,可真正短时间内拿得出钱的,还真不多。   别看靳木桐也想要买铺子,可真让她掏一千五百万,她还真不可能拿得出来。   想到这里,靳军豪又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卖店了,那就一定得卖个好价钱。   他整了整衣衫,踱着方脚走了出去,来到了“品古斋”。   ……   此时,靳木桐还在发愁,   一方面二叔漫天要价,明摆着就是想要讹她钱,另一方面,店里的流动资金七凑八凑的凑一千万的确凑不出来。   她要如何说服二叔把店铺卖给他呢。   这两天,她没去画里,祁修跟她聊天,她也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坚持之下,她才把买铺子的事情告诉了祁修。   这时,圆滚滚从画里弹了出来:“哎呀呀,不就是缺钱嘛,上次不是有人想要买我的酸梅汤方子么,大不了卖给人家就行了嘛,我的方子做   出来的糕点那么多人喜欢,你随便卖几个方子不就有钱了么?”   靳木桐摇头:“店铺要买,方子不能卖。”   圆滚滚:“怎的不能卖?”   “上次那个来买方子溪雨斋就是当年偷了你方子倒卖出去那家店铺,我怎么可能拿你的方子卖给他们?再说了,再卖给旁人我也不舍得,这方子以后就留着,“品古斋”的百年老店是很珍贵,可你的宫廷菜谱不也传了两百年才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   圆滚滚被这一番话感动到了,没想到之前他说的话靳木桐都还记着呢。他恨不得撸袖子:“哎,要是我在外面也有实体就好了,那我在“品古斋”旁边开家小吃店,保管给你赚够钱,拿钱砸死那个老头!”   穆弦也从画里走了出来:“我这本琴谱,如果能够落在识货的人手中,说不定也是可以卖点钱的。我在这里承蒙你们关照也挺久了,如果能帮得上一点忙的话,我愿意帮你。”   祁修说道:“这件事可以从长计议,稍安勿躁,这么大额的交易,店铺再紧俏也不会立刻成交,木桐,你先稳住,咱们会想到办法的。”   靳木桐被这几人安慰之后,心情总算平稳一些,不过依旧还没想到合适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她手上倒是有几件东西,将这几件玉器出手以后倒是能换些钱,只是短时间内想要出手也难。目前唯一有些指望的便是嘉行拍卖行替她代理的那两件玉器,希望能拍出好价。   只是就算拍卖出去,只怕二叔欲壑难填,如果他咬定四千万,对她而言依旧是个天价。   就在靳木桐心烦之时,靳军豪走进了店里。   “二叔?”靳木桐讶异叫道。   真没想到,这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老狐狸,今天竟然主动过来了。   这事情,有些不对呀。   不过靳木桐依旧微微一笑,将靳军豪迎进店里。   “木桐,二叔前几天给你报的价,你考虑的怎么样呀?”靳军豪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问道。 第191章   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不过她心中已经有些感觉, 事情似乎有些不同了。   如果靳军豪真的不愁买家,哪里会来她这主动问呢。   难道他真的慌了, 最近并没有好的买家,而他又想要尽快出手,所以主动找来降价了。   靳木桐想到这里, 心中便有了几分底气。   靳木桐叹口气:“哎,二叔你开的价格太高了, 我买不起。”   靳军豪依旧一副慈祥的口吻, 坦诚说道:“哎, 二叔前几天心里有气, 这不是气你在节目录制现场当中给我难堪么,所以给你报价稍微高了点,不过二叔也不是为难你,是的确碰到好的买主了,人家给我开的价不低,你看……我这店也是不愁卖的, 不过嘛, 我这回过神来以后也觉得,咱们两家店原本就是一家,如果你真的想要, 将两家店合并也不是不好。要不这样吧,你觉得咱们这两家店值多少钱,你开个价?”   靳木桐:“......”   这话有些怪怪的,二叔今天的态度也怪怪的, 让她开价她便开。   “二叔,我之前也找人估过价,你这店铺市价不超过一千万,所以我给的一千万报价你也不亏,如今我心底还是这个价位,你说的四千万实在是太离谱了。”   靳军豪微微挑眉:“一千万,在这地段,能买得到像“聚宝堂”这种带院子的店铺?好吧,那你说说,你觉得你这间店铺价值多少呢?”   靳木桐:“这间小点,大概价值八百万左右。”   靳军豪呵呵一笑:“那我给你一千万,你这店铺卖给我成不?”   靳木桐心底那种诡异的感觉更明显了,二叔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那分明是在算计的神色,就算他此刻脸上挂着开玩笑一般的神情,可他的眼神也足以让她提高警惕。   靳木桐脸上微微一笑:“二叔说笑了,我也就是随口说的,总之,一千万是我的心理价位,高于这个价位的,我实在负担不起。”   靳军豪盯着靳木桐,心道这小妮子没有她老子那么好唬,绕弯子没用,他只得说道:“木桐,你二叔我可不是开玩笑的,我是认真的,我这店铺卖给你的话,就算四千万太高了,两千万总要有的,实话说,这就是我的最低价了,不过你这间店铺给我的话,我倒是还能再加点,比如一千一百万?”   靳木桐:“这……”   这画风怎么有点不对……   直觉让她没有一口拒绝,而是下意识问道:“二叔,你不是要卖店铺么,怎么突然想到买店铺?”   靳军豪笑了笑,“我只是觉得,隔壁“聚宝堂”有点小,生意也就这样了,做不大了,加上上次节目上的那件事,之后生意肯定受点影响,所以就不太想做了,如果可以把店铺再扩张一点,倒是可以考虑,正好我手头还有点钱,所以就来问问你。你瞧,我出的价你给不起,你出的价我倒是能给的起,要不你卖给我如何?”   靳木桐:“......”   这二叔还真是幺蛾子多,事出反常必有妖,靳木桐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毕竟是件大事,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靳军豪原本以为靳木桐要一口拒绝的,没想到她倒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木桐,这次二叔可是下了血本,一千一百万,你做生意的话哪里这么容易赚到这么多钱呢。还有,你不是喜欢搞古董修复么,那玩意不怎么赚钱,你重新弄个工作室也行啊,也没必要在这铺子里搞你说是吧。”   靳木桐笑道:“二叔说的有道理,不过我对这铺子还挺舍不得的,还有这事也挺突然的,你让我再好好想想行吧?”   靳军豪也不好再催,又叮嘱了两句便离开了。   翟薇一直在旁边听着不敢插话,等靳军豪走了以后她赶紧问道:“木桐,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你真的想要卖店铺吗?”   汪阳也微微皱眉:“我觉得一千一百万是咱们亏了,如今店铺正是赚钱的时候,虽然赚的的确也不算多,可是只要坚持下去,总比把这个店铺卖掉要划算的多。”   翟薇揪着靳木桐:“是呀,我也觉得不对,木桐,你之前刚接手这店铺的时候生意不太好吧,如今好不容易做起来了,难道你想现在把它卖掉?你心里到底怎么盘算的,你快点告诉我呀。”   靳木桐笑道:“你们放心吧,“品古斋”我是不会卖的,只是我不知道我二叔突然提买铺子是什么意思,我没拒绝只是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翟薇一听她不准备卖店铺,这才放心下来说道。   “如今隔壁的生意那么红火,我之前就觉得有些奇怪的,你二叔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放出卖店铺的消息?”   靳木桐:“其实也并不奇怪,他如今生意好是因为参加了《民间的宝藏》的录制,因为那只美人枕在网上火了而有了极大的曝光,这一阵过去以后,自然热度也就下来了,这是其一。其二,那只美人枕在下次节目播出的时候就会被淘汰出局,到时候二叔的名声也会受损,到那时候卖只怕就不好卖了,他自然想要在这个时候出手。现在是他卖店铺最好的时机。”   翟薇就更迷惑了:“可是这么一来,他现在该做的事难道不是尽快把店铺卖出去吗?为什么今天他过来还提出想要买店铺呢?”   对呀,以二叔目前的处境,哪里会想要买铺子,他此时最想做的应该是将“聚宝堂”尽快出手才对,马上就是《民间的宝藏》下一期播出的时间了,播出之前卖不出去,之后想要提价就难了。   可是,为什么他不愿降价卖给她,反而想要出高价将“品古斋”也买下来?   等等,这一幕似乎有点熟悉……   之前给小陶俑找哥哥的时候,不也这样?   两个陶俑是一对,原本为弟弟找到哥哥,让两兄弟团聚的确是她的目的,可是没想到的是凑够一对以后,卖的价格更高。   没错了,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靳木桐喃喃说道:“翟薇,你说我二叔会不会真的找到了个大买主,人家不差钱,想要两家店铺都买下来。我二叔担心我不卖,导致他的店铺也卖不出去,这才过来探口风的?”   翟薇一听,立刻拍桌子:“对!没错!你这么一说就说通了,否则他这种情况估计也不太可能买店铺,可是提前找好了买主那就不一定了!木桐,你可得要把你二叔给稳住,只要你拖着他,让他在节目播出之前卖不出去不就行了么?”   靳木桐点点头:“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么?”   翟薇:“哎呀,也许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你也别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   但愿如此吧,不过,这段时间如果二叔主动降价到一千万,她还是愿意买下的,毕竟是祖辈留下来的百年老店,而且又是爷爷的愿望,一千万的价格也比较合理,她打定主意以后,便依旧进行自己日常的生活。   靳木桐倒是过得轻松,靳军豪这边便是每天度日如年。   虽然每天都有不少来看店铺的买主,可听到他两千万的报价以后都打了退堂鼓,别说两千万了,就连一千万也都是天价好吗,也就是海西路的人流量好,可人流量再好,谁能拿这么多钱来买这么个店铺?做生意也是有风险的,还不如去古玩玉器城弄个档口,光店铺的钱就能省下好多。   可是要让靳军豪主动降价,他也是不情愿的,如果靳木桐愿意卖店铺的话,阎先生出的三千万可就都到手了,他的店铺可不得值两千万么?   他终于坐不住了,每次找靳木桐都给他打太极,要么说还在考虑,要么就说还没跟父母商量,他索性前往自己大哥家里,找靳卫明商量。   自从靳卫明欠下巨款说要卖店铺,之后又出尔反尔之后,靳军豪便再也没来过了。   他敲开了自己大哥家的门,开门的是嫂子卢玉枝。   卢玉枝看清了来人,微微一皱眉,不过还是请他进来:“这不是二弟么,快请进。”   靳卫明听见动静也从阳台进来了,他正在阳台浇花。   如今退休以后,他便彻底闲下来了,也平时养养花,偶尔带着老婆出门旅游,也是逍遥自在。   见到二弟上门,他脸色微微一变,不过依旧走过去打招呼。   “二弟,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你有什么事吗?”   靳军豪哈哈一笑:“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难道没什么事我就不能来了吗?咱们亲兄弟,平时不怎么往来,这都生分了,我今天办事路过这里,就顺道上来看看,给你们带了些东西。”   靳卫明瞥了一眼靳军豪放在沙发上这些大包小包的东西,有牛奶,各种保健品,画风简直一言难尽。   “来就来吧,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哈哈哈,礼多人不怪,弟弟我这不是很久没有来过了么,怕哥你怪罪,所以提了些东西,也不成敬意。”   靳卫明夫妇对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不咸不淡的陪着靳军豪聊天。   “如今木桐可是出息了,我可真为你们夫妻俩感到高兴。”   一提起女儿,靳卫明的表情也愉悦了许多,颇为感慨的说道:“可不,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之前干啥啥不行,还欠了一屁股债,如果不是木桐的话……哎!”   靳军豪话锋一转:“不过你们还是要替她提前打算的,这样整天在外面奔波终归不是个事,女孩子嘛,以后找个好婆家,嫁个好老公疼她比什么都重要……” 第192章   这话靳卫明就不太爱听了, 别人的女儿怎么样他不知道,不过木桐从来都是有自己主意的, 他虽没什么本事,可对女儿的决定从来都是支持的,就连当初她提出不卖“品古斋”, 他再难哪怕去接了高利贷周转还利息,也没给木桐任何压力。   当然, 后来的事情, 他也认识到借高利贷不可取, 可木桐的能力他很清楚, 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可能甘心依靠婚姻,依赖他人。   这话由靳军豪说出来就更让人觉得怪异了。   靳卫明打断他:“二弟,你有什么事就明说吧。”   靳军豪见自己铺垫的对方似乎并不领情,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了当的说道:“是这样的, 当初你困难的时候, 我手头也比较紧,想要四百万买你的铺子,另外一百万给你垫付债务, 当弟弟的当初也算待你不错了是吧。如今我还是想要扩张店铺,这次我给你翻倍,出价到一千一百万,这可比市场价要高出不少了, 哥,你看如何?”   靳卫明之前听靳军豪的言下之意,还以为因为木桐在《民间的宝藏》节目录制中对他不敬,没给他面子,说他的古董不是真的,他这才找上门来找麻烦,没想到却不是这事,更没想到的是二弟竟然还想扩张店铺,竟不惜出价上千万。   这个价格的确超出了市场价不少,可这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这让靳卫明和卢玉枝都十分惊讶。   “这、这事你跟木桐说过了吗?”靳卫明问道。   靳军豪笑道:“哥,我早就跟木桐讲过了,我见她也挺心动的,不过还没有下定决心,毕竟她再能干也只不过一个孩子,估计她不知道怎么你们二位开口,这不,我就来跟你们说道说道了。这价格,别说现在,再过两年估计你们想卖也找不到这种开价了。哥,我是你亲弟,我也是为你着想,你们现在都退休了,除了那点退休工资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收入。你们还真想让木桐一个女孩子干一辈子的古董店啊?不如趁早卖掉,你们可以拿一部分钱,养老也好,继续投资也罢,都是不错的选择,而木桐也可以生活的舒适安逸些,以后找个稳妥的工作,总比现在到处漂泊的好。”   卢玉枝听完刚要说话,靳卫明却抢先说道:“二弟,这事情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突然了,我们一家人先好好商量商量吧,如果有结果的话会尽快给你打电话的。”   靳军豪微微皱眉,这靳卫明怎么跟靳木桐一个样,都回答先商量一下,考虑一下的,一点都不干脆。   “哥,我可事先提醒你,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以后你再想找,像我给的这样好的价格,恐怕找不到了。”   “嗯,我知道了,这事我们会尽快商量给你答复的。”   靳卫明回答完便说道:“二弟,我跟你嫂子还有些事情要出门,就不留你吃饭了。”   靳军豪人精似的,哪里听不出别人的意思,立刻起身告辞。   送走了靳军豪,卢玉枝有些忐忑的说道:“卫明,你说你二弟这到底是啥意思?”   “咱们也别管他啥意思,如今“品古斋”是木桐在管理的,这店咱们都说好了,交个女儿来管这件事还是让女儿自己拿主意吧。”   卢玉枝想了想:“哎,女儿如今也大了,她喜欢做古董店也算是圆了老头子当年的心愿,我也没别的想法,只希望她能一直这么好好的,开开心心的就行了。”   夫妻俩商量好以后,拨通了靳木桐的电话。   靳木桐刚回到家,正准备进画里,便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   “爸。”她换下了拖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靳卫明简明扼要的说了靳军豪去家里的事情,靳木桐端起水杯的手一顿,又放下了水杯。   “爸,你说二叔去家里了?”   “嗯,他想买铺子的事情都已经跟我们说了,价钱开的还不错,一千一百万,你是怎么想的呢?这铺子要不要卖?”   靳木桐:“爸,你跟我妈是咋想的?”   她没直接回答,而是先探探父亲的口风。   说实话,这“品古斋”虽然如今交给她管,可毕竟这也是爷爷留下的店铺,就算爷爷想要留给她,可严格说起来也是属于父母的东西,他们的决定至关重要。   靳卫明开口说道:“我跟你妈都商量过了,这店铺以后就给你了,你之前为这家已经做的够多了,还帮我还钱……”   “爸,咱们是一家人,这事咱就别提了。”   “好好,不提不提。我是说,这店铺是你的了,是卖是留全凭你做主,就算卖掉,这钱我跟你妈也不要,你想拿来做什么都行。如果你愿意留下,我们也会非常高兴,也希望看着你把“品古斋”越做越大,毕竟这也是你爷爷的心愿……总之,无论你做怎样的决定,我跟你妈妈都支持你。”靳卫明说道。   靳木桐听着父亲的话,心里酸酸的,又有种淡淡的幸福,一切苦尽甘来,她不仅不会卖掉“品古斋”,还会想办法把隔壁的“聚宝堂”也收回来。   当然,这个想法她暂时放在心里,等落实以后再告诉他们不迟。   “爸,那这样,如果二叔之后再找到你,你只说还没考虑好,等我回家再跟我好好谈谈。”   靳卫明:“行,我记住了,我就这么答。”   挂掉电话以后,靳木桐再确认了一件事,那便是二叔靳军豪开始着急了,他非常急着将“品古斋”买过去,他这么着急,一定跟新一期的《民间的宝藏》有关系,那么她的猜测是非常有可能的,很可能二叔遇见了一个肯出高价的人,可人家想要同时买下两家店铺。   一旦确定这点,靳木桐便给邓来庆打了个电话,嘱咐他帮忙打听着,最近去隔壁想要买铺子的都有哪些买家。   邓来庆很快便回话,说他通过之前的老伙计打听到了,据说最近几天去“聚宝堂”看店铺的人还不少,只可惜每一个都嫌靳军豪开的价格太高了,有人最高还价到800万,还必须按揭贷款才行。   靳木桐听了这个消息又松了一口气,没有人比她出价更高。   那么接下来只需要安心筹钱便行了。   ……   第二天,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品古斋”。   这人一身笔挺西装,身后还有人跟着,看着像是大老板的做派。   不过翟薇对各种客人都应对自如,就算对方是个大老板,进了“品古斋”的店,也就是“品古斋”的客人,她都一视同仁。   “请问,你们店的老板,靳木桐小姐在吗?”   翟薇一愣,来找木桐的,不是来买古董的啊。   “她还没来。”   “我就是靳木桐,你找我什么事?”   靳木桐手里拎着豆浆油条,走进了店里。   阎世磊转过头,上下打量了这女孩一番。   “你便是靳小姐?”   言语中似乎有些不信,靳木桐眉峰微挑:“我是。”   “我对你的店有些兴趣,想要跟你谈谈。”阎世磊看着她说道。   靳木桐指了指待客区的木椅说道:“那你请这边坐。”   靳木桐不急不缓的为对方倒了茶,坐下后抬眸问道:“不知你说的对我的店铺有兴趣是什么意思?”   阎世磊:“我想买你的店。”   靳木桐微微一愣,对方这么直接,她倒是没想到:“请问,你之前是不是去过隔壁的“聚宝堂”,也想要买他们的店?”   阎世磊点头:“没错。不过你并没有答应。”   靳木桐暗中感慨,跟直接的人交流就是畅快,一点都不带拖泥带水的。   “我说的是我想要考虑一下。”靳木桐微微一笑。   阎世磊看着她:“你想要考虑一下,是价位么?”   靳木桐:“各方面,都得考虑一下。我能问一句么,你为什么要同时买我们两家店?”   阎世磊靠着座椅,脑袋微微斜着,一副放松的姿态:“说实话,锦城并不是我的首选,相比这里,我还是喜欢北上广深,虽说价位高,可是扛跌。不过你们这家店的位置不错,作为投资来说,这样的位置是黄金口岸,但是弱点也是致命的,那便是店面偏小,我反正不缺钱,投资一家小店铺实在是没啥意思,两家中间打通,格局倒是不错,前店后院带仓库,比较灵活,升值空间也较大。”   靳木桐:“谢谢你的坦率。”   阎世磊:“我可以加价到一千五百万,这是我能拿出的最高诚意,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尽快成交。”   靳木桐心想,这也是个急性子。   “阎先生,我可以周日答复你吗?”   “周日,也就是后天,好,靳小姐,你也是个爽快人,我喜欢跟爽快人打交道,这是我的名片,你决定好以后,可以打我的电话。”   “嗯,好的。”   阎先生走后,翟薇有些兴奋的说道:“木桐,可真有你的,居然被你猜对了!这个阎先生居然两家店都要买!而且这财大气粗,人傻钱多的架势,我听了都心动的很,跟别提你那个贪财的二叔了。”   靳木桐听了这话憋着笑。   “你别笑呀,我跟你说正经的,你知道这个阎先生走进来啥感觉么?咱店铺瞬间都跟镀了金一样,这特喵的就是个行走的银行卡啊,招财童子有没有?你二叔看到这种人会有什么想法?那肯定是把他留下来狠狠的宰啊!只可惜人家看中的是两家店,木桐,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给我穿帮了,你好好的给我吊着,只要过了明天,那节目一播出,你二叔的店铺无人问津,那咱们就可以好好跟他议议价了!哎,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翟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掐着靳木桐使劲摇。   汪阳在一旁撇嘴说道:“我看她早就心里有数了,没听她说周日才回复么?” 第193章   翟薇恍然, “啊”了一声,原来木桐早就察觉了。   “嗯, 不错不错,咱这店啊……”翟薇环顾四周一圈,“也该好好打理打理了, 比如你瞧瞧,咱们仓库最近也来了不少景德镇的瓷器, 很多精品都摆不出来, 还有这待客区嘛, 你说不设置的话又显得咱店小气, 可设置了的话,又占去好多位置,哎!真的太难了!”   汪阳也附和道:“我之前在“聚宝堂”也干过几天,那里其实也很憋屈,店面比较小,客人一多了便站不下, 不过那边好歹有个院子, 有时候熟客也会在后院看货,所以也不觉得多小了。如果真能两店合并,简直完美, 店面更大更气派,仓储空间也更大,相信咱们店的生意会更好的。”   靳木桐也忍不住畅想,从接手“品古斋”以来, 她便一直将两店合并的想法藏在心底,如今终于走到这一步了,离拿下隔壁只有一步之遥,一定要加油!   最后这两天,靳木桐扛住了二叔无数次的询问,均回答还没考虑好,气得靳军豪买了速效救心丸随身备着。   而他大哥靳卫明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一会说木桐还没想好,一会说过会给女儿打电话再问问,总之各种烟雾弹放着,让他又气又没办法。   最让他心头没底的是,阎老板似乎也没再追着问他隔壁究竟卖不卖这件事了,对方究竟有几分诚意成交,他突然也变得没把握起来……   ……   周六,终于又到了一周一集的《民间的宝藏》播出时间。   上一期,除了大热门的美人瓷枕,还有八大山人的《孤鸟图》,富有传奇性的守护国宝南迁的故事,另外虽然靳木桐选的鸽哨相对冷门,可她上一期质疑专家点评,坚持认为美人枕是假的而备受争议,所以网友们对她的关注倒是只高不低。   那些默默喜欢靳木桐的粉丝却大多都是跟她一样的性子,偶尔在后面跟人争辩几句,也都是理性的讨论,只是任嘉瑜的粉丝实在是太疯狂了,一周以来将靳木桐的微博评论区刷的惨不忍睹,那些支持她的言论也被逐渐踩下去了。   翟薇每天都在为她打抱不平,可靳木桐之前就跟她说过,让她不予理会,她再想提刀上,也无计可施。   再说,她一个人也干不过任嘉瑜的粉丝团体,最后也只能眼不见为净。   在纷扰当中,新的一期《民间的宝藏》终于开播了。   “啊,我原本都忘记靳木桐选的是鸽哨,这可真是个完全没有一点存在感的收藏泪目啊!可是这个短片拍的很有老北京胡同的韵味,不错不错!”   “很喜欢靳木桐的环节,清新脱俗,不抢镜不抢老先生的风头,看着十分舒服。”   “很怀念老北京的味道,感谢木桐选择了鸽哨的故事,让我有机会能重温儿时的记忆。”   当然,评论和弹幕中也有不和谐的声音。   “就这?说实话是不是太简单了?”   “我感觉这个嘉宾在划水,投机取巧的选了一个简单的。”   “这也太没意思了吧?题目是古董,她讲民间传统工艺?我也是黑人问号脸。”   “我就呵呵呵呵一下,坐等任嘉瑜小姐姐。”   接下来,邹海宁和祁珩讲述的部分获得了极高的赞誉。   其中祁珩讲述的部分拍摄的竟然是靳木桐,这让不少路人瞬间被圈粉了。   “哇,之前看靳木桐讲述的部分一直没有什么感觉,不过今天彻底被圈粉了。小姐姐认真修复古董的模样真的好好看!”   “啊啊啊啊,给木桐疯狂打电话!这到底是什么宝藏嘉宾啊,发现了珍贵文物,自己亲手上去修复,简直羡慕死了啊啊啊!”   “好喜欢这个环节,怎么办,要我选的话,我会在靳木桐和祁珩讲述的部分摇摆不定,虽然鸽哨我很喜欢,可是木桐又在祁珩的环节有大量的戏份,好难选!”   “修复的手法拍的很细致,看得出来无论是修复古董的,还是讲述的是用心对待古董的人。”   任嘉瑜的鱼丸粉们眼巴巴的等了好久,好不容易把前三个嘉宾讲述的部分都看完了,终于快要等来自己爱豆的部分!   所有人都在疯狂刷着弹幕,屏幕上的弹幕突然多了许多,微博热搜话题也都早早的准备好了,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现场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声音。   纪教授叫停了节目拍摄,跟导演进行商量。   粉丝们看见,画面中,他们喜欢的爱豆任嘉瑜也走了过去。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节目怎么暂停啦?”   “天啊,马上就到嘉瑜了,怎么不让上场不让开始?”   “究竟怎么回事?等了一个星期就想看美人枕的故事,好期待任嘉瑜的表现,怎么不让播出了?”   画外音响起:“由于这时专家组传来最新消息,美人枕被判定为赝品,被人为恶意破坏性修复过,所以原定由嘉宾任嘉瑜讲述的美人枕环节也被取消。”   弹幕一片哀嚎声:“我的天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怎么办,那这期难道看不成嘉瑜的表演了吗?”   “等了一个星期,居然告诉我不能看,就不能让任嘉瑜把表演演完吗?”   “我也觉得,人家嘉宾辛辛苦苦准备了一个星期,居然不让上,简直完全一点都不人性化,造成的损失谁来承担?”   “节目组就不能出来给个说法吗?”   “呵呵,等了一周居然来了这么一出,你们专家组早干嘛的?上周不是说还是真的么?浪费人家时间和精力费心准备!”   弹幕和微博一片骂声,一时间关于任嘉瑜的热搜几乎刷屏,基本上都是为任嘉瑜叫屈的。   等纪教授上台为大家讲解了这个美人枕究竟经历了什么以后,网上才逐渐出现了另一种声音。   “给纪教授点赞!收徒遇上这种人不是你的错!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勇于承认,我居然看哭了!”   “刚才说为什么不让任嘉瑜演的人好好听听教授的话,那些无良古董贩子为了利益居然改动古董本身,把一个好端端的娃娃枕变成美人枕,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你们家爱豆确定要为这样的古董代言?”   “真是为了曝光什么都不顾了么?不就是一集没上讲述环节么?难不成这种古董也能给讲述什么故事?我真是隔夜饭被你们恶心出来了。”   “来来,都来好好听听人家教授怎么说的,教授一生修复了多少国宝文物,只因为曾经收了个不像话的徒弟,人家都自责成这样,为古董心疼成这样,你们还哔哔,真是佛了。”   “等等,这么说被任嘉瑜的粉丝骂了一个星期的靳木桐,人家上个星期就说了这美人枕是假的!!!人家没说错啊哎哟喂,你们居然追着人骂了一周!”   “是啊,靳木桐和祁珩上周都给了淘汰票的,那些骂人的,现在就问你们打脸疼不疼?”   “@任嘉瑜出来说两句啊,之前你粉丝闹得那么厉害,你天天挂在微博热搜上,你别告诉我你没看见?”   “真的好喜欢《民间的宝藏》这档节目,就是某些自以为是的嘉宾粉丝搞事情弄得乌烟瘴气,以后能不能慎重挑选嘉宾资质?”   这天晚上,让所有人没想到的反转出现了,上周被骂的很惨的靳木桐,这个星期节目结束以后人人夸,她这周讲述的故事,这周在祁珩讲述节目中令人惊艳的表现,加上上周精准的判断,让路人都对她夸赞不已,她微博下的那些恶语相向的评论逐渐消失,只不过已经有人截图,发到微博上继续@任嘉瑜出来回应。   还有一些细心的网友留意到,那个在锦城海西路很火的“聚宝堂”老板,居然上节目拿的是一个假货,而且还是被恶意改动过的假货。   于是,在一片任嘉瑜和靳木桐的热搜当中,#聚宝堂#也赫然位列其中。 第194章   那些因为自家爱豆被喷找不到出气筒的鱼丸粉们,这个时候便看到了新的突破口。   人气暴涨的靳木桐不能再喷,再喷就是傻,给自家爱豆招黑呢,可是不找人喷又不可能,毕竟还需要转移吃瓜群众的注意力呢。   整件事情到底是谁的错?   对呀,自家爱豆有什么错?错的当然是带着假货来参加节目的持宝人啊!   而且听说这个持宝人最近一个星期店铺的生意非常好,也算是从中得益了。这个时候不喷他更待何时?   于是,那些暂时偃旗息鼓的鱼丸粉,便扛着刀上了,将#聚宝堂老板携假货参加节目#这个话题顶上热搜。   第二天早上,经过一个晚上的运营和发酵,#聚宝堂老板携假货参加节目#已经排在热搜前三了。   靳军豪做梦也想不到,这次节目播出以后的效果会这么爆,自己的聚宝堂瞬间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清早,他便被电话吵醒,接起电话以后,是之前报价八百万的买主。   “靳老板啊,我是庞津。”   “哎哟,是庞老板啊,怎么样,你今天给我打电话是想聊聊我店铺的事情吗?”靳军豪赶紧坐起身问道。   对方一阵沉默,接着艰难开口说道:“靳老板,我考虑过了,之前是我太冲动了,其实我最近手头比较紧张,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而且你不是也嫌我报价太低么,要不这么着吧,你还是另找买主好了,我改天请你吃饭,抱歉了啊。”   靳军豪心头一凉:“庞老板,你这话说的,你当初八百万我不是也答复你说需要考虑一下么,再说了,我这店位置这么好,如今生意也好,这可是拿到手就能赚钱的金铺子啊。”   庞津听他这么说,只想挂电话了:“哎,是我这边资金链出的问题,真是抱歉了。我这边还有些事,我们回聊。”   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靳军豪拿着手机在床上呆坐了一会。   正要给店里伙计打电话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另一个想要买店铺的,也是打电话来说资金出了点问题,之前的报价不作数。   这位本来出价就少,才出了五百万,靳军豪之前都没打算搭理他的,没想到今天竟然主动打来电话说取消也是好笑。   靳军豪的眼眸中睡意全无,酝酿着怒火。   接下来的一个电话,让他无法淡定了,因为这是阎世磊打来的。   “阎老板,您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呢,上回您说想要一同买下隔壁的事情,我已经在替您办了,你放心,我这边会尽快给您答复的。”   阎世磊冷冷开口:“不必了,靳小姐已经告我通过电话,她说她无意转让店铺,既然她不卖,那你的店铺我也没有兴趣了,你自行处理吧。”   “哎,阎老板,你等等,这件事说不   定还有什么转机呢,你先别急呢,我跟她慢慢磨,总会有办法的……”   “不必,你如今说的话在我这一点信誉度都没有,之前一周你的生意好,不过只是因为你串通文物造假贩子恶意修改古董的事情还没有被曝出来而已,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便宜点把店铺转出去,否则,这店只能砸你手里。”   “哎哎,阎老板……”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提示音。   靳军豪:“......”   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阎世磊竟然私底下去找过靳木桐了,而且还被她给拒绝。   呵,靳木桐之前怎么说的,不是说要考虑下么?   原来都是拖着他的,直到事情曝光,其他买主都被吓跑,她就可以得渔翁之利。   靳军豪一气之下,来到了“品古斋”,今天“品古斋”的生意比往常还要好。   今天是周日,“品古斋”拿来招揽客人的小摊又摆了出来,供应酸梅汤和各式糕点,此时摊位上人潮涌动,排队的人都拍到“聚宝堂”门口去了。   靳军豪一脸嫌恶的走进了“品古斋”。   “木桐,你有用吗,我想跟你说几句。”靳军豪冲着柜台后的靳木桐说道。   靳木桐走了出来:“二叔,你找我什么事?”   “之前阎老板来找过你?”靳军豪沉声问道。   靳木桐:“阎老板是谁?”   “你别跟我在这打马虎眼,我不信你不知道,就是之前来你店铺问过你想要买店铺的那个人。”   靳木桐想了想:“哦,原来是他,最近的确有人来我店里问过我这铺子卖不卖,你之前也问过,我也说了,这店铺我舍不得,需要考虑一下,所以我跟对方也说考虑一下。”   “阎老板跟我说你拒绝他了?”   “嗯,我今天考虑好了,这“品古斋”我还是舍不得卖,拖着也不太好,刚刚就打电话跟对方说我考虑好了。哦,二叔你来得刚好,我也跟你说一声,这店我不卖了。”   靳军豪:“不卖了?”   “你确定不卖了吗?”靳军豪问道。   “嗯,我已经跟我的爸妈都商量过。品古斋毕竟是爷爷留下的店铺,已经拥有百年历史,如果就这么断送在我手上,实在太可惜了。”靳木桐一脸严肃。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卖给你二叔我也算是将两个店合二为   一。“品古斋”的牌子也算是保下来了。这怎么能算是断送?”靳军豪有些气愤地问道。   “二叔,你实话告诉我。你真的想买下品古斋吗?如果不是那个阎老板,此时恐怕你早就把你的聚宝堂给卖了!”靳木桐冷冷说道。   靳军豪盯着靳木桐的眼睛,她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行,你现在确定不卖店铺了是吧?木桐,我可再提醒你一遍,我给的价格高于市价,如果错过这一次的话,下次你想卖店铺,可   卖不了这么高的价格了!”靳军豪不甘心的咬牙说道。   “二叔,当初我家里那么困难的时候,我都没有卖店铺,你觉得我现在可能卖吗?”靳木桐淡淡说道。   “你……你早就已经决定好了是不是?那你这几天拖着我啥意思?你是不是故意的?”靳军豪恍然大悟。   “二叔,你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什么叫故意呢?你出价那么高,我自然需要考虑一下,这也是人之常情,你说不是吗?”靳木桐微笑着,话说的滴水不漏,让对方挑不出任何毛病。   靳军豪实在是气的不行,觉得自己如果再跟靳木桐聊下去的话,只怕自己血压都要升了。   他抬脚回到了“聚宝堂”。   伙计一见到老板回来,立刻上前说道:“靳老板,事情有点不太妙啊。昨天节目播出以后,我无意中上网,看到咱们店铺上的热搜了。有很多人在网上骂我们呢!”   “你说什么?”靳军豪的眼睛瞪圆了。   伙计把手机递给靳军豪:“老板,你自己看看把,从昨晚开始就有不少人盯着我们“聚宝堂”骂,今天直接上了热搜前三名,你看,之前不是有不少想要买咱店铺的买主么,这么一弄的话,只怕那些人看到以后也会再考虑一下了,老板,你要不还是便宜点尽快卖掉好了。”   靳军豪气结:“晚了,他们已经看见了。”   伙计一愣:“已经看见了……那之前那个大老板呢?他怎么说?人家大老板财大气粗的,总不至于被这点负面新闻影响吧?老板,你要不给人家打个电话问下。”   靳军豪一口气提不起来:“也晚了。”   伙计:“这……那……隔壁不是也想要买咱店么……”他小心翼翼的说道,不过见靳军豪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也识趣的闭嘴了。   老板跟隔壁一直不对付,之前店里生意不好,跟隔壁也不无关系,他还是小心应对吧。   哎,之前邓来庆跳槽去了隔壁,他还笑过人家,人往低处走……   如今……   他还真是羡慕邓来庆,早早的就离开,如今也不用烦恼找工作的事情了。   伙计找借口离开以后,靳军豪等了半天,再也没有来询问店铺的人,他索性把店关了,坐在院子里唉声叹气。   接手“聚宝堂”以来,他一直兢兢业业,好不容易才把店铺打理到现在的规模,如今他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也是没想到的。   靳军豪实在觉得不甘心。   他又打了几个电话给往日的客户,想要找点门路,要么接起来很快就找借口挂掉,要么直接不接了。   他终于下定决心,再度来到“品古斋”。   此时的靳木桐气定神闲在店里练字,古董修复,尤其是书画修复,特别考验心性,平时多练练字,有助于联系手部控制能力,另外,练好书法,对修复字画也是很有帮助的。   翟薇兴奋的疯狂刷微博:“哎呀……哎哟哟……哎哟喂!”   她抬起头,旁边的汪阳正在埋头修理瓷器,如今他性子越发的沉稳,一旦开始修复瓷器,就根本不会停下,基本进入老僧入定的状态,她习惯了以后也不去闹他。   她又看向靳木桐,这个新闻当事人竟然也这么淡定,真是让人看了就牙痒。   “我说木桐,今天网上那么热闹,你怎么跟没事人似的!你快点过来看啊,啊哈哈哈哈哈,那些任嘉瑜的粉丝居然开始夸你、祁珩还有纪教授,然后把你二叔骂的狗血淋头,不过可惜呀,路人并不买单,任嘉瑜也被骂的不轻,真是笑死我了。风水轮流转,说的就是这个吧?”   靳木桐没抬头,依旧练字。   翟薇长吁一口气放下手机:“哎,你说你二叔这种情况真的还坐得住?如果我是他的话,肯   定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赶紧把店铺便宜点转给你呀。”   靳木桐听了这话,抬眸看了她一眼,这时,店门口的铃铛响起,翟薇和靳木桐都看向门口,来人果然是靳军豪。   翟薇:!!!   这才刚说完,人就又来了!   这次难道真的来卖店铺了? 第195章   靳木桐站起来:“二叔,你找我有事?”   靳军豪虽然心痛,可还是下定决心问道:“木桐,既然你不想卖这店铺,之前也想要买下“聚宝堂”,如今我打算将它卖掉,你出多少?”   靳木桐按捺住内心的狂喜,叹口气:“二叔,你之前的报价实在是太高了,我实在是承担不起。”   两千万……当她冤大头么?   靳军豪挑眉:“两千万确实有些高,那你愿意出多少?”   靳木桐:“二叔……我这店虽然生意还算不错,可都是薄利经营,加上之前我家里欠了外债,如今手头的钱不多了,我倒是想买,可我的钱也的确不多。”   这话有些熟悉,靳军豪今天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   他知道,自己如果不主动降价,只怕靳木桐也不会松口。   他忍痛说道:“你之前说的一千万的确有点低,要知道阎老板都给我一千五百万呢。这样吧,你给我一千三百万,这店就是你的了。”   翟薇实在忍不住开口了:“靳老板,你这价实在是狮子大开口,阎老板如果真的能一千五百万买你的店,你怎么还没卖?”   靳军豪“哼”了一声,没理会她,盯着靳木桐:“木桐,你觉得如何?”   靳木桐摇摇头:“一千三百万我也出不起……这价格已经远超过我的心理底价了。二叔,不是我不帮衬你,是我的能力实在是不够,你看你要不另找买家。”   她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副不想买了的表情。   靳军豪心慌了,如今靳木桐可是唯一的买主了,如果她也不想要,这“聚宝堂”只怕真要砸在手里,如今这丑闻曝出来,原先的老客户都跑光了,只能做点游客的生意,只是……就算是游客,这种知名度之下,他只怕也很难做下去。   他稳住心神:“木桐,那你总要开个价啊。”   靳木桐看着他:“二叔,如果你还想卖,我只能出价七百万,这价虽然略低于市价,可已经是我能拿出的最多的钱了,而且,我只能缓一点付给你。我手头是的确紧张。”   靳军豪听到这个报价简直双目充血,前几天靳木桐明明说了愿意一千万买的,这才几天时间,她就降到了七百万,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木桐,你这做的是不是有点太绝了?才几天时间你就压价三百万!你说说,你什么意思?”他冷声问道。   靳木桐一副卖不卖随你的表情:“二叔,今时不同往日,之前你的店生意好,买的人多,我想要拿下自然要多出钱,可是如今,我买下你的店也要承担风险,别人会指指点点,说这家店曾经卖过假货,说不定连“品古斋”也会被影响。”   靳军豪气得浑身发抖,别人或许会这么说,可靳木桐是最没有理由这么说的。   这次“聚宝堂”被骂,最   大的受益人就是靳木桐了。   要知道,她如今在网上的口碑好到不行,“聚宝堂”流失的客户多半也是到了隔壁的“品古斋”,她卖下自己的店铺以后,将两个店合二为一,海西路上就再也没“聚宝堂”了,过段时间,谁还记得自己?只会说“品古斋”便是那个在《民间的宝藏》大出风头的嘉宾靳木桐开的店。   如今,她竟然拿这个压价,实在是叫他气得快要背过气去。   “二叔……你要不再回去考虑考虑?”靳木桐主动问道。   靳军豪咬牙:“算了,我现在就卖!等我回去准备买卖合同。”   靳木桐嘻嘻一笑:“二叔,合同我已经准备好了。”她走到柜台后,从抽屉里拿出了店铺转让合同,上面金额也提前写好了,七百万。   靳军豪越发肯定自己是被坑了,可是也没有办法,七百万亏是亏了点,可“聚宝堂”这样的情况是不可能做下去了,而且也不会再有别的买家愿意买这家店铺。   他一想到几天前如果出手的话,靳木桐还愿意多出三百万,三百万啊……就这么打水漂了,他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靳军豪拿着笔,一个字一个字的阅读这份店铺转让合同,这些文字却无法输入他的大脑,他感觉自己脑子快要宕机了。   不过,当他看到一条:款项在三个月内付清,这让他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木桐,你是我侄女,我就跟你明说了吧,买卖店铺是很严肃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让你赊账三个月的,这不符合规矩,要不这样吧,让你缓三个月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七百万嘛……恐怕就要再加点了。”   靳木桐也知道,二叔有可能在账期方面咬住不放,心中有些纠结。   其实手头的钱凑凑还是够的,可是如果都给二叔了,店铺还需要经营,也需要流动资金,这样手头就真的紧张了,所以设定了三个月的期限。   这时,她手机响起,靳木桐跟靳军豪说了句:“我接个电话。”便走到一旁接了起来。   是祁珩打来的。   靳木桐:“祁珩?你现在在哪?”   “木桐,我还在英国呢。”祁珩的嗓音带着几分笑意。   “英国,现在英国还是凌晨吧?”靳木桐算了算时差说道。   “嗯,有个好消息,我等不及要告诉你。”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祁珩说道:“昨天晚上拍卖会上,你之前委托我们嘉行拍卖行的两件玉器都拍出去了   ,而且都拍出了极好的价格。”   靳木桐十分意外:“都拍出去了?”   这是极其难得的,虽然这次的玉器专场是国际性的大拍卖会,可这样的拍卖会好东西如云,流拍极其正常,没想到竟然两件都拍出去了!   “是的。那件福禄寿的玉笔筒拍了360万,而那个四个娃娃的玉笔搁,由于雕工精美,玉质细腻,加上十分有创意,拍出了850万的高价。”   靳木桐拿着手机的手一抖,差点手机掉地上。   “360万……850万???”   加起来总共多少来着?她已经完全懵了。   “天啊,怎么会这么多?”她喃喃问道。   “最近玉器原本在国内国际上都是较热的点,只可惜这两件玉器都不是皇家出品,否则极有可能上千万。”   靳木桐心想,这个价格已经很恐怖了好吗,两件加起来都已经过千万了。她原本以为两件加起来能过百万已经很不错了。   祁珩又说道:“这也是运气比较好的原因,前面的几场拍品流拍比较多,藏家保留实力,这两件又几家抬价,志在必得,这才将价格抬起来了。”   “谁买下的能知道吗?”靳木桐有些好奇。   祁珩说道:“买家通过电话委托,不过能确定是中国的藏家。”   “中国的藏家?也会去国外拍场买古董么?”   “是呀,这种情况非常普遍,毕竟国内拍卖行业还没有做的很成熟,良莠不齐的,国外的拍卖场往往可以蹲到不错的精品。”   靳木桐擦了擦汗,问了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那这钱什么时候可以到账呢?”   祁珩了然说道:“钱到公司账上还有段时间,不过如果你需要用钱的话,嘉行拍卖行可以先行垫付给你,你把账号给我,我让公司先垫付给你便行了。”   “这样真的可以吗?”靳木桐心想,如果能尽快将买店铺的事情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也挺好的。   “没问题的,而且木桐,你不知道的是托你的福,这次公司在拍卖会上也赚足了眼球,你卡号发给我以后,下周钱就可以到账。”   靳木桐挂掉电话后,笑着对靳军豪说道:“二叔,我刚好有一笔钱要到账,这七百万我现在就可以去银行给你办,你先签字吧。”   靳军豪原本想要借着账期的事情好好做个文章,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店铺卖给你还给你赊账期的?   这样可以稍微挽回一点损失。   只可惜,一眨眼的功夫,那小妮子竟然说自己能付钱了???   不是说好的很紧张么?   靳军豪脸色垮了下来:“怎么回事?”   靳木桐笑了笑说道:“《民间的宝藏》的另一个嘉宾祁珩不是拍卖行的顾问么,我之前收的两件玉器拍出去了,他答应我可以垫付给我,所以我现在就能付了,怎么样,二叔,你是现在签合同么?”   靳军豪:“......”   这靳木桐怎么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真是气死人了。   他也不想再追问到底拍了多少钱,免得被气成柠檬。   他不再胡思乱想,咬牙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盖章完事。   靳木桐也郑重的在合同上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带着二叔去了银行,将这笔七百万的款项转到了二叔的账户。   “行了,钱也到账了,你接下来打算让两家合并成一家对吧?”靳军豪问道。   靳木桐点头:“是呀,这也是爷爷当初的心愿。”   靳军豪酸溜溜的说道:“木桐,你可真是有本事,这两家店铺分开做了这么多年,你倒是能让它合并,这里是铺子所有的钥匙,“聚宝堂”以后就是你的了。”   靳木桐没有急着接钥匙:“二叔,按照合同,你还有七天的时间搬家,你还是先搬吧,一旦给了我钥匙,以后里面再清理出来什么值钱的东西,那可就归我了。”   靳军豪冷哼一声:“里面有什么我还不清楚么,给你就接着。里面的东西我也懒得搬了,都给你算了。”   靳木桐心中暗喜,接过了钥匙。   “二叔你走好。”   她热   情的说道。   靳军豪头也不回的打车走了。   靳木桐拿着钥匙回了海西路。   翟薇一直在门口转悠,一见她下车,赶紧迎上去:“木桐,怎么样怎么样?”   靳木桐晃了晃手中的钥匙:“都搞定了。”   翟薇尖叫道:“啊啊啊啊,真的买下来了,我不是做梦吧?连钥匙都给你了啊啊啊啊,木桐你真棒!” 第196章   靳木桐也觉得很兴奋, 她站在两家店铺面前,这整间老房子,中间分隔的部分明显比房子本身要新的多,终于可以把这堵墙拆掉,将“品古斋”的招牌挂在正中间。   她百感交集, 在心里说道:“爷爷,你知道吗?我终于做到了!”   翟薇还在一旁催促道:“赶紧的,钥匙呢,打开看看呀!”   靳木桐这才将目光收回,拿钥匙打开了“聚宝堂”的门。   这里, 她小的时候常来玩, 那个时候两家店铺还是一家,那时候爷爷就喜欢站在这柜台后面,拿着算盘记着账。   如今走进这里, 她的心情十分复杂。   翟薇进来以后最好奇的便是这里的古董了, 只是看来看去的,似乎也没什么好东西。   “木桐, 我的鉴赏能力有限,可我怎么觉得你二叔店里的这些货还比不上咱们店呢?”   这时汪阳也走了过来,跟翟薇一样, 他进来以后第一件是也是清理库存。   “的确不太好。”汪阳皱着眉头评价道。   靳木桐笑了笑:“可不, 原先觉得“聚宝堂”的东西还不错,如今咱们好东西见得多了,再细看他的这些货, 也实在不怎么好,你瞧瞧这大碗,坯都不正。”   翟薇嫌弃的拍拍手:“你二叔就这么把店给你了?这东西都不搬的么?”   靳木桐:“合同上写了,有七天的缓冲期,虽然他跟我说过这些东西都不想要了,等七天过了我们再开始清理。”   翟薇点点头:“应该的,虽说这些东西有的我觉得都可以直接扔了,不过免得他后悔,咱们就再等几天也无妨。”   汪阳说道:“到时候我叫上几个兄弟来帮我就能把这里清理完。”   靳木桐笑道:“有你们帮我,真好。”   翟薇忍不住再度感慨:“哎,真没想到咱还真能买下这间铺子,我就跟做梦一样,木桐,你说你二叔明明知道《民间的宝藏》播出以后这铺子就很难卖出去了,你说他为什么一直拖着?早两天卖给你不久能拿到一千万么?”   靳木桐淡淡说道:“这很正常,人心不足蛇吞象。阎老板给的价那么高,高到足以让他丧失理智,他以为可以以小博大,寄希望于我也把“品古斋”卖掉,所以才造成今天的局面。”   翟薇又好奇问道:“那既然都没有买主,你干嘛不再压点价,七百万还是很多钱呢!”   靳木桐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呀……钱花了还能赚,可这店若是没了,我恐怕得哭死。我二叔虽然着急卖店,却也不傻,七百万他亏点,却也没让他亏到不舍得卖。压得太狠,有别的变数是我承担不起的。刚才说了他败在贪字上,我见好就收便好。”   翟薇呆站在那,心中突然想到一句话,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说的大概就是这样。   她这段时间看着靳木桐为这店铺谋划,最后关键时候出手买下,一切都恰到好处。   这样……真好!   “等七天过后,我亲自帮你找一家装修公司,两家店铺合并可不是简单拆墙而已,咱们可以借此机会好好把咱“品古斋”拾掇拾掇。这次得有个全面的形象提升才行。”翟薇握拳,脑子里的小人已经开始趴在那画草图了。   靳木桐笑道:“那我就不操心这块了,都交给你了。”   汪阳说道:“那体力活都交给我就好。”   这时,原先“聚宝堂”的伙计走了进来,看见这三人站在店内,微微有些发怔,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间店铺已经卖掉了。   他走过来说道:“靳小姐,我老板说之后由我协助你办之后的过户手续。他身体不适,就不亲自来了。”   说完,拿出了盖有公证处委托的授权书。   翟薇称奇:“连公证处的章都有,这是多不想来啊?”   伙计挠头:“不是不想来,是老板身体不适……”   靳木桐点头,了然道:“我明白,那就麻烦你了。”   接下来的几天,靳木桐便忙着办理各种手续,总算将该办理的都办了,拿到了过户回执后,只等制证成功便能领证了。   最后一天翟薇已经按耐不住开始清理东西,逮着伙计便问道:“你们这些东西真不要了?你们不要我有些东西可都扔了啊。”   伙计说道:“老板说了,合同上也写了,都不要了。我的事情也完成了,你们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好了。”   翟薇便带着汪阳,还有他的一群同学,对店铺进行了彻底的清理。前店基本上都是经营用品,后院几间房,有仓库,也有住所。   靳木桐的原则是基本全扔。   老旧的器物,她每一件都亲自过目,还真没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有些没价值的她便直接让人扔掉了。   其实,她有个私心,想要找到一点爷爷留下的旧物,哪怕只是一些手札日记也好。   只可惜,整个店铺前店后院清理完以后都没找到任何跟爷爷有关的东西。   靳木桐心想,大概二叔在接手这间店铺的时候便早就清理过了吧,也可能爷爷留下的东西都放在了“品古斋”,一点都没给“聚宝堂”留也是有可能的。   所有东西都清理过后,翟薇拿着自己设计好的几个方案来找靳木桐。   “木桐,你瞧瞧,这几个方案都是我为这间店铺设计的全新装修方案。这种是禅意风的,我给它起名叫浮生一梦,灵感来自于中国茶文化,集合了禅意美学。”   “这个方案是古典中式风格,所有装饰材料都会进行做旧处理,比较适合百年老店的韵味,而且店里的一些老家具也会在改造之后继续使用,这样提升美感的同时,也能保留老店的韵味。另外顶层的部分梁柱我也会进行刷漆保留,客人走进店里就能感受到历史的厚重。”   “这是比较简约的方格,由于将来店铺中商品比较多,这个方案和别的方案相比,装饰的部分将会减到最少,不过舒适度会提高,客人走进来,在这里进行挑选,也可以到待客区随意休息,坐下来看。”   “这种方案是将后院也利用起来,休息区搬到了后院,我们可以为客人提供一些茶饮和宫廷糕点,这样客人们可以完全放松的状态谈交易。关于后院的这些房间,我觉得应该利用起来,只是目前来说除了仓库和员工宿舍我也还没想到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   翟薇一口气拿出了好几套方案,每一套都有对应的陈列方案,区域划分,甚至还有装修效果图。   看得靳木桐简直犯了选择恐惧症,每一种都很好看,每一种都考虑的非常周到。仔细思考以后她做出了选择:   “店铺方案中,我最喜欢的还是第二种,保留百年老店的韵味,我并不想对它做太大的改动,一切都尽可能保留原状的基础上进行改造。你对院子的设计我觉得挺好,让客人来了以后有一个放松休息的区域,这院子足以完成这样的功能。至于后面的这一排房屋,我希望将它们打通,作为“品古斋”重要古董的展厅。这里将来也可以承接一些小型展览,让它成为古董文化的交流之地,甚至将来固定收藏多了以后,这里会形成一个小博物馆也说不定呢。”靳木桐畅想着说道。   翟薇听得眼睛都有些发直,老店,院子,小型博物馆……   哇,听上去真的好棒!   百年“品古斋”,经过这样的规划,立刻让人充满期待。 第197章   靳木桐之所以决定将后院的几间老屋改造成博物馆, 是因为感觉当经手的古董越来越多, 总会有一些不愿离开的有器灵的古董, 如果只是放在家里实在是有些可惜,不如将来“品古斋”越来越有实力的时候便永久收藏一部分古董,不再出售。   这里便是这些古董的家,来访的客人也能从这里了解它们过去的故事。   翟薇也非常喜欢这个方案。   