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久久小说网(www.jjxsw.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找好书,看好书,与大家分享好书, 久久书友1号群 466610122 久久书友2号群 283531990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养媳有毒 作者:李子谢谢 安府养媳,阴差阳错,一朝为后,凤翔九天! 世事难料,皇上爱上大姑姐,废她后位,拔她舌头,屠她手足,害她亲子! 冷宫恨饮绝命酒,恶女重生风波起! 这一辈子她只想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并不想……并不想走桃花运鸟(*^__^*) 小说类别:宫闱宅斗 ==================   ☆、第001章 冷宫遗恨(一)   一场急雨席卷了冷宫,院子里那棵枯败的梨树落了一地残枝败叶。   房檐下摆着一张已经发霉的卧榻,灰白色的木头肌理上开出一朵朵小小的黑菌。   花畹畹躺在卧榻之上,身上盖着一张散发恶臭的被子,棉絮从被子的破洞里争先恐后地露出来,许多虱子在上面跳得欢脱。   她的手垂在卧榻之下,冰冷的雨水顺着房檐打在她的手背上,又冰又疼,她却无力抬起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她的脚同样丧失行动能力。十年前,她被废去后位打入冷宫之前,她就已经被皇帝下令拔去舌头,挑去手筋脚筋。   这十年,她是冷宫里的活死人。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很快死去,相比曾经母仪天下的风光,如今的冷宫生活应该让她这个废后一刻都不能多活下去才是,可是她坚韧地苟延残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活下去,哪怕是废人一个,不能说话,不能行动,她也要活下去,只要睁着眼睛活下去,活过蓟允秀,她就能看着这个负心的皇帝最后是什么下场。   虽然,她有今天,都是因为安念熙与她争宠,而蓟允秀偏心安念熙的缘故,可是她的心里并不曾太过憎恨安念熙,她一直记得她在安家四年安念熙对她的恩义——   她是安家的童养媳。   安家,三朝元老,护国公府,在京都赫赫有名的家世,多少名门闺秀巴巴地要贴上这样的亲事,怎么也需要抱养童养媳呢?   原来,护国公家的长房嫡孙安沉林从小体弱多病,看过无数名医,用过无数奇门偏方,均不见效。最后有一个江湖术士向护国公进言,可找到一个元月初一日出生的女孩做童养媳,给安大少爷冲喜,便可保安大少爷转危为安。   爱孙心切的护国公病急乱投医,对江湖术士的提议深信不疑,旋即派人往全国各地寻找元月初一日出生的女孩。   她——花畹畹,很不幸地成为了这个女孩,在当时看来,她却是个十足十的幸运儿。   牙婆找到她生活的那个村子时,她的父亲刚刚病死,家里替父亲看病早已债台高筑,母亲因为无钱替父亲入殓,带着她和弟妹跪在父亲的遗体旁嚎啕大哭。   村长带了牙婆进来,牙婆问:“谁是花畹畹?”   她擦干脸上的泪水,扶起哭成泪人儿的母亲,向来人道:“我就是。”   牙婆精明的目光在她脸上身上来回滴溜,末了,满意道:“模样儿生得好,名字也与众不同……”   村长忙赔笑:“名字还是我给取的呢!幽谷生幽兰,春来花畹畹,她是元月初一出生的,立春了,这模样儿的确生得花儿一般,真是人如其名……”   村长是村里唯一读过一点书的,动不动就掉书袋,村里出生的男孩女孩他都要闲得没事给人取名,好显示他在一堆农民里是如何博学多才。   牙婆对她的名字并不真正感兴趣,她向花畹畹的母亲再次确认:“是元月初一日出生的吗?”   母亲已经因为父亲的死哭懵了,讷讷地点头。   村长补充道:“全村人都可以作证,还有算命先生批的生辰八字呢,说是此女出生于元月初一,大富大贵,只怕将来要有母仪天下、凤翔九天的命格呢!”   母亲慌忙找出那张收藏了十年早已经褪色皱巴巴的红纸。牙婆夺过红纸,看了看上面的批字,立即笑逐颜开,递给母亲一袋银子,道:“一百两银子买你的女儿,没想到山窝窝里还能飞出金凤凰来,你这老实巴交的妇人竟然生了个有造化的女儿,只是今日之后,你与花畹畹必须断绝母女关系,死生不复相见!”   母亲流下了又欢喜又悲伤的眼泪。命运让她没有对这一百两银子说不的权利。丈夫已经咽气,亟待入土为安,两个小儿子和一个小女儿还嗷嗷待哺,她一个妇道人家急需这救命的银子。可是一百两银子太多,不知道牙婆是买了她的畹畹去做什么,有钱人家的丫鬟,还是妓院里的妓生?   母亲不敢问,牙婆也不让问,村长催促着快点促成这桩交易,好趁早拿到其中的佣金。母亲只能哭着给畹畹找出一套像样的补丁少点的衣裳换上,给女儿梳整齐了头发,然后一别两宽,天涯海角,便是天上人间。   牙婆将花畹畹带进了安家,带到了护国公面前。   护国公府已经乱作一团,长房嫡孙安沉林已经奄奄一息,气若游丝,油尽灯枯近在眼前。   先是护国公,继而是护国公夫人,然后是大房、二房、三房、四房的老爷太太们走马灯一样悉数过来看过了畹畹。护国公点头,没有人敢说不满意。畹畹像个人偶一样被人套上了大红喜服,和安家的长房嫡孙病痨子安沉林拜堂成亲了。说来也怪,畹畹的确是个福星,因为有了她的冲喜,安沉林的病症竟然得到了缓解,经过调养,便渐渐恢复了元气。   因为畹畹和安沉林年岁尚小,两个都不过十岁,圆房之日便定在了四年后,畹畹十四岁生日的元月初一日。   大房除了安沉林这个嫡孙之外,尚有两个嫡孙女:安沉林的姐姐安念熙,和妹妹安念攘。   畹畹在护国公府的四年,小姑子安念攘很是刁蛮任性,胡搅蛮缠给了畹畹不少气受,安大太太也因着畹畹的出身贫贱,对这个童养媳并不待见,只寻思着寻个错处能将她打发了,好给自己的宝贝儿子另配一门门当户对的淑女。因为安家另外三房的儿子必将娶到家世显赫的良配,而自己的儿子因为病体违和却要娶这么一个村姑,不但有失面子,日后在儿子的仕途上也无任何帮助。奈何,因为畹畹冲喜救活了安沉林,护国公和护国公夫人对这个准孙媳都十分感激,安大太太也只能将不满和嫌弃藏在心里,并不敢在护国公夫妇跟前表露半分。   畹畹是敏感的,聪慧的,安念攘公然的敌意和安大太太口蜜腹剑的两面做派,她都深感于心,在安家的四年,她步步小心,不敢有半步的行差踏错,幸而有安沉林的呵护和大姑姐安念熙的百般照顾。   安沉林是个温柔多情的富家少爷,他们一起从十岁长到十四岁,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对她说,等我们圆房之后,你给我生儿育女,母凭子贵,母亲她便也能接受你了,安家的人也再不敢轻看于你。   于是,她和他一起憧憬着洞房花烛,孰料,四年来再不曾生病的他会在洞房花烛夜暴毙。   他在弥留之际拜托长姐安念熙保她周全,在安家人因他的死迁怒她要她陪葬的时候,是安念熙念在弟弟的临终嘱托上,保住了她的性命。   等他入殓,她被安家人送到了管家刘清的乡下老家。安念熙每月都付给刘家五两银子作为她的生活费,在那个全家人一年都花不上一两银子的乡下村子,每月五两是天价,可是刘家人却并没有善待她。她在刘家做牛做马,干尽粗活,缺衣少食,受尽折磨,又是安念熙救了她。   她从安家派来车马,将她接回了护国公府。给她做新衣裳,为她调理身子,然后她梨花带雨哭着乞求她:“我不愿意嫁给那个人,请你以安家女儿的身份,替我嫁了吧!”   她是安家的童养媳,是安沉林的妻子!   “可是你和沉林并没有圆房!”安念熙乞求,“他是平王,是皇上的第四个皇子,你嫁给他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比你在乡下老死的境况要强上一万倍!”   安念熙说得对,可是这不能成为她改嫁的理由。   她和安沉林虽然没有圆房,她安家童养媳的身份是不争的事实,更何况,安沉林对她有怜惜之恩,他们的感情韧如蒲草,坚如磐石,如果他没有死,她会和他圆房,会给他生儿育女,他们会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不能因为他死了,她就对他变节……   安念熙屈下她安家大小姐尊贵的膝盖,跪在她跟前,楚楚可怜哀求道:“我爱上了一个书生,他一贫如洗,但是高洁如莲,这一辈子非他不嫁,所以,畹畹,求你成全我,成全我的爱情……”   安念熙的泪如断线珍珠,一颗颗滚落。   那泪是真诚的,清澈的,美好的。   畹畹动容了,自己的爱情已经毁了,若能用自己去成全别人的爱情,何尝不是功德一桩,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对她有情有义的恩人?   如果不是安念熙,她花畹畹早在安沉林暴毙的时候就被安家人强制殉葬。   安念熙道:“我知道你对沉林的情意,可是我的弟弟他绝不要你用自己的青春为你们的爱情殉葬!他在弥留之际拜托我保全你,不要你殉葬,为的就是让你好好活下去,你还如此年轻,你才十六岁,你不要辜负他,让自己的一生白白枯萎……”   于是她扶起安念熙,点头答应道:“好!”   入平王府,嫁给四皇子为妻,她是本分的平王妃,一心一意扶持蓟允秀一步步从皇子登上帝位,更为他生下嫡长子禄真,直到她被封为皇后,已是婚后第十年的事情。   登基前,蓟允秀说,我做皇帝一天,你就是我唯一的皇后;登基后,风云变幻,安念熙入宫了,废后的诏书时刻摆在蓟允秀的书案上。   花畹畹并不过分责怪安念熙,蓟允秀是皇帝,生杀予夺大权在握,更何况是要一个女子委身?她再美,纵使芙蓉如面柳如眉,亦不过是个有些不凡姿色的美人,终究要沦落为残花败柳,色衰爱弛,哪比得安念熙出尘绝艳,有如仙女下凡?   安念熙于十年前便可嫁给蓟允秀,因为爱情她将母仪天下的机会拱手让于花畹畹,可见她并非贪恋富贵的女子。她的入宫一定有逼不得已的苦衷,花畹畹总是在心里替安念熙辩白。   既然入宫,争宠便是在所难免。宫闱中的女子,哪个能逃过争宠献媚的命运?处心积虑也要寻找上位的机会,更何况蓟允秀对安念熙的爱全是发自内心?哪怕安念熙要天上的月亮,蓟允秀也会想法儿摘下来给她,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安念熙要的,不仅仅是天上的月亮,她还觊觎她的后位,甚至本属于禄真的太子之位。   如果不是她向皇帝投诉禄真对她不敬,皇帝就不会将禄真关起来三天三夜,寒冬腊月天,才五岁的孩子遵照皇帝的旨意在黑屋子里面壁思过,饿了三天,冻了三天,染上肺病,小小年纪终是魂归黄泉!   ☆、第002章 冷宫遗恨(二)   还记得那一夜,坤宁宫的大门被紧紧锁闭,所有宫女太监皆被封上了嘴处以极刑。一瞬间,整个坤宁宫风声鹤唳,每一寸空气里都流淌着血腥的气息。   她,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被拖到蓟允秀的跟前,匍匐在他的脚边。   蓟允秀身着龙袍,头戴皇冠,威严地站着,高贵俊美得仿佛天上的太阳,光芒耀眼,却是不容亲近。   花畹畹抓住他的衣角,声泪俱下:“禄真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他只是看不过你冷落我,心疼我每日以泪洗面,而在你面前替我说了句公道话,甚至连埋怨安念熙都够不上,你竟然狠心将他关了三天三夜,他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他在黑屋子里忍饥挨饿,担惊受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而你,身为他的父皇却只是安慰你的安贵妃,全然不顾禄真的死活!如果不是你这样对待他,我的禄真何以会染上肺病不治身亡?”   对于儿子的死,她痛彻心扉,而他,蓟允秀,禄真的亲生父亲却全然不为所动,他冷酷无情地指责着她:“你这个毒妇,教唆儿子对朕和贵妃不敬,禄真夭亡,都是因为你这个母后没有为他积德所致!要知道,念熙可是你的亲姐姐,十年之前要不是你贪图富贵,哭着求着执意要嫁进平王府,念熙善良,成全你,让你做了平王妃,朕和念熙的缘分也不会迟了十年,而你不但不感激,竟然还妒忌自己的亲姐姐!”   花畹畹哑然失笑,原来安念熙为了争宠,竟还在皇帝跟前撒了这样的弥天大谎。是谁在十年之前向她下跪,哭着求着让她成全,如果十年之前她便能预知未来,什么平王妃,什么皇后她都不会稀罕,她不会让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去陪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成长!   现在,她好悔,好恨,只想要她的禄真活过来!   她仰天狂笑,直笑得泪如雨下,然后仰起头,恨然地瞪视着蓟允秀:“你被骗了,我不是安念熙的妹妹,我和安念熙不可能是亲生姐妹,她是高高在上的护国公府嫡孙小姐,而我只是安家的一个童养媳,贫贱如泥的童养媳!我姓花,不姓安!”   蓟允秀脸色大变:“你这个贱人竟然欺骗了朕十年,念熙善良美好,就像天上的云彩,怎么会有你这样蛇蝎心肠的恶毒妹妹?原来,是你,是你欺骗了朕!”   皇帝重重一脚踹在她的心窝上,她大大吐出一口恶血。沸热的血溅在皇帝的龙袍上触目惊心。   她倒在地上,强撑起身子,唇边带着一抹清冷的笑容,手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就在刚才蓟允秀踢她的地方有一道虬结狰狞的疤,那是她曾替他挡下的刺客的剑,如今想来,多么不值得啊!   她苦笑着,云淡风轻道:“先帝在世的时候,九子夺嫡,腥风血雨,我为你挡过刺客的剑,喝过政敌的毒,马不停蹄夜奔八百里为你通风报信,助你躲开政敌的追杀!你曾于赈灾之时感染瘟疫,是我驱散宫人孤身一人,衣不解带伺候在你床前七七四十九天!你登基的时候向我许诺过什么,你说你做一天的皇帝,我就是一天的皇后!可是现在你不但要废掉我,还封了安念熙刚刚出生的儿子为太子!你的帝位是我拼尽性命助你达成的,太子之位应该是禄真的,君无戏言,可是为什么有了安念熙,堂堂一国之君却出尔反尔,失信于我?”   蓟允秀漠然地看着她,冷酷得就像一块冰。   看着蓟允秀的眼神,花畹畹在心里苦笑。前尘往事在蓟允秀眼中已经不名一文,对于她的苦,他视而不见,对于她的痛,他不会心疼。   十年,挖心挖肺的十年,就算对一条对自己忠心耿耿的狗,都不该是这样的冷酷无情,何况是自己的发妻?   更绝情的话在后头。   “朕给念熙的一切都是她该得的,她天性善良,纯真无暇,后位和太子之位都是朕要给她的,她原本不肯的!谁像你这个毒妇!”蓟允秀的神色狠狠一冷,“念熙难产,朕不在宫中,宫女去求你,你却躲在坤宁宫中避而不见,甚至你下令叫走所有太医,你分明是成心要害死她!若非朕及时回宫,念熙母子焉能化险为夷?”   提起这茬,花畹畹更恨了。   “我做错了吗?我的儿子危在旦夕,我情愿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他活下去!而你只宝贝你的安念熙和安念熙生下的孽种!我让所有太医来给他诊治,我要救自己的亲生儿子!你只想着安念熙,我的禄真命悬一线,你却下令让我去安念熙宫中陪产,安念熙母子的命是命,禄真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安念熙有你的宠爱,有你贵为天子的福泽庇佑,她怎么可能会有事呢?而我的禄真只有我了,如果现在能让我的禄真活过来,什么后位,什么荣华富贵,我全都不要!我只要我的禄真能够活过来!蓟允秀,我恨你,我恨透了你,我恨你恨得恨不能生生撕扯了你的血肉!是你的冷酷无情害死了我的儿子!”   她目光血红,咬牙切齿地喊着。想到禄真的死,她就觉得自己每一寸肤肉都被凌迟。   皇帝的眸子更加阴寒,他道:“朕原本可以念在夫妻十年的份上,对你有个好的安排,虽然废了你的皇后之位,可也会对你的后半生负责,至少让你在这宫中安度余生,可是没想到你这个贱人不知悔改,竟然口出狂言,侮辱于朕,朕对你是不能再有一点点的仁慈之心了!”   一纸废后的诏书明晃晃黄灿灿地掷到她的脚边……   她辛辛苦苦用命博取的一切,却换来一纸废后的诏书,还有拔去舌头,挑断手筋脚筋的悲惨下场。   而安念熙一张貌美如花的面孔轻易便换得了后位,换得了太子之位。   冷宫十载,难捱如凌迟。   她在每个雨后,都让宫女将她的卧榻抬到廊檐下,让冰冷的雨水浇淋自己的肌肤,好提醒自己:她,花畹畹还活着!   她要活着,一定要活着,活得比蓟允秀长,舌头拔去没关系,手筋脚筋挑去没关系,她只要留着一双眼睛看着蓟允秀的负心能换得不得好死的结局,她便心满意足了。   冷宫十载,她在心里诅咒蓟允秀,却对安念熙仍存了一丝仁慈。安家童养媳的四年,她对她总是好的。时过境迁,人在不同位置难免会变。   在这个雨后黄昏,斜阳最后一点脆弱的光也从那棵光秃秃的梨树上消失,整个天幕暗淡下来。   夜降临了。   冷宫的门开启,一点暖光从门口幽幽地飘了进来。   “废后花畹畹跪下接旨!”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门。   她哑然失笑,跪下?她的手筋脚筋早被挑断,她是个没有行动能力的活死人,如何跪下?   “皇上旨意,废后无德,冷宫中不思己过,日夜诅咒皇上皇后,鸩酒一杯,赐死!”   她再次哑然失笑:她不但是个瘫子,还是个哑巴,如何诅咒?不过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借口而已!   她质问不出一丁点的声音,被人强行从卧榻上拖到了地上。然后她听见太监宫女山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的声音,和安念熙高贵的声音:“你们全都退下!”   冷宫里从来没有点过如此明亮的灯,当她从地上摇摇晃晃抬起头来,她看见安念熙身着皇后服高贵冷艳地站着,她比她还大了两岁,可是如今二人的容貌却早已天壤之别。   安念熙依旧那么美,像蓟允秀初见她时夸她的那样:出尘绝艳,美若天仙。   一个依旧是天上的仙女,一个却早已是墙角糊掉的烂泥。   花畹畹睁着无嗔无恨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她。   宫人都已被遣散,冷宫里就剩了她二人。安念熙蹲身,撩开她蓬乱散落的头发,带了一丝怜悯道:“你有今日,皆是命数,你不要怪我,我近日时常梦到沉林弟弟,他说他一个人在地下太孤单了,没有你这个福星,病魂又来纠缠于他,所以我放你早日去地下和他团圆。”   她说不出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眼神从呆滞渐渐浮起清明的恨意。   安念熙微微一凛道:“你大限将至,我就让你死个瞑目,你有什么想问我的,都问吧!你人之将死,我言无不尽。”   安念熙说罢,花畹畹的唇角浮起一丝冷笑。   她的舌头已被他们拔去,她如何问得出口?   安念熙也意识到了这点,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窘迫,她道:“也罢,事到如今,我就都和你说了吧,反正你到了地底下遇到沉林弟弟,他也是会告诉你一切真相的。沉林的死不是偶然,不是意外,是谋害!害死他的凶手就是我安念熙——安沉林的亲生姐姐!”   花畹畹骇然地瞪大了眼睛,这骇人听闻的真相!   安念熙的泪落下来,她痛苦地说下去:“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一贫如洗的穷书生,门不当户不对,我的爱情注定没有好下场,如果没有沉林这个大房嫡子,可就另当别论了,我可以留在安家,招我的爱人做上门女婿,可是安家大房有沉林这个长孙嫡子,大房庞大的财产和我这个女儿没有一丁点的干系,所以要保全我的爱情,只有牺牲我的弟弟!你们的洞房花烛夜,我在沉林喝的合卺酒里下了毒,原本是要将沉林的死嫁祸于你,可是沉林却在临死之前乞求我,只要我保全你,那么我对他做的一切,他到了地底下也不会追究,他会在另一个世界真心地祝福我……”   所以,在安家人合力要她陪葬的时候,安念熙全力保全她,不过是为了赎罪。   有读者说开头太过了,不要被惨烈开头吓到哈,我是很明朗的人呐~~~~~~~~~~~(*^__^*)嘻嘻   ☆、第003章 养媳归来   花畹畹的心痛如刀绞,那个叫安沉林的俊美少年此刻仿佛就站在她面前,对她微微而笑。   而安念熙却觉舒出一口长气,埋在心底一辈子的秘密,终于可以在今天对着一个哑巴,一个将死之人说出来了。如释重负。   安念熙的面孔蓦地又扭曲起来,声音也如碰撞的刀剑,全是火星味:“我这辈子所要保全的不过是一份卑微的爱情,因为这份爱情,我成了一个害死亲生弟弟的恶魔,而你却要撕碎我不惜用操守和性命换来的爱情!”   花畹畹看着安念熙绝然的充满恨意的面孔,迷惘了。   “为了成为他的妻子,我不但害死了自己的亲弟弟,还拒绝了平王的婚事,可是他却告诉我,他爱的不是安家的大小姐,而是安家的童养媳——花畹畹!”安念熙咬牙切齿,涨红了面孔,“你抢走了我的爱人,我也要破坏你拥有的一切幸福,你的丈夫,你的后位,你辛苦换来的一切都要被我掠夺!”   原来如此!   怪不得安念熙突然出现在皇帝身边,突然夺走了本属于她的一切宠爱。只是蓟允秀的宠爱,她花畹畹再也不稀罕!   能被夺走的,都是经不起考验的!   安念熙狂躁地在她跟前走来走去,蓦地,她蹲下身子,狠狠捏住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恨然道:“我夺走了属于你的荣华富贵,却夺不回本来属于我的爱情!你知道吗?他今天入宫求见我,他说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只要求能从冷宫带走你。花畹畹,你注定是我这一辈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哪怕你是个不能说话,手脚瘫痪的废人,你亦占据他的心。只有你死了,彻底灰飞烟灭,才能泄我心头之恨,才能让他彻底忘记你!”   花畹畹不禁在心里打下了几个疑问:这个他到底是谁?是谁对她如此痴心,而他的痴心,竟成了安念熙报复她的利器,将她的一生彻底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花畹畹,今天是元月初一,你的生辰,亦是你的死期!”   安念熙昂然阔步离开了冷宫,宫墙之外烟花绽放,如火树银花。   太监端上了一杯毒酒。   “娘娘,这是皇后的旨意,也是皇上的意思,你活着一日,皇后便忧虑惊惧,日不安枕,皇上找人算过,是你的命数太硬,克了皇后,你就早日离去,投个好胎吧!”   她这一辈子为蓟允秀做牛做马,九死一生助他登基,继承大统,又在他执政期间,不顾病体勉慰大战的将士,为暴乱的灾民开仓放粮亲自赈灾,冒着触怒他掉脑袋的风险也要匡正他为政的失误,对内监宫女更是宽容慈爱,可她现在得到了什么回报?一杯绝命的毒酒!   冷宫里响起一个哑巴疯狂的笑声:“蓟允秀,安念熙,若有来生,我定叫你们血债血偿!”   她是个哑巴,可是冷宫里行刑的所有太监宫女都听到了她的诅咒,盘踞在冷宫上空的黑夜里经久不散,令人毛骨悚然……   ※   一间破旧的屋子里一灯如豆,灰色的窗棱上映着凄惨的明月。   墙角破旧的木床上挤着四个熟睡的孩子。一个大点的女孩,一个小点的女孩,还有两个更小的男孩。   最大的女孩睡相极不安稳,她的眉头紧皱,嘴里发出呻吟,额上也有细密的汗水沁出,仿佛正在做一个十分痛苦的噩梦,终于,一声惊呼,女孩猛地坐起了身子。   眼前的情景让花畹畹一下子清醒了。屋子基本上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张四方的桌子,四条长木凳,还有一个放东西的柜子。   竟是小时候自己家的样子。   “大姐,你也吃……”一旁熟睡的小女孩说了一句梦话,又睡过去了。   花畹畹看向那个女孩,和女孩身边并排躺着的两个男孩,陡然睁大了眼睛:二妹,三弟,四弟!   花畹畹打了一个机灵,脑子一下子懵了: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死了吗?怎么会躺在这里?难道是做梦?   花畹畹想要动一动,却浑身无力,仿佛骨头都散了架,她挣扎着想要看清楚这里的一切,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女人哭泣的声音:“他爹,他爹,你怎么了?”   是母亲的声音!没错,是母亲的声音!虽然记忆遥远,花畹畹却印象深刻的母亲的声音,凄楚的,无助的,带着哭腔从外间飘了进来。   花畹畹一骨碌下床,看到床前自己的鞋子时不由愣住了。这是一双小女孩的鞋子,而自己的小脚套进去竟然刚刚好。花畹畹再看向自己的手,更加愣住,这不是一个三十六岁女人的手,这是一个小女孩的手!花畹畹的瞳仁张了张,带了一丝隐隐的恐惧。   她十六岁嫁给蓟允秀,十年后封后,随后在冷宫呆了又一个十年,死的时候已经有三十六岁了,可是此刻自己的手,瘦瘦的,小小的,指甲底部是淡淡的月牙白,分明是一个小女孩的手。   这怎么可能?自己明明是被毒酒赐死,可是一转眼,为什么会回到小时候的样子……   外间传来男人急促的咳嗽声和母亲更加剧烈的哭喊声:“他爹!他爹!你吐血了!”   花畹畹已经来不及去思考自己为什么重新变回了小时候的模样,迫不及待便向外间跑去。   外间地上躺着父亲,他的唇角有还未干涸的血迹,胸前衣襟上也有新鲜的血迹,分明是刚才吐了血。而母亲正抱着父亲,哭着摇晃他:“他爹,他爹,你醒醒啊!”   啊,真的是父亲母亲,都是二三十岁还很年轻的样子,和前世自己离开花家时的样子一模一样,只是那时候父亲已经久病不愈,辞世了。   花畹畹的眼里一阵温热,她忍不住想哭,如果是梦,她希望这梦不要醒!因为父亲母亲都还活着,而且她有一种,自己也还活着的感觉!   花畹畹扑到父母身边,颤抖着声音问:“娘,爹他怎么了?”   花畹畹的母亲孟氏眼里汪着泪水:“畹畹,你爹他突然吐血昏倒了!”   前世,父亲是得了肺病,长期吐血,无钱看病,最后不治身亡的。   “娘,爹这是得了肺病。”花畹畹说着,帮母亲一起将父亲抬到了床上。   “肺病,这可如何是好啊?”   孟氏的哭声惊醒了里间熟睡的三个孩子,三个孩子围在父亲床边,嘤嘤哭了一夜。   看着眼前哭泣的弟妹和无助的母亲,花畹畹想了一夜。   前世,父亲因为无钱看病,最后病入膏肓,终于不治。就算最后安家的牙婆找到村子,给了母亲一百两她的卖身钱,亦只是替父亲办了后事,并救不回父亲的命。不论,是什么原因让她死后又回到了小时候,她都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再死一次了。   数日后,孟氏向亲戚朋友借钱无门,眼看着父亲的病越发严重,花畹畹终于忍不住去找了村长。依着前世的记忆,父亲患病正是京都护国公府着人寻找元月初一日出生女孩的时候,而那牙婆确是村长带来的。   只要能救父亲的命,哪怕要她重入安府做童养媳,她亦在所不惜。更何况老天既然给了她再一次活过的机会,那么前世的似海深仇,不能不报!   安念熙,蓟允秀,她一定要回到他们身边,将他们的人生全部打碎摧毁!将前世他们加诸于她身上的所有灾难成千上万倍奉还给他们!   村长对于花畹畹的请求,匪夷所思,觉得这个小女孩在痴人说梦,可是又对花畹畹提出的只要帮助护国公府找到元月初一日出生女孩就能获得丰厚佣金的说法十分心动。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村长还是着人去打听京都护国公府这一桩寻人启事,确有其事。村长喜出望外,牙婆很快便被带到了花家。   和前世一样,牙婆询问了花畹畹的底细之后,拿出了一百两银子,对孟氏道:“一百两银子买你的女儿,没想到山窝窝里还能飞出金凤凰来,你这老实巴交的妇人竟然生了个有造化的女儿,只是今日之后,你与花畹畹必须断绝母女关系,死生不复相见!”   前世,花畹畹听着牙婆的话哭成泪人,这一世,她却分外平静,反而安慰泣不成声的母亲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亲大病,为人子女,没有什么能够报答父母的,惟愿卖身之钱能够救得父亲性命,不枉父母养育栽培一场。”   花畹畹的话令牙婆、村长甚是惊异,都觉此女虽然出身山野,果非池中之物,竟是个见识不凡的。   孟氏悲从中来,如何舍得?女儿这样懂事,就连病榻上的父亲亦是十分动容,他哭着拉住畹畹的手道:“虽然你是女孩儿,可也是父母视若珍宝,宠爱着长大的,父亲无能,竟要女儿卖身给我看病买药,那父亲的病不治也罢。”   畹畹道:“父亲说哪里话来?畹畹是家中长女,原就该为父母分忧解难,家中有两个弟弟,父母却从未重男轻女,对畹畹疼惜有加,如今父亲有病在身,女儿不能不尽孝道,为盼父亲得了这钱,早日请医买药,切莫耽搁了病情。父亲若执意不肯收下这钱,病情加剧,万一撒手人寰,撇下母亲和年幼的弟妹,岂不罪过?”   孟氏哭道:“只是不知道牙婆买了你,又转去卖与什么人家,万一是让你堕落风尘,那父亲母亲岂不更加罪过?”   村长因事先被牙婆警告过,并不敢透露半分,而牙婆也断不肯说出护国公府买童养媳的事情来,怕的是花家日后找上门去对护国公府纠缠不休,穷人有时候就像瘟神,一旦缠上了请都请不走。   畹畹却附耳在孟氏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牙婆和村长都不知她同孟氏究竟说了什么,却见孟氏面色微微惊异,尔后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与女儿依依惜别,难舍难分。   畹畹与弟妹逐一告别,又向父母磕头谢过养育之恩,便随牙婆上路。   前世,这一别竟成永诀,就算自己已经贵为皇后,着人去打听母亲和弟妹下落,却也一直无果,这一世,眼下的分别是暂时的,因为她已告诉母亲,自己这一去是到京都护国公府当冲喜的童养媳,亲人团聚指日可待。   跟着牙婆舟车劳顿,跋山涉水来到京都。   越临近护国公府,花畹畹不由越发紧张。   前世的人,仇人也好,爱人也好,都即将一一见面了。   马车进了护国公府的偏门便停下了,牙婆嘱咐畹畹道:“花小姐且在马车上稍待,我进去禀告了护国公夫妇,再来接你。”   畹畹点头,牙婆便径自下了马车。   畹畹一个人留在车上,一边悬心父亲的病情,一边百无聊赖,忽听得外头传来男人训斥的声音:“这个小乞丐是谁带进府里头来的?”   ☆、第004章 重入安府   畹畹一时好奇,撩起马车车帘,但见一个人高马大的院子正挥着皮鞭抽打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乞丐,那小乞丐十来岁光景,生得十分瘦弱,受了几鞭院子的皮鞭便瑟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那小乞丐蜷缩于地,慌乱无助的目光恰与靠在车窗边的畹畹交汇了一下,畹畹不由一怔,心里顿时生出不忍来,但依旧不为所动。经历了前世种种,她的心肠早就铁石般坚硬,旁人的事情与她何干呢?   幸而有一个老家人疾步走过来,抢了院子手里的皮鞭,呵斥道:“青天白日灌了多少黄汤,在这里对一个孩子耍横?不知道大少爷眼下是什么情形吗?老爷老夫人焚香祷告积了多少善德,只为能够替大少爷积福,你倒好,拿着鸡毛当令箭,在这里狐假虎威,也不怕触了神明,让老天爷怪罪?”   说着扶起地上的小乞丐安抚道:“孩子,别怕别怕,饿了吧?随我去厨房吃点饭吧!”老家人带着小乞丐离去了。   畹畹看着老家人和小乞丐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由呼出一口长气。   ※   惊鸿一瞥,疑似男主从跟前飘过(*^__^*)   ※   畹畹的到来对于护国公而言是久旱逢甘霖,一场及时雨,因为安沉林的病实在到了最不好的时候,医药全无效果,而冲喜的迷信偏方,全国竟然难以寻到一个元月初一日出生的女孩。   听了牙婆的汇报,护国公急不可待就着人将花畹畹带到了跟前。   前世,花畹畹初入安府,不过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粗野村姑,看到安府满地铺的光滑如镜的金砖,头顶上挂着美丽的八角宫灯,屋子里尽是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楠木隔段,和花梨木与酸枝木所制的家具,极尽奢华之能,巧夺天工,令人叹为观止,不由被震慑得屏住了呼吸,在那时她还叫不出这些木头的名字,甚至与生俱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是在心里暗叹:实在是太……奢华了!   然而此刻本该被这些富贵景象所震慑的花畹畹,却连看都不看这些美丽的摆设一眼,只是轻轻走上前,笑容可掬地向正座上的护国公夫妇行了一礼,道:“畹畹见过老太爷老太太。”   前一世,尽管护国公还算亲切,护国公夫人一团和气,她还是畏畏缩缩,手足无措,睁着一双畏惧的眼睛犹若惊弓之鸟。此刻却是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护国公夫妇互视一眼,心里微微震惊。眼前的花畹畹虽然衣裳破旧,却气质娴静,年岁尚小,五官尚未长开,但面容清秀,尤其一双眼睛犹若幽谷清泉,分外清澈明慧,更难得行为举止,分明见过世面一般,端庄持重,彬彬有礼,一点儿都不小家子气。这怎么会是一个出生山野,长于山野的丫头呢?   二老对花畹畹不由产生了一丝欢喜。   护国公夫妇有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儿子女儿各自嫁娶,底下又绵延子孙数十人,可谓人丁兴旺,但是安沉林对于护国公府而言,意义不同,长房嫡孙,关系家族头等声誉。   儿子们除了大老爷留在京都,其余三子都在外当官,此刻,二老已经着人去请大老爷和四房的太太们。   和前世一样,大老爷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悉数到了厅上,分坐两侧。除了大老爷大太太是当真审视花畹畹之外,其余三房都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毕竟病的又不是他们的儿子,不过为着老太爷和老太太担心,她们也才做出关心的样子来。   前一世,当她小心翼翼进入护国公府的时候,大太太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面上露出的笑容很是温和,轻“唔”了一声,道:“这孩子看着就是有福气的,但愿沉林的病能从此好了。”   当时的她本就畏畏缩缩、忐忑不安,自然看不懂大太太眼底的无奈和将就,只将她看成是笑容慈祥的女菩萨,哪里想到她是绵里藏针最阴毒的妇人。   诚然,堂堂护国公府的长房嫡孙若不是危在旦夕,需要冲喜来救命,又怎么会选她这样一个不识字的村姑做孙媳妇呢?传出去简直会叫人笑掉大牙。只是谁能想到她元月初一日出生的命格,非但大富大贵,且富贵到有朝一日母仪天下,连这护国公府都只是小庙,装不下她这尊大佛。   护国公夫人向花畹畹道:“孩子,你不要害怕,这些日后都是你的亲人长辈,这边这两位是你的公婆,那三位便是你的二婶三婶和四婶,你一一见过他们吧!”   “安府里人多眼杂,你可不要认错了。”二婶是好心提醒。   这是前世里一起生活了四年的故人,花畹畹又怎么可能会认错呢?   她盈盈上前,一一拜见:“见过大老爷、大太太,二婶,三婶,四婶……”   “倒是个聪明伶俐的,从未见过,却将我们几个认得一丝不差,你叫什么名字?”说话的是三婶,一双凤眼极不安分。   花畹畹甜甜一笑,不急不徐道:“幽谷生幽兰,春来花畹畹,因小女姓花,又生于元月初一立春时节,家父便给小女取名花畹畹。”   护国公夫人看了护国公一眼,眼里全是赞许。众人面面相觑,也皆都流露惊艳神色。   一向巧言令色的三太太用帕子掩了嘴,笑嘻嘻道:“以为这孩子出生乡野,竟然出口能吟诗,看来大哥大嫂这回是赚到了。”   护国公夫人一向不喜欢三太太,嫌她轻佻,此刻冷冷地睃了三太太一眼,三太太便噤声不语了,但面上是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即便这女孩子真有泼天的福气,用她冲喜,救活了安大少爷的命,可那又怎样?毕竟出身低贱,于安家在官场上的前途毫无益处,那么安家大房即便不失去安沉林这个长子嫡孙,亦没有什么风光可言了,日后这国公府的风流人物,还是看她的宝贝儿子才是。   大太太一向心高气傲,又怎么会不知道三太太心里是有多么幸灾乐祸,可是儿子的病体危在旦夕,为今之计,只想儿子能靠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捡回一条命,其他她便也不作多想。   护国公向大老爷大太太道:“知道这一门婚事委屈了沉林,可是如今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只要沉林能有一口气在,便是菩萨保佑我安家了。”   护国公夫妇做主的事情,谁人敢不附和?   当夜里就在护国公府张灯结彩,让花畹畹与安沉林拜了喜堂,送入洞房。   二太太瞅着窗上映着红烛摇曳的新房,问三太太:“冲喜真能救回沉林的命?”   “那要大夫做什么?”三太太冷嗤。   四太太一向温和,与人为善,也是最得老太太欢心的。她双掌合十,虔诚道:“但愿菩萨保佑,这个花畹畹能让沉林转危为安。”   二太太是个两面派,见四太太祈福,也装模作样向苍穹拜了几拜,三太太不以为然,白眼一翻,腰肢一扭径自离去了。   这一夜对于大老爷大太太而言,注定无眠。冲喜是否能救回宝贝儿子的命,明日之后,便见分晓。   新房之内,红烛高烧,安沉林躺在床上昏睡,花畹畹坐于床前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儿,不由鼻头一酸,眼里便有泪雾浮起。   前世种种,历历在目。   前世,冲喜次日,大夫来给安沉林把脉,便喜出望外报告护国公夫妇,安沉林体内淤积的寒气散去大半,康复有望了。   他病体康复后,与她一起读书识字,同进同出,青梅竹马,形影不离。对于安家人对她出身寒微的另眼相待,他都挺身而出,就是安念攘的胡搅蛮缠,他亦毫不留情严厉训斥。他常说她是他的福星,因为她,他病体康复,从死神手里捡回一条命,而安家四年,他是她的守护神。   就算到了最后,圆房那夜,他暴毙,亦在弥留之际嘱咐安念熙,无论如何也要保她性命周全。   花畹畹看着床上清瘦稚嫩的安沉林,心里柔情涌动:“你好傻,你怎么可以为了护我周全,而甘心情愿遭安念熙的毒手?你可知,你死后,我被安念熙害得有多惨!”   花畹畹握住安沉林的手,放到脸上,笃定地决绝地:“这一世,我回来了,那么我来做你的守护神,绝不叫安念熙再害了你的性命!”   这是她相爱四年的少年情郎。   可是事情却并未如花畹畹想得那么顺利,次日,安沉林并没有苏醒,甚至呼吸也只剩下一抽一抽的,极其微弱,大夫来给安沉林看视,沉重地摇了摇头,道:“还是趁早给大少爷准备后事吧!”   大夫给安沉林下了死亡判决书,整个安府一时人仰马翻,鸡犬不宁。   大太太和老太太是女流之辈,少不得捶胸顿足,痛哭流涕。大老爷和老太爷到底是男人,心里沉痛,亦只是在面上长吁短叹一番。   大老爷为免父母过分伤心,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一咬牙决定道:“准备后事吧!”   ☆、第005章 要她陪葬   大太太看着一身喜服的花畹畹,不由恨从中来,又听三太太幸灾乐祸地挑唆:“哎哟,还以为这小丫头片子洪福齐天,能让大少爷起死回生,谁料竟是那江湖术士为了骗钱,信口胡诌的。”   “元月初一日出生的女孩的确命格非同一般,前朝的皇后可不就是元月初一日出生的吗?只怕大师所言不假,作假的是那牙婆和花家的人吧?”二太太道。   三太太立即附和:“二嫂言之有理,那牙婆和花家定是合伙起来诓骗咱安家的钱,听说老太爷可是给了牙婆好几百两银子呢!这小女娃子又瘦又小,若是卖到寻常人家做丫鬟或是卖到青楼去,也就值个五两银子吧,偏生捏造了个出生日期,这卖身钱可是翻了一百倍呢!”   “三弟妹如此一说,哎呀,咱家大少爷病虽病着,她未来冲喜之前可还没有性命之忧,她这一冲喜竟就让大少爷一命归西了!”二太太心肠并不黑,但凑热闹时唯恐天下不乱。   四太太神色平静,慈眉善目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二嫂三嫂你们怎么可以如此说话?大少爷如今还有一口气在呢!”   三太太嗤之以鼻:“大夫都说没治,大哥都让准备后事了,四弟妹难道还要帮着那小女娃子自欺欺人?要我说,若不是这小女娃的真实生辰与大少爷犯冲,大少爷的身子一定不会这么快就恶化!”   四太太不善言辞,被三太太一抢白,便生了闷气,默不作声。   大太太早就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撩拨得火气旺盛,此刻盯着花畹畹的目光就像两道利剑,恶狠狠,寒嗖嗖的,她咬牙切齿道:“沉林不好了,我定要花畹畹陪葬!”   大太太的话叫众人都激灵灵一凛,花畹畹站在一旁却并不畏惧,甚至对几位太太的争执置若罔闻,她脑子里正飞速思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前世,她因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对冲喜一事十分恐惧,在喜堂上闹嚷着要逃跑,被安府家丁上串下跳地围追堵截,而当时正与她拜堂的安沉林也一起来追她,直到她被众人捉住,绑了,强行送入洞房的时候,原本虚弱的安大少爷早就大汗淋漓,昏死过去,却在次日神奇地醒来,继而大夫看视,便说安大少爷淤积体内的寒气已经驱散了大半,后经调养便慢慢恢复了。   她知道问题所在了。   大太太已经叫嚷着要花畹畹陪葬,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捋起袖子拿出绳索严命以待。花畹畹盯着床上昏迷的面如死灰的安沉林,一咬唇,向外冲了出去。   老天爷既然让她重新活过一次,她绝不能就这样白白死去,安沉林的恩情还没酬答,安念熙和蓟允秀的仇恨还未报复,她绝不能就这样死掉!   花畹畹像一只离弦的箭,就这样冲了出去,众人猝不及防,待回神时,花畹畹已经逃出了屋子。   三太太不可置信,对大太太道:“看来果真是个小骗子,骗了钱就想逃跑!”   大太太气急败坏:“给我抓住她!你们是死人吗?几个人还让一个小丫头片子给跑了!”   婆子们立即追花畹畹去。   花畹畹人小步微,眼看着就要被婆子们追上,不由心急如焚,更加没命地奔跑。只有见到护国公夫妇才能保自己一命,在这护国公府,只有老太爷老太太为人处事还算公道温和,从来不曾偏颇哪一个人,所以花畹畹一直对二老有很深的好感,可惜二老年迈体衰,在花畹畹还没有登上皇后之位的时候就相继去世了。   护国公府原是前朝皇帝为自己晚年静养所建,占地大小,在京都的公卿中是数一数二的,后来因着护国公一家有功,便将府邸赐给了安家,花园里山峦叠峰、藤萝掩映,十分雅致。若花畹畹是第一次到安府,只要跑一小圈便会晕头转向,但前世她在安府里生活了四年,早就熟门熟路,所以此刻她抄近路,很快便找到了老太爷老太太住的嘉禾苑。   老太太因为安沉林的病体伤心欲绝正在里屋休息,老太爷恰在院子里长吁短叹,悲不自禁。   当婆子们冲进嘉禾苑时,见花畹畹正跪在护国公跟前泫然欲泣。   婆子们一时看不清形势,不敢轻举妄动。   花畹畹对护国公怀着无比虔诚,磕了个头道:“我是老太爷老太太选中的人,我的确出生于元月初一日,我所住的整个村子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牙婆也将算命先生给我批的生辰八字与老太爷老太太看过,我的身世是千真万确,没有一点点隐瞒和造假的。我到安府,也想凭自己之力救大少爷一条命,安家既然收了我这个童养媳,安大少爷就是我日后的夫君,我怎么会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好,而希望自己的丈夫死呢?我对安家和大少爷的心日月可鉴,大太太要我殉葬,我万万做不到,因为我是老太爷老太太选中的人,我的生死我的前程应该由老太爷老太太决定,其他人的决定,我花畹畹不服!”   护国公睃了婆子们一眼,见她们手里拿着绳索,一脸油腻腻的汗,不由嫌恶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婆子们面面相觑,一时语塞,终于有一人出首道:“奴才们是奉了大太太的命……”   护国公冷声:“奉大太太的命做什么?”   那婆子道:“大少爷眼看着……大太太说了让这小姑娘殉葬。”   花畹畹立即向护国公道:“老太爷,大少爷现下还有一口气在,如果就绑了畹畹殉葬,这是对大少爷的诅咒!大太太爱子心切,畹畹理解,绝不会心生怨恨,可是大少爷还没有断气,哪怕只有一丝气在,也不该放弃对他的救治,老太爷,如果你能相信畹畹,让畹畹放手一试,畹畹一定尽全力救治大少爷,如若大少爷在畹畹手上断了气,那时候再让畹畹殉葬也不迟啊!”   护国公见地上跪着的这个孩子有胆有识,说话有理有据,不由叹口气上前扶起她道:“孩子你别怕,我护国公府绝不做这种有伤阴德的事情,什么殉葬,就连皇上都不轻易下这样的圣旨,我安家一向积德行善,怎么会如此伤人性命?”   “可是大太太……”   “有老夫替你做主,她不敢!沉林的事,只能说生死有命,咱们都尽力了,如若他真的不好了,老夫会放你回家去的。”   老太爷当真是这世上最心善的老人,花畹畹感激得眼泪都要流下来,她道:“老太爷,请你相信我,我一定拼尽全力让大少爷活过来,请老太爷相信我!”   花畹畹的眼里有一抹坚毅,老太爷奇道:“你小小年纪难道懂医术不成?”   前世,蓟允秀为了皇帝之位,争取皇太后的支持,让花畹畹变着法儿讨好太后接近太后,太后一直身体抱恙,花畹畹为了取得皇太后的信任,看了不少医书,也算小有医术,起码治好了太后十几年的头痛顽疾。   可是眼下,花畹畹只能向老太爷撒谎道:“都说高手在民间,小女在乡间之时同村里的老人学过不少土方,愿意一试,还请老太爷恩准,将大少爷交付小女,就当作……就当作死马当活马医好了!”   ※   护国公力排众议,将安沉林交给了花畹畹,花畹畹说得对,死马当活马医,这好歹是一线希望。他莫名地就愿意相信这个才十岁的来自乡间的孩子。   京都郊外有一处农庄,是护国公府的产业。   花畹畹带着安沉林到了农庄,安家派了许多护卫和丫鬟,花畹畹每日让他们将安沉林背到山脚,然后强迫安沉林爬山,只让护卫们在近旁保护,安沉林跌倒了,也不让护卫们插手,坚持让安沉林自己爬起来。   起初,安沉林实在虚弱,倒在山坡上面色惨白,上气不接下气,护卫丫鬟们看了实在心疼,花畹畹就在一旁激将安沉林:“你如果不想死,不想让你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就爬起来!如果你是个男子汉你就爬起来!如果你是懦夫,是毫无用处的安家的寄生虫,你就躺在地上装死好了!”   士可杀不可辱!   安沉林微睁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和他年岁相仿,却近乎刁蛮的丫头,恨得牙痒痒的。   从小到大,整个护国公府都没有人敢同他这么说话,后来他身子不好,更是出门被人背进门被人抬,无论是谁在他跟前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大气不敢出的,哪像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丫头,狗嘴吐不出象牙。   他啐了花畹畹一口,却依旧躺在地上纹丝不动,任由日头炙烤,就是不起来,他实在是没有力气起来,两脚走几步路便发抖,何况是爬山?   “扶我起来,背我下山!”安沉林有气无力地命令护卫们。   花畹畹却义正词严道:“安少爷的死活,老太爷已经全全交给我了。在这个农庄,安少爷的一切行动必须听我指挥!”   花畹畹说的是实话,护卫和丫鬟们不敢不从。   花畹畹指着他们:“现在,你们全部退到山脚下去,大少爷不需要你们的保护了。”   护卫和丫鬟们只好依言,退到山下去。   安沉林对花畹畹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疯丫头,你在谋财害命!”   花畹畹拍拍手,一副无赖的样子:“我哪里谋财害命了?你若死了,我贱命一条陪葬,一点好处都捞不着的。”   安沉林躺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道:“你如此作践我,我就是死也要拖着你一起。”   畹畹心里一痛:前世你倒是拖着我一起死啊,为什么又害怕大太太会要我殉葬,而拜托了你那蛇蝎心肠的恶毒姐姐?   花畹畹道:“反正我贱命一条,生死都不足为道,可是你不同,你是安家大少爷,堂堂护国公府的掌上明珠,你死了,整个护国公府都会为之哀痛,而你放弃那锦衣玉食的生活而要在这荒郊野外做冻死鬼,谁能阻止得了你?这座山可是常有虎狼出没,你躺在这里等死也就罢了,如若遇到饿虎和野狼,你这细皮嫩肉哪经得起它们那锋利牙齿的撕扯?”花畹畹说着故意向山下走了两步。   安沉林心头一怕,立即道:“你别走……”   花畹畹唇边不自禁一笑。   安沉林道:“不要扔下我,扶我起来,不就是爬山吗?”   花畹畹这才上前扶起安沉林,安沉林整个身子软软地靠在她身上。她陪着他慢慢向山顶走去。   “其实你的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就是富贵病,平时少于运动,体内淤积了太多寒气,你必须多走动,出一身汗,我包管你的病不药而愈。”   安沉林嗤之以鼻:“瞧你把自己说得跟活神仙似的。”   花畹畹:“不信,你同我打赌!”   “打赌就打赌!”安沉林苍白的手贴在了花畹畹伸过来的软软的小小的手掌上。   ☆、第006章 救活少爷   这一夜,安沉林回到农庄出了一身虚汗,沐浴更衣后,花畹畹又将山上摘下来的野菜细细烹调,做了几样可口的农家小菜,安沉林平日里吃惯了国公府的山珍海味,又喝腻了苦口汤药,不由胃口大开,如尝仙食。   这一夜睡得黑甜。   接下来,花畹畹见安沉林的精神的确因为运动而大好,便慢慢视情况加大运动量,在农庄一月后,哪里还像往日下地就哆嗦举步就要人抬着,早已回到十岁孩童本该有的活泼烂漫,健步如飞,欢脱得像小兔子。   国公府接到喜讯,老太爷亲自乘了马车到农庄接他的宝贝孙子。   但见一对车马旖旎停在农田旁的官道上,马车车帷全都挂着用五彩琉璃珠串成的绣带,华丽气派。衣着华贵的护国公由马车上被人搀扶下来,便有管事的刘清指着农田里两个正在种瓜秧的少年对他道:“老太爷,你看,那是咱家的大少爷呀!”   老太爷顺着刘清手指的方向,看见农田中央自己的大孙子正和花畹畹种瓜秧,花畹畹调皮捡起地上的泥土甩在安沉林脸上,安沉林便起身追着花畹畹在瓜田里一圈又一圈来回跑着……   阳光照在两个少年脸上,映衬得他们的笑容如白玉一般。   “哎哟,我没有看错吗?那真的是咱们家的大少爷吗?他这是在跑步吗?”刘清喜笑颜开,带着极端的不可置信。   老太爷的目光锁在瓜田里一男一女两个少年身上,脸上渐渐绽开菊花般灿烂的笑容,道:“那不单是咱家的大少爷,还有咱家的大少奶奶。”   老太爷一句话自此坐视了花畹畹安家童养媳的身份。   花畹畹和安沉林被丫鬟从瓜田里请到老太爷身边,老太爷先是抱住安沉林,叫了一番心肝宝贝,眼里隐隐有泪花闪动。   这个大孙子的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老太爷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担心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安沉林在他怀里撒娇道:“祖父,你快放开我,你搂得我太紧,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老太爷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安沉林,但目光依旧舍不开离开大孙子的面庞,这一月未见,许是晒了乡间的日头,吹了乡间的风,变得有些黝黑,却是红润饱满的。   老太爷情不自禁在安沉林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安沉林不好意思看了花畹畹一眼。   花畹畹扑哧一笑,向老太爷恭敬行礼:“畹畹拜见老太爷。”   老太爷感激地看着花畹畹:“从今往后,你和沉林一样,称呼我祖父吧!”   一旁的刘清立即拍马屁:“姑娘,也不知你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能喊护国公一声祖父,京城那么名门闺秀想也想不来呀!”   花畹畹认出了刘清,目光不有一冷。   前世,安念熙求了大太太免了自己死罪,却将自己送到刘清的乡下老家,被刘清的家人虐待个半死,刘清即便偶尔回乡,知道家人的恶行也是任之由之,睁只眼闭只眼,对花畹畹的投诉毫不理会,简直助纣为虐。   花畹畹狡黠一笑,对护国公道:“听闻刘管事的老家就在农庄附近,刘大婶养的土鸡肉鲜肥美,若能炖给大少爷吃,最最滋补了。不如,我们回程的时候经过刘管事家向他讨一只土鸡尝尝,祖父以为如何?”   安沉林在农庄月余,早对乡间的野味趋之若鹜,此刻听到有新鲜美味的土鸡煲吃,顿时流下口水道:“好啊好啊,祖父,我的身子刚刚复原,最需要这些天然肉畜滋补身子了……”   “听说刘管事的老家除了土鸡,还有放养的山羊,还能抓到山上的野兔,运气好还能逮到野猪,那野猪肉辣炒最是人间美味,即便神仙见了,也是要冒破戒的风险尝上一尝的。”   花畹畹描述得绘声绘色,安沉林早就垂涎欲滴,他缠住护国公:“祖父,带我们去嘛!带我们去嘛!”   护国公因着孙子病愈,心情大好,哈哈大笑,点了下安沉林的额头,道:“瞧你这小馋猫。”   花畹畹一直观察着刘清面色,刘清素来是个小气的,此刻正在心里为难着,花畹畹竟直接点破他道:“大少爷,即便祖父同意,刘管事不应承,咱们也是不好去叨扰的,毕竟刘管事才是主人哪!”   安沉林立即向刘管事:“刘叔,你肯定会同意我们去的,这可是祖父的命令。”   刘清唯唯诺诺道:“自然自然,老太爷和大少爷如若光临寒舍,实在蓬荜生辉,只是我那乡下老家实在寒酸得很,不好让主子见丑。”   “大少爷只是去你家尝尝土鸡和野味,又不是要买你那破屋子,怎么会在意你家是不是简陋呢?再说,老太爷最最慈祥,绝不会嫌贫爱富的。”花畹畹不让刘清有拒绝的余地。   还是老太爷看穿刘清心思,笑呵呵道:“难得大少爷和你大少奶奶兴致高,就委屈你辛苦接待了,回头少不得打赏你的,说不定一顿土鸡煲换得的银子能帮你在乡下盖个气派的大房子呢!”   刘清听老太爷如此说,立即眉开眼笑,鞠躬尽瘁地先行回刘家张罗去了。   护国公带着安沉林和花畹畹同坐一辆马车,马车内红色的锦缎迎枕和坐垫上绣了精致富丽的牡丹花,装饰精致、华丽,与花畹畹素净的小脸形成鲜明的对比,一路上她都佯装睡觉,实际是在思考待会儿到了刘家之后要如何给刘清的老婆马氏一些颜色看看。   护国公一行在护卫护送下抵达舍村刘家时,已是傍晚时分。   靠近地平线的太阳像一团行将熄灭的火球。夕阳旁边的晚霞,一会儿百合色,一会儿金黄色,一会儿半紫半黄,一会儿半灰半红,末了又变成紫檀色,色彩缤纷,变幻无穷。待晚霞褪尽,天地便成了银灰色。村庄里,乳白的炊烟和暮霭交融,给整个村庄都罩上一层玻璃纸般,无尽梦幻。   刘清率领着村里刘姓的男子迎候在村口。   堂堂护国公驾临山高皇帝远的村庄,这是何等大事,这个小村子可从未来过这样大的大官,即便前世出了一位皇后,在舍村时却是不受善待的,还受尽了屈辱和折磨。   刘家,刘清的老婆马氏和女儿、儿媳蒋氏忙碌在灶台前,为安府的主子们准备晚餐。待到护国公一行到达刘家时,桌上早已摆了一大盆土鸡汤、一大锅羊汤,还有一大盘野兔肉,并几个野菜素炒。   村里的其他人自然不能进入刘家,早被护卫挡在了门外。   刘清将老太爷、安沉林和花畹畹迎上了桌,自己则在一旁卑躬屈膝地布菜。   花畹畹一看桌上的菜肴便知是刘清儿媳蒋氏的杰作。前世,马氏无德,时常虐待儿媳,而蒋氏善良,对同样被马氏虐待的花畹畹惺惺相惜,时常趁马氏不注意便周济些吃食,一旦被马氏发现,免不了一顿臭骂,马氏还怂恿自己的混账儿子打老婆。   此刻,吃着蒋氏亲手做的饭菜,花畹畹有心要报答这个老实巴交的可怜乡下媳妇,便问安沉林道:“大少爷以为晚上这顿饭菜味道如何?”   安沉林自从病体康复以来,吃相就很粗鲁,此刻他舔着舌头,连声道:“好吃好吃!比国公府里的那些厨娘厨艺不知好上多少倍呢!”   护国公笑吟吟道:“的确味道不一般。”   马氏等着打赏,连忙笑嘻嘻道:“是奴才做的,没想到能让老太爷和大少爷喜欢,今日眼看着天色晚了,不如主子们就歇在我家里,我明日还做给主子们吃。”   花畹畹不动声色道:“明日再做一顿,也才一顿,要是能将刘大婶请到国公府去,那大少爷就日日能尝到这样精湛的手艺了,我敢包票,大少爷不消十日便能吃得壮壮的。身体壮了,病魔自然也就不敢来纠缠了。”   护国公沉吟着,向刘清道:“畹畹言之有理,咱们国公府横竖是要请厨娘,不如就请你内人上府里头煮饭做菜去,这样你家也多一份收入,你夫妻二人又能在一处,倒也是美事一桩。”   马氏一下就怂了,她哪里会什么厨艺,自从进了刘家的门,没少因为饭菜做得不好吃,挨刘清的揍。都说要抓男人的心,先抓男人的胃,她马氏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刘清自然知道自己老婆几斤几两,连忙替马氏开脱:“我内人看着一身肥肉,实际上中看不中用,在灶头站一刻钟就晕头,实在要辜负老太爷的一番美意了,她没福气赚这份工钱,不过大少爷要是喜欢这顿饭菜的口味,可以让我儿媳蒋氏到国公府去当厨娘,今天这顿饭菜实际上出自她的手,我内人也就是指点一二罢了。”   马氏连忙顺着台阶下:“我男人说的是,我这一身肥肉并不中用,我这儿媳嫁进我们刘家多年,在我的调教下尽得我的厨艺真传,她去国公府当厨娘的话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花畹畹在心里暗骂马氏不要脸,面上却是笑容温婉,不动声色的。   安沉林道:“那就蒋氏去国公府当厨娘吧,我实在喜欢这顿饭菜的口味。”   安沉林的提议,畹畹无不欢喜,蒋氏离开这里,就不用再受马氏的淫威欺负了。   护国公哪里会不依呢?不假思索便点头答应了。   蒋氏立即上前谢过,马氏却在心里暗暗不爽,蒋氏走了,家里可少了伺候她的人,但又不敢表现出不悦来,依旧扯着面颊假笑,只等着待会儿送走了护国公一行,便要好好威胁蒋氏一番,让她必须将每月的薪水一分不留寄到家里来。   谁料,护国公一行今夜竟然不走了,要留在刘家暂住一晚,只因花畹畹说,夜凉露深,恐夜里行路会让安沉林着凉,他病体刚刚复原,实在不能再有什么三病两痛的了。而护国公因为大孙子病了这么多年,早就如惊弓之鸟,当即决定今夜留宿刘家。   刘家人带着国公府的丫鬟们收拾几个房间,一时之间,好不忙乱。   花畹畹借口如厕,避开众人,走到后门,在栅栏边上悄悄系了一根红绸子,微微一笑,继而转身迅速离去。   ☆、第007章 惩罚刁女   刘清今夜留在老太爷房里伺候,马氏留了蒋氏在厨房烧水,自己则愤愤不平回了屋子。   刘清和马氏的女儿刘香秀到厨房拿热水,看见蒋氏,想起她即将到国公府去当厨娘,不由羡慕嫉妒恨,酸溜溜道:“你看那国公府里的丫头,各个穿的,绫罗绸缎,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气派,我就没有大嫂这样的好命能去国公府里头当差。”说着唉声叹气。   蒋氏宽和,安慰道:“丫头的差事再好也是伺候人的,哪比得妹妹在自己家里头,有娘疼着,还有你哥哥疼着,也不用担心行差踏错,到底舒心些。”   刘香秀一向是帮着马氏一起欺负蒋氏的,此刻只当做蒋氏的安慰是奚落,没好气道:“大嫂真是心高气傲,国公府那么好的差事你都不放在眼里,那不如咱俩换个吧!你留在家里伺候娘,我去国公府里伺候那些太太小姐,大嫂可愿意?”   蒋氏不作声了,心里想:若你会做菜,我便把厨娘的差事让与你了。   “大嫂怎么不作声了?手里捧着香饽饽,还在这里充好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刘香秀翻了翻白眼,用肩膀重重撞了下蒋氏,将蒋氏撞了个趔趄,径自离去。   蒋氏一向隐忍,马氏那母夜叉的折磨都能逆来顺受,更何况是刘香秀小小的刁难?   刘香秀端着一盆热水,走出厨房,越想越不忿,凭什么,自己长得也不比那些丫头差,自己怎么就没有那个好命可以到国公府里去当差呢?国公府里头虽然是当奴才,吃的穿的,哪样不比这乡下村子强百倍?   经过花畹畹房外,忽然灵机一动。也不知道饭桌上和老太爷大少爷一起的小姑娘是谁,衣裳华贵,还生得天仙似的,定是国公府里哪位嫡出小姐,自己若能讨好了她,让她喜欢自己,说不定明儿她就带自己一起回国公府里去了呢?   刘香秀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心里打定了主意,便去敲花畹畹的房门。   屋内传来丫鬟娇滴滴的声音:“谁呀?”   “刘管事的女儿香秀。”   屋内,蜡烛点了许多,照得屋子亮堂堂的。   丫鬟向花畹畹投去询问的目光,花畹畹微笑道:“让她进来吧!”   丫鬟开门让进了香秀,香秀捧着一盆热水跪到花畹畹跟前,殷勤赔笑道:“奴婢打了一盆热水,特来伺候安小姐梳洗。”   丫鬟见刘香秀将花畹畹误认作国公府的小姐,待要纠正,见花畹畹向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必,便也噤声不语了。   “你是刘管事的女儿,不是国公府的丫鬟,清白人家,不必在我面前自称奴婢。”花畹畹声音极尽温柔,在刘香秀眼里直以为她是仙女下凡,菩萨心肠。   刘香秀捧着热水殷勤地膝行到花畹畹跟前,道:“使得使得,我爹是国公府的奴才,我虽不是家生子,可也愿意像国公府的丫鬟一般,伺候安小姐。如果安小姐不嫌弃,就让奴婢伺候您洗脚吧!奴婢愿意日日都伺候小姐洗脚。”   花畹畹默不作声,刘香秀直当花畹畹是默许了,便放下水盆,去脱花畹畹的鞋袜,谁料,她刚将花畹畹的脚放入水盆,花畹畹便失声尖叫,一盆水便被掀翻在地,霎时,整个屋子水流四处。   刘香秀傻眼了,这水自己适才试过,不烫啊。   花畹畹却捧着自己的脚,佯装龇牙咧嘴,嘴里嚷着:“好疼,烫死我了!”   一旁的丫鬟早已上前,一边扶了花畹畹上床去,一边斥责刘香秀道:“你这个丫头到底怎么回事?笨手笨脚的,竟拿热水烫了我们少奶奶的脚,你好大的胆子,到底什么居心?”   丫鬟已经拿了烫伤膏来给花畹畹涂脚,花畹畹的脚上的确一片潮红,不过不是烫的,是刚才踢翻水盆时撞的。   刘香秀早就吓傻在地上,连连赔罪:“是少奶奶不是安小姐吗?是奴婢瞎了狗眼,求少奶奶饶了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刚才去厨房拿热水时,的确用凉水掺过了,不曾想还是烫到了少奶奶……”   刘香秀泪眼汪汪,花畹畹看着她的狼狈样,心里暗爽,不由想起这小贱人前世折磨自己的情景。   刘香秀只比自己大一岁,却生得比她足足高出半个头,长得高大不说,相貌原本还算俏丽,偏偏一脸尖酸刻薄的模样,遗传了马氏,冲淡了原本的美丽。平日里总是叉着腰、横眉怒目地监督花畹畹干活,马氏摊派给她的活她全都让花畹畹替她做掉,有事没事还将花畹畹当马骑,不是学着马氏的口气骂她懒,就是对她呼来喝去:“死丫头你又偷懒,赶紧收拾厨房!一会儿我回来要看你有没有偷懒!”   “记得把锅刷洗干净,还有地上,不能有水啊!灶台上也要弄干净!”   当花畹畹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刷完所有的锅碗,弯下腰开始擦地,刘香秀又突然从窗户外头探进头来呵斥道:“你这样也能擦干净吗,要跪在地上擦!这都不懂!对了,水缸里没有水了,待会儿再挑一担水来!听见了没?”   刘香秀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花畹畹,然后又将那些全部变成自己的功劳,还到处在外头告诉别人她有多辛苦,要照顾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千金小姐。   不仅如此,花畹畹每去吃饭的时候,刘香秀都只给她留下一两个冷掉的馒头,汤锅里也只剩下一点点残汤。   看着前世趾高气扬的恶人此刻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乞求她的原谅,花畹畹不由笑了:“好了好了,你又不是故意的,帮我洗脚也是好心,起来吧,别哭了。”复又向一旁的丫鬟道:“你先拿了那脏水出去倒,我和刘姑娘有话说。”   丫鬟出去了。   花畹畹从头上拔下一枝银钗子,递给刘香秀道:“今晚上让刘姑娘受了惊吓,我没什么好补偿你的,这枝银簪子送你,你不要嫌弃才好。”   刘香秀不由受宠若惊。   花畹畹又微笑道:“太晚了,我要睡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刘香秀如闻大赦,忙擦了眼泪,道谢着滚出了花畹畹的房间。可一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便十分糟心,幸好还得了一根银钗子,否则这可太憋屈了。   躺下还没一刻钟,便被马氏叫了起来,马氏从床上揪起她的耳朵,骂道:“香秀,你是不是手脚不干净了?你如果从安少奶奶房里拿了什么东西,赶紧放回去。”   刘香秀心里堵得慌:“我什么时候拿安少奶奶的东西了?”   “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进过安少奶奶的房间?”   “是啊。”提起这茬,刘香秀就懊恼得要死。   “你平白无故进她房间做什么?现在她屋里丢了东西,说是一只银钗子,虽然不贵重,可毕竟是人家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对她意义不同,现在她正吵着要抓住那偷银钗子的贼问罪呢!”   刘香秀傻眼了,不由紧张地看了一眼枕头底下。   马氏眼尖,一下掀起枕头,立马看见了花畹畹的银钗子。   马氏连赏了刘香秀几个耳刮子,嘴里骂道:“你这个死丫头,不过一枝银钗子就把你眼红的,你要偷好歹偷个金的玉的,偷枝银钗子,也不怕丢人现眼!”   刘香秀大呼冤枉:“娘,我没有偷,这银钗子是安少奶奶送给我的。”   刘香秀话音刚落,花畹畹的丫鬟便走了进来,看着马氏手里的银钗子,佯装欢喜:“谢天谢地,真个是被刘姑娘拿走了,我说嘛,怎么刘姑娘送了一盆水过来,少奶奶的银钗子就不见了呢?”   说着,从马氏手里夺了银钗子,道:“我得赶紧回少奶奶去,不然刘管事都要惊动全刘家的人去找这银钗子了。”   刘香秀不由心里捏了一把汗:“我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   丫鬟睃了刘香秀一眼:“刘姑娘你也真是的,你喜欢钗子,我们少奶奶自然会送你枝更贵重的,这银钗子不值钱,却是少奶奶母亲送给她的纪念,对她意义非凡,绝不能弄丢了。就这样不干不净的手脚,还妄想到国公府去当差,国公府有的是宝贝,到时候你只怕要拿断双手了。”   丫鬟轻蔑地看了刘香秀一眼,离去。   刘香秀简直郁闷得要死,偏马氏又落井下石:“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娘,银簪子真不是我偷的,是安少奶奶送我的,我是冤枉的!”   “你冤枉,谁证明?”马氏一把拉起刘香秀的手,“走,赶紧跟我去见你爹,向你爹认错,让他帮忙和少奶奶说情,你要把你爹惹恼了,他回头不往家里寄钱,抑或你今天晚上这丢人现眼的行为带累你爹丢了安家的饭碗,看你爹怎么收拾你!”   刘香秀被马氏粗暴地拉着走出了屋外,却见后院一道黑影闪过,不由一惊:“谁!”   那黑影听到马氏的声音却并不离去,反而大大方方走到马氏母女面前来。马氏一见来人,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第008章 收拾马氏   来人是马氏在村里的老相好,此刻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走到马氏跟前,喷了一嘴酒气,笑嘻嘻贱兮兮道:“你就那么爱我吗?你家刘清今儿不是回来了吗?你怎么还在后门栅栏上放我们约会的暗号?”   醉汉拿出一根红绸子,在马氏和刘香秀跟前晃了晃,继而脑袋伸到刘香秀跟前:“你娘心里,我比你爹重。”   刘香秀嫌恶地皱起了眉头。马氏和相好幽会,向来是不避讳刘香秀的,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嘛,何况这醉汉因为和马氏通/奸,对刘香秀很是怜爱,平日里买个吃的穿的,不在话下,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得陇望蜀,想着将来等香秀再大些能够母女通吃。   此刻,马氏又急又怕:“这红绸子是怎么回事?我没有在后门放红线哪?一定是你自己喝醉了,拿跟红线唬我,你可知今儿是什么日子,我家里不但刘清回来了,还有贵客,你赶紧走,小心得罪了贵客,让你脑袋搬家!”   醉汉傍晚的时候喝酒去了,并不曾看见护国公一行驾临,此刻醉眼朦胧道:“你别拿话诓我,什么贵客,不就是你家刘清吗?也好,他一年到头难得回来一次,我就将我的女人匀他玩几次……”   醉汉正转身欲走,恰巧刘清陪着花畹畹并着几个下人走了过来,撞个正着。   醉汉见眼前一队人气势汹汹而来,心里一沉,顿时酒醒了,撒开两腿就要跑,哪里来得及,被刘清一把揪住了。   马氏和刘香秀都急了,刘清的血性,往日回来听到村里风言风语,对这一桩奸/情本就旁敲侧击,耿耿于怀,如今抓了现行,还不知会怎样闹腾呢!   马氏欲盖弥彰:“他爹,他是来给咱家送柴火的,这就走了,你别恼,万一惊动了贵客,可就不好了。”   马氏是想提醒刘清家丑不可外扬,看着护国公一行今夜睡在刘家的份上,此事就这么遮掩过了,若闹嚷起来,刘清自己的面子也会荡然无存。   花畹畹不让刘清有犹豫的机会,立即对刘清道:“今晚我屋里丢了东西,原来刘家真的进了贼人,没想到这贼人还是刘大婶的熟人,难道这贼人是刘大婶放进来的吗?”   马氏急了:“少奶奶,话可不能乱说啊!”   花畹畹道:“刘大婶,你适才自己也同刘管事说了,这个醉汉是你让进来送柴禾的,刘家在乡下,有的是柴禾,还用人三更半夜特地送来吗?我今晚上住进刘家就丢了东西,丫鬟原本还同我说是刘姑娘偷了我的银钗子,我想刘管事在护国公府当差,一向清清白白,怎么会生出手脚不干净的女儿呢?其间定有误会,刚才是带了刘管事想来找刘姑娘对质,没想到就遇见真的贼人了,看来刘姑娘的确是被冤枉的。”   刘香秀听花畹畹如此说,立即点头:“没错没错,我是冤枉的,他不是来送柴禾的,他就是个贼!”   刘香秀心想自己若说银钗子是安少奶奶送的,安少奶奶既然有意栽赃一定不会认的,刘清一定不会相信自己是清白的,自己难免百口莫辩,还不如顺了花畹畹的话,栽赃给母亲的老相好。反正这个男人平日里到刘家来,和母亲不干不净不说,还对自己动手动脚,自己对他早就恶心透顶,还不如今天让父亲把他处置了,以后清静。   马氏见刘香秀倒戈,瞪大眼睛道:“香秀,你胡说什么呀?”   醉汉也嘟囔:“对啊,香秀,你可不能没良心,平日里叔也没少疼你,你怎么能说叔是个贼呢?”   刘香秀再次指认:“你若不是贼,你三更半夜到我家来做什么?”   “我是贼,我偷你家什么东西了?”醉汉醉笑。   花畹畹冷笑道:“你不偷刘家的东西,难道还偷刘家的人不成?”   借着火把的光,花畹畹看见刘清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山雨欲来,黑云压城的架势。   花畹畹心里暗笑,嘴里道:“刘管事,你在外头辛苦赚钱,当牛做马,可不能让自己的家给不干不净的人污了……”   马氏哀求地看着刘清:“他爹,今晚有贵客呢!”   “老太爷和大少爷都睡下了,今晚的土鸡汤里加了不少米酒吧?老太爷和大少爷不甚酒力,此刻睡得沉,刘管事要处置贼人就处置吧,堵了贼人的嘴,随便怎么处置,都不会吵醒老太爷和大少爷的。”   花畹畹还特意嘱咐了下人,“刘管事有什么需要都帮着点,不要走漏了风声,坏了刘管事的名声。”说着领了丫鬟径自离去。   下人们得令立即上前捆了醉汉,醉汉要喊,有人脱了脏袜子,一下塞进他嘴里,接着就剩下醉汉被打倒在地发出的呜呜声了。   身后,猛然传来劈拍一声,像是谁被重重打了一个耳光,接着听到刘清压低声音骂道:“你这贱人,趁着我不在家居然招了野男人回来!好不要脸!”说着又是劈拍两声。   花畹畹唇角绽出一抹阴冷的笑容,比今晚的月色还要凉薄三分。   次日,花畹畹见到马氏时,但见她眼睛周围乌青一片,露出的手臂也是一片乌青,知她昨夜遭了刘清的毒打,心里说不出的酸爽。但是前世长达两年的凌辱想这么就一笔勾销了吗?没那么容易。   原本等日上三竿,护国公便要带着安沉林回京,花畹畹又偷偷怂恿安沉林留下来吃野猪肉,野猪肉其实并不好吃,若不能用辣味压住腥骚味,入口还有些糙,但花畹畹绘声绘色的描述硬是让安沉林口水吞了三大碗,他和护国公一嚷,护国公便让刘清带护卫上山打野猪去了。   花畹畹又同安沉林说捉野猪的过程是多么妙趣横生,安沉林长于豪门富户,又常年缠绵病榻,哪里经得起花畹畹言语诱惑,一颗心早随了刘清去山上,可是刘清已经带着护卫走了许久,畹畹便提议,由马氏引路。   护国公还是不放心,毕竟捉野猪的过程十分危险,那野猪发起狂来是能咬死人的,安沉林哪里肯听劝,护国公只好多派了护卫保护安沉林和花畹畹上山。   花畹畹在刘家生活了两年,知道后山上常有野猪出没,前世马氏在山地里种的农作物常被野猪刨出毁损,而野猪尤其喜欢拱地瓜,马氏总是作死地逼迫畹畹一个女孩家去看地瓜田,每当野猪来临,畹畹都吓得大哭,可是还是硬着头皮上前驱赶,因为一旦地瓜被野猪毁损,回到刘家,马氏的打骂比野猪可怕一千倍。   花畹畹常在地瓜田里防野猪,久了,便熟谙野猪的习性,知道怎样安抚野猪,又怎样容易让野猪发狂。   一行人一路向山上,花畹畹注意到半山坡的山地里有一片地瓜田,而田里的地瓜有许多被刨出,半截露在地上,半截埋在地里,露在地上的已经腐烂了。花畹畹断定,这片瓜田被野猪光临过。   野猪一般清晨或黄昏时分出没,有时夜里也出没,花畹畹抬头看看日头,恰是野猪要出没的时辰。再看一眼马氏,眼角被刘清打得开裂,此刻爬山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渗进眼角的伤口,立刻龇牙咧嘴又要小心掩饰着,忍着那种钻心的疼痛,样子十分狼狈。   花畹畹心里暗笑,嘴上故意道:“刘大婶,你脸上的伤是昨晚撞在桌角留下的吗?等下回到家里我让丫鬟给你送点药膏过去涂涂,要是破了相,只怕刘管事要心疼的。”   他会心疼才怪。马氏在心里暗骂,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因为昨晚上刘清已经威胁过她,如果今天不好好伺候护国公一行,保证不出任何意外,他一定会休了她的。   一把年纪,都当了婆婆的人,如果被老公赶回娘家去,那岂不要丢死人?   马氏尴尬地讪笑着,不敢扯谎,也不敢承认,心里毛毛的,总觉得护国公府这个小少奶奶怪怪的,是个狠角色。   见马氏面上肌肉一抽一抽,花畹畹上前用自己的帕子给她擦了擦额上的汗,马氏有些受宠若惊:“少奶奶,使不得使不得,脏了你的帕子……”   花畹畹甜甜一笑:“刘大婶,你流汗了。”   花畹畹继续用自己的帕子给马氏擦汗,还有意无意擦了擦她眼角周围。   “脏了我的帕子,那这帕子便送给你呗。”花畹畹说着,将帕子往马氏手里一塞。   “谢谢少奶奶。”   “一条帕子而已,值什么?”   马氏紧张地拿着帕子一边擦汗一边加紧脚步往前头去,这位安家小少奶奶笑得她不寒而栗。   花畹畹看着马氏慌乱的背影,唇边一抹阴冷的笑。   马氏,今天便是你的死期了。   路边,地瓜田里突然一阵骚动,花畹畹指着地瓜田里喊起来:“有野猪,大家小心!”   众人停住脚步往地瓜田里看去,果真看见一个全身黝黑的家伙窜进地瓜地,正撅着屁股埋头拱着地里的地瓜。   安沉林兴奋地嚷:“那就是野猪了吗?”   花畹畹笑答:“是的。”   安沉林立即就要过去和野猪亲密接触,被花畹畹一把拉住:“大少爷,现在还摸不准野猪的脾性,不知道这头野猪是温顺的,还是癫狂的,得派个人去试探一下才行。”   护卫们面面相觑,有胆大者要上去,花畹畹阻止道:“还是让刘大婶去吧,刘大婶常年在乡下,对野猪一定有一套,胆大的不如有经验的。”   众人看向马氏,马氏正犹豫着,又听花畹畹道:“刘大婶,我祖父说了今儿个让大少爷高兴了,回到刘家之后重重有赏。”   马氏见钱眼开,立即壮了胆子上前,心想她过去又不是没有赶过野猪,有一次还和儿子一起堵到了一头野猪,吃了一顿美味的野猪肉呢!   马氏捏着帕子小心翼翼走进地瓜地里,那野猪突然闻到一股撩人的香气,蓦地抬起头来,见一个肥胖的妇人正向自己走了过来,不由瞪大铜铃般的眼睛对着马氏虎视眈眈。   马氏被野猪的眼神吓到了不敢上前,野猪却向她走了过来,鼻孔呼哧呼哧喘气,嘴角也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马氏暗叫不好,转身欲逃,哪里来得及?野猪已经扑到她身上,一把将她拱倒了。   众人惊骇,唯有花畹畹神色沉着。   安沉林害怕道:“那野猪是发狂了吗?赶紧上去个人救刘大婶吧。”   花畹畹却不让,对护卫们道:“那野猪发疯了,你们保护大少爷赶紧离开,如果大少爷有个三长两短,老太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个护卫将安沉林扛到肩上,其他护卫立即护着安沉林和花畹畹向山下撤退。   身后传来马氏惨叫的声音,她的身体正被野猪撕咬着,整个地瓜田里鲜血四溅,花畹畹夹在人群中,向山下跑,脸上是一抹得意的笑容。   待刘清带着众人找到马氏时,马氏早已被野猪咬死,四肢都咬断了,散落在整个瓜地里,那只眼角受伤的眼珠子还被野猪硬生生刨出吞食。   马氏到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葬送野猪之口,早在昨夜,刘家人全部睡下了,花畹畹起身到刘家后院的墙角挖出一棵催情草,将草叶捣碎了,汁液涂抹于帕子上。马氏用那帕子擦汗,野猪闻到她身上的气味,自然就发了狂。   ☆、第009章 丫鬟风波(谢红酒香香和氏璧)   对于马氏的死,护国公很是自责,多少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感慨,而刘清面上哀戚,心里却并不难过。马氏与野男人私通,败坏了刘家的名声,在村里早就传得风言风语,让他抬不起头来,要不是马氏的娘家凶悍,他早就想把这个又肥又丑的婆娘赶回娘家去,现在马氏死了,正中他的下怀。   护国公赏了刘清不少银子,算是对马氏之死的补偿,让他和蒋氏留在村里操办完丧事再回护国公府去。   花畹畹重回安府,身份自然不同,她救活了安家大少爷,是护国公夫妇跟前的红人,大宅门里通常都是捧高踩低,这回再没人敢轻看她,至少面上都做出恭顺喜爱的样子来。   若不是前世对大太太的虚伪已经看透了,花畹畹几乎又要被大太太慈眉善目的笑容给蒙骗。   眼下的大太太可和叫嚣着让花畹畹陪葬的大太太判若两人。   大太太向老太爷老太太奏请,畹畹和沉林年岁尚小,虽然拜堂,但尚不到圆房的时候,遂将花畹畹从安沉林的房间里移了出去,另外收拾出百花园让花畹畹居住。   花畹畹知道大太太处心积虑不过是想着过河拆桥,上屋抽梯,安沉林已经大病痊愈,那么她这个冲喜的童养媳也该功成身退了。前一世,若不是安沉林对花畹畹情深意笃,恐怕也没有十四岁的洞房花烛,或许没有那一夜洞房花烛,安念熙便也没机会在合卺酒里下毒。   提到安念熙,花畹畹不禁有些好奇,自己重生,重入安家就是为了与安念熙仇人相见,报前世夺夫灭子之仇,可是安念熙却迟迟不露真颜,只是偶尔从府内众人口里听到大家对安念熙的盛赞,又是夸她美若天仙,又是夸她菩萨心肠。   美若天仙是事实,菩萨心肠嘛,花畹畹冷笑,应该是蛇蝎心肠才对。   刚搬到百花园,事无巨细,千头万绪。   大太太派了几个不入流的小丫头过来伺候,乳臭未干,什么世面都没见过,花畹畹使唤起来很不顺心,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一日去请老太太安,大太太来迟了,畹畹便故意透露了大太太怠慢她的信息。   屋子里,居中暖榻上坐着的老太太身穿五福捧寿纹样的宝蓝色纻丝大袄,头上戴着中间缀着一颗翠玉的银鼠皮昭君套,见花畹畹盈盈行礼,面有委屈之色,再看花畹畹身后跟着的丫头容貌平平,畏畏缩缩,的确是拿不出手的,不禁讶异道:“我早就交代过你母亲,让她从自己屋里挑两个信得过的丫头去百花园伺候你,她竟然不肯吗?”   花畹畹极尽乖巧:“林妈妈说,母亲的意思,畹畹进府之前不过是山野村姑,莫说丫鬟伺候,本身就是个伺候人的,如今不过仗着一点福气荫蔽了大少爷的身体,在府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已是国公府对畹畹莫大的恩惠,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   一旁的三太太冷嗤一声,她素日里妒忌大太太掌管府中中馈,与大太太是面和心不和,如今逮到这样的机会,恨不能好好奚落大太太一番,便道:“这哪里是林妈妈的话,分明是大嫂自己说的。”   花畹畹道:“下人的闲言碎语,母亲一定是不知情的。”   三太太再次冷哼:“谁不知道那林妈妈是大嫂的心腹,但凡从她口里出来的话十有八九就是大嫂的原话,林妈妈那个人添油加醋的本事没有,但鹦鹉学舌,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本事可是最精到的。”   花畹畹依旧不动声色,不急不徐道:“三婶定是误会我母亲了,我母亲不是这样的人。”   三太太挑了挑眉,不以为然。   大太太恰巧这时携着林妈妈走了进来,老太太一见她,面色便明显一沉。   大太太也感觉到屋子里气氛不对劲,向老太太请了安,环顾了屋内一圈,可是谁人肯给她透露半点讯息呢?都巴巴的,想看老太太如何发落她。   老太太冷声道:“佩玉,我让你挑几个得心应手的丫鬟过去百花园伺候,这事你可办妥了?”   大太太正要说话,林妈妈抢先开口道:“奴婢已经奉大太太之命派了五六个丫头去百花园了,都安置妥当了。”   “五六个什么丫头呀?你这个狗奴才到安府也有十几年了,竟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吩咐大太太挑几个一等丫头去百花园,你却都挑了些什么阿猫阿狗过去?畹畹是与大少爷拜过天地的正牌少奶奶,由得你们这群东西狗眼看人低如此欺负?”   老太太疾言厉色,将林妈妈骂傻在了当地,大太太张嘴欲替林妈妈辩解,老太太又道:“今儿个打你二十大板,让你长长记性,这国公府的差事到底应该怎样当的,不能替主子分忧解劳,还尽给自己主子招闲话。”   老太太横了三太太一眼,三太太好不没趣。说闲话的人指的是我咯!这招指桑骂槐,老太太,算你狠!   大太太还没来得及申辩些什么,林妈妈已经被人拖了下去,外院立时传来噼里啪啦的棍棒落在屁股上的声音,和林妈妈的鬼哭狼嚎声。   大太太郁闷地看了花畹畹一眼,花畹畹一旁乖巧站着,面上竟不显山露水,大太太不由在心里结了疙瘩。这丫头竟不把她这个婆婆放眼里,如今沉林的病已经好了,她是断然不能将她留在沉林身边了。   老太太道:“佩玉,你是主母,该有别人没有的胸怀,畹畹这孩子虽然出身不好,可总是个有福气的,看在沉林的份上,咱们都该善待她。”   大太太隐忍道:“是,林妈妈办事的确不靠谱,是我平日里太纵着她了,我这就从我屋里挑两个一等丫头到百花园跟着畹畹去。”   “不必了,”老太太显然不相信大太太,她唤过一旁两个十三四岁,长得眉清目秀的丫鬟,道,“灵芝和香草这两个孩子从小跟在我身边,是两个实在又心细的孩子,就让她们去伺候畹畹吧。”   畹畹忙躬身谢过了老太太。   老太太都忍痛割爱了,大太太也不能不表示点什么,她立即上前拉了畹畹的手,亲热道:“老太太如此疼你,可是你身边只有这两个一等丫头也不够,回头母亲也从芙蓉苑拨个一等丫头过去,回头等过了年再加一个,二等的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至于三等的好办,看着差不多的就慢慢添起来。”   花畹畹立即温顺乖巧地对大太太道:“谢谢母亲。”   三太太一旁总结性般说了句:“好了,大嫂这就对了,婆媳和睦,家和万事兴。”   大太太回到芙蓉苑时,恰好看见林妈妈被人扶了回来,林妈妈一瘸一拐,屁股上的裤子早被血水染湿,不由心里憋屈。   林妈妈道:“大太太,都怪奴婢办事不力,奴婢没想到少奶奶会到老太太跟前告状去,老太太教训得是,少奶奶毕竟是大少爷的救命恩人,奴婢以后一定将少奶奶当作真正的主子伺候。”   “狗屁!”大太太呵斥了一声,没好气道,“大少爷的病难道是这个丫头看好的吗?