大方案定下来以后, 便是细节方面的设计, 翟薇之后又改了好几版,最后敲定了最满意的一版, 找了靠谱的装修团队来进行装修。   “目前前店后院都可以进行装修,不过这颗槐树不能动。”靳木桐说道。   装修工头抬头看了眼这槐树:“噢哟,这棵树怕是比这家店还老。这是古树了, 的确不能动,那行, 我们先把地面建筑改造了,院子不动。”   “院子的话, 地面砖得换,你帮我把这些砖都给敲掉吧。不过依旧得小心槐树, 槐树附近的地面砖都别动,另外, 别用机器,就人工撬,而且得听我叮嘱下去,让工人们都小心一点, 怕伤到树了。”   装修工头笑道:“靳小姐,你就放心吧,你是我们的大客户,我们的活做的细,保管让你满意。”   爷爷在老账本上清楚明白的写了,汝窑埋在槐树下。   而这个院子在泥土上层,还盖有一层地面砖,想要挖出汝窑瓷器,就必须将地面装掀起,再想办法往下挖。   施工团队按照靳木桐的要求,开始小心对老屋进行全面装修,将原先的吊顶、装饰材料以及两店之间用砖砌起来的隔断去除以后,对原先的房屋进行了加固和防腐处理,保留原汁原味的老梁,并在装修过程中故意露出老房子的一些痕迹,让人一走进这家店里,便能感受到这栋老房子建筑的魅力。   后面的老屋在打通隔断以后,按照博物馆级别进行改建,除了美观、加固之外,还将安防措施也考虑进去,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靳木桐每天便坐在院子里,看着“品古斋”一点点的变化着,等到工人们终于将院中的地砖都撬开搬走以后,靳木桐找了个没人的时候来到店里,拿了个铁锹准备挖宝。   爷爷留下的汝窑,这件宝贝已经让她好奇很久了。   首先,爷爷是不是真的留下了一件汝窑?   然后,爷爷留下的汝窑如今还在吗?   最后,就算爷爷留下了汝窑,那它到底是赝品还是真的?   好奇心驱使她忍不住找了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亲自动手。   她看着工人们撬地砖看了这么久,自然也会了,整个院子如今都没有地砖,露出了被压实的泥土表面。   只有槐树周围的地砖还在。   她照着工人们的动作,也将一块地砖撬起来,呼,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她接着干活,一块块的将这些地砖都挪开了。   然后她屏住呼吸,一铁锹下去。   “铛……”的一声,铁锹被弹开。   靳木桐:“......”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   她刚才并没有太使劲,也是悠着挖的,只是从手上传来的力却不小,像是被什么东西抗拒着。   靳木桐抬头看了一眼这颗巨大的槐树,觉得有些……渗人。   不过,巨大的诱惑驱使她还是蹲下查看究竟。   原来这一铁锹下去,刚好挖到了槐树的根,巨大的根系盘根错节,她没怎么使劲,不过在根系上还是留下了一道印子。   “哎……槐树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小弟这就换个地方挖……”靳木桐跟槐树道歉,然后换了一边,一铁锹下去……   还是槐树根系……   靳木桐挠挠头,这怎么回事?   这槐树难道把这块地占了?   她又换了几次,要么就下面什么都没有,要么就是槐树根系。   忙活了一个晚上,快要把她累死,却什么也没挖到。   啊啊啊,太坑了啊!   靳木桐情绪有些崩溃。   为了不让第二天来干活的工人看出来,她还得把这些地砖还原。   心累……   不过好在,这些天的相处,她也看得出来,这个施工团队不亏是翟薇找来的,非常靠谱,他们就算看出地砖动过,也不会未经她的许可,随意动她的院子。   靳木桐累得不行,先回家休息。   睡了一天,醒来的时候,肚子咕咕直叫。   哎,干了一个晚上的体力活,又累又饿。   “木桐,木桐在吗?”是圆滚滚的叫声。   他在客厅喊她。   “哎……”靳木桐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回应。   “哈哈,你真的在呀,大佬让我出来看看你在不在,我还以为你在店里,大佬对你的行踪可真了解。”圆滚滚忍不住酸了两句。   “找我有事吗?”靳木桐问道。   “没啥事,今天我们吃火锅,小娃娃不是还没吃过火锅么,想带他尝尝。”   “需要我去买菜吗?”靳木桐瞬间明白了,原来是通知她去买菜的。   圆滚滚哈哈一笑:“今天咱们吃的是涮羊肉,不用买,食材够了。不过小娃娃吵着不够辣,不过倒是很香,大佬叫你一起来吃。”   靳木桐一听涮羊肉三个字,已经饿得走不动路,又听说很香,顿时从床上弹起来。   圆滚滚见她没反应,又扯着嗓子:“你到底来还是不来。”   “来来来。”靳木桐打开卧室门,跟着圆滚滚去了画里。   刚来到谷地,便远远听着小娃娃魔性的笑声。   “啊哈哈哈哈哈,加辣,再多加点!”   靳木桐一愣,那是小娃娃的笑声?   圆滚滚似乎察觉到她的诧异,回头笑道:“哎哟,现在这个小娃娃可不得了,成了我们的开心果了,小孩子就是好,心里不装什么心事,那事情过了便过了,一天比一天开心,他原来是个爱笑的孩子呢。”   靳木桐远远看着为小娃娃调配蘸水的祁修,他听见小娃娃的笑声,也忍不住笑了,那笑容隔了老远,看着也觉得十分治愈。   似乎感应到木桐的到来,祁修抬头看向她,也冲她笑了,那笑容除了治愈,似乎还多了几分……宠溺。   靳木桐感觉自己心跳都漏掉一拍,走了过去。   “还有什么活需要做的,我也搭把手。”   祁修笑道:“没什么了,你负责吃。”   说完,便把碗筷都放在她的面前,碗里只放了一点辣椒。   小娃娃看了眼她的碗:“噫,姐姐好惨呢,都吃不了辣。”   靳木桐笑哭:“我能吃……”   小娃娃撇撇嘴:“大哥哥说你嗓子不好,吃不了。”   靳木桐:“......”   小娃娃继续补刀:“我就不同了,我嗓子好,能吃!”   刚说完,祁修便将他碗里辣椒拨出来一半。   小娃娃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脸不可置信:“啊!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抢走我的辣椒?”   祁修启唇:“小朋友不能吃那么辣,刚才我忘了。”   小娃娃小嘴一扁,委屈巴拉的看向穆弦和圆滚滚。   两人都摊手说道:“这里不归我管。”   小娃娃揪着靳木桐:“好姐姐,你帮我求求情吧,你这么好看,你替我说话,大哥哥一定会听的。”   圆滚滚捂脸:哈哈哈哈,这小娃娃瞎说什么大实话。   靳木桐刚从锅里夹起一块羊肉,手一抖,羊肉掉锅里了。   她故作严肃的放下筷子:“小朋友不能吃那么辣。”   小娃娃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生活已经对他这个可怜的崽下手了。   靳木桐看着他这副表情,觉得没挖到汝窑的郁闷也都一扫而空。   祁修问道:“木桐,店铺如今已经顺利收回了吧?”   圆滚滚也好奇问道:“对呀如今情况怎么样了,你二叔都搞定了吗?”   穆弦:“你缺钱的事情解决了吗?”   大家对她的事情都很上心,这让她觉得很暖心,她点头:“钱的事情解决了,我二叔因为……节目播出的事情,之前造假的事情被翻出来,店铺突然就卖不出去了,我七百万买下来了。”   祁修盯着她:“既然买下了店铺,你怎么还不开心?”   靳木桐:“其实我也没有不开心,只是……”   她没有跟祁修说过爷爷在院子里埋下汝窑的事情,不过,面前的这几个人,对她来说不是外人,早就已经是家人了。   他们总是在她艰难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她没什么好隐瞒的。   尤其是祁修……   他目光中的关怀,她拒绝不了。   “我爷爷在“聚宝堂”院子里留下了一个汝窑笔洗,我只知道它可能在槐树下,昨天晚上我尝试过,没挖到……有些沮丧而已,没事的,就算挖不到也没什么。”   圆滚滚瞪大眼:“你说啥?汝……汝窑?”   他懵逼看向穆弦,一副我又没有听错的表情。   穆弦也有些激动:“哇,汝窑???木桐,你家有汝窑???这是真的吗?”   祁修想了想说道:“如果只是想要找到汝窑,很简单,你将圆滚滚和穆弦带去,说不定能帮你找到的。”   圆滚滚也反应过来:“对对对,带我们去,说不定我们能感应到汝窑的存在,帮你确定那汝窑埋在哪。”   小娃娃放下筷子,兴奋的揪着她:“姐姐我也要去,带我去带我去!”   圆滚滚看向小娃娃:“你不是不能出去了么?哪都不去了么?”   小娃娃摇头晃脑:“这不是有你们在么,你们都在,不会有别人欺负我的,有好玩的事情一定得叫上我一起!我也要去嘛!”   祁修说道:“也行,你们都陪着木桐去看看,说不定能帮她找到呢。我就……不去了。” 第198章   靳木桐也知道祁修很难出去, 也不坚持:“那好吧, 咱们先吃, 吃完待会一起去“品古斋”。”   小娃娃开心的在草地上翻滚:“哇,好棒,要出去找汝窑呢!”   靳木桐有些无语的笑道:“他怎么这么开心,他知道啥是汝窑么?”   祁修点点头:“他去说不定还真有些用, 他的本体原先是定窑, 宋代五大名窑:柴、汝、官、哥、定,他便是其中之一, 而汝窑是五大名窑之首,只是不知道他经历过那些之后,对瓷器还有没有感知能力。”   靳木桐说道:“只要他想去, 试试也行。”   饭后,祁修将靳木桐和其余三人都送出了画, 靳木桐带着他们一起来到“品古斋”。   此时已经是晚上,施工队已经收工了。   “哎, 是木桐啊,你这么晚了还没回去?”海西路一个店铺老板跟靳木桐打招呼。   靳木桐心头一跳, 有种做贼一般的心虚。   不过立刻应对自如:“原来是袁老板啊,我有东西落在这里了, 回来拿。”   袁老板笑了笑:“你们店铺装修好以后一定很漂亮,我白天来看过,装修风格很好看。木桐,你可真厉害, 都把你爷爷留下的店铺合并成以前的样子了。”   袁老板的店在这海西路上也开了二十年了。   也算是看着靳木桐长大的长辈。   靳木桐笑道:“那就借你吉言。”   等袁老板走后,靳木桐掏出钥匙,开门进入店里。   小娃娃从包里跳出来,摸着胸口说道:“哎呀,那人吓死我了,我差点吓得从包里掉出来了。”   穆弦笑道:“就算你真的从包里掉出来,他也看不见你,你放心好了。”   “对哦……”小娃娃环顾了一下周围:“那汝窑在哪?”   靳木桐在前面带路:“在后院,过来吧。”   圆滚滚牵着小娃娃紧跟在后面,穆弦也随后进入后院。   “哇,一段时间没来,如今店的范围都这么大了吗?”圆滚滚惊讶问道。   “嗯,前面店铺面积变大了,这边的院子,后面这排房屋都是店铺范围。”   小娃娃走到老槐树面前,抬头看着槐树。   “咦……”他好奇张望。   “怎么了?”靳木桐看着站在老槐树下抬头呆呆望着的小娃娃问道。   圆滚滚和穆弦对视一眼,也走了过去。   “这槐树有什么问题么?”靳木桐问道。   圆滚滚和穆弦都纷纷摇头:“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小娃娃却突然抱住了槐树的树干,一阵风吹过,槐树发出了沙沙的声音,仿佛是回应一般。   娃娃回头咧嘴笑道:“哇,这颗老槐树我好喜欢,它好像也很喜欢我的样子。”   靳木桐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说?难道这槐树有器灵么?”   小娃娃摇摇头:“不是器灵,而是说不清楚的东西,我感觉这可槐树很欢迎我,跟它靠近,它好像能……保护我,很安心的感觉。”   圆滚滚称奇:“哇,真是奇怪了,我怎么没有这种感觉……”   穆弦也摇头:“我也没有,看来老槐树是喜欢小孩子呀。”   这时又一阵风吹过,这风吹得院中尘土飞扬,靳木桐忍不住闭上了眼,再睁开的时候,小娃娃不见了。   她心中突突跳,吓得大惊失色:“怎么回事?小娃娃去哪了?”   圆滚滚也吓到了:“刚刚不还在这么?”   穆弦有些没把握的说道:“他他他……他好像钻到地底下去了。”   靳木桐一脸惊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蹲下喊话:“小娃娃,你在下面吗?你没事吧?”   这事情透着怪异,靳木桐都有些后悔把娃娃带来,万一出了点什么事的话,她很难往下想了。   穆弦和圆滚滚都有本体,只要本体没事,他们就会没事。   可小娃娃不同,他和别的器灵不同,他似乎已经跟本体分离了,隔多远都没事,本体对他没有束缚,也同时无法为他提供保护,这要万一出点什么事……   就在靳木桐慌乱的时候,小娃娃又从地里钻了出来。   “姐姐,我替你找到汝窑了!就在这槐树下面,不过很难挖,它周围被这槐树的根都包裹着。”小娃娃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看到汝窑了?”靳木桐大喜过望,追问道:“它什么样的?是真的汝窑吗?”   小娃娃还没回答,从地底又钻了一个女孩出来,她身穿青色裙子,容貌清丽秀美,浑身肌肤白皙无暇,神色虽冷,可一双盈盈水眸却像是含情一般,还带着几分清愁。   女孩一出现,圆滚滚和穆弦就忍不住“哇”的一声。   靳木桐心中一喜,有器灵出现?那汝窑看来是真的了!   这可是真正的宝贝啊!   要知道,这世间传世的有记载的汝窑数量不过百件,如果自家店铺后院真的挖出了一件,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女孩环视一周,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目光落在靳木桐脸上。   “你昨晚来过。”   靳木桐点头:“是的。”   “你扰到我了。”女孩毫不留情。   小娃娃不干了:“你躲在树底下做什么?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我姐姐要挖院子,你赶紧出来呀。”   女孩冷冷说道:“我不愿出来,你们如果硬要挖,只怕会伤到这棵树,当然,如果你们无所谓的话,强挖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这汝窑便再也没器灵了。”   小娃娃一愣,从那女孩眼眸中看到一丝伤心,赶紧摆手:“不挖了不挖了,我们不挖了……你别吓我们呀。”   他回头看向靳木桐:“姐姐,她真的不愿意出来的话咱们就别挖她出来了行不行?”   穆弦走上前:“这地底总归不是个好的栖身之所,敢问姑娘有什么委屈?”   女孩看着他,目光突然变得有几分哀伤:“这世间再也没有他了……我还出去做什么?”   圆滚滚原本还有些头痛,突然闻到了几分八卦的味道,他问道:“他?你想见谁?”   女孩美眸中蕴了几分水光:“他曾是我的主人,我陪着他的时光,是我最开心的时光,他不知道我的存在,却待我很好。在他生命的最后,将我送给我这家店的老板,他……已经不在了,我再也看不见他,还出来做什么?这里挺好的,老槐树将我保护的很好,我已经习惯了不见天日的生活。”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愣住了。   这女孩竟暗恋了一个人?   靳木桐忍不住问道:“你说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女孩似乎犹豫了一会,才轻轻说出了那人的名字:“顾江南……”   靳木桐微微一惊:“你说什么?顾江南?是他将你送给这家店铺的老板吗?”   小娃娃回头:“姐姐,这个顾江南是谁呀?”   靳木桐喃喃开口:“顾江南是清末民初的一个著名画家、书法家,他画的画开创了一种独属于他自己的风格,在画坛名噪一时,只可惜,他年纪轻轻就去世了,这导致他传世的画不多。”   女孩幽幽开口:“其实……就连这“品古斋”店铺的牌匾,当初也是顾江南写的。”   靳木桐一听到女孩提起牌匾,惊得站在原地:“你说什么?“品古斋”的牌匾是顾江南写的?”   女孩看了她一眼:“亏你还是“品古斋”的传人,居然连这都不知道吗?”   靳木桐:“我小的时候,那牌匾就是如今的样子,那是我爷爷写的。”   女孩说道:“你爷爷在牌匾弄丢以后,也是痛心疾首,各处寻找也没找到,如果能找到……那该多好,那也是顾江南的墨宝啊……”她痛心疾首的感慨道。   “顾江南那么有名的画家,怎么会跟“品古斋”扯上关系呢?你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故事吗?”靳木桐问道。   女孩摇摇头:“我虽知道,可如今也没心情再提起了。行了,我说的已经够多了,你们别再来找我,我不想出来。”   说完她转身便要走,靳木桐突然问道:“如果我能再让你看见顾江南写的书法,画的画作,你还愿意出来吗?”   女孩脚步一顿,转过头看向她:“如果他没有名气的话,我相信你做得到,可如今,我也知道,他是个很有名的大画家,他的画怕是千金难得,我早就不抱希望了。”   圆滚滚也很默契的劝道:“可万一咱们找到了“品古斋”店铺的牌匾,你也不愿意出来?那牌匾不也是那个顾什么写的么?”   “顾江南。”女孩提醒道。   “嗯,顾江南,那你待在下面多无聊,还不如出来天天对着他写的字,岂不更开心一些?”圆滚滚巧舌如簧。   女孩有些犹豫,想了一会,说道:“也行,如果你们真的能找到牌匾,那我出来也行。”   她说完,便转身消失了。   风再度刮得槐树沙沙直响。   回到家以后,圆滚滚和穆弦带着小娃娃回画里睡觉了。   靳木桐则是坐在电脑前查资料。   “祁修,你还在吗?”   “嗯,我在的。”   “你知道“品古斋”跟顾江南的关系么?”   “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我虽在“品古斋”已经很多年了,可我以前对外界可没什么兴趣,不过我似乎对这个年轻人有点印象,他心高气傲,怀才不遇,不过倒是真有几分本事,画的画充满灵气,似乎是“品古斋”的创始人发掘了他,将他捧上画坛的。”   “哦?还有这回事?”靳木桐突然有了兴趣,打开百度便是一通搜索。   只可惜,百度上记录的顾江南的生平事迹很少,也并没有提到品古斋。   哎……什么都搜不到啊!   不过,只要找到老牌匾,就能忽悠那女孩从地底出来,那汝窑也能现世了。   真是心痒,也不知道这汝窑究竟什么样? 第199章   装修工程依旧在继续,等靳木桐即将再度前往南京参加新一期《民间的宝藏》的录制的时候,前面店铺的装修工程已经基本完工,后面博物馆的部分也进入最后的室内装饰阶段。   只是这院子……   翟薇嫌弃的抱怨道:“木桐,你这院子到底打算怎么弄啊?你看看这店铺和展厅都弄得差不多了,这么漂亮的房子中间的院子光秃秃的……哦,不是光秃秃的,是好像被狗啃过的那样,你说怎么弄?”   所有的地砖都被运走了,就剩下中间这一块槐树旁的部分还没有动。   简直超级难看!   “你瞧瞧,院子里的地砖我已经为你选了好几款了,这样搭配都挺好看的呀,你干嘛老是不动工呢?”   靳木桐原本怕工人在施工过程中伤到汝窑,不过听小娃娃说汝窑被好好的保护在槐树的根系下,那这种地砖施工应该不会伤到它。   “好吧,要不你让工人把这周围的地砖先安装上,这槐树区域先别动。”   翟薇翻了个白眼:“你还真当你们家这槐树成精了啊?哎都跟你说了普通施工不会伤到的。好吧好吧,那我们先开工,这样说不定工期可以缩短,咱们店也可以提前开业了。”   翟薇越说越兴奋,这间“品古斋”如今也有她的一份劳动成果,她感觉自己比靳木桐还要期待这店铺彻底装修好的样子。   “我就要去南京了,这院子你得帮我盯紧一点,让他们小心施工,这槐树……”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就放一百二十万个心,我绝对替你看着,这槐树肯定会没事的。”   靳木桐再度坐上了去南京的航班,这一个月时间过得飞快,她收购了“聚宝堂”,开始重新整修,还发现了汝窑的器灵,简直感觉完全没有休息的时间。   来到南京以后,方小桃依旧为靳木桐科普了一下这一个月来娱乐圈都发生了什么,重点讲参加《民间的宝藏》的嘉宾都发生了什么。   “这一个月呀,最惨的自然是任嘉瑜了,她之前纵容粉丝诋毁你的事情被网友揪着不放,足足骂够了一个月呢。我听说呀,她前几天还想退出《民间的宝藏》的录制,只是合同限制,她如果这个时候退出,得赔大笔钱,估计为此跟经纪公司也有矛盾,我刚刚接到的消息,她之后还是会照常参加节目,你见到她也不用尴尬,你又没有做错任何事,都是她自己作的。”方小桃是节目组派给靳木桐的助理,她自然向着靳木桐说话。   靳木桐听过这些以后,也没多问,任嘉瑜参不参加《民间的宝藏》的录制,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方小桃说的对,她没做错任何事,任嘉瑜的事也与她无关,她才懒得管。   “对了,木桐,听说你的师父纪教授这一期有事不能来了,啊……真的好可惜,上一期播出以后我真的好喜欢他!我真羡慕你,拜了一个这么好的师父!”   靳木桐有些意外,师父只参加了一期便   又不来了么?   她拿出手机给师父打了个电话。   “喂,木桐呀?”   “嗯,师父,我听说你不参加这一期的节目录制,你有事吗?”   “可不,我最近得参加一个研讨会,哎,真是开不完的会。”   师父可真是开不完的会,她刚想安慰几句,又听见师父说道:“这个会也就罢了,不过是几个快退休的老头凑在一起瞎聊天,不过下个月在法国举行的欧洲文物研讨会倒是个不错的机会,你这期录制完可以去办一个申根签证,到时候跟我去一趟法国,保证有惊喜。”   “可我这《民间的宝藏》录制呢……”靳木桐算了算,下个月还有节目录制呢。   “你放心好了,研讨会也就十天,跟节目录制撞不到一起的。”   “啊……这样啊,那挺好的,我试试。”   去国外参加文物研讨会?靳木桐从来都没有想过,不过既然师父这么推荐,她也有些心动,反正也没有节目录制,如今“品古斋”也不需要她操什么心,到时候跟师父出去见见世面也挺好。   放下电话后,方小桃在一旁继续羡慕:“哎,木桐,你这师父简直了!”   “可不,我也觉得我师父很好。”靳木桐笑道。   这次录制现场,靳木桐发现任嘉瑜低调了很多,没有咋咋呼呼跟别人聊天,只安静的坐在那准备着,就连邹海宁跟她搭话,她也没聊。   祁珩这次来的比较早,比靳木桐还要早到。   “木桐,上次你的资金问题解决了吗?”祁珩问道。   靳木桐点点头:“解决了,我拿着钱买下了隔壁的店铺,谢谢你替我申请下提前垫付,帮了我很大的忙。”   祁珩:“能帮到你就好。”   靳木桐想起之前方小桃说的,祁珩比较擅长书画类鉴定,便问道:“你对顾江南有研究吗?”   祁珩:“有一定研究,不过清末不是我专攻的领域,怎么了?”   靳木桐:“网上查不到这人的生平,而他留下的真迹也挺少的,资料还真难找。”   祁珩笑道:“我早年在嘉行拍卖行有幸见到过一幅顾江南的真迹,那是一幅行楷长卷,可以称得上狂放瑰奇,拍卖行的老师傅曾经跟我说过,那是顾江南早年间的作品,他年少便才华横溢,书画皆通,只是怀才不遇,没有遇到慧眼识珠的人,这才一直被埋没。后来听说因友人资助,才   让他得以继续画画为生,最后终成大器。”   “友人?是谁你知道吗?”靳木桐好奇问道。   想要知道这个顾江南跟“品古斋”究竟有没有关系,只可惜祁珩说道:“哎,这谁知道呢?”   靳木桐有些小失望,原来祁珩也不知道,看来只能等牌匾找到以后才能问那汝窑女孩顾江南跟“品古斋”的故事了。   新的一期正式开始录制。   主持人迟兴上台感慨道:“我不知道《民   间的宝藏》别的工作人员有没有跟我相同的经历,那便是上一期播出以后,我每天的电话都被打爆了……有不少人跑来问我,你身为《民间的宝藏》的主持人,能不能给我搞几张票?”   台下观众发出哄笑声。   “哈哈哈,人间真实。”   “我好不容易才弄来了票下次也给主持人打电话哈哈哈哈!”   “就几张票嘛,主持人你也太抠了。”   迟兴一副苦瓜脸的表情:“真不是我抠,我在节目中郑重澄清一下,我真的没有票,我的七大姑八大姨们,你们放过我吧,别问了,再问就是没有!”   台下又是一片笑声。   迟兴言归正传:“上一期播出以后,由于八大山人真迹现世,在网络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也影响了我们这一期的藏品。这一期我们第一组的四位持宝人带来的都是书法和绘画作品。咱们有请他们上台。”   《民间的宝藏》节目录制有个特点,那便是导演任性。   有时候同一组的一起上,有时候又是单个上。   有时候嘉宾看一个古董,看完再投票,有时候是同时看很多个,看完一起投票。   玩的就是刺激。   这次很显然,又是同时上台的那种。   镜头扫过了几件藏品,靳木桐还没有仔细看,祁珩在旁边压低声音说道:“木桐,你留心第二件。”   靳木桐微微挑眉,第二件是一幅山水画,这是典型的泼墨山水,从扫过的镜头来看,的确是一幅精品。   只是第二幅给的镜头实在是有些少,而且时间很短,一晃而过,靳木桐看不清楚,只能等持宝人介绍。   第一位持宝人带来的是当代书法作品,虽然不是古董,却也是一幅难得的佳品。   “这是著名书法家李海的作品,写的是他最擅长的隶书,我父亲跟他有过往来,是牌搭子,有一次人家便送了我父亲这一幅字。”   迟兴调侃的问道:“不会是输的付不起赌资了,拿字抵债吧?”   这话问的很幽默,连持宝人都忍不住笑了。   第二位持宝人开口第一句话,便让靳木桐坐不住了。   “我带来的是清末民初著名画家顾江南的绘画作品《烟雨江南》。” 第200章   靳木桐原本还在仔细看画, 听到这句直接惊掉下巴:“顾江南?”   她看向祁珩:“是真迹吗?”   按照《民间的宝藏》节目的规则,嘉宾这件事不能讨论关于古董鉴定的信息的。   可是靳木桐此刻完全将节目规则抛在脑后, 直接问道。   “目前我还不能确定, 不过是真迹的可能性比较大,待会儿上台以后我会仔细看一看的。”   祁珩也并不介意透露, 他觉得今天靳木桐应该不是无意中提到过江南的, 可节目就是这么巧,上一周, 出了八大山人真迹以后, 这一周便有更多的书画类藏家将自己的书画藏品带来节目,没想到这其中就有顾江南的作品。   持宝人继续说道:“众所周知,顾江南最擅长的是泼墨山水画,而这幅画在运用泼墨画法的同时, 兼有细腻的工笔画法, 有鉴赏家说这大概是顾江南创作晚期的作品。笔法细腻, 跟过去的他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这幅画,我个人认为达到了顾江南绘画水平的巅峰。”   台下一听他这么说都议论纷纷。   “这看上去不像是顾江南的画风呀。”   “我也觉得, 这幅画画的很柔和啊……”   “顾江南传世的画很少,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幅呢, 好突然。”   “上个星期的八大山人真迹果然厉害, 这顾江南都出来了,下一期不来个唐寅真迹不太好吧?”   “假的吧?首先画风不像,其次八大山人传世画作还算比较多,那都已经很难得了, 顾江南的画那么少,怎么都不太可能。”   台下观众纷纷说这是假的,任嘉瑜和邹海宁便没有将这幅画放在眼中,继续看第三件和第四件的藏品。   靳木桐则是目光紧紧盯着那幅画,恨不得立即就能上台凑近了看。   另外两件藏品,虽然持宝人和主持人都介绍的很详细,可靳木桐心思完全被那幅《烟雨江南》所吸引,别的根本听不进去。   终于到了上台查看的时间,靳木桐径直走到了第二幅《烟雨江南》面前,她虽对顾江南有兴趣,可之前网上能找到的资料很少,就笔法风格来说,她实在拿不准这是不是顾江南的真迹。   不过,跟着师父学了这么久的古书画修复,她自然有一套自己的鉴定方法。   通过对墨迹,画轴和画布的判断,这幅画的确没有作伪痕迹,至少也是到代的古董。   不过,书画鉴定最难的便是也不乏和画家同时代的赝品,甚至有些画家珍惜自己的墨宝,又无法拒绝别人的求画要求的时候,会有请人将自己的画作仿制一份的情况,将仿制的送人,真迹自己留着。   这些都是鉴定书画类古董的难点。   祁珩在一旁仔细看:“如果我判断没问题,这就是顾江南的真迹。”   他小声说道。   靳木桐眼眸流露出一丝讶异。   没想到,奇迹真的出现了,面前这幅画,真的是顾江南的真迹!   传世量极少的传奇画家的画作真迹,就这么奇迹般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而且,这位画家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说不定跟“品古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想要成为这幅作品的讲述人!   靳木桐在这幅画前站了许久,最后终于离开。   主持人迟兴请四位嘉宾投票之前,玩笑一般的问道:“木桐,看来你很喜欢第二位持宝人带来的藏品,我看你在它面前站了很久,看来是对《烟雨江南》志在必得对吧?”   观众都友好的哄笑着,就想等着看靳木桐要如何反驳。   靳木桐点点头:“我的确对《烟雨江南》志在必得。”   众人都愣住,如今嘉宾都这么直白的么?   娱乐圈的艺人难道不都是嘴上说一套,行动上做一套。像靳木桐这样直截了当承认自己想要的还真是少见。   迟兴也短暂的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木桐,那你确定这幅画是真迹了?”   靳木桐摇头:“我不确定。”   台下的观众再次愣住,不确定是真迹就表明自己志在必得,是不是有点太冲动了?   迟兴感慨:“那你对顾江南看来是的确很有兴趣,好了,接下来有请四位嘉宾对台上的四幅作品分别投票。”   任嘉瑜原本对这幅所谓的顾江南真迹一点兴趣也没有,经过上一场的打击,她这一场原本想要退出节目录制的。   只可惜经纪人以雪藏她为威胁,让她必须将接下来的几期都录制完毕。   真是可恶……   都怪这个靳木桐,如果不是她的话,自己也不会显得表现平庸,粉丝们也不会为了保护她而在网络上发表了一些不理智的言论,导致现在她的处境相当尴尬。   她一听见靳木桐说自己对这幅画志在必得,心里便恨得牙痒,将经纪人在节目录制之前交代的话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任嘉瑜,你目前要做的就是安安稳稳的将《民间的宝藏》剩下的几期录制完,如今网上骂你人实在太多了,你可别再想着出风头,给我老实点。”   她愤愤不平的在投票器上按下了“选择”键。   投票结果出来了。   第一幅画四个人都选了待定票。   当揭晓第二幅画的票数时,让现场观众大跌眼镜的一幕发生了,迟兴看到结果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   “我的天啊,《民间的宝藏》录制以来,第一次出现四位嘉宾同时投出“选择”票的!恭喜《烟雨江南》的持宝人,你带来的作品赢得了现场四位嘉宾的认可!”   持宝人此时也相当开心,其实他最担心的便是自己好不容易拿来的顾江南的真迹,却无法进入最后环节,被提前淘汰,没想到,竟然有这样意想不到的结果,这一幅画拿到了史无前例的四票!   迟兴问邹海宁:“海宁,请问你是如何判断这幅画就是真迹的呢?”   邹海宁耸耸肩:“我不知道这幅画是不是顾江南的真迹。”   众人:喵喵喵?   你不确定你投什么选择票?这不是闹着玩么?   迟兴也失笑着问原因。   邹海宁摊手:“因为木桐想要成为这幅画的讲述人,我投了的话,帮她加一票,我的这票送给她。”   迟兴觉得不可思议:“就这样而已吗?”   邹海宁点点头:“就这样而已。”   迟兴又看向祁珩:“祁珩那你呢?你是出于怎样的原因投选择票呢?”   祁珩笑了笑:“真是巧了,我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我觉得这幅画一定跟靳木桐有一定的渊源,因为我发现她自打看见了这幅画便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我们毕竟不仅仅对画进行鉴定,还需要讲述它们的故事,如果跟这幅画原本就有缘分的话,在接下来的环节,讲述部分也会表现的更加得心应手一些。”   迟兴感慨说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们现场的两位男士都发扬风格,要把这幅画的讲述人之位让给靳木桐,那么嘉瑜你呢?你也想要将这票让给靳木桐吗?”   这话一经问出,一些最近两周在网络上吃瓜的观众都笑了。   “这个主持人是故意挑起争端吧?明明知道这两个女嘉宾之间有矛盾还故意这么问,哈哈哈哈!”   “迟兴这是在搞事情呀,人家两个男嘉宾把机会让给靳木桐,估计任嘉瑜已经很不爽了,还故意这么问,那让人怎么回答?回答也想让给靳木桐的话,显得言不由衷,回答不想让的话不是坐实了两人不和的传闻,那些骂她的网友就更不会放过她了。”   “吃瓜群众很想知道任嘉瑜要怎么回答。”   任嘉瑜此时也是后悔投选择票了,谁知道另外两人居然投的也是选择票,还将自己的机会让给了靳木桐了。   她想要抢估计是抢不到的,此时这个问题更是让她十分为难。   她正在犹豫怎么回答的时候,倒是靳木桐开口说道:“我相信任小姐跟我有同样的品味,也喜欢这幅画吧?”   靳木桐一副丝毫不介意两人在网上的各种纷争,显得十分的大度。   刚才因为气氛陷入僵局而后悔问出这个问题的迟兴此时也感激的看了靳木桐一眼:“大概就是这样了吧,好,我们接下来还是请专家出来评判一下,这幅画究竟是不是顾江南的真迹。”   他轻描淡写的将流程引到了下一个环节,没再给任嘉瑜发言的机会。   现场的专家对《烟雨江南》进行鉴定:“这幅《烟雨江南》跟顾江南一贯肆意洒脱的泼墨山水画风有所不同,画上画的是江南水乡景色,多了几分细致柔和的感觉,整幅画画法极具创意,狂放和细腻兼具,加上落款,是顾江南难得一见的佳作真迹。”   众人纷纷意外。   “真的是顾江南真迹!”   “我的天啊!上一期出了八大山人我就决心要来现场看看,没想到真的被我蹲到了!顾江南的画啊啊啊啊!”   “这节目也太厉害了吧,真品频出,太刺激了!”   “可是四位嘉宾都投了选择票,虽然两名男嘉宾将自己的票让出去了,可靳木桐和任嘉瑜要现场争夺这幅画,这比画作是顾江南真迹还要刺激!”   “两大美女现场撕逼?可怕可怕,我怎么就这么期待呢?”   迟兴看向邹海宁和祁珩:“请问你们两人确定要将机会让出去么?”   邹海宁点头:“我本来就是凑热闹的,让都让了,哪里还有反悔的。”   祁珩也点头:“我确定让给靳木桐。”   迟兴看向两人:“你们两位美女呢?对自己手中的选择票也毫不动摇么?”   两人纷纷点头。   迟兴笑道:“虽然祁珩和邹海宁将自己的机会让给我靳木桐,不过按照我们节目的规定,必须要答对问题才能拥有讲述人资格,原本我想让持宝人或者专家组给你们两位出问题的,不过我突发奇想,要不你们就互相给对方出问题吧。如果都答对,就再加试一轮,你们觉得如何?” 第201章   观众们忍不住兴奋起来。   “哈哈哈,这就是搞事情嘛,让两位美女互相出问题,那不就是互掐么?”   “果然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主持人也是够八卦的!”   “哇,吃瓜群众非常满足,就喜欢看美女互掐。”   “修罗场修罗场,哈哈哈哈好玩了!”   “这一招够毒的,如果对顾江南没有点了解的人,你说要如何问对方问题呢?”   任嘉瑜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咬牙,这个迟兴就是故意的!   自己对顾江南完全没有一点认识,要怎么问问题,这不是为难她嘛?   迟兴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一般问道:“两位美女,你们觉得怎么样呢?”   靳木桐无所谓的回答道:“好吧,那我们就互相出题吧。”   任嘉瑜不甘示弱:“我也没问题。”   迟兴笑道:“好的,既然没问题,那二位请吧。”   任嘉瑜看向靳木桐:“我不想占你的便宜,你先出题。”   靳木桐想了想,太高深的问题估计任嘉瑜也答不上来,便说道:“那请你说一幅顾江南的代表作品。”   这话一出,台下都有些小抱怨。   “什么嘛,这不是故意放水么?”   “顾江南好歹也是民国时期画坛巨匠,虽然作品不多,可随便说一两幅不也可以过关了?”   “哎,没意思,这估计是放水了。”   就在众人觉得任嘉瑜一定能回答上的时候,她却唇角紧抿:“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你还是换一个吧。”   靳木桐:“……那要不你回答顾江南籍贯是哪?”   嫌刚才的问题太简单,靳木桐便出了一个难的。   她曾在网上搜索过顾江南的资料,竟然什么都搜不到。   他的籍贯也不可考,谁都不知道这个一度震撼画坛的画家从哪来。   任嘉瑜如实回答:“我不知道,换我问你了,请说出《烟雨江南》的大致创作时间。”   问完,任嘉瑜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我对这幅画挺有兴趣的。”   台下一片哗然。   “这个任嘉瑜还真是有意思,连顾江南的代表作都答不上来,还有脸让人换一个问题?”   “她不会连顾江南是谁都不知道吧?”   “我刚才也觉得应该不至于不知道,可是见她一副答不上来的模样,我基本确定……她就是不知道……”   “哈哈哈哈,靳木桐也是刚,嫌刚才的问题简单是吧,那我就问一个难的。籍贯是哪,这个怕是还真没有人知道。”   “靳木桐第一个问题问了一个人人都知道的问题,可任嘉瑜偏偏让换一个,她便换了一个人人都不知道的,真是机智,这不就暗讽任   嘉瑜什么都不知道么。哈哈哈哈哈哈!”   “任嘉瑜问的问题相对来说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创作年代?她怕是随口问了一个好问的吧。”   靳木桐听到这个问题微微蹙了蹙眉,这问题虽对她来说不难,不过还是得慎重考虑之后再作答。   从刚才看到的画绢画轴的材质,以及落款的细节可以判断的出这幅《烟雨江南》的确极有可能是顾江南创作晚期作品,以他的年纪推算,靳木桐很快便有了答案。   “这幅画的创作年代应该是上个世纪20年代末期。”   迟兴:“让我们请专家给我们答案。”   专家非常赞许的笑着说道:“靳小姐给出的答案非常精准,据我们的鉴定,这幅画的创作年代为上个世纪20年代末期,跟你的答案完全一致。”   迟兴高兴说道:“让我们恭喜靳木桐,获得了顾江南《烟雨江南》的讲述资格。”   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虽然两名男嘉宾将讲述人的资格都让给了靳木桐,可她依旧凭借自己的实力拿下了讲述人资格,可以说相当优秀了。   相比之下,任嘉瑜明明对顾江南没有一点了解,却偏偏要投选择票,分明就是刚才靳木桐说了自己对这幅画有兴趣以后,她临时起意,想要跟人夺宝。   “哎,之前节目播出以后,我还以为任嘉瑜能长点脑子的,没想到还是这么蠢!”   “也不知道咱今天这一期播出以后,网上网友要把任嘉瑜骂成什么样……”   “就是,只怕她还想翻身就更难咯。”   任嘉瑜的经纪人在后台看着现场的表演也是气急败坏。   她明明都已经叮嘱了好多遍了,让任嘉瑜千万沉住气不要再跟靳木桐发生什么正面交锋,可她倒好,上去就立刻跟靳木桐硬刚。   如果有真本事的话,硬刚也没什么,可网上骂她的热度还没有退呢,她就这样来一波骚操作,问她的问题,简单到不行她也回答不出来,她问别人的问题人家却回答的非常精准,这不是给自己招黑么?   经纪人气得恨不得把这个蠢艺人丢下不管了。   任嘉瑜此时心里也不好受,暗自懊恼自己刚才投票的时候实在是有些冲动了,不应该在没把握的情况下投选择票,跟靳木桐抢这个大师真迹的。   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虽心里难受,可脸上还要时刻保持微笑。   靳木桐却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终于可以讲述顾江南的故事,回去以后一定要把那个汝窑女孩叫出来给她好好讲讲故事。   拍摄间隙的休息时间,靳木桐来到了持宝人面前。   “魏先生,你好,感谢你把这么珍贵的顾江南真迹带到我们《民间的宝藏》的节目现场。”靳木桐真诚说道。   魏焱笑道:“靳小姐,其实我   一直是《民间的宝藏》的观众,也是你的粉丝,别人都说我是看到上一期八大山人真迹以后才把这幅画带来参加节目,其实不是的,我是看见你和你的师傅对待古董的态度,让我非常感动,所以才希望能来参加这一期节目,希望能跟你见个面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巧,你选了我带来的这幅画……我真是太荣幸了。”   魏焱越说越激动,说到这里,有些腼腆的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   靳木桐:“你请说。”   “我希望跟你合个影,跟这幅画一起……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介意那就不用了。”魏焱相当小心的问道。   像他这种中年粉丝太热情的话,人家小姑娘说不定会被吓到的。   没想到靳木桐大方答应:“魏先生,很荣幸跟你合影,我请助理替我们拍吧。”   方小桃刚好就在场边,靳木桐把她叫过来,帮她和魏先生合照一张。   魏焱没想到自己的心愿就这么被满足了,简直开心的像个孩子。   “靳小姐,真是谢谢你了,你之后的讲述环节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说,我一定尽力配合!”   靳木桐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魏焱一愣,赶紧说道:“靳小姐你说,但凡有我能做到的,我都尽可能做。”   靳木桐感激的笑了笑说道:“其实是这样,我在锦城开了一家古董店,最近这家店重新装修后再次开张,我在古董店后面弄了一个小博物馆,开张当天希望能邀请一些藏家的藏品进行为期一周的展览,安全问题你放心,这个小博物馆的展厅绝对安全。就是可能麻烦点,要把这幅画运过去。”   魏焱一听便有些兴趣,靳木桐在锦城开古董店,这是他早就知道的,没想到自己来参加这次《民间的宝藏》的录制,竟然被自己喜欢的嘉宾邀请参加老店重开后的展览。他开心的有些晕了。   靳木桐又说道:“关于费用方面也请你放心,你如果愿意参加,我们将会用最安全的方式找专业古董运输公司进行承运,你如果愿意亲自莅临,来回机票路费住宿费也由我承担,你看如何呢?”   魏焱兴奋笑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我被你邀请已经相当荣幸了,不好再让你负担我的路费住宿啥的,没问题,这幅画我带来这里就是想要跟大家交流的,能参加你店里举办的活动我也非常荣幸,具体什么时候?”   靳木桐:“大概两周之后。”   “哈哈那不是正好么,这边节目也录制完了,那我就带着画去一趟也无妨,也不用什么承运公司了,我自己带过去就行了。”   靳木桐见对方答应,心中一喜,虽然还没有找到牌匾,可是对汝窑女孩来说,能亲眼看见顾江南画的画,也算是完成了她的心愿。   希望她能因此愿意从地下出来。   短暂的休息结束以后,接下来的录制继续进行,这一期的古董,除了顾江南的《烟雨江南》别的藏品也都不错。   其余的三位嘉宾也挑选到自己讲述的古董。   任嘉瑜挑到了一个战国玉璧,虽然玉质不好,也算是难得的古董了。   邹海宁选到了一个康熙年间的鼻烟壶。   而祁珩则是选了一只明成化的斗彩葡萄纹杯。   这一期录制结束以后,靳木桐没有留在南京,而是马上回了锦城。   从这一期到下一期,按照进度只有一周的时间,这一周除了想故事之外,还得搞定拍摄、挑选演员等环节,十分繁琐。   之前靳木桐都没有回锦城,也就是因为时   间太紧了。   这次,最关键的环节便是顾江南的故事,对于一个连网上都搜不到生平的著名画家来说,这世界上如果说还有谁知道他的故事,那恐怕只有陪伴他多年的器灵才知道了。   靳木桐回到“品古斋”,这里的装修还剩下一些收尾工作,两周之内完工是完全没问题的,这天晚上,靳木桐再度带上了小娃娃、圆滚滚和穆弦来到了“品古斋”后院。 第202章   穆弦有些忐忑的说道:“木桐,上次那个穿着青色衣服的女孩不是说过了么,要让她看见店铺牌匾才出来……”   小娃娃也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也觉得那个姐姐恐怕不会愿意的……”   圆滚滚却不以为然:“咱们又不是让她真的现在就出来,不过让她讲故事嘛,而且木桐不是说了么,再等两周,她就可以看见喜欢的人画的画了,我估计她搞不好能答应。”   靳木桐其实也没有把握,只是想着赌一赌。毕竟对于这女孩来说,也是很多年没有见到顾江南的画了,就看她愿不愿意了。   一行人来到了老槐树下,小娃娃扯着嗓子喊:“那个青衣服的姐姐,你在吗?我们找你有点事,你出来好不好?”   没反应。   小娃娃又喊道:“那个青衣服的姐姐,你不出来我进去找你了哦。”   话音刚落,那个女孩又出现了了。   她表情清冷,目光扫过面前这几人:“上次我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你们怎么又来了?”   “姑娘,顾江南的画我已经找到了。”靳木桐上前一步说道。   那女孩脸上的表情一变,语气多了几分催促:“是吗?那画在哪?赶紧给我看看。”   说完,似乎又觉得不太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了吗?你们不会拿一幅赝品来哄我吧,我陪着顾江南那么多年,赝品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靳木桐说道:“画我还没带来,两周之后,这店铺就要竣工了,到时候我会在这里举行一个小小的展览,届时,顾江南的这幅画也会来参展,到那时,你便能看见了。”   “既然还没拿到画,叫我出来做什么?”女孩脸上表情很是复杂,一方面有些欣喜,可另一方面又觉得怕这事不是真的。   “我需要你给我讲讲顾江南的故事,尤其是他跟“品古斋”究竟有什么关系。讲完之后,两周后的展览,你便能看见画了。”   女孩很显然不信:“口说无凭,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圆滚滚听着两人对话快要急死了:“哎哟妹子,木桐干嘛骗你呀,再说了,你讲个故事而已嘛。”   靳木桐还以为女孩可能还得考虑一段时间呢,没想到圆滚滚这么一说,她倒是想明白了,对方不过就是想要知道顾江南的故事,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跟别人讲过他的故事,既然他们答应了她给她看画,那她就把故事跟他们讲一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品古斋”的创始人名叫靳琰,字若梦。   这家店铺刚刚在海西路开业的时候还没有一点名气,那个时候,靳琰凭借自己的能力,一点点的打通各处关系,一点点的赢得了顾客的认可,在海西路经营几年后才终于站   稳脚跟,成为海西路的古玩金字招牌。   那个时候,人们并不太看重瓷器,喜欢的是金石古董,其余便是喜欢字画。   “品古斋”当初为了打开市场,除了经营古玩,也兼卖文房四宝,尤其是南纸,质量很好,成为文人墨客追捧的对象。   文人书生来往的多了,自然对于书画类的艺术品有了需求。   那时候画家都将自己的画作寄卖在画廊里,“品古斋”的生意越来越好的过程中,也有不少画家将自己的画作寄卖在“品古斋”中。   水平比较高的画作,靳琰便将它们挂在墙壁上最好的位置上。   判断标准只有一个,那便是靳琰的喜好。   有时候名气较高的画家也未必能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上,一些无人问津的画作,一旦被挂上去,也会很容易被人相中买走。   这样锦城书画界便有了“品古斋的墙”的美名。   小娃娃听到这里,忍不住“哇”了一声,“听上去那个时候这家店铺好厉害呢!”   圆滚滚也感慨道:“是啊,怎么如今“品古斋”似乎都没有这地位?”   穆弦:“这么说来,这家店在百年前还有些来头是吗?”   靳木桐也听得心潮澎湃,爷爷的老账本里,清末民初部分的记录只有古董出入库,并没有太多别的方面的记录,她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品古斋”在百年前竟然也有这样的高光时刻。   女孩被他们打断,微微皱眉,不过还是回答了他们的问题:“那个时候的品古斋很有名气,吸引了不少外地的画家前来卖画,这其中便有当时的顾江南。”   顾江南,来自苏州一个落魄的商贾家族,顾家曾经也辉煌过,只可惜,跟着日落西山的清王朝一同走向了落败。   顾江南,身为顾家之子,对商贾之术完全没有一点兴趣,从小对念书考科举更是十分抵触,唯独喜欢画画。   这在急需要重振家族的顾家来说是无法容忍的,将这个不孝之子赶出家之时,他才仅仅十五岁。   母亲病重,自知无法再庇护这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便将自己陪嫁的一个青瓷笔洗交给他。   “孩子,你去吧,我已经没别的了,这个笔洗你若是在外实在穷的吃不上饭,便将它当了吧。别当太便宜,这东西还是值点钱的。”   母亲去世以后,顾江南在家中再无立锥之地,从此离开家,再也没有回去过。   当他一年后来到锦城的时候,已经落魄的不像样了。   他画的画,被人讥笑说是鬼画符一样,根本卖不出去,他只能饥一顿饱一顿,艰难的为自己的梦想坚持着。   这天终于晕倒在了“品古斋”的门口。   “品古斋”的老板靳琰赶紧让伙计把他抬进后院房间,又找来了大夫为他救治。   就算在昏迷当中,顾江南依旧紧紧攥着怀里的包袱,一刻也不肯松手。   幸亏顾江南年纪轻,身体底子也还不错,经过这样艰难的一年,又昏迷不醒,最后还是活过来了。   “靳老板……谢谢你的大恩大德……”顾江南醒来以后,得知自己被救,又愧又感激说道。   靳琰叹息着摇头:“小伙子,你年纪那么轻,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我想画画,可我的画卖不出去……所以没钱吃饭。”   靳琰一愣,说道:“你可以去找体力活,就算拉个黄包车也能养活自己呀。”   顾江南摇头:“不,我想画画,我很想画画,我的人生,如果不画画,那便没有一点意义。”   靳琰再度愣住,问道:“那你的画呢,给我看看。”   顾江南将怀里的包袱打开,将一叠宣纸拿了出来,这些都是他离家以后的画作。   靳琰一幅幅的看过去,看得非常认真。   这是个灵气逼人的年轻人,只是被生活所累,这些画作卖不出去并不一定是他画的不好,好的画也需要好墨好纸,店家不给收,大概一方面因为不懂画,另一方面也许也是因为这些画没有卖相。   收来还得自己装裱,成本高,风险大,谁愿意贴钱做赔本的买卖呢?   “就算是靠卖画为生,你也可以画一些好卖的题材,花鸟,寿星什么的,甚至可以替人代笔,总会有一条活路的。”靳琰一边看,一边试探着问道。   顾江南梗着脖子:“我相信,我这样画下去,一定行的!替人代笔,短时间是能吃上饭,可我怕我会习惯……就再也画不出来了。”   靳琰心中有数以后,说道:“这院子,你可以留下,以后你的吃住我给你包了,你的画交给我替你卖。”   顾江南傻眼了,这……这可是“品古斋”啊!   “品古斋”的老板竟然要给他提供食宿,替他卖画。   “我……我可以画我自己的画么?不需要替人代笔?你……你是想要给你店铺找一个伙计么?”   靳琰笑道:“我店里不缺伙计,你也不需要替人代笔,你就画你的画便好。” 第203章   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这才明白,自己是真的遇上好事了。   他这一年,风餐露宿,四处漂泊,终于能有个落脚之处,已经十分感激,对方竟然还给他提供餐食,替他卖画,这简直想都不敢想。   顾江南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来,靳琰赶紧将他按住:“你别起身,医生说了,你身体底子虽然不错,可这一两年,你得过风寒没有好好调理,这样下去,只怕身体会越来越不好,你如今什么都别想,好好养好身体才是关键。”   顾江南还是坐起身抱拳:“你的大恩,我定会报答。”   靳琰:“行了,你好起来才能报答我。”   之后一段时间,靳琰找来了锦城有名的大夫给顾江南治病,愣是让他恢复过来。   又吩咐下人专门为他准备清淡餐食,每天费尽心思的照顾。   伙计们都觉得奇怪,这么个小叫花子,掌柜的将他捡回来做什么?   等顾江南恢复以后,更是为他准备了上好的笔墨纸砚,无限量的供他画画。   顾江南画什么,画多少,靳琰从不过问,有时候一两个月也没有一幅,靳琰也都无所谓似的,只安心做自己的生意。   伙计都有些怨言,原本以为捡了个小叫花子,再不济也能成为店里的一员,没想到掌柜的竟然给自己捡了个小祖宗回来供着。   就在众人质疑的时候,闭关多时的顾江南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幅画,放在柜台上以后便回屋睡觉。   靳琰小心展开了这幅画,一看。   好家伙!   这幅画难得的在于它恢弘的结构,同时展现了深远和高远的气魄,最难得的是,这样恢弘巨作,用狂放的笔法画苍松峻岭,大气磅礴却不失细节。   好一幅泼墨山水画!   “掌柜的,这幅画要不要送去画坊裱起来?”有伙计问道。   靳琰摇摇头:“不必,这幅画我亲自装裱。”   伙计们咋舌。   掌柜的于书画装裱,古画修复十分精通,只是近几年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他培养了几个徒弟以后便很少亲自动手了,没想到今天却如此在意那个小叫花子的画作,竟亲自下手装裱。   “掌柜的,这画……画的真的很好么?”伙计也有些疑惑的问道。   靳琰半天没回答,只默默将装裱工具拿出来,十分细致小心的装裱。   等这幅画装裱完毕以后,靳琰才说了一句:“惊世之作!”   顾江南这一睡便是三天,三天后,他醒来的时候,世道已经变了。   他的画,竟然被这家店的老板挂在了“品古斋”的正中间的位置!   这简直不可思议!   这可不是普通画师能拥有的待遇,只有被掌柜的认可的作品,才能挂在“品古斋”的墙上,而正中间,那是留给最好的画的。   他之前虽落魄,却也听说过“品古斋”的规矩。   “靳老板,这……怕是不太好吧?”顾江南有些疑惑问道。   靳琰笑了笑:“你这人啊,下笔的时候狂放不羁,为人却如此小心,倒也有趣。你只管画画,别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于是,海西路有一件新鲜事,“品古斋”的墙壁正中间挂了一幅名不见经传的画师的画作。   一些“品古斋”的老主顾闻讯赶来。   “顾江南,这画师的名字很陌生啊,根本没有听说过。”   “就是,这是打哪来的?以前没有看过他的大作,敢问是何方神圣?”   “新人第一幅便能上“品古斋”的正墙,简直罕见!”   人们好奇的打听着这个凭空出世的画师究竟是谁,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了只言片语。   这个名叫顾江南的画师竟然还是十六岁的少年!纷纷觉得不可思议。   一些懂画之人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也开始自信品画:   “这画气势磅礴,有狂放豪迈之意,竟然是个少年所画!”   “这笔触,这画风,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风格,可这气韵浑然天成,果然英雄出少年!”   很快,这幅画便以十两银子的价格成交。   这在当时已经是相当不容易的高价了!   顾江南很快便在锦城走红,不过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位画师只见画不见人。   