是大小姐在五台山吃斋念佛整整两年,虔诚之心感动了菩萨,刚好被这个花畹畹捡到了便宜,老太爷和老太太就是两个老糊涂,不分青红皂白,竟让一个村姑做我的嫡媳妇,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大太太正说着,便有一个秀眉凤眼、身形窈窕的丫头走了过来,报道:“启禀大太太,大小姐从五台山来信了。”   丫鬟说着呈上信函,大太太迫不及待拆了信,林妈妈顾不得屁股的疼,伸长了脖子好奇地想要看信上说些什么,仿佛她自己能认得字似的。   “念熙是时候回来了。”大太太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林妈妈问:“是大小姐要回来了吗?”   大太太点头,看了林妈妈一眼道:“今天你挨了这顿皮肉苦,是替我担了委屈,我心里记下了,你赶紧下去养着吧,养好了再到芙蓉苑来。”   林妈妈由下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去了。   大太太不经意看见一旁刚才送信的丫头,眉头微蹙,斜睨着眼睛,便是计上心头:“画眉,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到百花园伺候花畹畹去。”   “伺候少奶奶吗?”画眉一惊。   大太太睃了她一眼,她立时噤声,大太太嫌恶道:“少奶奶?她也配?我让你去百花园名为伺候她,实际上是在她身边安插一个眼线,这个野丫头,敢在老太太跟前给我使绊子,我非得将她弄出府去不可!”   大太太咬牙切齿。   画眉会意:“奴婢明白了,大太太放心,奴婢一定在百花园好生伺候。”   画眉将“伺候”二字咬得重重的,大太太满意地微笑:“你且去盯着,不可让大少爷与她太过亲近了,山野村姑,回头将我的儿子带坏了。”   画眉到达百花园时,安沉林也兴冲冲到了百花园,还让家丁送了满园的花儿草儿过来,都是些名贵的盆栽,开着新奇艳丽的花朵,将整个百花园点缀得宛如春天的盛会。   安沉林兴致勃勃站在百花丛中,对花畹畹道:“你的名字叫花畹畹,住的园子又叫百花园,不养些花花草草,岂不担了虚名?”   花畹畹上前向安沉林福了福身子,温婉笑道:“畹畹谢过大少爷美意。”   安沉林盯着花畹畹看了一会儿,又拉起她的手将她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奇道:“畹畹,我总觉得你从农庄回到府里就像变了个人儿似的。”   “我还是我啊,哪里变了?”花畹畹不解安沉林的意思。   安沉林歪着头,沉思道:“在府里,你就像个妙颜菩萨,端庄尔雅,不会多走一步路,不会多说一句话,可是在农庄时,你活泼烂漫,甚至有些凶悍呢。”   花畹畹扑哧一笑:“凶悍?难道我比那野猪还凶悍吗?”   提起野猪,安沉林神色一暗,畹畹知他是想起了马氏,心里不好受,便道:“难道大少爷还为刘大婶的死自责?”   安沉林皱眉:“总归是一条人命,若不是我要吃野猪肉,她也不必上山,不上山就碰不到野猪,如果她被野猪攻击时,我能派个人去救她,她也就不会死于非命了。”   花畹畹与马氏隔着前世的仇怨,安沉林毕竟不清楚其中缘由,他为马氏之死心里不安也是人之常情。   花畹畹道:“那野猪凶悍,獠牙锋利,能将人咬死,大少爷若当时下令让护卫去救刘大婶,焉知不是枉送其他人性命?佛说因果报应,这刘大婶死于野猪之口,或许是因为她前世便欠了野猪一条命,今世还了这命罢了,与少爷你无关的,你不必自责。”   安沉林茅塞顿开,渐渐露出笑容道:“经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好受多了。畹畹,以后我可要常来你这百花园,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总有府里其他姐妹不能带给我的感觉。”   “我这园子也是安府的地盘,你是安家大少爷,难道我能拦着你不让你到自家的地盘来?”   安沉林彻底笑了:“非但这园子是我安家的地盘,就连你花畹畹亦是我安家的人,我们两个拜过堂入过洞房的,祖父说了不必避嫌,既然不必避嫌,畹畹,你和我一起去学馆里头跟先生读书吧!”   “好啊!”花畹畹恭敬不如从命。   前世,她就是在安沉林的提议下入学馆开始读书识字的。   画眉站在远处看着,默默记下了安沉林和花畹畹见面时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然后一点不错地报告给大太太,大太太在芙蓉苑里怒道:“妖女,妖女,简直是妖女,若由着沉林和她这么亲近下去,她非得荼毒了我的儿子不可!”   ☆、第010章 书斋姊妹   画眉让小丫头捧了十几套新做的衣裳进来,恭敬道:“启禀大少奶奶,大太太吩咐人给您做了十几套衣裳,如今已经做好,让奴婢送来给大少奶奶。”   “放下吧。”花畹畹面上淡淡的。   画眉自讨没趣,只好让小丫头将衣服如数放在桌上,便出去了。   灵芝和香草上前检查了衣裳,见面上都是上好的丝绸和一等的绣工,不由啧啧赞叹。   灵芝道:“看来大太太被老太太教训一通之后,的确对大少奶奶公平了许多,往日里这样好的衣裳只有大小姐才能穿上,连二小姐都没有呢!”   花畹畹不动声色笑笑,大太太擅长做表面功夫,她素来是知道的。她道:“你们且检查一下衣服的里子,还有外人看不见的地方,看看采用的是什么布料什么做工。”   灵芝和香草奇怪地互视一眼,依照花畹畹的吩咐检查了衣裳,果见衣裳的里子都是采用粗糙的布料,看不见的地方做工粗糙,和外表的精致华贵完全不一样。而且每件衣服皆是如此。   两个丫鬟的面色已经告诉了花畹畹一切。   花畹畹并没有在意,因为她早已知道,这不过是大太太用来震慑她的东西罢了。而这,不过是刚开始。   “大太太一定是不知情的,定是做衣服的裁缝偷工减料了,而收衣服的丫鬟没有仔细检查,才被蒙骗过关了,这件事你们都烂在肚里,不要出去嚼舌根,若不小心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大太太定又以为是咱们多事了。”   花畹畹说着,便靠在紫檀木卧榻上闭目小憩。   香草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花畹畹,心里难免为她叫屈。少奶奶虽出身乡下,但到底是老太爷老太太选中的人,还救好了大少爷的病,若没有少奶奶冲喜,大少爷现在早就没命了吧?大太太不但不感激,还这样明里暗里欺负少奶奶,实在是忘恩负义。   香草看了一眼对面的灵芝,见对方也流露出憋屈的神情,不由心中更加忐忑起来。   她们都是老太太送来伺候少奶奶的丫头,少奶奶从今往后便是她们的主子。香草更比灵芝实心,从前伺候老太太时,心里眼里只有老太太,如今伺候了花畹畹,便心里眼里只有花畹畹,此刻她心疼这个在国公府里势单力薄的少奶奶,她还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又是来自淳朴的乡下,哪经历过大宅门里的斗争?不知道以后在这国公府里还有多少委屈不公的事情等着她呢。香草心里为花畹畹鸣不平,却又不敢贸然开口……   而灵芝和香草的想法不同,她觉得这个小少奶奶绝非等闲之辈,就冲她小小年纪遇到这样的不公平却是气定神闲,就要高看她一眼。抑或,大太太说得对,她原就生在乡野,平日里饮食起居温饱便是万福,如今到了国公府,哪怕最粗糙的衣服和伙食对她都是格外的恩赏,她都该在心里偷着乐了,所以才不愿意在明面上计较吧!毕竟万一被赶出国公府,可就打回原形,回到原来的清贫日子里去了。   安沉林到百花园接花畹畹一同去书斋念书。   花畹畹不由想起那年她初入国公府,经过书斋的时候,屋子里传出读书的笑声……   花畹畹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当年的花畹畹不识字,只是觉得这人念得特别好听,正想要继续听下去,却被突然的一声喝给震住了:“哪里来的野丫头,在这里做什么?”   花畹畹惊讶地抬眸,见一个美丽的少女瞪着眼睛看着她。   原本在念书的女先生也一道看过来,问道:“这是府上的丫头吗?”   只这样一句,花畹畹面红耳赤地说不出话来。寄人篱下,本就畏缩,童养媳的身份又比丫头好到哪里去?   那美丽的少女看了她一眼,显然已经猜到她的身份,却还是轻掩着嘴笑起来,随即回女先生道:“丫头?我们府上可没有这样粗鄙的丫头!”她的话中,说不尽的讽刺。   花畹畹央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装扮,与书房里的小姐的确是天差地别。当时,她只是畏缩地低下头,内心里委屈,却不敢不服气。   那少女不依不饶地说着:“还杵着做什么呀?没瞧见你打扰我们听先生授课了吗?还不走!”   花畹畹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道柔美的嗓音从天而降:“念攘,她可是你未来嫂嫂啊!你怎么能这样无理呢!”   这解围的声音在当时的她看来,简直天籁。那位少女不但声音好听,更是美若天仙。   安念攘已经上前挽住那位少女的手,亲热地唤道:“大姐……”   原来这位替她解围的少女,就是安家长房的大小姐大太太的掌上明珠——安念熙。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花畹畹几乎是陷入了怔忡之中,她从未见过这样出众的少女,从未听过这么美好的嗓音,当时她悄悄地想,便是仙女,也不过如此了……   “畹畹!畹畹”安沉林唤了好几声她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来。   “书斋到了。”不知不觉竟已走到书斋门外。   安沉林笑嘻嘻地指着书斋里的几个少女,介绍道:“喏,这里面读书的都是我的姐姐妹妹们,那个穿黄衣裳的是二叔的女儿安念菽,那个紫色衣裳的是三叔的女儿安念雨,那个高高的,皮肤有点黑的,是大姑姑的女儿彭飞月,还有最边上那个,不认真念书在开小差的,就是二妹妹安念攘……”   安沉林如数家珍,将安家的姊姊妹妹介绍了一遍,说到安念攘的时候不自禁摇了摇头,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花畹畹顺着安沉林手指的方向,果真看见了安念攘……   别来无恙,二小姐。   花畹畹在心里道。   安念攘恰好打了个盹,头磕在桌面上咚的一声,众人回头好奇地看着她,女先生不悦道:“二小姐,你怎么一大早就犯困了?”   安念攘从位置上忸忸怩怩站起身来,有些尴尬扯谎:“昨晚……昨晚我替我哥哥抄经诵佛,睡得晚了,所以……所以今早犯困。”   这个借口屡试不爽,今天众人却不买账了。   二房的三小姐安念菽嚷起来:“二姐姐,你能不能换个借口,这个理由听得我耳朵都要长茧了。再说大哥哥的病都已经痊愈了,你还替她念什么经诵什么佛呀?”   “要念经要诵佛,就得像大姐那样去五台山才虔诚,大姐在五台山可是足足呆了两年。”三房的四小姐安念雨道。   安念攘脸皮厚,才不怕被众人戳破:“大姐在五台山吃重斋,我在家里拜小佛,我们齐心协力,大哥哥的病总算是好了。”   安念菽和安念雨互视一眼,耸了耸肩。   安念菽道:“大哥哥的病明明是因为冲喜才好的。”   安念雨补充:“我听我娘就是这么说的。”   “三婶的话能信得?她可从来没说过一句真话。”安念攘撇撇嘴。   安念雨不依了:“二姐姐,你为什么老针对我娘?我要到老太太跟前评理去,你不尊重长辈。”   花畹畹发现书房里小姐们的争吵,表小姐彭飞月始终不搭腔,只是静静看着,听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寄人篱下,她和她的心思应是一样的。   安沉林站在窗外咳了咳,众人都投过目光来。   “大少爷,你来了?”女先生忙起身相迎,目光落在花畹畹身上,“这位是……”   安念攘携着其他姐妹从书斋走出来,斜睨着花畹畹,眼神里充满不屑,鄙夷道:“先生莫觉得她一身绫罗绸缎,就以为她和我们一样也是安府里的小姐,她就是老太爷从牙婆手里买下来给大哥哥冲喜的童养媳,这身衣裳可是进府后我母亲专程吩咐人给她做的,先生没瞧见她刚进府那日穿的是什么,满是补丁的破衣裳,那样的衣裳咱们府里头就是用来擦地都嫌太破烂了。”   花畹畹微微一笑,看来历史又要重演了。   安念攘尖酸刻薄的话令安沉林皱起了眉头:“二妹妹,不可对你大嫂无礼。”   前世替她解围的是伪善的安念熙,现在是安沉林。   花畹畹向安沉林投去感激一瞥。   “大嫂?”安念攘大笑起来,极尽讽刺的神色。   她穿着一身粉蓝绣襦罗裙,髻上戴了一对精致小金钗,脖子上戴着赤金璎珞长命锁,鸭蛋脸,丹凤眼,眉心一颗红痣,脸颊微红,笑着启齿,露出细细的小白牙,看着十分的讨人喜欢。可是那笑容里含了太多不友善,令她这一张原本俏丽的小脸多了许多邪恶的味道。   安念攘身旁,穿着粉红罗裙的彭飞月,则看起来显得温柔多了。   安念攘笑了许久,才拍着自己胸口,止住笑声,对安沉林道:“大哥哥,你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啦?堂堂护国公府的长房嫡孙,将来可是要配一门门当户对的淑女做我大嫂的,花畹畹不过是老太爷买来的一个童养媳,和府里的丫头有什么分别?将来,大哥哥你若真的喜欢她,也就收她做个妾,已经仁至义尽了,大哥哥居然还让我称呼她大嫂,也不怕下人听了笑话。”   花畹畹倒没什么毕竟安家四年,安念攘这样赤裸裸的针锋相对她见得多了,此刻她身后的香草、灵芝听了却是眉头紧皱,心里很是不忿。   可是她们只是丫头,又如何向主子据理力争呢?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   两个丫头只能憋屈着。   安沉林已经伸出手指,重重点了安念攘的额头一下,安念攘的身子向后仰了仰,安念菽和安念雨及时扶了她一把。   ☆、第011章 大姐回府   安念攘站稳了,立即气急败坏娇嗔起来:“大哥哥,你干嘛?病一好,就有力气欺负自家妹妹了?”   安沉林好脾气道:“我只是提醒二妹妹,说话不要不经大脑,失了国公府小姐的身份。”   前世,安念熙不愿意嫁给蓟允秀,完全可以找安念攘替嫁,可是她宁可求助自己,也不愿意找安念攘,不就是因为安念攘是个有失教养的刁蛮小姐吗?后来嫁给尚书府的二公子,也是因为言行举止有失分寸,而被二公子一封休书赶了回来,后来只能嫁给一个不入流的白衣。   花畹畹想起前世安念攘的遭遇,看安念攘的目光不由多了一份鄙夷的神色。   恁你出身比别人好,又当如何?含着金钥匙出生,却用金钥匙舀屎吃。   安念攘一回眸便看见花畹畹正看笑话般看着自己,不由指着花畹畹急得直跺脚:“大哥哥,你看花畹畹,竟敢取笑我。”   花畹畹一脸委屈地看着安沉林:“大少爷,我没有……”   安念攘蛮横:“你这个贱人,竟敢在我大哥哥跟前装可怜装无辜……”说着就要去扯花畹畹的衣服。   花畹畹本能向后一退,安念攘要扑上来的时候,安沉林挡在了花畹畹跟前,严肃道:“二妹妹,你再这样胡闹,可当真成笑话了。”   安念攘愣住。   彭飞月拉了拉安念攘的衣襟,小声道:“二表妹,表弟久病刚愈,你不要将他气坏了,凡事让着点,否则回头大舅母该怪你了。”   总算有个明理的,花畹畹赞赏地看向彭飞月,不禁又有些惋惜,可惜前世彭飞月与安念熙走得近,在自己与安念熙之间她自觉因为血缘站到了安念熙一边。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敌人的朋友自然是敌人了。   这样一想,花畹畹看彭飞月的目光也不自禁一冷。   安念攘总算安静了,安沉林上前向女先生作了一揖,彬彬有礼道:“适才惊扰先生上课了。”   女先生微微点了下头,笑道:“不妨……”   安沉林拉过花畹畹道:“从今日起,畹畹便到书斋来,和妹妹们一道儿跟着先生做学问,还请先生多多关照。”   “大少爷太客气了,我拿着安府发的薪水,自然做好自己的本分。”   花畹畹上前向女先生盈盈一拜:“还请先生从今往后不吝赐教。”   前世的记忆里,这位女先生的确是博学多才,为人正直的,自己跟着她学到了不少知识和见识,对日后协助蓟允秀夺得帝位帮了不少忙。   “咱们府里的姐妹之所以能在书斋读书,是托了大姐的福。是大姐亲自去对父亲说,女子也当有学识、懂事理,所以父亲才亲自去外县请来了最出名的女先生,这等厚待,在咱们朝可是头一份!没想到大姐辛苦替咱们姐妹争取来的福利却被这个村姑占了便宜。”   安念攘愤愤不平,花畹畹才不去理会她。既来之则安之。她不但要好好学习,还要学得出类拔萃,气死安念攘这个草包,然后坐等安念熙从五台山回来……   花畹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光华璀璨。   ※   安念熙从五台山回到京都,时令已经入秋,整个京都都沉浸在桂子花浓郁的香气和枫树林如火如荼的红色里。   大太太率领合家女眷像迎接皇后一样站在大门口迎接安念熙。   原本,大太太和大老爷就是要培养安念熙和皇家结亲,爬上后位,然后让护国公府一荣俱荣的。谁料起初的安念熙并不领父母的情,会去爱上一个穷书生呢?   气派的马车前头,小厮躬身跪在地上,一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的美人款款而出,莲步轻踩于小厮背上,被丫鬟搀扶着下来,盈盈走向大太太。   她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一袭透着淡淡绿色的素罗衣裙,裙子上绣着灿若云霞的海棠花,腰间盈盈一束,益发显得她的身材纤如柔柳,大有飞燕临风的娇怯之姿。发式亦简单,只挽着一枝金崐点珠桃花簪,长长珠玉璎珞更添她娇柔丽色,有一种清新而淡雅的自然之美。   碧蓝的天空下,她慢慢走来,身后是许多许多桂子树,随着金风飘落点点的桂子花,衬得她若仙女下凡。她微微一笑,众人只觉若春晓之花绽放,如中秋之月露颜,四周仿佛有雅乐轻奏,仙雀环飞,浑浑然间,三魂七魄似已被夺去了大半。   这就是安家大小姐安念熙的魅力,没有人能逃脱。   “念熙拜见母亲。”红唇轻启,便如黄莺婉转,分金切玉,犹若天籁。   花畹畹看着她,目中隐隐流动出一丝悲色,难怪自己会输给她,这样的美貌,这样动人的声音,任何男人看见,都不能不为之动心吧?   花畹畹是一个传统的女人,一旦爱一个人,就很爱很爱他。做安家童养媳的时候,心里眼里便只有安沉林一人,后来嫁了蓟允秀,十年夫妻,她亦是全心全意为他,心无旁骛,哪怕天底下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她也一心一意护着他、爱着他,不惜生命,不惜和天下人为敌。   他们在一起十年,整整十年,对着一个不喜欢的人,十天都觉得辛苦,何况是整整十年,所以她不得不佩服蓟允秀,居然演了那么久的戏,居然直到他登基,她才知道他当初真正看中的是安念熙!蓟允秀从始至终爱着的人,就只有安念熙,而她花畹畹,不过是他的一粒棋子,一块垫脚石,一把登上高处的扶梯,一旦目的达到,便可一脚踹开,不必留一丝一毫的情分。   想来也是,自己与护国公府的这位大小姐比起来,真正是云泥之别!花畹畹不得不感叹,自己活了半辈子,居然只是那个故事里的配角,当真是可怜又可笑。   “念熙,你终于回来了,想死母亲了。”大太太给了她的宝贝女儿一个深深的拥抱,看得一旁的二小姐安念攘都要为之妒忌。   “母亲,大姐一回来你就这么明显地表露偏心,以后还有没有我的好日子过了。”安念攘叫嚷,大太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满是怜爱地瞪了她一眼:“你这个疯丫头。”   安念熙看向安念攘,笑吟吟的:“二妹妹,两年不见,个头长大了不少,气量却不见长,还是这么顽皮,小孩子脾气。”   安念熙给了安念攘一个拥抱:“好好好,大姐就将刚才母亲的拥抱还给二妹妹好不好?”   如此温柔,如此端庄得体,所有人都要被安念熙的风度倾倒,只有花畹畹在心里冷冷笑着。安念熙就是安念熙,永远扮演着主持公道的一方,表现出端庄得体、善良可亲,以至前生的自己从一进府就下意识地对她产生了好感,最后从背后捅了自己一刀的,却正是这个和蔼可亲的大姑姐,她比骄纵刁蛮、仗势欺人的安念攘,还要可恶一千倍一万倍!甚至安念攘亦只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一只可怜虫,大傻/逼。   大太太重新拉回了安念熙,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细细打量她,深怕漏看了一根头发丝,心疼道:“五台山的斋饭不好吃吧,看你瘦了,这两年委屈你了。”   “母亲不必担心,五台山的空气很好,若不是母亲来信告诉我,沉林弟弟已经恢复了健康,我都舍不得回来了呢?”   这一场母女重逢的温情戏,看得花畹畹想吐。她的目光里闪现了一丝冰冷,可是那冰冷的出现只是一瞬间,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够察觉到。   “幸而有你这两年来为你弟弟日夜祈福吃斋,你弟弟才得以化险为夷,念熙,我的好女儿,是你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了你弟弟一条命……”大太太说着,眼里竟然热泪汪汪的。   前世,自己辛辛苦苦,却被安念熙抢功劳的事情还少吗?   安念熙却道:“母亲,弟弟能够平安无事,要多亏老太爷老太太当机立断,找到元月初一日生辰的女孩为弟弟冲喜,念熙不敢居功,要谢谢祖父祖母才是。”   “是你,是你这两年来日日夜夜在菩萨跟前求告,才让菩萨知道了我们安家的难处,才让老太爷老太太寻到了这么一个偏方,让你弟弟活过来。”   横竖就是安念熙的功劳就对了。大太太真是爱女心切。   安念熙向在场的众人看去,道:“怎么不见沉林弟弟?”   大太太道:“已经着人去书斋通报了,你弟弟他还不知道念熙你回来呢。”   安念熙终于在一众女眷中看见了一个脸生的少女,静如美玉,不卑不亢地站着,姣好的面容上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目光清澈如山泉之水,仿佛能映出人心来。   安念熙露了笑颜,问道:“这位可就是那个冲喜的姑娘?”   “就是那个走了狗/屎运的花小姐!”安念攘嗤之以鼻。   安念熙眉头轻蹙,责怪安念攘道:“二妹妹不可无礼,怎么可以如此和弟妹说话?”   弟妹?花畹畹在心里冷笑,前世你可是亲手将我这个弟妹送给心爱你的男人,你可真对得起你弟弟!   安念攘不服气道:“什么弟妹,大姐,你可真给她脸,她就是一个村姑,现在还死乞白赖在咱家书斋,跟着女先生读书呢!那女先生可是大姐你求了父亲方请来给咱家姐妹教书的,现在好了,竟让她一个外姓人占了便宜……”   安念攘愤愤不平,大太太却装作没有听见,由着二小姐奚落花畹畹。   安念熙却听不下去了:“二妹妹,你还不快向弟妹赔礼道歉,花小姐进了我们安府的大门,与弟弟拜过天地,便是咱安家的人,你今日对她无状,若叫老太爷老太太知道了,小心他们责罚你。”   安念攘立即挽住安念熙的手臂,笑容可掬道:“大姐,难道你还会去老太爷老太太跟前告我的状不成?”   “那要看弟妹肯不肯原谅你,否则我是不介意大义灭亲的。”安念熙开玩笑。   原本咄咄逼人的安念攘立刻笑容可掬看着花畹畹:“嫂嫂,对不起了。”   什么都听安念熙的,你上辈子只是你大姐身边一条走狗,看来这辈子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狗改不了吃/屎!   花畹畹在心里冷笑,面上却温顺道:“大姐不要多心,二小姐时常与我开玩笑的,我已经习惯了,不会心生芥蒂的。”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你安念熙擅长的那一套,从今儿起,我花畹畹都好好学起来。   “大姐旅途奔波,舟车劳顿,一定辛苦了,赶紧去休息一下吧。回头老太爷老太太一定是要召见你的。”   花畹畹向安念熙提议,大太太立即和安念攘一边一个挽着安念熙向府内去了。   一时间门口乌压压站着的人,全都散去,就剩了花畹畹和灵芝、香草三人。   “少奶奶,咱们也回吧。”灵芝小声提醒。   香草道:“少奶奶,你是要去书斋,还是回百花园去?”   花畹畹沉吟了一下:“去书斋吧!”   三人折身进府,往书斋的方向而去。不料想,三人刚进了书斋,就见一个黑影从门口一闪。   香草眼尖,已经厉声喊起来:“什么小贼?”   ※   没错,疑似男主又出来飘荡啦(*^__^*)嘻嘻   ☆、第012章 牡丹玄机   那小贼背影有些清瘦,香草和灵芝箭步上前,竟一下就拉扯住他:“小贼别跑!”   香草呵斥道:“躲在书斋鬼鬼祟祟做什么?是不是要偷窥小姐们读书?”   “姐姐,冤枉我了。”小贼喊冤,却还是被香草和灵芝拽到了花畹畹跟前。   四目相对,两相愣住。   小贼眼中的花畹畹似海棠花,娇艳无比,眉目天然。小贼不由四目澄澄地看着她,凝神而望,心摇目眩。   花畹畹被他盯得微微蹙起了眉头,眼前人竟若天上神仙,人间绝色,以玉为骨,以月为魂,以花为情,以珠光宝气为精神。那个绝色的脸上,似有一层光彩照过来,散作满鼻的异香。   虽然眼前人与初见之时衣着大不相同,但花畹畹还是认出眼前的小贼就是她初入安府那日遇到的被院子鞭打的乞丐,只是没想到他竟留在安府做了一个小厮。   花畹畹不由在心里惋惜。   这少年是什么人?虽服饰粗鄙,但长相直可称古今少有,天下无双,难掩一身贵族之气。他既具此美貌,却又服御不鲜,沦落至为乞为奴的光景,真委屈了此人。当以广寒仙宫贮之藏之,方配得起他的美貌。   香草见小贼盯着花畹畹看得目不转睛,不由一脚将他踢跪在地,喝道:“还说自己冤枉。你的眼睛盯着哪里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那边厢,安沉林已在跟班陪同下从书斋走出来,正瞧见花畹畹一行,便兴奋地走过来:“畹畹……”   小贼很是着急,满脸涨红了。   花畹畹道:“放了他,他不是贼。”   “少奶奶……”灵芝欲要说什么,花畹畹制止了她:“让你们放人就放人!”   香草和灵芝只好松开小贼,香草悻悻然道:“算你走运,还不快滚!”   小贼对着花畹畹投来感激的目光,花畹畹却是淡淡的神色。小贼及时开溜,安沉林已走到了花畹畹跟前,看着小贼跑远的背影,奇怪道:“刚才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花畹畹微微一笑。香草和灵芝也不便多言。   安沉林并不在意,笑容满面道:“听说我大姐回来了,畹畹,你和我一道儿去看她吧。”   “适才已经见过了。”花畹畹才不愿意再去看一遍他们血亲重逢的亲热情景,想自己孤身一人到了安府,与自己的父母弟妹天各一方,不论受多少委屈都没有一个帮衬之人。   这一世,她绝不让自己再与亲人分离永远,她一定要好好筹谋着与父母弟妹重聚的那一天,要等到那一天,首先她必须在安府站稳脚跟先。要在安府站稳脚跟,她所能拉拢的首要之人便是安沉林和老太爷、老太太。   “大少爷,你与大小姐久别重逢,定有许多私房话要说,我就不跟去偷听了。我等你们说好了话,再过来。我趁你们说悄悄话的时候,给大小姐准备一点礼物。”   花畹畹浅笑吟吟,安沉林笑道:“我明白了,你想与大姐处好关系,所以要送礼讨好她,畹畹,大可不必如此的,我大姐那个人是心肠最最柔软最最善良的人,就和她的美貌一样,你不听古人云‘相由心生’吗?”   花畹畹在心里冷笑,讨好?不错,她就是要面上讨好安念熙,然后背地里狠狠给她一刀,不,是千刀万剐!这一套为人处事的方式,可是前世安念熙亲手交她的。   “什么都瞒不过大少爷的法眼。”花畹畹给了安沉林一个巧笑。   安沉林追着她问:“那你要送大姐什么礼物?”   “保密。”花畹畹携着香草和灵芝自去了,安沉林讨不着答案,只好先去找安念熙。   花畹畹心里有些悲哀,这一世自己对安沉林到底不能向前世那样爱得纯真义无反顾,毕竟安沉林如今才是个十岁的孩子,而自己这十岁的皮囊却装了三十六岁饱经沧桑的灵魂。   沉林,你要原谅我,原谅我利用了你对我的真心。我在安府日后漫长的岁月要靠你的真心荫蔽,而你的真心又太单纯,能荫蔽我一时,却不能荫蔽我一世,唯有我自己狠下心肠将那些前世害我的仇人都一一剿杀干净,才不枉我重生一场。   灵芝问:“少奶奶,你要送什么礼物给大小姐?”   花畹畹看了灵芝一眼:“你竟和大少爷一般好奇,横竖见到大小姐之后就知道了。”   灵芝道:“不是,奴婢只是想告诉大少奶奶,大小姐平日里的喜好。”   “不必。”花畹畹一口回绝。   灵芝悻悻然闭了嘴。   花畹畹瞥见一旁的香草也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怎么,你也想问关于送大小姐礼物的问题?”   香草连忙摇头:“不是,奴婢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   “那个小贼?”花畹畹唇边一抹笑意。   香草拼命点头:“是啊是啊,少奶奶,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小贼?躲在书斋门口鬼鬼祟祟,即便不是要偷东西,也一定心怀不轨,都知道咱们家的小姐们白天都是呆在书斋里读书的。”   “大少爷刚刚不是说过了吗?相由心生。”花畹畹不自禁笑笑,向前走去。   安沉林到了安念熙居住的香荷轩,安念熙已经沐浴更衣,一身簇新衣裳从里间迎了出来,姐弟二人抱头痛哭了一场,一旁的丫鬟樱雪劝慰道:“大少爷和大小姐团团圆圆的,快莫要哭哭啼啼了。”   二人的泪还是止不住,在安沉林的印象中,安念熙是极度疼爱他的,不然他病了,她也不会自请去五台山吃斋念佛,为自己祈福。他哪里知道,安念熙流连五台山,迟迟不肯回京,还有另外一层秘密。   樱雪又劝道:“大少爷,你再引着大小姐哭,大小姐新上的妆都该花了,一会儿大太太就要来接了大小姐去拜见老太太呢。”   还是安念熙先破涕为笑,取了帕子擦了自己的眼泪,又替安沉林拭泪,道:“你看我也是糊涂了,弟弟的身子才刚刚康愈,我竟惹你伤心,也不怕弟弟哭坏了身子,大姐真是该死。”   安沉林遂拉着安念熙问了些五台山的情景,安念熙的确是在五台山呆了两年,她特意隐了那些生动有趣的事情,专挑无趣沉闷的事情说与安沉林听。   安沉林叹口气,心疼道:“难为大姐为了病体,如花年纪却在那佛门之地清修,真是苦了大姐了。日后,我一定不忘大姐今日对我的情义,好好报答大姐。”   “你身体健康,便是对大姐最好的报答了。”   一屋子丫鬟不由都被安念熙对安沉林的深情厚谊感动,人人都在心里盛赞安念熙长姐如母慈悲心肠的时候,恰好花畹畹来了。   花畹畹在门口驻了足,听着安念熙对安沉林说的甜言蜜语,不由在心里冷笑:真是口蜜腹剑的贱人,还不知是谁为了自己的利益竟不惜将亲弟弟送上黄泉。   “大少爷,大小姐……”花畹畹温柔斯文地唤了二人。   安念熙看见了花畹畹,忙责备丫鬟道:“少奶奶来了,也不通报一声。”   樱雪诚惶诚恐:“奴婢适才没看见……”   花畹畹微笑道:“我在安府多日,最常听下人们谈论的便是大小姐如何善待奴才,今日,大小姐为了畹畹斥责丫头,坏了大小姐贤德的名声,岂不是畹畹的罪过?”   安念熙一愣,立即笑靥如花,向樱雪道:“还不快谢少奶奶替你们解围?”   樱雪上前谢过了花畹畹,花畹畹道:“谢我什么?要谢就谢大小姐宽容。”   安沉林已经上前拉住花畹畹的手,迫不及待问道:“礼物呢?”   “那礼物又不是送给大少爷的,大少爷竟也如此心急。”   “我是替大姐心急呢!”安沉林说着,回头对安念熙笑道,“大姐,你不知道吧?这丫头刚才不与我同来,你猜她是干什么去了?她说要给大姐你准备礼物,大姐快来看看,她都准备了什么惊喜给你。”   安沉林毕竟小孩子心性,此刻高兴得眉飞色舞的。   安念熙惊奇道:“弟妹给我准备了礼物?”   花畹畹已让画眉捧着一个托盘上来,托盘上用红布盖着。   安沉林道:“竟还用红绸子盖着,如此神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奇珍异宝。”   安念熙也充满了好奇。   花畹畹浅笑吟吟道:“大少爷难道忘了吗?我只不过一个乡下丫头,能藏着什么奇珍异宝?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说着让画眉掀开了红绸子,只见托盘上整整齐齐叠着一件粉红色的衣裳,竟是那日大太太给花畹畹做的十几套衣裳的其中一件。   众人都有些失落,还当是什么宝贝呢。不过花畹畹早就申明过了,她一个乡下丫头,刚进安府,无权无势,能有什么宝贝。   樱雪一旁嘟哝道:“不过是件衣裳,我们大小姐有的是衣裳。”   安念熙严肃地看了樱雪一眼,向花畹畹客气笑道:“多谢弟妹了。只是我的确不缺衣裳,还是弟妹留着自己穿。”   花畹畹不慌不忙从托盘上取下那件衣裳,抖开来,让香草和画眉撑起来,只见衣裳上绣满了栩栩如生的牡丹,要知道牡丹可是安念熙的最爱啊。   前世,安念熙入宫后,蓟允秀特送了名贵的牡丹给她,摆满了整个御花园,送给花畹畹的却是芍药,还让宫人在后宫妃嫔一起赏花之时,吟诵什么“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让花畹畹当场下不来台,要知道当时花畹畹还未被废后,一国之母竟被公然如此羞辱,蓟允秀实在是黑心透顶。   安念熙看到衣服上的牡丹,两只眼睛都亮了:“好漂亮的牡丹,好精湛的绣工!”   花畹畹道:“这衣裳原是大太太命人做了送给我的,我出身乡下,并不认识什么衣料绣工,只听画眉说,母亲让匠人给我做的衣裳都采用平日里大小姐穿衣的规格,又听大少爷说起,大小姐素来喜爱牡丹,所以就留了这件衣裳,由画眉保管至今,只等着大小姐回府,能做为送给大小姐的见面礼,大小姐你可要收下这件衣服,借花献佛,都是畹畹一片心意。”   画眉忙躬身,向安念熙道:“大小姐,的确如此。”   安念熙是个牡丹控,她已不由自主走上前爱不释手抚摸着衣裳上的牡丹,那衣服外面的面料的确是上等的,绣工也极为精细,触摸起来手感极好,绣上的牡丹如活了一般,仿佛能引来蜜蜂蝴蝶。   安沉林道:“大姐,你的确是最喜欢牡丹的,不如就收下这衣裳,承了畹畹的好意吧,大不了回头你再送她个回礼呗。”   安念熙笑容满面,点头应允,立即让樱雪给花畹畹上茶。   樱雪端着茶走到花畹畹跟前,花畹畹却不动声色伸脚勾了樱雪的脚一下,樱雪一个趔趄,托盘上的茶杯飞出,茶水直接溅到了安念熙身上。   樱雪慌了连忙掏出帕子给安念熙擦拭。   花畹畹道:“别擦了,擦了也有了印记,还是换一件吧!大小姐不是马上就要去拜见老太太吗?”   安沉林已捧了桌上那件牡丹衣裳过来:“大姐,你就穿着畹畹送的这件衣服去见祖母吧!祖母一定高兴。”   ☆、第013章 佩玉之冤   大太太派了丫鬟过来通传,让安念熙往老太太的嘉禾苑去,安沉林和花畹畹一同前往。接下来马上就有一场好戏,花畹畹当然不能错过。   安念熙一行到了嘉禾苑外,大太太已经等候在那里。   大太太见到花畹畹,神色不自觉一冷,但很快消失,可是花畹畹早已看在眼里。   恨我吗?以后有的是你恨我的时候。花畹畹在心里道,面上却是温良恭俭让地拜见了大太太:“畹畹拜见母亲。”   “以后除了在老太爷老太太跟前,其他时候不必称呼我母亲,我当不起。”大太太冷哼一声。   “母亲……”安沉林责备地唤了大太太一声。   花畹畹却早已恭顺道:“是,大太太。”   大太太这才满意地将目光调转到安念熙身上,见安念熙穿了那件绣着牡丹的粉红衣裳,并不上心,只是像欣赏一件工艺品似的赞赏自己的女儿道:“这世上的花儿也只有牡丹配得上我的念熙。”   安念熙正要说出衣服是花畹畹送的,花畹畹已经道:“大太太,大小姐,我们进去吧,老太太该久等了。”   大太太瞅了一眼花畹畹身边的安沉林,不愿意儿子与一个村姑平起平坐同进同出,便道:“沉林,还不到母亲身边来。”   安沉林一愣,见安念熙温柔地向自己招手:“弟弟快过来。”便上前,和安念熙一起扶了大太太走进嘉禾苑去。   花畹畹走在丫鬟队伍中,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嘉禾苑。   到了厅内,但见老太太屋里已经坐了一溜烟的女眷,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表小姐彭飞月都已悉数到场,二小姐安念攘正给老太太捏肩,笑吟吟讨好道:“老太太觉得念攘的手劲如何,力道是否恰到好处?”   老太太闭目养神,脸上是平和的神色,微微颔首道:“不错,你这丫头最近怎么学乖了?”   安念攘道:“如今大姐回来了,念攘害怕老太太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大姐一人,所以自然要殷勤表现的啦。”   三太太扑哧一笑:“瞧这二小姐,鬼心思就是多,我们念雨就没有这么多花花肠子,她是一根直肠子,看到前面有墙都不懂的拐弯儿。”   二太太心里翻了翻白眼,嘴上没把门儿就续道:“念雨的确老实厚道,一点儿都不像三弟妹亲生的,零星的遗传都没有。”   二太太变着法儿挤兑自己,三太太不依了,立即回道:“要我说遗传这东西,的确也做不得准,三小姐倒是个抱养的,可是为人处事可和二嫂如出一辙,要人说这不是一对亲生的母女都没人相信呢。”   三小姐安念菽脸上一阵青红皂白,她愤然起身,忿忿道:“三婶,你又何必时时刻刻提醒我不是安家的正宗小姐,只是个抱养的可怜虫?”说着向老太太福了福身子:“老太太,念菽身子不舒服,先行告退了。”   “念菽,念菽……”二太太喊着三小姐的名字,安念菽却径自离去了,和恰好进门的大太太一行打了个照面,和安念熙道:“大姐,我改日再去香荷苑看你。”说着,眼里依稀有了泪痕,也不回应二太太的叫唤,径自去了。   二太太责备地看着三太太:“三弟妹也真是的,明知道我们家念菽脾气倔,你还这样奚落她。”   三太太才不以为然:“我说什么了?是她自己多心。”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老太太发了话,不怒而威,三太太这才起身,向老太太福了福身子,算是赔礼道歉:“是,老太太教训得是。”   四太太一直静坐一旁,默默不语,这会子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老太太怜惜道:“小四,翔艺一直没有回来,你这肚子也一直没有消息,四房不能一直后继无人,你若实在寂寞得紧,不如也学你二嫂,抱养一个孩子来吧,横竖生活有了个寄托,也能多些乐子。”   四太太起身向老太太微微鞠躬:“谢老太太垂怜,翔艺一定会回来的。”   屋内气氛一时有些伤感,大太太遂领着安念熙和安沉林上前拜见,乐呵呵道:“老太太,念熙回来了。”   安念熙跪地,向老太太郑重磕了个头,道:“孙女拜见祖母。”   两年不见安念熙,老太太的确很想念这个孙女了。安念熙是所有孙女当中最周全最懂事的,老太太很吃安念熙人前那一套礼数,她立即眉开眼笑道:“念熙,回来就好,快过来,让祖母瞧瞧,五台山的风水将你养了两年,养得可好?”   安念熙遂起身走到老太太跟前去,安念攘腾出自己的位置,并没有不忿,反而笑吟吟道:“大姐,你一回来,我就失宠了。”   大太太道:“老太太孙女孙子众多,外孙外孙女又众多,你这个毛手毛脚的二小姐什么时候得宠过?”   安念攘走到大太太身边,娇嗔道:“母亲,你最偏心了。老太太哪里像你?老太太最公平了,是不是啊,祖母?”   老太太此刻********全在安念熙身上,她拉着安念熙的手上下打量,道:“要说偏心,这么多的孙女外孙女里面,我啊,的确最偏心你大姐,这一点安府里随便谁都能看出来,我就不装了。”说得众人哈哈大笑。   安念熙让樱雪呈上一份手写的佛经,道:“孙女虽然人在五台山,心里无不挂念着老太太,特地为老太太誊抄经书一卷,赠与老太太,惟愿老太太身体康泰,鹤寿延年。”   老太太让罗妈妈收了那佛经,乐滋滋道:“还是念熙最有心了。”   安沉林笑道:“大姐,我以为你在五台山只挂念我一人呢,没想到还挂念着老太太。”   老太太替安念熙辩解:“你这孩子可不能没有良心,你姐姐在五台山一住便是两年,为着什么?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弟弟吗?你是念熙的心头肉。”   “要不人家怎么说长姐如母呢?”安沉林打趣。   众人在老太太屋里闲谈了半日,气氛倒是融洽,老太太又问了花畹畹一些功课上的事情,花畹畹对答如流,老太太很是惊艳,向大太太道:“这孩子虽然出身低了些,可竟是个有造化的,我前日经过书斋,女先生还特地向我表扬了畹畹,说她起步晚,可是学得却比其他孩子扎实得多,是个冰雪聪明的。”   老太太的夸奖是诚心的,大太太心里不乐意,但面上还是和煦道:“进了安府,也就自然受到了熏陶。”   忽见,安念熙面色苍白,额上似有细密的汗珠沁出,大太太不由惊道:“念熙,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安念熙这才虚弱道:“女儿觉得很不舒服。”   “你怎么不早说?”   “女儿不想打扰老太太和大家的兴致。”安念熙答得楚楚可怜。   老太太心疼道:“你这孩子,总是这样,凡事想着别人,却委屈了自己?是哪里不舒服,快去请个郎中来瞧瞧。”   安念熙扭着脖子:“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觉得脖子上又痒又疼。”   老太太让罗妈妈过去看视,这一看非同小可,罗妈妈惊叫了一声,老太太问道:“什么事情这样一惊一乍的?”   罗妈妈伸手从安念熙衣服的后领子处拔出了几根细针:“老太太,你看。”   众人脸色皆都一变,大太太怒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竟敢陷害大小姐?”   安念熙身边的丫鬟婆子立即跪了一地,樱雪回道:“这衣服是大少奶奶送来给大小姐穿的。”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花畹畹,安念熙也惊疑地看着她:“弟妹你……”   花畹畹不慌不忙起身,向老太太禀告道:“这衣服是大太太做了送与畹畹穿的,一直由画眉保管,畹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从衣服里找出细针来。”   香草立即作证,画眉诚惶诚恐跪地答道:“的确是大太太命人做来送给大少奶奶穿的,大小姐身上这件衣服也的确由奴婢保管着,可是奴婢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陷害大小姐呀!”   “不是你,也是百花园里的其他人,有人居心叵测想陷害大小姐,我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有这样天大的胆子,实在是不想活了。”大太太心疼安念熙,此刻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即揪出真凶。   三太太却道:“这衣服原是要送给畹畹穿的,我看未必是有人要陷害大小姐,而是有人要故意陷害大少奶奶吧。”   花畹畹心里暗笑,三太太抛过来的好橄榄枝,她可怜兮兮欲言又止道:“其实……”   老太太问:“其实什么?”   花畹畹道:“没……没什么。”   “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横竖有我给你做主便是了。”   花畹畹这才道:“大太太一共给畹畹做了十几身衣裳,畹畹一直舍不得穿,都保管在画眉处呢,到底是不是有人要故意陷害我,老太太命人将其余的衣裳全都拿来检查一遍,不就一清二楚了。”   “对,若是有人要故意陷害畹畹,就不可能只在其中一件衣服上做手脚。”安沉林心里很是不安,他很明白大太太的意思是觉得畹畹故意陷害安念熙。   老太太让罗妈妈带着画眉香草去拿剩下的衣服,不但每件衣服上都找出后领子处藏着的细针,而且衣服的面子和里子用料做工都天差地别,一时间,整个嘉禾苑气氛尴尬。   三太太忍不住幸灾乐祸:“大嫂,这衣服可都是你命人做了送与畹畹的,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老太太冷着脸道:“佩玉,你该给我个交代!”   ☆、第014章 魔高一丈   大太太佩玉早就慌了神色,她跪在地上,向老太太磕头请罪并喊冤:“老太太,是儿媳一时失察,请老太太责罚,但儿媳是冤枉的。”   “难道这衣服不是你命人做给畹畹穿的?面子里子用料做工天差地别,如此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可是你这个主母惯常的作风?更何况竟还在衣服里藏了细针,畹畹不过一个孩子,你这样对待她,于心何忍?我们安府一向连虐待庶女姨娘的事情都没出过,更何况是童养媳?莫忘了,畹畹还救过沉林的命!”老太太的话字字句句分量十足。   安沉林气恼道:“母亲,你太让孩儿失望了。”   安念熙和安念攘跪到大太太身边,求饶。   安念攘道:“老太太,我母亲断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一定是下人从中使坏。”安念熙也道。   老太太冷笑:“主子吩咐的差事,下人哪有不尽心尽力办好的道理?除非这一切恶行本就是主子交代的。”   大太太吓得浑身发抖,自己的确在做衣服这一件事上有失厚道,可在衣服里藏针,绝不是她交代的,到底是谁?难道是花畹畹自己干的?一定是的,这个女孩子打从进了安府,就与自己犯冲,自己看她是如何都看不顺眼,她的歪门邪道多着呢!可是看着花畹畹可怜兮兮跪在地上的样子,莫说老太太,任何一个人都要信了她的无辜。   三太太一直对自己掌管安府中馈一事愤愤不平,一定会借机扳倒自己,一旦自己丢了安府后宅掌事钥匙,那脸可丢大发了,为今之计,要先找个替罪羊,帮助自己开脱,度过眼前难关才最最要紧。   大太太狠狠摔了自己一巴掌,安念熙和安念攘叫起来:“母亲……”   大太太向老太太磕了个头道:“老太太,这件事情,儿媳难辞其咎,虽然命人给畹畹做了衣服,却不曾亲自检查,才酿出这样的祸事,请老太太责罚。”   大太太说着,给林妈妈递了个眼色,林妈妈连忙跪地,将罪愆揽到了自己身上:“是奴婢……”   “你……”老太太蹙眉冷冷看着林妈妈。   林妈妈老泪纵横道:“是奴婢一时财迷心窍,才让裁缝偷工减料,害怕大太太知道真相,衣服做出来后,没让大太太检查就直接让画眉送到了百花园……”   “那衣服后领子上的细针又是怎么回事?”老太太是最精明的。   林妈妈心里暗忖,自己一旦认了细针的事,那处罚可就不小了,正犹豫着,花畹畹道:“那衣服一直由画眉保管,并不一定就是林妈妈从中使坏。”   林妈妈如见救兵,立即指着画眉道:“一定是这死丫头,她之前和奴婢抱怨过,说少奶奶偏心,她和灵芝、香草都是一等丫头,可是少奶奶对待她们三人的待遇却完全不相同,一定是这丫头怀恨在心,才会报复少奶奶。”   画眉一听傻眼了,跪地大呼冤枉:“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啊!林妈妈,我可是奉了……”   大太太害怕画眉喊出自己让她监督花畹畹的事情来,立即呵斥道:“大胆刁奴,对主子不敬,还敢在这里咆哮,拉出去严刑拷打,不怕你不招!”   几个婆子上来,拉了画眉下去,立即,院子里想起画眉的鬼哭狼嚎声:“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是冤枉的,大太太,林妈妈,奴婢一向对你们忠心耿耿,你们为什么要陷害我?”   大太太听得心惊肉跳,害怕画眉喊出更难听的话来,立即道:“这是老太太的嘉禾苑,岂能由这样的人在这里污了老太太的圣听,还不拉远一点去!”   画眉的哭喊声远去了,嘉禾苑陷入一片尴尬的死寂。   三太太冷嗤了一声:“大嫂,你也说过这是老太太的嘉禾苑,怎么要打要骂要杀要剐全凭你一人做主了?”   “够了!”老太太有心给大太太一个台阶下,知她如此惶急要掩饰些什么,但毕竟是大房主母,娘家爹又是当朝最最得宠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可轻易处罚了?她呵斥完三太太,叹口气道:“念熙刚刚回来,一家人原本其乐融融,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事?佩玉,你是主母,该有主母的胸怀,畹畹虽然是个童养媳,可进了安家,便是安家的后辈,你待她要像待念熙念攘一般。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是,老太太教训得是。”   安念攘不忿道:“是林妈妈和画眉的过错,母亲又有什么错?母亲是一片好心,只是被下人钻了空子,也怪畹畹……大嫂自己,如果不是一样奴才两样对待,又何来衣服里藏针这样的勾当?还连累了大姐……”安念攘不明就里,只顾着替大太太喊冤。   花畹畹唇边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她跪在老太太跟前,楚楚可怜道:“二小姐说的是,都是畹畹的错,如今大少爷病体已经康愈,还请老太太做主,放畹畹回家去吧,畹畹不想在安府做一个白吃白喝的闲人。”说着磕下头去。   安沉林急了:“祖母,沉林不要畹畹走。”   老太太怜惜道:“谁人要她走了?安家的童养媳,断没有再放回家去的道理,更何况,沉林病体康愈,安家就将恩人赶出府去,那岂不是卸磨杀驴?安家断不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家。若说闲人,安府里养着的这些少爷小姐,哪个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闲人?畹畹,要记住,在这安府,你和所有的少爷小姐一样,是个主子,你将来和沉林圆了房,可就是安家大房正宗的少奶奶了,安家将你像菩萨一样供起来都是情理中的事情,我们安家连飞月都养得,难道还养不得自己的少奶奶?”   坐在角落里寂静无声的彭飞月涨红了面颊。   老太太话说到这份上,大太太再不能不表个态了,她道:“老太太,你放心,从今往后,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老太太神色淡淡的,手里的念珠一颗一颗有条不紊地从拇指和食指间捻过去,她道:“虽然有人肆意想陷害的是畹畹,到最后却让念熙承受了这痛苦,佩玉啊,这是小惩大戒,你要引以为戒,正所谓报应炎炎。”   “是,老太太。”大太太的汗都下来了。   “林妈妈是你手底下的婆子,她做错了事,该怎么处罚,你自己拿主意吧,我就不越俎代庖了,相信你一定会给畹畹一个公平的交代。”   林妈妈伏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   迫于老太太的压力,和二房三房四房的几双眼睛,大太太不得不忍痛重罚了林妈妈。   林妈妈挨了几十杖躺在家里连地都下不去了,大太太只着人送了些膏药过去。   回到自己的芙蓉苑,大太太气不打一处来,摔了几个杯子出气。安念熙和安念攘一旁劝慰。   安念攘道:“下人不好,连累母亲在老太太跟前没面子,怪不得母亲要生气。”   “既是下人的过错,母亲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谁来赔呢?”安念熙软言温语。   大太太恨然道:“我原本想教训一下那个死丫头,没想到竟被她将了一军,还连累念熙你受苦。”   安念熙一惊:“母亲,难道林妈妈和画眉是受了你的……”   安念熙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就一个乳臭未干的村姑吗?   大太太道:“我不过是想给她一点颜色看看,让她谨言慎行,不要蛊惑了你沉林弟弟,谁知道这丫头邪门得很,竟然将球踢了回来,害我不得不惩罚林妈妈,还连带损了画眉这颗棋子。”   这时,恰有下人来报,说是画眉不堪刑罚,被乱棍打死了。   大太太冷哼道:“没用的东西,死了活该!”   安念熙还是有些不明白,母亲怎么会和花畹畹那个才十岁的孩子结下梁子的,安念攘道:“大姐,你人在五台山,是没看到花畹畹那个恶心的做派,仗着自己治好了大哥,就在府里头作威作福的,偏偏老太爷老太太都宠宥她,我都要被她气死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丫头是个邪门的,从今往后,咱们都要小心提防她。”大太太目光阴郁。   安念攘却很天真:“怕什么,她一个无权无势的村姑,我们还怕没机会收拾她吗?”   安念熙虽然对花畹畹的初次印象还不错,可是经不住母亲和妹妹调拨,道:“若她进了安府的大门,却不肯安分守己,那我们的确要好好教训她。”   “最好是把她从国公府里赶出去!”安念攘发狠道。   这边厢母女三人关着房门说悄悄话,那边厢,香草陪着花畹畹回到百花园,灵芝迎上来,见香草整张脸都是惨白的,便问道:“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花畹畹淡淡道:“回头让香草细细告诉你。”   正说着,便有守门的小丫头来报说:“大少爷来了。”   ☆、第015章 毒相思子(一)   花畹畹迎进了安沉林,安沉林脸上全是负疚的神色:“我不知道我母亲如此大意,还请畹畹你不要生她的气才好。”   “大少爷也说了,大太太只是大意,不是无心的,所以我怎么会生她的气呢?下人不好,和主子有什么干系?林子大了,难免什么鸟都有。”   安沉林见花畹畹如此深明大义,不由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遂又拿出一个香袋,递给花畹畹,羞赧道:“这个香袋里装的,是我送你的礼物,一来我替我母亲对你表达歉意,二来,这礼物代表了我的心意。”   安沉林说着已羞红了脸。   花畹畹好奇道:“什么礼物如此神秘?”说着要去打开香袋,安沉林忙道:“等我走了你再打开。”   “那你快走啊!我等不及要看这礼物了。”花畹畹故意逗安沉林,安沉林只好慌忙离去。   待安沉林离去,香草和灵芝立即围上来争着要看香袋,香草从香袋里取出一串手串,和灵芝惊呼了一声:“好漂亮!”   花畹畹一看那手串,脸色一沉,呵斥道:“快放下!”   香草和灵芝一吓,奇怪地将手串和香袋放到桌上,不解地看着花畹畹。   花畹畹道:“你们二人赶紧下去,将自个儿的手用皂荚仔仔细细洗上几遍,今天就不要用手拿东西吃了。”   香草和灵芝一头雾水,但见花畹畹一脸郑重,便依言去了。   花畹畹走近桌旁,盯着桌上的手串,眉头扭成了大疙瘩。   这手串是用相思子串成的。   《古今诗话》里介绍:相思子圆而红。传说是古时候有人殁于边疆,其妻思之,哭于树下而卒,因此得名。   相思子生岭南。树高丈余,白色。其叶似槐,其花似皂荚,其荚似扁豆。其子大如小豆,半截红色,半截黑色,彼人以嵌首饰。   只是,只要人戴上相思子做成的装饰品,或者误食了相思子,都可能一命呜呼,因为这相思子有剧毒。   安沉林怎么会送她有毒的相思子呢?显然,他一定是被人利用了,只知道相思子是恋人之间传递爱意的信物,却不知这相思子毒性剧烈,轻轻松松便能叫人送命。不知道是何人如此歹毒,想要借安沉林的手害死自己。   花畹畹所能想到的,除了大太太母女仨儿,不会再有别人了。   若不是自己前世在后宫之斗中也险些遭此毒物陷害,故而识得此物,只怕今日自己就要因这相思子而命丧黄泉了。   花畹畹用帕子将那手串包了,放入香袋之中,收好,连着几日在书斋读书,都不动声色。   安沉林在书斋另一个房间里跟随先生读书,特地找了个由头,寻到花畹畹的书斋来,看了看她光洁的手腕,蹙眉道:“我送你的手串,你怎么不戴?”   花畹畹道:“那样珍贵的心意怎好时时拿出来炫耀,需得好好珍藏才是。”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二妹妹说,那手串是大姐从五台山带回来的,在菩萨跟前开过光的,人戴在身上可保身体健康,平安无事,我才用我的小叶紫檀手串与她换了。”   原来是安念攘,这个蛇蝎心肠愚蠢恶毒的女人!   花畹畹在心里咬碎了牙齿,面上却是娇俏一笑,嗔怪道:“既然不值钱,你为什么不送我珍贵的小叶紫檀手串,却要去送那不值钱的相思子。”小嘴一噘,佯装生气。   安沉林赔笑道:“不是寓意好吗?相思子,相思子,你都知道它叫相思子了,小叶紫檀贵则贵矣,却不能代表我的心意啊!再说那是佛祖跟前开过光的,可保你平安健康。”   安沉林说着,脸又涨红了。他是个格外清秀好看的少年,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白里透红,越发俊秀起来。   花畹畹在心里道:你被安念攘骗了,傻瓜!   “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好好保管你的心意的。”花畹畹温柔道。   安沉林更加上了心,柔声道:“我的命是你救下的,你送我的是一条命,我还你的不过是一颗心,有什么呢?”   二人正暧/昧缠/绵着,忽听得耳边一声重重的咳嗽,二人一吓,赶紧离对方远了些,继而便听见一连串爽朗的笑声:“大哥大嫂,书斋是读书的地方,可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你俩再这么黏黏糊糊,我可要到大伯父大伯母跟前告状去了。”   说话的是二房的三小姐安念菽。   安念菽身材丰腴,面若满月,色若桃花,端的一个美人胚子,只是三太太形容得极对,她虽是二房抱养的养女,却从小在二太太身边长大,性情像极了二太太,为人处事两面派十分圆滑。   前世,她既与花畹畹交好,又与安念熙姊妹交好,不似表小姐彭飞月,顾忌安念熙多点。所以花畹畹对她面上也十分热情。伸手不打笑面人,不是吗?   “三妹妹,瞧你口无遮拦,尽胡说,什么谈情说爱,小小年纪懂得还真多。”安沉林啐了安念菽一下。   安念菽笑盈盈道:“大哥哥,你是银样蜡枪头吗?敢做不敢当,我都在一旁听了半日了,相思子代表我的心意,哎哟,听得我鸡皮疙瘩掉满地。”   安念菽伶牙俐齿,又把安沉林说得面上一阵潮红。   安沉林急道:“念菽……你……你怎么什么不学好,偏偏学偷听墙根儿?”   “大哥与大嫂旁边哪有墙根儿了?我横竖是站在阳光里的,大哥哥如此欲盖弥彰,才是见不得人吧!”   安沉林还要争辩些什么,花畹畹劝他道:“你又何必与自家妹妹一争长短?你出来也久了,先生该找你了。”   安沉林这才悻悻然回隔壁书斋去。   花畹畹看向安念菽,见她笑容满面,十分地春风得意,完全不似那日在嘉禾苑被三太太提醒身世焦躁惶急的样子。虽然是个抱养的,可因为二太太膝下只有两子,又见大房三房皆有女儿,母女连心十分投契,二太太便禀告了老太太,抱养了这么个小棉袄回来。安念菽是个机灵讨巧的,二老爷二太太对她视如己出,十分疼爱,老太爷老太太更是为了彰显安府的仁厚善德,对这个抱养的孙女一视同仁,以至安念菽的性格十分天真烂漫,不似前世的花畹畹小心翼翼畏畏缩缩。   “三小姐这是要去哪里?难道专程为了听你大哥哥说话而向先生请了假,从书斋出来?”花畹畹笑问。   安念菽掩饰:“才不是呢,人家只是要去如厕,凑巧遇到了大哥哥和大嫂。”   “如厕啊,好巧,那咱们一道儿去吧。”   二人遂随手往茅厕的方向去,安念菽好奇道:“大嫂,大哥哥送你的相思子能否给我看看?”   “好啊,只是只许看不许动。”花畹畹警告。   安念菽噘嘴:“晓得晓得,瞧你宝贝似的。”   “那你抽空来百花园找我吧,最好啊,把姐妹们都约来,那样热闹。”花畹畹有花畹畹的心思,一旦安念菽去邀约安念攘,安念攘是肯定不屑到她的百花园来的,但是见安家的小姐们与花畹畹走得近,她心里肯定会添堵。只要能让大太太母女仨儿心里不爽,那么她花畹畹心里就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今天放学后,就约姐妹们去百花园找你,大嫂你可要准备好点心招待我们。”   “一言为定。”   午后,安念菽怎么也闲不住了,先是就近去了四小姐住的澜雨轩约了四小姐同行,又到安念攘的望月小筑来。   安念攘正和彭飞月对着院门望洋兴叹:“表姐,我应该将我的‘望月小筑’改个名才对的,你看你名字里有个月字,仿佛这园子你才是主人似的。”   彭飞月小心翼翼道:“二表妹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我不过是寄住于外婆家,住不了一两年就回自己家去了,二表妹才是这望月小筑的主人呀!”   “唉,大姑姑的意思可是要表姐你住到嫁人方才接你回彭家呢!老太太怜惜你彭家家境不好,也是执意要留你住到嫁人的年纪,方舍得放你离开这园子,甚至,老太太的意思,要在京城替你择婿,你彭家山高路远,届时说不定就让你在我们安家出阁也未可知,我与你还要在这园子里挤很久呢!”   “真是对不起,二表妹……”彭飞月局促。   安念攘唉声叹气:“谁能想到啊,老太太既然收留了你,却又不肯将你这个外孙女当亲孙女一般看待,另拨一个园子给你居住,非要让你和我挤在一处,还说什么我这个园子是府里小姐里头最大的,所以多住个人也不嫌挤。早知道如此,当初我就不和大姐抢这个望月小筑了,看大姐现在住在香荷苑里,要多自在就有多自在,她的香荷苑虽比我的望月小筑小,可就住了她一位小姐,那可宽绰得很。”   安念攘絮絮叨叨,彭飞月无言以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她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不合适。   彭飞月正如坐针毡,安念菽就携着安念雨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小丫头。   ☆、第016章 毒相思子(二)   “二姐,表姐……”安念菽清脆的声音。   安念攘和彭飞月抬头,安念菽和安念雨已到了跟前。   安念雨腼腆地福了福身子:“二姐姐,大表姐。”   安念攘斜睨着二人道:“你们怎么突然到望月小筑来了?难道专程来看我?”   “是来邀请二姐姐和大表姐一起到百花园去。”安念菽热情道。   安念攘一下蹙起了眉头:“去那个贱人那里做什么?”   安念菽道:“二姐姐,小心被老太爷老太太听到责罚你。”   “就咱们几个自家姐妹,你们当中又有谁会出卖我?”安念攘翻了翻白眼。   “二姐姐,你又何必如此?我觉得大嫂人挺好的。”   安念攘瞅着安念菽杏眼圆瞪,不悦道:“就她一个村姑,无权无势,没有任何靠山,也值你如此拍马屁。”   安念菽撇了撇嘴,开门见山道:“好了好了,我不与你斗嘴了,反正你和大嫂之间我谁也不帮。”   “我与你多年姐妹,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你竟然为了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外人如此跟我说话。”安念攘很是不忿。   安念菽不甘示弱道:“瞧二姐姐说的,说起外人,我也只是二房抱养的,和大嫂一样是外人,即便我是安家正宗的小姐,和二姐姐到底也是堂姐妹,哪比得二姐姐和大姐一奶同胞来得亲?”   “你……”安念攘为之气结。   彭飞月劝慰道:“好了好了,自家姐妹,一人少说一句行吗?再不济也比我亲吧?好歹你们都姓安,我一个姓彭的才是外人不是?”   被彭飞月一说,安念菽和安念攘都闭了嘴。   安念雨娇柔道:“二姐姐,三姐姐是刀子口豆腐心,她到望月小筑来,是专程来邀你一同去百花园大嫂那里看一个新鲜玩意儿的。”   “新鲜玩意儿?百花园能有什么好东西?”光想到花畹畹是个村姑,安念攘便说不尽的鄙夷,“她除了一身乡土气息,还是一身乡土气息!”   “你可别小瞧人,大哥哥送了一个稀罕的手串给大嫂,叫什么相思子!”安念菽很是得意。   “相思子!”安念攘猛地顿住。   “二姐姐,你没见过吧?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那相思子就是红豆,大哥哥真浪漫。”   安念攘在心里飞速想着,那相思子才不是安念菽以为的红豆,而是毒物鸡母珠,自己找人做了手串,还谎骗是安念熙从五台山开了光带回来的圣物才借了安沉林之手送给花畹畹的,原以为花畹畹戴上这手串必死无疑,可是多日过去了,花畹畹竟还活得好好的,不能不让她气馁。   安念菽道:“大哥哥送给大嫂的宝贝,大嫂舍不得戴上,特特珍藏了起来,要不是我央求了大嫂,她才舍不得拿出来供大家赏玩呢!你们今儿都托我的福,去百花园看看那稀罕宝贝去。”   安念攘惶急道:“我不去。”   安念菽奇怪道:“二姐姐,你不是好奇心最重的吗?”   “好奇害死猫,你不知道吗?”安念攘愤愤然,“我当是什么好宝贝,那相思子手串大哥哥还没送出去之前,我就见过了,所以百花园我就不去了。”   “你不去拉倒,我们叫大姐一起去。”安念菽说着就要走。   “大姐也不去。”安念攘再次喊道。   安念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大姐,你怎么知道?”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不知道?大姐这会儿正在芙蓉苑陪我母亲说话,没空去百花园。”安念攘扯谎,她怎么能让自己的亲姐姐去碰那毒物呢?万一弄巧成拙……   安念菽已经拉了彭飞月:“大表姐,她们都不去,我们去吧!我们都是安家的外人,正好凑一堆去。”   彭飞月拗不过,只好跟着安念菽走了。安念雨抬步正要跟上,安念攘喊住她:“四妹妹……”   “二姐姐,什么事吗?”安念雨笑容温顺。   安念攘想:安念菽和彭飞月的确都是安家的外人,她们要找死,她可管不着,可是安念雨是安家的亲小姐,不能跟着被祸害了。   “四妹妹,百花园,你不要去。”   “可是,我很想看那相思子,三姐姐说那相思子可漂亮了。”安念雨脸上流露神往的神色。   安念攘只好道:“你去看便去看,可别动手去摸那相思子。”   “为什么?”   “你别问那么多,你横竖听我的话就是了。”   安念雨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追安念菽和彭飞月去了。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安念攘不由心里懊恼:怪不得那花畹畹好几天了还死不了,原来压根就没戴那手串,村姑就是村姑,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一条手串就当宝贝藏起来!   安念攘在心里冷嗤。   今日,这村姑要在众人面前献宝,是一定会摸那手串的吧?只要她一摸那手串,中毒可就在所难免了。花畹畹,你的气数到了,谁让你得罪了我母亲!   倘若花畹畹因此中毒身亡,老太太查到她头上她也不怕,届时花畹畹已经死翘翘,难道老太太还会因为一个外人而去惩罚自己的亲孙女吗?当然不会。活人比死人重要,不是吗?   ※   安念菽一行到了百花园,花畹畹故意道:“大小姐和二小姐怎么没来?”   安念菽正要说话,彭飞月轻轻解释道:“二表妹要午睡就不来了,大表妹在芙蓉苑陪大舅母说话,来不了。”   “那可太遗憾了,”花畹畹流露惋惜的神色,“二小姐不来也就罢了,大小姐怎么能不来呢?”   “大嫂,你这话什么意思啊?难道大姐才是你想要巴结的上宾,我们几个来了百花园就算不得客人了?”安念菽不悦。   花畹畹不慌不忙解释道:“三小姐有所不知,这相思子手串可是大小姐从五台山求回来的,她才是这手串的真正主人,客人们要欣赏宝贝,主人不在可怎么行呢?这相思子说不定还藏了什么故事,或者在赏玩之时有什么讲究,都需得她一一向大家介绍,是不是?我到底是外行。”   “那有什么难的?我去把大姐抓来便是了。”   “可是大表妹适才在大舅母那里……”彭飞月道。   花畹畹不自禁一笑:“有丫头刚从芙蓉苑回来,说大太太午睡,大小姐已经回自己的香荷苑去了。”   “那我去把大姐请来,念雨,你和我一起去。”安念菽说着,拉了安念雨风风火火便去了。   花畹畹将彭飞月迎入客厅,上了香茶和果品,客气道:“表姐,百花园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你不要嫌弃我粗茶淡饭……”   “怎么会呢?”彭飞月客套。   花畹畹盯着彭飞月的面孔看了一会儿,不由想起她母亲那可怜的身世来。   彭飞月的母亲安敏是老太爷老太太的大女儿,相貌端正,品性淑良,依着护国公府的家世,要给安敏在京城找什么样的官宦人家没有,可是老太太偏偏做主将她配给了自己侄子彭华。   彭华原是老太太的外甥,是老太太亲姐姐的次子,都只为老太太娘家家道中落,唯一的兄弟却没有娶妻生子,以至子嗣凋零,老太太和自家姐妹一合计,不能让自己娘家就这么衰败了,于是一个贡献出次子,一个贡献出长女,表兄妹结为夫妻,为彭家开枝散叶。   安敏和彭华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大女儿彭飞月,二儿子彭文,三儿子彭武。   彭华因为过继给了自家舅舅,不能继承原来家庭的庞大财产,而彭家又没有什么家财万贯,于是好吃懒做,自暴自弃,对安敏亦不珍惜,不是骂就是打。可怜安敏堂堂护国公府小姐沦落至这般光景。老太太对这个长女一直心怀愧疚,于是便将彭飞月收养在安府内,只因安敏哭诉道:“我的一生横竖是毁了,还请母亲能念在母女一场的份上,莫让月儿重蹈我的覆辙。”   老太太收留彭飞月,将她当自家的亲孙女般教养起来,只希望将来能替她在京城寻个好人家,哪怕是做个侧室,亦比穷人家缺吃少穿来得强百倍。   此刻,花畹畹看着深不可测的彭飞月,心里不知该怜惜她,还是憎恶她。前世,彭飞月于安府中一直未能寻到什么好姻缘,高不成低不就,后来自己当上了皇后,便帮她做媒,让她一个老姑娘顺利嫁给三皇子做侧妃,可是她不但不感激,还因着血缘,一味偏帮安念熙对付她,以至自己终于被废掉后位,惨死冷宫。   “表小姐,畹畹在安府,人生地不熟,还请表小姐以后常到百花园来走动。”花畹畹心若寒石,面上却是三月的春阳,无比和煦。   彭飞月向花畹畹点了点头,温婉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她住在望月小筑,望月小筑可是安念攘的底盘,安念攘讨厌花畹畹,这点她是清楚的,所以她怎敢违拗安念攘,而和花畹畹走得近呢?她可没有安念菽的胆子。   花畹畹自然知道彭飞月的心思,便道:“表小姐要是不方便,畹畹也可以到望月小筑去看表小姐的。”   人家的底盘,她彭飞月什么权利拒绝。她再次微笑了一下:“只要二表妹同意……”   花畹畹的笑容瞬间冷却,安念攘是安念熙的走狗,你彭飞月难道要做安念攘的走狗不成?   “在人家的地盘上,到底是不方便,表小姐为何不求了老太太,让你独住一个院子,表小姐比大小姐还大,与人拼居,再加上二小姐那人的脾气,又不是肯忍让的,到底不自在。”   花畹畹说到了彭飞月的心坎里,彭飞月不由心有戚戚焉地叹了口气。   “表小姐不好向老太太开口,如果畹畹有机会,愿意代表小姐向老太太暗示一下,表小姐放心,畹畹一定会将此事提得恰到好处的。”   彭飞月不由感激地看了花畹畹一眼,正要说些什么,安念菽和安念雨已经陪着安念熙到了百花园,众人连忙起身迎出去。   ☆、第017章 毒相思子(三)   安念熙衣裳华美地来了,玉琢粉妆的面孔,花嫣柳媚的神情。   “大嫂,你看,我把大姐给请来了。”安念菽热络地邀功。   花畹畹向安念熙微微福了福身子:“大小姐!”   安念熙和气道:“这里没有外人,弟妹随三妹妹四妹妹喊我一声大姐就成。”俨然一副虚长两岁就长幼有序的嘴脸,可是彭飞月还比她大个一二岁呢,却依然必须向她问好:“大表妹。”   花畹畹在心里冷笑,安念熙永远是这样一副她最得体她最端庄她也在最高处的姿态。所有人都必须仰视她,还要觉得这种仰视必须是发自内心的,是她安念熙的恩赐。大太太到底是如何宠才把这样一个美人儿宠成一个伪君子的。   安念菽抓着花畹畹,急切道:“大嫂,我把大姐请来了,你快把那相思子手串拿出来,让我们一饱眼福。”   一旁安念雨也是满脸期待的神色。   安念熙向着花畹畹,困惑道:“三妹妹和四妹妹一路念叨,我正狐疑呢,你这里什么宝贝还是我从五台山请下来的开过光的圣物,我怎么没听说啊?”   因为这是安念攘的谎话,你当然不知情。   花畹畹不动声色让香草捧出一个匣子,香草的手上套了一个透明轻薄的手套,要是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香草从匣子里取出香袋,又从香袋里拿出那串相思子手串,果真是色泽光华,熠熠夺目。   “果真是好宝贝。”众人惊呼。   安念菽就要上前去拿手串,花畹畹制止她道:“三妹妹还是先去洗个手吧!”   安念菽脸色一垮:“大嫂你难道嫌我手脏?”   花畹畹道:“非也,只因大少爷说这手串是大姐从五台山请回来的开过光的圣物,你我凡人之手,怎好亵渎了?还是焚香净手后再看不迟。”   安念菽愤愤不平:“哪那么多讲究?”   安念雨道:“三姐,你要看人家的宝贝,自然要尊重人家的规矩。”   灵芝已经让小丫鬟捧上水盆和布巾,安念菽只好走过去洗手,安念雨和彭飞月也跟了过去,安念菽召唤安念熙道:“大姐,你也来洗手呀!”   “大姐当然不必,因为她在五台山吃斋念佛两年,早已是佛祖认可的俗家弟子,与我们凡人怎会一样?”花畹畹替安念熙解释。   安念菽更加不忿,洗好手,灵芝又引了众位小姐去院子里焚香。   花畹畹向安念熙道:“请大姐先看手串吧!”   香草捧了手串过来,安念熙从香草手里接过那手串,却觉眼前明晃晃一闪,分明是香草手上传来的光芒,安念熙看向香草的手:“你手上戴着什么?”   香草道:“奴婢皮糙肉厚,怕磨损了这圣物,所以戴了手套。”   安念熙不以为意,只是拿着手串打量,问花畹畹道:“是谁说这手串是我从五台山请下来的圣物?我完全不知情啊!”   花畹畹故意吃惊道:“怎么可能?大少爷不会骗我的。”   “是沉林告诉你的?”安念熙问。   花畹畹点头。   安念熙扑哧一笑:“畹畹,你定是上了沉林的当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弄这么个东西过来,还拿我做借口将你唬得团团转。”   花畹畹讪讪道:“原来如此,畹畹来自乡下,难免心思简单,头发长见识短,怪不得二小姐常看我不起。”   安念熙正要说些什么,忽见花畹畹对香草怒道:“将这手串拿出去扔了!”   香草不解:“这是大少爷送你的。”   “要送我东西也不该这样糊弄我,将我耍着玩!我出身低贱,任凭大少爷送我什么我都是欢喜的,他又何必拿话诓我?如此戏弄我,看我出丑,究竟所为何来?将那手串拿出去扔进茅房!”花畹畹突然恼了,且面容盛怒,香草不敢不从,急急从安念熙手中拿过手串放入匣子,并着那香袋一起拿出去扔进了茅房。   安念菽等人进到屋内,见花畹畹一脸怒容,安念熙欲言又止,便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安念菽问道:“大嫂,我们已净手焚香,可以观赏那佛门圣物了吗?”   安念雨和彭飞月全都一脸期待,安念熙向众人道:“都别闹了,哪里有什么佛门圣物?不过是沉林开的一时玩笑,畹畹竟当了真,还劳师动众的。”   花畹畹已换上一脸笑容,向众人歉然道:“对不起,都怪我,让你们白跑一趟了,你们要看佛门圣物,只怕大姐的香荷苑有很多,大姐,不如让大家去你那儿坐坐吧!”   “我们不看别的,就要看那相思子,管它是不是佛门圣物,我们只看它!”安念菽执拗。   花畹畹摊摊手:“适才已经让香草拿出去扔进茅房了。”   “什么?”安念菽杏眼圆瞪,柳眉倒竖,“你们到底搞什么鬼?有什么稀罕的?不想与人看,又何必折腾我们这一场,又是净手又是焚香的。”   安念菽说着,气愤地扭头出去了,安念雨和彭飞月也跟着离去。不欢而散。   花畹畹向安念熙福了福身子:“大姐,你也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安念熙二话不说,就携着丫鬟离去。   香草回来,不解地问花畹畹:“少奶奶,那手串好歹是大少爷送你的,就算不是开过光的佛门圣物,丢了不可惜吗?”   花畹畹淡淡道:“若想活命,你就不要私藏那手串!”   香草一凛,立即跪地说:“奴婢没有私藏,的确已经依照少奶奶吩咐扔进茅厕了。”   花畹畹盯着她的手:“连你手上的手套也去丢进茅厕,再用皂荚洗手,洗得越干净越好。”   看着花畹畹肃然的神情,香草出了一身冷汗,哪还敢不照办?   安念熙回到芙蓉苑便觉身子不舒服,视线企及之处,东西都重了影,迷迷糊糊睡了一下午,晚上丫鬟送了晚膳过来,她却一丁点都吃不下,在樱雪的劝说下勉为其难吃了几口却又全吐了,接着便是腹痛,泻了一晚上,到下半夜已是呼吸困难,皮肤青紫,还尿了血。   丫鬟来报了安念熙的病势,大太太心急如焚,当夜请了大夫。大夫给安念熙看视之后,说:“大小姐这是中毒了。”   “中毒?中了什么毒?”大太太惊呼。   大夫道:“依照大小姐如今的情形来看,是中了鸡母珠之毒。”   “鸡母珠?鸡母珠那是个什么东西?”   大夫道:“鸡母珠,俗称相思子,树高丈余,白色。其叶似槐,其花似皂荚,其荚似扁豆。其子大如小豆,半截红色,半截黑色,彼人以嵌首饰。但是,这相思子有剧毒,不慎接触,或误食,可致命!”   大太太慌了:“必须治好念熙,如若你救不活她,我定让你全家不得好死!”   大夫诚惶诚恐,立即道:“大小姐虽中了相思子之毒,但毒不重,小的有办法能治好她。”   “那你还不去,杵着做什么?”大太太一声吼,大夫匆匆忙忙去拟药方。   大太太将伺候安念熙的所有丫鬟婆子都聚集到了院子里,一时之间,整个香荷苑火把的光照得如同白昼,丫鬟婆子齐刷刷跪在大太太跟前,吓得瑟瑟发抖。   “是谁?是谁胆大包天下毒害大小姐!”大太太一想到宝贝女儿遭罪,恨不能立即抓住真凶,绳之以法。   樱雪道:“大太太,不是奴婢等人,是少奶奶!”   “少奶奶?”大太太最讨厌人家当她的面称呼花畹畹为少奶奶,那个村姑她不配!她不配!   “是百花园那个村姑,”樱雪改口,“今日花畹畹让三小姐四小姐到香荷苑请大小姐到百花园去,说是观赏什么稀罕宝贝,还说那宝贝是大少爷送的相思子,说是大小姐从五台山带回来的,在佛祖跟前开过光的圣物……”   大太太怒上心头,牙关咬得格格响:“念熙好糊涂,怎么可以去那个贱人那里?大小姐心善,你们难道就不能劝她一下吗?”   樱雪道:“那村姑撒谎,那相思子手串压根不是大小姐从五台山带回来的,大小姐只是想去百花园当众戳穿她,谁知道大小姐回来就生病了……”   大太太失控地喊起来:“带上几个婆子,随我去百花园!”   婆子们立即带了棍棒绳子,随着大太太气势汹汹向百花园开去。   到了百花园,花畹畹竟然不在,香草和灵芝睡眼惺忪被吵醒,大太太将两个丫头踢倒在地,喝道:“把那个贱人叫出来!”   香草和灵芝互看一眼:“贱人是谁?”   大太太气极了:“花畹畹呢?花畹畹呢?”说着带头冲进了里间。香草和灵芝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跟了进去。   里间床上空空如也,哪有花畹畹的踪影?   “贱人半夜不在屋里睡觉躲去哪里了?”大太太质问。   樱雪道:“定是害完大小姐潜逃了。”   香草道:“大太太,少奶奶不是潜逃,她今夜是留在嘉禾苑陪老太太睡了。”   “什么?”大太太愣住。   灵芝道:“晚膳的时候,嘉禾苑派人来请少奶奶,说是老太太让她过去陪老太太吃晚饭,晚饭过后,老太太又留少奶奶在嘉禾苑睡了。”   樱雪为难道:“大太太,三更半夜,要去吵醒老太太吗?”   “大小姐被贱人所害危在旦夕,正好请老太太主持公道,严惩这个贱人!”大太太目光血红。   ☆、第018章 毒相思子(四)   老太爷近日去普济寺祈福,不在安府,嘉禾苑就剩了老太太。老太太一连数日夜不安枕,花畹畹依据自己前世学的医理,给老太太熬了安神汤,老太太睡了一个整觉,对花畹畹十分感激,今夜请花畹畹共进晚餐,花畹畹故意说自己在乡下老家时母亲说的睡前故事如何有趣,老太太一时心动,便留了畹畹在嘉禾苑陪宿。   花畹畹料准安念熙中了那相思子的毒,大太太今夜必定不会放过她,而她若宿在百花园,只怕届时搬救兵没那么容易,于是才提前想出了这么一招,让老太太将自己留宿嘉禾苑。   老太太睡下后,花畹畹一直睁着眼睛,看窗外的月色。   一想到安念熙正受毒物困扰,心里便不由酸爽,可是前世被废后位,挑去手筋脚筋,成为活死人,在冷宫十载熬到油尽灯枯,安念熙还不肯放过她,而是一杯毒酒赐死了她,这样的深仇大恨,岂是区区相思子之毒便能抵消得掉的?   忽然外头传来拍门声,花畹畹心想: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于是起身穿好了衣服,便有守门的丫头来报说:“老太太,大太太来了。”   老太太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三更半夜被吵醒,心里着实懊恼:“什么事,火急火燎,这三更半夜的。”   丫头说道:“大太太说大小姐出事了,要让少奶奶给个说法。”   花畹畹已经伺候老太太更衣,不由顿住,委屈地可怜兮兮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畹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太太拍拍花畹畹的手,安抚她道:“你是个好孩子,有祖母在,谁也不敢冤了你。”   到了厅上,大太太、二小姐安念攘、三小姐安念菽、四小姐安念雨、表小姐彭飞月,并着二太太三太太,除了四太太之外皆来了。   花畹畹扶着老太太坐到正位上,便安静地站在老太太身旁。她一看堂上众人哑然失笑,大太太这是狗急跳墙,才拉了这么多人欲来作证,好置她于死地吧!   老太太蹙眉道:“什么事,竟把所有人都喊起来了?”   三太太立即回:“原本不敢来叨扰老太太的,知道老太太这一两日才能睡个整觉,可是大嫂她……”   二太太补充道:“大嫂说念熙中了相思子的毒,和畹畹有关,要拉念菽来作证,我不放心,只好跟着来了。”   老太太一惊:“念熙中了相思子的毒?现在怎样了?”   大太太愁容满面道:“回老太太,大夫已经拟了方子,熬了汤药服下,适才症状好转了一些,可是之前又吐又泻,还……还尿了血。老太太,一定要严惩花畹畹,这个丫头心思歹毒,竟敢下毒害念熙,咱们安府断不能再收留这样心思险恶之人。”   老太太看了花畹畹一眼,花畹畹立即走到大厅中央跪了,诚惶诚恐道:“三小姐要观赏相思子,并邀请大小姐和众位姐妹到百花园,畹畹的确接待了众人,可是为什么大小姐会中相思子之毒,畹畹的确不知啊!那相思子手串是大少爷送给我的,如果有毒,大少爷又为什么要送毒物给畹畹呢?”   老太太向念菽等人核实情况,安念菽道:“我的确在书斋听到大哥哥和大嫂说送了她一串相思子手串,我一时好奇,才会邀请众人去百花园看个究竟的。”   “那相思子是沉林送的?”大太太犹疑了。   老太太道:“差人去把大少爷请来。”   座位上,安念攘不由紧张,安沉林来了,一定会说出那相思子是从她这里拿去的,这可如何是好?她原想用相思子毒死花畹畹,却不料想中毒的竟是安念熙,这花畹畹也太邪门了!   看着地上跪着的花畹畹,安念攘恨得牙痒痒的。   一盏茶的功夫,下人把安沉林请了过来,路上安沉林早向下人打听清楚了嘉禾苑里发生的事情,到了嘉禾苑,他便立即向老太太禀报道:“祖母,那相思子手串的确是我送给畹畹的,可是孙儿不知道那相思子怎么会有毒啊!”   大太太冷哼:“沉林送的相思子断不可能有毒,定是花畹畹在手串上另外涂了毒药陷害念熙,否则,手串到了百花园数日,为什么花畹畹自己没事,念熙不过摸了那手串一把就中毒了?”   “母亲,畹畹不可能这么做的,其间定有误会!”安沉林替花畹畹喊冤,大太太心里憋屈。   “沉林,你可知你大姐今天遭了花畹畹的算计,差点命丧黄泉,现在喝了大夫的汤药好不容易才好点,能不能完全没事还是未知数呢!你怎么可以偏帮外人?”   “母亲,畹畹不是外人!她是安家童养媳,是祖父祖母亲自替沉林挑选的人,母亲难道忘了吗?”   娶了媳妇忘了娘,大太太心里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沉林,你……”   “佩玉,沉林说的也没错,我们不能放过坏人,但也不能冤枉清白之人,”老太太说着向花畹畹道,“畹畹,你母亲的质疑也不无道理,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花畹畹不慌不忙道:“老太太,畹畹没有做过的事情问心无愧,大夫不是替大小姐看视过了吗?大小姐到底中的什么毒,大夫叫来一问便知。”   大夫也被请来了,向老太太如实禀报道:“大小姐所中之毒的确是相思子之毒……”遂把相思子的毒性和中毒症状都详述一遍。   老太太道:“那大小姐的毒可解得?”   大夫保守道:“老夫尽力。”   大太太惶急道:“一定要治好念熙,否则……”   “佩玉!”老太太看了大太太一眼,大太太只好噤声。老太太最讨厌不拿下人当人,作威作福了。   “我把我的大孙女儿交到你手上了。”老太太向大夫道。   大夫拱手答:“在下定当全力以赴。”   大夫说着自去了。   老太太看着大太太道:“看来,畹畹的确是冤枉的……”   大太太不服:“就算花畹畹没有另外下毒害念熙,那她也难辞其咎,相思子手串的确她给念熙看的,念菽念雨等人都可以作证。”   花畹畹道:“大太太,我知道自进入安府以来,你就不喜欢,尽管我尽力想讨好你,可是毕竟身份摆在这里,我只是安家的童养媳,卑贱的出身的确配不上大少爷,入不了大太太的法眼,我只求在安府内不要行差踏错就好,又怎么敢存了歹心陷害大小姐呢?