每过一段时间,“品古斋”便会出现顾江南的画作,可他却从来不参加任何应酬活动。   随着他名气越来越大,想要买他画的人也越来越多,不少画坊想要绕过“品古斋”,直接跟顾江南洽谈,只是,他却鲜少露面,跟别提跟别人合作。他所有的画都是通过“品古斋”往外销售。   这段时间,“品古斋”的名气也随着顾江南越来越大,俨然成为海西路生意最好的古董店。   青衣女孩故事讲到这里,顿了顿,表情有些哀伤。   靳木桐听得津津有味,这故事跟“品古斋”的创始人有关,也跟当年的“品古斋”有关,这是她不知道的过往,见女孩停下,忍不住追问道:“那后来呢,顾江南怎样了?”   女孩叹口气:“那几年,其实是顾江南最快乐的几年,他终于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能够肆意在画纸上挥洒自己的才华,只可惜,他太过投入,因早年漂泊时期落下的病根,终于还是一病不起,“品古斋”的   老板想尽办法,请来名医也最终药石罔效,他……只活了二十五岁。”   小娃娃愣在原地:“啊……怎么可能,才活了二十五岁啊……”   靳木桐之前也查过顾江南的生平,知道这点,可当她知道顾江南和“品古斋”的故事时也觉得有些惋惜,还真是天妒英才!   “如果顾江南能多活几年,说不定还能留下更多传世的画作。”   青衣女孩看向她,说道:“他的画作不多,跟他作画的习惯有   关系,他在作画之前,有很长时间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碰笔墨。不过一旦开始画,便速度非常快,仿佛那幅画已经长在他的脑子里了,一气呵成。可是,越是传世名作,花的时间越长,到最后,他已进入癫狂的状态。哎,看了让人觉得心疼……也许只有这样的状态,他才画得出那样的画。”   靳木桐从她的语气中听到了埋怨和心疼,问道:“你呢?你一直在旁边守着他吗?”   女孩点点头:“他孑然一身,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唯一的知己便是这店的靳老板。不过就算是靳琰,也很少能跟他聊天,他大多数的时间将自己关在房间作画,我一直陪着他。”   圆滚滚忍不住问道:“姑娘,聊了这么久,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眼眸中的哀伤没有淡去,不过还是答道:“我叫覃烟雨。”   靳木桐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覃烟雨,好美的名字。   等等……   好像这名字有点耳熟。   究竟在哪听到过呢?   覃烟雨……   烟雨……   对了,那幅画?   靳木桐拿出手机,翻到了节目中顾江南画的那幅画。   “烟雨姑娘,你见过这幅画吗?”   覃烟雨走了过来,低头仔细看。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又有种说不出的激动:“这……这画好熟悉,这应该是顾江南的画作没错,只是这笔触、这画法,怎么跟他的画作完全不同?”   靳木桐盯着她:“是吧,你也觉得这幅画很特别,专家鉴赏说这是他创作晚期的作品,你一直跟着他,却没见他画这幅?”   覃烟雨点点头:“他的每一幅我都见过,就像刻在脑海里那样,十分清晰,可是这一幅,我的确没见过。这画,很好。”   靳木桐说道:“这幅画的名字叫做《烟雨江南》,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它竟然同时有你和顾江南的名字。”   覃烟雨听闻之后,身子微微一颤,脸上表情是不可置信,她失声问道:“你说什么?《烟雨江南》?这画的名字叫做《烟雨江南》?这……是你们给起的名字么?”   她始终还是不信。   靳木桐将手机屏幕滑动了一下,滑到了画作的左上方。   “你看看这字,这应该就是顾江南的笔迹,你应该认识的。”   在画作上方,题了四个字:《烟雨江南》。   这竟然是顾江南自己给起的名字,这让覃烟雨有些难以置信。   穆弦忍不住说道:“这难道只是巧合么?还是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故事?”   圆滚滚也说道:“难道这个顾江南竟知道汝窑笔洗有器灵的事情,烟雨,他能看得见你么?”   覃烟雨震惊之余,摇摇头:“不,他看不见我,可他的确很喜欢自言自语……不,其实也不算是自言自语,他很喜欢跟我聊天……”   圆滚滚被弄得迷糊了:“什么意思?他很喜欢跟你聊天,却又不知道你的存在?”   覃烟雨点点头:“我陪着他,他好像也将我当成一种依赖,大概因为我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是他跟这世界最深刻的联系。他总喜欢将心中的想法告诉我,我大概是这世上懂他最多的人……直到有一次,我好像一个不小心进入了他的梦   里……梦境中,他问了我的名字,还问我最喜欢什么……”   靳木桐缓缓开口:“你告诉了他你的名字,还跟他说,你最喜欢的是江南?”   话音刚落,覃烟雨的眼泪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第204章   那是覃烟雨最美好的一天。   那天, 她如同往常一般守在顾江南身边,他的身体越来越差, 有时候, 她甚至忍不住从汝窑中走出, 来到他床前,静静的看着他的睡颜。   他睡觉很安静, 有时候安静的她忍不住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生怕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就从这世界离开了。   她守在他的床边,不知不觉便趴在床边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醒了,怔怔的盯着她看。   他长得很普通,却有着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被他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不由得红了脸。   刚要起身回到桌上, 顾江南着急的想要拉住她,却发现根本无法碰到她。   “你别走!”顾江南忍不住呼喊出声。   覃烟雨转身,站在那。   顾江南坐起身:“你……叫什么名字?”   覃烟雨没回答,只是看着他。   顾江南察觉到女孩的局促,赶紧说道:“我……其实我一直觉得有个人在陪着我, 在我画画的时候, 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只是我从来没想到我能看见你。”   覃烟雨微微一愣:“你……知道我?”   顾江南点点头:“你便是那个汝窑笔洗对不对?”   覃烟雨这下是真的惊呆了,她从来没想过, 顾江南能感觉到她的存在,还能认出她就是汝窑笔洗。   过了一会,她才微微点头。   顾江南有些激动,从床上起身后站了起来,走到覃烟雨面前。   “这不会是我的一个梦吧?我一直想知道,你陪了我这些年,究竟会不会有意识,没想到你竟是位女孩,还长得这么美,你告诉我,这是不是我的梦?”   其实,覃烟雨也觉得这一幕实在是太不可能了,他怎么能看见她,还能同她说话,这难道真的是梦境吗?   “你……”她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脱口而出的却是:“你要好好吃饭。”   他身体不好,太瘦了,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虽然“品古斋”的老板已经很尽心的照顾他,可他的身体依旧没什么起色。   “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顾江南笑着看着她。   “你还要多出去走走,总待在这里,不好。”覃烟雨又说道。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你说了,我便答应你。”顾江南又走近了一步。   “我叫覃烟雨。”   “是哪个覃?”   “西早覃,烟雨蒙蒙鸡犬声的烟雨。”   “烟雨蒙蒙鸡犬声,有生何处不安生……苏轼的诗。很美的诗,很美的名字。”顾江南细品之后说道。   覃烟雨看着他,这一切实在是太过梦幻,她怀疑是自己的梦,他竟然跟她讨论她的名字?   哪怕在她的梦里,她都不曾梦到过这样的场景。   “烟雨……你平时为什么不能出来呢?你能不能多出来陪陪我?”顾江南话一出口,便觉得唐突了佳人,赶紧说道:“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覃烟雨点点头:“我每天都会出来陪你,只是你看不见我而已。”   顾江南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那以后呢?以后我还能见到你吗?”   覃烟雨摇摇头:“也许能,也许不能。我也不知道。不过无论能不能,我也会每天出来陪你。”   顾江南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过了一会,却又释然了。   他也许只能见她这一次,可她说了,她是存在的,而且每天都陪在他身边,这对孑然一身的他而言,还能奢求什么呢?   他笑了:“谢谢你,烟雨,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他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身影看上去那样孤独。   她不忍心,她也想时时刻刻出现,可她只不过是一个器灵,又如何能让他看见?   两人就这样聊着,顾江南从没跟人聊过这么长时间,他们什么都聊,喜欢的诗词,画过的画,小时候经历的事情。   突然,覃烟雨发现面前的空气似乎起了涟漪,仿佛海水的波浪一般,而顾江南的脸也逐渐变得模糊。   她果然在一个梦境里,而这梦就快要醒了。   顾江南有些慌乱,伸手想要牵住她,却依旧碰不到。   她就快要离开了,而他还有好多话没说呢。   “烟雨,你最喜欢哪?”顾江南问出这个问题。   你喜欢的地方,我都能带你去。   很快她的脸已经看不见,就在顾江南以为女孩已经消失的时候,从一片混沌中,他听到了她的声音:“我喜欢江南。”   顾江南从睡梦中醒来,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下意识环顾了一圈房间,什么也没有,依旧只有他一人。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个汝窑笔洗上,起身走了过去。   “烟雨,我知道你一直在的,我一直能感觉到你。只可惜,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梦见你了。”顾江南小心的将这个汝窑笔洗拿了起来,轻轻抚摸着,又小心放下。   他怅然若失,心中突然有了牵挂,却无处释放,只能铺开画纸,将自己的满腹心事诉诸于画纸之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随着顾江南的画在“品古斋”越来越畅销,他拥有了一批忠实的画迷,不少人每天来“品古斋”蹲守,只为求一幅他画的画。   顾江南却跟靳琰辞行。   “靳老板,我再为你画二十幅画,也算是还清了你对我的恩情。”   “顾兄,你要离开?”靳琰有些意外。   “靳老板,我想去江南,那是我如今最向往的地方。”   靳琰有些不舍,却也只得说道:“顾兄,你名字中便带着江南,也许你跟这个地方果然有缘,你想去便去吧,也不必非得为我画画,你不欠我什么,如果是那点食宿费,你为我画的第一幅画便已结清。剩下的我为你卖画的钱,你都拿着当盘缠吧。”   顾江南没再多说什么,依旧留在“品古斋”,履行自己二十幅画的承诺。   知道有覃烟雨的陪伴,他的日子变得愉快许多,他依旧喜欢跟她聊天,什么都聊,最爱聊的便是即将要去的江南,覃烟雨也每天陪着他,虽然他看不见她,她却很满足,因为他知道她在陪他。   好日子并没有过多久,顾江南的身体每况愈下,当画到第十九幅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呕血,任凭靳琰找来多医术多高明的医生都无济于事。   缠绵病榻的日子,顾江南依旧惦记着还没去过的江南水乡。   最后,他也意识到自己怕是去不成了,有些遗憾的对着面前这个汝窑笔洗说道:“烟雨,很抱歉,答应你的事情我只怕做不到了。你……会不会怪我呀?”   覃烟雨含泪摇头:“当然不会。”   这段日子,她流泪太多,伤心太过,伤到根本,眼睛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却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你能不能……”顾江南喃喃出口,话到嘴边却又止住。   能不能什么?覃烟雨等着他的下一句。   “没什么。”   他如同往常一样,铺开了绢纸,磨墨,蘸笔。   下笔之时,想着那个陪伴他多年的姑娘,想着她最后那句“我喜欢江南”,他的心中柔情一片,本想带她去一个她最喜欢的地方,答谢她多年来的相伴,只可惜这个心愿都完不成了。   他只能将她最爱的江南画下来,虽然画中的一切只是他的想象。   古老的河道穿过小镇,水系发达,河道两旁是江南独有的建筑,屋檐下挂着灯笼,石板桥横跨在河上,石桥的两边有不少商贩。   小镇的街道铺着的都是青石板路,烟雨蒙蒙,石板路泛着水光。   远处是田园牧歌般的村庄,炊烟袅袅,渔民摇着船,唱歌渔歌归家。   沿着河道,到处可见垂柳,随着风摇摆,河边一处亭子,一位姑娘正站在亭中避雨,她背对着,身形模糊,像是在等人。   远处,一个男子走在河边小道上,蜿蜒的小道将把他带向亭子边。   也许这便是他想象中他们相遇的场景,她在亭中避雨,他撑着伞路过。   在画里,她真实存在着,他也存在着,他们生活在同一个空间,终将相遇。   这幅画和顾江南过去所有的画都不同,他在擅长的泼墨画法之余,用了大量细腻的笔触,完美的表现了烟雨江南小镇的美景。也许是心境有所不同,也许画中有他也有她,让他心中柔情一片,下笔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只可惜,现实是残酷的,他见不到她,她也留不住他。   弥留之际,顾江南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品古斋”的老板靳琰。   “顾兄,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家中可有父母要侍奉,可有兄弟姐妹可通知的?”   顾江南艰难摇头:“我没有家人了,身边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汝窑笔洗。靳兄,你答应我,一定好好保管它,莫要将它卖掉,替我……好生照顾它。”   靳琰一怔,汝窑?   顾江南之前穷困潦倒,身边竟有一只汝窑?   他在最困难的时候都不曾将这汝窑当掉或者卖掉,可见它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靳琰郑重点头:“顾兄,我答应你便是。”   “那……那便好了,我再没什么牵挂。”   他艰难看向桌上如雨后天青一般颜色的汝窑:“你能不能……”   他再度开口。   覃烟雨来到他床前,哭出了声:“能不能什么?”她追问道。   她什么也不能为他做,只求能完成他最后的心愿。   靳琰也在一旁,想要听清楚顾江南最后的遗言,只可惜,他们都什么也没听见,他最后也没说出来的那句是:   你能不能,再入梦一次? 第205章   覃烟雨将故事讲到这里,面前几人都盘腿坐在她面前,听得如痴如醉。   小娃娃有些受不了:“然后呢?顾江南怎么样了?”   覃烟雨转过身,嗓音有些哽咽:“他过世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于是我就一直在这汝窑里,这“品古斋”的靳老板很守信用,再艰难的时局里,就算不得不变卖店里各种古董字画,也都将我保留下来。再后来,靳老板也过世了,便交代后人将我妥善保管,之后的几任老板将靳老板嘱托口口相传,倒也都遵守当初约定,都没卖我,直到几十年前,我被埋在了这槐树下。”   靳木桐恍然,原来如此,那时看见爷爷留下的老账本,靳木桐还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别的古董都有出入库记录,唯独找不到这个汝窑,而且,“品古斋”有汝窑的消息从未传到外面,就连父亲和二叔都不知道,原来历任掌柜都没想过将这汝窑变卖出去,而爷爷又不信任二叔,分家的时候对汝窑的事情只字未提。   将记载汝窑的账本放在“品古斋”,汝窑埋在“聚宝堂”后院,只有将二店合一才能拿到汝窑。   只是……如果这汝窑落在旁人手中,指不定还真会为汝窑的天价身价所心动,将汝窑留在“品古斋”的心愿只怕也无法达成。   爷爷为什么没在账本中写下前任掌柜的嘱咐呢?   靳木桐胡乱想着。   穆弦叹口气:“哎,真是可惜了,顾江南这样的人物,却早早离开人世,想要带着烟雨去一趟江南的,最终也没有实现,只留下了一幅画。”   圆滚滚摇头晃脑:“我倒没觉得太遗憾,至少顾江南短暂的人生,一直有人陪着的,虽然跟烟雨只有一面之缘,可他明白自己一直有烟雨陪着,也不会太孤单。而且,我倒是觉得,他们去没去江南,关系不是很大……”说完,圆滚滚看向覃烟雨:“你说的那句,我喜欢江南,指的不是江南水乡吧?”   覃烟雨背过身去,轻轻拭去脸上的眼泪。   她虽没回答这个问题,可答案大家都知道了。   她的嗓音淡淡的响起:“这便是所有关于他的故事了,我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再见一见他画的画,如果能实现,埋在树下的汝窑,任凭你们处置。”   她的话音带着几分决绝,似乎又有几分不舍,风刮过,老槐树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小娃娃抬头看着靳木桐:“姐姐,咱能不能把这汝窑留下呀?”   这个问题,靳木桐也没有回答。   得到了覃烟雨和顾江南的故事以后,靳木桐带着圆滚滚他们回家,便开始伏案工作。   她得尽快把剧本写出来,发给副导演,便可以进入挑选演员的环节。   这次讲述的故事,完全按照覃烟   雨所说,以顾江南的生平为线索,讲述了他与“品古斋”,他与汝窑的故事。   祁修的嗓音响起:“你确定要将汝窑的故事也讲述出来吗?”   靳木桐点点头:“嗯,在顾江南的故事中,汝窑占了很重要的戏份。”   祁修顿了顿:“可是一旦将汝窑的故事讲述出来,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你能应对吗?”   靳木桐:“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既然这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我便让它完整呈现。无论是汝窑还是“品古斋”,我都不想做任何修改。”   祁修沉默了一会,答道:“无论发生什么,我在你身边。你要记得,你始终不是一个人面对。”   靳木桐听着这话,突然就笑了。   她突然明白了当年顾江南的心情,有一个女孩长长久久的在身边陪伴着,怎能不动心?   祁修何尝不是,一直在她身边陪伴。   他也只是器灵,而她很幸运的,能看得见他,听得见他,甚至在画中,能触碰的到他。   见她笑着不说话,祁修道:“笑什么,我认真的。”   靳木桐这次郑重点头:“好,祁修,我明白,你一直在我身边。”   ……   马国民作为《民间的宝藏》的副导演,负责收集嘉宾们的剧本和策划书,也负责寻找演员,对外联络。   如今的《民间的宝藏》和开播前的热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对于马导而言,最大的感受就是,挑演员环节待遇完全不同了。   在开播前第一期,手上备选的演员很少有专业演员,更别提那些又火又能演的,基本上不用想,门都没有。   那时候虽然也有不少候选人报名,只是候选演员的局限性挺大的,要么就是还没火没流量的小鲜肉,要么就是过气演员,或者想要转型的歌手。   如今随着《民间的宝藏》的收视率越来越高,他甚至接到了不少已经在国内外获奖的影帝级演员经纪公司的自荐,不过导演组还是顶住压力,坚持让嘉宾自行挑选演员。   这次,靳木桐又是第一个交剧本作业的。   在马国民心里,靳木桐就像是班里的学霸,明明不用怎么学,成绩就很拔尖了,她偏偏把附加题也答到满分,还自行学了奥数的那种。   拿到靳木桐交上来的剧本,又是情节跌宕起伏,人物立体丰满,故事大纲、人物小传就连选角的大致演员风格都写的非常详细。   马国民先初筛了一批男演员,把名单和介绍给了靳木   桐。   “这些演员的气质形象都非常适合演顾江南,你看看,我个人比较推荐王泽昊,文艺片新宠,刚在戛纳国际电影节拿了奖,镀金归来还愿意参加《民间的宝藏》的拍摄,这演员很不错。”   之后又把女演员给筛选出来:“女演员的话我的推荐是洛云蕊,这些年演了不少大火的古装剧,古装扮相好评率很高。”   靳木桐在看过名单,又把候选人演员的代表作品都翻出来看了看。   最后   她按照马导的推荐选了王泽昊,而女演员选了还是在校大学生,刚出道演过一个小角色的卫雯雯。   原因很简单,因为看照片还不怎么觉得,当靳木桐看到卫雯雯出演的电视剧角色的时候,跟覃烟雨长得很像。脸蛋身材和气质都很像,这一点让她觉得很惊喜。   而王泽昊的确气质不错,之前在文艺片中的表现十分令人惊艳,相信他一定能演好顾江南这个角色。   靳木桐将演员定下来以后,便准备去南京参与具体的拍摄了。   离开之前,靳木桐和装修公司还有翟薇最后确定了“品古斋”的收尾工作。   “靳小姐,其他部分我们都能顺利完工,只是这后院,你确定要保留槐树下这一片的地砖,只换其余部分的么?这样看上去整体效果并不和谐,我们这便还是强烈建议你将院里的地砖一起换了,这样看上去美观大方许多,你放心,我们的施工队非常专业,绝对不会伤到槐树根的。”   靳木桐却再度拒绝:“我确定,麻烦你们把槐树周围的部分保留,只替换其余部分的便好。”   翟薇无奈摊手:“哎,我们的靳老板就是这么喜欢这棵树,算了你们就按照她的要求做吧。”   “好的。”包工头点头答应。   翟薇拍了怕靳木桐的肩膀:“行了,我的姑奶奶,你就安心去南京吧,我保证照顾好你这颗老槐树。”   靳木桐被她逗乐了:“那行,树上多少叶子我数过,回来核对一下,少了为你是问。”   翟薇翻白眼:“那你回来这树肯定秃了。”   交代完店铺的事情,时间也不多了,靳木桐准备好以后便打车去机场。   路上,马国民打来电话,没想到选角的事情还有变故。   马导压着火:“木桐,我也没想到王泽昊竟然给我耍大牌,他本来说的好好的要接这个角色,看了剧本也觉得很满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说演对手戏的是卫雯雯就各种推三阻四,给我出幺蛾子。”   靳木桐坐在出租车后排,微微皱眉:“马导,王泽昊什么意思?觉得卫雯雯演不了女主角?”   按理说应该不至于,虽然《民间的宝藏》的收视率不错,可这毕竟就是个小短片,她在定卫雯雯之前也看过她出演的角色,虽然演技有些青涩,可表现还不错,各方面都算自然,那部电视剧的评分也挺高的,豆瓣评论里,不少人觉得卫雯雯演的配角给电视剧加分不少。   王泽昊因为卫雯雯能力不足而闹脾气,这可能性不大。   果然,马导叹了口气说道:“王泽昊就是嫌卫雯雯的咖位实在太小,配不上他这个刚刚从戛纳电影节镀金回来的当红炸子鸡!”   马导的口气也是相当讽刺了,很显然,他对这样的事情也是很烦。   如果不答应,当初就应该回绝,或者有什么条件可以明说,角色人选定下来以后再调整,这不是耽误剧组功夫么,毕竟演员的服装需要定做,确定人选也需要时间。   靳木桐想了想:“不行就换人吧。”   马国民一愣,觉得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换掉卫雯雯了。   虽然他也觉得卫雯雯很冤,可王泽昊毕竟比较红,相比之下,卫雯雯只不过是一个刚入娱乐圈没多久的新人。   “哎,好吧,女主角人选我这边还有几个,你先选选,如果挑到合适的,我马上去落实,如果没有,我再……”马国民说道。   靳木桐却淡淡启唇   :“我说的是,把王泽昊换掉。”   马导惊声问道:“什么?你竟然要换掉王泽昊?”   他实在是觉得太匪夷所思了,正常情况嘉宾难道不希望由口碑和人气都有保障的演员去演剧本么?   “可是,换掉王泽昊你要用谁?”马导头上有些出汗。   靳木桐翻了翻之前他发给自己的那些候选演员的名单,目光落在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上,她稍作犹豫后,做了决定。   “李朝阳。” 第206章   马国民拿着手机风中凌乱了一会, 艰难开口说道:“哎, 这……木桐, 当然李朝阳也不是不行,可是之前在第一期,他已经在你讲述的质子和小白的短片中出演了男主角,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又上场一次, 会不会不太好呢?”   靳木桐:“我相信李朝阳的能力, 他之前能演好姬非, 这次就一定能演好顾江南。”   质子姬非和顾江南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 姬非和李朝阳以前饰演过的角色也完全不同,他不也成功完成下来了么, 靳木桐觉得自己有理由相信, 以李朝阳的能力,一定能饰演好顾江南的。   马国民见靳木桐很坚持,只能说道:“好吧,我先去问问李朝阳, 如果他对这剧本OK的话, 那我便去跟王泽昊经纪人沟通。”   此时,靳木桐已到机场, 办好登机手续以后, 进入安检,很快便要登机了。   虽然靳木桐觉得李朝阳能胜任顾江南的角色,可毕竟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慌乱没有底,登机后很快调成飞行模式, 她拿着手机忧心忡忡。   两小时后,飞机落地。   靳木桐打开手机,微信便有几条未读消息。   有几条是马导发来的,另一条是李朝阳的。   靳木桐先点开了李朝阳发来的语音。   “靳小姐,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你刚才手机无法接通,导演说你可能在飞机上,我希望就顾江南这个角色的一些细节再跟你探讨一下。”   一听到李朝阳这条语音,靳木桐的心便放下了,他的态度依旧非常认真专业。   要知道,经过《民间的宝藏》这几期的热播,参加第一期短片拍摄的李朝阳如今水涨船高,频频接到邀约,听说也比之前忙了不少。   可他对待她的短片,依旧十分认真,仔细了剧本和人物小传以后,想要进一步讨论人物细节,这就说明,他对这个人物有兴趣,而且态度十分认真。   靳木桐再点开了马导的消息,马导说李朝阳那边已经确定接下这个短片,他便将王泽昊辞掉了。   后面几条语音,马导似乎还有些小得意:“哎呦,木桐,你可不知道,王泽昊的经纪人简直难以相信这个结果,反复问了我们好几次,后来得知这角色最终给了李朝阳,你都不知道王泽昊经纪人那脸色黑的呀……”   “卫雯雯那没什么问题吧?她能出演么?”靳木桐问道。   李朝阳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就怕卫雯雯那心态有什么变化。   马国民爽朗笑道:“木桐,你就放心好了,卫雯雯拿到剧本以后就一直在积极准备呢,这小姑娘你挑的不错的。人定下来就行,我这就让服化道组准备着。”   李朝阳那边一敲定,这边服装组便立刻为他量身定做服装,化妆师也开始为他的各个阶段设计妆容,道具组也根据剧本准备相应的拍摄场景和道具。   而女主角的服装也在同步设计制作当中,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靳木桐到了南京以后也顾不上休息,立刻跟两位主角见面开会,讨论人物和剧情,带着两人把故事重新捋了一遍。   卫雯雯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靳小姐,顾江南明明只在梦中见到汝窑器灵一次,而且是真是假都不知道,他真的会因此爱上它么?”   一个才华横溢,名满天下的年轻画家,怎么会恋上一个只见过一面的梦中的姑娘……而且她还不是人?   李朝阳此时已经进入状态,他梳理了顾江南的生平,代入他的视角点头说道:“他还真的有可能爱上烟雨。原因很简单,他笔下的画狂放不羁,可他却是个尝尽人生苦楚的孤独的人。他早年颠沛流离,和亲情隔绝,如果不是靳老板的收留,只怕早就撑不下去了,唯一拥有的东西,便是这件汝窑,他一直觉得有个人陪着他,还以为是自己孤独久了,这人是他想象出来的,而这个梦,实在是太真实,真实的不像是个梦,它太美好了,那个陪他的人,正是他心目中的女孩,他必定一见她便爱上了。只可惜……他们的缘分实在是太短暂了。”   卫雯雯听到李朝阳这么分析,心头一酸,眼泪在眼眶打转。   靳木桐点头:“李朝阳,你分析的很对。我也认为,顾江南在他初见也是最后一次见覃烟雨的时候便爱上她了,他没有办法不爱她。”   卫雯雯哽咽着说道:“不行,这个故事这样结局实在是太悲了,能不能给他们一个更好的结局?”   靳木桐微微一愣,给他们更好的结局?   要如何给?   故事的结局不就是顾江南因病去世,覃烟雨在槐树下守着这个他们住过的院子上百年……   “我想想吧……”靳木桐说道。   ……   经过一个星期的紧张准备,新的一期《民间的宝藏》终于开录。   四个嘉宾在后台碰面,大家脸上都有疲惫的憔悴。   “哎呀,不是我说,接完这个活,我都可以当编剧了!”邹海宁大言不惭的叉腰道。   任嘉瑜斜瞥了他一眼:“编剧?这么厉害。那行吧,你当编剧,记得给导演推荐演员的时候不忘替我美言几句,最好给我个女主角当当。”   邹海宁哈哈大笑:“这我可答应不了,女配角你不嫌弃吗?”   任嘉瑜挑眉:“怎么,当你写的剧本里的女主角,我都不够格么?”   邹海宁挠头:“那倒也不是,只是我觉得木桐更适合一点,你别误会哦,你这大明星的架势,我给不起片酬怎么办?”   任嘉瑜刚听见邹海宁说女主角要给靳木桐,虽然只是大家开玩笑,还是让她觉得不爽,还不就是因为靳木桐在《民间的宝藏》节目中比她受欢迎邹海宁才这么说的!   没想到此时邹海宁又凑到靳木桐面前问道:“哎,木桐,你说我当编剧的话,写出的故事拍成电影邀请你当女主角你愿意吗?”   靳木桐果断摇头:“我不当演员。”   邹海宁一愣:“你不当演员?那你做什么?你要进军歌坛么?”   靳木桐笑了笑:“也没这打算,我不打算进入娱乐圈。”   “嗨呀,那多可惜呀,你现在的资源这么好,我看你微博粉丝数都快要涨到百万了吧,势头这么好,就没有娱乐公司,经纪公司什么的跟你接洽?”   靳木桐:“我的主业是开古董店,副业搞古董修复,这次参加节目不过是因为师父纪教授不愿意来,录完节目我就该干嘛干嘛去,自然不进娱乐圈的。”   邹海宁连连摇头:“哎,真是可惜,这可是王者开局,简直浪费资源啊浪费资源。”   祁珩坐在座位上,在看着手上的资料,听见两人聊天,也抬头看了靳木桐一眼。   邹海宁隔着任嘉瑜问祁珩:“祁珩,你呢,你的粉丝比木桐还多,你接下来打算进娱乐圈么?”   祁珩也摇了摇头:“我的主业是卖古董,副业收藏古董,对娱乐圈也没兴趣。”   邹海宁摇摇头:“两个怪人。”   过了一会,他反应过来了,又感慨:“哎,我一个圈内人士,竟然被两个圈外的比下去了,真是……丢人……”   任嘉瑜听见靳木桐说不进娱乐圈,心情也没有稍微好一点,一个不打算进娱乐圈的人也能超过她,那她离糊也不远了……   录制正式开始,今天非常特殊,由于要求进入现场的观众实在是太多,节目组租用了更大的录制场地,可依旧无法满足观众的要求,今天依旧是全场坐的满满当当的一天。   迟兴在热烈的掌声中上台:“哎呀,今天咱们现场可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呀。”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模仿宋丹丹在春晚中的标准动作,逗得全场都捧腹。 第207章   迟兴接着说道:“今天我们第一个古董讲述人是任嘉瑜!”   这一次讲述环节, 不知道是不是任嘉瑜的团队私下打过招呼, 总之四位嘉宾得知录制顺序是任嘉瑜排在第一个。   对此, 谁都没有意见,毕竟上一集任嘉瑜实在是太倒霉了。   迟兴宣布以后,任嘉瑜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邹海宁则凑过来小声跟靳木桐八卦:“你都不知道,我听说这次任嘉瑜的时长比别人的都长, 不知道是不是她又找导演组闹腾过。”   靳木桐含笑:“人家少录一期, 时长长一点, 也是正常。”   邹海宁意味深长“哦”了一声:“故事讲得好不好, 跟时长大概……关系不是很大吧。”   镜头切过来了,他这才坐正了, 一副微笑鼓掌的模样。   靳木桐想起这期自己讲述的故事, 其实也有些小担心,这一期拍摄的时候,李朝阳和卫雯雯的状态都很好,为了将故事完整呈现, 最后在拍摄的时候她临时多加了一部分结局, 如果任嘉瑜的短片比别人的都长,节目的播放时长有限, 不知道她拍摄的短片最后能不能被完整呈现。   如果被剪掉一部分, 那就可惜了。   这一期,任嘉瑜没再尝试上台演出,而是也拍摄了短片,大概是因为上一期精心准备了美人枕的环节却没能上台受到了打击, 不如拍片来的简单干脆。   影片开始播放,古乐中,画面中出现了一位春秋战国时期装扮的男子,正在拿着一块玉璧细细的品玩。   “虞叔大人,你这块美玉可真是漂亮!”侍女忍不住夸赞道。   “的确好,只怕……太好了。”男子说道。   “以大人您的身份气度,用这样的玉璧才能衬得上呢。”侍女低头奉承道。   虞叔久久看着玉璧,爱不释手,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忧愁。   侍卫来报,说虞公召见他。   虞叔脸色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台下的观众看到这里,都有些坐不住了。   “等等,我看的这个故事……莫非是怀璧其罪这个成语故事么?”   “突然感觉自己跑错了场子,这是成语普及故事么?”   “噗,我有点想笑,这个玉璧和虞叔当年被迫献出去的是同一个玉璧么?”   “我也觉得……emmm……怪怪的,这也不是历史中出现过的那块玉璧,干嘛要用历史故事来讲?”   “相比之下任嘉瑜之前的表现还真是不错了,第一集的漆盒嫁妆,虽然她就是个花瓶,可确实也是个很好看的花瓶,这一集没啥好看的啊!”   整部短片故事情节将的便是《左传·桓公十年》中怀璧其罪的故事,内容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还偏偏拍了挺长,也难怪现场的观众有意见了。   等短片好不容易结束的时候,观众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灯重新亮起,迟兴问道:“嘉瑜,我刚才看短片的时候就有一个疑问,你这个玉璧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战国时期的玉璧对吧?”   任嘉瑜不知道他要问什么,点头笑道:“对呀,这是战国的玉璧,距今已经两千多年了呢,你能相信吗,两千多年的玉璧能留到现在。”   迟兴点头:“的确挺难的,可是……你这讲述的故事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发生在春秋时期啊。”   任嘉瑜:“……春秋和战国时期离得也不远,这是那个时期最著名的玉璧的故事,所以我就借花献佛,用它讲述那个时期关于玉璧的故事。”   迟兴笑道:“如果这样说的话,其实和氏璧更著名,你也可以讲和氏璧的故事。”   任嘉瑜:“我也想,不过节目时长有限,讲和氏璧的故事,怕是得占用一集的时长,所以我挑选了怀璧其罪的故事。”   现场的气氛此时已经冷到了谷底,所有人都觉得任嘉瑜的这个短片简直太没有说服力了,她哪怕编一个也好啊,用现成的还用错了年代。   迟兴为了活跃气氛说道:“这个短片还是拍的相当精美的,细节考究,来,让我们为任嘉瑜掌声鼓励一下。”   于是,善良的现场观众极不情愿的为任嘉瑜鼓掌,现场的掌声稀稀拉拉,比没掌声还尴尬。   迟兴十分敬业,笑容中丝毫不见尴尬:“我们接下来的这位讲述人为清末著名画家顾江南拍摄了一段感人至深的短片,说实话,我当初看到这个短片的时候,直接看得……”他说到这里打住:“嗯,我不能剧透,想知道这短片究竟讲的是什么,你们自己看吧。”   台下观众刚才已经被任嘉瑜的短片打败,此时正处于倦怠期。   “哎,我只求别又是个什么历史故事就好。”   “玉璧都讲成这样了,我突然对这个节目没信心……”   “靳木桐应该还好吧,前面几期的表现挺让人惊喜的。”   “事实告诉我们,还是别抱什么期待比较好,免得待会失望……”   让观众没想到的是,故事开始,便很抓人。   苏州小镇,落魄的商贾之家,一个不愿读书参加科考的倔强少年即将被赶出家门。   病重的母亲在床榻上将自己剩下唯一的陪嫁给了儿子。   “江南,你去吧,你喜欢画画,刚好这是个笔洗,如果实在吃不上饭,便将它当了,别当得太便宜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吧。”   母亲与世长辞,少年参加完母亲的葬礼,便开始了一年的流浪。   流浪的日子,比他想象中还要艰苦,母亲除了笔洗,还给他留下了一些散碎银子,他将银子拿来买了纸墨,在各种各样的环境中艰难作画。   只可惜他的画无人赏识,经常一幅都卖不出去。   有时,就算有人买他的画,也只给一些铜板,也不过是见他可怜,打发叫花子罢了。   在最艰难的时候,他也走到了当铺门口,可是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决心。   这个笔洗通身散发着如玉一般的质感,颜色如同雨过天青之色,而且这颜色还能随着光发生变化。   似玉,而非玉,胜玉。   而且,这么艰难的一年,笔洗一直在身边默默陪伴,他一直视若珍宝,如何舍得当掉?   在他离开当铺的那一瞬,镜头一转,以为穿着青色裙子的女孩站在他的身后,静静的注视着狼狈的少年。   再后来,有别的叫花子趁他不注意要抢他的包袱,抢不到便打他,他拼死将那笔洗护在怀里,哪怕被揍的鼻青脸肿也不撒手。   事后,女孩再度出现,看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怜悯和疼惜,拿出手绢想要擦拭他脸上的伤,却无法触碰到他。   只是接近他的瞬间,顾江南也微微一怔,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天冷的时候,顾江南因患了伤寒而病重,女孩在旁边守着,很想要为他做点什么,却办不到,急得掉眼泪。   病好以后,顾江南强撑着来到了锦城,听说这里的文人聚集,对字画鉴赏能力都很高,他走到海西路,晕倒在了一家古玩店门口……   古玩店伙计报告老板以后,老板让人将这晕倒在店门口的年轻人抬进屋里。   从此,顾江南便在靳老板的扶持之下,一路青云直上。   他的画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认可,而古玩店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安顿下来以后,女孩便一直在身边守着顾江南,陪着他作画,听他讲话。   随着顾江南声名鹊起,他却再度病倒,这一次,似乎病情来势汹汹,他感觉自己只怕熬不过去了。   在迷迷糊糊间,在梦中,他终于见到了那个一直陪在身边的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覃烟雨,西早覃,烟雨蒙蒙鸡犬声的烟雨。”   “烟雨蒙蒙鸡犬声,有生何处不安生……”   ……   随着剧情的推进,观众们看得如痴如醉,早就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和刚才不同的是,此时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剧情当中,没有人聊天。   当覃烟雨第一次出场的时候,祁珩忍不住看了靳木桐一眼,而看到顾江南去世的时候,祁珩忍不住再看了她一眼。   他实在好奇,她究竟要给这个故事怎样的结局。   那个才华横溢的少年终究还是离去了,留下了伤心欲绝的覃烟雨,观众们都想看,最终两人究竟有没有办法走到一起。   画面一转,来到现代。   依旧是那个古玩店,此时的古玩店依旧客似云来,而今天,似乎和往日又有些不同。   今天的古玩店中举办了一次小型的展览,展出的是古玩店老板和友人们收藏的一些藏品。   这其中便有当初顾江南用过的那个笔洗。   这时,一位友人拿来了一幅画。   “你们过来瞧瞧,这幅画够不够格在这展览中展出?”   友人展开了画作,这幅画便是当初顾江南画的最后一幅画,《烟雨江南》。   在场的人们认出了这便是顾江南的真迹,纷纷围着品评。   之后便将这幅画挂在了展厅中央的位置。   展览结束后,以为青衣女孩从笔洗中走了出来,站在了这幅《烟雨江南》面前,怔怔的看着它。   她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幅画。   没想到百年之后,还有这样的机缘,能看见它。   画中,亭中站着一个翩翩少年郎,似乎在雨中等着谁。   覃烟雨看呆了,恍惚中,面前似乎出现了顾江南的身影,他向她伸出了手。   “烟雨,我在江南等你。”   覃烟雨也伸出了手,两手相握的时候,她凭空消失了。   镜头推进,在《烟雨江南》的画中,一位撑着伞的青衣少女,沿着石板路走近,少年似乎看见了她,冒雨迎了上去。   画面逐渐消失,短片结束。 第208章   《民间的宝藏》录制现场的灯光逐渐亮起, 观众却似乎还沉浸在短片讲述的故事当中。   迟兴本来想要上台的,伊导拦住他:“再稍等一会。”   过了一会,迟兴在观众的掌声中走上台。   “现在你们相信了吧, 我昨天看到这个短片的时候是什么感觉。”迟兴感慨的说道。   现场的掌声更加热烈。   这反应和之前任嘉瑜拍摄的短片播放完后相比, 简直是云泥之别。   任嘉瑜在靳木桐的短片播放的时候便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此时听见观众的反应以后,更是脸色铁青。   “哇,真是太好看了!”   “这个故事好感人!而且和现实严丝合缝,你想想顾江南之前的画风和这幅画的画风完全不同, 这故事好有说服力。”   “虽然理智告诉我, 这个故事不可能是真的, 笔洗怎么可能有灵魂,画又怎么可能藏人,可是真的好希望这故事是真的啊啊啊!”   “我真是不想承认……我看哭了……”   “我觉得故事虽然不可能是真的,可是太有说服力了, 靳木桐一定非常了解顾江南才有可能做到……”   现场观众议论纷纷。   迟兴也忍不住问道:“木桐, 你究竟怎么想出这个故事的?”   靳木桐淡淡说道:“一部分根据查到的资料, 另一部分……来自我的一个梦。”   迟兴一顿:“又是来自你的一个梦……”   观众原本还沉浸在情节当中, 被靳木桐说的来自自己一个梦给逗乐了。   “我记得她之前第一个故事也是这么说的, 来自自己的一个梦。”   “哈哈哈哈,又是来自梦,没有灵感就睡觉。”   “牛逼牛逼,给大佬递枕头。”   “不过这还真是个最合理的解释,不然这么动人又浑然天成的故事, 如果是编的,那也太不可思议了,可是明明也不太可能是真的。”   迟兴忍不住吐槽道:“木桐,你怎么做到的,每次都能梦见故事情节?”   靳木桐笑了笑:“大概是我太投入了吧,晚上才能梦见。”   整个过程,祁珩一直定定的看着她。   似乎察觉到他专注的眼神,靳木桐答完目光扫过祁珩的脸。   他却什么也没说。   接下来的环节,是祁珩和邹海宁的讲述环节。   祁珩选择的是名称华斗彩葡萄纹杯,他讲述的是成化帝和他最宠爱的万贵妃的故事。   明成化年间,由于酿酒技术的日新月异,民间酿成了高度数的粮食酒,可酒杯器具却依旧是相当大的。   万贵妃不胜酒力,在一次聚会时喝的酩酊大醉,成化帝便让景德镇研究小件酒杯,要求必须颜色鲜艳,图案精美。   景德镇接到任务以后,便开始研究这种独特的五彩瓷器。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试验以后,才终于极富创造力的研制出了能呈现五彩斑斓色彩的瓷器:成化斗彩。   能成功的秘诀便是,利用低温对已经烧制好的瓷器进行二次烧造。   第一遍烧制的时候,只烧出白蓝色,之后用彩色釉进行描绘,入窑进行二次低温烧烧制,便能产生五彩釉。   斗彩研制成功以后,万贵妃十分满意,景德镇上供的斗彩瓷器,基本上专供皇帝和万贵妃使用,万贵妃原为成化帝保姆,后被封为才人,虽生下皇长子,万贞儿也因此被封为贵妃,只可惜皇长子于襁褓中夭折。   万贵妃在位时嚣张跋扈,自己无法生育之后,便设计害死别的嫔妃的孩子,整个后宫都无法顺利生下孩子。   加上成化帝对万贵妃相当依赖,都可以说言听计从,对万贞儿的各种行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宫女纪氏被宠幸,皇帝只是一时兴起,压根没想过要册封,只随手将手中的斗彩酒杯赏给了宫女。   之后,纪氏有孕,侥幸瞒着万贵妃生下了小皇子,将皇帝赐给她的斗彩杯给了太监拿出去换钱,就这样在冷宫中艰难将小皇子抚养长大。   直到一次成化帝感慨自己也上了年纪,也没有儿子当继承人,太监这才将事情和盘托出。   成化帝这才将冷宫中的纪氏母子接出。   万贵妃五十八岁去世,成化帝悲伤过度,同年离世。   而这个在冷宫中长大的皇子继承皇位以后,兢兢业业,励精图治,让大明王朝从之前的风雨飘摇中逐渐转为兴盛繁荣,史称“弘治中兴”。   同样是用历史故事讲述古董的过去,祁珩这个片子拍的非常有质感,观众也看得津津有味。   评价要比之前任嘉瑜的要好很多。   关键在于,故事不仅讲述了成化斗彩流出宫廷的传奇故事,也讲述了成华斗彩产生的过程,可以说十分流畅。   “这个万贵妃还真是,太恶毒了。可是成化帝偏偏就喜欢她。”   “哎,虽然说这个故事也很不错,可是我还是喜欢之前那个……”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说的就是这种。大概成华帝也没想到吧,自己随意给出去一个酒杯,卖出去的钱还能为自己留下唯一的儿子。”   “小皇子好不容易活下来,长大了还能当一代明君,也是很不错了。”   任嘉瑜没想到自己没比过靳木桐,又输给了祁珩,这一期她好不容易第一个讲述了故事,却依旧没能获得别人的关注,也是相当倒霉了。   她心中十分不服,明明都是用了历史故事,为什么观众就支持祁珩不支持她?   难道真的是因为上一期缺席了,观众才会对她无感的么?   不过任嘉瑜接下来便稍微扳回一点面子,邹海宁的鼻烟壶的故事,讲的也是平淡无奇,观众反响平平。   最后的投票环节,靳木桐众望所归,成为这一期的第一名。   录制完,祁珩和靳木桐同路,他忍不住问道:“木桐,你讲述的那个故事,真的只是来自你的梦么?”   面对祁珩,不知为何,靳木桐不想过多隐瞒。   “顾江南跟我祖上有些关系,所以知道一些细节。”   祁珩停下脚步:“有些关系?难道那个帮助顾江南的古董店就是“品古斋”吗?”   靳木桐想了想,还是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直接把“品古斋”的店名带上?”祁珩问道。   靳木桐笑道:“参加节目以后,我的热度已经够高了,网络热度是把双刃剑,可以炒热度,却也能给人带来困扰,我怕后续太麻烦,所以就没提。”   其实靳木桐也纠结过,要不要直接提“品古斋”的店名,如果不提的话,人们便不知道顾江南和“品古斋”之间的关系,错过一次打广告的机会,也有些可惜。   不过,如果提的话,的确也可能在网上引发争议,毕竟除了那个汝窑,她拿不出别的证据证明“品古斋”和顾江南之间的关系,就算有汝窑,也无法证明汝窑笔洗就是顾江南的遗物。   所以,与其有口说不清,她还是选择了隐瞒,面对祁珩,她很坦然,便都说了。   “也对,你的顾虑也是合理的。不过,这个故事实在是太美,估计播出以后,网友很难不将故事跟你联系起来。”   靳木桐耸耸肩笑道:“那挺好,也算是宣传,我就坐享其成了。”   ……   录制完的当天,微博上便有现场的观众流出一些言论。   “哇,我跟你们说,下一期的《民间的宝藏》绝对好看,我用人品保证!”   “今天终于圆梦,去了心心念念的《民间的宝藏》录制现场,任嘉瑜真人很漂亮,不过最让我惊艳的是靳木桐,她真的一场比一场发挥的好!现场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今天我要给靳木桐疯狂打call,爆灯爆灯!!!她最新一期讲述的故事实在是太棒了!我在现场居然看哭了!具体情节我不能剧透,可是小伙伴们,保证精彩!”   “哇,一夜之间出现了好多夸靳木桐的帖子,太好奇了,到底她讲述环节讲了怎样的故事?”   “节目组的保密条款简直太不人性化了,你们只考虑收视率,一点都不体谅,我们这些吃瓜群众都快要好奇死了!”   “心痒挠地!快点到下周末啊啊啊,我已经等不及了!”   靳木桐在节目结束以后便回到了锦城,她接到了持宝人魏焱打来的电话。   “靳小姐,录制现场我有事没去,不过马导已经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你为《烟雨江南》拍摄的短片非常成功,故事情节他也给我大概叙述了一下,我听了以后简直难以想象,你究竟是如何想到这么美的爱情故事的?”魏焱原本就是靳木桐的粉丝,成为持宝人的好处便是,可以受邀去录制现场亲眼看见嘉宾讲述自己带来的古董的故事。   只是魏焱刚好有事没去,只能通过副导演复述故事情节。   不过就算只是听一遍复述,他都听得心潮澎湃,不愧是自己通过《民间的宝藏》粉上的人,竟然给这幅画想出了这样一个完美的故事。   靳木桐笑道:“这得感谢你,将这幅画带到节目现场,这才让我有机会成为它的讲述人。”   “靳小姐,我听完这个故事有个感觉,这画也许跟你真的挺有缘分的,当初我意外得到这幅画之后,其实也研究过顾江南的生平,之前有学者研究过晚晴苏州经商家族,有意外发现,顾江南的确出生于苏州,而且也确实被赶出家族,顾氏族谱上原本有他的名字,却被划掉了。你说你临时准备的故事,怎么能准备的这么充分呢,这只能说明你跟这画实在是太有缘分了。”   靳木桐没接这话,提醒道:“魏先生,既然如此,半个月后我的“品古斋”重新开业,会有一次小型展览,还请你带着《烟雨江南》前来。”   魏焱赶紧说道:“好好好,一定的一定的,我一定来!” 第209章   “品古斋”最后的装修工作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录完《民间的宝藏》以后, 靳木桐便回到店里守了几次。   翟薇找来的装修团队非常敬业, 最后的小型博物馆改装过程中,工头就一些装修细节还跟翟薇进行了反复的商讨, 比如如何走线最为安全, 整座建筑各种安防设施的安装摆放, 灯光和展台的角度等。   靳木桐去了几次以后便发现也没自己什么事, 便静静等待着“品古斋”的最后完工。   这段时间,靳木桐抽空准备了申请法国签证的材料,由于自行经营店铺,而店铺经营状况也还不错, 加上师父纪松柏的担保信, 法国主办方的邀请函等材料, 签证很快便下来了。剩下的时间, 靳木桐便来到画里。   这段时间一直很忙, 已经很久没有到画里跟大家聚聚。   站在熟悉的山坡上往山下看,如今这片谷地似乎变得更加热闹了。   她竟然在附近的山麓看见了一群黑色的野猪群!山脚屋前似乎也多了一群野鸡。   这才一段时间没来,这里面又多了不少动物。   靳木桐有些兴奋的走下山, 圆滚滚正带着小娃娃在田里干活, 远远看见她便冲她挥手。   “木桐,我们在这呢!”   靳木桐走了过去, 只见田的旁边还有一只半大的牛犊。   “这牛怎么在这?”靳木桐好奇问道。   圆滚滚有些得意的说道:“你这些天没来不知道,之前这只牛犊就很喜欢下山找吃的,尤其喜欢小麦苗和玉米苗, 山上估计不好找这些,它就开始来地里偷菜吃,被我抓到几回以后便让大佬把篱笆修的更高了些。”   小娃娃兴奋的说道:“后来还是我觉得小牛好可怜,偷偷摘了玉米苗喂它,时间久了,它每天早上都会来小屋这边讨吃的。今天我和圆圆……”   圆滚滚轻咳纠正道:“不要叫我圆圆,要喊我圆叔。”   小娃娃“哦”了一声:“我和圆叔觉得它长大了些应该可以犁地了,便带它来试试。”   他说完,歪着脑袋想了想:“不对呀圆圆,我叫你叔,叫木桐姐,那你岂不是比姐大了一个辈分了,我还是叫你圆圆吧。”   圆滚滚:“……我比她大了几百岁呢,大个辈分算什么?”   不过,他也只敢小声哔哔。   靳木桐饶有兴趣的站在田边:“你们怎么拉,我看看。”   圆滚滚冲那牛招招手:“黑崽,你过来,试试。”   牛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吃草。   靳木桐失笑着问道:“你们给这牛起名字了?黑崽?”   小娃娃点头:“是呀,我、圆圆还有穆穆一起起的名字。”   靳木桐问圆滚滚:“你们都给牛起名字了,怎么不给小娃娃也起一个。”   圆滚滚目光一直盯着黑崽,说道:“我不也一直被你叫圆滚滚么,我们都觉得挺好的,都习惯了,等他识字了,想叫什么名字自己给自己起。”   小娃娃有些不服气:“我现在已经会写十个字了呢!”   “是哦,好厉害,从一写到十,那起名字还是不够,你得多学点。”圆滚滚无情说道。   小娃娃:“哦……”   “黑崽真的愿意替你犁地吗?”靳木桐笑着看热闹。   小娃娃看向黑崽,说道:“它今天还没怎么饿,估计不太听话。”他试探着拿了点玉米苗捏在手里晃了晃:“黑崽,看这里,今天的玉米苗特别嫩,特别好吃,你要吃吗?”   那牛目光中写着拒绝,不知道是拒绝黑崽这个名字呢,还是拒绝圆滚滚手中的犁具。   不过,很快它看见玉米苗以后,目光便多了几分挣扎,到底是吃呢,还是不吃呢。   到底它还是抵挡不住这鲜嫩玉米苗的诱惑,犹豫着走了过来。   圆滚滚趁机给它套上了套项,那牛有些抗拒,不过小娃娃在旁边说道:“黑崽呀,我们今天需要把这块田重新翻一下,你瞧里面的土都结块了呢,这样种很难种,你就帮帮我们吧!”   黑崽这才勉为其难的“哞”了一声,低头吃掉了它手上的玉米苗,表示收下了劳务费,这就开始干活。   小娃娃喜出望外,赶紧又拿了一些玉米苗站在田的另一边,而圆滚滚则是扶着犁具跟在后面走。   犁地看上去很轻松,实际上也是很难的,站在后面得靠巧劲,让犁具保持平衡。   不过圆滚滚似乎掌握的很好,很快便跟黑崽配合的天衣无缝。   只是黑崽走着走着就停下了脚步,脑袋外向一边,看向了地里。   众人顺着它的目光看了过去,地里刚冒出新鲜的小麦苗,它简直快要馋的流口水了。   小娃娃看向圆滚滚:“圆圆……为了犁地,要不咱就……”   圆滚滚摇头:“不能惯着,这小麦苗才刚长出来,给它吃了我们之后吃什么?”   小娃娃为难的看着黑崽:“哎,不能惯着你,小麦苗不能给你,不过待会这玉米苗都给你怎么样?”   黑崽这才勉为其难的继续往前走。   圆滚滚的体力有限,拿着犁具只走了一圈便累得不行,黑崽“哞”了一声,叫声里有种说不出的嫌弃。   “我来试试。”靳木桐站着看了一会,觉得自己已经看会了,便自告奋勇的走上前,想要试着犁地。   “木桐姐姐,你真的可以吗?女孩子干这个很累的呀!”小娃娃叫道。   圆滚滚说道:“别别别,还是我来,待会大佬过来看见我让你干活,那可不得了……”   靳木桐笑道:“哪那么夸张啊,我就试试,如果不行的话再还给你,现在得抓紧了,待会就要天黑了。”   圆滚滚想了想,犹豫了一会还是把犁具给了靳木桐。   “你小心点,这黑崽没有上鼻环,也没怎么训练过,还不太老实。”   “没事的。”靳木桐拿过了犁具,学着圆滚滚的模样拿着枝条轻轻往黑崽屁股上抽了过去。   “哞!”黑崽顿时鼻子喷气,气愤的叫了一声,撒开蹄子就使劲往前奔走。   小娃娃挥舞着小手:“哎,黑崽,听话!停下来!”   靳木桐艰难扶着犁具,可是她的劲不大,犁头完全不听使唤,加上黑崽不配合,眼看着就要被绊倒。   小娃娃吓得捂上了眼睛,圆滚滚也惊叫出声。   这时一个白色影子飞快的跑了过来,一只手臂将靳木桐搂住,另一只手迅速稳住了犁具。   等靳木桐站稳回过神来,那人已经将黑崽死死拉住。   “哞~”黑崽叫声变得顺从了许多。   祁修把牛交给圆滚滚,回到靳木桐身边:“你没事吧?刚才没有被犁头伤到吧?”   靳木桐稳住心神,看向他:“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祁修弯腰看了看靳木桐的腿,确认她真的没有受伤,这才放心下来,又看向圆滚滚说道:“这种事情你怎么能交给木桐呢?”   圆滚滚刚才也吓到了,不过心神未定的样子,捂着胸口说道:“我哪里知道黑崽完全不听她的,哎,早知道就不让她做了。”   靳木桐赶紧解释道:“刚才是我想要试试,这才让圆滚滚把犁具给我的,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祁修眸中的情绪逐渐平和,他刚才远远看着靳木桐就要摔倒,想到自己前些天刚刚打的铁质的犁头,如果今天圆滚滚用的是那个,那她会有多危险!   还好她没事……   靳木桐也察觉到了祁修的情绪,看着他的眼睛:“我真的没事了。我以后不这样了。”   祁修松口气一般:“也不是什么都不让你做,不过以后想要尝试的话一定要有我在身边。”   小娃娃走到黑崽面前:“黑崽,你怎么回事,这个女生是我姐姐,你怎么能这么粗鲁的对待她呢,这样小姐姐会很危险的!”   黑崽:“哞~”   不知道它的意思是听懂没听懂,不过,小娃娃说完以后,黑崽回头看了靳木桐一眼。   靳木桐走上前去,从小娃娃手中拿过了玉米苗,递到黑崽的面前。   “黑崽,是我不好,刚来没跟你打招呼就让你犁地,喏,这是你喜欢的玉米苗。”   黑崽黑黑的眼珠子看着她,看了一会,低头吃掉了她手中的玉米苗。   圆滚滚看了看黑崽,又看了看祁修,说道:“要不让木桐再试试?”   祁修一脸严肃,评估了一下风险,对靳木桐说道:“你过来吧,我陪着你把这一块地犁完。”   靳木桐乐得赶紧过去继续扶着犁具,祁修捏着她的手,放在了正确的位置:“放在这里,你比较好用力。”   他的手很暖,触碰到她的手的时候,她的唇角微微抿紧,脸上表情十分认真严肃。   “好。”她像个乖巧的学生。   “黑崽,走吧。”祁修出声。   怪的是,刚才还发狂的牛犊,现在却乖乖的往前走,一点幺蛾子也没有了。   靳木桐艰难的扶着犁具,脚下的泥土一点点的被翻起来了。   真的好神奇!   犁具有一些歪的时候,祁修会在适当的时候,握住她的手,帮她把犁具扶正。   靳木桐一路上都非常认真,只不过耳朵尖默默的红了。 第210章   在夕阳下,两人在地里劳作的身影在地上被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圆滚滚对小娃娃说道:“咱们走吧。”   小娃娃:“咦, 咱们干吗要走?”   圆滚滚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对, 简直没眼看。   回头看见小娃娃天真的眼神:“要做饭了, 你不是想吃茄子煲么?我今天给你做,不过你得帮我洗菜。”   小娃娃一听说要做茄子煲,兴奋说道:“那一定要做辣一点!”   圆滚滚:“这个菜可以将就你, 给你做的辣一点, 不过别的菜可不行。你木桐姐姐不能吃辣。”   小娃娃懂事听话点头:“好的!”   “累了吗?”祁修问道。   靳木桐点点头:“我以前从来都没有干过农活,真没想到犁地这么累。”   祁修笑容,笑容如同这和煦的夕阳一般:“那剩下的活都交给我来做吧。”   靳木桐想了想,时间也不早了, 如果自己继续再坚持下去, 只能连累祁修陪着她继续这么多耗时间下去。   她倒还好, 可是那只小牛犊却可能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了。   “好的, 那我就只能偷懒, 都交给你了。”   靳木桐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托着腮, 看着祁修在田里干活的身影。   让她觉得神奇的是, 同样是干活,她就能干得很狼狈, 圆滚滚也会累的气喘吁吁, 可祁修不同,他似乎看上去也不是很壮实,一副书生的模样, 却什么农活都能做,而且自己觉得很难的事情,在祁修那却干得非常轻松,田里深层的泥头都被翻了起来,犁过的地颜色比其他地方深。   太阳落山的时候,圆滚滚那边已经开始扯着嗓子喊:“大佬,木桐,快来吃饭呀!”   而祁修手上的活也做完了。   他把黑崽脖子上的套项取了下来,从地里扯了一把小麦苗放在手中,黑崽吃到了垂涎已久的小麦苗,嚼得哗哗响,超级香!   “哞!”   黑崽十分开心,山坡上的牛群在呼唤它,黑崽撒开蹄子跑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便追着牛群去了。   “走吧,我们也回去。”   “嗯。”   两人收拾好农具,朝着小屋的方向走去。   “马上就是展览了对不对?”祁修问道。   “嗯,就快让覃烟雨亲眼看见《烟雨江南》了,还真是有些期待呢。祁修,你说顾江南会在画里等她吗?”   “我还没看见那幅画,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画产生器灵,还能让人住在里面实在是太难了,目前我知道的,除了这幅画之外,也只有一幅画做到了。”祁修淡淡出声。   “还有一幅画?那是哪一幅呢?”靳木桐问道。   虽说得知《烟雨江南》有器灵的可能性比较小,可是她听见还有别的画有器灵,也感觉十分好奇。   “另一幅画便是故宫里的《千里江山图》。”   “《千里江山图》!天啊,那幅画有器灵吗?难道之前我带你去故宫,你能感应到王希孟的器灵么?”靳木桐简直太惊讶了,原来这幅传奇名作竟然真的已经产生了器灵。   祁修摇头笑道:“不是,我无法感知他的器灵,再说了,《千里江山图》被存在地库,凡是存在地库的器灵,我都无法感应到。是上次一品锅进画里,他跟我聊起时提到的。”   “啊……原来是一品锅,你们聊这个我都没听到!”靳木桐惋惜的说道。   心想下次去故宫一定要找一品锅了解一下。   如果有机会再看看《千里江山图》真迹也好啊。   “他说王希孟和《千里江山图》哪怕在故宫也属于极其神秘的存在,器灵们都传王希孟藏在《千里江山图》中,只是谁都没见过他。”   “啊……也就是说,哪怕是国宝《千里江山图》,也不能肯定里面就一定有器灵对不对?”   祁修点点头:“所以说期待顾江南就在《烟雨江南》中,这可能性太小了。”   靳木桐叹口气,她当初在设计《烟雨江南》故事的时候,也是想着要给两人一个美好的结局,才让两人都住在画里,不过的确,像这样的画,除了祁修的这幅古画,她还从来没见过别的。   “不过,倦勤斋里的小天,也是竹簧画中的器灵,就算《烟雨江南》里无法住人,能产生器灵也好啊。”靳木桐惆怅的感慨道。   祁修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行了,别杞人忧天了,他们会有自己的缘法,强求不来。”   靳木桐“哦”了一声,看着祁修走向小屋的声音,捋了捋自己额前被拨乱的头发,耳朵尖尖又有些发红。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朝大家走去。   ……   在翟薇这个勤劳的监工监督之下,“品古斋”的装修修工程顺利完工。   改建完成以后,原本的两家店中间的墙体拆除,两家合并为一家,“品古斋”的门面扩大了一倍不止,而且经过装修以后,整个门店在装饰、灯光和布局的调整作用之下,显得比以前还要大不少。客人们走进“品古斋”不仅能尽情的欣赏、购买古董,还能领略到老房子的魅力。   走进院子,如今的院子经过整理也大了许多,一些原先坑坑洼洼的老地砖都换成了统一的地砖,只有老槐树周围的部分没有换,庭院里摆放着一些古色古香的桌椅,在这里,沏一杯茶,品古论今,也是一桩美事。   再往后,便是整个改造工程最亮眼的部分。   这里原先的一排房子被扩建、打通,改造成了小型博物馆,走进展厅,这里的展台、橱窗、灯光全都就绪,只等着展品的到来。   “哇,这里简直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翟薇感慨道。   靳木桐笑着问道:“你不是天天来当监工么,怎么认不出来了?”   翟薇瞥她一眼:“我也就这么一说,谁让你当甩手掌柜,害得我每天都来守着!”   “薇薇,这次你辛苦了。”靳木桐由衷说道。   翟薇挥挥手:“罢了罢了,这原本就是我的设计,让你来守着你也不懂,我自己的设计作品我自己得好好盯着。对了,你这次展览的邀请函已经发出去了,整个海西路各个店铺我都发过了,连隔壁街的古玩玉器市场不少商户我也发出了邀请。有不少店主都说届时会来参观,客人有了,你的藏品准备好了吗?”   靳木桐点点头:“准备好了,我已经给之前卖出去的一些藏品的藏家发出了邀请,就连景德镇博物馆的馆长都回复我了,说破例同意让祭红离开景德镇一段时间,借给我们展览。”   翟薇:“什么!卖出去的藏品都要回来?!连祭红都可以??” 第211章   这对于翟薇来说是个极大的惊喜, 毕竟当初祭红也算是因为她的失误, 才能被靳木桐发现的, 可惜的是, 她当初刚刚接触古董不久,对古董的理解和感悟还没这么深。   如今,她因为种种机缘能成为故宫的官方合作文创设计师, 也对古董有了更深的认识, 能够重新见到祭红, 对她来说是很大的惊喜。   “哇, 以前卖掉的很多古董也可以回家来看看,挺好的,我突然有些期待这次展览了。”翟薇笑得眉眼弯弯。   靳木桐笑道:“是呢, 我也挺期待的,好久没见他们了。”   前段时间开始准备展览的时候, 靳木桐便开始想这次展览的主题。   这对于“品古斋”来说是意义重大的一次展览, 因为这是“品古斋”重获新生之后的第一场展览。   这里有百年前“品古斋”初代经营者对一位画师的承诺,有爷爷想要重振“品古斋”的梦想, 也应该有她接手“品古斋”以来的发展轨迹。   那些器灵们的故事,虽然她没办反一一将它们讲述给人们听,可在这么有意义的时刻,她希望他们都在。   于是, 她尝试着开始联系,最先回应她的便是方教授的朋友李洪林,当初他在“品古斋”买下了一对陶人兄弟, 如今他过着悠闲的退休生活,偶尔跟一群老朋友聊天,发现有不少人都是靳木桐的忠实粉丝。   这次他竟然接到了靳木桐的电话,邀请他携两只小陶俑参加“品古斋”举办展览,他立刻便答应了,挂了电话以后,便立即跟自己的那群老朋友显摆。   “《民间的宝藏》里的那个嘉宾靳木桐你们知道不,人家店铺装修之后重新开张,要举办一次展览。我居然收到了邀请,你们不是她的粉丝吗?哈哈哈,要不到时候我给你们发一张邀请函?你们也别太羡慕我了,当初靳木桐刚接手“品古斋”我就照顾过她的生意呢……”   李洪林到处显摆的模样让方教授简直无语,回头还找机会跟靳木桐抱怨了一番。   乐得靳木桐笑得前仰后合的。   紧接着景德镇陶瓷博物馆的馆长也回复她,经馆内紧急会议决定,同意祭红借给“品古斋”展览。   如果说李洪林同意小陶俑兄弟回“品古斋”让靳木桐很感动的话,馆长的这个回复便是真的让靳木桐没想到了。   要知道,当初送祭红回家的时候,馆长和景德镇窑工协会一致决定,要让祭红在景德镇瓷器博物馆永久展出,不再离开,没想到,会为她破了一次例。   真好……能再见到他们真是太好了。   展览开始前的一天,新一期的《民间的宝藏》就要播出,而要参加展览的古董们也陆续回到了“品古斋”。   靳木桐在展厅的设有古董修复主题展,所以圆滚滚的《興膳集》,穆弦的古琴谱,甚至祁修的这幅古画,都放入了展厅。   小娃娃则是跟圆滚滚待在一起,也来到了展览现场,好奇又有点小紧张的等着别的器灵的到来。   圆滚滚也觉得有些小兴奋,他虽然来这里来得早,可听说在他之前店里还曾有几个器灵,他也从来没见过。   没想到,第一个被送回来的竟然是他的老朋友!   靳木桐之前也跟纪教授提过一句,想要问他借一件古董,纪教授还以为自己这个徒儿想要借故宫的文物,毕竟故宫也有她修复过的古董。   没想到靳木桐开口借的竟然是之前他随手丢给她让她练习修复的那本《黄帝内经》!   “这本书只怕是你修复过难度最小的古董了吧?”纪松柏失笑着说道。   意思就是靳木桐大可选择别的东西来展示。   靳木桐却说道:“师父,那是你正式收我为徒之前让我替你修复的,虽然它算不上什么珍贵的文物,可对我来说这本古籍拥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纪松柏听了这话很是感动,便答应她的请求,将《黄帝内经》打包好给她寄了过来。   靳木桐收到包裹以后,轻轻拆开,将这本《黄帝内经》拿了出来。   揭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外包装,一本黄色封面的古籍露了出来。   圆滚滚的眼睛一亮:“哎哟,哎哟我去!”   穆弦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你认识?”   圆滚滚从展台跳了下去,爬上桌子。   此时,一个身穿黄色马甲的娃娃,从这古籍里站了起来。   刚要整理自己的衣服,便被圆滚滚一下子扑倒抱住。   “哎哎哎哎哎!圆滚滚你给我起开。”   “小黄马甲,老子好久没见到你了。”   “有话好好说,你压到我肉了!”   “哈哈哈哈,你走了还知道回来啊,小黄马甲。”   “喵的你给我起开!”   “不错不错,这么久没见你又胖了。”   “啊啊啊啊,不要说我胖!”   小娃娃原本看见那本古籍里走出一个一个小小的器灵眼睛瞬间就亮了,正准备问圆滚滚他是谁,没想到圆滚滚的反应这么大,直接就扑了上去。   他眼睛瞪大,完全看呆了。   看见两人一见面就扭打在一起,他扯了扯穆弦的衣袖,小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圆圆跟人是这样的?”   穆弦摊手:“没见过。”   靳木桐听到他们俩的对话笑道:“你们习惯就好,当初我刚见他俩他们就在互掐。后来他还跟一个很凶的小女生互怼过,哦对了,他还跟故宫里御花园的御猫打过架。”   小娃娃看向圆滚滚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崇敬:“圆圆好厉害!”   圆滚滚跟小黄马甲闹了好一会才站起来。   两人聊不了几句,又要打起来,小娃娃纠结着要不要上前劝劝,这时,又有古董被送了过来。   方教授带着杨派唱法传人俞松来了。   “哈哈哈,木桐,你瞧瞧,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靳木桐微微一愣,迎了上去。   俞松见手里抱着一个盒子,见到靳木桐亲切笑道:“靳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靳木桐:“是呀,好久不见,俞松老师,你还好吗?”   俞松哈哈一笑:“我好得很,上次你把那个茶杯卖给我以后,我天天都对着它唱戏,说来也怪,虽然我这么做是效仿当年杨子柏对着茶杯练习,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它好像有灵魂一般,在给我回应。这种感觉很微妙,我也说不清楚。”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突然这么讲,在旁人听来简直如同天方夜谭,就像他说胡话一般。   靳木桐却笑着点头:“我懂。”   俞松微微一愣,心中有些感动,是怎样的的缘分,让靳木桐能将这只茶杯送到他的手中,而且当初还为了他特地降价。   他说道:“靳小姐,我也为你做不了多少事,我听老方说,你准备做这次展览,想要将过去“品古斋”卖出的古董召回进行展出,所以我便来了,这茶杯虽然价值不算太高,可这对于我,对于我们杨氏唱腔一派,甚至对于我们京剧人来说,都是极其珍贵的东西,所以我将它带来了,也不知道你需不需要。”   靳木桐听了这番话十分感动,之前其实想到请古董回家的时候,她也想过联系俞松老师的,只是她当初没有留下俞松的联系电话,想着要通过方教授才能联系到对方会有些麻烦,便还是算了。   没想到方教授知道她办展览的事情,主动帮她联系了俞松,而俞松老师也相当愿意配合这次展览,主动将茶杯带来了。   “俞松老师,真是太感谢你了。”   “你不用谢谢我,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当初我囊中羞涩,你为了照顾我,不惜主动降价,后来我才知道,这茶杯的实际价值要比我付的钱高出很多。”   靳木桐笑道:“当时我也觉得你和这只茶杯很有缘分,实在不想见你错过它。”   俞松说道:“这茶杯先放这吧,等你展览结束以后我再来拿。”   他在锦城还有演出任务,放下茶杯后便离开了。   方教授到前面店铺去找徒弟汪阳聊天,靳木桐则是拆开了这个盒子。   刚才还在掐架的圆滚滚和小黄马甲此时都没再互掐,目不转睛的盯着靳木桐手上的动作。   “你们也太紧张了吧,哪里可能每一件古董都有器灵?”小娃娃似乎也察觉到大家气氛很紧张,故意说道。   小黄马甲一听这话,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圆滚滚:“瞧你,怂了吧,你这是怕新来的器灵比你厉害,所以才紧张的对不对?”   圆滚滚哼哼两声:“有段时间没见你,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这段时间我见过的器灵多到数都数不过来。”   小黄马甲叉腰:“有段时间没见你,你还是那么喜欢吹牛。”   两人眼看着又要打起来。   这时,靳木桐拆开了包裹,小心拿出了茶杯,将它放置在了陶瓷区。   这次展览并不以展出的文物珍贵程度为目的,而是为了展现“品古斋”的历史,即将邀请来的也大多是业内人士。   虽说这个茶杯的价值的确不太高,可它却对她,对“品古斋”来说都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刚放好,小老头便从茶杯里爬了出来。   “嘶……吓死老夫了,有段时间没来,这里怎么多了这么多小屁孩?” 第212章   小老头刚从茶杯爬出来,便看见四个器灵四脸懵逼的看着他, 他也是一副张大嘴惊呆的模样。   他再四处看了看, 嘴张得更大,额……一个不小心下巴脱臼了。   他自觉有些丢人, 背过头去,手法熟练的用手托着下巴往上抬,“咔!”下巴装回去了。   他这才回头, 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好,我比你们先来这家古董店,我来的时候还没你们呢。”   圆滚滚:“”   小黄马甲:“”   穆弦:“”   哪里来的小老头,刚来就这么嚣张的么?   可是他们几个却也谁都不敢说什么, 他这话倒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人家的确是先来的。   不过这嚣张的小老头看向靳木桐的表情却是十分恭敬谦逊。   “姑娘……”   他拱手抱拳,一鞠到底。   靳木桐赶紧问道:“怎么了?”   “当初多谢姑娘为我找到了一个极秒的去处, 那个人, 他对我很好,就像当初的小七那样, 每天都在我跟前练习唱戏,而且有时候还带我去剧场看戏, 跟着他, 我听了好多新戏, 如果不是当初姑娘帮助,我怕是早就被当成垃圾被扔掉了。”   靳木桐笑道:“行了,刚才俞松老师已经谢过我了,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跟新朋友们好好打个招呼,待会,估计还有别的小伙伴要回来呢。”   小娃娃听到小老头这么说,好奇的走到他身边:“你说……被当成垃圾扔掉怎么回事?”   小黄马甲和圆滚滚也走了过来。   小老头便将当初在茶馆被打碎了差点被扔掉,却被靳木桐捡回来修好的事情讲了一遍,又讲了讲当初和小七的故事,以及后来他如何被她卖给杨氏唱法传人俞松的事情。   “啊……木桐还真是帮了不少古董呢。”穆弦感慨道。   “可不呢,咱们木桐姐姐最厉害了!”小娃娃对此深有体会,重重点头说道。   小老头看着这群小屁孩,说道:“老夫大概就是你们当中最先来的了吧。”   他的语气倒没之前那么嚣张了,不过依旧很嘚瑟。   这时,门口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哈哈哈哈,小爷没来,你就在这里充老大,小爷我才是这么多器灵里面第一个来的!”   众人往门口看去,之间一个小人出现在了展厅门口。   靳木桐惊喜叫道:“小陶俑,你也来了!”   小陶俑冲她点点头,又看向小老头:“老头儿,你不信问这漂亮小姐姐,我是不是最先来的!”   小老头撇撇嘴,望天,一副没听见的表情。   小陶俑叉腰:“谁先来谁就是老大的话,我才是老大!”   圆滚滚赶紧说道:“这里有老大,你快闭嘴吧。”   小陶俑想起那幅画,左右看了看,果真在展厅里看见了那幅画。   他“咦”了一声:“这画跟之前不一样了。”   圆滚滚忍不住说道:“不一样了依旧是你大佬。”   “哦……好吧。”小陶俑这才把自己嚣张的气焰收了回去。   靳木桐忍俊不禁:“小陶俑,你哥哥呢?”   “他也来了,不过他比较内向,还在盒子里没出来呢。”   这时,汪阳捧着两个盒子走了进来。   “老板,刚才李老先生把这两个盒子拿来了,说是给咱们展览的。”   “他人呢?”靳木桐问道。   “他见到我师父,两人勾肩搭背出去喝酒了吧。”汪阳忍不住吐槽道。   靳木桐接过盒子,小心放在陶瓷区,小陶俑哥哥从盒子里坐起身,张开眼便看见了靳木桐。   “又见面了。”靳木桐笑道。   “嗯,很高兴见到你。”陶俑哥哥点点头,走了出来。   圆滚滚抱头:“天,今天器灵好多!”   靳木桐看着这一屋子的器灵,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过,今天还真是大团圆的一天。   接下来还有祭红和顾江南那幅《烟雨江南》。 第213章   展厅来了这么多器灵, 除了之前圆滚滚和小黄马甲相互认识, 其他几人都不认识,大家也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器灵集合在一起, 都很兴奋的七嘴八舌的聊起来。   “咳咳,我宣布个规矩啊!”圆滚滚拿出长勺,在桌上敲了敲,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道:“马上咱们这里就是个展览了, 要迎接来客,大家这段时间内要遵守纪律。”   小黄马甲“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遵守纪律?这里还有啥纪律?”   小老头也抱臂质疑道:“是啊, 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啥纪律。”   圆滚滚一副组织者的姿态:“当然要有纪律啦, 原先咱们人少, 大家也不需要遵守什么纪律, 不过这几天器灵挺多的,为了不给这次展览添乱,自然就有纪律了。”   小黄马甲看着他:“那你说说看到底有什么纪律?”   “首先,有客人在的时候, 不许大声喧哗。”   小陶俑弟弟立刻跳出来说道:“等等,这一条很奇怪啊,为什么不许大声喧哗?我们都生气了,就算大声喧哗也没有人能听得见!有客人来我们聊天, 也不会影响到客人参观展览, 你这条有问题。”   小黄马甲点头:“没错,我也觉得这条纪律根本没有什么必要。”   圆滚滚严肃道:“当然有必要,难道你忘了吗?木桐就能听见我们说话, 如果她陪同客人一起进来参观的话,我们说话岂不会打乱她的思路。”   小老头恍然“哦”了一声:“这倒也是。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咱们就遵守好了,有客人来的时候,我们就保持安静,没客人的时候我们就可以随意聊天,你们看怎么样?”   小陶俑弟弟抠鼻:“我是没什么问题的啦。”   小黄马甲也乖巧点头:“我也行。”   小娃娃:“我也可以!圆圆,可是如果我这次表现的好的话,回头你能不能再给我做一次火锅?要辣的那一种?”   、圆滚滚正在考虑这个提议,小陶俑弟弟却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大声说道:“你说什么???吃火锅???你们说的是真实的吃火锅吗?你们怎么吃?在哪吃?我是说,你们不是器灵吗?怎么吃得到食物?”   小娃娃得意的说道:“你们在外面都吃不到东西对不对?我以前也从来不知道作为器灵还能吃到食物。自从被木桐姐姐带进画里以后,尝到了这世间的美食,哎,那简直就是天堂!”   小老头嘴巴张太大,下巴又掉了,他赶紧托住,再度“咔”的放回去。   “你你你……你说什么??”小陶俑弟弟太过惊讶,舌头都开始打结了,“你们能进那幅画里?里面还能吃东西?”   他又看向靳木桐:“漂亮小姐姐,那是真的吗?”他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靳木桐。   靳木桐笑着点头:“没错。”   小陶俑弟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爷还从来都没有吃到过东西,哥,你呢?”   他的哥哥,另一个小陶俑微笑着点头:“是呀,我也没吃过。”   小黄马甲也一副不信的模样:“这不会是骗我们的吧?我感觉不太可能呀,我们是器灵,怎么可能吃得到东西?”   小老头摇晃着脑袋,一副早已洞察了一切的表情:“老夫我觉得,食物不过就是人们果腹之物,吃不到也没什么太大关系。”   圆滚滚瞥他一眼:“果腹?吃不到没关系?呵呵,你对美食的力量一无所知!”   小娃娃也叫道:“哎呀,是真的很好吃的啦!那画里什么好吃的都有!木桐姐姐,咱们能不能在展览结束后邀请大家去画里吃火锅呀?”   小陶俑弟弟一听他们也有机会进入画里,眼睛都亮了:“可以吗?我们真的可以吗?画里的那位可以让我们进去吗?”   靳木桐看向画,不知道祁修听到了没有。这时,一个男声淡淡响起:“想要进画,那这几天就乖乖听话,那便都能进来。”   “啊啊啊啊!真的能进去吗?”小陶俑弟弟一听见这个声音有些激动的叫道。   小老头脸色一变,又觉得自己不能掉价,憋得脸都红了。   小黄马甲一听能吃到好吃的,馋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这是真的哇??”   小娃娃重重点头,指了指圆滚滚:“是真的,圆圆是大厨,做的东西都好好吃呢!”   小黄马甲也不管之前跟圆滚滚掐了多少次,一把搂住他:“哎,我说,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没想到你这菜谱还能做菜,我不管,你说什么也要做好吃的给我吃!”   圆滚滚被他勒得喘不过气:“你给我起开,我还没讲完纪律呢。”   小黄马甲赶紧松开:“好好好,你说你说。”   “第一条刚才已经说了,有客人来大家不许吵闹,不许搞事情,不许打架。第二条,有机会进入画里以后,大家都要帮忙干些事情。”   小陶俑弟弟乖巧说道:“当然啦,我都可以做,我可能干了,哥你说是吧?”   他哥哥笑了笑:“我帮着你一起做。”   大家此时都充满期待,回家来真好!   靳木桐很享受跟器灵们在一起的时光,看着他们闹腾,她的心情也十分愉悦,这时,电话响起,她接听了几句便迎了出去。   是《烟雨江南》的持宝人魏焱到了。   魏焱上了《民间的宝藏》以后,生活发生了许多变化,上一期的《民间的宝藏》播出以后,便有许多人缠着魏焱,想要让他剧透靳木桐究竟在讲述环节讲了什么故事。   就连他的两个孩子也都缠着问个不停。   其实他当时有事没能去现场,只是听副导演讲过一次大概的故事梗概,他听过之后复述能力也有限,加上副导演反复叮嘱过他必须要保密,他索性一律不说,只让那些亲朋好友等着看最新一期的《民间的宝藏》。   终于到了跟靳木桐约定的日子,他觉得自己收藏的藏品能够上一次展览,哪怕只是一家小型私人博物馆做的展览也相当荣耀,他便带着自己的妻子以及一双儿女都来到了锦城。   将妻儿都安顿好以后,他便亲自将顾江南的这幅《烟雨江南》送了过来。   “靳小姐,这画我已经包装好了,装在这个盒子里,需要我替你挂起来吗?”魏焱郑重将《烟雨江南》交到靳木桐手上,问道。   靳木桐摇摇头:“不用了,我待会自己挂上去,你放心。”   “今天晚上就是《民间的宝藏》的节目了,真好!我终于能够看见你拍的关于这幅画的故事了。”   靳木桐笑道:“谢谢你将画带来,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魏焱听了这话也没有多想,只以为这展览跟靳木桐个人的事业有关,自己这幅画毕竟是她在节目中讲述过的,也算是有些关系,既然画已经送到了,他便告辞。   “我先回酒店了,明天再来。”   靳木桐送走了魏先生。   小心翼翼的拿着这幅画走进院子,经过那颗槐树的时候,她的脚步顿了顿,还是决定先回到展厅。   小娃娃眼尖,第一个看见她手中的话,尖声叫道:“木桐姐姐,你手里拿着的,不会就是顾江南的那幅画吧?”   这话一出,所有器灵都往门口看。   圆滚滚也有些激动:“木桐,真的是顾江南的画吗?”   穆弦:“肯定是的!你看那盒子上也写了《烟雨江南》。”   小娃娃激动不已:“啊啊啊,那我们要不要去吧烟雨姐姐叫出来?”   圆滚滚:“还是先把画拿出来吧。”   小陶俑弟弟好奇问道:“什么画?什么烟雨姐姐?什么顾江南?”   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在“品古斋”了,这里不仅多了很多器灵,还多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他对这一切都很好奇。   小黄马甲也揪着圆滚滚问。   圆滚滚便简单的将老槐树下的汝窑女孩和画家顾江南的故事简单的讲了讲。   “啊!那这幅画里究竟画着什么呢?”小黄马甲好奇道。   所有器灵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靳木桐手上的动作,屏住呼吸,十分紧张。   靳木桐将《烟雨江南》拿了从盒子里小心拿出,拆去外包装,为了保险起见,她叫来汪阳一起将这幅画挂在了展厅最中央的位置。   画挂上去以后,一点点的小心展开。   一幅美妙绝伦的江南水墨画在大家面前徐徐展开。   “哇……”小娃娃忍不住哇出了声,却似乎又怕打扰到了什么,赶紧捂住了嘴。   众人也都呆呆的看着这幅画,像是它有什么莫名的吸引力那样。   穆弦喃喃说道:“如果当初顾江南不甘心离去,你们说他会不会也成为器灵?”   这话戳中了所有人心头所想,大家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小老头才清清嗓子提醒道:“所以,这便是故事中的那幅画了,你们有在这幅画里感觉到器灵吗?”   众器灵这才反应过来,围着这幅画左看看右看看。   小陶俑弟弟摇头:“反正我是没感觉到它和普通的画有什么不同。”   圆滚滚看向靳木桐:“木桐,要不咱们去把覃烟雨叫出来看看,她不是一直想要看这幅画吗,等她看见了心愿了了,大概就想从地底出来了。”   靳木桐想了想:“好,你们去将她叫出来吧。”   虽然这事最好等到晚上,可是大家都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想要尽快实现覃烟雨的心愿。   汪阳跟翟薇此时在前面店铺,后院没有人,靳木桐将院落的门关上,带着众器灵走到了老槐树下。   小娃娃麻利的钻到了地底,很快便带着覃烟雨出来了。   她出来后见人这么多,微微皱了皱眉,她喜静,不喜欢有这么多人。   她看向靳木桐:“那娃娃说你有事找我?”   靳木桐点点头:“顾江南的那幅画已经运来了,你要看吗?”   覃烟雨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目光闪烁着看向别的器灵。   圆滚滚冲她点头:“是真的,画就在里面展厅,已经挂起来了,我们都已经看过了。就是那幅《烟雨江南》。”   覃烟雨听了这话,目光看向那扇门,身体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画就在里面了,离她只有咫尺之遥……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久到她以为这是个奢求,她只能在这老槐树下永远沉睡,再也见不到他的画了。   没想到,她竟然还有机会!   而且,竟就是那幅《烟雨江南》!   那幅画……同时写着她和他的名字的那幅画,就在那展厅里面了。 第214章   小娃娃有些忍不住了:“烟雨姐姐, 你快点进去呀,我们都已经看过那幅画了,难道你不想看看吗?”   覃烟雨有些慌神的看向小娃娃, 似乎隔了一会才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圆滚滚也走上前:“烟雨姑娘, 木桐为了你的心愿,也算是费尽心思了,你还是进去看看吧。”   覃烟雨依旧驻足不前。   靳木桐开口说道:“你们还是别催她了,给她点时间,让她准备好了再进去。”   众器灵纷纷闭嘴, 只是大家都不愿意散去,还是围在覃烟雨身边。   最终,覃烟雨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 看先靳木桐说道:“他平时见到我, 都是汝窑的模样,如今我还是以汝窑的方式见这幅画吧, 你这次展览不是展出的都是跟“品古斋”有关系的古董么,我也算是了,你将我从地底挖出来吧,我也参加这次展览。”   和顾江南画的画一起参加“品古斋”的展览,便是覃烟雨决定的跟他重逢的方式。   靳木桐点点头:“好吧,今天晚上我便来将你挖出来,你和他的画一起参加明天的展览。”   小陶俑弟弟啧啧一声:“汝窑,竟然是汝窑!”   小黄马甲看向他:“汝窑怎么了?”   小陶俑弟弟感慨道:“小爷已经很牛逼了,跟兄弟都是西汉的陶俑, 可是咱们的价值跟汝窑比起来还是差远了,你都不知道,汝窑在陶瓷器里那可是宝贝的很呢!”   小老头也点头说道:“我以前常在戏园子里,也曾听那些八旗子弟提起过,家有汝窑一片,胜过家财万贯。”   小黄马甲顿时傻了眼,心中暗自想着,晚上可一定要见证这汝窑出土的一瞬。   ……   这天晚上,同时也是《民间的宝藏》新一期播出的日子,上一期中靳木桐选择了清朝著名画家顾江南真迹作为讲述对象,这在网上有超高的讨论人气。   “也不知道这一期靳木桐到底要如何讲这个故事。”   “《烟雨江南》,顾江南,哇,作者名字里面也有江南二字,我想靳木桐应该会讲述一段清朝江南的故事吧?”   “清朝江南的故事,难道要讲乾隆下江南的故事么?”   “乾隆不至于吧,顾江南是晚清民初的人,跟乾隆可扯不上边。”   “目测这一期没有上一期那么劲爆,大家选的东西都不怎么好玩,就看着靳木桐选的有些意思,不过也不知道她怎么讲。”   “期待啊啊啊。”   “实话说,我还特地去找了一圈关于顾江南的资料,摊手,没找到。”   “哇,那就更好奇了,没有资料要如何讲?”   到了晚上《民间的宝藏》播出的时间。   播放器准时卡顿,靳木桐也坐在院子里,拿着平板电脑播放着这一期的《民间的宝藏》。   汪阳和翟薇也都在店里等着看完这一集的节目再走。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器灵们都坐在那棵老槐树上也等着一起看节目。   第一个上场的是任嘉瑜。   小黄马甲:“这个姐姐没有咱们这个姐姐长得好看。”   圆滚滚:“那是必须的,而且这个姐姐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小老头摇头晃脑:“这不就是怀璧其罪的典故么,这也拿来当这个玉璧的故事?”   穆弦摇摇头:“她应该来问问我的,我可有不少关于战国玉璧的故事。之前在地摊上听到过不少呢。”   小娃娃“哼”了一声,他还没告诉他们,之前这个小姐姐竟然要讲述他的故事,只不过,她要讲述的不是他,是那个被改动过的他,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今天的重点不是这个,他只想等着看木桐姐姐讲顾江南和烟雨姐姐的故事。   任嘉瑜的部分播放完以后,便是靳木桐上场了。   小娃娃紧张的手心冒汗,忍不住揪着圆滚滚的衣服角。   翟薇一边看着节目一边刷微博。   “木桐,你们节目可真厉害,这才开播多久啊,就能每一期播出的时候都能上热搜。瞧瞧,任嘉瑜的这一部分才刚播完,就能在实时攀升榜上看到了,热度窜的挺快的呀。”   她又点进去看了看:“emmm……不过她的评价都不怎么行,除了那些脑残粉之外,路人在质疑她的故事太注水了。”   她看了看又说道:“哇,你瞧,你也在实时攀升榜上呢,而且你的排名比任嘉瑜还要靠前,你的部分还没播出,这说明网友们相当期待你讲述的部分。”   这时,幕布徐徐拉开,一个不羁的天才少年出现在了大家面前,他的坚持,他的梦想,他的不被家族所容,他的孤独寂寞,瞬间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   当古董店出现的时候,器灵们才终于有了些反应。   小陶俑弟弟指着那店铺:“是“品古斋”!那就是“品古斋”!”   他哥哥捏了捏他的手:“好了,弟弟,咱继续往下看。”   “嗯!”   紧接着,便是覃烟雨出场的那段,大家觉得稍微安慰一点,那个少年至少不是一个人,一直都有覃烟雨的陪伴。   “你叫什么名字?”   顾江南在短片中问出了声。   这时,在所有人都没看见的槐树后,一个俏丽的身影出现,她看着屏幕上的那个人,他的面容同她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   同样小心翼翼又欣喜若狂的语气,她看着看着,眼睛逐渐模糊,眼泪滴落下来。   那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却也是最后一次。   无数次,她都曾在回忆中重温那一天,只可惜,那时的时光太短暂,而且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短片的最后,片中的覃烟雨来到了《烟雨江南》这幅画前,顾江南的身影出现了,他将她接到画中,江南小镇的石桥边,她撑着伞站在雨中,而他站在凉亭里,她看向他,他回过头,也看见了她,他从凉亭中走出,迎着她走了过去。   “烟雨,我在江南等你。”   覃烟雨看到这一幕,泪如雨下,这是连她在梦境中,都不曾奢望的一幕。   够了,这一切都足够了。   哪怕知道他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这一切也足够了。   她伸手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心中一片平静。   此时翟薇也忍不住拿出了抽纸,擦了擦眼角的泪。   “我的妈,木桐,你怎么想的,居然写了这么个感人的故事!我……”   她忍不住又哭了。   “我的眼泪就不值钱么!?”   汪阳见她哭了,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赶紧又是倒茶又是递纸的,最后没办法只能将翟薇搂到怀里。   翟薇轻轻挣脱,脸上有些泛红。   又看向靳木桐,嗓子还带着点哭腔:“这故事怎么一点都不像你编的,倒像是真的一样。”   靳木桐笑了笑:“故事嘛,你觉得它是真的它便是了。”   看完了她讲述的部分,汪阳便送翟薇回家了。   “木桐,你不一起回去么?”   靳木桐笑了笑:“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想在店里多待一会。”   “那好吧,明天就是展览了,你别待太晚,早点休息,另外你走的时候别忘记锁门。”翟薇贴心嘱咐道。   “好啦,你放心好了。”   等两人走后,靳木桐便回到院子里,众器灵都已经发现了站在槐树下的覃烟雨,纷纷围着她,仿佛这样就能给她一点安慰似的。   靳木桐走到覃烟雨面前:“你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覃烟雨点点头:“我准备好了。”   靳木桐便在众器灵的陪伴下,用力搬开了老槐树周围的那几块老地砖。   虽然有些费劲,不过还好的是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尝试了。   搬开之后,靳木桐拿来了早就准备好的铁锹,看向覃烟雨:“上次每个方向似乎都有老槐树的根,你跟我说要怎么挖。”   覃烟雨围着老槐树走了一圈,找到了一处,用手指了指:“从这里挖,直直的挖下去,便可以了。”   靳木桐觉得有些疑惑,这个位置也不记得上次有没有尝试过,难道真的可以挖到汝窑么?   她不敢太过用力,毕竟万一用力过猛碰坏了汝窑就不好了。   她轻轻的一铁锹一铁锹的挖,到最后直接用徒手的方式将泥土挖出来。   终于!   她的手指碰到了一个铁盒的表面,她又使劲将铁盒上的泥土都挖开,费了好大的劲这才终于将树根下的这个铁盒拿了出来。   等她将铁盒放在桌上时,已经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所有的器灵都围着这个铁盒。   “哇,这就是汝窑了吗?”小娃娃好奇问道。   小老头摸了摸下巴:“我感觉是的,至少我能感觉这里面是个瓷器。”   圆滚滚紧张的搓手:“哎呀,赶紧打开呀。”   穆弦却严肃说道:“别催木桐,得小心一点。”   圆滚滚赶紧摆手:“对对对,别听我的,听他的,别着急。”   靳木桐深呼吸一口,轻轻拂去了铁盒外面的沾着的泥土。   整个铁盒已经锈迹斑斑了,不过看得出来还是非常结实的,一点都没有变形。   她小心揭开了铁盒的盖子。   这里面似乎除了汝窑,还放着一些别的东西。   靳木桐将包装的非常严实的圆形瓷器拿了出来,放在了院子里的桌子上。   她轻轻揭开了包装在这瓷器上的包装纸,这些包装纸缠了很多层。   靳木桐一想到当初为这个瓷器打包的人极有可能就是爷爷,她便心头一热。   终于,揭开了所有的包装纸,一个在月光下反着青光的青色笔洗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所有人看见这件瓷器的时候都惊呆了。   它……好美!   它有些像盘子,却比盘子更深,它的造型雅致,虽然表面没有任何图案,可这造型便能让人觉得十分古朴精致。   汝窑的颜色是典型的天青釉,表面自然散发一种如玉般的光泽,那颜色,就像雨过天青一般,让人看见便挪不开眼。   这便是北宋的传奇瓷器:汝窑! 第215章   谁能想到,这传世汝窑竟在锦城一家古董店院子中的老槐树下埋了这么多年, 如今终于重见天日。   小老头激动的走上前一步:“之前听那些戏园子里的纨绔说起过这汝窑, 夸它是五大名窑之魁,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异议, 只是,谁都没有见过汝窑, 它仿佛只存在于传说当中,就连一些帝王, 也曾求而不得,只能让景德镇仿造。”   小陶俑弟弟也感慨道:“小爷原本觉得瓷器没有陶器古朴,搞得花里胡哨的,没想到瓷器能做的这么美, 哎!”   圆滚滚还惦记着让覃烟雨早点看见《烟雨江南》,催促着说道:“木桐,要不咱现在就将这汝窑放到展厅里去?”   靳木桐点头:“好。”   覃烟雨走近,消失在汝窑当中,靳木桐便小心拿起了汝窑, 一步步的走进展厅,众器灵也跟在后面,大家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靳木桐一个不小心就把汝窑给摔了。展厅还有两个空位, 一个靠近外侧,一个靠近里侧。   靠近里侧的那个位置就在《烟雨江南》的旁边,靳木桐拿着汝窑笔洗, 走到了画旁边的展台,将汝窑放在了展台上。   按照博物馆展示文物的原则,还需要用透明尼龙线将汝窑固定在展台上。   这种手法叫做线拴固定法,这样可以避免古董因地震等意外发生跌落和侧滑。一切做完以后,靳木桐合上了玻璃罩。   一切做完以后,靳木桐说道:“覃烟雨,你可以出来了。”   这时,在众人的见证下,身穿青衣的覃烟雨缓缓从汝窑中走了出来,她抬头便看见了那幅画。   在目光接触到这幅画的时候,覃烟雨的表情便怔住了。   这一幕,刚才在《民间的宝藏》的播出中已经完美呈现过,器灵们都忍不住双手拢在胸前,紧张的看着那幅画,如果真的如靳木桐拍摄的短片那样,顾江南就在画中,那该多好啊!   只可惜,他们期盼的那一幕始终没有出现。   覃烟雨似乎也从来没有奢求过他会在画里,她仰着头,痴痴的看着那幅画。   熟悉的笔触,熟悉的画法,却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   他下笔依旧肆意潇洒,却多了几分柔情,让整幅画看上去那样和谐宁静。   他出身江南,却一生没回去过。在她回答他那个问题之前,他从来没有提出过想要回家 。   他笔下的江南,不是他儿时记忆中的那个,而是他想象出来的,她喜欢的那个,他想要带她去的那个……   覃烟雨在那站了好久好久。   这一次,她没有流泪,过去,她哭得已经够多了,他生病的时候,他离开的时候,她想念他的时候。   她终于又看见他的画了,那些陪伴他的日子,是她最开心的日子。   她唇角逐渐上扬,她看懂了他的画,她最喜欢的地方是江南,他便陪她去江南。   就算现实中无法实现,他也将这个梦想画在画里了。   “江南,我来了。”覃烟雨喃喃说道。   就在这时,一阵风刮过,院里的老槐树发出沙沙的声音,似乎在回应着什么。   不过,很快一切都恢复平静。   小娃娃小声问道:“所以,顾江南是真的没了吗?他真的没有在画里吗?”   圆滚滚牵着他,也觉得心里难受。   穆弦叹口气:“看来真的是这样,如果他在画里,此刻肯定已经看见覃烟雨了,只可惜他没有出现……”   小娃娃忍不住“呜呜呜”的哭了起来:“怎么能这样,这也太惨了。”   穆弦摸了摸他的脑袋:“行了,你瞧,覃烟雨看见了顾江南的画,不也挺开心的么。”   靳木桐在内心叹息:有情人终究难成眷属。   这时,祁修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其实,我能感觉到顾江南的存在。”   靳木桐惊讶道:“什么??你能感觉到顾江南的存在?那他在哪?他真的在画里吗?”   祁修说道:“他不在画里,之前我没有感应到他,因为他一直没出现,可是刚刚我感觉到院子里有个人……”   “院子里?”靳木桐实在太震惊了,瞬间感觉自己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   他们刚刚才从院子到展厅,怎么可能还有人在院子里?   她激动的嗓音有些颤抖:“覃烟雨,你去院子里看看。”   器灵们愣住,去院子里看看?   看什么?   覃烟雨也回过头,目光落在靳木桐的脸上,仿佛在询问着什么。   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踉跄着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住了脚,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江南……”她轻声唤道。   她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的意味,仿佛觉得眼前的那人是她的幻觉。   小娃娃也跟着跑了过去,看见院中的人时,惊得捂住了嘴。   院中那人看着呆若木鸡的覃烟雨,笑着冲她伸出手。   “好久不见,我一直在这。”顾江南笑着说道。   覃烟雨愣了好久,这才一步步的走向他。   “你……真的是江南?”   顾江南点点头:“我是。”   “你……这怎么可能?你不是明明已经走了吗?”覃烟雨太过震惊,浑身颤抖,顾江南扶住她。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时我病得迷迷糊糊,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过了没多久,我便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晕晕乎乎的离开了身体,就在我快要消散的时候,看见你扑在我床前哭得像个泪人。我竟然能看见你了!我拼命的想要留住,想要抓住点什么,就在那时,我进了这棵树,是这可老槐树留住了我。我这一睡便是百年,直到“品古斋”的老掌柜将你埋在树根下,我才醒来。这几十年,我一直在陪着你,只是我无法现身。直到刚才,你站在画前,我才终于从树中出来……”顾江南语调平淡的说道。   覃烟雨简直难以置信,她看着面前这个人,她思念这么久的人,竟然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   “这几十年,你一直陪着我……”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这梦实在是太美好,她不愿醒来。   顾江南点点头:“过去,是你一直在我身边陪我,这次换我陪你。”   覃烟雨不再怀疑,他就是顾江南,她终于等到他了,他没有走远,还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两人拥抱在一起。   器灵们都被这温馨的一幕感动的泪流。   圆滚滚恍然大悟:“难怪木桐之前挖汝窑一直挖不到,因为顾江南在槐树里,用槐树的根牢牢护着她呢。”   小娃娃也瞪大眼睛:“哇,今天能挖到汝窑,原来是因为这是烟雨姐姐自愿的,所以槐树才放行了,之前我就觉得每次靠近槐树的时候,总会有种很亲切的感觉。江南哥哥大概不仅保护烟雨姐姐,对所有瓷器都很友好呢。”   靳木桐看见这一幕也相当欣慰,有情人终成眷属,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器灵们都忍不住围了上去。   “太好了,祝贺你们团圆。”   “烟雨姐姐,那你们之后会离开去江南吗?”   两人好不容易分开,顾江南笑着看着覃烟雨:“烟雨,你想去江南吗?我带你去好不好?”   覃烟雨却摇摇头:“不了,有你的地方便是最好的地方,你在这树里待了上百年,我也在这树下埋了几十年,也许是因为有你的陪伴,我一直觉得非常有安全感,以后只要跟你在一起,哪里都可以。咱们就待在这里便挺好。”   顾江南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很向往江南呢。那时,我问你最想去的地方,你说的江南,所以才想带你去。如今,就待在这里也挺好,有你陪伴,便是最好的地方。”   小娃娃忍不住插嘴:“江南哥哥,你也太后知后觉了,人家烟雨姐姐说的喜欢江南,意思是喜欢你!”   覃烟雨听见这话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顾江南有些小尴尬的挠挠头:“啊……原来是这样……那个时候你就跟我表白过了啊……”   覃烟雨小声说道:“呆子。”   这重逢的时刻,器灵们都相当开心,围着两人聊了好久。   ……   当天晚上《民间的宝藏》的宝藏播出以后,网友们纷纷变身福尔摩斯。   “啊啊啊啊,顾江南的故事简直,看完以后我睡不着啊睡不着!”   “我找到了一篇论文,论文上有考证顾江南的籍贯,真的是苏州!靳木桐讲故事之前竟然还参考了史实!难道这故事竟然是有原型的吗?”   “我也觉得,这故事讲得有鼻子有眼的,难道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你们是不是傻?难道古董真的有器灵?建国以后不许成精,了解一下。”   “我也觉得,靳木桐讲的故事实在是细节太多了,很难让人觉得这是编的,超级有代入感啊!而且,如果故事没有原型的话,为什么《烟雨江南》这幅画的画风跟顾江南之前的完全不同,我又回过去仔细看过画了,真的感觉像是心里装着一个人,想要带那人去江南。尤其是撑伞的女孩和凉亭中的男子。啊啊啊啊,不行了,我觉得这故事是真的!不要叫醒我!”   “你们别揪着那个爱情故事不放,只有我一个人留意到那家古董店了吗?古董店位于锦城,敲黑板划重点,靳木桐开的古董店“品古斋”也在锦城!你们觉得这真的是巧合吗?我告诉你们,我!不!信!顾江南说不定跟“品古斋”有什么渊源!我还特地回去查过,“品古斋”始建于清朝晚期,跟顾江南生活的时代完全重合!而且“品古斋”在锦城挺有名气的,说不定这故事是“品古斋”流传下来的,否则靳木桐怎么会把故事设定在锦城?”   “哇,你们太厉害了,看个综艺小电影还扒细节。我完全没留意到!”   “说古董店就是“品古斋”的,我给你点赞,我看完以后就去搜了一下“品古斋”,原来明天“品古斋”就有小型展览,《烟雨江南》这幅画也被邀请展览了。重点是,这个展览展出的都是跟“品古斋”有关的古董!胖友们,跟“品古斋”有关!这是不是说明《烟雨江南》真的跟“品古斋”有关?”   “啊啊啊啊,我心痒难耐,我明天就要坐动车去锦城,我也要去“品古斋”看展览!”   “要去“品古斋”的那位兄弟,友情提示一下,他们家的酸梅汤简直好喝,还有宫廷糕点系列,简直不能错过。”   “感谢提醒,我记在小本本上了。”   “别谢我,给我代购一点就行了……”   网友们讨论了一夜都没有结果,有不少人都决定第二天亲自去展览上一看究竟。 第216章   见证了覃烟雨和顾江南的重逢, 靳木桐和大家一起玩到很晚才回家, 虽然已经很疲倦了, 却也兴奋的睡不着觉,连夜做了很多糕点,核桃酥、宫廷奶酪、豌豆黄、枣泥糕和一口酥。   忙活到了凌晨,好不容易把自己折腾累的睡着了,可早上她却很早便醒了。   离设定的起床闹钟还有些时间, 靳木桐便躺在床上刷微博。   让她没想到的是,昨天晚上看过了《民间的宝藏》的直播, 却没有关注微博,今天一打开,#《烟雨江南》##顾江南覃烟雨#纷纷上了热搜,再往下拉,连#品古斋##靳木桐#也一起被带上了热搜,很显然,昨天播出的《烟雨江南》的故事火了。   她随便点开一个话题, 网友们都在热烈的讨论着短片中的内容和细节, 已经有不少人怀疑《烟雨江南》的故事跟“品古斋”有关。   其实当初拍短片的时候,她也曾犹豫过,要不要把“品古斋”放进去, 只是觉得这样太刻意了,会模糊顾江南和覃烟雨的故事,于是就弱化处理,没想到热心网友依旧如同福尔摩斯和名侦探柯南一般, 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确定那家帮助顾江南的古董店就是“品古斋”。   一时间,她当初的刻意回避仿佛为这个故事又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引得网友们心痒难耐。   除了讨论,不少人还给她发来私信,想要知道“品古斋”和顾江南究竟有什么关系。   不过靳木桐并不打算回应,对她来说,能够见证顾江南和覃烟雨重逢已经足够美好,而“品古斋”也因为这个节目获得了足够的曝光,再回应,就有绑定炒作之嫌。   刷热搜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闹钟响起,靳木桐起床洗漱,吃过早饭以后,便拎着昨天晚上做的各种糕点来到了“品古斋”。   今天翟薇来的很早,她看见靳木桐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下出租车,便迎上去帮她提。   “木桐,咱们今天倒是想到一处去了,我昨天晚上做了不少酸梅汤,今天也都带来冰镇着了,待会有客人上门,咱们这些糕点也都可以招待客人。”   靳木桐笑着点头:“真好,你可真是想得周到,我刚好就没做酸梅汤。”   翟薇说道:“你都不知道吧,咱们“品古斋”又上热搜了。我昨天晚上睡前本来想看看热搜的,没想到就看见品古斋了,我正乐得暗戳戳窥屏呢,便发现有不少网友想要今天来“品古斋”喝酸梅汤,于是我就翻身起床做酸梅汤了。哈哈哈哈!”   靳木桐也忍不住捂脸,原来是因为这个。   “对了,展厅怎么多了一件瓷器,清单上没有的,这是怎么回事?”翟薇问道。   靳木桐说道:“哦,是我无意中得的,以后就在咱“品古斋”永久展出了。”   “这个瓷器叫什么?”翟薇例行公事的问道。   “汝窑笔洗。”   翟薇在出入记录记下了,也没多问什么。   邓来庆和汪阳都来了,两人一个负责店铺,一个负责后院,都在做着展览开始之前的最后准备。   这时,一辆轿车停在了“品古斋”门口,车上下来一个面色严肃的人,打开后车厢,小心翼翼的捧出了一个打包好的箱子,这箱子外边还打了木架,看样子将箱子保护的很好的样子。   “请问靳小姐在吗?”   靳木桐抬头:“在。”   “你好,我是景德镇窑工协会的副会长,我叫段仁,这是景德镇陶瓷博物馆托我送来的祭红美人醉瓷瓶,请问,这瓷瓶的展览地在哪?”   靳木桐微微一怔:“你……亲自将这祭红送来的?”   段仁点头:“是的,这件瓷器对我们景德镇来说相当宝贵,不容许有丝毫闪失,我刚好有事北上,馆长便托我将这祭红送来了。”   “好好,那真是辛苦你了。请跟我来吧。”   看样子这位段先生是打算亲自将祭红送到展厅了,靳木桐便带着他来到展厅。   “这个位置便是我为祭红预留的位置。”靳木桐说道。   段仁看了看展厅的布置和安防设施以后,将箱子放下,拿出工具撬开了木架,打开箱子,小心的拿出了祭红,摆放在了站台上。   放上去以后,退后两步看了看,似乎觉得摆放的还有些不对,又走过去挪了挪它的位置,之后便手法十分娴熟的用尼龙线对祭红美人醉进行全方位的固定。   这些工作靳木桐都十分熟悉,不过看样子段先生并不打算让她插手,于是她便在一旁看着。   “这些安防摄像头都有报警功能吧?”段仁一切工作都做完以后,巡查问道。   靳木桐点头:“带的,这是最新的人工AI技术的安防系统。”   段仁看了她一眼:“晚上有安排人值守么?”   靳木桐摇头笑道:“没有,这玻璃罩是特别定制的,有夹层,可防火防盗,另外有安防摄像头和红外线智能报警系统,可以说这里很安全。”   段仁顿了顿,开口说道:“馆长和陶工协会把祭红交到我手上,我就得对它负责,这样,这段时间我也没啥事,我就在这店里负责帮你值守吧?”   靳木桐微微一愣:“段先生,这怎么好呢,要不这样吧,我安排店员值守也行。”   段仁把身份证拿了出来:“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话,我的身份你可以随便查,馆长那边你也可以问下,我绝对可靠,另外我从小习武,之前当过兵,拿过省里散打冠军,我来当这个安保人员再合适不过了。再说,你这除了祭红还有汝窑呢。”   靳木桐惊讶道:“段先生,你说什么?”   段仁淡淡笑了笑:“这汝窑虽说金贵,可在我们窑工协会,也是收藏了不少汝窑的碎瓷片的,我把玩过挺长时间,你这笔洗色泽、质感绝非普通造假能仿造的出来的,至少我还没见过仿的这么真的汝窑,所以铁定是真品无疑。”   靳木桐暗自咋舌,原来高手在民间,她还觉得可能没多少人能认出来呢,没想到第一个走进展厅的人,便认出这是汝窑。   段仁见她一副惊呆的模样,又说道:“不瞒你说,景德镇不少窑都在烧制汝窑仿品,我是见得多了才能分辨的。”   靳木桐了然点头,人家是窑工协会副会长,自然见多识广。   “那我来负责安保的事情……”   靳木桐说道:“我跟馆长商量过后答复你。”   “好。”   虽然对方送来了祭红,可汝窑也不容有失,她立刻给景德镇陶瓷博物馆的馆长打了电话,核实了段仁的身份和他所说的信息,馆长在电话里说道:“其实是我让小段来的,他各方面表现都很优秀,也有非常丰富的博物馆工作经验,帮你是最好不过的了。”   靳木桐听到馆长都这么说了,便不再推辞,道谢以后挂掉电话。   “段先生,那展厅安保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段仁点头:“放心好了。”   他接到任务以后,立刻打车去采购排队用的护栏,将院中三分之一的位置都划分成分流排队的区域,另外又弄来了接待桌和一台简易的叫号打印机放在了展厅门口。   这一弄,整个现场都变得十分专业。   翟薇和邓来庆都好奇的过来围观。   “哇,这机器牛逼了,我以前吃自助火锅的时候见过,没想到咱们店也需要叫号了?”   段仁说道:“这机器我找商家租的,费用不贵。”   邓来庆吐吐舌头:“我觉得……没必要吧,就咱们这小店,还需要弄排队区?还需要叫号?这样太夸张了!”   翟薇对此倒没提出异议,联想到昨天看到的热搜,她倒是觉得排队的可能性挺大,只是这叫号确实有些夸张了。   一切就绪以后,段仁对靳木桐说道:“靳小姐,我想在排队的客人中设定一个等待时间,比如等待超过三十分钟便能提供一些小吃之类的。”   靳木桐:“不必等待三十分钟,等十五分钟的都可以在院内领一份小吃。”   段仁便立刻在这叫号机上设定,答应出来的号码,除了排队号码、前面有多少人,还有打印时间以及十五分钟后到餐饮区领取小吃的字样。   “品古斋”准备好以后,正式开门。   这是“品古斋”重新装修店面以后第一次正式开业。   打开店门时,已经有不少人在门外等候了。   “哇,开了开了!”   “真的开了!是店铺开门了,里面的博物馆也开了吗?”   “不知道呢!应该也同时开了吧!哇塞,好期待呢!”   “啊啊啊,快点,后面又来人了,咱们得快点进去。”   这时,邓来庆和汪阳都站在门口,对来客说道:“大家不要挤,一个个的进去。”   参观游客进入院落以后,非常有秩序的进入排队通道,第一批游客很快便开始参观了,第二批游客在排队区领取号码,便可以在院落中稍事休息。   “哇!等候十五分钟可以领取一份小吃!这是真的吗?”   一位参观者看着自己手上的号码说道。   “真的吗?”另一人也拿着手上的纸兴奋问道,还去找翟薇证实。   翟薇十分耐心的说道:“是的呢,只要你的等待时间超过了十五分钟,我们将会为你提供一份小吃。不过一个手机号码只能提供一份。”   “哇,你们想的太贴心了!哈哈哈哈,我能不能不进去呢?”   “当然可以,不过这样的话,错过了只能重新排队了。”   “为了小吃,我重新排也没事!”   来参观的吃货们突然发现了这家店的全新打开方式,大家都在院子里美滋滋的等着。   当参观者越来越多时,邓来庆才感慨,这位刚来的段先生简直神奇,他想出的方法让整个参观井然有序,大家没有推攘没有抱怨,排队也排得非常愉快。 第217章   谢杭是锦城人, 也是《民间的宝藏》的忠实观众, 打从得知嘉宾靳木桐是锦城人,也在锦城海西路开了一家古董店以后,他便来了好几趟, 无意中尝到过一次“品古斋”的酸梅汤和豌豆黄以后, 他便一直念念不忘,此时正在院子里美滋滋的等着过十五分钟领小吃的。   这时, 有一名参观者从博物馆里走了出来,正在埋头发微博。   谢杭忍不住叫住对方:“哎, 兄弟, 里面展览怎么样?”   那人点头:“非常好。”   谢杭有些心痒:“怎么个好法?”   那人抬头看他一眼:“昨天晚上的《民间的宝藏》你看了吧?”   谢杭:“看了啊。”   “那个能变成女孩的笔洗, 也在里面展出呢,而且我怀疑……”   “怀疑什么?”   “我怀疑那笔洗价值不菲, 看上去就是一副买不起的样子。”   谢杭一听居然展出的物件里面还有昨天在故事中讲述的笔洗,立刻就忍不住了,站起身就要往门口走。   旁边有个女生好奇问道:“咦, 你不等了吗?不是说等十五分钟就有小吃?”   谢杭说道:“待会看完出来想吃还能买, 我得先看笔洗去。”   女生听说有笔洗,也好奇了, 跟着他一起走到门口排号处。   段仁接过他们的小票一看:“你们这小票再等五分钟就可以领小吃了,怎么不等了呢?”   谢杭说道:“到我了吗?能进去了吗?”   段仁点点头:“可以进去,参观时间不超过十五分钟。”   谢杭便走进了展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树立的墙,墙上写着本次展览的主题,以及“品古斋”的发展历史。   谢杭仔细看过以后, 心中颇有些感慨,这不仅仅是“品古斋”的发展史,也代表了锦城历史文化古街海西路的发展史。   他身为锦城人,对锦城有这么一家传承百年的古董店非常自豪。   他迈步走进了展厅。   这里展出的不仅有古董,还有不少锦城、海西路和“品古斋”的老照片。   每件古董后面,也有关于这件古董的介绍以及它与“品古斋”的故事。   谢杭没急着去看笔洗,而是一件件看过去,原来“品古斋”曾经有过这么多有趣的古董呀。   曾经轰动景德镇的祭红瓷瓶,无意中凑齐一对的西汉陶俑兄弟,来自清朝的宫廷御膳菜谱,跟京剧杨派传人有关的瓷杯……   不经意间他走到了顾江南的这幅《烟雨江南》面前,谢杭抬头仰望这幅画,和电视画面中看到的一样,这幅画笔触非常细腻,又不失顾江南的潇洒肆意的风格。   画中遥遥相对的男女,让人看了不禁感慨,不知道顾江南和覃烟雨的故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这时,他低头看见了展台上的那只笔洗,瞬间惊呆了。   昨天在节目中,他只将注意力放在《烟雨江南》的故事当中,没留意那笔洗究竟长什么样,没想到今天在“品古斋”的展出中竟然真的有一只笔洗跟《烟雨江南》放在一起!   而且,这纸笔洗瓷器也简直太美了吧!   他从来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瓷器,而且这和平时看见的瓷器质感色泽完全不同。   它的表面有一种淡淡的光泽,不反光,甚至看上去也不是特别光滑,只是这种光泽几乎像是由内而外而发,就如玉一般。   整件瓷器的造型也十分古朴简约,他总算明白刚才那位大哥出去以后为什么会说着笔洗看上去就一副很值钱的模样。   他站在这只笔洗前面看了许久,直到周围有人拿着手机拍照,谢杭这才想起来,参观有十五分钟的限制,他也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离开了展厅。   走出展厅,回到院内,此时的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等了,他点了酸梅汤、豌豆黄、宫廷奶酪和绿豆酥,拿出了手机打开微博。   这一看不打紧,他这才发现,品古斋的超话已经有很多人蹲守了。   他带上了品古斋超话,把刚才拍的图片发了出去。   他这个微博账号开通不到一年,粉丝才一百多人个人,还大多都是自己平时的朋友。   由于朋友之间用的都是微信朋友圈,所以平时发微博基本也没人看。   没想到今天这一条微博发出去以后,立刻就来了十多个评论。   “哇,好羡慕你可以去现场!”   “看到了看到了!刚才那个妹子拍的视频简直高糊,全损画质,还是你的图片漂亮!”   “啊啊啊啊,笔洗,我看到覃烟雨的那个笔洗了!”   “我的天啊,好漂亮啊!看图片就已经这么漂亮了,现场一定更漂亮!”   “恕我直言,这笔洗看上去好像汝窑啊!可是直觉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刚刚去查了一下汝窑的价格,我刚才看视频就已经在怀疑了,现在看你这照片……真的超级像汝窑!”   “说汝窑的那个别走!我也觉得像汝窑!不过我也觉得可能性太小了,毕竟汝窑存世量太小,全世界加起来也没几件,而且汝窑真品都记录在册的,哪里那么容易就出现一个!”   “我觉得有三种可能,1.这玩意不是真品,可能是现代仿品,要知道如今造假工艺简直如假包换,咱们只看照片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是不是真的恐怕只有靳木桐自己知道。2.这可能是龙泉青瓷,据说汝窑也是青瓷的一种,颜色相近也很正常,再说了,用手机拍出来的颜色也可能会有色差,究竟是不是还得专家鉴定。3.它就是真的汝窑……”   “哇……你们都好厉害啊!我就不同了,我觉得它就是真的!你们想哇,只有真的汝窑才能有这么凄美的爱情故事,多相配!一个传世瓷器的器灵,一个才华横溢的画家,多好!”   “噗,你们也太投入了,嘉宾随口讲的故事也当真了?器灵啥的,你们觉得靳木桐能看得见?”   “她不是在节目中说了么,梦见的,说不定是真的呢!”   “啊啊啊,这到底是不是汝窑啊!?”   “等等!刚才有现场的人说排队超过十五分钟就送小吃!别拦着我,我去买高铁票了!”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从北京到锦城的高铁票售罄![图片]”   ……   此时翟薇在店里忙得不可开交,由于排队的客人多,点餐的客人也多,她忙得脚不沾地,根本顾不上看微博。   只是她也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   最初的那几批参观者进去之后基本上都能按照规定时间出来。   后面的参观者进去之后不催促的话都不愿意出来,而且所有人都围着那个青色的笔洗拍照。   拍照这个她能理解,好不容易来一趟,而且这个笔洗跟昨天晚上讲述的故事也吻合,大家十分有代入感,对它偏爱一些也理所当然,只是到后面所有人进去以后直奔笔洗而去,蹲着站着弯腰看的,都如痴如醉,久久不愿离去。   她还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稍微闲暇一点的时候便问汪阳:“哎,你说木桐新弄来的那个汝窑笔洗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   汪阳微微一愣,抬头看她:“你说什么窑?”   翟薇一脸莫名其妙:“汝窑啊,怎么了?”   汪阳立刻说道:“你帮我看一会店,我进去看看。”   翟薇:“......”   然后汪阳极其反常的丢下了自己手头的工作,也进了展厅,于是翟薇发现就连汪阳也蹲在这汝窑笔洗前头如痴如醉的看着。   这时已经有参加完展览的参观者出来以后找她询问。   “那里面展出的笔洗究竟是什么窑呢?别的古董都有详细的介绍,只有这个没有,能给我们说明一下吗?”   翟薇觉得大家的反应都有些怪怪的,此时她也没找到木桐,便只能含糊说道:“这是我们店主无意间得到的一个瓷器,究竟是什么窑我也不太清楚。”   “那这个笔洗和顾江南有什么关系?难道它真的有器灵吗?”   翟薇:“这……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故事是虚构的吧。”   游客们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有些失落,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得好笑,难不成让人家直接说这汝窑真的有器灵么?   此时的器灵们都在展厅里接待大家的参观。   圆滚滚忍不住感慨道:“我原本以为大家最喜欢小陶俑兄弟呢,毕竟他们比较可爱,没想到他们最喜欢的是覃烟雨。”   小老头摇晃着脑袋:“我也觉得覃烟雨好看,在我们瓷器心目中,汝窑自然是同类型里最好看的!你瞧这颜色,这色泽,不得不说,宋徽宗当皇帝当的真不怎么地,不过审美还是在线的。”   小娃娃在圆滚滚身边:“我们定窑白釉也很美,可是看见烟雨姐姐以后,我觉得白釉被汝窑比下去了,哎……”   圆滚滚摸了摸他圆圆的脑袋,他之前被剃成的光头,如今已经长成小平头了,摸上去有些扎手,模样依旧粉嫩可爱。   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提到自己是定窑白釉,看来已经逐渐从阴影中走出来了。   他笑道:“我觉得汝窑美,可我还是喜欢你这个定窑白釉娃娃枕,多可爱啊!”   小娃娃小脸红扑扑的,心里美得很,又不愿意脸上表露出来,没过一会,脸越来越红。   此时,方容琨正在跟老友聚会,大家也聊到了今天“品古斋”的这场展览。   俞松看了微博上热搜以后看向方容琨:“老哥,我有个不情之请。”   方容琨:“你说。”   “你不是认识纪教授么,他是《民间的宝藏》的评委,又是艺术顾问,你能不能替我联系他一下。”俞松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说道。   方容琨一愣:“你找老纪什么事?”   俞松说道:“我想通过他联系《烟雨江南》的持宝者。”   方容琨一听这话就更震惊了:“你要联系对方做什么?”   俞松笑了笑:“不瞒你说,我最近攒了些钱,手头没那么紧了,我想问问对方《烟雨江南》这幅画卖不卖。”   “你买画做什么?你又不搞收藏。”   俞松说道:“我希望让顾江南的这幅画留在“品古斋”。” 第218章   方容琨这下可真的有些意外了。   “你想把《烟雨江南》买下来?”   俞松笑了笑:“我也不太懂行, 不过想要跟这个持宝者谈谈,如果价位我能接受的话, 就算我钱不够, 找几个朋友凑凑还是有的。”   方容琨有些迷糊:“你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俞松说道:“其实是因为这次展览给我的触动很大,小靳原本只是做古董生意开古董店而已, 可是她在把以前的铺子买回来以后, 却弄了个小型博物馆,搞了个展览,你说这跟赚钱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却做了这件事。我觉得这事很有意义, 人家小年轻都能搞,咱们老头也不能落后呀。《民间的宝藏》我也一直在看,《烟雨江南》跟“品古斋”很显然就有渊源, 将它留下来, 放在这个博物馆里展出,多好呀。”   方容琨听完这话觉得十分感慨:“难得你有心,这样, 我替你联系老纪, 看看能不能问道那人的联系方式,不过顾江南的画价位不低, 你要有心理准备。”   俞松笑道:“你放心吧,我就先了解一下,具体操作我也会量力而行的。”   方容琨便立刻跟老纪打了个电话,对方没过多久便把《烟雨江南》持有人的电话发了过来。   俞松打了过去, 说明来意。   此时魏焱正带着老婆孩子在“品古斋”的博物馆中参观,他也被放在《烟雨江南》旁的那个笔洗瓷器深深震撼,甚至也跟普通网友一样,在猜测靳木桐在节目中讲述的故事会不会有原型。   这时接到了俞松的来电,对方简短的自我介绍以后,便提出了想要购藏《烟雨江南》捐给靳木桐的想法。   魏焱听了这个想法十分震撼,细聊之下,对方竟然也是这场展览中一种一个古董的拥有者。   他想了想说道:“真的很抱歉俞先生,我并没有出售这幅画的想法。”   俞松虽然也想到了这个结果,却也难免失望,自己难得有这个想法,自然想要尽可能促成这件事:“魏先生,顾江南的画的确难得一见,你不愿放手我也能理解,能不能请你再考虑一下呢,我是真的很有诚意想要出钱买下这幅画。”   魏焱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抱歉,俞先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这幅画我已经有打算了。”   对方一口回绝,这让俞松心情低落的放下了手机。   方容琨凑过来问道:“怎么样?这事有眉目了吗?对方怎么说?”   俞松苦笑道:“哎,对方不想卖。”   方容琨安慰道:“那也强求不来,毕竟是顾江南的画啊。”   俞松点点头:“欠小靳的人情,我之后再想办法吧。”   “行了,你有这心,木桐知道的话一定会很感动的,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了。下午老纪也会来锦城,咱们待会一块去“品古斋”看展览吧?”   俞松点点头。   纪松柏即将出国,这次要带木桐一起出国,出国前,他在锦城还有两个座谈会要参加,刚好“品古斋”举行展览,自己徒儿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当然要参加。   坐在动车上,他闭目养神,旁边的乘客在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哎,我说你们在哪下呢?”一个站着的男子跟座位上的两个女孩搭讪。   “我们在锦城下车。”   “巧了,我也是在锦城下,你们不会也是去看展览的吧?”   “哈哈哈,还真是,今天周末,我在网上看到不少人都在讨论“品古斋”的这个古董展览,反正也没什么事,动车一个小时就到锦城了,我便带着朋友一起去看看。”   “你们运气真好,我买票的时候已经没有座位了,只能买站票。”   “是呢,我买票的时候最后几张了,你还别说,这次的展览上热搜以后,今天到锦城的动车票都被抢完了。”   “嗨,我就是手慢了。”   纪松柏听到这里,心中很是骄傲,自己的徒儿就是厉害,办了个古董展览人气都那么高。   那三人还在聊。   “哎,对了,你看微博没有,我听说这次展览现场有个笔洗特别神奇,据说有可能是汝窑呢。”   “汝窑?那种随随便便拍卖上亿的瓷器?不会吧,怎么可能!”男子一脸不信。   其中一个女孩翻出手机:“你瞧你瞧,就是这个笔洗,跟昨天《民间的宝藏》靳木桐讲述环节的笔洗对上了,而且这色泽,听说真的价值不菲。”   男子瞪大眼睛看着:“难怪今天车票卖光了,原来有这事……”   这时,旁边睡觉的老人睁开眼,侧身问道:“小姑娘,你的手机能否给我看一眼?”   几人都转过身看向他。   纪松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听见你们说汝窑,有些好奇……”   女孩恍然,把手机递给他:“你瞧,就是这张图。”   纪松柏拿着手机仔细看,脸色越发的凝重。   “谢谢你。”他把手机还给女孩,没有多说什么。   三人继续聊天,纪松柏却再也睡不着了。   下午,靳木桐提前得知师父和方教授、俞老要来参观,便提前进行了限流,让这三位拥有相对比较私密的参观空间。   方容琨走进展厅以后,站在两个小陶俑面前看了许久,这两个陶俑他是知道的,是他的朋友李洪林在靳木桐这买到的,如今再看见也是感慨良多,短短一年多时间,靳木桐可谓进步神速。不仅在古董修复、古董鉴赏方面有长足进步,甚至这家古董店也越来越好了。   纪松柏一走进展厅便直奔汝窑而去,站在汝窑前看了很久。   而俞松则不同。   他刚进门便被门口关于“品古斋”的介绍吸引了。   历代“品古斋”的经营者留下的痕迹都被细心保留,这简介上写到的一个细节吸引了他的注意,对于如今的“品古斋”来说,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在特殊时期丢失了百年老店的招牌,而如今的这个招牌是现任掌柜的爷爷手书的。   这让俞松十分感慨,一则觉得这家老店能在风雨飘摇的近现代屹立百年不倒,十分不易,另一则也感慨对于传承者来说,店招牌在历史洪流中遗失,的确是让人痛心疾首的事情。   要是能帮“品古斋”找回招牌就好了。   方容琨看了一会,留意到老纪一直站在那,便也好奇走了过去。   他走近以后,被眼前的这件精美的瓷器吸引。   一句诗句就在脑海中浮现:雨过天晴云破处,千峰碧波翠色来。   青如天,面如玉,眼前的这件瓷器……难道是……   “老纪,你觉得它是不是……到底是不是……”   方容琨十分激动,却又无法确认。   眼前的这件瓷器,竟是天青色的汝窑么?   纪松柏很想直接给出答复,可是专业让他无法立刻回答,因为辨别瓷器的真假,最重要的还得看底款。   他回头,目光锁定在靳木桐脸上:“木桐,这笔洗能不能拿出让我们看看?”   靳木桐有些为难:“师父,后面还有参观的游客,我刚才想提前关门的,可他们说都是远道而来,我不忍拒绝,要不等他们参观完以后再为你拿出来?”   纪松柏点点头。   他也明白,这样的玻璃罩想要打开也不是易事,便不着急了。   一小时后,他终于拿到这个笔洗,翻开看底部。   这只笔洗并没有底款,这也是相当合理的,毕竟宋代还没有形成在瓷器底部固定写上底款的规定。   最让他兴奋的是,这只汝窑的底部明显的三个小小的支钉烧痕迹。   这种痕迹很小,又被称为芝麻钉。   这是判定汝窑的相当重要的标准。   因为汝窑需要用垫圈支烧工具托住底部,乳钉尖部直接接触汝窑底部,所以放入窑炉以后,才会留下这样的支钉痕。   这是因为汝窑烧造工艺来自五代耀州窑,支钉也是耀州窑的特征。   纪松柏之前受邀参观台北故宫也曾有幸亲自上手拿过台北故宫收藏的几只宋代汝窑。无论色泽、手感、器型还是各种细节都与这个笔洗相似,种种迹象都向他证明,眼前的这只天青釉笔洗正是宋代汝窑!   方容琨在一旁也有相同的判断,只是他始终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在等着纪松柏最后的结果。   纪松柏放下瓷器,长舒一口气:“这东西开门,到代,是真的。”   方容琨觉得这事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汝窑名气大,在历朝历代都很受欢迎,不少皇帝都喜欢收集汝窑,却难得一件。   如今传承下来的就更少了,全世界都不足百件而且就连传承轨迹都记录在案,要多出这么一件谈何容易!   他激动万分,转身问靳木桐:“木桐,你这是打哪弄来的啊?”   问完他又觉得有些突兀,自己很想知道,可人家也未必愿意说。   “还是你们师徒聊吧,我这就出去。”方容琨说道。   靳木桐却坦然看着两人,如今这展厅也没外人,她说道:“这汝窑是在这“品古斋”的院子中挖出来的,就埋在那颗老槐树下。”   方容琨和纪松柏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这事情太蹊跷。   “埋在院里,你怎么知道埋在那?”纪松柏问道。   靳木桐说道:“我爷爷留下了老账本,上面有所记载,他在几十年前将两家店一分为二的时候便埋下了汝窑,汝窑留在“聚宝堂”,账本留在“品古斋”,希望有人能将店重新合二为一,再挖出汝窑。”   纪松柏:“所以你从你二叔手中买回了店面,就为的这个?”   靳木桐点点头:“重新恢复当初的“品古斋”是我爷爷的心愿,也是我的。将来这里就作为一个博物馆,这只汝窑就是博物馆中第一件永久展出的古董。”   方容琨再度震惊:“你挖出汝窑,不打算卖了?”   靳木桐笑道:“这汝窑跟我这店的渊源极深,加上实在难得,我自然不舍得卖。”   方容琨感慨得拍了拍纪松柏的肩膀:“老纪,这徒弟你收对了,虽然当初木桐还是我介绍给你当徒弟的,可我还是忍不住羡慕啊!”   有能力的徒弟不稀奇,有能力有情怀有责任感的徒弟却不好找。   老纪以前遇见品行不端的徒弟,如今木桐这么好,对他来说也是极大的安慰了。   纪松柏也有些激动:“好!好!好!你这决定非常好,我支持你!”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 第219章   纪松柏离开前叮嘱靳木桐:“这店是你从你二叔手中买来的, 既然你不打算卖这笔洗,院子里挖出汝窑的事情就别再对外声张了。如果谁为难你, 你可以推给我。”   “师父……”靳木桐心中一阵感动, 师父什么都为她想到了。   “行了, 你好好干,这些天忙完以后下月跟我去法国。”   “好嘞。”   之后还有参观者, 纪松柏也不便久留,便带着老友去喝酒了。   这是“品古斋”重新营业的第一天,参观人数多得超出了她的预期许多, 参观开放时间原定为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 可此时已经快到五点了, 参观的人依旧排着队。   见到她,不少《民间的宝藏》的观众认出她来:“靳小姐, 你这博物馆能不能晚一点关门呀,我们专门从外地赶过来的, 看完展览就得回去。”   “是呀, 等了老久了,这刚要排上可时间已经不够了,能不能迟一点再关门呀?”   靳木桐回答:“大家放心,今天展览延迟到最后一个参观者离开, 你们都能排的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放心下来。   靳木桐转身又吩咐小邓给买一些盒饭,成本价销售给这些还在排队的参观者。   忙完回到前店,翟薇和汪阳还没离开。   “木桐, 你都不知道,咱们今天的销售额创新高了!”   “是吗?”靳木桐走过来接过了账本查看。   “可不,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咱们装修的钱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本了。”翟薇畅想道:“看来,还是得合并两家店铺呢,这店面一宽敞,客人也多,生意也好得很了。”   靳木桐笑道:“看来接下来还要请更多的店员才行,你们两个一个专注于瓷器修复,一个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好,不过在你请到店员之前,你放心好了,我们还顶得住。”   两人还在聊着,翟薇刚想要问靳木桐关于汝窑的事情,今天她可是被不少参观者逮着问了好多问题,这时,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走进了“品古斋”。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翟薇下意识说道,抬头一看,却愣住了。   “哎!这是……”翟薇惊讶道。   靳木桐也有些意外:“祁珩,你怎么来了?”   祁珩笑着跟她打招呼:“是呀,听说你的“品古斋”装修后重新开业,我路过锦城便想来看看。”   他手里拿着一束花,是一束桔梗。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随意挑选了一束。”祁珩捧着花递给了靳木桐。   翟薇跟汪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她一起回避。   汪阳微微眉头一皱,不过还是乖乖跟着翟薇来到了后院。   “怎么了?”汪阳问道。   “哎呀,你还真是反应迟缓,你没发觉这个祁珩对咱木桐有意思么?”   汪阳想了想:“没有吧,两人节目中都是嘉宾,有些交情也正常的很。”   翟薇瞪了他一眼:“这你就不懂了,一个男人若是对一个女人没意思,是不会这么无缘无故接近的,我之前关注了祁珩的粉丝群,我昨天还看到推送,说他今天的行程去北京,他没去北京,却巴巴的来了锦城,两地隔了这么远,你可别告诉我是顺路。”   汪阳望天:“说不定还真就是顺路。”   翟薇:“嗨呀,你怎么这么不开窍,木桐现在啥都好,就是母胎solo,从不见她谈恋爱,如今倒好,整天跟一些上了年纪的专家见面也没个适龄的男士,这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你就别泼我冷水了。说不定这两人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最后真的能走到一起去呢!”   汪阳汗颜:“好吧……”   祁珩走到靳木桐面前:“店铺一切还顺利吧?”   靳木桐含笑说道:“一切都好。”   “我今天来其实是奔着你的展览来的,听说你新得了一件汝窑是吧。”祁珩有兴趣的说道。   靳木桐:“是的,不过现在里面还有参观者,你如果想要清净一点,可能得等一下。”   今天来参观的大多是看了《民间的宝藏》来的,祁珩出现的话,只怕会引起大家围观,以祁珩的性格只怕不喜欢这样,所以靳木桐这么说。   祁珩点点头:“好,那我等一会。”   说完,他便走到一旁坐下。   靳木桐为他沏了一杯茶,她沏茶的动作行云流水,让人看得十分舒服。   她的表情恬静,平时总一副干练的模样,可如今安静的站在他面前,他才觉得她那样小,脸小小的,脖子修长优美,连拿着茶壶的手也是小小的。   他的心中仿佛有羽毛在挠,表面上却没有露出痕迹,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茶入口清冽,微苦,回甘。   茶如其人。   他张了张嘴,有些话想问很久了,却始终开不了口,总觉得如今虽跟她熟了,却依旧觉得她远在天边。   无论如何问,都会让那扇门永久关闭。   罢了……就这样相处着也挺好。   他的内心不再挣扎,想着之后或许还有机会,便先放下这茬。   他在店里等了近一个小时,却丝毫不觉得时间过得快,靳木桐陪了他一个小时,两人相谈甚欢,直到参观者都离去,靳木桐这才陪着祁珩走向后院。   看到这颗槐树的时候,祁珩便微微一愣,这老槐树为何看上去如此眼熟,还有这院落……仿佛自己以前曾经来过一般。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这明明是他第一次走进来。   他的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升腾起,他目光凝重的看向槐树后的那排房间,这地方……怕是……   祁珩停滞的脚步让靳木桐有些奇怪,他不是很想看汝窑么,怎么站在老槐树下便不走了?   不过靳木桐也不催促,安静等待。   过了一会,祁珩似乎脸色好一些,似乎做了某种决定一般,抬眸看向她:“走吧。”   靳木桐点点头,带他走进了博物馆。   祁珩首先也驻足在博物馆的门口,仔细看着“品古斋”的历史,之后,他走进了展厅,一件一件古董看过去,每一件都看得十分仔细,比普通人花的时间更长。   他似乎对古董背后的故事更加感兴趣,就这样,来到了古画面前。   整间博物馆中,只有古画和汝窑没有写明信息,可是汝窑笔洗的故事,靳木桐已经在《民间的宝藏》中展现过了,只有这幅古画,什么信息都没有。   没有作者,没有年代,也没有故事。   他却在这古画前久久伫立。   久到靳木桐忍不住走了过去,当她站在祁珩身边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脸色也似乎突然变得煞白。   他的手,轻轻抚在玻璃上,似乎想要隔着玻璃触碰画中的那个人。   只是……他触碰不到。   他的眼中满是震惊。   “祁珩,你怎么了?你没事吧?”靳木桐赶紧询问道。   祁珩缓缓转过头,看向靳木桐的眼睛,他在看她,又似乎没在看她,目光幽深,饱含深意。   他喃喃说道:“我原以为……没想到这世间真有这么一幅画……既然真的有,当初为什么……”   他语无伦次的说道。   靳木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祁珩,他似乎永远都是那样无懈可击,从未失态,此时却失魂落魄至此,这让靳木桐有种说不出的担忧。   她想到之前小桃跟她八卦的祁珩的身体状况,难道他的身体还是没好,只是对外伪装的很好?   “祁珩,你可别吓我呀,你究竟怎么了?”靳木桐追问道。   祁珩感觉唇间有种甜腥味,那种生命逐渐流失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幸亏他刚才什么都没说,幸亏他们……从未开始。   祁珩强忍着不适,给了靳木桐一个笑容:“没什么,只是突然看见这幅画,让我有些感慨。我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改天请你吃饭,我还有事……先走了。”   靳木桐看着祁珩离去的身影,又回头看了一眼古画。   他不是说来看汝窑的么,可古画的位置离汝窑还隔着一点距离,他甚至都没看汝窑就离开了。   这古画……怎么了?   靳木桐呆呆站在原地。   此时,一直很安静的器灵们也忍不住讨论起来。   圆滚滚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走了出来:“好奇怪,我总觉得这人的目光刚才跟我对视了,难道是我的错觉么?”   小陶俑弟弟摇头:“不可能的呀,除了漂亮小姐姐,别人都看不见咱们,怎么可能跟咱们对视?”   小老头:“可能是巧合吧,看你再说,看你也没啥意思。”   圆滚滚气不过:“是真的!我真这么觉得!你们都没发现么?”   翠兰也摇头,表示自己没看见。   这时,小娃娃却说道:“我刚才还以为我看错了,这个大哥哥刚才经过我的时候也看了我一眼,甚至好像对我笑了笑。他好像认出我来了!”   靳木桐听见器灵们的讨论,就更觉得这事有些奇怪了。   “小娃娃,圆滚滚,你们确定么?”   小娃娃摇头:“我不确定……他没看我多久,不过我认出他了,当时在节目里,他好像也看见我了,就在你跟我聊天的那会。”   靳木桐心中疑云密布,祁珩真的能看见这些器灵么?这是真的还是巧合?   按理说,不可能有人能看见这些器灵的,可她不是也能看见么?   还有刚才祁珩的表现为什么会那么奇怪?   他看见了古画,却反应十分强烈,这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这时,小黄马甲说道:“我肚子好饿……”   这话一出,展厅里出现了“咕噜噜”的声音。   小娃娃抱歉的说道:“是我的肚子在响……”   靳木桐被逗乐了,暂时把祁珩的事情放一边,说道:“行了,大家今天都辛苦了,都进画里吧。” 第220章   从“品古斋”中出来, 祁珩回到酒店,缓了好一阵才终于把胸中那翻滚的不适强压下去, 他洗了个澡, 正准备休息, 便接到了公司的电话。   是现任老总打来的。   “boss,你看你最近挺闲的, 《民间的宝藏》也录制的只剩下最后两集了,你这一休息就是两年,你看, 你要不要准备重新接手嘉利拍卖行, 总裁的位置还给你留着呢。”   电话那头是蒋西, 跟他是多年的朋友和同事了,也知道他的情况, 两年前,他突发急症, 从总裁的位置上退下来原本打算直接辞掉工作全心休息的, 可蒋西怕他这么一退出就再也找不到人了,费了一番口舌才劝说他当公司的顾问,把他留下来了。   两人都拥有拍卖行的股份,如今祁珩的情况大好了, 蒋西便想着还是让他回来当总裁。   话一出,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就在蒋西以为祁珩睡着了的时候,电话那边响起了祁珩低沉的声音。   “以后, 嘉利拍卖行就交给你了,薛老板是个不错的人,你跟着他好好做,他不会亏待你的,公司未来的方向主要放在欧洲板块,如今已经搭好的路子要接着走,另外要注意资金流,做文物回流,最需要资金流健康,不要把公司陷进去了……”   他絮絮叨叨的交代了许多。   最初蒋西还耐心听着,偶尔在便签纸上随意写几个字,可听到后面他就觉得有些不对了:“祁珩,你最近身体是不是又不好了?”   祁珩没回他的话,继续交代。   蒋西心里越发没底:“喂,你别吓我呀,你这是想要辞职了,还是去医院检查了结果不好?”   祁珩语气放缓:“我没事,就是短期内没有接手公司事务的想法,嘉利还得靠你。”   他话虽这么说,可蒋西却心里直打鼓,这交代的口气,好像他对嘉利一点留念都没有,不像是交代,倒像是交接。   可祁珩的脾气他也是知道的,他不想说,自己再怎么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蒋西只能问道:“那你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也挺好的,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呀?”   祁珩答道:“我打算回家一趟,这些年陪父母的时间也挺少的,想来也觉得自己作为儿子为父母做的太少了。”   虽说回家不是坏事,至少有伯父伯母的照顾,祁珩的身体情况应该也不用他担心了,可蒋西心里那种说不出来的隐隐担忧依旧挥之不去。   他也只能说道:“那好吧,你先回家陪陪父母,公司那边我会顶住的,你放心好了。”   话说到这份上,似乎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蒋西郁闷的是今天他本来打电话来是想要说服祁珩重新接手拍卖行事务的,没想到一番谈话下来,祁珩非但没接手,似乎还推得更干净了。   挂掉电话以后,祁珩让助理帮他定了一张第二天回家的机票,看着助理发来的订单确认短信,祁珩唇角扯出了一个苦涩的弧度。   如果他担心的事情成真,好歹在最后一段时间内,还能陪父母一段。   只可惜,他无法再守护靳木桐了。   此时,那种不适感又涌上心头,他强撑着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帮我找“品古斋”的老店招牌,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遗失的,不惜代价。”说完这句,祁珩彻底昏睡过去。   ……   送走祁珩之后,靳木桐便让器灵们一个接一个的排好队进入画里。   对于小娃娃、穆弦、圆滚滚他们来说,进出画早就是驾轻就熟的事情,可是对于小陶俑兄弟、小老头他们来说,能够进入一幅画,是他们从来都没想过的事。   “这画怎么这么神奇?之前小爷我在“品古斋”的时候,这幅画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只知道里面有个大佬,可我还以为大佬也是画的器灵呢,原来这画竟然还另有玄机。小爷可真是开眼界了。”看见小娃娃在手触碰到白衣男子的瞬间便原地消失,小陶俑弟弟简直又惊讶又兴奋。   这时小老头排在队伍的最前列,却似乎有些胆怯和犹豫,站在那,手迟迟不肯触碰画。   小黄马甲忍不住插队:“让我先让我先,我来给你示范一下。”   小老头就要挪开让小黄马甲先上,圆滚滚却拉住了小黄马甲的衣服:“哎哎,不许插队。”   小黄马甲心里痒痒:“又不是我故意想要插队,他不是不敢么,我给他打个样。”   圆滚滚把他拉到后面:“谁要你打样,好好排着,我去。”   “凭啥你示范,我就不行?我就偏要在你前面!”   “你给我到后面去!”   两人一言不合又扭打在一起,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先把谁绊倒的,两人就这么滚着进了画里。   小老头:“......”   说好的要给我示范呢?难道让我躺着进去?   穆弦站在他身后,笑着解释道:“你不用紧张,我带你进去吧,你把手给我,闭上眼睛。”   小老头脸涨得通红,别的器灵都不怕,就他觉得害怕,这让他很没有面子,可他也想进去画里看看,只能牵着穆弦的手,让他带着自己进入了画里。   两人紧随圆滚滚和小黄马甲,等小老头睁开眼睛的时候,圆滚滚还在跟小黄马甲打架呢。   最后进来的是顾江南和覃烟雨。   虽说覃烟雨已经决定跟顾江南就守在“品古斋”的那颗树里,不过这样的集体活动,他们还是非常愿意参加的。   小陶俑弟弟可不像小黄马甲,还有空跟圆滚滚互怼。   他对画里的环境非常有兴趣,他冲着哥哥大声喊道:“哥,你快看,这里还有个湖,我想去游泳!”   哥哥走了过来,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想玩就去玩吧,不过注意安全。”   小陶俑弟弟欢呼着一溜烟的跑了,一边跑一边脱,跑到湖边便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啊哈哈哈哈,小爷的梦想就是在湖里跟鱼一起游泳!没想到今天真的实现了!”   这些年来,他最大的心愿是跟哥哥在一起,因为就这个简单的梦想,也往往无法实现,如今哥哥就在身边,他还能下湖游泳,简直就是人间乐事。   这时,圆滚滚也跑了过来,也一头扎进湖里。   “你这不算啥,我来给你示范一下,怎么在湖里抓到鱼!”   今天晚上吃的是鱼火锅,需要抓不少鱼呢,圆滚滚说着便动作麻利的潜入湖里,追着鱼儿游了两圈,再钻出水面的时候,手里已经抱着一只鱼了。   小陶俑弟弟:“嗯??就这??小爷也会!”   他一副不甘示弱的模样,跟圆滚滚比起了水性。   哥哥站在湖边看了他一会,见弟弟的确会游泳而且游得不错便放心下来了。   弟弟玩的这么开心,他便默默的去地里帮忙摘菜,今天人这么多,如果不帮忙的话,只怕待会大伙没办法按时吃上晚餐了。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哥哥站在旁边问靳木桐。   靳木桐抬头看了眼在湖里跟圆滚滚玩的很开心的小陶俑弟弟,感慨两兄弟的性格差别这么大。   “你帮我收一些土豆、番茄和生菜就好。”   靳木桐一边说一边给他示范了一边,小陶俑哥哥看了看,便也开始摘菜。   翠兰在一旁帮着生火,小黄马甲则是跟小牛犊玩上了。   顾江南和覃烟雨进入画里以后问了需要做什么之后,便携手去了山里。   今天做火锅,除了鱼,还需要一些新鲜的菌类。   两人重逢以后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独处,如今这画里的环境这么好,两人自然想找地方单独待着。   小娃娃想要跟着一起上山,却被穆弦拎了回来。   “什么嘛,我又不是去添乱的,他们刚来可能不识路,我去带路。”小娃娃扁着小嘴委屈道。   穆弦笑着说道:“行了,他们在这里面迷路不也挺好的么,你跟着去,他们谈恋爱时说话都不方便了。”   小娃娃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可是大哥哥跟木桐姐姐也很要好,他们说话,也能带上我的……”   穆弦汗颜,大佬的心思难测,可就连小娃娃都看出来他对木桐的心思。   可看出来你也别说出来啊。   穆弦心虚的看了眼祁修,他似乎刚抬眼看了眼这边。   “行了行了,我带你玩好不好?”   “不好,我要干活,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我要洗碗。”   小娃娃一本正经的说道。   “好吧……”   此时靳木桐也在地里干活,把摘下的菜放进背篼,正准备背在背上的,祁修走过来,轻松放在自己肩上。   “走吧。”他说道。   “嗯。”   那么重的背篼,他竟单手就拎起来,看上去十分轻松。   靳木桐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呆呆的。   似乎察觉她没跟来,祁修回头看她。   又走了回来:“怎么了?”他问道。   靳木桐甩甩头,环顾四周,大家无论在玩还是在干活,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些器灵是她接手“品古斋”以来遇到的,大家能聚在一起可真好。   祁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明白了她的意思。   “今天“品古斋”的展览十分成功,祝贺你,终于梦想成真了。”祁修笑道。   靳木桐看向他:“今天,不少人猜测顾江南和“品古斋”之间的关系,都说当初顾江南和“品古斋”极有可能互相成就。”   祁修:“这样说也没有问题,当初顾江南有了当时的靳老板的提携,才有后来的名气,也有了安心作画的空间。而那时的“品古斋”因为有了顾江南的画,也成为锦城最有名的古董店,或许因为这样才保留下来。”   靳木桐看着他:“可是那时,如果没有你,只怕我早就放弃“品古斋”了,以我二叔的为人,指不定“品古斋”会被他糟蹋成什么样子,成就“品古斋”的人,还有你。可是我连你的故事都不知道,如今,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相处这么久,他始终不曾告诉过她他的故事。   最初她只是好奇,如今她真心想知道。   想要更了解他,走近他。 第221章   过去,靳木桐也曾问过他他的故事,可祁修从来没有回答过。   这一次,“品古斋”已经成功合并,器灵们也齐聚一堂,她的心愿已经满足了,她再度提出想要知道他的故事,这一次,她的眼中不仅是对故事的好奇,还有对朋友的关心,甚至还有些什么别的情绪夹杂着。   她此时望向他的眼眸中,仿佛有碎钻一般,亮晶晶的,充满期待。   祁修看着这双眼睛,很多年前,也有个女孩,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他对这样一双眼睛,毫无抵抗力。   他张了张嘴,话都到嘴边了。   圆滚滚和小陶俑弟弟拎着竹篓兴高采烈的跑回来。   “大佬,木桐,你瞧呀!咱们抓了好多鱼呢!”   “漂亮小姐姐,有两条是我抓到的!”   两人脸上洋溢着显摆的笑容,心情都非常的不错。   靳木桐回过头再看向祁修,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平静,他说道:“好,我答应你,在适当的时间,我会告诉你我的故事的。”   他的语气极其郑重。   今天在那个男人站在画前的那一刻,祁修便知道,是时候告诉木桐所有的事了。   靳木桐心中一喜,终于等到了!   今天大家会餐,的确不太适合讲故事。   她赶紧说道:“好,那等合适的时间,你一定要告诉我呀。”   圆滚滚在湖里动作灵活,给小陶俑弟弟留下深刻印象,他一直想要超越,可奈何对方是个灵活的胖子,动作熟练,而且掌握了抓鱼的动作要领,他虽学得快,可到了最后也不过只抓到两条。   好在也够了。   此时,圆滚滚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拿着一把菜刀,一脸严肃的蹲在井边,就着井水一下下的磨着刀。   他的动作非常虔诚、认真,每一下都非常讲究角度和力度,小陶俑弟弟在旁边仔仔细细的看着想要偷学的,只可惜,那把刀是圆滚滚的宝贝,他始终不离手。   磨刀之后,他便动作麻利的收拾抓来的鱼,清理内脏之后,他用出神入化的刀工,将鱼骨剔除,将鱼肉片成薄片。   鱼火锅其实调味没什么难度,只要材料齐全就能做出美味的火锅,重点在于鱼肉。   片鱼片的时候,他先将鱼头剁下,左手按着鱼肉,右手贴着鱼骨,将鱼肉横切剔下来。   这一步,重点是刀快,手稳。   接着是很重要的步骤,用刀将鱼骨剃下,然后便以45度角切出均匀的薄片。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让人看得惊叹,   抓上来的鱼有鲤鱼、草鱼、黑鱼,甚至还有小只的黄辣丁。   每种鱼的处理方式各有不同,小陶俑弟弟看得傻了眼,这很显然是他一时半会学不会的,他只能悻悻问道:“还有什么别的我能做的没?”   圆滚滚看了他一眼:“做鱼火锅还需要有上好的豆腐,你去磨豆腐吧,不会的话让小娃娃和穆弦教教你。”   此时小娃娃已经把今天要用的碗都已经洗好放好了,之前泡的豆子都已经泡好,马上又要开始磨豆子了。   他来画里的时间不长,不过在穆弦和圆滚滚的教导下,除了学弹琴绘画识字以外,也学了不少家务活,比如磨豆子便是他除了洗碗最擅长的事情了。   此时他正在使劲的推着磨,这磨盘对一个成年人来说刚好,可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实在是有点重了。他迈着弓步,小脸通红,很快额上便出汗了。   穆弦站在一旁,也只让他干一会就得停下,待会他来接手。   小陶俑弟弟走了过去:“小娃娃,让小爷来帮你吧。”   他见这活也不难,便自告奋勇说道。   小娃娃乖乖让开,还在一旁一本正经的指点:“他们都说推磨要用巧劲,我没劲,所以也不知道这巧劲怎么使。”   话音刚落,小陶俑弟弟便开始轻车熟路的推磨了,干农活还是需要有力气,他平时都没这机会干活,今天倒也觉得新鲜好玩,所以看着磨盘里流出的豆浆也十分有成就感。   顾江南和覃烟雨在山上也没有停留太久,两人采了不少野生菌,拿回来以后穆弦仔细的分了类,哪些能吃的,哪些不能吃。   他们还找到了一些刚冒出来的新鲜笋子,这也是做鱼火锅不可多得的材料。   圆滚滚片好鱼以后,便开始熬煮汤底。   今天有三种口味的鱼火锅,麻辣锅,酸汤锅和菌汤锅。   他架起三口锅,翠兰已经将火都生好了,圆滚滚便开始炒料,熬汤。   很快,麻辣锅的香味就飘了出来,接着酸汤锅也逐渐有了存在感,菌汤锅虽然看上去比较清淡,可看上去依旧十分诱人。   三锅的锅底都熬好以后,圆滚滚把裹了生粉的鱼片放进了麻辣锅和酸汤锅中,又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菌汤。   顾江南端过菌汤,直接递给了覃烟雨。   “你尝尝。”   小老头刚想说没眼看,却看见祁修也给木桐端了一碗。   他望天,哎,空气中弥漫着恋爱的味道啊……   小陶俑弟弟也给哥哥端了一碗。   他平时虽淘气,对哥哥还是很好的。   哥哥其实刚要给弟弟端一碗,此时却接过了弟弟手中的汤碗,笑得嘴都咧开了。   “好喝吗?”弟弟问道。   哥哥点点头:“这菌汤带着天然的浓香,十分开胃,喝完汤,对之后的鱼火锅就更期待了。”   大家对菌汤的评价都非常高,圆滚滚这时才将鱼片也放入了菌汤锅底当中。   这时麻辣锅和酸汤锅的鱼也好了,大家也早都饥肠辘辘,小老头夹起一片鱼直接就往嘴里放。   “哇,好烫!”   “小心呀。”   他却舍不得将鱼肉吐出来,因为这麻辣锅的味道实在是太好了,辣的他瞬间眼泪都快要流出来,可却十分过瘾,鱼肉鲜滑,又麻又辣,十分入味。   最绝的是麻辣锅中的黄辣丁,这种鱼个头很小,鱼肉却别有一番风味,跟麻辣锅简直就是绝配!   他又尝了一口酸汤锅里的鱼,酸汤锅相对麻辣锅要温和许多,可酸菜的香味,让人吃过一块以后简直停不下来,还想再吃一块。   酸汤锅里烫的粉丝、豆腐和土豆也成了抢手货,大家都非常爱吃。   再看菌汤锅中,这里面煮的菜不多,可大家对这锅汤都垂涎三尺,喝了一碗又一碗,怕是等不到鱼煮熟,汤都快没了。   小黄马甲感慨道:“这里简直太好了吧!有这么多好吃的!当初我们在“品古斋”的时候都没能进来,简直太可惜了。”   圆滚滚说道:“没什么可惜的,如今你们看见的这环境,也是我们一点点改造出来的,当初可不是这模样,你们吃到的菜也是咱们一点点种出来的。”   小陶俑弟弟好奇问道:“当初什么样?”   圆滚滚又将刚来的环境讲了一遍。   大家都感慨,如今不仅“品古斋”变好了,连这幅画的环境也变好了。   小陶俑弟弟说道:“真是太可惜了,我们也就只能短暂的这么聚一下,如果能长期在一起就好了。”   他哥哥却说道:“相聚便是缘分,咱们因为“品古斋”认识了大家,保不齐将来也会有机会重逢的。”   小老头也笑道:“对呀,就算不能时时在一起,可咱们也可以期待下一次重逢。”   圆滚滚给大家倒上了酒。   “这是之前收获的葡萄,我们自己酿的葡萄酒,来为我们的相聚和重逢干杯!”   靳木桐也举起了酒杯,她忍不住看向祁修,他呢?他究竟来自哪里,又为什么会跟她相遇,这究竟是巧合呢,还是缘分?   ……   展览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在为期一周的展览进行到尾声的时候,魏焱带着老婆孩子来到“品古斋”,这次他却不是来看展览的。   “靳小姐,我有件事情想要跟你商量一下。”   靳木桐热情招待他们一家,给他妻子和孩子都准备了点心和饮料。   “你尽管说吧,魏先生。”   “是这样的,这段时间我也算了解到了,顾江南应该跟“品古斋”挺有缘分的是不是?”   靳木桐微微一愣,她没想到魏焱来提这个。   对他,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点头说道:“的确,顾江南跟“品古斋”挺有缘分,当初讲述的故事中,那个曾经资助过顾江南的古董店老板便是“品古斋”的创始人靳琰。”   魏焱站了起来,有些兴奋的在院中走来走去:“原来真的是这样!果真是这样!”   他走到了靳木桐面前,说道:“靳小姐,我决定将《烟雨江南》这幅画捐给你的博物馆。”   靳木桐听闻这话大吃一惊:“魏先生,你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这件事我已经跟我妻子商量过了,其实不瞒你说,我们家的收藏品不少,也不差这件,不过,我妻子很喜欢顾江南的画,原本我只看重这幅画的经济价值,带着画上节目也只是为了证实这画是真品,可是没想到却因此了解了不少关于顾江南的故事,这画应该留在它该在的地方,况且,我觉得你这样对公众免费展览的方式非常好,跟你比,我以前还是太狭隘了。