而且,当日到百花园的又不止大小姐一人,还有三小姐四小姐表小姐,难道我都要害死她们?我与她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这手串是大少爷送给我的,难道大少爷存心想害死我?”   花畹畹说着泫然欲泣,楚楚可怜,不由人不信她的无辜。   安沉林辩白道:“畹畹,这其间有误会,我断不可能害你,我不知道这相思子有毒……”   花畹畹点头,噙泪道:“大少爷对我的心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原和我说过,那相思子手串是大小姐从五台山带回来的,在佛祖跟前开过光的圣物,你说送给我能保佑我平安康泰,你是一片好心,谁料想竟让大小姐中了毒。”   老太太皱眉:“那相思子手串还是念熙从五台山带回来的?”   大太太立即道:“老太太,不要相信花畹畹的花言巧语,她撒谎,这相思子手串和念熙一点关系都没有,樱雪可以作证。”   樱雪当庭作证。   花畹畹佯装困惑地看向安沉林:“大少爷,你不是说……”   安沉林眼里两道寒光射向一旁的安念攘,安念攘双手扶紧了椅子扶手方才坐稳了,她额汗涔涔,如坐针毡。   大太太道:“沉林,你这样看着你二妹妹做什么?”   安沉林怒视着安念攘:“二妹妹,你为什么要骗我?”   众人一头雾水,大太太道:“这件事和念攘有什么关系?”   三太太是个精明的,心里已经猜到八九分,便道:“大嫂,你别急,听沉林说嘛!”   老太太道:“沉林,到底怎么回事?”   安沉林向老太太道:“祖母有所不知,那相思子手串是我从念攘手里用一锭金子买来的,念攘说了那手串是大姐从五台山带回来的圣物,没想到竟是拿话诓我。”   三太太故意抬高声调:“这么说来,还是二小姐故意想借沉林的手害死畹畹咯?”   安沉林怒极:“二妹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念攘吓得立即跪在地上,向老太太喊冤:“祖母,我是冤枉的,我的确撒了谎将相思子手串卖给大哥哥,可是我并不知道那相思子有毒啊!我平常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敢,我怎么敢害死人命?”   大太太傻眼了,她是要找花畹畹算账的,没想到竟连累了自己另一个女儿,此刻忙求情道:“老太太,念攘一定是无心的,请老太太明察。”   这时,安念菽在一旁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呢!”   二太太奇怪道:“怪不得什么?”   安念菽道:“白日里,我去望月小筑邀请二姐姐一同去看相思子手串,二姐姐说什么都不肯去,原来一早就知道这相思子有毒,二姐姐,你存了什么心思?明知道相思子有毒也不告诉我们,幸而今天阴差阳错,大嫂说要对圣物虔诚,让我们焚香洗手耽搁了时间,不然我、四妹妹和大表姐可都要命丧黄泉了。”   安念攘急道:“安念菽,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自己缺德,还不让我说了?”安念菽一脸怒容,“要不是我们命大,此刻躺在床上又吐又泻还尿血的就该是我、四妹妹和大表姐了。”   二太太怪责道:“二小姐,你也太过分了。”   老实的四小姐安念雨这时候还帮安念攘开脱,怯怯道:“二姐姐在望月小筑的时候提醒过我不能摸那相思子手串……”   安念雨不知道她的好心此刻更加坐实了安念攘的罪名。   安念菽更加生气了:“怪不得我和大表姐离开望月小筑的时候,二姐姐独留下四妹妹说话,二姐姐,合着四妹妹的命是命,我和大表姐的命就不是命了?好啊,你们骨子里到底流着安家的血,骨肉一家亲,我和大表姐是外人,生死没关系。”   安念菽说着向二太太急道:“母亲,你抱养我来做什么?在这个家里,谁人真正把我当亲生的了?你还是告诉我我亲生父母的家在哪里?横竖放我回去就是了。”   三小姐这脾气一上来,又是气鼓鼓拂袖而去,二太太忙起身歉然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   老太太通情达理道:“你去好好安抚念菽吧,太晚了,别再折腾她了。”   “是。”二太太带着丫鬟婆子告退了。   三太太遂也携了安念雨起身:“大嫂劳师动众,合着今晚不过是你们大房内部的事情,白白让我们跑这一趟来看这样的笑话,我和念雨也先告退了。”   老太太点头,三房的主子下人便也一窝蜂走了。   嘉禾苑一时就留了大房的人。   老太太道:“畹畹受累了,别跪着了,起来吧。”   “谢老太太。”安沉林扶了花畹畹起身,安念攘求助地看向大太太,大太太向老太太道:“老太太,如今事情已经大白,和畹畹没有关系,那也只能念熙那孩子自认倒霉,那我们就不打扰老太太休息了。”   一点不提及安念攘的罪责,老太太替她提了起来:“假若今日之事,的确是畹畹所为,佩玉你准备如何处置畹畹呢?”   大太太不知老太太的问题是个陷阱,一头钻了进去:“她敢下毒害人,自然要她一命抵一命!”   “好,敢下毒害人的,就该这样的下场。如若念熙的身子无碍也就罢了,如若念熙的毒解不干净,那就让念攘陪她姐姐一起死!”   大太太一惊:“老太太……”   “好了,现在陪我去香荷苑看看念熙那孩子吧!”老太太说着起了身,花畹畹立即迎上去,扶住了老太太。   ☆、第019章 毒相思子(五)   夜路难行,再加上深秋,露冷风寒。   下人们提了灯笼前头引路,大太太要扶老太太,老太太心里有气,哪里要她搭手?她只能垂头丧气跟在后头,看着前头花畹畹和安沉林一边一个亲热地扶了老太太走。   老太太披着染貂,花畹畹不时贴心地替她拉一拉染貂,老太太侧头给花畹畹一个和蔼的笑容,大太太心里懊得要死。   安沉林一旁欢喜地看着这一幕。   这个村姑收买了老太太的心,又收买了儿子的心,可恨老太太和儿子没一个同她一条心的。   大太太再看一眼身边闯了大祸耷拉着脑袋的安念攘,气不打一处来,不争气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尽拖后腿!没有扳倒花畹畹,还让安念熙受了这一场折磨。   但愿念熙的毒没有大碍。   大太太按捺着怒火,一路跟随老太太到了香荷苑。   安念攘还没有见到安念熙中毒后的情形,不由心里紧张,只能在心里祈祷安念熙没事,否则老太太说了要自己一命抵一命。   众人进了香荷苑,安念熙虚弱地躺在床上,见到老太太挣扎着要起来,老太太安抚她躺下,怜惜道:“好了,你受了这样的折磨,就不要起来了。”   “祖母,孙女礼数不周了。”安念熙奄奄一息道。   “真是个好孩子。”老太太叹。   都到这份上了,还如此虚伪周全,花畹畹也在心里赞叹。   安念熙的目光瞥向老太太身后的花畹畹,不由一冷,恨然道:“弟妹,你为什么要用相思子毒害我?”   花畹畹可怜兮兮道:“大小姐,我没有……”   “你还狡辩!你故意撒了谎言,说那相思子是我从五台山带回来的圣物,引了我去百花园,骗我玩赏那手串,害我中毒,你好狠的居心!”安念熙用了全身力气,自己这一场苦都拜花畹畹所赐,她心里就郁闷不平。   花畹畹求助地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和颜悦色对安念熙道:“你误会畹畹了。”   “是啊,大姐,这一切和畹畹没有关系,畹畹也是受害者……”   安念熙不解,老太太回头睃了安念攘一眼,冷冷道:“你上前来,自己和你大姐请罪吧!”   安念攘期期艾艾上前,唤了声:“大姐……”眼泪便簌簌而落。   “怎么了?”安念熙躺在床上,身子难受,又见安念攘哭哭啼啼,实在是一头雾水。   大太太替安念攘解释道:“都怪你二妹妹一时糊涂,见钱眼开,竟用那相思子诓骗你沉林弟弟,你沉林弟弟只当是得了宝的巴巴地去讨好畹畹,谁料阴差阳错,让念熙你中了毒,受了这些折磨,念熙,如果你不能好起来,岂不是你二妹妹的罪过?”   “大姐,对不起……”   安念攘跪在安念熙床前。   安念熙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也没想到这事牵连出了念攘,自己还成了冤大头。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只是道:“二妹妹,你也真是糊涂……”   “我不知道那相思子有毒,大姐,对不起……”安念攘硬着头皮喊冤,“大姐,如果你不好了,老太太要我一命抵一命,大姐,你一定要好起来。”   “二小姐,你不知道那相思子有毒,我和大少爷就更不知道这相思子有毒了,如今害得大小姐这般光景,无论如何二小姐难辞其咎,有道是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花畹畹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安念攘心里憋屈又无处伸冤,偏偏安沉林还帮腔道:“二姐姐,畹畹说得对,要不是畹畹因着我送她的东西当宝贝一样珍藏起来,舍不得拿出来戴,不然今儿出事的可就是畹畹了。”   “大哥哥,大嫂出事你就心疼,大姐出事你反倒无所谓吗?”安念攘不服气。   老太太冷冷道:“念攘,你是罪魁祸首,始作俑者,还在这边强词夺理,看来不让你母亲重罚你是不行了!”   安念攘着急了:“大姐,母亲……”   安念熙求情道:“祖母,大夫说了有法子解我的毒,我喝了大夫的药感觉好多了,已经不吐也不泻了,二妹妹也是无心之失,就请祖母饶过二妹妹吧!”   安念攘哭道:“祖母,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大太太见老太太盛怒中,不处罚一下安念攘面子上实在过意不去,便装腔作势道:“如今念熙的身子最最要紧,就让念攘好好伺候念熙,直到念熙康愈为止。”   “念熙的身子若能复原,念攘就逃过死罪,届时到祠堂面壁思过,罚抄经书一百卷!”   “一百卷!”安念攘几乎要晕死过去,她最讨厌读书了,让她罚抄经书一百卷简直是要她的命啊!   “念攘,你还不谢过老太太。”大太太催促。   “二妹妹,你好好伺候大姐吧!”安沉林说着,向安念熙:“大姐,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安念熙微笑着点头。   安沉林便和花畹畹扶了老太太离去。   老太太一行一走,大太太气得给了安念攘一个耳掴子:“没用的东西!”   安念攘委屈落泪:“母亲……”   “连一个村姑都对付不了,还带累你大姐,你瞧瞧你大姐,那么好一个美人儿如今这样憔悴。”   大太太一见安念熙的病容,心疼得要死,她坐到床前,摸着安念熙的脸,道:“念熙,吃了大夫的药感觉好多了吗?”   “母亲,大夫说了,我中的毒不深,多吃几副药会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也不要责怪二妹妹了,怪只怪那花畹畹太过奸诈,是我们低估了她。”   安念攘立即接了安念熙的话道:“是啊是啊,谁能想到这个村姑如此狡诈,她分明知道相思子有毒,才会诱骗大姐,不然大哥送她的手串她何以不拿出来戴?不然早将她毒死了!”   “这个丫头不容小觑,咱们以后都提防着点,念攘,你听好了,对付花畹畹的事情让我来,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动手,你压根儿不是她的对手!”   安念攘委屈地点了点头。   安念熙想起那日在百花园,香草那丫头捧出相思子手串时手上还戴了手套,当时自己不以为意,如今细细想来,安念攘说的没错,花畹畹的确设了一个局让自己钻。   看来这个村姑留在护国公府就是个祸害!   ☆、第020章 诱敌深入   安念熙的中毒症状经过调理竟在半月后渐渐康愈了,花畹畹不禁有些惋惜,在心里慨叹,这个冤家还真是命大,想前世后宫之斗中,许贵人也是用相思子轻而易举就毒死了曹贵人,或许毕竟许贵人是让曹贵人服食了相思子,而安念熙只是用手触摸了相思子,才有这么大的差别吧。   抑或者,那大夫受制于大太太的淫威,不敢不尽心救治安念熙。   总之,安念熙化险为夷躲过了这一劫。   安家母女亦知道了花畹畹的厉害,而不敢再轻举妄动对付她。尤其安念攘,被老太太罚在佛堂抄了佛经一百卷,心里对花畹畹又是忌惮,又是憎恨,一出了禁足,就在心里发痒,但不敢明面上刁难花畹畹,只能暗地里搞小动作。   时令已经入冬,一日,花畹畹刚要吩咐人准备沐浴,便听见院子里有人在哭,她皱起眉头,道:“外面谁在哭?”   灵芝去看了,回说是去打水的小丫头。   花畹畹让她把人带进来。   灵芝领了一个小丫头进来,哭哭啼啼的,脸上满是红巴掌印子。那小丫头一见了花畹畹便哭诉道:“二小姐的丫头欺负人……”   “究竟怎么回事?”花畹畹皱起了眉头。   “少奶奶沐浴的时辰快到了,奴婢过去打水,刚刚打好了热水,就被人推了一把,把水壶里的热水都洒了。奴婢看到是二小姐房里的丫头,就忍住气,重新打了水,谁知道她一把抢过去,还给了奴婢两巴掌,奴婢气不过,和她分辩了两句,她就将奴婢按在地上打,还说少奶奶算什么东西,一个童养媳而已,二小姐要沐浴,谁敢和她争抢!”   花畹畹看了一眼小丫头身上的伤痕,的确不像是作假。   小丫头继续哭道:“二小姐根本是用牛乳沐浴的,从来不用热水,其实她们就是明摆着欺负人——”   花畹畹看着她,叹了口气,对灵芝道:“拿些糕点和铜钱给她吧。”   灵芝立刻遵照着做了,小丫头得了安慰,擦了眼泪呜呜咽咽地离去,走的时候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花畹畹轻轻摇了摇头,道:“从今日起,我沐浴的热水就在百花园里支个锅烧吧。”   “少奶奶,我们不能什么都忍让!”香草郁闷不平。   花畹畹暗自叹一口气,不忍让还能怎么样呢?安念攘的丫头说得没错,她算什么,童养媳,安家的一条寄生虫罢了。就算老太太老太爷罩着她,也只是罩她一时,不能罩她一世。她在这府里,什么地位都没有,每个月那点生活费百花园里的开销都不够,哪里还能去收买那些下人,让自己的日子好过呢?   花畹畹坐在窗前,右手支腮,正想得出神。遥遥地,传来别院的萧鼓和戏子若有若无的唱腔,安念熙爱听戏,原本大太太还拘束着她,可是现在病了这一场却是什么都依着她了。   花畹畹黑白分明的眼睛蓦地蒙上了一层明暗不定的光影,语气轻快地道:“香草,咱们慢慢看吧。”   接下来宫里出了一件大事,对花畹畹而言,是她的机遇到了。   先是宫中传出风声,说太后病了,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然后便是张贴皇榜,广招天下医者,能治好太后病症者男的封官加爵,女的封为族姬,另外赏赐黄金财帛不一而足。   皇帝之女为公主,亲王之女为郡主,郡王之女为县主。而族姬的品阶相当于县主,为二品女官。   一时之间,整个京都乃至全国上下都在讨论太后的病症,但因一个贪财不怕死的揭了皇榜却未能治好太后的病症,而让太后头痛之症加剧被皇帝治了死罪之后,举国上下再无人敢揭榜。   皇帝孝顺,太后久病不愈,皇宫里人人急得团团转,护国公府亦是人人谈论此事,不知道哪个再世华佗能解皇上燃眉之急。   花畹畹在嘉禾苑听老太爷同老太太谈起太后的病症,心里暗喜,太后所犯病症从护国公的描述听来果与前世一模一样。   前世人人都以为太后是犯了头痛顽疾,实际上太后是中了蛊毒。   从嘉禾苑出来,花畹畹一路思忖着太后病症所要用到的药方,因为胸有成竹,唇边便不自觉有了笑意。   香草和灵芝不解,香草道:“少奶奶在笑什么?”   “人逢喜事,精神爽朗。”花畹畹答。   灵芝机敏:“少奶奶从前说过自己略懂医术,不仅治好了大少爷的病,难道就连皇太后的病你也有法子治好不成?”   花畹畹道:“如若皇太后的病的确如老太爷所说,那我还真的有法子治好她的病。”   灵芝和香草一时喜得张大了口。   香草道:“真的吗?少奶奶,皇榜上可是说了,无论是谁治好皇太后的病,男的封官加爵,女的封为族姬,另有黄金财帛无数赏赐呢!”   灵芝担忧道:“只是,如若治不好,恐怕小命不保。”   花畹畹笃定道:“放心,我是真的有法子。”   香草对灵芝道:“看大少爷就知道少奶奶医术了得了,所有大夫都说大少爷没治了,老爷还让准备后事,可是大少奶奶竟然神奇地让大少爷起死回生了。所以我们要相信大少奶奶,她说有法子治好太后的病就一定有法子治好太后的病。”   不远处,二小姐安念攘正携着丫头走过,猛听见花畹畹和香草灵芝的对话,不由驻了足。心里本来是不相信花畹畹能治好太后的病的,可是听了香草的分析,不由觉得花畹畹的确有些神奇,再看花畹畹的表现,气定神闲,果有成竹在胸,不由竖起耳朵想听花畹畹的药方到底是什么。   灵芝问了花畹畹:“少奶奶,那你说说看,你能治好太后病症的药方具体是什么?”   香草眼尖已经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安念攘主仆,便向灵芝使了个眼色,继而道:“这药方关乎少奶奶前程,怎么能随便说出呢?万一被哪个居心不良的偷听去了,到皇上皇太后跟前邀功去,那我们少奶奶不是白白替他人作嫁衣裳?”   灵芝点头:“说得有道理。”   花畹畹已经注意到了安念攘,微微一笑,道:“你们两个想知道药方啊,我也不瞒你们,我们这就回百花园,我将药方写出一份来,与你们细细看,好不好?”   香草和灵芝大喜:“好!”   主仆三人遂说说笑笑向百花园而去,安念攘不由心里痒痒,对一旁的丫头道:“去百花园盯着,一旦看见花畹畹写了什么药方,就想法子偷出来!”   丫头诚惶诚恐道:“奴婢……”   安念攘不忿:“你这头笨猪,原指望不上的,还是我自己去吧!”   百花园内,香草和灵芝研磨,花畹畹挥毫蘸墨写了治疗太后病症的药方:用未钻红豆十四枚,杵碎为末。温水半盏,和服。欲吐抑之勿吐,少顷当大吐。轻者但服七枚。非常神效。   香草和灵芝看着那药方,直觉是看天书,连连摇头道:“不懂不懂……”   花畹畹却盯着药方上的“红豆”二字,神秘一笑。   就在这时,外头守门的丫头来报说:“启禀少奶奶,二小姐来了!”   香草和灵芝如临大敌,香草急忙就要去收案上的药方:“赶紧将这个收了,不能被二小姐看到了,否则她要是知道这是能治好太后病症的药方,一定会拿了这药方去邀功的。”   花畹畹道:“不妨,就放在这里吧!她若真要就送给她呗。”   香草和灵芝互看一眼,不解。   花畹畹已向小丫头道:“去把二小姐请进来吧。”   小丫头去了一会儿,安念攘便进了花畹畹的屋子,人未至,笑声先至,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安念攘让丫鬟备了好些果品送给花畹畹,嘴里笑道:“大嫂,我来看你,你不会不欢迎吧?”   香草冷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花畹畹不动声色向安念攘道:“来者是客,怎么会呢?二小姐肯来我这里,我这百花园真要蓬荜生辉才是。”   安念攘的眼睛在屋子里滴溜溜转了一圈,注意到桌上墨迹未干的药方,眼睛不由一亮,灵芝和香草不由紧张。   安念攘已经走到书案前,猛盯着书案上的药方道:“大嫂在练字吗?”   香草和灵芝急得很,想上去藏了那药方,却没有花畹畹的指示而不能行动。花畹畹笑吟吟道:“是呢,的确在练字。”   安念攘将药方上的字在心里狠狠默背,可是竟一时背不下来,她一向都不是读书的料子。   花畹畹心里发笑,面上道:“二小姐,你请稍坐,我出去为你准备点点心进来,咱们边吃边聊。香草,灵芝,你们随我来。”   安念攘一听,喜出望外:“大嫂你快去吧,多准备点点心,我肚子整好饿了,我不着急,就在这里等你。”   香草和灵芝满腹郁闷随着花畹畹走出屋子。   香草道:“少奶奶,那药方肯定会被二小姐偷走的!”   花畹畹道:“她要就送她呗,横竖我们再写一张便是了。”   灵芝也道:“可是那是少奶奶你的心血,怎么能让二小姐去邀功呢?”   邀功?花畹畹在心里冷笑,只怕是领罪吧!   ☆、第021章 姐妹闯祸   待花畹畹主仆重新回到屋子时,安念攘早已离去,而书案上那张药方也已经不知所踪。   香草急得嚷起来:“少奶奶,你看二小姐,她果真……”   灵芝叹道:“二小姐也太不是人了。”   只有花畹畹抿唇而笑,不为所动。   不久,宫里便传出消息,要召见安家大小姐和二小姐,安府上下都不知出了什么事,唯有安念攘早就对这个召见望眼欲穿,一听到宫里来人要带她进宫早已喜出望外。   大老爷和大太太向宫里派来传信的太监打听,皇上召见安家两位小姐到底所为何事,那太监面无表情,只是尖细着嗓门说道:“进了宫不就知道了?”   安家人全都一头雾水,安念熙也觉莫名其妙,唯有安念攘欢天喜地地让丫头找出她最漂亮的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都觉不满意,不由嗔怪大太太道:“都怪母亲平时偏心,做给大姐的衣服都是最好的面料和做工,做给我的却是差强人意的,现在得了宫里召见,我竟连一件上得了台面的衣服都没有。”   大太太心里七上八下:“这一次进宫,我总觉心里怪怪的,你还有心思梳妆打扮?”   安念熙早已衣着停当,妆容得体,只是神色也有些不安:“母亲说的是,不知道宫里突然召见我们姐妹所为何事。”   “是福不是祸!”安念攘搂着安念熙,笑容可掬道。   大太太问:“难道念攘你知道此次进宫的目的?”   安念攘下巴一扬得意道:“我当然知道。”   “那为什么你大姐不知情?”大太太费解。   安念攘上前搂住大太太撒娇:“母亲就在家里等好了,你的女儿是给你扬眉吐气去的。”   “到底什么事?你知道内情就告诉我们呀!”安念熙催促。   安念攘向着她大姐卖了关子:“等进了宫,大姐你会感激我的,要不是因为一母同胞亲姐妹,我才不会将这样的功劳分给你呢!”   安念攘终于找着一件她觉得甚是满意的花团锦簇的衣服,和安念熙一起随太监入了宫。   进了宫,直接去了皇太后居住的慈宁宫。   慈宁宫内,太后躺在床上不停呻吟,伺候的宫人跪了一地,每人都面色惨淡,有人嘤嘤哭泣。太医们一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也是面色凝重,每个人睃了安家姐妹一眼都流露嫌恶之色。   安念熙和安念攘一见眼前情景都傻了眼。   安念攘心里琢磨:怎么回事?难道太后没有服用她的药方吗?   这时,外头太监通传:“皇上驾到——”齐刷刷宫里所有人都向外跪拜,皇帝没有穿黄色的上朝服,而是着了绣着龙纹的紫色家常府,一脸山雨欲来,龙行虎步走了进来。   安念熙和安念攘立刻感觉室内气氛紧张起来,随着众人山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径自走到太后床前坐了,握住太后的手,轻声细语询问道:“母后感觉如何了?”   皇太后哪里有力气说话,呻吟了一声就发不出声音了。   一旁为首的翁太医急忙上前回话:“启禀皇上,太后娘娘服用了那药方,不但病情没有好转,适才还拉了肚子……”   太医还没说完,太后突然整个人不好了,张着嘴巴似要呕吐,宫女急忙递上痰盂,太后哇哇吐了一场,宫女又拿水给太后漱口,用帕子给她擦了嘴,她倒在床上是彻底虚脱,只剩一口气一抽一抽的。   皇上怒不可遏,问道:“安家姐妹带来了吗?”   太监道:“启禀皇上,人已带到。”   安念熙和安念攘急忙膝行上前,重新叩拜:“安念熙/安念攘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都快被你们两姐妹气死了,还万什么岁?”   龙颜盛怒,安念熙和安念攘吓得瑟瑟发抖。   安念熙壮着胆子问道:“请问皇上,不知臣女什么地方触怒了龙颜,还请皇上明示,让臣女死也死个瞑目。”   “竟然还敢装糊涂!”皇帝更加生气,“你们二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利欲熏心?竟然用一张假药方给太后娘娘治病,如今太后的病症没有好转,反而加剧,你说朕是要将你二人凌迟处死,还是诛你们安家九族?”   安念攘吓得几乎岔过气去,安念熙拿眼偷瞧安念攘,见她早已面如土色,心里一时惊疑这到底怎么回事,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同皇帝道:“皇上所说之事,臣女不知,太后娘娘的病症举国都没有良方,臣女一届女流,驻足于深闺之中,又怎么会贸然献药方?臣女不懂医术,又如何敢拿太后娘娘和护国公府一百多口人命开玩笑?其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还请皇上明察。”   皇帝冷静了一下,命人将药方递给安念熙查看:“这药方的确是从护国公府送进来的,署名是安家二位小姐,若不是太后病症急剧,朕也不会病急乱投医,让你们二人趁机陷害太后娘娘的身体。”   安念熙跪伏于地:“臣女冤枉,这个药方臣女丝毫不知情。”   皇帝把目光投向一旁筛糠般抖着的安念攘,冷声道:“安二小姐,难道这药方你也不知情?如若你敢说你也不知情,朕立刻就让你们两姐妹给太后娘娘陪葬!”   安念攘抖着声惶急道:“臣女之罪,药方的确是臣女让人送进宫的,可是臣女是一片好心,想治好太后娘娘的病,臣女不想害太后娘娘啊!”   安念熙责怪道:“二妹妹,你怎么能……”   “没有金刚钻也想攘瓷器活,到底谁给你的胆子?”皇帝呵斥。   安念熙深吸一口气,心想横竖已经如此,自己绝不能和安念攘一起死,必须想法子脱身,于是道:“皇上冤枉!”   皇帝不悦:“害人还喊冤,你有何冤情?”   “皇上,臣女妹妹不过一个孩子,与臣女一样丝毫不懂医术,如何能开出方子治疗太后娘娘的病症,一定是有人利用臣女妹妹对太后娘娘的关心,而故意用假药方蒙骗臣女妹妹,所谓关心则乱,臣女妹妹一时失察,确实有罪,可是为今之计,皇上必须揪出那幕后居心歹毒之人,他竟然处心积虑想谋害太后,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皇上必须把罪魁祸首找出来将他治罪!”   安念攘立即附和安念熙道:“臣女的确是受人蛊惑,这药方不是出自臣女和姐姐之手,写此药方之人另有其人。是她……是她想害皇太后!”   安念攘一想到自己被花畹畹陷害,心里便呕得吐血,此刻只想抓花畹畹一起死。   “此人是谁?”皇帝问。   “花畹畹!”   安念熙震惊地看着安念攘,这药方竟然出自花畹畹之手,而安念攘竟然还拿着花畹畹的药方进献给皇太后,简直疯了,这两人都疯了!   “二妹妹,你……”安念熙实在是郁闷。   整个护国公府乱成了一锅粥。   宫里传来消息,安家姐妹献假药方,导致皇太后病情加重,已被囚在宫内,等候发落,现急宣花畹畹入宫。   花畹畹特意选了一套朴素静雅的衣裳穿上,不慌不忙到嘉禾苑见过老太爷老太太。   嘉禾苑里齐聚了所有人,大老爷大太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大太太道:“念熙和念攘是怎么进献了药方的,为什么我完全不知情?”   大老爷没好气道:“身为母亲没有管好自己的女儿,让她们做出这等危害家族之事,你难辞其咎!”   “养不教父之过,你这个做父亲的,也有责任。”大太太不甘示弱。   老太爷呵斥道:“现在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皇上处罚的圣旨未下,一切就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老太爷见花畹畹盈盈然立于地面,不谙世事,楚楚可怜,心生不忍,便和老太太商量道:“也不知道皇上传畹畹入宫,所为何事,我心里不放心,你还是陪同畹畹一同进宫一趟吧。”   老太太点头:“念熙念攘两姐妹若真的连累家族,畹畹到底不姓安,不该让她也受到牵连,我会向皇上皇太后陈情,横竖保了畹畹无事,让她回花家去吧。”   大太太见二老如此宽宥花畹畹,不由心里气愤。   花畹畹向老太太老太爷磕了头,道:“畹畹已入安府,便是安家的人,畹畹与安家共进退,安家若有事,畹畹绝不独善其身。”   老太爷和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老太爷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心性。”   安沉林已经走到花畹畹身边,扶起她,担心道:“畹畹,大姐二姐闯的祸,和你没有关系,皇上到底为什么要召见你啊?”   花畹畹给了安沉林一个安抚的笑容:“大少爷,你在家等我,畹畹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安家也不会有事的。”   大太太见安沉林丝毫不关心自己两个姐妹,一心只悬挂在花畹畹身上,不由心里不悦,但是碍于众人在场,也不好说什么。心里又担心念熙念攘两姐妹的情形,向老太太求道:“老太太,念熙念攘可是你的亲孙女,你不能只保畹畹,不保她们两姐妹啊!”   老太太不悦地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现在只求她们两姐妹不要拖累整个安府。”   大太太只好噤声。   于是,老太太携了花畹畹入宫觐见。   ☆、第022章 真假红豆   谢谢书友140525153754317打赏的和氏璧,一日居士、1何所有、沈唯别、水明静的打赏。非常感动,谢谢,谢谢。我会继续把文写好的。求推荐票,求收藏。   花畹畹陪了老太太于当天下午便入了宫。   一时,安沉林在护国公府内如坐针毡,翘首以待,其他人也是坐立不安,想着安念熙和安念攘闯下的祸事很可能延祸满门,一个个都是提心吊胆,仿佛那脖子上的脑袋即刻就会搬家似的。   入冬以来一直未曾下雪,这个午后竟然纷纷扬扬下起了雪,更让整个安府都期期艾艾,人人自危。   花畹畹和老太太入了慈宁宫。   慈宁宫内放置了七八个大暖炉,但仍旧抵不住寒意深深。   老太太穿着大红织金云霞外衫,胸前是陈绣狮子补子,领间有一道极窄的牙子花边的领子系着金银扣,加在身上的霞帔熠熠闪光。   花畹畹低着头,目不斜视地盯着地上块块三尺见方的大白玉砖,随着老太太跪拜如仪。   老太太心里不由安慰,这个孩子虽然出身乡野,竟然在这巍峨的皇宫内亦没有失仪,真是难得。   此刻,满堂寂静,甚至连衣角裙边发出轻微的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都能听见。   “哪个是花畹畹?”皇帝不怒自威道。   花畹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行了大礼,口中道:“皇上龙体康健,福泽万年。”   皇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蹙眉道:“抬起头来朕瞧瞧。”   花畹畹依言抬头,目光恭顺,举止得仪。   没想到那祸害的药方竟出自一个孩子之手,皇帝在心里憋屈,当日自己实在是因为太后的病而急昏了头,竟然不加试验就让人按方抓药熬了给太后服下,如今太后凤体奄奄一息,不知还能拖得了几时。   皇帝的身形很高大,年轻的时候俨然是一位美男子,只是常年的帝王生活让他的身上多了一种慑人的气质,令人不由自主产生畏惧。   老太太一旁偷偷打量皇帝,觉得皇帝的眼神似乎要把花畹畹千刀万剐,心中升起重重不安,可是旁边的花畹畹却没受到一点影响。   老太太一边担忧,一边暗暗在心里惊诧。她哪里会想到,前世的花畹畹,这样的场面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你是安家的童养媳?”皇帝问。   “是。”花畹畹不急不徐答。   “听安家姐妹说,那张给太后治病的药方出自你的手?”   皇帝的话叫老太太一头雾水,她困惑地看向花畹畹,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花畹畹道:“臣女的确在家里听祖父提起过太后的病情,依照祖父之描述,为太后的病症拟了一个方子,只是那个方子在臣女居住的百花园遗失了。”   皇帝冷声道:“朕不管那药方你是遗失了,还是赠与他人,总之太后的病体因你的药方而加剧,朕就要一并治你的罪!”   花畹畹不慌不忙道:“若让太后病体转沉的的确是臣女的药方,臣女甘愿领罪,只是不知皇上所指之药方与臣女所拟之药方是否一样,还请皇上将那药方拿来让臣女看一下。”   皇帝不耐地让太医呈过了那药方,花畹畹瞥了一眼,心里暗笑安念攘那个蠢/猪果真中计了。   “花畹畹,这可是你亲手所拟之药方?”皇帝问。   “不是。”   “花畹畹,敢做要敢当,你以为你矢口否认,朕便不能治你的罪了吗?朕有人证!”皇帝让人带了安念熙和安念攘上来。   安念熙倒是安静跪了,安念攘一见花畹畹,恨不打一处来,向着皇帝嚷道:“皇上,就是这个贱/人将那假药方糊弄臣女,臣女因为关心太后病症,才会上了她的当,皇上,她存心想害死太后,她才是罪魁祸首,臣女是无辜的,请皇上将这个贱/人处以极刑!”   老太太大抵已在心里猜到七八分事情真相,看着安念攘不由失望地摇了摇头,这个孙女实在是蠢笨至极。   “花畹畹,你为什么要陷害皇太后?皇太后慈祥仁厚,与你无冤无仇,你是何居心?”安念熙气愤地质问花畹畹。   花畹畹不理会姐妹二人,只是向皇上磕了头,陈情道:“皇上容禀。”   皇帝道:“讲!”   “臣女所拟药方与这张药方上的用药有一味药不同,而这味药正是治好太后病症的关键。”   皇帝来了精神:“什么药?”   “这张药方上写着用未钻赤小豆十四枚,杵碎为末。温水半盏,和服。可是臣女的药方上原本写着用未钻相思子十四枚,杵碎为末。温水半盏,和服。”   安念攘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即喊起来:“不对不对,花畹畹,你当日所写分明是用未钻红豆十四枚,杵碎为末。温水半盏,和服……”   花畹畹好笑道:“相思子又名红豆,古人作诗云,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颗,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红豆素有相思子之称,难道二小姐不知道吗?”   安念攘的心往下一沉,当日她拿到花畹畹的药方,正是对药方上的红豆二字有些费解,红豆可以是相思子,也可以是赤小豆,而大姐安念熙刚刚中了相思子的毒,这相思子是毒不是药,所以怎么可以用来治疗皇太后的病呢?   所以她理所当然把红豆换成了赤小豆,想就算日后她得了封赏花畹畹要怪责她剽窃,她也好有个说辞,自己的药方与她的药方并不一样。   安念攘自以为天衣无缝,谁料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那相思子是毒药,大姐中了相思子的毒差点死掉,它怎么可以用来治疗皇太后的病?”   花畹畹向皇帝道:“皇上,臣女这个药方的确能治疗皇太后的病,臣女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花畹畹,如若你当真有把握治好皇太后的病,那么朕就免了护国公府所有罪责,封你为安和族姬,赏黄金万两,如若不然,整个护国公府都要受到牵连!”   皇帝金口玉言,安念熙着急道:“花畹畹,你不可鲁莽行事,你难道要整个安府替你陪葬吗?”   花畹畹向着安念熙,不卑不亢道:“大小姐,连累整个安府的可是你和二小姐,畹畹现在做的一切是在替你们二人拯救整个安府!”   老太太发话了:“事到如今,只能让畹畹一试了。”   花畹畹看向慈祥的老太太,微笑道:“祖母可愿相信我?”   老太太看着花畹畹笃定清澈的眸子,只能点了点头。   花畹畹深吸一口气,走进寝殿,走向皇太后的病榻,内心里竟一时忐忑伤感起来。   前世,皇太后缠绵病榻,是自己阅尽平王府内所有医书才研究出那么一个方子,一月来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直熬到双眼出血,几近失明。   而自己这么做的目的都是为了帮助蓟允秀。   蓟允秀为了登上皇位,几乎榨干妻子所有能够利用的价值,却在目的达成之后将她弃之敝屣。   花畹畹来到皇太后病床前,见可怜的皇太后已经吐泻到虚脱,她让太医依照药方先去熬药,又让宫人端来白粥,细细喂了皇太后,皇太后勉强吞食了几口。   花畹畹对满腹担忧的皇帝道:“臣女让皇太后吃些稀粥,是为了待会儿服药之后能有东西可吐,而不至于连胆汁胃液都吐出来。”   皇帝皱眉:“什么,你是说皇太后服了你的药会大吐特吐?”   花畹畹点头:“药方上已经写明了,欲吐抑之勿吐,少顷当大吐。轻者但服七枚。非常神效。太后的病症属于重症,势必大吐,还请皇上不要过分担心。”   皇上怎么能不担心呢?可是如今没有别的法子啊。这个少女神色笃定,似乎胜券在握,也只能相信她了。   皇太后服了花畹畹的药方,果真大吐特吐。   听着寝殿内传出皇太后呕吐和宫人们着急哭泣的声音,跪在外头的安念攘嘟哝道:“就凭她能治得好皇太后的病才怪!”   老太太横了安念攘一眼:“难道你想看着整个护国公府出事?”   “可是药方是出自花畹畹之手,祖母,是她陷害我!”   “是你鬼迷心窍,还牵累你姐姐和整个安府!”   “人家是想姐妹一场,让皇上也封赏姐姐。”安念攘不服气。   安念熙道:“你倒是姐妹情深,可是还请妹妹以后不要将这样的好事带上姐姐了,姐姐真是受宠若惊,眼下能不能度过这一劫,可全看花畹畹了……”   三人都充满忧虑地看向寝殿的方向。   夜半,皇太后终于吐出了几条黑虫,立时脑子不疼了,人也精神爽利了不少,喊着肚子饿。   花畹畹立即让宫人给皇太后送了吃的,又命宫人用烟草为燃料烧死了地上的几条黑虫,一时之间整个寝殿奇臭难闻。   太医们一旁纷纷捂鼻。   皇帝道:“一群没用的东西,治不好太后的病,还连这一点气味都受不了了?这些虫子可是在太后肚子里折腾了数月!”   龙颜大怒,太医们吓得急忙跪地磕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花畹畹道:“皇上息怒,其实怨不得众位太医,这些黑虫是蛊虫,太医们不是巫师,只是治疗肉体疾病,对于这些蛊毒技俩自然无法分辩。”   皇帝奇道:“你小小年纪,因何又能知道呢?”   “臣女在乡间长大,所谓高手在民间,臣女生活的村子常有人不小心中了蛊毒,也请巫师来作法驱毒,臣女耳濡目染,便能知晓一二,所以那日听祖父说起皇太后的病症,臣女便觉定是中了蛊毒,所以才拟了这个药方,只是没想到二小姐贪玩,才有了如今的波折。还请皇上看在皇太后已经无恙的份上能够饶恕安家老小,一切皆是臣女的失误。”   皇太后吃了点心有了力气,在宫人搀扶下,从床上坐起身道:“你救了哀家的命,皇上定会重重赏你的!”   “母后说的是。”   “谢皇上皇太后。”   当夜,老太太领了安念熙和安念攘打道回府,而花畹畹继续留在宫中,照顾皇太后病体。   数日后,皇太后凤体彻底康复,皇上便对花畹畹论功行赏,先是册封了她为安和族姬,赏赐黄金白银无数。   花畹畹是被皇帝派宫人用最豪华的马车护送回护国公府的,护送的一共二十几个宫人,每人手里都捧了托盘,每个托盘里面都是沉甸甸的黄金和珠宝,样样都是极为难得,饶是老太爷和老太太见惯了金银珠宝,却也觉得眼花缭乱。   这样丰厚的赏赐,对于护国公府的女眷来说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把众人妒忌得心里发痒。   ☆、第023章 安和族姬   整个护国公府的人都集中到大门口跪迎圣旨,太监宣读完圣旨,将长长的礼单卷成一束,置于盛放赏赐的托盘里,尖着嗓子朝花畹畹说道:“恭喜安和族姬。”   花畹畹毕恭毕敬谢恩道:“臣女感激陛下的恩典。”   太监使命结束,打道回府。   花畹畹从地上站起身,依照规矩,安和族姬虽是女子封诰,毕竟是二品官职,所以整个护国公府的女眷除了老太太这个一品诰命和大太太这个二品诰命之外,都必须向花畹畹行礼,把个众人郁闷得心里堵得慌。   三太太见大太太面色难堪,不由冷嘲热讽道:“这下好了,大嫂原还嫌弃畹畹的出身配不上大少爷,这回皇上封了她一个正二品的安和族姬,那可是有封地的,日后大少爷要是挣不到功名,可就是大少爷配不上族姬了。”   大太太哑巴吃黄莲,心里郁闷。   二太太解围道:“三弟妹瞧你说的,我们大少爷有大哥大嫂调教,怎么可能挣不到功名?咱们护国公府哪位爷在成年后挣不到功名的?”   “畹畹你放心,凭我的聪明才智,不可能挣不到功名的,我长大以后一定会挣到比祖父父亲更高的功名!”   安沉林的话让花畹畹扑哧一笑,不由又心里一酸。   前世,你可是遭了你亲大姐的谋害,十四岁便归了天,哪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说的也是哈,倒是我多虑了,”三太太向着花畹畹,讨好道,“畹畹,自从老太爷让你进了护国公府的大门,三婶就看出来你是福气泼天的孩子,还真别说,三婶的眼光可是和老太爷老太太一样一样的,现在瞧瞧,我们畹畹不但救了大少爷,还救了当今太后,现在还救了整个安府,畹畹,你可是我们整个护国公府的大恩人。”   三太太说着拉过安念雨:“念雨,往后你可要多向你大嫂学学,和她多走动,多沾沾她身上的福气。”   “大嫂,你真厉害。”四小姐安念雨腼腆地笑了。   花畹畹怜惜地摸摸安念雨的脸。   安念菽立刻也过来挽了花畹畹的手臂,甜甜笑道:“大嫂,上回到百花园,没看到宝贝,这回皇上赏赐了这么多宝贝,我可要到百花园去一睹为快。“   “好啊!表姐也一起吧。”花畹畹爽快地答应了。   三太太巴结的嘴脸让安念攘很是不忿,她翻了翻白眼,嘴里咕哝着:“有什么了不起,踩了****运罢了。”   “二姐姐,你是不是也想去百花园看皇上的赏赐啊,我们一起吧!”安念菽热情地邀约。   安念攘一怔,对着下人手里那些托盘上的宝贝吞了吞口水,花畹畹唇边一抹冷笑,向着老太太道:“祖母,太后有口谕让畹畹带回来给您。”   “太后她老人家嘱咐了什么?”老太太慈眉善目道。   花畹畹恭顺答:“太后说,此番她转危为安,就不追究安府上下的责任了,只是大小姐和二小姐到底年轻不懂事,差点酿成大祸,如果不严加管家,只怕日后不知会闯出什么危害满门的大祸来,而且并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能够化险为夷的,所以太后请老太太让大太太加强对大小姐二小姐的管教,至于如何管教,太后说了,大太太是宰相之女,知书识礼,就不用她细细交代了。”   一番话说得大太太母女三人脸色大变。   老太太道:“太后她老人家言之有理,如果不防患未然,只怕日后闯出大祸后悔莫及。”   三太太附和:“就是,这一回幸而畹畹,否则整个安府都要被念熙念攘两姐妹害死了。”   安念熙急忙撇清:“我也是被二妹妹连累的,这件事是二妹妹任性妄为,我也是受害者啊,三婶。”   三太太不置可否。   老太太向大太太道:“就算太后不发话,这件事情你也是要好好管教她们两姐妹的,如今太后既然发了话,你就更不能懈怠了。”   “老太太,可是我也是受害者,我也是被二妹妹拖累的。”