我们夫妻都是你的粉丝,也想要为这样的展览出一份力,将画捐出来是我们的心愿,还请你不要拒绝才好。”   魏焱这话说的非常诚恳,加上他妻子也在一旁笑着点头,完全没有不情愿的模样。   他的女儿听了爸爸说的,也奶声奶气的说道:“小姐姐,你就收下这个礼物吧。”   靳木桐得知魏焱愿意捐画自然心里是一百个乐意的,不过介于顾江南的画价值不菲,而《烟雨江南》这幅画又如此特殊,她在答应的同时,还是跟对方签订了一份一个月内无条件反悔的协议。   魏焱虽觉得这协议没什么必要,不过也明白这同样也是靳木桐的一番心意,便也签下了。   “行了,我也该带着她们回家了,祝愿你的“品古斋”越来越好。” 第222章   就这样, 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情况下,魏焱将《烟雨江南》捐给了“品古斋”的博物馆。   俞松听见这件事后十分感慨, 跟方容琨说道:“哎,我当初还以为他是因为舍不得画才不同意卖给我的, 没想到他自己想要把画捐出来啊!”   方容琨也十分意外, 常有收藏家把自己的藏品捐献给大型博物馆,不过捐给个人博物馆的还真是不多。   不过细想之下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品古斋”和顾江南之间有渊源, 而这位魏先生也因为参加《民间的宝藏》跟靳木桐结缘。   将来,这幅顾江南的《烟雨江南》能够永久收藏在“品古斋”, 也算是一桩美事。   ……   靳木桐在展览之后, 将小陶俑兄弟、小黄马甲它们都一一送还给了各自的主人, 而祭红翠兰也由段仁亲自护送回了景德镇。   段仁走之前还帮靳木桐建立了长远的安防方案,经过他的规划, 博物馆的安全性进一步的提升,准备好了这一切, 靳木桐也准备前往南京录制新一期的《民间的宝藏》了。   这前面几期的《民间的宝藏》播出以后,节目人气节节攀升, 靳木桐的微博粉丝数量也比之前增加了许多, 节目还剩下最后三期,靳木桐打算好好录完,期间还跟师父去法国参加研讨会,之后便回到锦城好好经营古董店。   正当她准备买机票的时候,方小桃打来电话。   “靳小姐, 你暂时不用过来了,下一期节目暂停录制。”   靳木桐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懵:“怎么回事呢?”   节目播出的好好的,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变故,怎么就暂停了?   “之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节目出什么问题了,所以我四处打听,这事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靳木桐心头一惊,难道还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不成?   “好,我不说。”   “我听我们公司负责跟祁珩助理进行工作对接的同事说的,祁珩回家以后没过多久就开始昏迷,送到医院检查也查不出问题,只说多处脏器都出现衰竭,如果短时间内没有好转的话,只怕……哎,真是想不到,之前听来的八卦竟然是真的,你说邪不邪性?那算命的说祁珩活不过三十,难道是真的吗?”方小桃说起祁珩的情况也是十分感慨,毕竟这么个帅哥,又在古董行颇有建树,就这么没了的话真是可惜了。   靳木桐听了这个消息,脑袋嗡的一声,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祁珩那天去锦城的时候还去过“品古斋”跟她见过面,那时候明明好好的,怎么突然说昏迷就昏迷呢?   对了,那天祁珩在博物馆的时候,似乎脸色就有些不对的,他还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她当时也觉得有些惊讶,想必可能当时他就身体不适。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跟祁珩的相处仅限于在节目当中,不过,有限的接触,她也不难感觉得到,祁珩跟她有一些相似的地方,那种对古董的热爱,对它们背后的故事的那种热情,让她产生几分心心相惜的感觉。   更别说当初他帮她拍出了玉器还预支了款项,让她能顺利从二叔手下买下“聚宝堂”。   这一切,都让她十分感恩。   而突然之间,她竟听说他重病昏迷,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   靳木桐瞬间有些慌了神,赶紧问道:“关于祁珩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   方小桃微微一愣:“我也就知道这些了,这也是我打听来的,祁珩的公司和助理都没跟节目组透露更多的信息,只是说他最近几期无法参与录制。另外伊导已经在找替补的嘉宾了。”   竟然已经开始找替补嘉宾,说明祁珩的情况真的很糟糕。   “小桃,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挂掉电话以后,靳木桐觉得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多少还是应该表示点什么。   她立刻联系了《民间的宝藏》的导演伊涛,如果说还有谁更了解祁珩的情况,必定是伊导演了。   “小靳啊,祁珩的事情我也感到很意外,他之前身体状况不好这我也是知道的,只是他这次这么严重,谁都没想到呀……”   “伊导,你那有没有祁珩助理的联系方式?”   “这个有的,我发给你吧。哎!对了,节目暂停录制,什么时候恢复录制我会让人通知你的。”   “好的,谢谢伊导。”   很快,靳木桐便问到了祁珩助理的联系方式,通过他助理,对方一听说是她,很快简单讲了祁珩此时的情况和所在的医院信息。   一切问清楚以后,靳木桐再度打开了订票app,为自己订了一张去北京的机票。   无论祁珩的情况如何,大家相识一场,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虽然就算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可靳木桐还是决定去一趟,哪怕只能探望一下。   祁珩的助理名叫刘涵,他接到靳木桐电话的时候还真没想到她会直接来北京探病。   毕竟boss虽然名气在外,其实他一直跟谁都保持着距离,待人客气,却也冷漠。这么多年来,他跟着他,也没见他有什么朋友。   这次生病也是,除了家人和公司的人,并没有朋友探望。   刘涵在医院门口接到靳木桐的时候十分惊喜意外。   “靳小姐,还真是辛苦你了,这么远的跑一趟。”刘涵感慨道。   靳木桐一边往医院里走一边说道:“医生怎么说?祁珩他如今情况怎样了?”   一提起祁珩的病情,刘涵忍不住叹口气:“过去boss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两年前他的病情突然严重,那时候也挺吓人的,也是挺长时间缠绵病榻,也就是那时候boss从嘉利拍卖行的执行总裁位置上退下来担任顾问的闲职,最近原本听说他情况稳定了,公司决定重新启用他的,可他不知道怎么了,坚决不同意,跟我交代了很多事,然后就挺反常的回家住了几天。本来我还以为他可能接下来工作繁忙,陪家人的时间少一些,提前回家陪陪家人的……没想到……哎!”   刘涵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也没聊到病情上,之后终于说道:“他这病,医生也没诊断出问题,其实,我们都有心理准备的,以前他的病也是这样,只是这次似乎更严重,靳小姐,你能来太好了,boss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靳木桐上了电梯。   “boss如今还在单人病房,如果情况恶化的话可能会进icu,只是他最讨厌去重症监护室,之前也反复嘱咐家人和我,真到那一步了务必放弃抢救,可老太太哪里就舍得真签字啊,这不,下午情绪崩溃已经被送回去了。哎……”   靳木桐一句话都没说,听着刘涵说的这些,她的情绪也十分沉重,好端端的一个人,前些天还跟人说笑聊天的,这突然说昏迷就昏迷,这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受不了。   两人走到了病房前。   刘涵打开病房门,让她走了进去。   靳木桐独自走进病房,病房里只有一张病床,虽然布置的也还算温馨,可病床周围那些冰冷的机器,时刻提醒着她,这里是医院。   祁珩就孤零零的躺在那,面色苍白,看上去毫无生气。   靳木桐轻轻走到了祁珩身边,病房里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耳边响起各种仪器“滴滴”的声音,仪器上的数字不断跳动刷新,提示着她面前的这个人还活着。   她轻轻开口:“祁珩,我是靳木桐,我来看你了……”   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受不了,习惯了节目中的他,“品古斋”中的他,此刻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他,竟真的有可能随时有生命危险?   靳木桐的呼吸顿时有些急促起来:“祁珩,你可一定要好起来!”   门外的刘涵有些期待的看着床上躺着的boss,希望靳木桐的来访能够让他有点反应,只可惜,他的希望落空了。   就连靳小姐来也什么事情都无法改变了么?   他颓然,还能有什么别的方法?   这时,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走到了他身边:“刘涵,祁珩的情况怎么样了?”   “蒋总。”刘涵招呼道:“boss情况还是不好,对了靳小姐来了。”   “她进去了吗?”蒋西也忍不住八卦的朝里看:“祁珩有没有什么反应?”   刘涵摇头:“没有。”   蒋西也观察了一会,果然祁珩还是躺在那一动不动。   “你一直没休息过吧,今晚我在这守着,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来。”   刘涵赶紧说道:“我没事的,今晚还是我守。”   蒋西瞪他一眼:“怎么,我好歹也是你上司之一,连我都信不过么?”说完语气放缓:“行了,我答应你,你们家boss有任何情况我都通知你。”   刘涵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蒋西见他这模样觉得又好笑又心酸。   这么些年,祁珩身边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最关心他的除了自己这个哥们,也就这助理了。   这时,靳木桐从病房走了出来。   见刘涵不在,门口却是一个没见过的人,她微微一怔,刚要问刘涵去哪了,蒋西立刻自我介绍说道:“你好靳小姐,我是祁珩的朋友,我叫蒋西,我也是嘉利拍卖行的现任执行总裁,我早就听说过你了。”   靳木桐刚要说什么,蒋西便说道:“靳小姐,你不来北京,我也打算过些日子去锦城找你的。”   “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靳木桐心想,自己跟嘉利拍卖行除了上次的玉器拍卖之外也没什么别的瓜葛,难道上次的拍品出什么问题了么?   没想到对方却说道:“祁珩在昏迷的前一天,曾让我转交给你一封信。”   “一封信?什么信?”靳木桐实在是太惊讶了。   如今这个年代,有什么事是一个电话解决不了的?再说还有微信呢。   刘涵从包里掏出了一个信封。   “就是这封信。”   靳木桐心情复杂的接过了信封。   蒋西感慨道:“我也觉得这事很蹊跷,他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没有直接联系你,而是托我转交,大概是什么无法亲口告诉你的事情吧。”   “昏迷前一天让你转交,难道他预感到自己的病情恶化么?”靳木桐问道。   蒋西长叹一口气:“其实说老实话,我也这么觉得,那几天他跟我聊天内容,就像是在交代什么后事一般……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瞎说的。不过我了解过,他昏迷前交代下去的事情跟你还真有些关系。”   靳木桐看向他:“祁珩他还交代了什么?”   蒋西下意识看了门上的玻璃窗一眼,又觉得自己这一眼心虚的可笑,就算自己透露了又能怎样,难不成祁珩还能此时跳起来骂他么?他倒是想被他骂,可惜没这机会了。   “他交代让下面的人帮忙找“品古斋”的老店招牌。” 第223章   祁珩竟在昏迷之前交代让人帮她寻找店铺招牌!   靳木桐实在是太惊讶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病床上那个躺着一动不动的人,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为她做了这么多。   “如果……我没有来的话, 你会将这封信给我吗?”靳木桐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蒋西笑着摇摇头:“如果你不来, 这封信不会给你,除非……”   他脸上笑容敛去, 除非祁珩不在了……   这句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靳木桐点点头, 她了解了。   “靳小姐,谢谢你能来,祁珩没什么朋友,你能来看他, 他会开心的。”   靳木桐又看了一眼病房, 拿出名片, 说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是我的名片,如果祁珩病情有什么变化, 请务必告诉我。”   蒋西双手接过了名片:“好。”   靳木桐走后, 蒋西拿起手机拨了出去:“怎么样, 黄大师那边怎么答复的?”   “他说这次就不来了。”   “为什么不来?”蒋西情绪有些着急。   对方说道:“黄大师说,上次其实祁总的病情已经十分凶险, 没想到能熬过来逐渐好转, 如果一直不发作,便能保太平,只是没想到这次竟比上次还凶险, 他说他也算不出之后究竟如何,只说了一句……”   “他说什么?”   “他说天命如此,不可违。”   蒋西火气上来:“去他妈的天命不可违!祁家给了他那么多钱,他之前怎么不说天命不可违?信不信老子闲下来炸掉他的道观!”   “蒋总,可别这么说……”   ……   《民间的宝藏》接下来没有录制计划,跟师父去法国的事情也不需要做什么准备,签证也顺利下来了,靳木桐便准备在北京多待几天。   从医院回到了酒店,靳木桐的心情十分沉重,之前只是听说祁珩身体不好,可平时交往的时候从来也没觉得他和旁人有什么不同,突然之间就这么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确让人觉得十分难以接受。   在酒店里,她躺着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才想起祁珩给她留的那封信。   她从包里拿出了信封。   现如今,已经很少有人会用写信的方式,而且还是这样托人转交。   他究竟有什么话,在电话微信中无法说出,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告知。   靳木桐犹豫了一会才打开信封。   她甚至有些不太想看信的内容,因为她已经预感到,信里的内容。   “木桐,见字如面。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大好了。从小,我就知道,有一天,我会从这个世界消失,就像我从未来过一样,这两年,原本我以为我的身体或许还能撑更长时间,可当我在你的博物馆,看见那幅古画的时候,我便知道,我早晚还是要离开。请不要为我担心和伤悲,这都是命,如果没有遇见你,我早已认命,可是遇见了你,我原本以为命运对我还是留有一些怜悯,没想到却让我认识到,这一切是早已注定了的。如果可以的话,带上那幅画来见我,我已经准备好了。   如果……老天还能多给我一点时间,或许我会为流落在外的古董多做一些事,将来,如果你有能力也愿意的话,希望你能替我多做一点。   如果来世有缘……   祁珩留。”   靳木桐反反复复将这封信看了好几遍,心中实在是太疑惑了,为什么祁珩会在留给她的这封信中提到祁修的那幅画?   而那时他在博物馆里看到古画的时候也的确反应十分反常。   难道祁珩跟画有什么关系吗?   难道他的病跟这画有什么关系?   或是……他和祁修有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在靳木桐的心中盘旋,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祁修,祁珩,两人的姓都一致,难道这不是巧合吗?   她原本给自己买的是单程票,看到信的后半段,祁珩让她带着古画去见他,她便立刻给自己买了会锦城的机票。   这个问题如果说还有人能解答,那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祁修。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锦城,找到祁修问个明白。   第二天一大早,靳木桐便打车去了机场,她买的是早班飞机。   平时她从来不会买这么早的机票,可是心里装着事,她恨不能立刻回到锦城,幸好网约车司机比较给力,一路上选的路都没怎么塞车,顺利到达机场。   飞机上,靳木桐坐在靠窗的位置,反复讲祁珩的信看了好几遍。   “如果可以的话,带上那幅画来见我,我已经准备好了。”   这句让她心中有些不安,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这话里带着一种诀别的意思,准备好什么?   要彻底离开人世,跟她告别的意思吗?   可是这一切跟画,跟祁修有什么关系呢?   靳木桐出了机场,直接打车回到“品古斋”。   “木桐,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北京了么?”翟薇好奇问道。   “嗯,我回来有点事,对了我在后院有点事,今天后院不接待客人,你也别让员工进来。”靳木桐吩咐道。   翟薇以为她要在后院修复什么古董,也并不觉得意外,平时跟汪阳相处也是这样,只要他要修复古董,便话都不想跟她多说一句,立刻沉浸在古董的世界中去了。   她递了把锁给她:“你把院子门锁上便没人进去打搅你了。”   “嗯,也好。”靳木桐刚要进去。   翟薇赶紧递给她一盒面包和一瓶酸奶:“哎哎,你把这个带进去,万一饿了也别太投入,记得吃点东西。”   靳木桐点头:“好。”   她接过吃的,来到院子,顺手便把院门给锁了,接着开门走进了博物馆中。   此时没有展览,别的古董都被送走了,只剩下几件常驻的,不过器灵们都不在,他们都在画里呢。   靳木桐打开了古画的玻璃罩,伸手触碰那白衣男子,进入了古画当中。   首先看见的便是圆滚滚和小娃娃,他们就在入口处不远挤羊奶,见靳木桐来了,两人都觉得有些意外。   “木桐姐姐,你怎么来了呀,大哥哥说你去了很远的地方,我还以为你要过好久才能来看我了呢。”小娃娃一副干练的模样,如今他跟着圆滚滚什么活都能干一点。   “你大哥哥人在哪?”靳木桐走过去问道。   圆滚滚:“你找大佬?”   靳木桐点头。   “他早上一大早便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了?”靳木桐赶紧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他上山了,这画里可大了,随便哪座山,一走便是好几个时辰。”   “他通常什么时候回来?”靳木桐有些小失望,眼巴巴的赶了回来,祁修居然不在?   小娃娃抢答道:“大哥哥有时候一走就是好几天呢,他上山采药,说是能找到彻底治愈你咽喉问题的药呢。”   靳木桐抬头看了眼眼前的高山,祁修曾带她找鹿角,很显然他对山里的地形和动物十分熟知,想来也是平时常上山的缘故。   她知道自己急也急不来,便来到小屋前帮忙干一些农活。   穆弦今天没去桑园,在处理从山上砍下的树木,打算再做一个置物架,见靳木桐找活干,赶紧走过去:“木桐,你不用做什么,来了就坐着休息便好。”   靳木桐心中装着祁珩的事情,哪里闲的下来:“别,我今天就想干活,你给我找些活吧。”   穆弦拦不住,只能让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祁修没有让靳木桐等太久,大约过了两小时,他便从山上下来,回到了小屋前。   “木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祁修放下背篓问道。   “我在录制《民间的宝藏》的时候,有一个嘉宾名叫祁珩。他最近突然生了重病,昏迷不醒,所以我才去北京看他。”   靳木桐说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祁修的眼睛,想要看看他究竟有什么反应。   只可惜,祁修脸上平静一片,一点变化都没有。   “哦,那他怎么样了?”祁修问道。   靳木桐说道:“他依旧昏迷当中,只是,他给我留下了一封信……”   这时,祁修的表情似乎有了些变化,他追问道:“信里什么内容?”   靳木桐的手伸向衣服口袋,平时非食品类很难带进来,而这封信却带了进来。   她把信拿了出来,递给祁修。   祁修的手有一瞬迟疑,还是接了过来。   他快速的扫过信的内容,看到最后,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的又看了一遍。   接着把信还给了靳木桐。   “你想问什么?”他眼中的波澜已经再度恢复平静。   “你跟祁珩究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当时在古画面前反应那么大,又在昏迷之后提到过这幅画,他为什么让我带古画去见他?还有……你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在祁修面前,靳木桐不需要掩饰自己内心的疑问,她一口气全问了出来,然后等着他的回答。   祁修看着她,将她带到屋前秋千上坐下,秋千的藤蔓开满了牵牛花,她的目光却从未离开祁修的脸。   “我之前一直答应过你,要告诉你我的故事,你问的这个人,也是我故事中的一环,我知道,最近这故事便要讲给你听了,既然你来了,我便告诉你吧。” 第224章   明朝隆庆四年,京师。   这一年, 京师发生了一桩大事, 皇帝抄了正三品以上官员两名, 正六品以上官员六名,督查院右佥都御史靳卓因办事不利,涉嫌受贿渎职, 皇帝在盛怒之下, 也将其列入被抄名单之中。   靳卓为表忠心, 一头撞死在牢狱中。   只可惜,当时牵涉皇室要案之中, 他的死, 早就已经注定, 无论他是否自戕, 都无法改变自己家人的命运。   满府上下,顿时陷入愁云惨雾。   抄家,这可是仅次于满门问斩的重罚,不仅财产没入国库, 家眷仆役无一幸免。   消息传来, 靳卓的二房小妾甄氏立刻就上了吊, 老夫人原本就有重疾,得知儿子身死, 也跟着去了。   仆役丫鬟惊慌逃窜,不少人还妄图在临走之时卷走府上的财产。   只是,一切都是徒劳, 督办抄家的是靳卓官场上的对家,逃走的人被抓回后一律杖毙,不仅如此,留下的家眷也都一并仗责,几经折磨后才投入大牢,等到三个月后流放时,整个靳家已经死了十之七八。   那时被抄家的不止靳家,所以靳家惨状并没有太多人关注。   京城郊外的山上,一个四岁的小女孩跪在一个已经气绝多时的老大娘面前,哭得已经脱力,可她还在用沙哑的声音虚弱的喊着:“嬷嬷,你快醒醒呀。”   她们逃了一天一夜,一路上嬷嬷带着她躲开了追兵,可没想到早就被劫匪盯上,刚进山没多久一群劫匪便赶上来将嬷嬷手中包袱抢走,她连一句话都来不及交代,便被他们乱刀砍死。   那群劫匪来无影去无踪,很快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了这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任由她自生自灭。   靳童一天没喝水,也没吃饭,此刻却顾不上别的,她只想让她的嬷嬷醒过来。   哭得久了,她渐渐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身边似乎站了一个人。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位穿着僧服的小和尚,模样十分俊俏,看上去约莫七八岁的样子,他皓齿明眸,圆圆的眼睛里溢满关心,俯身看着她,手里还捻着佛珠。   那小和尚见她醒了,微微低着头,关心的说道:“小施主,你家老人已经辞世了,你还有别的家人吗?”   靳童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小和尚,眼底深处还带着警惕,发现他没有恶意,过了好一会才摇头:“没了……他们说爹死了,娘让我逃,逃得远远的,千万别回去。”说到这里,她伸出小手揪着那人的僧服下摆:“大哥哥,求求你,救救我嬷嬷,她没有死!”她看向身边,哪里还有嬷嬷的影子。   “嬷嬷……嬷嬷去哪了?”   小和尚看着她,莫名觉得有些心疼,想替她擦去泪水,手伸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缩了回来,他稳了稳心情,解释道:“她还在那边,只是那地方太冷,我怕小施主着凉,就把小施主带到了这里休息。”   靳童跌跌撞撞的跑到嬷嬷身边,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无论她怎么呼喊,嬷嬷都没能再度醒来。   靳童的大眼睛瞬间滚落下眼泪,原来,这就是死亡……   爹死后,听说直接就拉去埋了,没给家人留下告别的时间。柳姨娘死的时候大人们没让她看见,可他们大概也没想到,她这一路上见到太多的死亡,不少仆役不愿意被抓回去,当街就被砍杀了。而一位伺候祖母的丫鬟逃难途中跌入河中,很快就被河水冲走,接着便是嬷嬷,那是从小照顾她的嬷嬷啊!   “嬷嬷……爹……娘……”靳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和尚刚刚勉强让自己冷静的心顿时又柔软了下来,有些慌乱,手足无措的说道:“你,你别哭了,你家在什么地方,我带你去。”   家?她的家没了,家人没了,如今嬷嬷也没了,天地间就只剩她小小的一个,她扯着嘶哑的嗓子哭着。   小和尚等了一会,只觉得女孩哭得他心有点乱,可是他今天之后就是正式入佛门的人了,师父说过,入佛门不能近女色,他都离这个女孩这么近了,这让一向乖巧听话的他也有些慌张,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点点,想拉开点距离。   靳童看他后退,以为他要走,抽泣着站起来,赶紧跟上。   伤心归伤心,可她也是个机灵的孩子,这个哥哥葬了她嬷嬷,虽待她态度不好,却不像是个坏人。   她一站起来便要向前倒去,小和尚刚好回头看见,立刻扶住。   只是扶住她的瞬间又立刻弹开,站得笔直,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羞臊,还有偷偷做了错事的不安:“你,你怎么了。”   “大哥哥,你……你能带我走吗?我没有地方去了。”靳童巴望着小和尚,现在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她虽然年纪小,但知道有人要杀她,现在嬷嬷也没了,她会死的。   “可是……”小和尚还有些犹豫。   他要出家,要让师父知道了他离女孩子这么近,肯定要挨训的。   可是小女孩又这么可怜,让他就把人这么丢下,又有些不忍。   要不……带她走偷偷地藏起来,不让师父知道?   小和尚这么想着,犹豫着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先跟我走,我帮你找地方。”   “嗯!”靳童点头,她想起身,看了看身旁的嬷嬷,心脏又抽着痛。   她回过头,祈求的看向小和尚:“哥哥,你能帮我一起葬了嬷嬷吗?”   小和尚点了点头:“好。”   两人年纪都不算很大,费了一番功夫方才把嬷嬷安葬在一旁。   靳童在嬷嬷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又用石头费劲的在木板上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靳字。   这是嬷嬷教她的,她想学自己的名字,却也只学会了一半,只会这个字。   她也不知道嬷嬷叫什么,便只刻了这个字。   “嬷嬷,童童走了,你在这里好好的,童童还会回来看你的。”   说完又冲着墓碑鞠了一躬,这才跌跌撞撞的跟着那小和尚往山上走。   他们没有走官道,而是走了山路,这对于靳童来说实在是强度太大。   她很快便走不动了,小和尚给了她几个野果子充饥,又用芭蕉叶给她接了泉水。   接着便捡了两根树枝,一粗一细,粗的给靳童手中拿着当拐杖,细的则是一头自己拿着一头让靳童拽着。   一路上便这样让她杵着又拽着艰难往前。   “大哥哥,我实在走不动了,你……能不能背背我?我不重的,我很轻。”靳童虽生在官宦家中,从小又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备受宠爱,却也并不是十分娇气的孩子,只是这一天一夜她经历了太多,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小和尚也看出她体力不支,却无法答应她这个要求。   “这……我是和尚,你虽年幼,却也是男女授受不亲。恕……我,我难从命……”小和尚脸上有些红晕,他今天已经离女孩子这么近了,已经违背了师父的命令,怎么能背呢!   靳童眨眨眼睛:“大哥哥,可是我见别的和尚头顶都有几个疤,你的怎么没有呢?”   小和尚急了,连忙慌张的解释:“那是戒疤,这次我回寺里,师父就要给我点的。”   “点了会怎么样呢?”靳童好奇问道。   小和尚一本正经的说道:“有了戒疤,我就能成为师父的正式弟子,我就正式出家了。所以我不能背你,因为我不能破戒,我带你回寺里,师父菩萨心肠,自会收留你的。再加把劲,已经不远了。”   靳童是个懂事的孩子,大哥哥对她好,她也不能让人觉得为难,哪怕她的脚底钻心的疼,太阳穴也疼得很,身上更是滚烫滚烫的,可她还是坚定的迈开步子,攥着树枝一步步的跟着大哥哥的步伐。   小和尚原以为自己这一番话起作用了,小姑娘总算能跟他继续往前走。   翻过山坳的时候,那女孩却一头栽了下去,顺着山路滚了一段距离,撞到岩石,小小的身体才停下。   “哎,你怎么样了!”   小和尚慌了神,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心疼的将小女孩抱了起来。   她摔得人事不省,额头摔破了,鲜血就这样流淌下来,在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软软的身体小小的,抱在怀里才发现她的身体很烫。   小和尚慌张的摸了摸她的额头。   “小施主,你醒醒呀。”   靳童之前早就体力透支,加上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只吃了些野果子,还经历了和家人生离死别的悲痛,身体早就撑不住了,此时又从山坳摔下来,人事不省,情况十分糟糕。   小和尚也顾不得什么清规戒律,顾不得这次回去师父就要给他授戒疤。将小女孩背在背上,一步一步的艰难朝寺庙走去。   他虽是男孩,却也只有七八岁,背着一个四岁的孩子还要赶路,这对他来说也是件相当不易的事情,可是他知道,她高烧不退,嘴里还不停的呓语,就连昏迷中都揪着他的僧袍喃喃念着:“大哥哥,不要丢下我,童童很乖……”   他便再也丢不下她了。   抵达寺庙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他一身狼狈站在寺庙门口,用尽全身力气敲开了山门。   “哎呀小师弟你这上哪去了,师父可担心坏了。”   “小师弟,你让我们好找呀,不是说昨天下午就回的吗,你这一个晚上去哪了?”   “哎,你背上怎么还背着一个女娃娃,你打哪弄来的?”   师兄们赶紧帮忙把小女孩抱进客房,小和尚一路气喘吁吁的跑去找师父帮忙。   “师父,我在路上捡了个女娃,她病得很重,发着高烧,你帮我看看好不好。”小和尚来到师父面前便说道,也顾不得捡回来之前打算藏起来的想法了,把靳童危险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师父正在打坐,见他回来,脸色没什么变化,可听到他说的话,面色不由一沉。   他站了起来,走进客房。   看见女孩的瞬间,眉头紧紧皱起,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她的脉象,又查看了她身上的伤口。   “了济,我开张单子,你下山一趟,照着方子抓药。”   “好的师父。”   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接过师父手中的方子快步离开了。   小和尚却干着急:“师父,师兄下山往返也得好几个时辰,我怕……我怕她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觉善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徒弟:“了尘,你们萍水相逢,你竟这么关心她?”   小和尚低头:“师父,我只想将她救活。”   觉善看了他一会:“罢了,你跟我进山,我亲自为她采药。其实了济下山买的原本也是滋补养气的药方,想要让她快点好,得去山里挖。”   小和尚答道:“师父,我跟你去。” 第225章   林野间。   “师父,你说能帮小施主养身子的药是这种吗?”小和尚了尘手上拿着一株草药,明亮的眼睛期待的看着师父。   师父没有立刻采集草药,他的目光落在了尘身上半晌,微微叹了口气,蹲下,手轻轻地放在了尘的脑袋上,商量道:“了尘,此次把她的伤治好,就把她送回去好吗?”   “送回去?送到哪里去?”了尘疑惑的看向师父。   “她该去什么地方,就送往什么地方。”师父答道。   听到这个答案,小和尚飞快的摇头:“不行不行,小施主一路上跟我讲了,她有仇人追杀,如果我们把她送回去,她会死的。”   “那也是她的命,你这般便是改了她的命。”师父目光有些严厉。   小和尚语塞,低声辩解道:“可是师父一直教导我,要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尘想救她。”   “那你打算怎么救她?”师父问道。   “等她的病好了,了尘可以化缘养她。”小和尚说道,小小的身子里却有着一股倔强。   “你可知她不能留在我们寺庙里。”   “为什么?”   “她并非清净之人,在尘世中她还有太多债务,在我们这里只会让她更快遭受灾祸。”师父解释。   如果在寺庙里,恐怕以靳家的情况,上面的人会很快找到这里。   到那时……何止是小女孩的性命不保,恐怕他们这里所有人都要受到连累。   了尘听到这个答案,一时沉默了。   小小的他并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这个事,他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师父,那我可以带她出去养她吗?”   师父:“……”   “师父说她在寺庙里会有灾祸,那不在寺庙里不就可以了,我把她带出寺庙,就能救下她了。”小和尚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脸上两个小酒窝。   “那你可知,离开了寺庙,你就无法遁入空门,你从此以后离开师父吗?”师父看着了尘,认真的问道。   了尘抿着唇,他记事以来就一直跟着师父,师父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而今天也是师父告诉他要接受点化,彻底入佛门的日子。   也是他记事以来最期待的事。   可是入佛门就没法救小施主。   两难的选择让小和尚沉默了,半晌后,他抬眸,明亮的眸子有些哀求的看向师父:“师父,我……我能不能先救她,把她养大了不会遇到危险了,我再入佛门?”   师父看着了尘期许的样子,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没有立刻回答。   他不是一个冷血的人,相反,作为住持,他有一颗极度柔软的内心。   看到小女孩孤身一人可怜的样子,他也不忍,但他曾经算过,了尘命中有一劫,就是这个小女孩。   远离她,那此生都平平安安。   一旦纠缠,那就只剩下动荡不安。   师徒二人都不再讲话,沉默的采着草药,回去之后,靳童已经醒了。   没有看到那个小哥哥,又身处陌生的地方,靳童整个人缩成一团,无论谁叫她,她都不答话。   她的身体还发着烧,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小和尚看到这一幕,连忙跑了过去,“小施主你怎么样?”   靳童看到这唯一一个敢信任的人,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恐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地抱着了尘。   了尘整张脸顿时涨红,想到戒律,他拼命地想要挣脱,但又怕推开小施主,再伤到她了,一时手足无措。   “了尘,你去为小施主熬药吧,我来看看她的情况。”师父见此,上前问道。   “好。”小和尚点了点头,安慰靳童道:“小施主,这是我师父,这里的人都很好,你不用害怕,我去为你熬药。”   靳童缓缓的收回手,点了点头。   在师父的帮助下,她的烧很快就退了,在小和尚每天的照顾下,她的身体也有好转。   很快,她来到这里已经三天。   第三天,师父又一次把小和尚带到了禅房,“你可想好要怎么做?”   “嗯,了尘已经有想法了。”小和尚明亮的双眸看着师父,说道:“了尘确定,如果就这么丢下小施主不管,可能此生了尘都无法参明佛法,所以了尘决定救她。”   听到这意料之中的答案,师父只能微微叹了一口气:“那便由你吧。”   “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从今天起,三个月之内,你把书房收集的所有医书熟记于心,三个月后,你带她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小心生活。”师父要求道。   既然无法改变这个结果,只能尽可能的让他多学点东西,悬壶济世,拯救更多的人,希望此法能稍稍改变他的命运。   “好,谢谢师父!”了尘得到了师父的允许,开心的说道。   至于师父为什么要让他背医书,这些他并没有多想。   师父说的总归不会是错的。   接下来三个月时间,小和尚几乎是住在了书房,整日背诵着医书,如果不是靳童每天送餐过去,恐怕连吃饭都会忘了。   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记忆力更是非凡,在这样用心的背诵之下,他很快背完了书房所有医书,在师父检查之后,整理了一下行李,带着靳童离开了寺庙。   他带了几份干粮,同靳童一起向南行走。   “哥哥,我是不是连累你了。”靳童这几天话都很少,这一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因为哥哥救她,她能够活下来感觉很开心,但是她并不想因此连累他。   了尘笑了笑,明亮的双眼弯弯的,“没关系,我答应你的要保护你,而且我师父也答应我,可以等我把你养大了,你嫁人了,我再回寺庙。”   “哦。”靳童应了一声。   只是此时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出现,她……不想嫁人。   小和尚带着她走了几天,来到了一个河边,在河上有一个小竹筏,看样子还是新的,应该是近几个月准备的。   “小心点,我们过了这条河,在前方有一个小岛,小岛上没有人,也比较偏。”小和尚解释道:“师父说你被人抓到的话就麻烦了,所以我们先在小岛上住,等外面没有抓你的人了,我们再出来。”   “好。”靳童点了点头。   小和尚带着她上了小竹筏,让她坐在中央,竹筏虽小,由于河流平缓倒也很平稳,祁修带着她,朝着小岛的方向划去。   “对了,我不在寺庙里了,也就不能用了尘这个法号了,我叫祁修,以后你就叫我祁修就好。”祁修一边划着船,一边和靳童聊天。   “祁修,好听。”靳童也开心的笑了。   “师父说,我这个名字是万事皆无常,凡事皆可修的意思。”祁修解释道,说完又看向靳童建议道:“你这个名字可能会被人注意到,你要不要换一个名字?”   “好啊,那你给我起一个名字好不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靳童答道。   “师父说你命中缺木,不然你就叫木桐好不好?靳木桐,以后我就叫你木桐,被人听到也不会多想。”   “好!”   两人一路来到小岛,从外面看,小岛完全被树木遮挡,哪怕有人搜到这里也不会想到里面会有人居住,所以在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进入小岛,原本以为是一片荒凉,甚至可能有些可怕,却没想到小岛内部却是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   在翻过一座山之后,面前是一汪清澈的泉水,泉水旁边,则是一块儿平坦的陆地。   “好漂亮。”靳木桐看到这个场景,忍不住说道。   “嗯,我们就住在泉水附近吧,那里方便一些。”祁修建议。   “嗯!”   两人来到这一块儿平地,用了几天的时间搭了个简易的小木屋,条件虽然艰苦,但和随时都提心吊胆相比,靳木桐很满意。   祁修从小修佛,也不介意这些。   两人偶尔去山上摘一些果子,采一些蘑菇什么的充饥。   同时祁修更是在偶尔外出,凭借师父教他的一身医术悬壶济世。   经由他手被治好的人,有些更是拿银子感谢他,他也拒绝了大部分,只是实在推脱不下,就取了一些生活用品回来。   渐渐地,两人都长大了,生活也像模像样的。   这一天,祁修治病回来之后,带来了病人赠送的物品,一套文房四宝。   他把这些交给靳木桐的时候,靳木桐眼睛都亮了:“谢谢哥哥!”   “喜欢吗?”祁修今年已经十五岁,身材修长,外形上变化很大,而不变的是他骨子里的温柔。   “嗯,很喜欢,我要拿这写东西画画,我要把这个小岛的风景都画出来,对了,还有哥哥!”靳木桐眼睛弯弯的,兴奋的说道。   “好啊,那我就期待木桐画的我是什么样的。”祁修揉了揉靳木桐的脑袋,这么多年过去了,靳木桐也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其实这些年过去,他们早已可以出去居住,但不知为何,他却眷恋着这一片小岛。   他没有提,靳木桐也极为默契的从来没有提出过离开这回事。   两人都不说,却在心里也都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早已放不下彼此。   靳木桐去画画了,祁修则在外面整理着两人种的田地,一下午过去,祁修忙完回到房间,看依旧在桌前的靳木桐,好奇道:“画的怎么样了?”   靳木桐一下子把面前的纸藏在身后,目光瞥向别处,支支吾吾道:“我……我还没开始。”   “我不信,让我看看。”祁修已经猜到为什么她要撒谎了,眸中带着笑意逗她。   靳木桐又编了几个谎言,实在是躲不过去,只得拿了出来。 第226章   只见画面中有着一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黑乎乎的墨迹,靳木桐解释是山。   而弯弯曲曲像小虫一样的,靳木桐说是小河。   而那小河前面的火柴人,靳木桐则说是祁修。   祁修看到这些,强忍笑意,靳木桐却是鼓着腮帮子道:“现在是丑了一点,以后我一定会画的很好看的!”   “好,我等着那一天。”祁修笑着点头。   祁修最初只是在村子里行医,后来逐渐会去一些小城镇给一些穷人看病。   由于祁修从不主动要诊金,所以找他看病的人大多都是付不起诊金的穷人。   虽然最初只有师父给的那本医书作为基础,可后来随着行医经验越来越丰富,他的医术也逐渐获得了越来越多人的认可。   他义务帮穷人看诊的行为却触怒了当地药铺坐诊的大夫。   对方在城镇四处散布不利于祁修的谣言,另一方面,凡是祁修开的方子都不许在他家的药铺抓药。   人们虽是感恩的,却也是盲从的,有不少人听信谣言,指责祁修延误病人病情,要将他赶出忠南镇。   祁修很快便无法在忠南镇待下去,他这次回家后依旧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这一次,他在家待的时间比平时要长许多。   这段时间,祁修把房屋又修葺了一遍,该翻的地也都翻了一遍,甚至连木桐的绘画水平也在他的指导下提高了不少。   靳木桐有了祁修的陪伴,十分开心,她小时候颠沛流离,有了祁修才有了栖身之所,只要有他在,她总觉得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便好。   只是,两人就算能勉强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遇上收成不好的时候也很艰难,再加上祁修一身医术,也不可能一直不出去给人看病,这一次祁修离开的时候交代:“木桐,这次我可能离开的时间长一些,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这是之前攒下的诊金,有什么需要的便去村子里跟人换一些。”   靳木桐攥着诊金:“哥哥,你在路上可一定要小心一点。”   “知道了。”   这一次,祁修离开了生活了多年的小镇,去了远一点的地方。   在一处偏僻的驿站,他遇见了一个商队,不过奇怪的是他们在驿站待了两天都没有离开,而且在到处寻找名医医治他们的老爷。   祁修刚好给驿站一名发烧伙计看了病开了药,伙计病情好转以后便将祁修推荐给了管事。   商队负责人很快便找到了祁修,开出重金酬劳请祁修为他们的老爷看病。   祁修没有多想,便为那人把了脉。   这人很明显体弱,似乎还受过外伤,加上偶遇风寒高烧不退,雪上加霜,这里很难找大夫,好不容易找来的大夫也都医术有限,一见这人这种情况,又上了点年纪,恐怕是治不好的,便都推脱说自己没本事找借口溜了,唯独祁修,不惧困难,立刻为其开药先治疗风寒,又用针灸以及推拿之法为其打通经脉,最后还为病人制定了药膳方案,三管齐下,这位病人的病情很快便有了起色。   三天后苏醒,一周以后便可坐起身来,到了一月之后已经可以下地走路,跟着祁修练习他自创的强身健体的拳法。   “祁兄,这次多亏有你搭救,才将老夫从鬼门关拉回来了。不瞒你说,我这个商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其实我是献王朱煦。”   祁修心中吓了一跳,他原本以为这个自称商队老爷的人,看上去气宇轩昂,非富即贵,可没想到这人来头如此之大,竟然是献王!   献王是何许人,他是先皇的儿子,也是皇后所生,他父亲在位时,便将他封为献王,藩地为蜀地,只是献王迟迟不肯前往自己的藩地,反而多次图谋太子之位。   那些年,因为献王发生的争乱不断,多少文官武将在这些争乱中被满门抄斩,就算没有被砍头,如同当初的靳家,不过只是被连带着连累了,也落得个被抄家灭族的命运。   而他今天却无意中搭救了献王,这让祁修实在是有些心惊。   “献王,如今你的病已经大好了,只要假以时日,勤加练习,注意饮食调理,身体很快就会恢复的,我还有事,恐怕要跟你告辞了。”   献王却微微一笑:“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此番是要进入京师。”   祁修一听这话,背后冷汗淋漓。   藩王,非诏不得入京。   献王竟然就这么把进京的事情告诉他,这就明摆着不让他走。   “祁兄,我这么说并非想要为难你,是我的病情反复,实在需要一个靠得住的大夫料理我的病,你就是最佳人选。你放心,别的不说,诊金管够,而且以后你就再也不用到处给人看病了,只需要伺候我一人即可。”   祁修知道,以献王的权势,他无法拒绝,如果真的拒绝,只怕献王一怒之下,会要了他的命,而自己的事会不会连累到木桐也未可知。   权衡之下,祁修才终于答应:“好,我可以留在你身边继续为你医治,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献王微微挑眉:“你说。”   “第一,三年为期,期满我就可以自由离开。第二,三年期间,我除了为你调理,也会给一些百姓诊治,你若答应,我便跟你走。”   献王想了想,还没有人这么跟他开过条件,不过此人的医术的确高明,他便点头答应了。   “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不过,三年期间我有任何三长两短,你得拿命赔。”   从这天以后,祁修便跟在了献王身边,献王并没有举兵造反攻打京师,而是在各地游走,拉拢各方势力。   政治方面的事情祁修一概不参与,平时除了给献王开方子,他也会抽时间为各地的百姓诊治,为此,他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和财力,却始终不曾断过。   民间逐渐有了“祁神医”的称号,无论祁修走到哪,都会被百姓追捧,名望很高。   只是,他从来都没再回过那个小镇,回过他和木桐一同生活过的小岛。   午夜梦回,他每每都会梦见那个拥有明媚笑容的少女,偶尔是他离家时她的模样,偶尔是小时候他遇见她时的模样,还有一些时候……是她成为了他的妻子模样。   他从梦中惊醒,想起小时候离开寺庙的时候,他其实并不太了解,为什么师父说养了木桐便不太可能继续当和尚了,他当时还想着等将木桐养大,他还回去找师父,跟他学习佛法,从此青灯古佛相伴。   如今,他坐在床上失笑着,笑容甜蜜又苦涩,等这一切结束,他的确得回一趟寺庙,跟师父禀明,他当不了和尚了,他要娶她。   只可惜,那时的他并不知道,事情一旦开始,便没有结束的那一天,他的名字跟献王绑在一起,结局便早已注定。   献王在三年内拉拢了各方势力,逐渐壮大了自己的实力,已经有跟朝廷分庭抗礼的能力,皇帝迫于压力,将献王招入京中,而祁修也跟着进了京师。   这三年,靳木桐一直在家苦苦的等着。十六岁生日快到时,她终于打听到了祁修的消息。   在村里有人捎回了一条消息,京师出现了一名祁神医,他的名字竟然就叫做祁修!   这个神医的名字竟然跟前些年在村里行医的少年不谋而合,人们都在议论着,这个神医难道就是他们认识的少年?   而忠南镇的人们也终于听到了这个消息,大家也都认为这个在京师大出风头的祁神医便是之前为他们义诊的那个少年,而他们竟然将一个神医赶走了。   愤怒的人们砸了当初造谣排挤祁神医的药铺,靳木桐这才知道祁修当初为什么离开。   他这一走便是三年,如今她终于知道了他在哪里,她便立刻收拾行囊,准备去京师找他。   对她而言,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虽然如今她凭借绣的一手好花,画的一手好画,还学会了自己垒窑烧陶,做出来的土陶虽然不如官窑精美,却也结实别致,这些手艺足以让她在村子里活下来,可她还是想要找到祁修。   他走了三年,她便想了他三年。   她想找到他,想跟他再不分离。   不管那个祁神医是不是祁修,她都要去京师走一趟,亲眼见到了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带上这三年攒下的一些钱,背上行囊出发前往京师。   快到京师的时候,她先去了一趟京师郊外的山上,她想找人重新修嬷嬷的墓,只是不知道这么些年过去,嬷嬷的墓还在不在。   等她看见那墓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掉落下来,墓被人重新修葺过,墓碑上写着靳家忠仆四个字,她便知道,那就是嬷嬷的墓。   而且那一刻,她确定,京师中的祁神医,一定就是她的哥哥!   她为嬷嬷上了香,放了贡品,又再度磕了三个响头,便朝京师走去。   四岁离京,到如今已经整整十二年了!   这是她梦魇一般的地方,在这里,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如果可以的话,她再也不要回来!   可如今,她必须回来,因为这里可能有她唯一的亲人,祁修。   她进了京师,在一家客栈落脚,一边寻人,一边找了份绣娘的工。   一个月后,她终于见到了他。   他坐在轿中,跟在献王的轿子后面。   “献王!那是献王!”   人们纷纷跪下,对献王的态度跟看见皇帝一个样。   而更多的人,虽跪下了嘴上还在念着祁神医的名字。   一个怀抱婴儿的妇人从人群中冲了出去,直直的扑向了轿子。   “祁神医,请救救我的孩儿吧!”那妇人哭喊道。   献王的轿子没停,周围的侍卫拔刀,眼看那妇人和孩子都活不成了,后面那顶轿子却传来冰冷的声音:“住手!”   轿夫落轿,祁修从轿中走了出来,查看了孩子的病情,嘱咐了几句,写了个方子,又让下人陪着妇人去抓药,这才重新上了轿。   人群中,靳木桐捂着嘴,眼看着祁修就要离开,她脱口而出:“哥!”   祁修身形一顿,却毫不犹豫,继续上轿,轿夫脚力惊人,很快便抬着祁修不见了踪影。 第227章   靳木桐激动万分, 她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哥哥相见, 只是可惜的是哥哥没有看见她。   如今哥哥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小和尚,他身穿锦衣,受万民拥戴,是人们心中的祁神医, 可他还是那个陪着她长大的哥哥,这一点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果然,当天晚上, 靳木桐在灯下刺绣,虽然找到了哥哥,可要与哥哥相认只怕还需要一段时日, 这段时间住在客栈,开销要比在岛上多多了, 她就算再节省, 也不得不熬夜做绣品才能维持自己的开销。   夜深了, 她刚吹灯准备睡下,门外便有了动静, 有人轻敲:“木桐,开门,是我。”   是哥哥的声音!   靳木桐打开门, 便看见了一身夜行衣的祁修。   “哥哥!你终于来了!我总算见到你了!”靳木桐揪着祁修的衣袖,抬头看着他。   三年了,他长得更高了,当初离家时还是少年的模样, 如今已经成熟,只是眉间似乎有忧愁的神色,就算见到她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也无法抹去那忧色。   少女温软的身子贴过来,祁修的耳朵根有些发红:“木桐,你不该来的。”他拿出了哥哥的架子,语气却是一点责怪都没有。   “哥,你这一走就是三年,我想你了嘛。你都不知道,我在家很乖,学会了许多东西,你瞧,我都可以做些绣品赚钱了呢,哥,你不用到处行医我也可以养活咱俩,你跟我回家吧!”靳木桐扬起小脸,满脸都是对未来的期待。   祁修眼圈一热,以前那个只能依赖他生存的小小孩子,如今都已经长大懂事,会心疼他想要照顾他了。   如果没有遇上献王,如果没有展露医术,如今他大概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会跟她回家,再不离开。   只可惜,他知道,一步错,步步错。   三年前他还寄希望于跟献王的三年之约期满,他可以回家,可是如今……   祁修走到桌前,拿起了木桐绣的绣品,红布上的鸳鸯戏水活灵活现,这是个精美的荷包。   “木桐,乖,明天就收拾东西回家,也别回那个小岛了,重新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生活,如果……我是说如果,能找到合适的人家,就嫁了吧。对外别说认识我,就说自己无父无母,没有亲人,别提我,也别提你的家族,这一切都要当成秘密烂在心里。虽然这样无法找到富裕的人家,可总会碰到好的,家境如何没关系,只要待你好……”祁修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拿刀扎她的心。   靳木桐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们虽然从小以兄妹相称,可她从未将他当做自己的亲哥哥,她相信他也是。   她从小都以为,她长大了是要嫁给他的,此时他却将她推开。   “哥……干什么好好的说这个,你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祁修避开她的眼神:“我不能久留,将来也许也无法回去看你,你好好的去吧。”   “哥,我来,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靳木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如今的他,不再是属于她的,他同时也是百姓的祁神医,还是献王的幕僚。   她四岁便经历了家破人亡,又如何是普通的女孩,他无需多说什么,她已经猜到了。   祁修不敢多说,怕将来东窗事发将木桐也牵扯进去。   “你要牢记我说的话,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祁修说完这句,便拉开门消失在黑夜里。   冷风吹进来,让靳木桐打了个寒颤。   她看着祁修消失的方向,脸色冷峻而严肃。   第二天,献王眼线回报,说祁修深夜去过京师的一家客栈,见过一个住在里面的姑娘。   献王满意的笑了笑:“难怪他拒绝我给他安排的亲事,既然有旧相识,我倒是好奇是怎样的姑娘,你把人家好好的请了来,我可要见见咱们祁神医心尖尖上的人是何许人也。”   眼线垂首:“那姑娘今天已经离开客栈了。”   献王怒道:“你是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去追!一个姑娘能走多远,京师城外各条路都安排人,总会追到的。”   眼线:“是!”   只可惜献王派出去的人都没找到靳木桐,这人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就这样消失了。   祁修也没再提三年之约,而是依旧日复一日的为他调理身体,闲了便去外面给穷人治病。   又过了五年,女真族来犯,献王同时发难,率兵谋反,就在逼宫千钧一发之际,献王却突发疾病阵前当众吐血而亡,众部下由于群龙无首很快便被瓦解。   皇帝也不是毫无准备,防着献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就连皇帝也没想到献王会死的这么快。   昔日献王幕僚被悉数打入大牢,判了株连九族的重罪。   最让皇帝头疼的便是祁修,仵作验尸后说献王之所以当中暴毙是因为平日里吃的药虽对症,剂量却不对,长期下来身体积累了毒素,当天稍一激动便当众毒发。   按理说祁修也算是立下一功。   只是,这种人当初投靠献王,便无法再安心用了,既然无法为他所用,便只能杀。   此事原本好解决,一道圣旨便能要了他的命。   可此时,京师百姓却不知为何开始流传祁神医毒死献王,救百姓于战火,如今却被打入大牢的消息。   百姓纷纷到皇宫门前跪下请命,求皇帝放过祁神医。   皇帝怎么可能受百姓挟制,下了一道密旨,让心腹彻查是谁在散布消息。   另一方面则是赐下一杯毒酒,将祁修赐死在大牢,秘密埋葬了尸首,对外宣称祁修因病而亡。   深受百姓拥戴的祁修就这样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   而他死后在发觉自己进入了一幅画里,画中有山有水,而且他能听见外界的声音,这才知道这幅画是靳木桐所画,被她带在身边。   他还知道,这么些年,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师,就在离他最近的地方隐姓埋名的生活着。   她究竟吃了多少苦,才躲过了献王的眼线,在京师活了下来。   在他多次遇险的时候,她都暗中相助,直到他被捕入狱,她都还在暗中煽动民众为他游说。   最后他被毒身亡,尸首被秘密扔在乱葬岗,是她悄悄一路尾随,将他好生安葬。   从小就很乖巧的她却连他的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没有离开京师,没有找僻静的地方生活,更没有嫁人。   他小时候想要当和尚,长大了虽没有出家,用医术救众生于苦海,在他死后,她费心研究他的医术,游走于乡野间为人治病,解除病人痛苦。而且和当年的他一样,她也不收取穷人半分诊金。   而他则是在画中,以她不知道的方式一直陪着她。   ……   故事讲到这里,祁修看向靳木桐:“这就是我的故事,从那时起,我便一直在画里。”   靳木桐听完这个故事,心情久久无法平静,这两年,她已经听了太多古董的故事,可是从来没有哪个故事会让她有这么深的代入。   她仿佛看见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跪在嬷嬷尸体前,眼看着就要倒毙,却遇见了那个救她于水火的人。   她仿佛看见女孩跟着男孩到了寺庙,好不容易存活下来却担心自己被再度抛下,可她却听见他要养大她的决定。   她仿佛看见了一个七岁的男孩带着四岁的女孩,艰难讨生,却始终不离不弃。   她仿佛看见他们相依为命,一同长大的点滴……   “我和她的名字相同,我是她吗?”靳木桐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祁修看着她,含笑道:“你是她的转世,你便是你,不是任何人,告诉你我的故事,并不想要你有负担,你做你自己便好。”   靳木桐想了想又问道:“那祁珩呢?他和你的故事有关系吗?”   祁修点点头:“我在画中陪着木桐很多年,直到她寿终正寝,我才发现我竟能在画中一直存在。只是画存在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又过了几十年,明朝覆灭,这幅画被一位装裱师发现,那时这幅画破旧不堪,为了让画永久保存下去,他四处学习古画修复的技术,最终习得替换画纸的古法,将整幅画都替换成更耐用的绢纸,更将古画藏在了另一幅画之下。直到几十年前,我发觉画再度出现破损,这次我大概再也等不到了,便分离了一部分灵魂送入现实轮回,他能替我找到你,陪伴你,保护你。”   “他便是祁珩?”   祁修点点头:“是的,只不过我没想到他竟拥有了独立的思想,他有家人,有朋友,有事业,早就与我无关。只是,或许当初灵魂受损,所以才会导致今天体弱多病。造成他如今病痛的始作俑者……是我。”   靳木桐想起了祁珩的那封信:看见那幅古画的时候,我便知道,我早晚还是要离开……   她说道:“只怕祁珩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会在晕倒之前留下一封那样的信,他知道自己来自于你,觉得只怕总有一天自己会消失回到原点,他存在的痕迹也很可能被抹去。”   祁修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中带着点苦涩:“你很在意他。”   靳木桐说道:“我一直当他是朋友,他也对古董抱有一种特殊的热情。”   祁修看了她一会,轻声说道:“你放心。”   放心?   放心什么?   “祁修,你有办法吗?”靳木桐不作他想,追问道。   祁修眸中情绪已经逐渐平复:“就按他说的做吧,你再去一次北京,带我一起去见他,说不定我真有办法能帮他。”   “真的么?”靳木桐简直有点不敢相信,祁修真的有办法能帮到祁珩。   不过按照祁修讲的故事,祁珩的病或许还真的不是病,是先天带来的不足,如果他真的有办法,能让祁珩活下去,那可真是太好了。   “真的。”   聊完祁珩的事,靳木桐心中依旧盘旋着祁修讲的故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明明祁修说能帮祁珩了,为什么她还感觉有些怅然?   或许是因为她代入了靳童的故事的原因,她轻轻甩头,祁修说的对,她是她,自己是自己,不该把两者混为一谈,就算……那是他们前世的缘分,那也是前世,就像祁珩有了独立的意识,她也早就不是前世的她了。 第228章   “不要被这个故事影响了自己的判断。”靳木桐在心中告诫自己。   听到这个故事之后, 靳木桐整个心脏都有些钝痛,那种感同身受的悲伤, 甚至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哪怕回家躺在床上许久,她都没能平复下心情, 唯有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想到祁修所说,他能帮忙救祁珩, 也算是给她低落的心情几分安慰。   无论那些故事是否和她相关,也都是前世的事了。   靳木桐如此安慰自己, 勉强入睡。   只是,那刻骨铭心的故事, 又怎么可能完全消失。   当晚,靳木桐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不再是现代社会的古董修复师靳木桐, 而是故事中那个四处流落的小女孩。   她亲眼看到自己的亲人逐个离开, 孤苦无依, 身后不知何时就会有官兵追来。   她恐惧, 害怕, 感觉随时都可能失去生命。   就在这时, 小和尚出现。   小和尚用那温柔清澈的目光注视着她, 关心中又带着几分羞涩, 却又异常坚定的保护着她。   她看到了小和尚对她的照顾,两人相互扶持,渐渐长大。   在梦里, 一个个祁修没有讲的细节都出现在她的意识中。   一个小孩子,把一个不能露面,被官兵追捕的小女孩养大是有多么艰难。   他们最初没有住的地方,是祁修用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的搭建起他们的小屋。   他们最初没有吃的东西,是祁修上山一点点找果子,找食物,由于最初没有经验,还被毒蛇咬了,差点丧命。   他们的衣服太薄,是祁修跑到镇上,挨家挨户的求一件棉衣,为此他不知遭遇了多少冷眼。   而讨到的唯一一件棉袄,在晚上时也紧紧的裹在了小女孩的身上。   小女孩一次次的心疼,想要为他分担,而他只是温柔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是男孩子,这些不算什么,但小木桐不能这样吃苦,因为小木桐吃的苦比其他女孩子已经多太多了。如果你真想帮我,那就好好长大。”   随着年纪逐渐长大,两人的生活也变得越来越好,他们再也没有遇到之前窘迫的状态,而这片无人知道的小岛,就成了他们最温馨的家。   后来,祁修被带走。   靳木桐也曾过度思念,会在夜晚无声哭泣,哥什么时候会回来。   直到后来她查到了祁修的踪迹。   后面的事情都是祁修讲过的故事,而她在收到祁修死去的消息时,整个人失魂落魄。   她回到属于他们的小岛上,浑浑噩噩的过着。   小岛上的一切,都是祁修和她两人亲手组建的,触景生情,她走在小岛上,每一个角落都仿佛留有两人一起生活过的痕迹。   她用了七天的时间,触摸遍了小岛上每一寸痕迹,把两人相处过的一点一滴都深深的烙印在自己的心中。   回到房间里,她拿出这些年来祁修送她的所有画具,站在桌前良久。   关于对祁修的思念,在这一刻全部喷薄而出,她开始画了,一笔一画都充满了感情。   整幅画一气呵成,技法都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很简单,但却充满了灵气。   特别是画中那人,寥寥几笔,却把全部的思念都表达了出来。   整幅画完成之后,靳木桐没有就此堕落,而是拿起了祁修留下的药箱。   这些年来,祁修也教了她很多,加上从小的耳濡目染,她也懂不少医术。   她知道,祁修心善,最大的愿望就是济世救人,现在,祁修走了,她会继续完成她的愿望。   从她手中活下来的人越来越多,她却从来不留下自己的名字,她一生未嫁,永远走在济世救人的道路上,仿佛通过这个方式,可以离祁修更近一点。   而随着救下的人越来越多,一个疑问也悄然在她的心中出现。   哥当初是被毒死的,但是医术越高,对毒的辨别能力也就越强,以祁修的医术,怎么可能被毒?   这个答案,也终于在她去世前两年,被她知道。   那年,献王过世,新王即将登机,皇帝为了为他清扫障碍,除掉异党。   这些都是暗中操作,没有人知道。   而到祁修这里时,却屡屡失手。   祁修医术太高,下毒这种手段,在他面前不过是雕虫小技。   同时他在民间声望太高,也不能用暗杀这种手段,以防出现纰漏。   于是,皇帝动用暗卫,查询和祁修相关的一切消息,也查到了被祁修照顾的她。   这天,皇帝传召了祁修,面前放着一壶酒。   他笑着和祁修聊天,却也在聊了几句之后,原形毕露。   “祁神医,此次我换你来是想与你做个交易。”皇帝倒了杯酒给祁修:“10多年前,我从下令抓捕靳家余孽,也终于在这两天,找到了那个余孽,你说,我该如何处置?”   祁修瞳孔一缩,强行收回有些颤抖的手,故作镇定的说道:“既然已过10多年,皇上倒不如行善积德,放过她,毕竟10多年已过,很多恩怨是非也该放下了。”   “祁神医觉得该放过她?”皇帝玩味地看着祁修。   祁修没有答话。   皇帝哈哈一笑:“我也是这么觉得,可以放过她,但我想和祁神医做个交易,祁神医喝下面前这壶酒,我就当她从未出现过,如何?”   祁修清澈的双眸静静的注视着皇帝,微微笑了一下,也不再多言,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   看到这一幕,梦中的靳木桐骤然惊醒。   “祁修!”她紧紧的按着胸口的位置,那里是刀割般的心痛。   她想起来了!   这一切细节,祁修在讲故事的时候都没有说,但她知道这不仅仅是梦,这些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   而且,祁修竟然没有说实话,他并非在牢中被毒死,因为他救了那么多百姓,名望很高,皇帝一直没有动他,直到那杯毒酒,那是他自己喝下的。   祁修最终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她。   靳木桐的脸上已是一片泪水,这哪里是梦啊?这些全部都是她前世的记忆,而此刻,这些记忆全部苏醒。   苏醒之后,靳木桐第一件事就是拿出画,在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又一次恍惚。   哪怕之前已经看过无数次,这一次却有着不同的感觉。   这幅画是曾经的她亲手所画呀。   她轻轻的抚摸着这幅画,突然庆幸,当初画了这幅画,才让祁修的灵魂有机会保存下来。   这么想着,突然一个意识出现。   等等,祁修说祁珩是他曾经尝试分神,所以现在灵魂缺失,才会昏迷不醒。   他说他想要救祁珩,怎么救?唯有补全灵魂!   那如果是补全了祁珩的灵魂,祁修会不会……就此消失?   靳木桐的内心突然一阵慌张,她觉得他这个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   当下再也忍不住,迅速进入画中。   画里,哪怕是晚上,在靳木桐出现的那一刻,祁修还是醒过来了。   他站在门前等待靳木桐到来,看她慌张的样子,不由揉了揉她的脑袋,闻声问道:“遇到什么事情了?”   “你说你能救祁珩,是怎么救?他是你灵魂的一部分转世,难道你要跟他合二为一才能救他吗?”靳木桐灼灼的目光盯着他,直接问道。   “木桐……”祁修没料到她会猜到这一重,看她着急的目光,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得到确定的答案,靳木桐只觉得情绪有些崩溃。   如果不是她突然想到这一重,那是不是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合二为一,如今祁修和祁珩是两个人,难道最后只能剩一个了么?祁珩存在于现实中而祁修只能在画里,合二为一之后,祁修会不会相当于消失了?   “可是你为什么!”靳木桐着急之下,泪水又差点涌出:“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又能见到彼此,你难道真的又要这样,从不跟我商量,就丢下我不顾吗?哥!”   一声哥,让祁修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他看着面前的靳木桐,那悲伤又充满感情的目光,仿佛与曾经那个眼神重合。   “木桐……”祁修又轻声呼唤了一声。   “想要救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祁修静静的看着她几秒,缓缓的点了点头,“嗯。”   “我不准。”靳木桐坚决道。   “木桐,其实在祁珩来“品古斋”之前,我就已经能感觉到他,这些年,他病重的时候,身体好转的时候,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得到,我跟他,虽然相对独立,却始终互相感应。他昏迷之后,我感觉我的能力也在逐渐消失,如果不救他的话,很难讲我还能不能继续存在。”祁修柔声劝道。   “哥……你怎么从来没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听到祁修有可能随祁珩离开,靳木桐心中被恐惧占据,泣不成声。   “没事的,让我去试试,如果我能救他,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可是如果不去,后果便是我再一次离开你,这是我无法忍受的。”   再一次分开……这也是靳木桐无法忍受的。   其实早在祁珩出现时,靳木桐就意识到了,她好像已经喜欢上祁修了。   祁珩对她的好感,她不是没有感觉,一直没有回应,就是因为她心底早就有了画中的那个人。   那时的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两人竟然有这样的渊源。   想到这里,靳木桐鼻子又有些发酸,但还是强笑着说道:“你尽管去试,我等着你。就算失败了……我们转世都还能遇到,下一世,一定还有机会,已经等了这么久,我也不介意再等,哥也是吧。”   祁修双唇动了动,一语未发。   他闭上眼睛,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哥,我还能抱抱你吗?”靳木桐小心翼翼的问道。   祁修张开双臂,两人紧紧相拥。 第229章   圆滚滚和穆弦带着小娃娃不知什么时候也默默守在了他们不远处。   小娃娃的眼睛都哭红了。   “以前只觉得大哥哥好厉害, 什么都会做,还觉得他对谁都淡淡的,唯独对木桐姐姐很好,笑容都很温暖, 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故事呢。哎!多希望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圆滚滚原本鼻子也酸酸的, 听小娃娃这么老气横秋的叹息, 忍不住将他抱起来:“你才多大的娃娃就知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小娃娃抱臂, 一脸严肃:“我当然知道!”   穆弦看向他们, 又看了看远处相拥的两人,也忍不住叹息道:“圆滚滚, 你说咱们有什么办法能帮到他们吗?”   圆滚滚:“帮什么?”   “让他俩在一起, 不至于分开呀!”穆弦有些激动的说道。   圆滚滚摇头:“灵魂分裂最为麻烦,其实说实话,被分出去的那个,能够进入轮回, 成为独立的人已经是祖上积德, 按理说大佬就算藏在画里, 经过这样的分魂, 撑不了这么久才对,他能撑到跟木桐重逢已经是十分幸运了,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其实他本来想说没一点机会的,可毕竟小娃娃还在,穆弦也那么在意,他只得改口。   再说, 他心中也留有一点希望,要是奇迹真的出现,祁珩被治好,而大佬也能继续存在这画中……只是一旦这样想,圆滚滚也忍不住叹气,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奇迹了么?   靳木桐跟祁修相认以后,并没有大多的时间相聚,第二天,她便带着那幅古画启程前往北京。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去北京了,也不是她第一次带着画旅行,可这一次,她的心情尤其复杂。   一路上,她都在用意念跟祁修聊天。   “哥,你早就认出我了对不对?我小时候你便在店里,为什么那时候你没有出现跟我聊天呢?”   “你小时候来店铺次数很少,我想见你也见不着。我也想提前跟你交流,只是一方面害怕吓到你,另一方面,我那时候想跟你说话也做不到。直到你接手“品古斋”之后我才开始尝试跟你交流,只是也花了些功夫才做到的。”   “你就那么笃定,我会留下“品古斋”么?”   “不,恰恰相反,我很怕你放弃,那次……是我最后的机会了,而你恰好又听到我说的话,还采纳我的建议留下了店铺。我……我那时候很开心。”   听着祁修温暖的嗓音,靳木桐心中觉得又感动又有些心酸。   一切谜底都揭开,原来他一直都在。   可是她竟曾不知道他的存在。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多想早点进入画中,不再浪费时光,跟他多相处一些日子,也能让他少受一些苦。   只可惜,时光逝去不再来,她只能祈求上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能跟祁修多相守一些日子。   越是希望时间慢一点,它似乎就跑得越快,很快靳木桐再度来到北京。   她再度跟祁珩的助理刘涵联系。   如果说来探病便让刘涵又是惊讶又是感动,那么这一次他就真的十分意外了。而且对方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快到北京了,虽然对方反复交代让他不必麻烦,可他赶紧驱车去车站接。   “靳小姐,真是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望我们boss,你是听蒋总说的吗?”   “听他说什么?”靳木桐有些不明白刘涵的意思。   “boss病情恶化的消息啊。”刘涵理所应当的认为,靳小姐去而复返肯定是听说了boss的情况。   “什么?他病情恶化?怎么回事?”靳木桐大惊失色。   “啊!你不知道呀?就是你走的那天,boss情况突然急转直下,出现了心脏骤停的情况,还好只是突发情况,很快就被抢救回来了,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刘涵脸上表情并没有太多波澜,似乎同样的情况之前也曾发生过。   可靳木桐听上去却觉得十分惊悚,心脏骤停,这意味着祁珩的情况十分不稳定,如果当时他没有被抢救回来……   那她是不是有可能连跟祁修相认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没有听说这个情况,我只是放心不下他,既然如此,我还是去医院看看他吧。”   “好,我送你去。”   虽然祁珩曾经被抢救,不过由于之后情况恢复稳定,所以他依旧没有被送进icu,还是在之前的单人病房躺着。   “这会没人探望,公司不会有人来,老爷夫人通常隔天早上会来看他,我也不打扰你了,靳小姐,你进去吧。”刘涵知趣的说道。   靳木桐从他意味深长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些什么,不过能为自己争取到一点跟祁珩独处的时间也就随他怎么想了。   她再度走进了这间病房,祁珩依旧孤零零的躺在那,就连嘴唇都有些苍白,还因为干燥而略微有些裂开,完全没有一点生气。   整间病房似乎比上次来更加冰冷,没有一点人气,只能听见仪器的滴滴声。   靳木桐鼓起勇气,走了过去,每一步都走的艰难。   她低声说道:“祁珩,我是靳木桐,我又来了……你写给我的信,我已经看了,我也觉得很幸运有你这个朋友,如今我才知道,原来你早就知道自己跟祁修的关系对不对?你多年来一直苦心收集各种古画,在古画方面鉴赏能力十分了得,是不是你从小便知道自己跟一副画有关系?所以才会在看见那幅画的时候,验证了自己从小的猜测是正确的?你很不幸,缺失的那部分灵魂让你无法拥有常人的健康快乐,可你也很坚强,你做的比普通人还要好。请你一定要撑住,相信我,这次我来,是想帮助你的。”   她走到祁珩的面前时,站在他的面前,低头凝视他的脸。   如果不是祁修说的那个故事,她从未将他跟祁修联系在一起。   可此时细看,他们之间的确有相似之处,他们都有相似的眉毛和鼻子,有一些相似神情,有相似的身高和身材,可是他们也有极大的不同,这不同之处便是他们分明就是两个不同的人,不同到他们就算长着一样的脸,她都能分清楚哪个是祁修,哪个是祁珩。   这种感觉很奇妙。   靳木桐忍不住闭上眼想了想。   很快便有了答案,是目光。   祁珩看她的目光,就像是认识了许久的朋友,亲切,默契。   祁修看她的目光,就像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人那样。那样的目光,就算她想不起来过去的一切,也注定逃不开。   他们明明就是不同的人,如今却是命运共同体。   靳木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可能的平静下来:“祁修,你准备好了吗?我们已经到了。”她通过意念跟祁修交流。   “好。”祁修只答了这一个字。   靳木桐放下书包,从匣子中小心拿出了古画,在桌子上一点点的展开。   就在她将古画完全展开之后,一个不可思议的场景出现了。   祁修的身影一点点的从画中走出,他的身上带着器灵一般幽蓝色的光。   这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他的身影,虽说只是虚影,已足够震撼。   靳木桐紧张的看着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下一秒他便会消失不见。   祁修一步步走到祁珩病床前,也低头凝视着他,看了一会之后,他唇角微微一笑,抬眸看向了靳木桐。   她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了,那虚影中,祁修的眼眸中竟是浓得化不开的不舍。   他的笑容温暖,就像他一直以来的那样。   靳木桐的心脏仿佛被揪紧了一般,丝毫无法回报他同样的微笑。   她怔神的瞬间,他却已伸手触向祁珩的额头。   “不!”靳木桐下意识出声。   只可惜祁修的动作没有停下,他的手触碰到祁珩身体的瞬间突然房间里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强光,不知道是强光让靳木桐的眼睛刺痛,还是因为她看见祁修的虚影瞬间消失,她的眼泪瞬间就夺眶而出。   难道……一切还是无法避免,想要救祁珩,祁修还是必须消失?   不要!   靳木桐想要在强光中坚持,四处寻找那人的身影,只是哪里还找得到,很快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   靳木桐再醒来的时候,眼前依旧是白色的强光,只是这白光跟刚才的不同,虽依旧很强,却让人觉得放松和舒服。   一道雄浑低沉的声音响起:“祁修,你前世救了许多人,如今你明明可以占据祁珩的身体驱赶他的灵魂,你却没这么做,还是选择救他,为什么?”   祁修?   那人是谁?他在和祁修说话?祁修还没有消失?   靳木桐循着声音看去,果然看见了不远处一团光晕中站着的祁修。   她想要过去,却无法靠近,仿佛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玻璃,她拍打着,叫喊着,他却似乎听不见也看不见她,她只能默默的看着。   这时,祁修说道:“他早已是个独立的人,医者仁心,杀他才能自救,我做不到。”   低沉的男声说道:“好一个医者仁心,你的功德原本只能保你死后在画中活三百年,你练了分魂秘术,原本早就该魂飞魄散的。可你运气好,先后遇上修复师为你修复古画续命……再加上,你死后,有靳木桐的前世继承你的衣钵,将你的医术发扬光大,替你救了更多的人,挽救无数人的家庭。只可惜,离你们再续前缘,只差一点了。”   那声音带着几分天然的威严,再度说道:“不过,靳木桐一直以来为古董器灵所做的事情也能算上,今天你则是完成了最后一点,救了祁珩。如今在你的面前有两条路可选。第一条,回到明朝,你依旧是那个被万众拥戴的祁神医,我能为你扭转乾坤,皇帝不再追究你谋逆之罪。”   祁修眼眸中燃起一道光,急迫的追问道:“那另一条路呢?”   那声音顿了顿:“另一条路,你留在现代,我也能为你扭转乾坤,你将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在这里,不再只能被困在画中,不过,你拥有的,不过是个普通人的身份,旁人眼中,你只是个路人。之后的一切,得你自己重新打拼。”   祁修赶紧问道:“那木桐呢,她还会记得我吗?”   那声音说道:“自然记得,无论你做何种选择,她都会记得你。”   祁修没有犹豫:“我选择留下来,成为普通人。”   “你确定吗?”那声音问道。   “我确定。”祁修斩钉截铁回答道。   靳木桐看到这里,忍不住想,她一定是太过希望祁修能留在自己身边,才会做这样的梦…… 第230章   眼前那极强的白光逐渐褪去,靳木桐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各种人各种情节快速的过, 她脑子里纷乱一片, 醒来前,那些人事都逐渐远去, 她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 祁修在哪?   她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发现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瞬,她依旧能看见尚未完全消散的白光。   在那光晕中,一个一身白袍的男子逐渐出现在她的面前。   靳木桐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看见的, 那个男子转身看向她,温柔的凝视着她,他身形挺拔,气质清雅,脸上带着一抹笑容, 那笑容直达她内心深处。   她忍不住轻呼出声:“祁修?”   语气是极为小心和不确定。   此时,白光尽数褪去,那男子的身影越发的清晰,他迈开了步子, 走到她面前。   “木桐……”   他的嗓音, 清淡温和中,带着说不出的眷念。   “真的是你么?”   靳木桐忍不住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她竟然能在现实中也能摸到他,他再也不是画中的一抹幽魂。   只是,这事情来得太过突然,这让靳木桐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眩晕,只能攀着他的手臂,让自己撑住,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他的脸,就算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也非要听他确认的答案。   “是我,我以后能一直陪着你了……在现实中也能了。”这次,祁修的嗓音中也难掩激动。   圆滚滚和穆弦带着小娃娃从画中走了出来。   从刚才起小娃娃就一直闹着要出来,他不想让祁修消失,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们怎么也出不来,此时急忙赶出来,刚好看见两人相拥的一幕。   圆滚滚下意识的捂着小娃娃的眼睛,这让小娃娃十分不满。   他好不容易才看见大哥哥跟木桐姐姐在一起,就像是一段话本好不容易看到了结局,却被人拿走了书,不让看到大结局了。   他忍不住嘀咕:“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早就觉得大哥哥喜欢木桐姐姐,哼!”   穆弦刚才也跟着担心坏了,刚想说些什么,却看见病床上的那人醒来,赶紧指着他说道:“大佬,你瞧那人,他醒了。”   祁修和靳木桐这才朝着病床上看去,只见躺在病床上昏迷多时的祁珩此时竟苏醒过来,他伸手扯下脸上的氧气面罩,似乎那东西让他十分不舒服。   靳木桐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到,赶紧问道:“祁珩,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祁珩闻言,看向她,目光却很快从她的脸上挪到了祁修脸上。   他的眼眸中出现了短暂的迷茫,又瞬间了然。   “你……你便是画里的那人了,对不?”祁珩问道,他声音沙哑,甚至有部分音无法发出。   祁修点点头:“终于见面了,你放心,你会好起来的。”   祁珩有些怔神。   是啊,终于见面了,他以为他们永远都不可能相见的,他以为自己的消失才能换来那人的出现,没想到还能有见面的一天。   他不知道那人做了什么才能从死神手中拉回他,无论是什么,他都欠他一句话:“谢谢……”   祁修微微一笑:“你安心养病,便是谢我了。”   靳木桐看着这两人,说道:“他昏迷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醒了,我去叫医生过来。”   祁修点点头:“好。”   他收拾起了桌上的画,退出了病房。   医生护士从靳木桐口中得知这一惊人的消息,纷纷赶来,为祁珩做着各种检查。   靳木桐和祁修在病房外等着。   很快,祁家父母,他公司的人,他的朋友蒋西,助理刘涵都悉数赶到。   “我的儿啊,你终于醒了,你都不知道,妈担心死了。”   “祁珩,我敢说所有人都以为你这次可能撑不过去了,没想到你这个硬汉还是熬过来了,等你这次好了,可一定要请我好好吃一顿,我可担心坏了!”   “呜呜呜,boss,你可总算醒了!嘤嘤嘤嘤……”   “祁珩,这次可得快点好起来,公司还指望再交给你呢,”   靳木桐和祁修原本还在病房外守着,看着一茬又一茬来探病的人,靳木桐也忍不住感慨道:“祁珩其实还是挺幸运的,他有家人有朋友,有那么多人关心着他。”   祁修点头:“是啊,当初我也没想到,他能拥有这一切,这都是他自己的造化。不过我也是幸运的……”   靳木桐看向他。   “我能陪着你,已经足够幸运了。”他说道。   ……   靳木桐和祁修在北京又待了一段时间,祁珩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让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   原本器官衰竭会对心肺功能造成损伤,可祁珩的情况却仿佛逆转了一般,恢复的速度奇快,而且恢复的情况也非常好,甚至比他发病入院前的情况还要好。   按理说,他的情况已经可以出院了,可主治医生还是觉得一个重病的病人就算康复到这种程度,也得再巩固一下情况才能出院,于是又让他再住院一周才放人。   等祁珩好得差不多了,靳木桐便带着祁修踏上了归途。   虽说他如今已经是个普通人了,可依旧没有证件,所以无法购买高铁票或者机票回锦城,她便在网上找了个从北京到锦城的自驾游约伴的帖子,乘顺风车回家。   对方是一对中年夫妻,退休以后便计划着到处旅行,原本只是男方会开车,两人为了能够出门自驾游,女方也学会了开车,只是由于旅途费用比较高,便想出了这种约伴的方式,可以跟人平摊费用。   其实帖子发出去以后,靳木桐并不是第一个回帖的,他们却选中了她,因为他们也是一对。   蒋凤云上了些年纪以后便有些絮叨,退休之前,夫妻两个多年相处早就已经缺乏新鲜感了,加上她脾气有些不好,老伴跟她的话越来越少,两人一个醉心跳广场舞,另一个痴迷打麻将下棋,有时候一整天都说不上两句话。   如今两人一起外出旅行,旅途中免不了磕磕绊绊,不过感情倒是越来越好。   到了服务站休息吃饭的时候,蒋阿姨忍不住把靳木桐拉到一旁。   “木桐,这是你男朋友对吧?”   靳木桐突然被这么问,也不好否认,只能默认了。   “哎呀,你也别不好意思呀,蒋阿姨是过来人,小祁虽然话不多,可人很好,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感情很好。”   “你怎么看出来的呢?”靳木桐问道。   “哎,小祁眼里都是你,你走到哪,他的目光就跟到哪,还有,刚才吃饭的时候,他给你夹菜荤素搭配的很好,取饮料的时候也取了热饮料拿了两个杯子给你来回倒,放凉一点再让你喝。哎,你们小情侣的热乎劲看得我这老阿姨都羡慕。”   靳木桐忍不住笑道:“蒋阿姨,你跟宋叔叔的感情也让人羡慕,还能一起出来旅行呢。”   蒋凤云感慨一句:“别看我们俩现在这样,之前我跟他感情其实并不好,孩子读大学以后,我跟他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前不久我都在考虑要不要离婚了……如今能这样我也觉得有些意外,少年夫妻老来伴,小祁这样的好男人,木桐你一定要珍惜啊。”   靳木桐朝祁修看去,他在车旁跟宋叔叔学着给车加油,似乎有所感应,目光也朝这边看来,跟靳木桐四目相对,也忍不住对她露出笑脸。   靳木桐想起云芝离开之前对她说的那句:“愿你惜取眼前人。”   是啊,一定得珍惜。   很快两人回到锦城,一起回到家里。   最初几天,祁修不得不睡了几天沙发,不过很快靳木桐便迅速给自己换了套大点的房子。   其实之前靳木桐赚的钱早就可以换个好一些的房子了,只是她一直在外地,回锦城的时间不多,所以这件事便耽搁下来了,如今两个人住,自然需要个大点的地方。   第二天靳木桐回到店里,翟薇看见她便唉声叹气:“哎,网上的热搜你看了吗?”   “没啊,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祁珩的事情?”   “他怎么了?”   “哎,好歹是跟你一个节目的嘉宾,你都不知道他重病的事情吗?网上都曝出来了,《民间的宝藏》节目组发了微博,说因为突发情况推迟之后的节目播出,有粉丝便去扒了,说是因为祁珩突发疾病才暂停录制的,不对呀,你也是嘉宾,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呀!”翟薇觉得奇怪。   靳木桐笑了笑:“我自然知道,前几天我去过北京,就是去看他的,他如今已经转危为安了,你放心好了。”   翟薇有些不信:“你说啥?他这就好了?可微博消息上说他病得特别厉害!”   靳木桐:“《民间的宝藏》节目应该很快就会恢复录制的。”   “真的吗?”   “嗯,我离开的时候他都出院了。”   翟薇一听说祁珩已经出院便放心了,又说道:“咱们店重新装修以后生意比以前好了,招聘广告我已经贴出去了,只是这些天来应聘的没几个靠谱的,哎,想要找个店员可真是不容易。”   靳木桐笑道:“我这倒是有个人选了,待会他就会过来。”   “啊?你这几天没来不是去北京了么,找的什么人?真的可以胜任吗?最好别是什么小白啥都要从头开始教,最基本的古董鉴赏能力要有。形象也很重要……”她刚要展开说,门口出现了一个男人,那人手上提着热腾腾的早餐,径直走了进来,放在靳木桐的面前。   “木桐,这是你想吃的煎饼果子。”祁修含笑说道,又看了看店里盯着他目瞪口呆的翟薇、汪阳和邓来庆说道:“你们好,我是来应聘的,我叫祁修。” 第231章   翟薇看着祁修,又看了看他递给靳木桐的煎饼果子,又看了看靳木桐,一副活久见的模样。   很快她因为被惊吓过度而丧失的八卦本能终于重启成功,对祁修说道:“先生,你要应聘是吧,能稍等一下吗?”   然后便拉着靳木桐去了后院。   “木桐,你跟我老实交代,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啊?”翟薇叉腰审问道。   “没……怎么回事,店里不是缺店员吗,我这不是给你找了个来么。”靳木桐嬉笑道。   “啊啊啊,我让你找一个,是找店员,你居然给我带个男人回来,你怎么这么有出息了,你都不知道我都打算给你安排相亲了!”翟薇整个人处于惊吓过度的兴奋当中。“你快说,你们怎么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怎么开始的?我要细节,跟我讲细节!这人靠不靠谱啊,对你好不好啊?你赶紧说!”   怎么开始的,怎么认识的。   靳木桐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千头万绪的,她只知道他对她来说很重要。   翟薇看着靳木桐的表情,扶着下巴退后一步仔细端详。   “完了完了,你这花痴的眼神……你别告诉我你们还没在一起吧?也不对,没在一起人家给你买什么煎饼果子,你这个糊涂蛋,算了不指望你了,我自己去问。”翟薇见靳木桐半天憋不出一句话,语气极其嫌弃。   再回到店里的时候,翟薇惊奇的发现祁修已经坐在汪阳平时坐的位置上,而小邓和汪阳都围在他身边。   祁修正拿着汪阳手上的一件清乾隆时期的粉彩瓷碗说道:“修复这件瓷器,关键在于修复之后的打磨环节,缺损较多,打磨的精细程度决定了之后成品的质量,你如今的问题就在于手感还不够,比如这个地方便磨多了,别说这种程度,就算多一毫米也得补了重新来过。”   如今的汪阳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心高气傲的小伙子,不过他依旧是个内心骄傲的人,不过这种骄傲已经褪去了当初的浮躁,反而越发追求手艺的极致化。   他对于自己如今的水平心中有数,却没想到这个刚来的新人却一眼便看出他修补上的不足。   汪阳拿起了粉彩瓷碗在灯光下仔细看,反复确认过以后心服口服:“祁先生你说的很对,我这件瓷器的确做得还不够,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   邓来庆原本只是店里的伙计,对这些个古董修复原本就不懂,可他平时已经相当佩服老板和汪阳,还能修复瓷器,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员工竟然也懂修复,还比汪阳还厉害,他微微咋舌,看来自己要继续努力才行了。   翟薇则是在一旁看得呆了,原本气势汹汹的,也瞬间泄气。   只等他们聊完以后才旁敲侧击:“你叫祁修是吧,你是木桐的……”   祁修笑道:“我是她朋友。”   翟薇松口气,还是朋友呀……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是普通朋友的话这两人之间那种若有似无的淡淡甜蜜是怎么肥四?   她又忍不住开始着急,这靳木桐到底行不行,这么个帅哥放在身边也不尽快下手,到底在磨叽个什么呀!   “朋友是吧,咳,我看你对古董修复挺有研究的,你是做这个的?”   祁修摇摇头:“我不是专门做这个的,我更擅长古董鉴定。”   翟薇眼前一亮:“这是我们店刚到了几件古董,要不祁先生给看看?”   祁修点头:“好。”   等靳木桐回到店铺的时候,祁修正在耐心的一件件的帮翟薇看古董。   翟薇此时眼中的质疑已经完全没有了,全是欣赏的神色。   闲下来的时候翟薇便忍不住揪着靳木桐说道:“哎,你说你上哪找的这么牛逼的存在?长得帅就算了,还懂这么多!对了,你到底有没有搞定他呀,你什么时候下手?真是急死我了!这年头优质男可不多了,万一回头再给跑了……”   靳木桐抿嘴憋笑:“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翟薇很想掐她:“你认真一点好不好,这很重要哇!”   她虽喜欢八卦,不过此时语气中的关心靳木桐自然还是听得出来的,她压低正色道:“薇薇,你放心,他跑不了的。”   翟薇撇嘴,自然是不信:“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下班时,员工都走了,祁修还在拿着账本核对仓库的库存。   靳木桐走了进去:“第一天上班,感觉如何?”   祁修转过来,看向她,眼眸中笑意浸染。   她忍不住走近了:“……你笑什么?”   祁修跟她回到锦城以后,便去楼下理发小店将头发剪短了。   理发店里的小哥都忍不住感慨:“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男的留这么长的头发,啧啧,发质竟也还不错。”   此时他不再是一袭白色长袍,而是穿着一件白色衬衣,虽和之前相比少了几分仙气,可沾染上了烟火气的祁修,脸上的神采似乎比在画中的时候丰富了不少。   他明明依旧给人一种清雅沉静的感觉,可为何这笑容里却似乎多了点什么。   祁修看着她:“这地方我很喜欢,我不会跑的。”   靳木桐下意识问道:“什么?”   话一问出口,靳木桐才意识到祁修指的是刚才翟薇说的那句“万一回头再给跑了”,她瞪他一眼,故意沉着脸:“上班第一天就偷听老板讲话?”   祁修乐了:“老板别生气,我刚来什么都不懂,以后还得老板靠养着。”   话一出口,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就这样,祁修开始在“品古斋”中工作,他除了古董鉴定之外,又时候也会帮忙修复店里的古书画、古陶瓷,偶尔有客人问了什么问题,他也能给讲解的头头是道。   翟薇偷偷观察了一段时间,越了解就越觉得这个祁修着实不错。   他不仅会古董修复,技术上完全不比汪阳差,有时候闲下来时,他会给靳木桐沏一壶茶,翟薇才发现他深谙茶道,什么茶配什么水,以   怎样的温度泡,使用什么茶具也十分了解。   最神奇的时候,有时候他会在工作台上铺上一张宣纸,研磨后挥洒作画。   这人竟然国画和书法都十分精通。   可是,他也有奇怪的地方,比如他并不十分喜欢与人聊天,说起锦城好吃的好玩的也一概不知,过去的经历也从来不提,甚至翟薇发现他完全不会用电子产品,仅有的一点基本操作也像是现学的。   不过,怪虽怪,人倒是挺好,对木桐也好,两人也是默契到极致。   有时候靳木桐刚抬头要拿个什么东西,祁修便给她递过去了,忙起来稍微顾不上吃饭,祁修总会放在心上,出去给她买,这热乎劲让翟薇简直看得眼热。   这天,店里忙碌了一阵后终于闲下来,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门口的铃铛响了,靳木桐抬头看去,有些意外的招呼道:“祁珩?”   祁珩冲她笑笑,眼睛却忍不住在店里寻找,那人竟不在?   “你怎么来了?你的身体如今恢复的怎样了?”靳木桐问道。   祁珩说道:“已经好多了,谢谢关心,其实本来我早就想来的,只是家里不放人,非得逼着我再做各种检查,确认我真的好了才让我出门。”   祁珩如今给她的感觉似乎也有些不同,过去他与人有种距离感,如今他虽因为大病一场瘦了不少,却给人一种十分放松惬意的感觉。   靳木桐笑道:“家人也是关心你,你顺路来锦城的吗?”   祁珩又看了眼店里:“不是,我专程来的,我想跟他聊聊。”   他没说是谁,不过靳木桐明白他指的是祁修。   “他出去替我买午餐了,待会就回来,你在院子里等等,我给你泡壶茶。”   “有劳了。”   祁珩没有等多久,便等来了祁修。   两人这是第一次单独见面,祁修走到他面前,坐下。   老槐树下,两人对坐着,都沉默了一会。   还是祁珩先开口了。   “我上次来的时候,看见了那幅画,才知道从小的梦里,那幅古画竟然是真的。只是我梦见了我的开始,却梦不见我的结局,我原本以为我真的活不过三十岁,没想到你竟愿意救我。”再说起这一段,虽然是轻描淡写的几句,却让祁珩十分感慨。   他从小身体便不好,总是会听见旁人说,你不能做这个,不能做那个。   后来进入拍卖行工作,因为在古董尤其在古画上出色的鉴赏能力而得到老板赏识,却也终究还是因为身体原因无法继续。   他原以为此生只能这样了,就算遇到让自己心动的女孩也无法接近。   可没想到,他竟真的遇到了画中的那个人,梦中他只有个模糊的身影,可他知道,自己是他的影子,也许他存在的价值,不过是让他能重返人间。   就在他弥留之际,他却清晰的看见了祁修的选择,他选择救他!   祁修开口说道:“我并非只是想救你,你若消失,我恐   怕也无法存在。”   祁珩看着面前这人,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只怕他绝对不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那你怎么打算,以后就留在“品古斋”,还是继续当大夫救人?”   祁修抬头看了眼面前的这颗老槐树,缓缓开口:“我只想留在木桐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眼中此刻流露的情感让祁珩心中有些酸酸的,他忍不住试探问道:“那木桐怎么想?她也想跟你在一起?虽然你救了我,这么说似乎有点不厚道,不过我还是想说,如今我身体好了,跟木桐也很合适,我并不打算退出。”   祁修收回目光,再看向他:“无妨,她会选我的。”   祁珩被这理直气壮说大话的人搞得哭笑不得:“算了,我也不逗你了,不过如果你俩不合适,我可不客气了。”   祁修抱臂:“没那种可能性。”   祁珩拿出一小包东西,一件件的拿了出来。   “这是你的身份证,这是你的护照,这是你的户口簿,还有这些,医保社保都有,虽然都是些基本的东西,不过也足够你在这世上活得很好。你放心,证件都是真的,我都已经验证过了。”   “这些东西哪来的?”祁修追问道。   其实这段时间靳木桐也在为他的身份发愁,虽然在店里工作,没有身份证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不过将来他出行和日常生活总归还是需要这些的,没有证件实在是寸步难行。没想到祁珩竟为他弄来了这些。   “这些不是我办的,说来你怕是不信,这是办理出院的那天,护士给我的,说是我落在病房里了。大概,给你重塑身体的人,顺带着也把证件帮你办好了。”   祁修心情复杂的接过了这包东西:“谢谢。”   “你别谢我了,是我该谢你。这是我的名片,我的微信号也在上面,你加我吧,以后生活上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有时间就去考个驾照,接送木桐也方便一些,别的也没什么了。”祁珩想了想,自己交代的差不多了,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还有,对她好一点……”   祁修郑重答道:“你放心,我会的。” 第232章   祁珩病重的消息在网上迅速发酵,他原本就不是娱乐圈中的人,粉丝们获取他消息的方式除了微博,也只能打电话到他所在的拍卖公司,以及《民间的宝藏》节目组了。   一时间,无论是嘉利拍卖行还是节目组的电话都被打爆了,这时祁珩在网上发布了一条消息。   祁珩v:这段时间因为我个人健康问题广受关注,给大家带来的麻烦我深表歉意。如今我已经康复,已跟《民间的宝藏》节目组联系,会尽快参加下一期节目录制,你们的关心我都收到了,非常感谢!笑脸.jpg   他本人在微博上极少发言,偶尔发微博,内容都是一些关于古董的小知识,这次他亲自澄清,粉丝们都喜极而泣。   “啊啊啊,这祖传的系统自带表情,是祁珩本人没错了!”   “祁珩,拜托你好好爱惜身体,一定要健康呀!”   “天啊,我这些天都担心坏了,最开始以为你生病是假的,后来越传越厉害,就开始害怕了。还好你出现,否则我都想去你公司蹲守了!”   “太好了!终于恢复健康!看来新一期的《民间的宝藏》又要复播了!”   “祝一切都好,期待《民间的宝藏》复播!”   《民间的宝藏》节目组也转发了这条微博,公布了下一期《民间的宝藏》的录制和播出时间。   靳木桐也接到了伊导的电话,通知了她节目恢复录制的时间。   “木桐,你都不知道,这次祁珩能够转危为安,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之前我都收到消息,说祁珩的病情十分严重,甚至危及生命,没想到就这么突然恢复健康了,你说奇不奇!也幸亏他恢复健康,否则我们还得找替换他的嘉宾,简直太难了。”   “是啊,他能恢复健康太好了。”   伊涛试探着问道:“你当时也去北京看他了,对吧?我记得你当时还跟我问过祁珩助理电话。”   靳木桐承认:“我是去过。”   “你当时去看他的时候他情况如何?”   “我去的时候,他病得厉害,后来逐渐恢复健康,我也觉得有些意外,不过有些病大概就是这样,熬过最险的一段,就能逐渐恢复。”   伊涛也问不出什么,又交代了几句录制事宜便挂电话了。   靳木桐放下电话,祁修走了过来:“又要去南京了?”   “嗯。”   “我在想,如今店里有他们在,我大概能走开几天,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靳木桐点头笑道:“当然好啦,南京是六朝古都,有不少名胜古迹,每次录制都需要大概一周的时间,你陪着我去我也不至于会无聊了。”   就这样,两人定下了一同前往南京的行程,临行前,靳木桐给师父纪教授打了个电话,询问去法国的行程能不能再自费多加一人。   “怎么,要带你男朋友一起去呀?”纪松柏开玩笑的问道。   “师父……他也对古董修复很有研究,去了说不定也能帮上忙呢。”   “那还不错,行了行了,我不多问了,当然可以,这次研讨会是整个古董展会的一部分,这次展会原本就是文物行业一次盛会,许多业内人士都会去的,除了大型机构,一些拍卖行,收藏家和小型工作室也会参加。你注意让你朋友抓紧时间办签证便可以了。”   一听说能让祁修一起去,靳木桐连忙答应,打算随后便开始准备他的签证材料。   “对了,祁珩也是拍卖行的,你说的不会是他吧?”纪松柏忍不住又多八卦了一句。   “不是……”   “哦……其实我觉得祁珩这人还不错,哈哈哈,不过也就是我这老头子瞎啰嗦两句,找男朋友还得你喜欢才行。”   靳木桐捂脸:“师父……你又扯到哪去了……”   去南京之前,靳木桐把祁修的签证材料做好递交上去,便和祁修一起启程前往南京了。   方小桃依旧负责接机任务,她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靳木桐了,刚见她便忍不住说道:“哇,靳小姐,这段时间没见,你变漂亮啦!”她惊呼道。   “小桃,你真会说话。”女人都爱听恭维的话,靳木桐也不例外,不过方小桃还真不是吹彩虹屁,她平时在娱乐公司上班,接触除了同事便是艺人,大家都打扮的光鲜靓丽,看得多了便也审美疲劳,有免疫力了。可靳木桐给人的感觉不同,她由内而发的一种充实和幸福感,让人觉得天然的耐看。   加上她原本底子就很好,如今更是有种容光焕发的感觉。   她还在疑惑当中,当她看见跟在她后面替她推着行李的祁修时,瞬间明白是为什么了。   原来让女人变美的方法就是谈恋爱,而且是跟帅哥谈恋爱!   一路上,方小桃的眼睛都如同五百瓦的探照灯反复在祁修和靳木桐脸上扫来扫去。   不过职业操守还是让她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入住酒店以后,靳木桐刚收拾好,门口便传来敲门声。   