安念熙委屈。   安念攘不忿道:“大姐,我原是想要功劳分你一半,让皇上和太后高看你一眼的,可是你竟然……”   “我才不要什么功劳,我只求不被你害死就好了!”安念熙郁闷不平。   大太太向老太太求情道:“老太太,您看这件事情的确和念熙没关系,念攘也是因为年小不懂事……”   “畹畹和念攘的岁数可是不相上下,为什么畹畹就如此周全?还被封了安和族姬?”三太太冷嗤。   大太太憋屈:“老太太……”   “好了,太后的口谕总不能不遵吧?横竖你要好好管教你的女儿,至于如何管教,太后也说了,你是宰相之女,就算不考虑国公府的名声,也该顾着你父亲的名誉……”   三太太接了老太太的话:“就是,莫让人家到时候说闲话,说堂堂宰相府的嫡女管教出来的千金小姐还不如人家乡野出身的姑娘……”   老太太要是往常最看不惯三太太这样投机取巧的嘴脸,今天却由着她奚落大太太,末了还冷着脸对大太太道:“老三说得对,从现在开始,你好好管教念熙念攘,莫让旁人说闲话,丢了你宰相父亲的脸。”   大太太只能忍气吞声隐忍道:“是。”   老太太继而向花畹畹温和道:“你在宫里这几日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谢谢祖母。”众人簇拥着花畹畹并着那些黄金珠宝走入园子。   大太太母女三儿看着花畹畹的背影,又羡又妒,不由都咬了牙关。   安念熙安念攘妒忌的是花畹畹“安和族姬”的名头,大太太却打起了那些黄金珠宝的主意。   ※   百花园内从未如此热闹过,二房三房四房的人都来凑热闹,为了观瞻皇帝赏的那些宝贝,花畹畹也不吝啬,由着众人看,甚至还挑了几样首饰分别送给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三小姐四小姐,就连表小姐彭飞月都不落下,一时受宠若惊。   花畹畹拉着彭飞月的手道:“表姐日后若有手头不便时,大可以和我说一声,如今我有了这么多金钱,可以接济表姐一二的。”   彭飞月眼里盈盈有了泪光,她母家贫困,寄人篱下,真是有不尽的用钱的地方。   “谢谢表弟妹。”   “叫我畹畹就好了。”花畹畹温和的笑,笑容里却有深不可测的味道。   彭飞月,你不就喜欢这样表面上的和气生财吗?前世我对你挖心挖肺,你又如何待我?你或许更喜欢安念熙那种面上春风和煦,背地里捅死你的做派吧!   这一套,我花畹畹也会!   由着几房的女眷在百花园内热闹了半日,终于将众人送走,就有芙蓉苑的林妈妈过来传话,说道:“少奶奶,大太太请您去芙蓉苑一趟。”   香草和灵芝紧张:“少奶奶,大太太会不会为难你?”   肯定会的呀!但是如今她是皇上亲封的安和族姬,所以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花畹畹道:“替我更衣,再去库房挑几样礼物,我带到芙蓉苑送给大太太她们。”   “是!”   香草和灵芝依言去办了。   ☆、第024章 觊觎赏赐   谢谢1何所有、baby无奶、红峨眉的打赏   花畹畹更衣梳妆妥当,看了眼墙角那八个红漆木黑钉大箱子,吩咐灵芝让人抬到库房去,上了大锁,便带了香草先去寻安沉林。   香草不解道:“不去大太太那里吗?”   花畹畹道:“邀了大少爷,再一同前往。”   也对,有大少爷帮衬着,便不怕大太太为难了。   安沉林刚从书斋出来,见了花畹畹喜不自胜:“畹畹,这是要去哪里?”   花畹畹指了指香草手里捧的托盘,安沉林见托盘上盖着红布,好奇道:“什么好宝贝,是要送给我吗?”   说着便要去掀开红布,被花畹畹一手拍开了。   “不是给你的,你要的话,回头去百花园,打开库房让你亲自挑选,可好?”   “那这是送给我谁的?”   花畹畹嫣然一笑:“皇上赏赐了那么多好东西,我焉能独享?当然要挑出一些好的来,孝敬母亲去。”   安沉林心里很是安慰:“畹畹,你真孝顺,我代母亲谢谢你。”   “你若要谢我,就陪我一同去芙蓉苑看望母亲吧!大姐和二妹妹受罚,母亲心里一定十分难过,你我一同去安慰安慰她。”   花畹畹甜甜说着,笑容温婉,安沉林窝心道:“畹畹,你可真善良,你待母亲的心意母亲一定会感动的。”   是吗?史佩玉只会厌恶。   花畹畹和安沉林一起到了芙蓉苑,见安念熙和安念攘正奉了大太太的命令誊抄《女训》。   安念熙一边甩着写酸了的手,一边责备安念攘道:“都怪二妹妹你,连累我也受罚,写了一下午了,手都酸死了。”   “该死的太后,病好就折腾人。如果不是我献了假药方,哪来花畹畹的真药方,她的病也不能好,按理说我们两个也有功劳才对,她不封赏,还下了口谕责罚我们两个,我们两个真是冤大头!”安念攘正抱怨着,一滴重墨滴落在宣纸上,把已经抄了大半的女训毁损了,只好揉了纸张,重新誊抄。   安念攘一边懊恼地扔了写坏的女训,一边抱怨:“母亲也真是的,太后只是让她好好管教我们,她做个样子就好了,为什么要真的行动起来,害我们吃苦头……”   “有什么办法呢?太后的口谕,母亲怎敢不遵?老太太过一个月,还要带咱俩进宫向皇太后赔罪呢,如果没有这些女训,哪显得出我们改过的诚意?”   安念攘又写坏了一个字,气得将毛笔往地上一扔:“不写了不写了。”   毛笔恰巧落在走进来的花畹畹和安沉林脚边,安沉林弯腰捡起毛笔,摇摇头道:“二妹妹,有道是做错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悔改,你这样的态度,只怕太后知道了,不会轻饶于你。”   安念攘一见花畹畹,翻了翻白眼,冲到安沉林跟前夺了毛笔,没好气道:“是,大哥哥你是断不会将我这样的态度告诉太后的,可是有人就保不准了,有人现在是皇上亲封的安和族姬,正二品,高贵无比,万一在皇太后跟前嚼舌根,那我可就惨了。所以我还是老老实实写吧!”   安念攘拿了毛笔,换了宣纸,重新誊抄女训。   安念熙倒是识相,停笔起身,缓步走到花畹畹跟前,行礼道:“拜见安和族姬。”   花畹畹看着安念熙一副善良大度委曲求全的美人胚子模样,不由在心里冷嗤,如果不是前世的交手,血的教训,自己又要被眼前这个蛇蝎心肠的美人给蒙骗了。   花畹畹上前扶起安念熙,也和颜悦色道:“大姐,都是一家人,你可不必如此,这件事情,你是被二妹妹拖累了,大姐受委屈了。”   安念熙点点头,泫然欲泣道:“可不是?瞧念攘干得好事。”   安念攘气鼓鼓:“大姐,日后我再有什么好事可再也不要想到你了,好心当作驴肝肺。”   “我只求你日后不要拖我下水!”   安念攘更加生气了。   花畹畹唇边一抹不自禁的笑意,安抚安念熙道:“大姐,过几****还要进宫为皇太后复诊,届时我会向皇太后澄清,这件事情大姐的确是冤枉的,都是二妹妹害了你,我想皇太后明辨是非,定不会为难大姐的。”   安念熙心里不由欢喜:“谢谢弟妹。”   “就冲你叫我一声弟妹,这谢谢二字我都不敢收下啊!你为了沉林的病在五台山一呆便是两年,你对沉林如此疼爱,我与沉林毕竟拜了天地,沉林可是我的夫君,大姐对沉林的恩情便是对我的恩情,受恩于人是一定要回报的。大姐你放心吧,我想皇太后只要对大姐稍加了解,都会知道大姐是个心肠多么善良,处事多么得体的人,所以大姐尽管放宽心。”   安念熙感激地点了点头。   安念攘见安念熙对花畹畹流露亲密的神色,不由妒忌,脸色更加难看,嘴巴翘得都可以挂一个桶了。   花畹畹看在眼里,心里暗爽。   前世,你们姐妹联手对付我,这一世,我就好好地离间你们的姐妹情,让你们亲姐妹之间互相残杀才最好!   “母亲在里头,等着你们呢!”安念熙道。   花畹畹遂和安沉林一起进暖阁内去找大太太。   暖阁内,大太太正襟危坐,见到花畹畹和安沉林一同走进来,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半天,才勉强维持了平静。   “畹畹拜见母亲!”   “沉林拜见母亲!”   一对璧人双双行礼,大太太很快恢复了正常面色,流露虚伪的笑容,和蔼可亲道:“都起来吧。”   花畹畹和安沉林站起身,大太太向花畹畹道:“如今你是正二品安和族姬,和我的品阶是一样的,若不是因为长幼尊卑的秩序,这礼日后都不用行了。”   “您是母亲,我是儿媳,哪有儿媳不向母亲行礼的道理?”花畹畹吟吟而笑,说着,从香草手里接过托盘,掀开红布,道,“这些是畹畹孝敬母亲的,母亲自然什么宝贝都见过,可是这是畹畹一点心意。”   大太太满意地点头,“你是个聪明且懂事的孩子,你我母子二人不必见外,我就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   “母亲有话但说无妨。”   大太太让林妈妈收了托盘,对花畹畹道:“皇上赏赐的东西虽然是赏给你的,可你毕竟未成年,和沉林还没做成真正的夫妻,也还未从这个家里分出去,所以,按理,这些赏赐应该上交给母亲,由母亲替你保管,等日后你和沉林长大圆房之后,母亲再将这些东西还给你。”   花畹畹早就料到大太太贪心不足,不动声色道:“母亲所言极是。”继而,为难地看了安沉林一眼。   安沉林本就觉得大太太的要求不妥,此刻收到花畹畹眼神里蕴含的信息,知她心里不愿,可是碍于身份不能明说,于是,安沉林便替花畹畹发声道:“母亲,这样不妥吧!”   大太太愣住,没想到花畹畹倒是没有第二句话,提反对意见的会是自己的儿子。   “有何不妥?”大太太不悦。   安沉林道:“母亲,那些赏赐是皇上赏给畹畹的,不是赏给安家的,母亲没有理由将那些赏赐充公。”   “不是充公,是暂时保管,你们年岁还小,等将来成了年,母亲还是会将这些赏赐还给你们的。”   “既然早晚要还,母亲又何必多此一举?”   大太太郁闷:“沉林,你……”   花畹畹笑道:“母亲,畹畹毕竟是大少爷的妻子,有道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所以畹畹还是要尊重一下大少爷的意见。既然母亲和大少爷之间意见不统一,不如这件事禀报到老太太处,由老太太做决定吧!”   安沉林立即附和:“如果祖母觉得这些赏赐应该交给母亲,那我和畹畹没有意见。”   大太太气馁,老太太如今将花畹畹视作珍宝,又因为念攘的胡作非为迁怒自己,怎么可能帮着自己呢?   于是她抽动着面颊,没好气道:“不必了,母亲是好心要替你们保管那些财物,你们不领情那就算了,横竖那些财物是御赐之物,如若遗失了,你们自己担责!”   大太太的话像是威胁,花畹畹心里咯噔了一下。   ☆、第025章 蛊毒阴谋   谢谢果果纷纷、1何所有、红峨眉的打赏。   谢谢大家的推荐票。我的读者群:4\2\6\2\1\9\1\3\2,欢迎来玩。   当入冬以来下了第二场雪,畹畹进宫去为皇太后复诊。   这一回,老太太没有陪同。如今的花畹畹已是皇太后的救命恩人,自然不会有人为难,也自然没有必要陪同了。   因为皇太后中了蛊毒受了这一场折磨,皇帝下令彻查蛊毒一案,命令一定要揪出幕后真凶,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陷害皇太后,竟敢在皇宫内施行一向禁止的巫师秘术。   一时之间,皇宫之内,所有闲杂人等人人自危。   花畹畹二进宫,也经历了严密的搜查。   香草不忿:“我们少奶奶可是皇太后的救命恩人,难道她还会害皇太后不成?”   搜查的侍卫才不管这些,依旧面无表情公事公办。负责到安府接送花畹畹的太监不好意思地向花畹畹赔罪,花畹畹笑笑:“他们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尽忠职守而已。”   坐着皇宫的马车进了几道宫门,到了皇太后的慈宁宫。   花畹畹依照礼数拜见了皇太后,见皇太后面色红润,精神爽利,不由在心里暗吁了一口气。自己两世都救了太后,看来人与人之间,良缘孽缘都是躲不过的,那么自己与蓟允秀呢?这一世还会再相见吗?   如若可以,她真想与他永世不见,可是前世的血海深仇,如果不见面又如何报呢?有朝一日,她终究是要蓟允秀血债血偿的,不是吗?   花畹畹正走神着,皇太后亲自上前扶起她,同她拉起了家常,就像寻常人家的祖母一般亲切和蔼。   花畹畹想起了自己的奶奶,自己的奶奶是个农妇,却并不厚道,时常刁难母亲,幸而死得早,否则父母在她的搅和下还真不知能不能百年好合了。   眼前的皇太后笑容亲切,语气温和,看着花畹畹的目光饱含慈爱,这让花畹畹心里温暖,眼里也不由发了热。   “傻孩子,你怎么哭了?”皇太后诧异地问。   花畹畹掩饰道:“畹畹在安府的日子一直悬心太后娘娘的病情,如今看到太后病体康复,实在是喜极而泣。”   “好孩子,辛苦你,也难为你了,我这身子啊,真是多亏了你医术高超。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造化实在本朝之福。”   花畹畹给皇太后把了脉,松一口气道:“蛊毒已解,太后娘娘的凤体的确是无恙了……”   “只是哀家心里的结未解……”皇太后凝眉。   花畹畹明白皇帝和皇太后都想揪出那幕后胆大包天的真凶,只是苦于没有方向。而自己自然是知道谁才是这幕后真凶的。   花畹畹看着皇太后凝肃的面孔,心里掂量着是否要向皇太后指点迷津,自己若说出那幕后之人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如若自己手里掌握着这把柄,以挟制那幕后之人,有朝一日让她为自己服务,制衡蓟允秀,这样是不是更有意义一些?   花畹畹正在心里盘算,就听宫人通传,说是梅妃娘娘来看望皇太后,花畹畹的目光不由一闪。   梅妃的八皇子,曾是九子夺嫡的有利竞争对手,却被蓟允秀设计遭皇太后嫌恶,皇帝是孝子,皇太后的意见对皇帝的决策一向能产生重大影响,因而皇帝便将八皇子从太子的竞争人选中首要剔除。   而梅妃爱子心切,又有野心,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子登顶权力巅峰,梅妃又笃信巫师秘术,定是请人占卜知道皇太后是自己儿子当上太子的绊脚石,才有了蛊毒一案。   此刻,梅妃雍容典雅地走了进来,向皇太后请了安,又奉上自己亲手熬的莲子银耳羹,笑吟吟道:“太后,这银耳莲子羹最适合调养您目前的身子,臣妾特意派人到闽地摘了这新鲜银耳,八百里快骑连夜进京,今早臣妾熬制时,那银耳上还带着露珠呢!”   好个两面三刀的梅妃!   花畹畹在心里暗叹,这宫中之人为了权力每一个人都戴着假面具,内心里恨不得对方下地狱,表面上却是春风和煦晴光万里。   太后也和蔼道:“梅妃,你有心了。可多带了一碗来,分给国公府的这位小姑娘也尝尝。”   梅芬也不看花畹畹,立即欢喜回道:“有的有的,臣妾熬了一整锅呢!”说着让宫女盛了一碗送到花畹畹面前。   太后用汤匙舀了一小勺银耳莲子羹,轻抿了一口,细细咀嚼,继而向花畹畹道:“不错,的确新鲜,这银耳口感极好,吃起来还能闻见牡丹的香气呢,安和族姬,哀家就借花献佛了。”   “谢皇太后,只是畹畹今日肚子不太舒服,吃不得甜腻的东西,就当畹畹吃过了。太后刚解了蛊毒,宜喝些清淡的稀粥,暂时也不宜吃这甜腻的东西。”花畹畹起身向皇太后赔礼。   皇太后吃惊:“是吗?”赶紧让人将那银耳莲子羹撤了下去,梅妃的脸都绿了,又不得不道:“都是臣妾该死,臣妾还以为皇太后喝这银耳莲子羹最合适,臣妾现在就回去替太后熬些清粥过来。”   “不必了,这些事都有宫人们做呢,你是皇帝的妃子,是主子,这些事就不劳你亲自动手了,还是多思量着如何把八皇子教导好些,听说他这几日在学馆又和教导的师傅顶撞起来了。”   梅妃诚惶诚恐:“臣妾知道了。”   从太后处出来,花畹畹与梅妃同行,见梅妃面色郁郁,不动声色一笑,继而道:“娘娘的银耳莲子羹虽好,可是畹畹却并不敢吃啊!”   梅妃一惊,侧头盯着这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心里一阵嫌恶。这丫头长得国色天香,一双眼睛尤其聪慧,可是就是这份洞悉一切高于年龄的聪慧让人不安。   “那银耳莲子羹是本宫孝敬皇太后的,你不敢吃,算你识礼数。”梅妃咬牙切齿,自己差点得手,若不是这个小丫头横空出世,掺和一脚,自己已经摆平太后这个老不修了。   “我只是不想像太后一样也受蛊毒之苦罢了。”花畹畹盯着梅妃,笑容深不可测。   梅妃背脊一阵寒意,声音也发了抖:“安和族姬,这是什么意思?”   “有些居心叵测的人能对太后下一次手,亦能对太后下第二次手,或者她从未想过收手,只想着有朝一日得手了方能停止。”   花畹畹逼近梅妃的脸,她虽年岁尚小,个子却出落得极高了,眼神里透出的危险和坚毅比大人还要险恶,这让梅妃后退了一步,浑身激灵灵一凛。   她是蛊毒的幕后操手,连皇帝派人都查不出来,这个小丫头是如何知道的?   或者她只是信口胡诌。   “安和族姬,你说话可要注意一点,含血喷人是要被治罪的。”梅妃很快调整了神色,继而发狠地威胁花畹畹,想靠自己的狠劲震慑这个才十岁的孩子。   不料花畹畹却是耸耸肩,轻松一笑,慧黠道:“梅妃娘娘的话才奇怪呢!我只是那么一说,我指名道姓了吗?我又含血喷谁了?只不过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做贼心虚的人自然要狗急跳墙了。”   “你……”梅妃气急了,胸口急剧起伏,转念一想,花畹畹说得也没错,自己的确是神经过敏了。   花畹畹的话却叫梅妃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但是娘娘,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从来纸包不住火,最好的办法是就此打住……”   花畹畹说着,径自离去。   梅妃看着花畹畹的背影,好一阵怔忡,一时还无法消化花畹畹的话,只是看着花畹畹上了宫里准备的马车,马车旖旎而去,车铃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响声。   那响声在梅妃听来,却是分外刺耳的。   ※   花畹畹回到安府,先去老太太的嘉禾苑复命,汇报了进宫的情形和太后的现状,老太太很是安慰。   继而回百花园来。   一进百花园,灵芝便迎上来,嘴巴朝里努了努,眼睛里满是不情愿。   香草道:“灵芝,瞧你神神叨叨的,到底怎么了?”   灵芝刚想说话,安念熙便从暖阁里迎了出来,握住花畹畹的手,讨好道:“弟妹从宫里回来了?一路上辛苦了吧?”   她的手刚在炭盆上烤得暖烘烘的,握着花畹畹的手热乎乎的,一双美目也是水汪汪亮晶晶的。   花畹畹知道她这么殷勤是为了什么。   “辛苦倒不会,只是有点冷,这雪下得也忒大了。”花畹畹淡淡道。   安念熙立即拉了花畹畹进屋:“暖阁里有我送来的梅花炭,刚叫丫头放在炭盆里烤呢,算准了弟妹这会儿回来。”   花畹畹进了暖阁,果是温暖如春。她将身上的斗篷拖了,安念熙不让丫鬟接手,自己亲自接了挂到一旁屏风上,继而拉着花畹畹坐到炭盆旁,拉了花畹畹的手放在炭盆上烤。   “弟妹,进宫见到太后,太后她老人家可说什么了?”安念熙试探。   上回,花畹畹答应过要替她在太后跟前求情的。   花畹畹却故意顾左右而言他:“说的事情可多了,不知道大姐要打听的是哪一桩?”   ☆、第026章 梅妃结盟   安念熙忍不住道:“太后可问起我和念攘的事情?”   花畹畹心里暗笑,嘴里道:“大姐嘛,太后娘娘倒是没有提起,但是太后娘娘对二小姐仍旧很生气,觉得二小姐愚蠢冲动,差点害了她的性命一事仍旧耿耿于怀。”   安念熙急了:“那弟妹有没有同太后说说,我和念攘是不一样的,这件事情我也是受害者。”   “我倒是想说,可是太后娘娘盛怒之中,又没有提起大小姐的名字,我怕我贸然提起,太后会连大小姐和二小姐一起迁怒了……”   安念熙心里不安:“弟妹说得也有道理,可是也不能老让太后娘娘误以为我和念攘是一丘之貉。”   花畹畹握了安念熙的手,假意温柔道:“大姐你放心,太后说过几日还要召我进宫,届时,若太后娘娘心情好,我会替大姐你辩白的。”   安念熙忐忑地点了点头:“谢谢弟妹了。”   这件事情一天不同太后说清楚,她安念熙就一天不能安心。   “到时候大姐你可准备一点礼物让我带进宫去,如果太后喜欢,我再说是大姐你孝敬她老人家的,太后娘娘自然对你刮目相看了,为今之计,大姐和二小姐之间不能太过亲近为好,否则你们姐妹太过亲近,太后知道了是很难相信大姐你不是二小姐的同谋的。”   安念熙点头,辞了花畹畹离开了百花园。   花畹畹看着炭盆里的梅花炭,神色一冷:“将这盆炭拿出去扔了!”   香草和灵芝一怔,面面相觑,见花畹畹神色冷肃,立即遵照着执行。   ※   过几日,皇宫里派人来接花畹畹的不是皇太后,而是梅妃。   安府上上下下甚觉奇异。   来通传的太监说是梅妃娘娘身体抱恙,因着安家的少奶奶医术高超,便想请花畹畹进宫为其看治。   安念攘知道了,心里郁闷不平,嘟哝着:“她以为走一次****运,就能一辈子都走****运了?瞎猫碰到死耗子,才让她治好了皇太后,真拿自己当神医了?小心进宫治不好梅妃娘娘,连累整个安府陪葬。”   大太太心里也很不安,窃以为安念攘的分析很有道理。   唯有安念熙倒是巴巴地盼望花畹畹进宫,特特到百花园嘱咐花畹畹替她在太后跟前撇清之前的事。   花畹畹道:“大姐,这一次是梅妃娘娘召见,我不一定能见到太后的,如若见到了太后,我一定替大姐美言几句。”   安念熙忐忑不安,但也无可奈何。   花畹畹自然知道梅妃此次召见当然不是为了治病,一个满心里算计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病了呢?   果然,宫里派来接花畹畹的马车并未将花畹畹接去宫里,而是驶去京郊普济寺的方向。   马车上,香草掀开马车车帘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不由紧张道:“少奶奶,这不是去宫里的路啊!”   花畹畹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只是说梅妃娘娘身子抱恙,请我去给她治病,并未说一定要去宫里治病啊!”   “可是……”   “既来之,则安之。”   香草闭嘴了,少奶奶的心思岂是她一个丫头能捉摸得透的?横竖跟着主子生就生死就死呗。   不过与少奶奶相处了这么久的日子,她对这个少奶奶不能不佩服得五体投地,每一次她都像有神仙庇佑一般,治好了大少爷的病,治好了皇太后的病,那么这一个梅妃娘娘的病自然也是能治得好的。   香草将心在自己肚子里放稳了,学着花畹畹眼观鼻鼻观心,一路到了普济寺。   梅妃是不好将花畹畹直接请去宫里的,恐太招摇,惹人猜忌。于是就一面和皇帝奏请要到普济寺为太后身体祈福,一面派人到安府将花畹畹接了来。   宫人将花畹畹带到梅妃跟前时,她正在佛前跪拜。   花畹畹依礼见过,抬头看着肃穆庄严的菩萨,微微一笑道:“梅妃娘娘不另换个地方与畹畹谈话吗?这里,佛祖看着呢!”   梅妃一凛,这个乳臭未干的少女阴凉凉的笑容实在令人讨厌。   但是,她说得又何尝没有道理?她要与她交谈的事情,的确不能够让佛祖听到。   于是,两下里都屏退了随从,二人约了在寺院一间禅房会面。   “我已让我的丫头在门外把守,娘娘可以放心与我说话了。”   梅妃愣住,这个孩子竟然心思如此缜密,不由人不妨着。   见梅妃犹疑,花畹畹笑道:“娘娘要与我说的话,宫里的人听不得,宫外的人倒是无妨,所以我的丫头娘娘不必担心,她只专心执行我的吩咐,一定不会偷听的,就算偷听了,对娘娘亦构不成威胁。”   梅妃哂笑,直奔主题道:“你是如何知道蛊毒一事的?”   “这对梅妃娘娘很重要吗?梅妃娘娘应该谋划的,是如何才能封住我这张嘴。”   梅妃一怔,花畹畹继而道:“不过梅妃娘娘可不要寻思着杀人灭口,整个护国公府都知道今日是梅妃娘娘派了人接我去为梅妃娘娘看病,若我不能平安回到护国公府,梅妃娘娘是最大嫌疑人无疑,梅妃娘娘一定不会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梅妃不由对眼前这个少女刮目相看,这个孩子不卑不亢,竟有如斯胆识,自己倒要敬她三分。   “好,那你说说看,我要如何才能封住你的嘴。”   “梅妃娘娘既约了我来,一定不希望我们两败俱伤,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吧!”   “交易?”梅妃哑然失笑,这个出身低贱的孩子,不过一个安家的童养媳能同她做什么交易呢?   “你要多少钱?”   花畹畹噗嗤一笑:“娘娘忘了吗?托娘娘的福,皇上和太后已经赏赐我不少金银财帛,还封我做了安和族姬,我一个出身乡下的孩子日后就靠封地收租,亦是丰厚的收入,让我这一辈子都吃穿不愁了。我不是个贪心的人……”   花畹畹说的是。   “那你到底要什么?”梅妃纳闷。   “娘娘稍安勿躁,娘娘且仔细想一想你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她的心愿就是让八皇子当上太子,将来继承大统,可是这怎么能告诉一个对自己有威胁,揪住自己把柄的人呢?   花畹畹却轻而易举就说出了她心头的秘密:“让八皇子当上太子,继而继承大统,梅妃娘娘从而母凭子贵!”   梅妃听得胆战心惊,惶急道:“你胡说!你住口!”   花畹畹唇边一抹冷笑:“娘娘,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为了利益,最亲的人也可能反目,敌人也能站到统一战线上,虽然我和娘娘的心愿不尽相同,可是我和娘娘的敌人却是相同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娘娘若到今日还不肯与我联手的话,普济寺这一次会面,娘娘只怕白费心思了。”   梅妃困惑地看着花畹畹,她愈发觉得眼前这个少女深不可测,她像一只绵羊的外表下实际藏着的是一条毒蛇的心。   “你和我有着共同的敌人?”梅妃不解。这个女孩子能有什么敌人呢?即便有,与她的敌人比起来又能有什么交集?   “所有妨碍八皇子登基的其他人对娘娘而言都是敌人,而这些敌人中也有一个是我的敌人,我的这个敌人是八皇子登基的最强劲有力的绊脚石,可以算得上是梅妃娘娘的眼中钉肉中刺,梅妃娘娘一定睡里梦里都希望他不得好死吧!”   前世,九子夺嫡,蓟允秀受了无数次陷害,许多次便是拜诡计多端的梅妃所赐,她给他下过毒,派刺客暗杀过他,而她花畹畹胸口那一剑便是在那次刺杀中替蓟允秀挡下的。只怪自己太傻,满腔真心陷入污沼,真应该让梅妃的人一剑赐死蓟允秀那个混/蛋才对!   幸而,她重生了!   老天爷让她重生的目的就是不让她的人生再傻一次。   所以,这一世,她决定和梅妃联手。   “只要能对付我的敌人,我不介意和梅妃娘娘合作,而实际上,我已经帮了梅妃娘娘一次了。蛊毒的幕后操手,我并未向皇上和太后娘娘供出真凶,所以今日梅妃娘娘才能约我来普济寺进香啊!”   “你说的没错,蛊毒的事我的确承了你的情,只是安少奶奶,你的敌人到底是谁?”   梅妃搜肠刮肚,花畹畹的敌人是八皇子登基最大的绊脚石,那么只能是皇子当中的一个,而且是皇帝最器重的太子人选,目前皇帝的九个儿子中,大皇子懦弱无能,皇帝一向看轻他,否则也不会储位悬空,也没其他皇子什么事了。   皇帝是个老谋深算的,对其余八个皇子表面上全都一视同仁,实在看不出他的喜好。   而皇帝是个孝子,他一向最听皇太后的话,皇太后对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都十分疼爱,却对她的八皇子嗤之以鼻,否则自己也不会棋走险招用到蛊毒的法子了。   难道花畹畹的敌人是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的其中一个?   只是她一个乡野村姑出身,怎么会和皇宫里的皇子有过结呢?   梅妃眯着眼睛审视花畹畹,这个孩子实在太可怕了,她到底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年方十岁,不但治好了皇太后的病,还知道她是蛊毒的幕后操手,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看着梅妃阴晴不定的面孔,花畹畹只觉好笑,她云淡风轻道:“娘娘何必在心里多加腹诽?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我不希望我的仇人当上太子,而娘娘希望自己的儿子当上太子,如果娘娘的八皇子当上了太子,那么我的仇人自然就落败了,与太子之位无关,所以我们也算殊途同归,娘娘又何必在意那么多呢?”   “你的仇人当不上太子,也不代表我的八皇子就胜券在握。”   “所以我才说我要和娘娘做交易。”   梅妃目光一闪。   花畹畹道:“只要娘娘向我保证无论如何都要让你的八皇子当上太子……”   “谈何容易?”梅妃面色愁闷。她一个妇道人家秀女出身,凭着美色和媚功爬上妃位,又生下八皇子母凭子贵,奈何后宫之中太多有权有势有母家可以依靠的妃嫔,她们也是削尖了脑袋觊觎太子之位,她们的母家更是举所有人力财力争夺太子之位,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一没有母家的势力,二又讨不到皇太后的欢心,想要替自己的八皇子挣得储君之位,实在是难如登天。   她何尝不知自己的野心是非分之想,可是偏偏又不甘心。   花畹畹上前将手轻轻搭在了梅妃的手上,发现梅妃的手有些冰凉。   “娘娘,从前当然是不容易的,太后不喜欢八皇子,不是因为八皇子不优秀,而是因为娘娘的出身不够高贵,而皇上纵使再喜欢娘娘,也禁不住后宫佳丽三千,更何况以色事人,色衰则爱驰,娘娘想依靠太后的路行不通,想依靠皇上的路也靠不住。”   花畹畹的话句句说在梅妃心坎儿上,如初春冰寒的雨一颗一颗敲击着她紧张而脆弱的心弦,引来一阵阵寒意和绝望,不由在脸上现出哀戚的神色。   花畹畹的手却握住了这个适才还意气风发此刻却灰心丧气的女人的手,仿佛要给她力量和温暖似的,她道:“如今却是不同了,只要娘娘和我结成同盟,那么对付太后就再也不需要蛊毒了。蛊毒的目的是想除去太后,可是现在太后是万万都动不得了……”   梅妃的眼睛里焕发出别样的神采,胸口急剧起伏着,花畹畹的话叫她整个人都振作起来。   谢谢惗缘、1何所有、果果纷纷、朱朱白白、红酒香香、baby无奶的打赏。   今天贪钱去卷考,两个小时一百块,作死的,在考场上晕倒了。赚钱不容易啊,呜呜,幸好同考场另一个监考看我走到走廊晕倒把我叫醒。我真担心我那一晕,再也醒不过来了,不过,哈哈,命大福大。所以,谢谢亲爱的你们的打赏。每一分钱都是你们对我的心意。谢谢,谢谢。   ☆、第027章 不是初见   安府里,大小姐二小姐都企盼着花畹畹回来,不过二人各怀鬼胎,目的不同罢了。   安念攘等着看花畹畹的笑话,而安念熙则盼着花畹畹能够见到太后,替她澄清药方一事。   花畹畹回到安府,灵芝禀报说:“大小姐二小姐的人来过百花园数趟了,都关心着少奶奶什么时候回。”   “关心?”花畹畹笑了,“动机不纯,不理也罢。”   外头又有小丫头来报:“大小姐来了。”   花畹畹眉眼不抬,淡淡道:“就说我今日替梅妃娘娘看病累了,已经睡了,明日与大小姐在书斋碰了面再说。”   灵芝道:“少奶奶,这样不好吧?来人可是大小姐……”   就是要杀一杀安念熙的锐气。如今她有求于她,所以她怠慢她,又有何不可呢?   香草见花畹畹面露不耐之色,便怪责灵芝道:“少奶奶说乏了就乏了,有何不可?她是替梅妃娘娘看病乏了,又不是贪玩乏了。”   灵芝只好悻悻然亲自去院门外回了安念熙。   冬夜里安念熙由樱雪陪着,虽然披了斗篷,保暖措施做得好,可还是抵不住阵阵恶寒。   听到灵芝的回话,不由又气又恼。   樱雪不忿道:“这个少奶奶也太过分了,你可是大小姐,府里头谁人不敬你?她居然敢把你拒之门外!”   “村姑就是村姑,给她点好颜色她就开染房。”安念熙心里忿然,却又无奈其何。   百花园的门已关上,她也只能打道回府。   蒙蒙的夜色里,小丫头提着灯笼在前面照路,樱雪扶了安念熙原路折返。   忽见前面树丛中有个人影一闪,樱雪喊了起来:“谁?出来!”   那人影本能一僵,抬起的脚终是在半空中凝滞,沉吟了一下,转出树丛,走到安念熙跟前,垂头作揖。   “鬼鬼祟祟做什么?看到大小姐还不跪下!”樱雪呵斥。   眼前人一身小厮打扮,头上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安念熙只看见他半张脸,即便这半张脸亦让她心跳一顿。   “你们都退下!”   樱雪呵斥眼前的小厮:“算你走运,大小姐让你退下,耳朵聋了吗?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安念熙加重了语气:“我是让你们退下!”   樱雪一愣。安念熙道:“耳朵聋了吗?”   樱雪这才领会安念熙的意思,犹豫着不敢离开。   “把灯笼给他,你们站得远远的,不许偷听我说话。”   樱雪只好依言让小丫头将灯笼交给那小厮,自己携了小丫头没好气地退到远处去,安念熙交代了不能偷听,她又实在好奇,于是伸长了脖子张望。   眼前人握着灯笼的手绷得紧紧的,始终没有抬头。   安念熙伸手拉起了他的帽檐,眼泪立时在眼里打转。   梦里寻他千百度,那人竟在灯火阑珊处。   安念熙喜极而泣,声音有些沙哑,激动道:“果真是你,你可知我寻你寻得好苦。”   眼前人面无表情,只是谦卑地躬着身,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大小姐,对不起……”   “你是对不起我!为什么在五台山不告而别?你可知我为了寻你,在五台山整整多停留了一年,你倒好,竟然到了京城到了我的家中,你怎么这么坏?你是存心要让我牵挂你,悬心你,寝食不安吗?”   安念熙捏起粉拳捶打眼前人,又是哭又是笑。   眼前人很无奈:“大小姐,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家,我到安府是机缘巧合……”   安念熙破涕为笑,她上前拉住他的手:“所以,我们到底逃不过冥冥中注定的缘分,你就算有心躲我,从五台山逃到京城,竟是逃到我的家里来,联樗(念出的音),你休想再躲我了……”   方联樗局促地从安念熙那里抽回自己的手,依旧面无表情:“大小姐,请你自重!”   “方联樗!”安念熙激动地涨红了脸,气息也变得粗重。   她在五台山寻了他整整一年,他却不告而别,人间失踪,如今好不容易重逢,他竟冷冰冰要她自重!怎么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是高贵的安家大小姐,多少人众星捧月,这个昔日的乞儿今日的家奴竟敢对他如此无礼!   “方联樗,你就是这样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吗?”   方联樗的面颊抽动了几下,继而往地上一跪,唬地安念熙向后退了一步。   “男儿膝下有黄金,方联樗,你这是做什么?”   方联樗的声音却依旧波澜不兴:“救命之恩不能不报,不知道大小姐想要我如何报答。”   安念熙又羞又恼:“你起来说话!”   “请大小姐明示!我联樗一定尽力办到。”   “当日我救你,并不求你的报答。”   安念熙柔肠百结看着地上的人儿,那时的五台山也是这般冬日恶寒,他又冻又饿,一身鲜血,昏倒在山道上,是她让僧人将他救回寺内,热饭热水招待,又为他请医延药,才将他从阎王手里抢回了一条命。   谁知他不但没有感恩她,反而不告而别一走了之。   “联樗,你知道的,我救你,不图你的报答,我只是对你……”   方联樗从地上站起身来,昏暗的灯笼的光中,他的眼睛异常雪亮:“多谢大小姐当日救命之恩,只是联樗的离开实属无奈,联樗不能拖累恩人……”   “所以你就一走了之吗?你满身是血倒在路边,全是刀剑之伤,我如果惧怕救你惹祸上身,我就不会救你了,你怎么可以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安念熙再一次上前想要握住方联樗的手,方联樗却本能向后退了一步。   安念熙看着自己与方联樗之间近在咫尺却不容靠近的距离,不由气馁。   “大小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我向你保证,日后只要大小姐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联樗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安念熙郁闷,泪噙在眼里落不下来。   方联樗就是一块木头。   她救了他,可是他从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就是这样对她冷冷的,他的周身仿佛结了结界,谁也打不破,靠不近。   “大小姐,太晚了,天这么冷……”   “我不冷!”安念熙恼怒地打断方联樗,他是想用天冷关心自己,好让自己立刻从他眼前消失吗?   “我冷,大小姐……”   安念熙愣了一下,果见方联樗单薄的衣裳,瑟瑟发抖着。她连忙伸手去解身上的斗篷。   “大小姐不可!”方联樗慌了,身子紧张地向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安念熙,仿佛她即将递过来的斗篷是洪水猛兽。   安念熙无奈地放下手,问道:“我只问你一句话。”   “大小姐你说。”   “现在你知道你寄身的安府就是我的家,我是安家的大小姐,那么你是不是又准备再一次不告而别?”   这是安念熙最担心的。   她睡里梦里都在找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再逃了。   “不会。”方联樗答得果决,在安念熙听来却是敷衍搪塞。   “你最好不要动这样的心思,否则我会叫人不分白日黑夜看着你,就连如厕也要跟着你,你休想再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走了!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你在五台山可以逃,可是这里是护国公安府,是我安念熙的地盘,所以你休想!”   “大小姐大可不必如此,联樗不会走的。”方联樗笑容从容,像雨后百合,恬淡静谧。   安念熙看得呆了呆。   人与人之间真有一见钟情,真有所谓孽缘吗?   她对方联樗,见一眼,便痴入骨髓。   “真的?”   “真的。”   因为我有不能逃走的理由。方联樗在心里说。   面上,他只是走上前将灯笼轻轻交到安念熙手中,然后转身离去。   一句话都没有。   在五台山,他是一句告别都没有。   此刻,他又是一句晚安都没有说出口。   方联樗,你的心是海底针吗?   安念熙握着灯笼的手微微发抖,是冷得,是气得,不甘心得。   就在刚才,他将灯笼交给她时,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手背,她竟感觉不到他的温度,那么冰冷,仿佛是树枝,是花梗,是所有没有呼吸的生物。   他的确是冷了。   他一定是冻坏了,才这样匆匆而去,连多说一句话都做不到吧。   安念熙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继而便也释然一笑。   她找了他那么久,他不告而别之后,她几乎在五台山上发了疯,让僧人将整座五台山都翻了个底朝天,就是不见他的踪影。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所以,她留下来,多留了一年,多找了他一年,她担心他是不是被仇家发现,再遭毒手,而抛尸荒野。   没想到,她夜不能寐食不能安的日子,他竟然来到京城,来到了她的家。   所以,她还难过什么?生气什么呢?   冥冥中他还是和她重逢了,她更加笃定她和他是有缘分的,自从在五台山山道上见他第一眼开始,她就认定他们是有缘分的。   现在好了,他们重逢了,离得这样近,往后的事情都从长计议吧!   樱雪和小丫头回到安念熙身边时,见安念熙的眼里有泪,面上却是欢喜的神色,不由满腹狐疑,又不敢多问,只能催了她回香荷苑去。   ※   花畹畹去往书斋的路上,竟会遇到方联樗。   方联樗恭敬地喊了一声:“少奶奶!”   “这不是上回在书斋门口鬼鬼祟祟的奴才吗?今天又到书斋来做什么?上回少奶奶没有怪罪你,你就胆大包天了,是不是?”香草斥责。   “少奶奶,小的有话问你。”方联樗十分恭敬。   花畹畹看向方联樗,不知为何就屏退了香草和灵芝:“你们且到前头等我。”   “少奶奶……”香草还要说什么。   花畹畹向她摇摇头,香草只好和灵芝到前头去了。   “你想问什么?”   “梅妃娘娘还好吗?”   花畹畹吃惊地看向方联樗,这个少年怎么突然打听梅妃?他不是乞儿吗?不是家奴吗?怎么关心起宫里的娘娘?   “少奶奶不要觉得奇怪,我只是想知道她好不好而已。”   “你是说身体,还是说心情?”   梅妃的心情,在八皇子登基之前都不可能好。   “身体好不好?”方联樗的眼里露出关心之色。   “宫里的娘娘,不愁吃不愁喝,但凡有点小病都有太医诊治,只要不是命中注定气数要尽,都是平安康泰的。”   方联樗向着花畹畹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少奶奶。”   花畹畹看着方联樗离去的背影,有些费解。   香草和灵芝已经回来。   香草道:“少奶奶,这个狂徒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乞求你不要将他的不轨行踪告诉主子?”   “什么不轨行踪,一个孩子而已。”花畹畹笑着摇摇头,向书斋而去。   香草凌乱了,一个十岁的姑娘竟然说一个比她大许多岁的小厮是孩子。   少奶奶的心好大,还……好老成。   灵芝拉了香草道:“少奶奶走了,赶不及去伺候她,不知道她遇到大小姐二小姐的人,会被怎样刁难呢!”   这个香草可真是不怕了。   那些人倒是想刁难她,可是哪一次占到便宜了?   香草无比崇拜地追花畹畹而去……   ☆、第028章 送别会前   谢谢1何所有、zero果、;皇主、baby无奶的打赏   花畹畹到了书斋,安念熙早就等在那里,还让丫鬟准备了一食盒的点心。   安念攘不忿:“大姐,你何必如此去讨好那个贱人?”   安念熙不管安念攘,热情地迎上前去,挽住花畹畹的手臂,唤道:“弟妹,你来了?看大姐给你准备了什么?都是让厨娘专门为你做的点心,咱们府里的厨娘可是跟我外祖父府里的大厨专门拜师学艺了的……”   花畹畹只是淡淡一笑:“大姐,我不饿。”   “我们少奶奶刚在嘉禾苑陪老太太用过早膳了。”灵芝道。   香草补充了一句:“老太太那里的点心是宫里赏下来的,只可惜数量不多,所以老太太只邀请了少奶奶一人共享。”   主仆三人径自走进书斋去。   安念熙懊丧,她堂堂护国公府嫡大小姐,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这两个贱婢,如果往常她一定剥了她们的皮,可是如今打狗不得不看主人的面,谁让花畹畹不但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还是皇太后的救命恩人。   这个村姑真是走了****运了!   安念攘冲到安念熙跟前:“大姐,你看看你,热热脸贴人家冷屁股,那个村姑根本不领你的情!这么好的点心还是给我吃吧!”   安念攘伸手要去拿食盒,安念熙却将食盒一下砸在地上:“吃吃吃,就知道吃!还不是怪你,如果不是你,我何必看她脸色?何必对她低声下气?她算什么东西?”   “大姐姐,二妹妹,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安沉林的声音传了过来,安念攘一凛,安念熙立即换了一脸笑容,温柔唤道:“弟弟,你来了?”   “是啊,书斋马上就放假了,这几日和先生好好再探讨一下课业的问题。”   安沉林注意到地上摔得稀巴烂的点心,奇道:“大姐姐,二妹妹,这是怎么了?谁将点心撒在这里?”   “哦,是樱雪那个粗心的丫头不小心弄撒了,没事没事,我马上就让人收拾。”安念熙慌忙掩饰。   安沉林也不往心里去:“畹畹呢?有没有看见畹畹?昨日她去给梅妃娘娘看病,后来回来晚了,我担心她太累不好去打扰她,现在她来书斋了吗?我刚好去看看她。”   安念攘见安沉林关心之情溢于言表,心里窝火:“累什么累?进宫有马车,出宫有马车,还有宫女太监伺候着,一个村姑,干惯了地里的农活,如今的生活应该是快乐似神仙才对!”   “二妹妹,看来,母亲对你的管教并没有收效啊!”   安念熙急忙拉了拉安念攘的衣服,安念攘只好不服气地闭了嘴。   “二妹妹,你别忘了太后娘娘还有口谕给咱们安府呢?年关将至,老太太可要带着你和大姐姐进宫拜年了,说是拜年,实际上为了什么事,二妹妹你心里该有数,别再咋咋呼呼连累大姐了。上回若不是畹畹救了皇太后一命,大姐不知被你连累成什么样了,还有咱们整个护国公府……”   安沉林自进书斋去找花畹畹,留下气恼的安念攘:“大姐,你看看大哥哥,他怎么每句话都帮着花畹畹?”   “沉林说的都是实话,我的确是被你连累了!”   安念熙瞪了安念攘一眼,安念攘更加郁闷了。   ※   安沉林透过书斋的窗子一眼便瞧见花畹畹,花畹畹正拿着书同女先生交流些什么。   安沉林兴致勃勃走了进去,先向女先生鞠了个躬:“先生!”   “大少爷!”女先生微微颔首,“大少爷也这样早。”   安沉林拿眼偷瞧了花畹畹一眼:“不早了,有人都已经开始请教先生学问了。”   “笨鸟先飞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花畹畹娇俏一笑。   “早起的虫儿被鸟吃。”安沉林慧黠回道,女先生也不由噗嗤一乐。   “大少爷大少奶奶不管是吃虫子还是被吃,都是忙碌的,其他几位小姐这会儿还在梦乡里吧?”   “女先生,我们来了!我们来了!”三小姐、四小姐和表小姐冲了进来。   女先生向外看了看:“大小姐和二小姐今天不来了吗?”   “来了,又走了。”安念雨乖巧道。   “她们许是大伯母那边罚她们的功课还没做完呢,要是再加上先生这边的功课,可要忙死了,尤其是二姐姐,一定是一个头两个大,说不定晚上时间还会做恶梦呢!”安念菽咋咋呼呼的。   彭飞月尴尬,因为昨儿夜里她的确听见安念攘说梦话的声音,而且那个小妮子居然还在睡梦中打人,怪自己昨夜运气不好,被她拉了一起睡,结果睡到大半夜被打醒,真是欲哭无泪。   人都到齐,女先生开始上课。安沉林也自回自己的书斋去用功。   年关将至,没几节课可上了,马上就要放假,女先生要回老家过年去了,需等开了春再回安府来授课。   小姐们很有些依依不舍,大家上完课一合计,决定给女先生办个别开生面的送别会。   ※   送别会是安念菽的主意,倒也能体现她热情爽朗的性格,但是开始筹备的事宜却由畹畹一手操办。   安念菽粗心大意,出主意还行,具体实施,唯恐丢三落四。   花畹畹让彭飞月和安念雨协助,安念菽打下手,四个人常常一下课就聚到一起,商讨送别会的具体事宜。   安念攘见彭飞月老往百花园跑,不乐意了:“表姐那么喜欢那个村姑,就和祖母说一声,搬去百花园和村姑一起住好了,省得在我的望月小筑和百花园之间来回跑。”   彭飞月毕竟年长几岁,安念攘的话令她很是下不来台。   “二表妹误会了,我们只是在商量为女先生办送别会的事情。”   安念攘一听众人居然瞒了她偷偷为女先生办送别会,更加气愤。   “我也是女先生的学生,大姐也是女先生的学生,为什么偏偏瞒了我们两个?”   “这是三表妹的主意,表弟妹和我们都只是听三表妹的吩咐,三表妹考虑到大表妹和二表妹在大伯母那里还有许多课业要做,恐耽误了你们时间,所以……”   “借口!借口!一个个捧高踩低,现在我们被母亲责罚,那个村姑被皇太后捧着,又被老太太宠着,你们就全都拍她马屁去了,三妹妹四妹妹也就罢了,大表姐你可是日日住在我的望月小筑,吃我安家的用我安家的,没想到也如此胳膊肘往外拐!我和大姐才是你的亲表妹呀!那个村姑算什么?她给了你什么好处,就收买了你的心……”   安念攘撒泼,彭飞月很是为难,要辩解,在安念攘眼中也不过是欲盖弥彰,哪里肯听?   安念攘已经呜呜咽咽哭开了,彭飞月只能安抚道:“要不我和三表妹她们说一说,大表妹和二表妹也想参加送别会……”   “谁稀罕来着?”   “其实,只是筹备的时候没有麻烦你们,送别会的时候还是会邀请你和大表妹去的呀!”   “不去!不去!谁去谁是小狗!你们去的全是小狗!猪狗不如!猪朋狗友!”   彭飞月无语了,暗暗叹了口气。   “你喜欢去百花园,喜欢那个村姑,还赖在我的望月小筑做什么?你搬到百花园去再也不要滚回来,你和那个村姑好就好了,我就当作没有你彭家这个表姐,我和你彭飞月从来不认识!”   安念攘在床上打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彭飞月只好道:“表妹不喜欢,我今天就不去百花园了。”   “今天不去明天还可以去,明天不去后天还可以去,你惺惺作态给谁看?我又没有捆住你的脚!”   彭飞月皱眉:“那我从今往后都不去了,送别会我也不参加筹备,就算到时候三表妹她们来请我也不去好不好?”   安念攘这才从床上坐起身,嘴角一撇一撇的,脸上挂着无耻的眼泪:“这还差不多……”   老天,彭飞月在心里叫苦连天,其实她好想参加那个送别会呢,花畹畹和安念菽安念雨她们准备的节目要有多好玩就有多好玩,可是安念攘这个活阎王小祖宗在,她也只能打消自己的念头了。   安念攘看出彭飞月脸上的失落,拉了她的手,破涕为笑道:“表姐,你不要失望嘛!不就是送别会吗?我们自己也替女先生办一个呗!”   “啊?”   “她们的送别会办在什么时候,我们的送别会也办在什么时候!”   “啊?”   “你告诉我,村姑她们都准备了什么节目,我们的节目一定要比她们精彩,有大姐这个能歌善舞的美人儿在,我们的节目还怕比不过村姑的节目吗?”   “只是女先生她已经答应了表弟妹和三表妹四表妹她们。”彭飞月为难,当时还是她作为代表被派去通知女先生的。   “这有什么关系,不是你通知的女先生吗?到时候时间到了,你就去请女先生呀,然后再告诉女先生地点改了呗。我们也不能让花畹畹她们知道我们也要办送别会和她们打擂台,我要让她们白忙一场。”   安念攘洋洋得意,将彭飞月往门外推。   “二表妹,你干嘛?”   “大表姐,你不是说要去百花园吗?现在你可以去了。”   彭飞月傻眼了,你不是不喜欢我去吗?   “你呢,从今天开始到送别会之前,最好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出入百花园,否则怎么能迷惑她们呢?”   安念攘一脸奸邪的笑,这样的笑出现在一个女孩子脸上,显得无比幼稚、突兀。   ☆、第029章 坑妹的哥   感谢皇主、1何所有、白开水热带鱼、龙王灭世的打赏。   谢谢大家的推荐票,我都看到了。   谢谢大家的留言,然后水明静你……哈哈哈   安念熙坐在窗下誊抄女训,该死的安念攘,害得她写得手都要酸了。   女训一百遍,女则一百遍,女戒还要一百遍,她简直要晕过去了。   可是母亲说了,只有这样才能表达改过的诚意。   去他的,她到底有什么错?她完全是被蒙在鼓里的。   她好冤!   安念攘,简直是猪一样的队伍。   樱雪从外头进来,拍打着身上的雪花。   “这鬼天气,又下雪了,这是今年入冬第几场雪了?”   樱雪嘟哝,安念熙才不关心天气,扔了毛笔,便急迫问樱雪道:“怎么样,少奶奶那边怎么说?”   樱雪愁眉苦脸:“少奶奶说了,她上回进宫只是给梅妃娘娘看病,没有见到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也不知道她进宫了,并未召见她。”   安念熙满脸失落:“没有召见,就不会亲自去拜访吗?说到底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被误会被牵累的是我不是她!”   “是啊,大小姐,被二小姐牵累的人是你,她怎么可能当真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呢?大小姐,要我说啊,求人不如求己。”   “求人不如求己?”安念熙转念一想,也对,横竖马上就年关了,老太太不是要带她和安念攘进宫向老太后负荆请罪吗?   届时,只要她能讨得太后欢心……   “对,求人不如求己!”安念熙沉着一笑。   樱雪这便放心了,让那个村姑去死吧!一个童养媳,一个乡下丫头,也敢作践她高贵的大小姐,简直不自量力!   百花园的廊下站着花畹畹,她穿了厚厚的袄子,又披了斗篷,戴了风帽,浑身上下裹得严严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留着赏雪。   这都是香草的杰作。   香草怕她冻着,说了要离开屋子赏雪,就必须被裹成粽子。   香草还算是好的,换做灵芝,直接不允许她踏出屋子半步。   她们不过是出于丫头最朴质的关心,其实哪里就那么脆弱呢?   她是个出生乡野,土生土长,在泥土里摸爬滚打过的村姑呀!   安念攘她们时常挂在嘴边的,对她充满鄙夷的称呼:村姑!   不错,她就是个村姑,正因为她是村姑,所以她的身子才不会那么娇弱。   这一点雪花怎么可能叫她生病?   要知道从前在村子里,这样冷的下雪天,她还带着弟妹上山捡柴禾呢!   想到弟妹,花畹畹心里一疼。   不知道那三个小家伙怎么样了。   不知道爹的病体康复了没有,有了钱治病,爹就不会被耽误病情死去了。   有了钱,弟弟妹妹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有了钱,母亲就不用天天以泪洗面了。   爹,娘,妹,弟,你们放心,终有一天亲人会再团聚的。   前世骨肉分离一世的悲剧绝不会再重演。   一阵朔风吹来,卷起雪花落在花畹畹面颊上,冰冰的,花畹畹伸手去接廊下的雪花,那些六角的花瓣,晶莹剔透,一落在她的手掌心,便倏地化了。   “畹畹,畹畹……”   安沉林的声音由远而近。   花畹畹寻声望去,看见安沉林正沿着回廊疾步走来,边走边解身上的斗篷。   安沉林身后跟着疾步小跑的小厮,嘴里嚷着:“大少爷,大少爷,先不能脱,进了屋子再脱,小心冻着。”   “哪那么脆弱?”   安沉林已解下斗篷,随手扔给小厮,便向畹畹疾步走来。   畹畹伸手戳了安沉林额头一下:“瞧你,好了伤疤忘了痛!”说着拉了安沉林就要进屋。   安沉林执拗:“就在这里,和你一起赏雪,多有情趣呀!”   “你想冻死,我可不想当寡妇。”花畹畹不由分说将安沉林拽进了屋子。   屋子里温暖如春,地上炭盆里的炭哔剥作响。   “快给大少爷端碗姜汤过来,要滚热的。”花畹畹吩咐。   灵芝去了。   花畹畹已经脱了斗篷,拉安沉林在屋子中央摆放的小杌子上坐了,香草将炭盆移到二人脚边去。   花畹畹拉着安沉林的手在炭盆上烤火,那形容像是长辈拉着晚辈,眼里尽是溺爱。   花畹畹的眼神看在香草眼里,特别暖心。她只当是少奶奶对少爷一往情深。   灵芝端了姜汤进来,香草将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灵芝会意,轻手轻脚将姜汤放到安沉林身边的矮几上,和香草相视一笑,携手走出去了。   花畹畹端了姜汤递给安沉林:“喏,这么大的雪天还赶过来,小心大太太知道了怪责。”   “母亲不会怪责我的。”安沉林满不在乎。   “对,你是她的好儿子,她心疼你,当然不会怪责你,她只会怪责我蛊惑了她的宝贝儿子!”   花畹畹半开玩笑半委屈的话听在安沉林耳朵里,一下就勾起了他身为男性的保护欲。   “母亲要敢怪责你,横竖有我替你挡在前头。”   安沉林将胸脯一挺,一副男子汉的做派。   “你还是别添乱了,回头大太太又该说你娶了媳妇忘了娘了。来来来,喝姜汤吧!”   安沉林将嘴巴一张:“你喂我!”   花畹畹扑哧一笑,好脾气地舀起一汤匙姜汤,轻轻吹了吹,喂进安沉林嘴巴里。   姜汤暖暖的,一路暖进安沉林的心里。   “畹畹,听说你就要为女先生举办送别会了?”   花畹畹噘嘴:“大少爷还真是八卦,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你的法眼!”   “我关注你的一举一动嘛!”安沉林讨好地笑,“我有个提议,不知道畹畹你肯不肯答应。”   花畹畹放下姜汤的碗,好奇道:“什么提议?”   “姐妹们给女先生办送别会,我们兄弟们也给男先生办送别会,不如我们合二为一,一起吧。”   “好啊,人多更热闹。”   花畹畹和安沉林的手拍在了一起。就这么说定了。   送别会这天,安念攘让下人将国公府一处闲置的花厅布置得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又在桌上摆满了果品,这些都是她求了大太太,大太太特拨了一笔银子给她置办的。   为了今天的送别会,安念攘还求了安念熙精心排了一支歌舞。   安念熙原不肯的,安念攘使出杀手锏,说年底进宫负荆请罪时,自己一定在皇太后跟前为她作证,假药方的事情的确是自己一人所为,与她无关,安念熙这才答应了。   数日来,白日抄书,晚上排舞,安念熙好不辛苦,幸而舞蹈功底强,一支《凤凰巢》排得十分惊艳。   安念攘赞不绝口。   到了送别会,安念攘布置会场,安念熙去梳妆打扮,只准备在送别会上大出风头。   安念攘见万事俱备,便让彭飞月去请女先生。   彭飞月到了女先生的住所,女先生不在。   又去了书斋,女先生依旧不在。   园子里,大雪初停,宛若一个银光闪闪的玉合子。   彭飞月不安地走回安念攘的送别会厅,安念攘朝她身后看了看,问道:“女先生呢?”   彭飞月忐忑摇了摇头。   “这样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摇头是什么意思?”安念攘是个急脾气,已经提高了音调。   “没有找到女先生的人。”彭飞月吞吞吐吐。   安念攘噌一下就怒了:“没有找到!怎么会没有找到呢?你不是之前就约好了女先生吗?”   面对质问,彭飞月很无奈。   “看你这一脸无辜样我就来气!”安念攘叉着腰,摆出教训人的姿势,一点儿都不像大家闺秀。   “表姐,你不会做了叛徒,告诉那个村姑我们也给女先生办了送别会吧?”   “没有,我怎么会呢?”彭飞月要哭了。   这时有小丫头进来说:“二小姐,大小姐问送别会开始了吗?她衣服已经换好了。”   安念熙为了这个舞蹈还专门作了一件舞蹈服,十分美艳。   安念攘道:“让大小姐再等一会儿。”   “可是大小姐说好冷……”   “冷,你们是死人吗?不会让大小姐先披上衣服先?”   “大小姐已经披了外套……”   “那就在屋子里多摆几个炭盆,把窗户关紧一些呗!难道你们要让大小姐冻死啊!”   小丫头唯唯诺诺下去了。   女先生到底去哪里了?彭飞月是个不中用的东西,还是自己去请吧!   安念攘一跺脚,出了大门。彭飞月急忙跟上。   安念攘将之前彭飞月寻过的地方又寻了一遍,彭飞月嗫嚅道:“二表妹,这些地方我都找过了!”   “那你不说?”安念攘恼怒,瞪了彭飞月一眼。   彭飞月怯怯道:“我还来不及说……”   表姐妹二人正说着,忽听得园子里传来一串男孩子女孩子的欢笑声,若银铃,洒在天空下,十分清脆。   安念攘和彭飞月寻声望去,但见园子里银装素裹,一片白雪的天地。雪地上女先生和男先生正带领一群男孩子女孩子欢快地打雪球,他们身边安沉林和花畹畹正在堆雪人。   阳光下,雪人闪烁着晶莹的光……   ☆、第030章 雪地闹剧   谢谢皇主、惗缘的打赏。   彭飞月指着雪地上的人群道:“二表妹,女先生在那里!”   “我有眼睛,我又不是瞎子!”安念攘没好气。更气人的是,雪地上不仅有女先生,还有男先生,安沉林、花畹畹、堂兄弟堂姐妹们……   呜呜,他们一群人在一起玩得好开心。   不苟言笑的女先生竟然和学生们一起打雪球啊,她没有看错吧!安念菽那个小蹄子把一个拳头大的雪球扔到女先生身上,碎了,女先生一身的碎雪粒子,这要是平常,安念菽要被罚抄一百遍书本吧,可是女先生竟然没有生气,而是笑嘻嘻的。   安念雨那个温吞水的家伙此刻团了个雪球,冲女先生喊:“女先生,我来替你报仇!”   雪球嗖地飞出去,砸在安念菽的头发上,安念菽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   然后,安念菽就扑到安念雨身上,两个人在雪地里扭打起来,满地打滚,安念雨……安念雨那个懦弱的性子竟然没有哭鼻子,而安念菽那个暴脾气竟然也没有发火。   二房的二少爷安沉意、三少爷安沉鑫,三房的四少爷安沉焙也正加入雪球大战,他们的攻击对象是平日里更加不苟言笑的男先生,男先生哪经得住三个少年的轮番攻击,像女先生求助。女先生好心用袍袖替男先生挡了一下二少爷投过来的雪球,就遭到三少爷四少爷的合力攻击。   三小姐四小姐见女先生被欺负,又过来帮助女先生,攻击少爷们。   一时之间,整个雪地里欢声笑语一片。   而这片欢声笑语似乎一点儿都不影响一旁认真堆雪人的两人。   安沉林往雪人的脸上插了根红辣椒,讨好道:“畹畹,你看,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只是雪人的帽子戴歪了。”花畹畹嫌弃。   “我故意的,”安沉林神秘一笑,“从前祖母告诉我,帽子戴得歪歪的,娶的娘子就乖乖的……”   安沉林调戏地看了花畹畹一眼,花畹畹的脸刷一下就红了:“胡说八道。”   “怎么是胡说八道呢?畹畹,难道你不是我娘子?难道你不是乖乖的?”   “我是乖乖的没错,可是我做不做你娘子还不好说呢!”   “嘿,畹畹,你是我们安家的童养媳,我们拜过花堂的,你不做我娘子还做谁的娘子?”   “我们还没有圆房,将来……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花畹畹站起身,从雪人身边走开。   安沉林急得赶紧去追她:“畹畹,畹畹,难道我们拜过花堂还会有变数吗?”   “不到盖棺定论,自然都会有变数。”花畹畹说着,从地上抓起一把雪,猛不丁砸向安沉林,安沉林躲闪不及,吃了一嘴雪。   “畹畹你……你太坏了!”   “你适才不是还夸我乖乖的吗?”花畹畹说着又扔了安沉林一脸雪。   安沉林又急又恼,急忙还击。   “你做我的娘子你才乖乖的,你不做我的娘子你就不是乖乖的。”   安沉林手里一把雪砸向花畹畹,花畹畹头一歪轻巧躲过了,并挑衅道:“大少爷,你来追我啊!追得上,我就吃掉那个雪人!”   花畹畹说着拔腿就跑,安沉林拔腿就追:“畹畹,你说话算话,被我追上了,可不许哭鼻子耍赖!”   安沉林和花畹畹一追我赶,躲过了对方扔过来的雪球却没有躲过堂兄弟堂姐妹们无意砸过来的雪球,于是二人也加入了雪球大战。   一时之间,整个园子里雪球乱飞,看得彭飞月两眼都直了。   安念攘一扭头瞧见彭飞月满脸羡慕几乎流口水的表情,一跺脚恼怒道:“大表姐,你是不是很想加入他们的玩闹。”   彭飞月一时不注意,不由自主点了点头:“是啊!他们玩得好开心!”   安念攘上前重重推了彭飞月一把,彭飞月从回廊上跌了出去,摔在廊下的雪地里。   “二表妹,你干嘛?”彭飞月要哭了。   “你这个叛徒!你坏了我今天的送别会,你马上从我的望月小筑滚出去,我再也不要和你一起住!”   安念攘嘶吼着。   “二表妹,我没有……”   “你还狡辩,你以为你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就能相信你吗?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坏蛋,我真是瞎了眼看错了你,我那么信任你,你却背叛我!”安念攘恼羞成怒。   “二表妹,我真的没有……”彭飞月哭了。   “哭就能证明你是清白的吗?如果不是你透露我也要办送别会的事情,为什么花畹畹会换了送别会的场地,还提前邀请走了女先生?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   安念攘上前,抓住彭飞月的头发好一阵揪扯。   不远处,安念攘和彭飞月的丫鬟急忙上来拉住安念攘,嘴里叫着:“二小姐,二小姐,你抓伤表小姐了……”   “我都想打死她!”安念攘愤愤不平,一脸盛怒。   地上,彭飞月掩面哭泣。   园子里,安沉林花畹畹等人听到安念攘的咒骂和彭飞月的哭泣,纷纷围了过来。   安念菽和安念雨从地上扶起彭飞月,替彭飞月整理衣服和蓬乱的头发。   安念菽责备安念攘:“二姐姐,你也太过分了!”   安念雨同情地看着彭飞月,彭飞月又羞又恼,但是不敢表示,只能委屈地啜泣着。   安念攘嫌恶地横了她一眼:“她该打!”   安沉意、安沉鑫、安沉焙面面相觑,人人都流露对安念攘的不忿之情,纷纷讨伐。   “不论什么事情,二妹妹,你怎么能出手打人?”二少爷安沉意义正词严道。   “就是,二姐姐,无论什么事,打人就是不对的!”三少爷安沉鑫帮着哥哥安沉意数落安念攘。   四少爷安沉焙和四小姐安念雨一样都是三太太所出,却都没有遗传三太太嚣张跋扈的性格,温温道:“二姐姐,表姐是咱们家的客人,你出手打人就不是待客之道。”   “客人?有什么客人是赖在主人家里几年不走的吗?尊称她一声表姐是给她面子,她不能不识抬举,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得罪我!得罪我就该打!”安念攘理直气壮。   安沉林道:“二妹妹,表姐到底什么事情得罪了你?”   安念攘指着彭飞月,蛮横道:“你问她!敢做不敢认的孬/种!”   彭飞月再受不了安念攘的羞辱,掩面跑走了。   安念菽和安念雨急忙去追她:“大表姐……”   花畹畹看着剑拔弩张的安家兄妹,心里发出一个凉凉的笑,面上假装和颜悦色道:“二妹妹可是因为送别会的事情迁怒表小姐?”   安念攘一提起送别会气就不打一处来,看着花畹畹云淡风轻的笑容更加呕血:“花畹畹,你还好意思提起这件事!要不是你收买彭飞月,怂恿她和我作对,她何必挨这一顿揍?”   花畹畹委屈地看向安沉林:“大少爷,二小姐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听不懂?不要假惺惺在大哥哥跟前装可怜装无辜,你不知道我今天也办了送别会吗?你故意请走我的女先生,和我打擂台!你就是存心让我竹篮打水一场空!”   花畹畹委屈,又带着歉然道:“二妹妹,我真的不知道你也办了送别会,我让表姐去请你的,可是表姐说,二妹妹你没空……”   “不要叫我二妹妹,你不配!”安念攘气急败坏。   花畹畹被安念攘一吼,更加装出无辜委屈的样子。   安沉林气不过,上前对安念攘道:“二妹妹,你太过分了,女先生我是请走的,在雪地上办送别会也是我的主意,你有气冲我来,对畹畹吼什么?”   “反正你什么都帮着她!你就是重色轻妹的坏哥哥!”安念攘气得大哭。   正在这时,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跑了过来,一脸煞白,口吃道:“不……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是你爹死了,还是你娘死了?”安念攘给了那小丫头一个耳刮子,因为气头上,找不到撒气的对象,对那小丫头分外下手得狠。   小丫头被打得眼冒金星,摔在地上,脸立时肿了起来,却不敢哭,唯唯诺诺道:“不是,二小姐,是大小姐出事了!”   众人一惊。   ☆、第031章 坑姐的妹(下周一上架)   谢谢可靠的皇主打赏的香囊。   谢谢红酒香香、1何所有、朱朱白白的打赏。   本来今天接到编编通知,说是明天上架。刚又接到通知,让下周一上架。   额……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订阅,因为今年手头拮据,希望能攒到剖腹产的手术费,预产期在8月31日,各位亲。   明天开始,打赏香囊以上就有加更,上架后一日两更,打赏香囊以上加更,月票加更。已经开文一个月,从新书榜上撤下来了,谢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支持。   香荷苑里手忙脚乱,安念熙昏迷着,大太太气恼道:“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昏倒的?”   “大小姐是中了炭毒才昏迷不醒的。”大夫向大太太禀报道。   “炭毒?”大太太又惊又恼,相思子的毒才刚好多久,怎么又中了炭毒呢?   “是谁?是谁对大小姐下的毒手?”大太太的目光如冷箭划过屋内所有人,丫头仆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太太把目光锁定在花畹畹脸上。   花畹畹一凛,安沉林立即替她辩解道:“母亲,不关畹畹的事,大姐出事的时候,畹畹正和我在雪地里堆雪人呢!堂弟堂妹他们都可以作证,两位先生也在的。”   安念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没想到自己竟然又把安念熙给坑了,而这一切都拜花畹畹所赐,所以恨不能拉花畹畹入水。   “大哥哥,不怪花畹畹又怪谁?若不是她将女先生拉走,大姐也不会在房间里等女先生等了那么久。”   大太太皱眉:“念熙在房间里等女先生?”   安念攘点头,抽抽噎噎的:“是啊,母亲,大姐和我精心给女先生准备了送别会,大姐为了在送别会上给女先生表演舞蹈,一早就换好了舞蹈服。可是女先生却被花畹畹抢走了,舞蹈服单薄,我怕大姐冷,才让丫鬟在房间里多准备了炭盆,嘱咐丫鬟们将门窗关紧……”   “二小姐,原来是你!”花畹畹诡谲一笑,“原来是你吩咐人在房间里多摆了炭盆,还把门窗关紧……”   “我怕大姐冻着,有错吗?门窗关紧冷风就不会吹进来,多摆炭盆,屋子就能暖和些,我是为大姐着想!”   “可是多摆炭盆,又将门窗关死,炭燃烧之后排放的毒气也就不能及时排出,屋子里空气不流通,你大姐才会昏迷的。所以大小姐是被二小姐你害的!”花畹畹振振有词。   安念攘慌了:“你这个贱/人,你又挑拨离间!”   安念攘要扑向花畹畹,安沉林及时挡在花畹畹跟前。   “大哥哥,你不要老是护着这个贱/人!她血口喷人,我怎么会害大姐呢?她污蔑我,我要撕烂她的嘴!”   安沉林抓住安念攘的手,向着大夫问道:“大夫,你最公道,你说说看,畹畹的分析是不是有道理?”   “的确如少奶奶所言。”大夫做了证。   “花畹畹收买了你,她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要帮着她陷害我!”   安念攘又要扑向大夫,大夫吓得急忙向大太太求助:“大太太,我先下去给大小姐开方子了,大小姐如今中了炭毒,生死未卜,如果耽搁下去,只怕醒不过来了。”   “你快去吧!”大太太心慌意乱。   大夫急忙去了。   大太太见安念攘还在胡闹,心绪纷乱:“闹够了没有!”   “母亲,大哥哥帮着花畹畹污蔑我!”   安念攘不依不饶,大太太气得上前摔了安念攘一巴掌:“我让你安静,你听到没有!”   “母亲!”安念攘没想到大太太会打自己,委屈地站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难道要闹到你大姐醒不过来你才高兴吗?”   “可是母亲,这一切是花畹畹故意的,她挑唆的大哥哥,如果不是花畹畹,大姐不会出事……”   安念攘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二妹妹,”安沉林郁闷道,“我要说多少遍你才肯信,女先生是我请走的,不关畹畹的事。你自己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是你害了大姐……”   “我怎么可能害自己的亲大姐呢?她是我的亲姐姐!”安念攘是真心的。   “你难道忘了相思子的事,假药方的事?是谁一而再再而三坑了大姐?是你,二妹妹!”安沉林毫不留情指出安念攘的丑事。   安念攘又羞又恼,又无话可说。   花畹畹假意好心道:“大少爷,你不要这样说二小姐,她不是有心的……”   “我不要你假惺惺关心我!一切都是因为你!”   安念攘冲着花畹畹恶狠狠一吼,一跺脚,哭着跑出去了。   安沉林安抚大太太道:“母亲,先别管二妹妹了,大姐的身子要紧。”   大太太看起来心力交瘁,只能点点头,由安沉林搀扶着,走到安念熙床前去。   床上,安念熙面如死灰,嘴唇也呈了紫色。   大太太掩面哭了起来,充满慈母的焦虑:“我可怜的儿,你到底是哪里犯了冲,你不是从五台山吃了两年斋才回来吗?为什么菩萨就不保佑善良的你,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啊?”   安念熙躺在床上,就像一个死人,昔日的花容月貌如今已经看不出任何光彩了。   花畹畹站在安沉林和大太太身后,冷冷地看着安念熙,这一回,你会死吗?还是依然会化险为夷,起死回生?   安沉林安抚哭泣的大太太:“母亲,你不要太难过,大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你大姐要是醒不过来,怎么办?要是大夫治不好你大姐怎么办?”   安沉林灵机一动:“咱们府里不是有个大神医吗?”   安沉林说着,回身激动地看着花畹畹:“畹畹……”   花畹畹一怔。   竟然要她亲手拯救自己的仇人吗?   ※   百花园内,壁上的灯亮彻夜亮着。   花畹畹穿着睡衣,头发散在肩上,坐在榻上看书。   香草端了夜宵进来:“少奶奶真的不睡了吗?”   “睡不着,看会儿书。”花畹畹头也不抬答。   “少奶奶,睡不着还可以做别的事情啊,您一直看书,这夜里灯光又不够亮,小心把眼睛看坏了。”香草好意提醒。   她的心境是三十六岁的,可是身体却是十岁的,年轻的身体经得起折腾。   花畹畹听着香草的絮絮叨叨,还是放下了书本,微笑着道:“你这个丫头,我的眼睛就那么不中用吗?”   “不是,您是火眼金睛,奴婢只是瞎操心了。”香草撅起了嘴巴。   花畹畹还是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除了看书,这三更半夜的我还能干嘛?”   香草看着她家少奶奶一双眸子清澈深邃,小小的脸蛋透着倔强与灵慧,不由露了笑容,道:“奴婢知道您是为了大小姐的身子忧心。”   “你误会了,她要死要活与我何干?”   她才没那么好心呢!不过是为着安沉林的请求,心里矛盾。   香草愣住。   “大小姐的身子能好吗?”   若凭那大夫,自然不能。可是解这炭毒,自己却是有把握的。只是,自己真的要去解救自己的仇人吗?救活了她,然后让她祸害自己?   香草见花畹畹神色怔忡,自言自语道:“其实大小姐中的是炭毒,到现在了还昏迷不醒,少奶奶你又不是神仙,又不能包治百病,治好了大小姐当然好说,若治不好,不知道大太太会怎样难为你呢!大少爷也真是的,光顾着大小姐,也不替少奶奶你着想……”   香草替花畹畹打抱不平,花畹畹只是凝眉不语。   安沉林与安念熙一向情深意笃,他到临死都替安念熙掩盖了毒害自己的罪责,可见他对这个姐姐是如何敬爱的。   他自然要来求她出手救治安念熙。只是大太太对她很是忌惮,不愿意让她搭手罢了,否则今夜她焉能如此闲暇坐在百花园内看书,早就被缠在香荷苑里替安念熙治疗了。   那炭毒侵入五脏六腑,过了今夜,就算大太太准许她给安念熙诊治,也是来不及了。   花畹畹正在犹疑着,百花园外就响起了拍门声,继而灵芝进来说:“少奶奶,大少爷来了。”   须臾间,安沉林已经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贴身的小厮云生。   安沉林披着大红色的斗篷,白皙的脸上因为行色匆匆而蕴着两团胭脂色的红云。   花畹畹站了起来,香草急忙拿外套披在花畹畹身上。   “大少爷,这么晚,你怎么来了?”花畹畹看着气喘吁吁的安沉林。   安沉林咽了一口气,拉住花畹畹的手,说:“畹畹,大姐很不好,你赶紧随我去香荷苑替她看治吧!”   安沉林说着,不由分说拉着花畹畹就往外走,香草和灵芝在后面急急追了上去。   “大少爷,外头天寒地冻,总要让少奶奶穿件衣服吧!”香草喊。   香荷苑内红愁绿惨,院子里传来小丫鬟们窸窸窣窣的哭声。安沉林携着花畹畹到了香荷苑,但见香荷苑的廊下跪着一个个小丫头,每人头上都顶着一个水桶,夜里恶寒,一个个又衣裳单薄。   屋檐下悬挂着灯笼,灯笼发出期期艾艾的光,照得每个丫鬟好不凄惨。   花畹畹蹙了蹙眉头,明明是安念攘惹的祸,安念熙自己蠢,这大太太就会迁怒下人,怪不得老太太厌恶她这作威作福的做派。   “畹畹快点!大姐很不好……”   安沉林催促着,花畹畹便跟着安沉林进了香荷苑。   身后香草背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追了进去。   这个大少爷,个头不高,却走得如此快,难为少奶奶跟着他一路风一样过来。   ☆、第032章 嫡女使命   今天提早了更新时间,如果有打赏香囊以上加一更。一个香囊一更。谢谢大家。   香荷苑的里间坐着老太太,大太太坐在床前喂安念熙吃药。   安念熙已经昏迷,哪里喝得进药?大太太喂进她口里的药汤又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大太太急哭了:“老太太,怎么办哪?”   老太太也十分着急,问一旁的仆妇道:“大少奶奶请来了吗?”   仆妇正要出去探看,安沉林便拉着花畹畹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背着药箱气喘吁吁的香草。   三人拜见了老太太、大太太。   老太太连忙道:“事不宜迟,畹畹,你赶紧替念熙看看吧!”   花畹畹瞥了眼床上面如死灰的安念熙,没有吭声。   老太太以为她是忌惮大太太,便安抚道:“畹畹,你母亲她糊涂,你就权当看作是她担心你大姐,鬼迷了心窍,如今有祖母替你做主,你不要害怕,大胆替你大姐看治吧!”   花畹畹温顺道:“祖母的吩咐,畹畹自当竭尽全力,只是……”   “只是什么?”   “炭毒不好解,更何况……”花畹畹看了大太太一眼,“更何况母亲阻拦,已经错过了救治大姐的最好时机。”   “那行医多年的刘大夫都治不好念熙,你在这里大发阙词,妄图想栽赃我吗?”大太太呵斥。   老太太不悦道:“你给我住嘴!听畹畹说!”   “如若上半夜,母亲就让我给大小姐医治,恐怕这会儿大小姐已经醒来了,只是现在,畹畹虽然能解大小姐的毒,但是没有把握什么时候能让大小姐苏醒。”   老太太横了大太太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大太太委屈:“老太太,我自己的女儿,难道我会不爱惜她吗?”   “好了不要啰嗦了,畹畹,横竖你能解你大姐的炭毒就行,至于什么时候醒,咱们且治且看着。”   “畹畹,事不宜迟,不能再耽搁了。”   老太太一句话,再加上安沉林催促,花畹畹立即着手给安念熙施针。   前世,为了治疗皇太后的头痛,她刻苦学习针灸,对于解安念熙的毒,她是有把握的。   此刻,香草将药箱放在床头,打开药箱,取出里面一个小包裹打开来,竟是一排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大太太吓得眼都直了。   花畹畹已经取下一根最粗的银针,在灯火上烤了烤,然后扎向安念熙的人中。   大太太惊呼起来:“不可!”   花畹畹的手停在半空,回头凝眉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噗通跪到老太太跟前,乞求:“老太太,请三思啊!这么粗的针扎下去,念熙还能有命吧!”   花畹畹看着老太太,明显是负气了:“祖母,还要医治吗?大小姐金枝玉叶,只怕畹畹担不起这个责任。”   老太太命令仆妇道:“大太太太累了,扶她回去休息,别在这里影响少奶奶施针了。”   仆妇得令,上来拉大太太,大太太急了:“老太太……”   “念熙是你的亲女儿,也是我的亲孙女,整个国公府都知道念熙是我最疼的一个孙女儿,难道你不希望她死,我就希望她死吗?这里有我坐镇,你就不要担心了!”   老太太冷冷说着,向仆妇使了个眼色,仆妇不由分说将大太太扶了出去。   老太太慈爱地看了花畹畹一眼,温和道:“祖母相信你,太后和梅妃娘娘你都治得,念熙,你自然也治得。”   “可是祖母,畹畹的确没有把握。”花畹畹是谦词。   老太太笑道:“死马当活马医吧!”   有什么法子呢?那个刘大夫不也对安念熙束手无策吗?   床前,花畹畹看着床上昏迷的安念熙,前世的恩恩怨怨历历在目。蓟允秀就是为了这一张如花的面孔废了她的后位,害死她的儿子,拔去她的舌头,挑去她的手筋脚筋的。   如若此刻,她的针随便扎错一个穴道,都能叫这个美人香消玉殒,可是花畹畹竟然没有这样做。   医者父母心,没有哪一个大夫会故意将人治死,哪怕这个人是仇人,她也做不到。   “畹畹,真的不行吗?”安沉林哀哀恳求着。   她是他的仇人,却是安沉林最爱的大姐,是安沉林的一母同胞,是安沉林到死都要保住的人。   而她花畹畹也欠了安沉林一条命,如果不是他对安念熙说:“保住畹畹的命,那么你对我做下的事情,我到另一个世界也不会追究。”   那么前世,在安沉林死的时候,她也跟着殉葬了。   所以,罢罢罢,就当作她还他一条命好了。   花畹畹手起针落,又迅速拿起针包里的针,逐一扎进了安念熙身上的穴位。   一旁的老太太和安沉林都看得心惊肉跳。   香草看着她家少奶奶一额头的汗,忙掏出手绢替她擦拭。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花畹畹拔出安念熙身上的所有针,直起腰,呼出一口气。   “怎么样?怎么样?畹畹,大姐是没事了吗?”安沉林迫不及待问。   “体内的炭毒是散了,但是什么时候醒,我不确定。”花畹畹给了安沉林一个虚弱的笑容。   老太太已经在仆妇的搀扶下走到床前来,果见安念熙的面色恢复如常,只是双目紧闭,仿佛睡着一般。   老太太拉过花畹畹的手道:“毒散了,命便在,畹畹,谢谢你,你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说着,吩咐丫鬟和仆妇护送花畹畹回百花园去。   花畹畹向老太太告了退,便随香草走了出去。   安沉林追出来,对花畹畹说道:“畹畹,谢谢你……”   安沉林脸上是虚脱的笑容。   不知为何,看着这笑容,花畹畹竟对安沉林生出厌恶之心来,只因为他如此在意和关心的她的仇人吧。   “谢什么,大小姐是你的亲姐姐,也是我的姐姐呀!你说过我们拜过花堂的。”花畹畹温柔地笑着,只是安沉林接下来的话叫花畹畹的笑容不由一僵。   “畹畹,年前,大姐和二妹妹要随老太太一同进宫向皇太后拜年的,你知道这次进宫对大姐的意义,所以,你能不能想想办法不要让大姐昏迷太久,让大姐早点醒过来……”   花畹畹心里一凉。   自己与安沉林再亲密,又如何比得过血缘至亲?   安念熙与安沉林到底是一母同胞啊!   她不动声色笑道:“大少爷,我一定尽力。”   花畹畹回身,整个人瘫在香草身上,脚步有些虚软地走了出去。   今夜是消耗了她太多精神与体力了。   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第033章 初生嫌隙   为红峨眉香囊加更。   (*^__^*)嘻嘻   安沉林看着花畹畹的背影,欲言又止。他刚才怎么从花畹畹脸上看到了一丝不高兴呢?   救活大姐,畹畹不高兴吗?   怎么会呢?畹畹如此善良,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安沉林折回身子,走进里间,见老太太依旧坐在床前圆椅上,满腹担忧地看着安念熙。   安沉林急忙走过去,唤道:“祖母……”   “我的儿,你怎么又回来了?今夜你也跟着折腾了大半宿,一定累坏了吧?你的身子也是单薄得惹人心疼的,病了这么多年,这才好了没些日子,可千万不能把你再累着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安沉林跪在老太太脚边,头倚在老太太膝头,道:“祖母,孙儿要在这里陪大姐。”   “你大姐这里,我已经着人去请你母亲了。你大姐的毒解了,那接下来由你母亲照顾最为放心了。”   “那孙儿就陪着祖母一起等母亲回来。”   大太太其实并未走远,仆妇将她送出了香荷苑,她后脚又折了回来,只是在香荷苑外徘徊,不敢近内。   寒冬腊月天,谁能解一个慈母的心?   见花畹畹出了香荷苑,知道安念熙应该无碍了,不由欢天喜地,待有老太太身边的仆妇走出香荷苑要去寻她时,她立即巴巴地上前,道:“不用白跑一趟了,我就在这里。”   遂进了院门。   到了里间,见安念熙依旧昏迷不醒,心里一沉,道:“花畹畹没有治好念熙吗?”   “母亲,畹畹已经替大姐解了炭毒了,只是大姐什么时候苏醒,畹畹还不能确定。”安沉林道。   大太太心急如焚,那个女孩子是个阴毒的,她会不会在对安念熙施针时暗动什么手脚?他们全都不懂医术,全都是外行,就算那个女孩子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动了手脚,也是无人知晓的啊!   炭毒解了,可是一辈子醒不过来,那可怎么办?   老太太见大太太一脸阴云,知她心里在想什么,淡淡道:“那个孩子不是你想的这种人。”   大太太脸色一变。   老太太道:“毒已经解了,接下来念熙就交给你照顾了,年前我还得带她们姊妹进宫觐见太后呢!”   “念熙如今身子不好,还见什么太后!”大太太不满。   老太太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敲,大声道:“糊涂!”   大太太吓了一跳。   老太太道:“念熙是安家所有姊妹中我最看重的,咱们将她从小是当作什么样的人选来培养,难道你忘了吗?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依靠她重振我护国公府往日风光!”   