她打开门,祁修站在门口。   “我想过了,虽然南京也有不少好吃的,不过你最近有点着凉,咽炎又有些发作,咱们都去画里,我给你熬粥,顺便给你熬点药。画里的食材药材都比外面的好。”他关切说道。   靳木桐没想到这些天自己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也被祁修看在眼里。   她也没有反对,这次旅行带着画也是因为这个,一方面放不下圆滚滚他们,另一方面也因为偶尔想去画里也可以去。   “好……可是你还能入画吗?”靳木桐有些担忧的问道。   其实这些天她一直没有提这件事,就是因为她觉得既然祁修已经来到现实,有可能就无法再回到画中,虽说对于祁修来说也许生活在现实中更好,可那画里毕竟也是他待了几百年的地方,或许回不去他也会觉得难过的。   祁修唇角一弯,伸出了手。   靳木桐有一瞬的犹豫,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   心。   他握住了她的手,他手心很暖,暖到她心里。   “行不行,咱们试试就知道了。”他说道。   两人牵着手走近画,祁修的手抚上画中的自己,下一瞬,两人便一同进入了画里。   “哇,我们能进来!没想到我们都还能进画里!”靳木桐对此惊喜万分。   其实她对能不能入画已经有最坏的打算了,老天将祁修留下,理当用光了她所有的好运,没想到还给她留了这么大的惊喜,他们都还能进画里。   此时的圆滚滚耷拉这脑袋坐在灶前,面前的锅中煮着面。   小娃娃和穆弦也垂头丧气的坐在旁边。   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唉”的叹了一声。   圆滚滚这才发现锅里的面此时早就已经煮的过了火,只得把面条艰难的挑出来。   “怎么办……这面条煮的过软了……”   他来到画里掌勺以后还很少出现这么大的失误,此时心中也是十分过意不去。   穆弦看了眼圆滚滚说道:“算了,反正都是面条,咱们将就着吃就行了。”   小娃娃又叹了一声气:“我没胃口。”   穆弦严肃教育道:“小朋友长身体呢,没胃口也要多吃饭才能长高。”   小娃娃接过了面碗,端着碗又是呆坐了一会:“大哥哥和木桐姐姐以后真的来不了了吗?哎,原先大哥哥的话也不多,可是真的走了感觉好寂寞……”   穆弦也忍不住说道:“也是,大佬在的时候,木桐也经常来,有时候还会带别的古董器灵进来玩,虽然他们不进来咱们也可以出去看他们,可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圆滚滚环顾四周:“我知道为什么,这房子是大佬建的,地是大佬开的,秋千是大佬扎的,这地方处处都有他劳作过的痕迹,其实以前他在的时候,看他干活井井有条的也很有意思。他不在,咱们好像少了个主心骨……”   这气氛有些不对,穆弦赶紧说道:“哎,咱们也不能这么贪心,大佬能出去,作为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这对大佬和木桐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咱们不能这么自私!”   圆滚滚点点头:“对呀,这是好事,我们该为他们高兴才对。”   虽说该高兴,可三人心中都高兴不起来。   这时,小娃娃无意中看了眼山坡,远处似乎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好像便是大哥哥和木桐姐姐。   他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觉得越看越像,却不敢确定,又揉了揉眼睛,这才指着山坡上大声喊道:“你们快看!”   其余两人也看了过去。   “天啊!那是他们吗?”   “对对对,就是就是,咱们快过去!”   三人都十分激动,丢下碗便跑了过去。   从山坡上走下来的两人,不是靳木桐和祁修又能是谁呢?   靳木桐看着三个身影飞奔而来,看着他们越来越清晰的激动脸庞,心中十分感动,   “啊啊啊啊,木桐姐姐你们进来了!你们真的还能进来!我这不是做梦吧!?”   “木桐,你们来了可真好!你们都不知道,这两天圆滚滚都没心思给咱做饭了。”   “不不不,我这就去做饭,你们想吃点啥,随便点,想吃啥我就做啥!”   靳木桐和祁修对视一笑,大家聚在一起的感觉真好。 第233章   刚才还围坐在一起唉声叹气的三人,此时瞬间忙活起来。   之前的面被倒掉喂鸭子了,圆滚滚又从仓库取了些面粉和面,穆弦则是带着小娃娃去地里摘菜,祁修负责砍柴,靳木桐则是给桌子重新铺上桌布,摆上碗筷。   同样是简单的青菜面,一把葱花,一勺辣子,清爽简单,却因为靳木桐和祁修的到来而变得美味了不少。   小娃娃端着碗便吸溜了一大口。   “嗷,好吃!”面条爽滑劲道,入口十分有嚼劲,小娃娃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穆弦端着面条,看向祁修和靳木桐,以前觉得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一幕,如今却觉得十分难得。   靳木桐注意到他的视线,说道:“穆弦,你盯着我做什么,你也吃呀。”   “……我们都以为你们再也进不来了……”穆弦的嗓音有些哑哑的,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靳木桐看向他:“其实我也以为我进不来了,今天我也很意外。不过我们进不来,你们也可以出来玩呀。”   小娃娃放下碗,严肃的说道:“那可不一样!木桐姐姐,这里是我们的家,你们再也进不来了,我们都没办法在一个锅里吃饭,不能聚餐吃火锅,我喂了牛,种的庄稼你也看不到了,那多没意思啊!”   圆滚滚也说道:“是啊,我这本御膳菜谱可是还有好多菜式没有给你做呢!你们要是进不来的话,以后都尝不到了。”   小娃娃严肃点头:“是的,没错!以后你们也得常来!”   三人的话语中都透着对他们的深深眷念,他们是真的把这画里当做了他们的家,把他们两人也当做家人了。   这让靳木桐心中十分感动。   “好,以后我一定会常来。”   ……   《民间的宝藏》恢复录制的当天,电视台门口聚集了大量的粉丝,他们手中都拿着自己支持的嘉宾的kt板、手幅等应援物,每当有车接近的时候,人群中便会爆发欢呼声。   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都感慨,不知道的路人会以为这是什么颁奖仪式红毯现场吧。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民间的宝藏》的收视率已经冲到了同时段综艺的第一名,而在网上,《民间的宝藏》的热度也是一直没减。   原本,靳木桐就住在电视台不远处的酒店里,按照之前的录制流程,她直接走过去便可以了,不过一大早方小桃便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独自前往电视台,公司派车去接。   靳木桐觉得这也实在是太夸张了,最多八百米的距离也需要车接送?   不过她还是拗不过执着的方小桃,为了避免小桃抓狂,她还是乖乖听话,在酒店等车来接。   等她坐着车来到电视台入口处的时候才发现,方小桃还真不是小题大做,前面的那辆车刚好就是祁珩的,他下车以后,简直就是巨星的待遇。   “啊啊啊,祁珩你真的恢复了吗?”   “祁珩你能不能过来跟我们合影一张?”   “祁珩你好帅!”   祁珩的粉丝平时画风都还算比较正常,至少跟任嘉瑜的粉丝相比,都属于比较克制的类型,此时好不容易见到了真人,而且又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自然很难淡定。   祁珩回头看见了车上的靳木桐,便颇为绅士的走了过去,为靳木桐打开车门。   如果说祁珩的待遇是巨星般的待遇,那么靳木桐便是受到了女王版的待遇。   一同坐在车上的方小桃都忍不住捂嘴,哇啊啊,好苏,如果不是接机的时候遇到的那位神秘男士,她都几乎要以为这两人才是一对呢。   靳木桐下车后,祁珩拉起她的手腕,挽住自己的胳膊,然后带着她朝人群走去。   靳木桐对此有些不适应,身体逐渐僵硬,祁珩转头说道:“今天粉丝这么多,就当是给粉丝们一点福利吧。”   靳木桐转念一想也对,这段时间以来,有了这些热心的观众的支持,《民间的宝藏》才能获得如此高的热度,“品古斋”也连带着受益不少,靳木桐便大方走了过去。   “木桐,我们好喜欢你呀!”   “木桐,能不能帮我们签个名?”   她的粉丝都站在比较靠边的位置,不过人数却不少,手里也拿着她的手幅和灯牌。   她接过了粉丝手中的本子,在上面签了名,又跟粉丝简单聊了几句,配合他们的镜头拍了照,这才同祁珩一起进入了电视台。   祁珩忍不住揶揄道:“木桐,你如今有了明星的样子,以后真不打算进入娱乐圈吗?”   靳木桐轻摇脑袋:“我的性格不适合,我还是喜欢平淡的生活,跟古董打交道比较适合我。你呢?”   祁珩想了想说道:“其实原先我的答案跟你一样,也觉得自己只对古董有兴趣,可是如今好像心境有了变化。”   “哦,怎么说?”   “原先我过了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加上从小做的那个梦,让我觉得只有找到那幅画,才能找到答案。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态,都不想再折腾别的。如今好不容易终于恢复了健康,我突然发现自己的人生再也没了限制,我大概会辞去嘉利拍卖行的工作,尝试点别的。比如娱乐圈,如今也有了粉丝基础,尝试下也未尝不可。”祁珩说着,神情竟有种雀跃的感觉,这让靳木桐十分有感触。   以前,在祁珩的脸上是绝对看不见这样的神采的。   她曾一度质疑祁修当时的选择,不惜冒着风险救祁珩,可如今,两人的生命都得到了重生,这样真好。   “怎么了,木桐,你怎么不说话?你觉得我不太适合吗?”祁珩问道。   靳木桐笑着摇头:“不是,我是有些惊讶,不过,没有限制的尽情享受生命,这种感觉太好了,我支持你的选择。”   祁珩微微一愣,也笑了。   两人往里走,分别到化妆室做造型。   祁珩正要去录制现场的时候,助理刘涵急冲冲的   走了进来:“boss,有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说到这里,见化妆师和造型师都还在,便暂时收住,对两人说道:“不好意思,可不可以请你们二位暂时出去一下,我有点事要跟祁珩谈。”   祁珩的造型已经做好,两人便配合的走了出去。   刘涵确认化妆室里没人才压低声音说道:“boss之前你交代我去办的事情妥了。”   “妥了?真的找到了?”祁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是那么难找的东西。   刘涵大拇指和食指一合,比了个ok的手势说道:“千真万确,公司为你这事派出去多少人啊,听说另一队人也在找这东西。”   “别人也在找?是谁?”   “我找人打听过,听说是靳木桐认识的一位朋友,京剧界的。不过你放心,如今东西在我们手上,可是,现在这一期不都已经排好了么?要等下期吗?”刘涵问道。   祁珩站起来走了几步,似乎有些犹豫。   “不行,虽说《民间的宝藏》的热度很高,剩下的两期理当录完的,可是因为我生病的事情停了一期,电视台之后的接档节目档期已定,不可能更改,录制节目需要周期,也不太可能两集连录,我感觉这节目最后一期有可能会被砍掉。”   刘涵一听这话就着急了:“这多好的题材啊,就这么被砍掉太可惜了。”   “是,的确可惜,不过如今已经找到了,这才是最重要的。这样吧,我去找伊导商量一下,你让人把这东西准备好,随时运过来。”   刘涵:“好,好!”他答应完马上去打电话联络了,祁珩则是出门右拐去了录制现场,直接找导演去了。   此时的靳木桐已经化好妆,也来到了录制现场。   邹海宁和任嘉瑜已经等了有一会了,任嘉瑜脸上的表情很显然就是有些不耐烦,不过经过最近的这些事情,加上经纪公司的反复叮嘱,如今她也学乖了,就算再不耐烦,也不再开口说什么,只是坐在那全程黑脸。   邹海宁倒是依旧话多,找任嘉瑜聊碰了一鼻子灰,便凑过来跟靳木桐攀谈。   “哎,木桐,你说今天推迟录影会不会又跟祁珩有关系呀?”邹海宁问道。   靳木桐有些不解:“推迟录制?有吗?”她今天化妆花了不少时间,因为之前的妆容有些太浓,她不喜欢,化妆师做了调整,所以她对推迟的事情没什么感觉。   “你来得晚一点不知道,刚才祁珩找导演说了些什么,本来马上就要开始录制了,好像又在做调整,你说难道是祁珩的身体又有什么不对劲吗?”邹海宁八卦道。   靳木桐摇头:“应该不是,可能有什么事吧。”   邹海宁:“哎,你说祁珩之前的病是不是很蹊跷?这病来得快,去的也快,听说当时病得都不行了,哎哟,我听到那个消息呀……简直……”   他还准备多唠叨两句,祁珩走了过来看着邹海宁:“谢谢你的关心,还有,你的位置在那边,你又坐错了。”   邹海宁:“……”   这中气十足的样子,哪里像是有病,分明是好了,而且比之前还嚣张。邹海宁撇撇嘴,只得乖乖溜回了自己位置。   这时,导播接到指令开始热场,接着主持人走上了舞台。 第234章   迟兴站在台上,看向台下,观众席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哇,大家的热情好像一团火,我已经感受到了!”   观众们情绪高涨,原本对《民间的宝藏》就有种失而复得的情绪,此时稍微一煽动,就更加热烈了。   “正如大家所知,《民间的宝藏》因为一些原因而停录,如今终于又跟大家见面了。对于大家来说,节目是失而复得的“宝藏”,而对于咱们节目来说,和大家的相聚也是失而复得的。今天,咱们有一件非常重要的藏品,也对应了这个失而复得的主题,大家有没有兴趣呀?”   短短几句话,瞬间将现场观众的兴趣被调动起来了,大家异口同声的回答道:“有!”   之后还有不少人窃窃私语。   “失而复得的宝贝,哇,好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也猜不到究竟是什么,不过听上去就很值钱的样子。”   “我都觉得之前未必,不过一定会很有噱头。”   “也对,就失而复得四个字就能想到很多故事,这主持人好讨厌,真会吊人胃口。”   “行了行了,兴趣有了,到底是什么宝贝?赶紧开始吧。”   迟兴吊足大家胃口以后却说道:“由于这件藏品是刚刚抵达我们节目组,还是要做一些准备。那咱们先看看别的藏品吧,下面有请第一组藏品。”   这话一出,现场观众一片哗然。   “有没有搞错?真的是吊胃口吗?”   “噗……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迟兴太坏了,差评!”   “啊啊啊,能不能行!到底是什么赶紧说呀!”   靳木桐也有些好奇,虽说迟兴平时也挺喜欢吊人胃口,可还从来没这么过分,她见镜头在抓拍观众,便转头问祁珩:“到底是什么东西呀,你知道吗?”   祁珩笑得一脸神秘:“我也不知道,不过稍安勿躁,待会不就知道了吗?”   第一组藏品的三位持宝人在大家的议论中走上了舞台。   迟兴介绍道:“我们第一组的持宝人带来的藏品是三件酒具古董。让我们来看第一件藏品。第一位持宝人赵先生,请你为我们简单介绍一下你带来的藏品。”   “大家好,今天我带来的这件藏品是一件战国时期的酒壶,这件酒壶是我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一家农户家里收到的,我去过一些古董行鉴定,当时店主都告诉我说,这东西保真,后来我也找我朋友看过,他也鉴定这酒具的确是战国时期的东西,听说这一期有展示酒具的环节所以我便带来了。”赵先生侃侃而谈。   很显然他对自己带来的这件酒壶非常有自信,言谈间都透露着自豪感。   迟兴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这件酒具是青铜的吗”   “是的没错,这是件青铜器。”   一听说青铜器,台下观众都开始议论起来。   “哇,青铜   器,《民间的宝藏》的节目中还很少出现青铜器!”   “可不嘛,大概因为青铜器都不让买卖的,市场上青铜器极少,而且真品也挺少的。”   “我看过纪录片,青铜器年代久远,很难保存,很多都是出土文物,市场上大多都是赝品,所以节目中自然也不多。”   “好家伙,这可是战国时期的青铜器,肯定值钱!”   “这酒具怎么看上去比现在的酒具大很多呢?古人果然豪迈,看着酒具的容量来说,就非常人能承受得了的!”   “我怎么觉得这酒具的器型有些奇怪的,确定是真品吗?”   “的确有些奇怪,往下看看再说。”   靳木桐此时也身体前倾,十分有兴趣的看着这个青铜酒具。   接下来便是第二位王女士带来的酒具。   这个酒具乍眼一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迟兴问道:“王女士,你带来的这个酒具是什么材质的呢?”   王女士说道:“这是南北朝时期的漆器酒具。”   这话一出,现场再度哗然。   “我去,刚才那个说自己是战国的,现在又来了个南北朝的,今天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如果都是真的今天算是大饱眼福了。”   “厉害了,南北朝时期的漆器酒具,也是相当难得了,不过这个器型比刚才那个就没什么亮点了,我估计嘉宾会选择上一个。”   “我也觉得……”   大家议论声中,王女士淡定的介绍道:“这套漆耳杯是我在十多年前德国的一次拍卖场上拍下的,没花多少钱,我当时是被这酒具特殊的设计惊艳到,所以才会拍下的。”   迟兴好奇问道:“一套?你说着酒具竟然是一套?”   王女士点头:“没错。”   这时,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她打开了这酒具的盖,先后拿出了八个大小不一的漆耳杯。这套酒杯竟然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一个又一个的套着装在最大的那个酒杯当中,盖上盖子之后从外观上来看,根本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   王女士每拿出一个酒杯,现场便响起大家的惊叹声。   “九个!这漆器酒具当中竟然藏了其余八个酒杯,这简直太神奇了!”   “是呀,而且最神奇的是,这些就觉都是带耳的,要做到严丝合缝的放进去,就必须对酒具的尺寸有精密的计算,这也太神奇了!”   “我严重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品,南北朝时期,真的可以做出这么精美的器具吗?”   迟兴也是对这一套酒具非常有兴趣:“哇,这个有意思,感觉像是一个闯关游戏,从小杯开始挑战,喝完小杯喝大杯。”   无独有偶,第三位持宝人带来的也是一整套的酒具,而且数量上来说,甚至比第二位还要多,整套足足有十二只酒杯!   当持宝人打开了为这套酒杯定制的木盒以后,众人都发出的   惊叹声。   “这是明朝时期的五彩瓷,整套酒杯总共有十二只,杯身分别画了四季十二个月的花卉,冬日傲立雪中的梅花,夏日池塘中的荷花,秋天的桂花等,这明朝五彩瓷起源于唐三彩、宋三彩,到明朝的时候五彩瓷创烧于宣德年间,作品绚丽多彩,这套酒具便是明朝五彩瓷中的佼佼者。”   这位持宝人似乎受到了前两名的刺激,介绍起自己的宝贝也是相当的卖力,观众们也被这一套精美的酒杯震撼到,纷纷为他带来的宝贝鼓掌。   三位持宝人带来的古董都已经悉数亮相,此时便到了嘉宾观察的时间。   任嘉瑜原本对前两件有些兴趣的,可她看见第三件的时候便立刻抛下了前两件,这第三件看上去十分精美,如果是真品的话十分有噱头,毕竟一套十二件的酒杯上竟然还有一年四季的花卉,这故事简直太好讲了,古时候的人还真是懂的情趣。   她甚至已经在脑中构思要如何拍摄这个古董。   这时邹海宁也凑过来问道:“怎么,任嘉瑜,你对这件有兴趣啊?”   任嘉瑜撇撇嘴:“就看看,还行。”   说完便走开去看另外两件了,自己对第三件上心的事情可不能让旁人看出来了,否则说不定会跟她抢。   靳木桐从上场以后便对第一件古董感兴趣。她和祁珩都站在这件造型古朴的青铜器前。   这时,一个身穿战国时期宫廷侍从服饰的小人从这器具中走了出来,看了看旁边的另外两件酒具,脑袋一耷:“哎。”   靳木桐和祁珩都下意识的对视一眼。   这件青铜器还真的有器灵!   那小人痞里痞气的坐在桌沿,拿出一根细长的铜签剔牙,剔的非常仔细。   完事后“tui~”了一声。   “我就说这小子白长了个大个子,蠢蠢蠢!老子不是什么酒具!老子是……是……”他想了想,自己也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物件,又傲娇哼了一声,一副看热闹的模样看着围着他的各种奇怪的人。   剔完牙,他把铜签放回了怀里,又拿了个铜耳勺出来掏耳朵。   靳木桐没有上前跟这小人聊天,观察时间很快便到了,她匆忙的看了看第二件和第三件,心中有数以后回到了座位上。   祁珩小声问道:“你打算怎么投?”   靳木桐笑而不语,两人如今虽是朋友,却也不能在节目中什么都不保留。   祁珩看着她的神情问道:“你不会想要投第一件吧?”   靳木桐故作高深:“说不得,说不得。”   祁珩还想问什么,这时,迟兴说道:“好了,嘉宾们不要再讨论了,现在开始为第一个持宝人带来的战国时期青铜酒具投票。”   很快投票结果出来了。   靳木桐和祁珩分别投了选择票,任嘉瑜和邹海宁投了待定票。   第一组第一件古董,两名最受关注的嘉宾就投出了选择票,这让众人一片哗然。   迟兴也颇为意外,他刚才也私下猜这两人会不会选三件中的一件,他还以为他们会选更有卖点的套杯或者另一套明朝彩瓷酒杯呢,没想到这两人竟选了第一件。   迟兴好奇问道:“木桐,祁珩,你们倒是说说,这件酒杯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让你们俩都不约而同的投了票?”   祁珩看向靳木桐,靳木桐做了个请的手势,祁珩便开口答道:“因为这件青铜器并非酒具。”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台上的那个还在躺着掏耳朵的小人也瞪大眼睛坐了起来,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迟兴确认一般问道:“你说这不是酒具,那这是什么?”   祁珩看向靳木桐,让她说。   靳木桐也没再藏着掖着,笑道:“这是个夜壶。” 第235章   夜壶!?   这话一出,全场震惊。   场上持宝人赵先生也傻眼了, 他也是《民间的宝藏》的忠实观众, 这战国时期的青铜器已经收藏几十年了,当初跟家里显摆, 家里没有一人相信, 原本想着借这个节目好好出一回风头, 没想到酒具变夜壶, 这让他一时接受不了。   迟兴是经验丰富的主持人,此刻面对这样的场面,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 过了一会才回神:“夜……夜壶?木桐,你确定吗?”他下意识问道。   这时, 现场的专家说道:“这器具虽然跟酒杯有异曲同工的地方, 可形制不对,春秋战国时期对于酒具的造型有严格规定,我这里收集了一些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酒杯, 大家可以看下和现场的这个有什么区别。”   大家都饶有兴趣的看着。   “哈哈哈哈,还真的不一样!我的妈笑死我了!”   “天啊,把夜壶当酒杯,这位老兄买回去以后没有装酒吧?”   “刚才我看见这东西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可能是酒杯, 这口太大, 不符合饮酒习惯啊。幸亏是古董不太可能用,否则就重口味了。”   “不行了,笑得我肚子痛, 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是怎么回事?”   “哇,祁珩和靳木桐好厉害,这都能看出来,这两人的水平简直了!”   祁珩对自己判断正确一点都不意外,他趁着专家讲解的时候凑近靳木桐小声说道:“木桐,这个夜壶能不能让给我?”   靳木桐微微挑眉看向他:“怎么?”   两人实力相当,在《民间的宝藏》几期节目中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撞在一起了,只是往往通常都是祁珩将古董让给她,还从来都没有请她让的情况,这让靳木桐有些意外。   这时,台上的那个器灵小人也从桌上跳了下来,哒哒哒的跑了过来,一跃跳上了靳木桐面前的桌子上,一脸研究的看了看面前的这人,又看了看祁珩。   靳木桐和祁珩也忍不住看向桌上的这小人。   小人一愣,伸出手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他们能看见他吗?   不应该啊,不至于啊……   祁珩目光收回,又看向靳木桐笑着说道:“我对这个夜壶实在是有些兴趣,之前……有些研究,我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了,不过,我还是想请你……”   他话还没说完,靳木桐便点头:“好吧。”   “怎么,你愿意?”祁珩惊讶道。   靳木桐又看他一眼:“之前选那个瓷枕娃娃的时候你让过我,这夜壶就当我还给你了。”   祁珩哈哈一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一口一个夜壶,气得小人转身就走。   靳木桐看着小人的背影,露出微笑。   如今她能确定,祁珩也能看见那器灵,既然他也能看见,而且也是真心喜欢古董的,那他对夜壶有兴趣,一定也能讲好夜壶的故事的。   专家继续说道:“不过,这虽说只是个夜壶,上面的雕刻栩栩如生,也的确是战国时期不可多得的真品青铜器。”   专家点评以后,迟兴说道:“恭喜祁珩和靳木桐,你们又选中了开门货,不过你们接下来就要面临一个难题,接下来需要从你们两人中选一人作为这只战国时期青铜讲述人。”   靳木桐说道:“之前祁珩曾把讲述人的资格让给我,如今节目接近尾声,我礼尚往来也让一次。”   旁边的任嘉瑜忍不住撇撇嘴,她选中了第三件五彩瓷酒杯套装,却没想到靳木桐和祁珩都选了第一件,她刚刚还在暗自懊悔,这第一件其貌不扬的,没想到还是个宝贝,可转眼这两人又说着并不是个夜壶,她又觉得有些奇怪,既然是夜壶,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能讲述出什么故事?   可后来听专家的意思,这东西竟然也是个宝贝?   任嘉瑜正在疑惑,此时看见靳木桐果然将讲述人的位置让给祁珩,她便觉得这玩意果然不值钱,便定下心等着之后的投票。   第二件套杯,邹海宁投了选择票,而其他三人投了待定票。   迟兴笑着问道:“海宁,你是怎么就看中这一套酒杯了呢?”   邹海宁说道:“这酒杯简直好玩,你瞧古人也是鸡贼的很呢,看菜下碟,你酒量小的便给你小杯子,酒量大的给你大杯子。或者先给你个大杯,你喝不完,再换成小杯。这酒桌上的学问可大了,哈哈哈,我感觉我能讲一天。”   之后经专家鉴定,这漆器套杯的确是南北朝时期的真品,现场顿时响起掌声。   今天可真是来对了,前两件藏品就是真货,也不知道第三件十二只四季花卉彩瓷酒杯如何。   第三件,投票结果却和前两件不同,靳木桐、祁珩和邹海宁都投出了淘汰票,只有任嘉瑜一人投出选择票。   “哇,任嘉瑜又踩坑了。”   “我也觉得靳木桐和祁珩同时投了淘汰票,这东西竟然是假的!”   “真是可惜了,我也很喜欢这套四季酒杯的,却是赝品。”   “噗,任嘉瑜可真惨,眼光不行就算了,运气还差。”   “蒙也能蒙对几个,她还真会选。”   观众们一见任嘉瑜选的跟靳木桐和祁珩的不同,便立刻判断一定是任嘉瑜看走眼了。   他们这么笃定也不是两人的脑残粉,实在是因为这两人实力简直吊打任嘉瑜。   此时投票结果一出来,任嘉瑜便开始怀疑人生了,她就这么倒霉么?   迟兴问邹海宁:“邹海宁,你是怎么笃定这套酒杯是赝品呢?”   邹海宁说道:“我投淘汰票纯属私心,毕竟这款也是套杯,如果也进入讲述环节的话,岂不是跟我的那套重了么,虽然有些不公平,可是我还是觉得就节目效果来说,也不太适合同类古董进入讲述环节。”   迟兴又问靳木桐:“木桐,那你觉得呢?”   靳木桐的答案自然不会那么随意,她说道:“其实在故宫有一套非常类似的酒杯,也是明朝五彩瓷,就连上面画的花卉也基本相同,不同的是,故宫的那一套酒杯杯身还分别题了十二首诗,无论是内容还是烧造工艺都要比这一套好太多。”   她虽没点名这套是赝品,可观众一听这个便明白了。   “这明摆着不仅是假的,还仿的很粗糙啊!”   “是了,同样的东西,这套连仿都没有仿全。”   “哎,肯定是假的了。”   “这造假者一点都不走心啊,差评!”   观众的议论声落在了任嘉瑜耳朵里,她的脸逐渐有些挂不住。   最终专家点评,这套明朝五彩瓷酒杯的确是赝品无疑,而且的确是故宫那一套五彩瓷酒杯的仿品。   台下的观众瞬间爆发了热烈的掌声,都为靳木桐的专业鼓掌。   第一轮结束,四位嘉宾都投过了选择票,而其中的两位嘉宾都选到了自己心仪的古董。   很快便到了第二轮。   迟兴介绍道:“咱们第二轮的主题是家中的老物件。这一轮中,我们搜罗了一些农家的老物件,这些在寻常人眼中并不值钱的老物件,也有特殊的情怀。让我们有请三位持宝人。”   这次上场的三位带来的东西可不少,第一位带来了农村传统的耧车、纺车。第二位抬上来一个猪食槽。第三位就更神奇了,竟搬来了一张床板。   这些东西一上台,台下气氛都非常热烈。   “哇,这些个有意思的!”   “床板那个就算了,猪食槽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节目组有心了!猪食槽也搬来了,这东西可重呢!”   “难道这些东西都有什么传奇的故事么?”   “有意思有意思!”   靳木桐原本以为接下来上场的也是各类古董,没想到竟然画风突变,搬上来这么接地气的东西,她也十分有兴趣。   任嘉瑜却黑了脸,只恨自己刚才那一轮失利,如今这一轮竟然都是些这么土的东西,这根本没什么价值,也没法讲述故事。   她打定主意,只等下一轮再投选择票。   第一位持宝人介绍道:“这是俺家里传下来的两件宝贝,是俺祖上的物件了,俺家中在清朝出过状元郎,当时的祖先便是用这样的耧车和纺车辛勤供养出了一位状元郎。”   靳木桐饶有兴趣的坐直了,这倒是不错的故事。   第二位持宝人说道:“我这猪食槽虽说没有养出过什么状元郎,可我家里世代用这个猪食槽养猪,这是个老物件了,这是整块青石雕刻的,如今有个说法,越老的猪食槽就越是个聚宝盆,这猪食槽近些年有好些人来问过价我一直没舍得卖,如今没想到还有机会参加《民间的宝藏》的节目。”   这话说的也非常有意思,猪食槽竟然也能摇身一变成为人们眼中的聚宝盆,也不知道这猪食槽被卖掉的话,猪答不答应。   第三位持宝人说道:“我家里这张床板已经睡了几十年了,原先放在我婆婆房间的,因为上面放了床垫,从来都没有掀开床垫看看这床板啥样,只听老人说这床板上有字。最近我们在城里买了房要搬家,要将这床板丢掉的,恰好被收古董的贩子看见了,很快你们节目组的就找来,请我来参加节目。”那人老实巴交的挠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床板有啥价值,我一直拿它当床板用的……”   迟兴说道:“你说床板上有字,有什么字,你能给我们看看吗?”   这位持宝人在工作人员帮助下,将床板转了过来。   现场所有人的视线焦点都集中在了那床板下方正中三个字上。   靳木桐瞬间感觉自己心跳都快停止了,她竟然看见,那转过来的床板上,赫然写着“品古斋”三个大字。 第236章   床板上的字迹虽然有一些历史的痕迹, 也有点磨损, 可是依旧能清晰的看见“品古斋”的这三个大字, 现场观众也都忍不住议论。   “品古斋?这床板上怎么有字呢?”   “咦,你们觉不觉得这三个字有些眼熟?”   “对对, 好像在哪听到过,就在这节目里。”   “嗨呀, 你们居然不知道品古斋吗?那是靳木桐开的古董店的店名啊,之前不是有一期讲顾江南的故事么?好多人都在讨论当年资助顾江南的古董店是不是就是品古斋,我这才记住的。”   “啊啊啊, 对对对,我朋友还去过锦城,去品古斋喝过酸梅汤呢。”   “那就奇怪了,品古斋的店名怎么会出现在一户农家的床板上呢?”   “哇好好奇啊啊啊!到底怎么一回事?”   祁珩一直看着靳木桐的反应, 她呆坐在那, 眼睛一直盯着床板上的字。   这时候迟兴问持宝人:“这位大姐,这床板是打哪来的?”   持宝人说道:“我也不太清楚, 家里说这大概是七十年代从同村一个收废品的老头那买来的,也没花什么钱,因为这牌匾料好,就找了木工改成了床板, 这一睡就是几十年。”   迟兴终于看向靳木桐:“木桐, 我听说你有一家古董店,店名也叫做品古斋对吧?”   靳木桐没有反应,还盯着那床板。   祁珩戳了戳她的手臂, 靳木桐这才回神,看向迟兴。   “嗯,是的。”   “这牌匾,会不会跟你的店铺有什么关系?”   靳木桐深呼吸一口,好不容易才将自己激动的心情缓下来说道:“我还不太确定,我想近距离看看……”   迟兴笑道:“好的,接下来便是嘉宾观察时间。”   靳木桐也没看前两样,直接朝牌匾走去。   它虽已经被改成了床板,可幸运的是并没有过多的磨损,三个字都完好的保留了下来。   她走近后仔细看,这木料呈深黄色,手感细腻,表面有一种时间自然留下的包浆,还有一些划痕。   持宝人是个中年妇女,见她走进,有些局促的说道:“姑娘,这牌匾真是你家的啊?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也不知道这牌匾的来历,当时……这种木料也挺多的,我婆婆家估计就随便捡了一块大小合适的改了用了,如果真是你家的牌匾,那可真是对不住了。”   靳木桐的手轻轻抚上“品古斋”三个大字,这字写的很有水平,应该就是根据顾江南的真迹打的牌匾,真没想到,爷爷当年遗憾了一辈子的老牌匾,如今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回到她的身边。   她看向那大姐,深深鞠了一躬:“大姐,真是太谢谢你了,感谢你这么大老远的将这牌匾送来参加节目,这牌匾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对方哪里见过这场面,来上节目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之前她在村里的时候,有亲戚知道她来参加《民间的宝藏》还有让她问靳木桐要签名的呢。   她赶紧说:“哎哟,姑娘,你可别这样,这对我们来说不过就是一块床板,这是你家的牌匾,那我便还给你了,物归原主,没啥比这更好的了。”   对方朴实的话语,加上牌匾重现的惊喜,让靳木桐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大姐,真是谢谢你了。”   她说完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那大姐也搂着她,心中感慨,自家的床板竟然会是别人家店铺的牌匾,也是万万没想到。   现场的观众看到这一幕,也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时迟兴问道:“靳木桐,你看好了吗?这床板上的字,是不是就是你们家品古斋当年遗失的那一块老牌匾?”   靳木桐回头看向迟兴,神情有些意外,他怎么也知道“品古斋”遗失过老牌匾的事情?   不过她依旧点点头。   “是。”   迟兴笑道:“我这里还有一段短片,是祁珩所在的嘉利拍卖行工作人员提供的。”   靳木桐看向祁珩,他冲她笑了笑,示意她看屏幕。   这时大屏幕上,首先出现的是“品古斋”的店铺,画外音说道:“当我走进这家古董店,古色古香的摆设,琳琅满目的古董让我流连忘返,这是一家百年老店,它甚至有一个美丽的后院,一颗百年老槐树,还有一个小博物馆,此时这里正在展出一些跟百年“品古斋”相关的物品。   当我走进展厅的时候,我被一句话吸引了:对于这家百年老店来说,最遗憾的便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动荡当中,老牌匾遗失了。这无论对于这家店,还是曾经为这家店付出过心血的老掌柜来说,都是难以弥补的损失。   从那时起,我便想要为这家店做点什么。”   接下来镜头一转,嘉利拍卖行的工作人员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寻找,有的去各地合作的古董商、古董店询问,有的询问旧家具交易中心,甚至有人提议去每个城市的旧货市场询问。   时光已经过去几十年,当年遗落的老牌匾,就这样通过一个一个的工作人员,一点点如同大海捞针一般的搜索,终于迎来了好消息。   总公司的工作人员接到电话,从某村收旧货的贩子那竟然真的收来了带有“品古斋”字样的床板,而且专家鉴定,这牌匾年代的确是清朝末期,而且牌匾上的字迹竟然真的是顾江南的字迹!   于是床板被小心打包,被送到了南京《民间的宝藏》的录制现场。   短片播放结束,靳木桐再度泪流满面,哪有什么从天而降的奇迹,所有的幸运都是那些工作人员细致认真的工作换来的。   迟兴感慨道:“我们节目组得到祁珩提供的消息也是相当意外,破例将这牌匾放在了这一期节目当中,幸亏这一期原本就有一组农家的老物件环节,便顺利将牌匾送到了你的面前。”   靳木桐站起来,动情说道:“谢谢祁珩,我知道你从中帮了我不少忙,也谢谢节目组提供这样的机会,让这牌匾以如此让我惊喜的方式回到我身边。谢谢那些为此付出过辛苦的工作人员们,非常感谢你们!”   这时祁珩说道:“其实我们找这块牌匾的时候,俞松老师和方教授也在同时到处托人为你寻找它,我们现场为你连线了俞松老师,他有话想对你说。”   靳木桐看向屏幕。   俞松出现在了大屏幕上,他此时正一身武生打扮,似乎刚从台上下来。   “木桐,我听祁珩说那块牌匾已经为你找到了,真是太好了,我和老方都为你感到高兴,百年招牌,传承不易,以后这块牌匾要永远留在品古斋。”   现场再度掌声雷动。   “哇,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品古斋遗失的老牌匾竟然真的能这样找到,太好了!”   “这牌匾简直就是个传奇,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之前网上热议的顾江南和品古斋的关系也终于被验证了,原来靳木桐的品古斋真的就是资助顾江南的古董店呀!”   “可不是么,品古斋的牌匾竟然是顾江南给写的,他留下的书画极少,这牌匾估计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一块留下他墨宝的牌匾了吧!”   “哎呀呀,又珍贵又传奇,太好了!”   “难怪靳木桐激动的哭了,妈呀我也想哭怎么回事?”   今天的感动实在是太多了,靳木桐觉得自己的眼泪似乎就没干过。   此时到了投票的环节,这一组前面两件老物件都是全票待定,到第三件牌匾的时候,迟兴提议道:“这件牌匾对于靳木桐的意义重大,它的故事由靳木桐来讲述也是最合适的,我提议这件古董的讲述人便指定为靳木桐了,不知另外三位嘉宾,你们有异议没?”   邹海宁赶紧说道:“我当然没有异议啦,这也太有意思了,丢了几十年的牌匾竟然还能找回来,百年品古斋的故事,自然由它的现任掌柜来讲最合适不过了!”   任嘉瑜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她也知道,自己这一票一点也不重要,节目组安排了这一环节,自然也安排了靳木桐当讲述人。   她说道:“我也没有异议。”   祁珩看向靳木桐,说道:“我请公司的人帮忙寻找这牌匾,为的便是能看见靳木桐亲自在《民间的宝藏》中讲述它的故事。我赞成让靳木桐成为品古斋老牌匾的讲述人。”   迟兴哈哈一笑:“那么让我们恭喜靳木桐,成为品古斋老牌匾的讲述人。”   这一刻,靳木桐觉得自己十分荣幸。   她何其幸运才能成为爷爷的孙女,从爷爷手中接过了“品古斋”这家百年老店。   她何其幸运将这店好好经营下来,收购“聚宝堂”,两店合一,恢复原状。   如今,她又何其幸运,能够见证老牌匾的回归,让“品古斋”恢复百年前盛况。   一路上,有太多的人帮助她,她才能见证这一天。   “感谢大家,我一定会讲好品古斋的故事。”   《民间的宝藏》的尾声,她迎回老牌匾,讲述“品古斋”百年老店的故事,没比这更美好的了。 第237章   之后,任嘉瑜也终于在锦囊团的帮助下顺利成为一方明嘉靖年间的古砚的讲述人。   这一期录完,观众们简直意犹未尽。   “哎,这也太精彩了,以前在电视上看《民间的宝藏》就觉得这节目好看,没想到到了现场这么刺激。”   “可不,我终于能理解那时候在网上看到的现场观众说的,来看了又高兴又忧伤。高兴的是终于圆梦,在现场看见了这些古董,可是忧伤的是没办法现场看见讲述环节,而等直播又得等好久!”   “嘤嘤嘤,我不想走……”   “哎,靳木桐在哪呢?还能找她一起合影吗?”   “哈哈哈哈,人家刚刚才找回老店牌匾,现在肯定去后台啦。”   ……   靳木桐此时在后台,原本想要找持宝人袁姐买下牌匾的,却被告知祁珩已经结账。   她找到祁珩,祁珩说道:“得了,你别谢我,你我之间早就算不清了。”   他又说道:“明天你叫上祁修,我带你们去个地方,就在南京,那老铺子专做各种木工活,也接老家具翻新,那里的老师傅精通木器古董维修,这床板送过去,保管给你恢复原先品古斋牌匾的模样。”   他没再提买下牌匾的事,靳木桐在心中记下了,淡淡笑道:“好。”   面上虽没说什么,却也又蹲在抚着牌匾看了许久。   第二天,祁珩一大早便开车来到酒店,接了祁修和靳木桐还有牌匾,一起前往他说的那家店铺。   “这家店是我一个同行朋友给我介绍的,有时候嘉利拍卖行在华东地区收到了不错的老家具,都会送到这里,老师傅跟我们合作过多年,手艺不错。”   靳木桐和祁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目光中看见了笑意。   祁珩从后视镜看见两人的神情,被喂了一口狗粮,轻咳一声又说道:“昨天我不是选了个尿壶么,回去以后,那小子跟我互怼,哎,以前我怎么不知道,这是个体力活,木桐,你说你到底是怎么跟那些器灵相处的啊,跟个小霸王似的,我说一句怼我十句……”   靳木桐耸耸肩:“我通常不需要做什么啊,只需要带他们入画,给做顿好吃的就好啦。”   祁珩:“……”   好吧……   来到店铺,这里地处偏僻,是家连店名都没有的木工工作室。   伙计一见祁珩来,便去请老师傅了。   老师傅叼着烟斗出来,见到是祁珩,皱眉问道:“怎么,你的病好了?怎么你亲自来了?”   祁珩笑道:“老周,我如今身体好多了,以后估计不会发病了,你放心好了。”   老周摇头笑了笑,很显然是不信,不过神色中的忧心少了几分,看向他们手中的床板:“唷呵,今天这牌匾有点意思。”   祁珩上前一步:“老周,你看能不能尽快帮我还原?”   周纪让伙计把床板接过来   放到操作台上,走近了仔细看,每一处都细看以后说道:“难度不大,就是活比较琐碎。这里,这里,还有这些地方的损伤都需要仔细做,加上除尘清洁,原本也花不了几天时间,可是我手头还有别的活,我最近腰病又犯了,大概需要十天。”   祁珩赶紧说道:“十天不行,老周,你给想想办法,咱节目拍摄周期只有一周……”   他刚要求情,祁修却开口了:“周师傅,你看,这工作室能给我们腾个地方么?工具也借我们一套,我们自己做修复。”   周纪有些意外:“你们?靳小姐还会做木器修复吗?”   祁珩:??   “老周,你怎么知道靳木桐会修复?”   周纪又笑了:“你以为我不看电视的么?《民间的宝藏》我也是每期都追的好吗!行吧,你们会自己修复,我这地方大,又是祁珩的朋友,工具都在那你们自己随便用。”   祁修看向靳木桐:“你觉得呢?”   靳木桐点点头:“我觉得很好。”   其实原本她便想要自己修复“品古斋”的牌匾,只是将整个床板运回锦城的确麻烦,此时有机会在南京直接亲手修复牌匾,真好。   祁修挑选了趁手的工具,开始锯掉当初改成床板时多加的部分。   他娴熟的手法让周纪的伙计们都忍不住过来围观。   “这位先生以前也做过木工么?”老周看过来,也忍不住问道。   祁珩耸耸肩。   改好以后,靳木桐便挑了把趁手的棕刷,开始一点点的对牌匾进行清理工作。祁修则是开始寻找修复使用的木料。   两人配合的非常默契,而且动作都非常娴熟,有时候祁修微微抬头,靳木桐便将合适的工具递了过去。   祁珩最初在旁边看着,很快便拿出了手机,开始从各个角度录制他们修复牌匾的点滴。   其实讲述环节,压根不需要说太多,将百年老店的牌匾一点点恢复,再送它回家,安放在合适的位置……整个过程足以动人。   周纪看着两位年轻人的修复手法,目光中露出赞许的神色,他原本还以为这个行业太苦,极少有年轻人愿意做,没想到今天却能遇见这样优秀的两位年轻人。   三天后,牌匾被重新镶上了镶木,恢复了当年的模样。祁珩也找来了口碑最好的货运公司进行承运,靳木桐和祁修一路跟着护送牌匾回家。   两天后,牌匾终于回到了锦城。   这一次全程跟随的还有《民间的宝藏》的节目团队,和往期不同的是,这一次节目组没有进行保密,除了全程跟拍,还在网络上全程直播。   让关注节目和“品古斋”的观众能够见证这让人激动的一刻。   “前几天就有现场观众剧透,说这次节目组放大招,跟靳木桐有关,我就在猜,会不会跟品古斋有关系,没想到竟然是消失了几十年的老牌匾!”   “我午饭都没有吃,就等着看牌匾回家的那一刻!”   “天啊,   你们看见前面收费站没有?那就是锦城收费站,终于回锦城了!”   “啊啊啊,到锦城了,我已经搜到了,离城区还有12公里了!图片.jpg”   “妈呀我要哭了,老牌匾终于回到“品古斋”,百年老店终于要完整了!”   “年纪大了,泪点就是低……我居然看哭了。”   “进入市区了,同志们快了快了!”   “我是锦城的,平时中午这会路还挺堵的,今天怎么回事,很畅通啊!难道交警蜀黍也配合节目一路给了绿灯?”   “呜呜呜,前面就是海西路了,拐过去就是了……”   “啊啊啊啊,车停了!今天周末,海西路是步行街!好激动好激动要看见牌匾了!”   货车停在了海西路路口,两位工人戴着白手套,打开货车厢,将装着牌匾的木箱抬了下来,小心的往前走。   《民间的宝藏》的节目组一路跟拍,沿途有不少逛街的游客也拿出手机拍摄这一幕。其中便有正在看直播的观众。   沿途,不少知道事情原委的围观群众都纷纷鼓掌。   “哇,品古斋牌匾回家了!”   “太让人激动了!真的回来了!”   “真好,欢迎回家!”   “我昨天便注意到品古斋之前的牌匾被挪到了后院博物馆,当时还在想怎么回事,没想到是因为今天老牌匾要回来了!”   “啊啊啊啊,今天会把老牌匾放回原位吗?”   早就已经接到消息的翟薇、汪阳和邓来庆等在门口,远远看见人群走来,赶紧迎了上去。   一见到靳木桐,翟薇便兴奋的说道:“木桐,我们得知消息马上就准备好了梯子和工具,咱今天就能把牌匾放回去!”   邓来庆也说道:“老板,我的兄弟们也来了,他们自发的带了行头,今天来舞龙舞狮助兴。”   汪阳也说道:“鞭炮也准备好了,到时候牌匾放回去便可以点炮,你放心,海西路的管理处我们也打点好了,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他们也给开绿灯。”   靳木桐干脆道:“好!咱今天就把这牌匾放回去。”   接着,他们将木箱打开,将蒙着红布的牌匾拿了出来,在围观的众人帮助下,祁修和汪阳一点点将牌匾抬起,上了梯子,将牌匾放回它百年前所在的位置,固定好以后从梯子上走下。   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中,靳木桐一把拉下了红布,修缮如旧的老牌匾终于出现在大家面前。   “品古斋”三个字写的筋骨俱备,挺拔刚劲。   人群中,圆滚滚牵着小娃娃也混迹其中,两人都抬头看着那牌匾。   穆弦也叫出了顾江南,覃烟雨他们,一同见证这历史的一刻。   鞭炮声响起,舞龙舞狮的队伍也跳了起来,海西路一时间人满为患,大家都沉浸在这欢乐的一刻。   网络直播间中,网友们的留言也刷个不停。   “恭喜靳木桐!”   “恭喜品古斋迎   回牌匾!”   “木桐要继续加油呀!”   “哇啊啊啊啊太棒了!”   “礼物刷起来,祝福!”   靳木桐抬头看着这老牌匾,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千头万绪却理不清,只任由自己泪眼模糊。   ……   晚上聚餐后,人群散去,器灵们都去画里接着狂欢,只剩下靳木桐和祁修,两人再度来到“品古斋”的正门牌匾前。   靳木桐的目光始终静静地落在牌匾上,脑海中不住的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所遇到的事情。   如若不是当初遇到了祁修,那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这些日子以来,对古董的理解与热爱已经浸透到了靳木桐的内心深处,让她不由有些怅然。   “每一个古董身上都有它所承载的故事,也带着时间印刻上去的魅力,只是可惜,我认识它们太晚了,不只是我,大家对他们的认识……都太晚,太少了。”靳木桐看着牌匾,看着“品古斋”内陈列的古董,感慨道。   祁修温柔的注视着她,“不晚,而且大家也都会渐渐的注意到它们的,至少这个节目之后,有很多观众都对古董产生了兴趣,总有一天,它们的魅力会在人们心中流淌,绽放。”   听到这句话,靳木桐扬起了笑容:“嗯,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她目光微动,想到了什么,微微垂了垂眸,有些遗憾的说道:“只是可惜了,大家无法看到器灵,小陶俑,圆滚滚他们,如果也能被大家知道就好了。”   “其实,至少古董本身能好好保存,他们就很开心。”祁修笑道:“更何况,你完全可以帮他们出现在大家眼前,被大家喜欢。”   “我?怎么帮?”靳木桐目光一亮,兴奋的问道。   “你可以写一本书,通过你的叙述,告诉大家每一个古董身上还有器灵,这样一个有趣的存在。”   靳木桐:!!!   经由祁修一说,靳木桐内心顿时有了想法,她是一个极其具备行动力的人,在想法出现之后,她很快回到店里,拿出电脑,新建文档。   坐在那里,一幕幕场景不停地回荡在她的脑海中,哪怕过了些许时间,依旧是那么鲜活,充斥着感动。   “我要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靳木桐喃喃道,“这本书就叫……”   靳木桐想着,一行字在屏幕上打出:   《假如古董会说话》。   【正文完】 第238章   《民间的宝藏》的收官最后一集播出的时候, 靳木桐和祁修已经在准备前往法国。   打包行李的时候,圆滚滚跳了出来。   他扛着勺, 十分严肃的说道:“木桐,我觉得你必须得带上这幅画。”   由于过分严肃, 他的双下巴又出来了。   靳木桐头也没抬, 此时的巴黎还有些冷,她正在头疼怎么把厚衣服塞进行李箱:“为什么?”   “你想啊,你在国内的时候, 有些地方的食物还不是特别能吃的惯,出国以后, 那岂不是有可能饭都吃不饱!你说我要是不跟着的话, 你要怎么办?”   靳木桐停下手中的活,抬头望了望天花板, 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啊……你提醒的很对,祁修快回来了, 我给他打个电话。”   说完,她便拿起手机拨通了祁修的号码:“祁修,你回来的时候, 路过楼下小超市带一瓶老干妈回来。”   说完, 她突然意识到一直生活在画里的祁修未必知道老干妈是什么东西,又细细的交代:“你先找到卖调料的地方, 再看看卖辣椒酱的地方, 老干妈是一种辣酱……”   “我知道了。”等靳木桐絮叨的交代完, 祁修温柔嗓音里带着笑意答道。   其实他知道老干妈, 之前靳木桐带他去超市他便看见过了。   刚到这个现代社会,他的确很多事不懂,不过他也不着急,比如现在,他便很享受靳木桐耐心的絮叨,巴不得她在电话里跟他聊十分钟的老干妈。   走到楼下,拐进小超市,顺利买到老干妈,祁修脑子里突然蹦出了新婚夫妻这四个字,先是被这想法吓到,然后又觉得这想法不错,一路到家心情都很好。   见到靳木桐,他脑子里依旧停不下来刚才的想法,耳朵根有些莫名的发红。   “辛苦了!”靳木桐扬起笑脸,从祁修手中接过了老干妈,靳木桐蹲下继续收拾。   圆滚滚看着她行李箱里的老干妈,气呼呼的说道:“这种没营养的东西,一点用都没有!”   靳木桐故意逗他:“你可别小看这瓶辣椒酱,这老干妈可厉害了,被誉为能让你脸红心跳的女人。”   祁修在一旁听见,有些心虚的揉了揉耳朵。   圆滚滚却抓住了她话里的把柄,对祁修说道:“大佬,木桐去了国外就靠这辣椒酱过活,没营养又对嗓子不好,你觉得呢?”   他眨眨眼,希望祁修能明白他的意思。   祁修却并没有:“没事,去了国外,我们也可以住有厨房的民宿,到时候我负责买菜做饭,不会让她天天吃辣椒酱的。不过你这倒是提醒我了,得预先准备一些预防咽炎的东西。”   圆滚滚绝望了,平躺在地上,气得肚子一鼓一鼓的。   这时候穆弦和小娃娃走了出来,小娃娃见到靳木桐便缠着她:“木桐姐,我想去国外看看,你带我去好不好?”   靳木桐笑道:“好呀,没什么问题。”   “哇!木桐姐你最好了!我好开心呀!”小娃娃开心极了。   圆滚滚从地上弹了起来:“什么?你这就答应了?”   靳木桐看向他:“答应了啊,怎么你不想去么?”   祁修也说道:“带上他们也挺好的,这样我也不用另外准备什么了,画里什么都有。”   圆滚滚继续躺倒。刚才他说了那么多,口干舌燥,还不如小娃娃一句……   心塞……   难道他不够可爱?不够萌?   ……   这次由于店里事情不多,加上靳木桐也想去法国多玩几天,所以他们并没有和纪教授一起出发,而是提前了几天前往。   从锦城到巴黎经停北京,总共飞行时常十三个小时,靳木桐提前在网上预订了公寓和接机服务。   公寓主人是长居巴黎的华人,为了招揽生意,他提供了亲自开车到机场接机的服务。   “我们这公寓位于五楼,由于这是18世纪的建筑,所以电梯都是后来加装的,小一些请见谅。”房东先生抱歉说道。   虽然电梯很小,三人将行李搬进去以后都腾挪不开,可走出电梯,进入公寓以后,却是十分让人惊喜。   公寓十分宽敞,各种现代化设施一应俱全,就连洗碗机都配备了。最难得的是,厨房竟然还准备了中餐调料和一些简单的中餐食材。   “由于你们住的时间较长,这些都是法国超市挺难买到的,所以为你们准备了,厨房你们可以随意使用,我就不打扰了。”房东留下钥匙便离开了。   原本长时间的飞行让靳木桐十分疲累,她在飞机上便打算好了抵达以后别的不管,先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下的,此时却充满好奇的探索这间公寓。   推开卧室门。   “哇……”靳木桐忍不住惊叹。   “怎么了?”祁修也走了过来。   “你快过来看呀!”靳木桐激动不已,拉着祁修便穿过卧室。   主卧的落地窗外,是一个巨大的阳台,阳台上甚至有个小小的庭院,而阳台的正前方便是塞纳河的美丽风光,此时阳光正洒在塞纳河上,远处是埃菲尔铁塔,近处是熙攘的街道。   卢浮宫、万神殿、凯旋门、凡尔赛宫、塞纳河的游船、香榭丽舍大道的马车……   靳木桐瞬间便没了睡意。   “祁修你累吗?”靳木桐兴奋的问道。   “不累,你想出去走走?”   “嗯!我倒是有些累,可是我现在根本睡不着,我想出去看看!”   “行吧,我陪你出去玩,不过你得答应我,困了咱就回来好好休息。”祁修宠溺的看着她。   “好!”靳木桐开心的像个孩子。   巴黎,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