大太太心惊肉跳,老太太和老太爷心里一直有个心结。   当日,他们护国公府和东正侯冯府都是开国元勋,当初的皇帝对他们两家是一视同仁的,可是三朝之后,东正侯家出了个冯皇后,也就是本朝国母,两家的风光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所以,老太爷和老太太受不得外人将他们两家进行比较,一心要在这一辈孙女中培养出一个国母来,好扳回一局。   而安念熙,便是老太爷老太太最中意的人选。   孰料,因为安念攘的拖累,竟让皇太后对安念熙失去了好感,这可太糟糕了。老太太无论如何,要让安念熙在太后跟前重新树立好的形象。   “儿媳不敢忘。”大太太垂着头答。   “念熙是堂堂宰相的亲外甥女,是护国公府的长房嫡孙女,她的身份理应得到尊贵的地位,她还是个孩子,不懂筹谋,咱们不能不替她谋划着呀!”老太太苦口婆心。   安沉林看看老太太,再看看大太太,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太太却已经了然于胸,她振作道:“老太太,请放心,儿媳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念熙,一定让她在最短时间内苏醒过来!”   老太太这才满意地起身,拉了安沉林的手,道:“我的儿啊,你随祖母去嘉禾苑歇息吧!”   安沉林欣然点头。   大太太日日衣不解带伺候床前,甚至夜里干脆还搬到香荷苑去住,安念熙却躺在床上就是不肯醒,就像一个被下了诅咒的睡美人。   大太太牵肠挂肚,忧心如焚,安念攘哭哭啼啼,自责懊丧,然而,有什么用呢?安念熙就是不醒。   郎中来了一波又一波,都说大小姐无大碍,可是她却依然睡着。   眼看着距离入宫拜年的日子越来越近,老太太也不由急了。   一日,安沉林携了花畹畹到嘉禾苑陪老太太用膳,老太太忽而凉凉地看着花畹畹,问道:“那夜施针,你当真都施对穴道了吗?”   花畹畹一凛,对她再好,也到底是人家的祖母。   她站起身,恭谨失礼道:“当夜施针,畹畹原就说过毒能解,但人什么时候醒,畹畹不知。老太太如果如今想起来要秋后算帐,畹畹也只能领罚,一切都是畹畹的错,畹畹不该不避嫌疑,出手施针的。”   老太太顿时心里愧疚,这孩子说得何尝不是事实?   那夜是她力排众议,驳斥了史佩玉,让花畹畹施针,而花畹畹在施针前也说过了,毒能解,人什么时候醒未可知,自己怎么反倒出尔反尔怪起她来了吗?   老太太叹息一声,笑道:“是祖母多虑了。”   多虑的又何止老太太一人?   安沉林陪了花畹畹悻悻然出了嘉禾苑,竟也凉凉地问了一句:“祖母当真多虑了吗?”   花畹畹皱眉,目光一冷,道:“大少爷也怀疑我对大小姐动了手脚?”   安沉林见花畹畹神色哀伤失望,连忙赔笑道:“对不起,对不起,畹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在想你在施针的时候会不会不小心扎错了穴道?比如,错手扎了睡穴啊什么的……”   “大少爷,”一旁的香草忍无可忍插嘴道,“那时大少爷来求少奶奶施针的时候为什么不有这么多顾虑呢?等大少奶奶解了大小姐的毒,你们一个个就来怀疑,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香草,不可对大少爷无礼!”花畹畹呵斥。   香草委屈道:“奴婢是替少奶奶抱屈。”   “我一个乡下丫头,有幸做了安家的童养媳,不愁吃不愁穿,有什么好抱屈的?我和你一样,都是安家养的下等人,主子对我们抱着什么样的猜测、揆度,都是应该的,要打要骂,都是主子的事情,我们的本分便是逆来顺受!”   花畹畹说着泫然欲泣,安沉林自责之心更浓。   “畹畹,对不起……”   ☆、第034章 盘瓠香囊   花畹畹哪里理他?已经携了香草走远了。   看着花畹畹主仆的背影,安沉林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冬日阴沉的天光里,花畹畹背对着他走远,不时用袖子擦擦眼睛,分明是哭了。   他竟然把她弄哭了。   她对他那么好,救了他的命,与他朝夕相处,处处维护他,照顾他,而他竟然冤枉她,还把她弄哭了。   “云生,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安沉林讷讷地问一旁的小厮。   云生拼命点头:“少爷的确有些过分了,少奶奶好可怜……”   云生也要哭了。   是啊,人是他要她救得,她事先就声明过毒能解,但什么时候醒却是未可知,而他现在竟然翻脸质疑她.   云生很是同情花畹畹,香草更是一路愤愤不平。   天空下起了雪粒子,她一边替花畹畹撑着伞,一边絮絮叨叨道:“大少奶奶这回实在是太冤了,他们也不想想要是没有大少奶奶,大小姐现在哪有命睡着?救不活的时候可着劲求人,救活了,就翻脸不认人……”   花畹畹莞尔一笑,伸手去伞外接雪粒,那冰冰凉凉的雪粒一落入掌心便淘气地化了。   花畹畹不自觉笑了起来。   香草有些看不懂了,少奶奶适才还抹泪来着,这会儿竟然笑得出来。   不对,少奶奶刚才哭了吗?她明明看见她用袖子拭泪的,可是眼睛一点也不红,一点泪痕都没有。   难道少奶奶……装哭?   香草吃了一惊,花畹畹侧头给了她一个微笑:“放心吧,香草,大小姐没事,她只是太累了,要多睡几天而已。”   “多睡几天,大小姐已经睡了好几天了,什么时候才会醒?”   到了她该醒的时候她自然就醒了,只是现在安念熙还不该醒。   “大小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香草追问,老太太可等着带她进宫向皇太后拜年呢!”   拜年?花畹畹在心里冷笑,她就是不想让她进宫拜年,才戳了她的睡穴的!   花畹畹心里一个得意的冷笑,面上却道:“香草,太冷了,我们回百花园吧!”   “是,大少奶奶。”   百花园的园门口站着一个小厮,粗布烂裳掩不住长身玉立、如明珠般的光华气质。   “大少奶奶,”香草扯了扯花畹畹的衣襟,不悦道,“又是哪个小贼!”   “他只是安府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厮,不是什么小贼,香草。”不知为何,花畹畹竟然替方联樗辩解。   方联樗已经看见了花畹畹和香草,快步走了上来,脚步生风,但是踩在雪地里却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响声。   “少奶奶,少奶奶,”香草又去扯花畹畹的衣襟,指着方联樗道,“你看,小贼……哦不,那家伙居然过来了。”   花畹畹见方联樗走得小心翼翼,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   方联樗已经走到花畹畹跟前,见香草站在一旁,不由欲言又止。   花畹畹道:“香草,你先回园子,看看我们的午膳准备好了吗?”   “少奶奶,您不是刚在老太太那里吃过了……”花畹畹分明想将自己支走,香草想起来就有些郁闷。   “我没吃饱。”花畹畹如此说了,香草也只好不甘不愿地去了,去之前将伞留给花畹畹。   花畹畹看着眼前没有打伞的方联樗,不由皱眉道:“下雪天,来找我什么事?”   “听说少奶奶不日就要随老太太入宫向太后娘娘拜年?”   “你又想托我打听梅妃娘娘的境况?”   花畹畹审视着眼前这张世外仙人般的面孔,心里涌起许多疑惑。这个人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老关心宫里的情况?他和他关心的梅妃娘娘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不……不是,梅妃娘娘的身子很好,上回奴才已经向少奶奶打听过了,所以奴才也就不担心了,只是奴才有一样东西想托少奶奶转交给梅妃娘娘……”   方联樗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香囊,香囊呈蓝色,上面绣着一只形状怪异的神兽,看起来像是男人用的东西,不像是女人用的东西。   花畹畹接过那香囊打量上面的神兽,惊奇道:“这是盘瓠?”   方联樗也有些吃惊,看着花畹畹的目光亮了亮:“少奶奶真是见多识广。”   “只是你凭什么认定我一定会帮你的忙?”   方联樗向着花畹畹深深一揖:“少奶奶是个好人,定会帮助奴才的。”   花畹畹觉得好笑,即便前世的她也不能勉强称做好人,帮着蓟允秀登上帝位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何况是如今满怀仇恨只想对着仇人啖肉饮血的她?   把如今的她称做好人,实在是太……可笑了。   这个奴才为了求她办事,还真能睁眼说瞎话。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少奶奶的眼睛告诉我,少奶奶是个好人。”   花畹畹一震,而方联樗再次作了个揖,转身欲走。   “等等!”花畹畹喊住他,方联樗却愈发走得快了,仿佛生怕花畹畹追上他,将香囊还给他似的。   看着雪粒子已经将他的头发和衣服都蒙上白白的一层,花畹畹不由骂了一句:“笨蛋,我是想给你伞!”   花畹畹抓着盘瓠香囊走进百花园时,香草和灵芝早已迎上来,又是接伞脱斗篷,又是递杌子送炭盆。   香草嘿嘿笑道:“奴婢知道少奶奶不过是想支开我,所以午膳我就不让他们重新准备了,省得浪费粮食。”   花畹畹噗嗤一笑:“算你机灵!”   灵芝眼尖,注意到花畹畹手里的香囊,惊奇道:“少奶奶,你手里抓着什么?”   香草叫了起来:“不会是那个狗奴才吧?他不知道送少奶奶这个是要被乱棍打死的吗?我说他居心不良吧,他竟然胆大包天想要连累少奶奶,赶紧将这东西丢了!”   香草说着就要过来抢花畹畹手里的香囊,花畹畹身子一歪躲过了,闲闲道:“香草你误会了,这不是送给我的?”   “那是送给谁的?难道那个狗奴才竟然敢指使少奶奶你替他做事?他的胆子是什么做的?”香草气呼呼的。   花畹畹觉得好笑,好脾气道:“不要一口一个狗奴才,这香囊不关那狗奴才的事。”   花畹畹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便笑了起来。   ☆、第035章 慈母之悲   明天上架,敬请支持。谢谢,谢谢。   两个丫头也跟着笑。   灵芝拿手指戳了戳香草的额头:“香草,你看看你,咋咋呼呼,大呼小叫的,把少奶奶都给绕晕了。”   “那本来就是个狗奴才,我一看见他就来气!老是在少奶奶跟前晃悠,我有个不祥的预感,他肯定会给少奶奶带来麻烦。”   “只要你不给我捅娄子就成。”   花畹畹已经坐在炭盆边,一边烤火,一边打量香囊上的神兽。   灵芝和香草的注意力也被那神兽吸引了过来。   “少奶奶,这香囊上的神兽到底是什么?样子好奇怪啊!”灵芝问。   “它叫盘瓠,是一方族人的图腾。”花畹畹答。   盘瓠,又称葫芦狗,是古代的神犬,为传说中瑶族、畬族、以及輋族的祖先。   时帝有畜狗,其毛五采,名曰盘瓠。   说的是高辛帝时,刘氏皇后夜梦天降娄金狗下界托生,醒来耳内疼痛,旨召名医医出一希奇美秀三寸长的金虫,以玉盘贮养,以瓠叶为盖,一日长一寸,身长一丈二,形似凤凰,取名麟狗,号称盘瓠,身纹锦绣,头有二十四斑黄点。   其时犬戎兴兵来犯,帝下诏求贤,提出:能斩番王头者以三公主嫁他为妻。   盘瓠揭榜后即往敌国,乘番王酒醉,咬断其头,回国献给高辛帝。   高辛帝因他是犬而想悔婚。   盘瓠作人语说:“将我放在金钟内,七昼夜可变成人。”   盘瓠入钟六天,公主怕他饿死,打开金钟。见他身已成人形,但头未变。   于是盘瓠与公主结婚。   婚后,公主随盘瓠入居深山,以狩猎和山耕为生。生三子一女,长子姓盘,名能,次子姓蓝,名光辉,三子姓雷,名巨佑,女儿嫁给钟智深。   “这个头犬人身的怪物叫盘瓠?”香草好奇。   “他不是怪物,是一方族人崇拜的图腾。”花畹畹耐心解释。   “哪一方族人如此奇怪?”   “畲族先民的‘氏族标记’便是这盘瓠,他们把‘盘瓠’视为始祖和至高无上的尊神。”   花畹畹遂向两个丫头讲述了盘瓠的传说,两个丫头听得匪夷所思。   “如果那三公主能再多忍耐一天,这盘王一定连头都变成人形的,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做狗头状了。”香草好不惋惜。   灵芝道:“狗头状都愿意嫁,说明三公主是真的喜欢盘王。”   “非也非也,就算不喜欢也得嫁,如果不嫁,高辛帝不就成了说话不算话的昏君了吗?”香草歪着头说。   灵芝又好奇道:“少奶奶,少奶奶,那畲族人平时穿的衣服都是绣着盘瓠图腾的吗?”   那倒也不尽然,畲族妇女多穿大襟小袖衫,衣领袖口和右襟多镶花边。   畲族妇女的“凤凰装”别具风格,在衣裳、围裙上刺绣各种彩色花边,多是大红、桃红夹着黄色的花纹,镶绣的金丝银线象征着凤凰颈、腰和美丽的羽毛,金色腰带象征着凤凰尾巴,周身叮当作响的银器象征着凤凰的鸣叫。   全套“凤凰装”一般作为畲族女子的嫁衣。   “真是好好奇,女子穿上那凤凰装的嫁衣会是什么样子……”两个丫头憧憬着。   很美。   花畹畹在心里说。   她前世倒是见过那么一位穿着凤凰装嫁衣的女子,女子穿着畲族的凤凰装,走在一堆宫女中间特别显眼,充满不一样的风情。   一次蓟允秀带她入宫时,她正好看见那名女子,一时好奇,蓟允秀便告诉她,她是先皇相中的一名畲族女子,是梅妃特地献给先皇的礼物。   那名畲族女子如何认识梅妃的,连蓟允秀也不得而知。   那一世的先皇正是当朝皇帝,如此说来,这一名女子尚在宫中才对。   方联樗拥有这盘瓠香囊,难道与那畲族女子有什么联系不成?   而方联樗又要求将这盘瓠香囊交给梅妃,而那畲族女子是梅妃弄进宫的,这三人之间到底什么联系?   花畹畹心里起了好奇心,便想着随老太太进宫的时候,寻个机会见一见梅妃,再旁敲侧击探查探查根底。   ※   除夕之前,皇太后安排了大官家的、亲王家的女眷们入宫朝见,安念熙昏迷不醒,老太太只好带了安念攘和花畹畹进宫。   入宫前,大太太格外不放心,对安念攘千叮咛万嘱咐,安念攘却无知者无畏道:“母亲,往常我什么机会才能随祖母入宫觐见皇太后?根本就没有机会,对不对?风头都是大姐出的,这一回,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不是吗?”   “我的姑奶奶,”大太太叫苦不迭,“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是进宫负荆请罪,不是进宫吃喝玩乐的。”   “那又有什么不一样,难道皇太后设宴,独独收了我这双筷子?”安念攘不以为然。   大太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无奈之下,差人将花畹畹请了来。   这一回,大太太没有盛气凌人,而是低声下气乞求道:“畹畹,我的儿,你和你二妹妹一同入宫,可千万要看着她,她就是个鲁莽不懂事的,如若她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你一定替她在皇太后跟前周全周全。”   可怜天下慈母心。   花畹畹看着大太太极不情愿,又不得不将自己的傻女儿拜托自己,不由在心里替大太太悲哀。   为何一样父母却生出了两样女儿?   安念熙是个肚里藏乾坤的,而安念攘的肚里只装了猪屎。   “母亲放心,这一段时间您对二妹妹细心教导,二妹妹懂事多了,会在皇太后跟前好好表现的。”   花畹畹皮笑肉不笑,大太太以掌扶额道:“如果我这段时间有空教导她就好了,偏偏你大姐瘫在床上,像个活死人,我照顾你大姐心力交瘁,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管教你二妹妹?”   花畹畹唇边一抹阴笑,嘴里却温顺道:“都怪畹畹医术不精,没有治好大姐姐,如果当日不替大姐姐施针就好了。”   这个时候,大太太哪里敢开罪花畹畹?忙赔笑道:“幸而有你施针,否则你大姐姐早就香消玉殒,如今还有个人样在,已是万幸。只愿你进宫回来之后能够再好好看治你大姐,若你大姐能醒来,畹畹,我的儿,母亲一定将你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大太太花言巧语,花畹畹自然不会相信,只是嘴里还必须虚伪道:“母亲言重了,大姐吉人自有天相,我想她是这段时间太累了,而想多睡一会儿吧,二妹妹为了送别会的事情没少缠她,她又因为上回假药方的事情心里压了重担,一心想让皇太后对她改观。大姐能睡着也好,不然以二妹妹的个性,此次进宫拜年,不知道又会怎样拖累大姐呢。”   大太太没有替安念攘辩驳,相比安念熙,大太太心里也的确比较瞧不起安念攘。她真是生了个不省事的女儿,关键这个不省事的女儿还一再拖累她宝贝的寄予厚望的大女儿。   大太太沉重地叹了口气,拉了花畹畹的手,道:“横竖你二妹妹这次入宫,母亲就拜托你照顾她了,你可千万看着她别让她乱来。”   花畹畹在心里冷笑,好个狡猾的妇人。假若安念攘进宫再次惹祸,便都是她花畹畹的过错,谁让她没有看好她的?而大太太如此低声下气的目的不过还为着另一层,她知道花畹畹与她们母女三是不同心的,她如此说的目的还不是为了变着法儿震慑花畹畹,让她不要借着进宫朝见皇太后的机会给安念攘使绊子。   “母亲太抬举畹畹了,二妹妹有老太太看着呢,怎么着也轮不到畹畹去看着她。”   花畹畹将球踢回给大太太,便不再看大太太,携着香草推说入宫时间到了,自去了。   ☆、第036章 拜年风波   谢谢你眼中的世界、书友150312194144740、一日居士、w山有扶苏w、1何所有、朱朱白白的打赏。   花畹畹一走,大太太就气得砸了杯子。   林妈妈道:“大太太,她不过一个缺乏管教的小丫头片子,您不要为了她气坏了身子。”   她堂堂护国公府的主母,宰相家的嫡女,却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拿不住,叫她如何不生气?   大太太的脸都气绿了,再看看床上睡美人般的安念熙,又悲从中来。   “原本都好好的,就因为这个野丫头到了国公府,你们姐妹才一而再再而三遭了灾难,她就是个克星!”   大太太几乎把牙关咬碎。   她一定要想法子赶走花畹畹,不然女儿被她祸害了,儿子也早晚与自己离心离德。   老太太携了花畹畹和安念攘坐了豪华的马车直奔皇宫。   慈宁宫内大摆筵席,大官家的亲王家的女孩子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争相出现在皇太后跟前。   安念攘誓与这些女孩子们一争高下,俨然忘记自己此番入宫与别家的女孩子们是如何不同。   老太太一再嘱咐,她还是不长心,与女孩子玩得欢脱。   皇太后与各家的一品诰命们交谈,却将安念攘的表现尽收眼底,心里十分厌恶,又见安念熙没有同来,便差了贴身的嬷嬷把花畹畹请到内殿问话。   “怎么不见安家大小姐?”皇太后慈眉善目。   花畹畹温顺答道:“病了,躺了有一段时日了,不能入宫来拜见皇太后,还请皇太后恕罪。”   皇太后只当安念熙是因着上回假药方的事情吓病了,便道:“竟是个不中用的。上次药方的事情可把她吓坏了吧?还不如那二小姐,上串下跳,心里就像完全没有发生过那件事似的。”   花畹畹道:“太后娘娘误会了,大小姐可没有那么脆弱,一场惊吓就能病倒的。”   “那她是如何病了的?”   “还是拜那二妹妹所赐……”花畹畹脸上流露出对安念熙的惋惜,对安念攘的抱怨。   太后的好奇心一下被勾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花畹畹自然隐了自己与安念攘抢办送别会的事情。只说安念熙为了在送别会上出风头。特地排了歌舞,而安念攘姐妹情深怕姐姐冻着,便命下人关死了门窗。又多放了炭盆,谁料安念熙却因此中了炭毒病倒了。   “那安念熙现在怎么样了?”皇太后匪夷所思问。   “回皇太后,畹畹已经给大小姐施针解毒,只是大小姐尚未苏醒。所以……”畹畹故意可怜兮兮,泫然欲泣的模样。   “所以安家的人就怪你了吗?”   “祖父祖母他们是断然不会的。”花畹畹忙为老太太开脱。   “那你母亲呢?”皇太后了然。“但凡婆媳矛盾就是从恩将仇报、鸡蛋里挑骨头开始的。”   “母亲……”花畹畹故意恭顺道,“她是宰相嫡女,出身名门,家教甚好。不会与一般人家的婆婆一样的。”   “哼!”皇太后冷笑,“堂堂宰相嫡女,却教养出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一个绣花枕头,好出风头。中看不中用;一个愚蠢幼稚,胡作非为,胆大包天!两个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还不如你一个出生乡野的乡下姑娘来得端庄得体,只怕你母亲有辱宰相嫡女的声名了。”   “二小姐不懂事,大小姐也是受害者,母亲更是无辜……”   “子不教父之过,而安念熙,也是自作自受,如果她不爱出风头,要去跳什么歌舞,因何会中这炭毒?都是不作不死……”   一旁的嬷嬷顺了皇太后的话,接道:“安家这两位小姐也真是的,明知道太后娘娘下了口谕,要她们好好反省,她们却不肯静思己过,还是这样上串下跳的,搞这么多幺蛾子。还有那安大夫人,太后娘娘说了让她好好管教两个女儿,竟是这样纵容,实在是拿太后娘娘的话当耳旁风!”   花畹畹心里十分高兴,面上还是委婉替安家母女辩解道:“其实怪不得我母亲和大小姐、二小姐……”   “不怪她们,难道还怪哀家吗?”皇太后恼了。   “只怪畹畹人微言轻,口传了太后娘娘的口谕,却被母亲她们当作是戏谑的谎言,狐假虎威……”   “你若是狡猾的狐狸,那她们把哀家当作什么?母老虎吗?”皇太后一拍桌子,一脸怒容。   畹畹忙在地上跪了:“惹太后娘娘生气,是畹畹的过错,太后娘娘切莫气坏了身子……”   皇太后起身,亲自上前扶起花畹畹,怜惜道:“傻孩子,哀家的身子可是你救回来的,哀家会好好爱惜的,你别被哀家吓到。哀家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怪你的。”   畹畹心里一暖,看皇太后的目光更加仰视,“太后娘娘,你真好。”   花畹畹忘情地投入皇太后的怀抱,她真的被皇太后对她的友善感动了。   皇太后心里充满怜惜,手抚着花畹畹的头发,道:“哀家都听说了,你只是安家的一个童养媳,你的出身是很难让你母亲她们看重你的,哪怕皇上已经封了你做安和族姬,也只是个二品官阶,你放心,哀家对你另有安排,一定不会叫安家的人小瞧了你。”   花畹畹不知道皇太后又会如何安排她,只是笃定皇太后绝不会叫她吃亏就对了,于是谢过了皇太后。   皇太后道:“问了这半日话,你也拘谨了,赶紧去找其他女孩子们玩吧!你这个年纪,最是天真烂漫的时候,不要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了……”   “畹畹喜欢和太后娘娘在一起,太后娘娘是菩萨心肠,畹畹最喜欢太后娘娘了。”   花畹畹嘴甜,皇太后哈哈大笑:“知道你对哀家的心意,你平时送给哀家补身的药膳食膳啊,哀家都记在心里了。”   “太后娘娘说这些,还是想赶畹畹走。”花畹畹噘嘴,像个同祖母撒娇的小孙女。   皇太后伸手刮一下她的鼻子,道:“哀家多久才能见一下你这个小可爱,哀家恨不得多和你玩一会儿呢!只是哀家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皇太后说着,让嬷嬷去请了安老太太过来,畹畹只好先告辞出去了。   “太后娘娘召见老太太,会说些什么呢?”香草腹诽。   “我又不是太后娘娘肚子里的蛔虫,你问我我问谁?”花畹畹笑。   香草又转换了话题:“那少奶奶,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太后娘娘让你去找那些大官家的亲王家的女孩子们玩耍呢!”   “我不去找她们……”   “为什么?”香草问了一句,立即自己答道,“也对,还是不要去了,二小姐正和她们玩得热火朝天呢!”   花畹畹的目光看向御花园里,安念攘正和女孩子们围桌侃侃而谈,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的,唇边一抹不自禁的笑容。   就让这个愚蠢的二小姐多开心一段时间吧!她还不知道,她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我们去找梅妃娘娘。”花畹畹同香草说道。   ☆、第037章 被囚宫中   老太太拜见了皇太后,很有些诚惶诚恐,对于安念攘今天的表现,她又不是糊涂人,知道皇太后已经在心里恼了,只想着能怎样替自己的孙女儿开脱,毕竟是亲孙女嘛!   “小娴,你太让我失望了!”皇太后不叫安老太太起身,更没有赐座,而是直接唤了安老太太的闺名,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安老太太诚惶诚恐:“请皇太后训诫!”   皇太后面容十分凝肃,想当初她和安老太太可是闺中密友,只是境遇不同,一个进宫,一步一步贵为太后,而安老太太只是当了护国公夫人,虽也贵为一品诰命,但到底和皇太后不能同日而语。   “我们二人相识了一辈子,真没想到小娴你养了那样两个不懂事的孙女,还差点要了哀家的命……”   “小娴知罪,小娴知道,若不是太后娘娘念在往昔的情分上,不可能对两个丫头那样宽容。”   “可你是怎么报答哀家的呢?”   皇太后冷声,安老太太吓出一身冷汗。   谁和皇家的人攀交情,攀得好平步青云,攀不好粉身碎骨。   “念熙她病了,所以不能进宫来给太后娘娘拜年……”   安老太太刚刚陈情了一句,就被皇太后打断了:“因何生病?她是真病还是假病?”   “的确是真病了,到如今也没有醒来……”安老太太流出老泪,她是极心疼那个孙女的,可是偏偏这个孙女时运不济。   “好,哀家就当作她是真的生病了,那哀家就等她病好再召见她。只是你们安家的二小姐倒是没有生病,生龙活虎活泼得很呢!”   “念攘她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太后娘娘饶恕她。”安老太太拜服于地。   “哀家就是之前想看在你的面子上饶恕她,才让她更加不懂天高地厚,藐视皇家尊严!”皇太后说着将安念攘誊抄的女训、女戒、女则的书稿一窝蜂扔到地上,“你看看她这是潜心悔改的样子吗?这字歪歪扭扭,简直丢进护国公府的脸面!”   安老太太吓得浑身发抖。安念攘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子。一个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干嘛,所以自己也就不加追究,谁知道有朝一日。念攘会触怒了皇太后啊。   而字迹这东西,有的人天生就写得有模有样,比如花畹畹,一个乡下丫头。来到安府才几个月,也是刚跟着女先生学文断字。可是写出来的字却那么好看。   念攘……   唉。   “太后娘娘,都是小娴没有将孙女儿管教好……”   “看起来你的确是不会教,你那个儿媳妇也不会管教女儿,不如让哀家替你们好好管教管教吧!”   安老太太心里一沉。不知道皇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绝对是罚不是赏啊!   皇太后向一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便了然出去了,不一会儿就将满头大汗的安念攘叫了进来。   安念攘一见到皇太后心下欢喜。终于轮到召见她了,她可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要在皇太后跟前好好辩驳的。她要让皇太后知道假药方的事情虽然她有错,可是她的初心是好的,是因为关心太后娘娘的身子……   安念攘刚刚跪下,还来不及开口,就听皇太后对安老太太说道:“安二小姐就暂时留在宫里了,什么时候哀家帮她调教好了,什么时候再通知你们安家差人来把安二小姐接回去……”   安老太太已经叩头谢恩:“多谢太后娘娘抬爱。”   皇太后的旨意,她能不遵吗?   而安念攘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皇太后要留她在宫里管教,这是什么意思?宫里的日子可没有在护国公府自由啊!   “不知道太后娘娘将念攘留在宫中,是要念攘做什么?”   安念攘有些想哭,留在宫里,她就见不到她母亲和大姐了。呜呜……   还有,还有不管太后要她做什么,她都会觉得很辛苦,因为她什么也不会啊!   呜呜……   皇太后已经命令一旁的嬷嬷:“带安二小姐下去吧!”   嬷嬷上前毫不客气地揪了安念攘出去,安念攘冲安老太太求救:“祖母……”   老太太哪里敢吭声?   ※   梅妃正可着劲替皇太后招呼宴席,忽然见花畹畹携着一个丫头孤零零在御花园里走着,很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便忙将宴席交给其他人,随口打听了皇太后在干嘛,有宫女答她皇太后正在内殿接见安老太太,于是起了身,招了贴身的宫女去请花畹畹,自回寝宫去。   花畹畹正要去见梅妃,又不知梅妃的梅宫如何走,便有梅妃的宫女来请,于是欣然前往。   梅宫内,处处寒梅开,红艳点点若火焰,清香阵阵。   花畹畹和香草跟随宫女入了梅宫,不由被眼前美景迷住。   香草张大口道:“好多梅树,好美的梅花。”   那宫女骄傲地说:“都是皇上命人专门为我们梅妃娘娘种的。”   盛宠可见一斑。   可是女人再好亦是衣服,哪比得亲生母亲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更何况,后宫佳丽三千,皇帝从来不缺女人。   梅妃费尽心机,想要八皇子继承大统,却不及皇太后一个喜好。   花畹畹看着满园的梅花,不由替梅妃惋惜。   纵使她费尽心机,到头来竹篮打水。   也不知那皇太后为何不喜欢梅妃的八皇子,她既然能喜欢母亲同样出身不好的四皇子蓟允秀,就没有道理要因为梅妃的出身而去嫌弃八皇子才是。   花畹畹边走边在心里揆度,转眼已到了梅妃的寝殿。   暖阁内,梅花炭哔剥作响,整个寝殿温暖如春。   花畹畹依照礼数拜见了梅妃,梅妃热情笑着,赐座,又让宫女上了精致的点心。   “安和族姬在太后的宴席上自然什么好东西都品尝过了,我这梅宫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点心,还请安和族姬不要嫌弃。”   “你我之间需要如此生分吗?”   花畹畹一句话,梅妃了然,于是屏退了两旁宫人,暖阁内就剩了梅妃和花畹畹二人。   梅妃不由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太后娘娘要如何才能讨好,我觉得她的心比石头还要硬。”   “娘娘的心可比鸡母珠还毒。”   梅妃一凛,旋即想起自己用蛊毒毒害皇太后一事,便哑口无言。   可是如果不是皇太后太过偏心,对她的八皇子丝毫不看在眼里,她又何必棋走险招?   “对于不喜欢我们的人,有时候越讨好越讨不着好,因为在她的眼里,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不如不卑不亢,倒落个清白。”   对于花畹畹的提点,梅妃有些不安:“可是……”   “娘娘需要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凡事还得从长计议。”   花畹畹提高了音调,一张清秀的面孔上透着狠绝和凌厉,不由震慑住了梅妃。   “还请安和族姬帮我。”   “这个自然,我们现在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希望娘娘能够明白这个道理,把心放宽。”   梅妃点了头。   花畹畹从袖子里取出那只蓝色的盘瓠香囊,递到梅妃跟前:“有人托我将这个送给梅妃娘娘。”   花畹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梅妃,果见梅妃的瞳仁立时放大了数倍,一脸惊骇。   ☆、第038章 皇后召见   梅妃与那个方联樗之间果真关系不简单。   花畹畹心里暗忖。   梅妃已经一把夺过那香囊,翻来覆去地打量,然后又像扔烫手山芋似的将那香囊扔在地上,惶急道:“这个送香囊的人一定不安好心,我不能收这样的东西,我也帮不了他的忙。”   梅妃的表现令花畹畹跌破下巴,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她弯身捡起地上的香囊,悄悄放入袖子之中,微微一笑道:“那梅妃娘娘就当从未见过这个香囊好了,是畹畹惊扰了梅妃娘娘。”   梅妃冷静下来,旋即想到皇太后跟前还需要花畹畹周全,自己刚才的举动实在太过小题大做,不知是否已经把花畹畹给得罪了,毕竟花畹畹能替那人传送香囊,可见与那人关系定然匪浅。   梅妃这样一想,不由赔了笑脸道:“安和族姬,你也别多心了,我只是不习惯收陌生人的礼物。”   那香囊已经十分陈旧,哪里算什么礼物,顶多是信物。   也不知方联樗到底要凭这香囊求助梅妃什么,而梅妃的表现也明确地告诉花畹畹,方联樗信错了人,所托非人。   花畹畹淡淡笑道:“娘娘说哪里话,是畹畹唐突了。”   看来也不需要向梅妃打听那穿凤凰嫁衣的畲族女子的下落了。   花畹畹定睛看向梅妃,这个美人儿满腹诡计,阴险无比,为了她的八皇子连皇太后都敢毒害,可是却也是有勇无谋,绣花枕头。自己要对付蓟允秀,是不是找错了合作对象?   正在腹诽。外头有宫人来传说皇后娘娘有请。   梅妃忙整了衣裳,就要随那宫人而去,不料宫人却指着花畹畹道:“不好意思,梅妃娘娘,皇后娘娘请的贵宾是安和族姬。”   梅妃皱了眉头,皇后也来巴结花畹畹吗?还是皇后娘娘生病了?若是生病,为何不请太医?若是巴结花畹畹。进而讨好皇太后。大可不必,皇太后对皇后娘娘一向疼爱有加,只是皇后的嫡长子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先天不足,还有些智障,恁皇后巧言令色也是无济于事的。   这样想着,梅妃便安了心。向花畹畹微笑道:“既然皇后娘娘有请,那本宫就不多留安和族姬久坐了。”   花畹畹点头。辞了梅妃,寻了香草,随了那宫人去皇后的坤宁宫觐见。   花畹畹一走,梅妃便跌坐在榻上。神色慌乱,嘴里喃喃念叨着:“那孩子竟然没死吗?”   ※   花畹畹也有些奇怪,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召见她呢?   宫人没有将花畹畹带去皇后的坤宁宫。而是直接请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皇后正坐镇太后的宴席。想来太后在内殿还同诰命们谈话没有出来。   有太监走到皇后身边,朝她耳语了几句,她微微点头,那太监便将花畹畹召到了皇后跟前。   花畹畹下跪参拜,皇后慈眉善目,笑道:“快起来吧!”   花畹畹遂起了身,也不问皇后召见所为何事,只是稳妥站着,等待问话。   皇后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下,道:“的确是个体面的孩子,太后娘娘的眼光真不错。”   “是皇后娘娘洪福齐天。”一旁早有宫人拍马屁。   花畹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就是安家的那位神医小姑娘——花畹畹?”皇后慈爱地问道。   花畹畹恭谨点头:“回皇后娘娘,正是臣女。”   皇后随手摘了自己腕上的一只凤血玉镯,让宫人用托盘盛了送到花畹畹跟前,道:“这是哀家的见面礼。”   花畹畹有些吃惊,但面上依然不显山露水,只是再次叩头谢恩。   一旁大官家的亲王家的女孩子们一个个交头接耳,妒忌得很。   “那凤血玉镯可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大婚时送给皇后娘娘的礼物,听说来头可大着呢!”   “皇后娘娘怎么会将这样贵重的礼物送给这个丫头呢?”   “那安家二小姐说,这个花畹畹就是个粗鄙的村姑……”   “村姑怎么了?谁让人家有一技之长,治好了太后娘娘的病!”   “诶,安家二小姐刚去哪里了?”   “适才还在的呀!”   女孩子们左顾右盼寻找安念攘的身影时,花畹畹已经接过了皇后钦赐的凤血玉镯,只是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出多大欢喜。   前世,她贵为皇后,一国之母,什么宝贝没有见过呢?   若不是安念熙横插一脚,蓟允秀对她也是十分倚重的。至少登基之前做平王的时候,她分享了他全部的喜怒哀乐和财富。   只是感情……   花畹畹哑然,蓟允秀的爱是留给安念熙的。   一生只为一人生。   花畹畹好不怅惘。   皇太后终于从内殿出来,主持宴席。   宴席从白日持续到夜晚。宫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俨然过了个小年。   晚间,皇帝也抽空过来陪了皇太后一会儿,一时之间,笑声融融。只是安老太太如坐针毡。   安念攘被皇太后不知带到了何处,宫里不比府里,宫女太监都不是为自己服务的,安老太太想要打听,也没有门路,只能推说身体不舒服,辞了皇太后,携了花畹畹心事重重打道回府。   一路上,花畹畹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问安老太太道:“祖母,二妹妹呢?怎么没有一同回来?”   安老太太本来疑心皇太后将安念攘囚在宫中,是不是花畹畹嚼了舌根,可是看着花畹畹一脸无辜,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不过是个孩子,自己怎么如此疑心她呢?   回到护国公府,大太太见安念攘没有同回,简直要疯了,缠着安老太太问:“念攘去哪里了?”   “被皇太后留在宫里了。”安老太太没好气地答。   留在宫里是什么意思?是赏还是罚?就冲安念攘那个德性,罚的可能性占了绝对。   大太太气馁又伤心,抓住花畹畹道:“我不是让你看着她的吗?你怎么又让她得罪了皇太后?”   花畹畹被纠缠得烦躁,但为了激怒大太太,还是假意委屈道:“劝了二小姐了,她压根不愿意和我和祖母一处,径自去寻那些女孩子们玩耍,畹畹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被太后娘娘召见,又是什么时候被太后娘娘留在了宫中……”   大太太恼怒地将花畹畹一推,花畹畹便跌倒在地,安老太太生气道:“佩玉,你这是做什么?你一个长辈做出这样的行径,你怎么好意思呢?”   ☆、第039章 婆媳恶化   “她害了我的女儿!”大太太失控地叫起来,双目血红。   当家主母,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控。   一旁的丫鬟仆妇们都垂了头,不敢直视。   少奶奶救了大少爷的命,却讨不到大太太的欢心,想来婆媳之间确是天敌。   花畹畹伏在地上,并不急着起身,只是目光阴冷地看着地面,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她来到安家是自愿的吗?是来冲喜的。前世,她救活了安沉林的命,与上上下下无不友善处之,可是落到了什么好处?大太太也好,安家小姐们也好,有谁是真心对她的?   她的儿子,她的爱人,她自己的命全被荼毒了!   所以,她重生了,她再也不要与人为善!她要报仇!她要害人!   安念熙和安念攘就是她害的,那又怎么样?难道不应该吗?她为她自己,为前世的安沉林,为她无辜的禄真报仇,有错吗?   老天爷让她再活一次,回到最初的目的不就是要给她报仇的机会吗?   花畹畹在心里呐喊,可是仰起脸时却是温柔如水的目光、轻柔如风的话语:“母亲,你误会了,我没有……”   大太太从地上像拎起一只小猫一样拎起花畹畹,强悍地摇晃,目眦尽裂:“念熙被你施针后昏迷不醒,念攘随你进宫就被囚禁,这一切你敢说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吗?你!是你!就是你!你是我孩子们的克星!有你在安家一日,我的孩子就不得安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大太太,史佩玉,你为什么不说如果没有我花畹畹,安沉林已经死于非命。安念熙已经中了炭毒而死,而安念攘,是她咎由自取,自己被自己蠢死的!   他们三个有不好的结局,都拜你这个母亲所赐!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心思歹毒,心术不正。才让儿女没有好下场。你为什么不怪自己,而将脏水泼向我?   前世,我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村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对于你的刁难逆来顺受,这一世,不可能了!   花畹畹眼里流出愤恨的泪水。目光却是极尽委屈,她哀哀地看向安老太太。柔声道:“祖母,二妹妹为什么被留在宫中,畹畹真的不知情。”   的确,皇太后召见安念攘时。只有自己在场,花畹畹并不在场。   安老太太命令仆妇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大太太和少奶奶拉开?”   仆妇们得令上前拉开了大太太,大太太激动地挣扎着。欲冲上前揪扯花畹畹,老太太喝道:“闹够了没有?还嫌下人看笑话看得不够吗?”   继而又摔了茶几上一个杯子。杯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的响声,大太太才停住了。   “太后娘娘只是留念攘在宫中住一段时日,不是囚禁,佩玉,你口不择言了。”安老太太心想,看在往昔的闺蜜情分上,太后应该不会对安念怎样的,上回假药方的事情,若要处罚早就处罚了,不会拖到现在,毕竟是她的亲孙女。   安老太太这样想着,也不敢笃定。回想白日在慈宁宫皇太后召见自己说的那些严重的话,心里便有些虚。   “太后娘娘为什么要留念攘在宫里住?一段时日是多久?”大太太心里十分着急。   安老太太无奈道:“你去皇太后啊!”   大太太语塞,心里十分清楚,皇太后断不可能因为喜欢安念攘才留她在宫里住的。自己的女儿几斤几两,她是知道的。那么安念攘被留宫中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罚。   皇太后会如何罚她,罚她做什么呢?   大太太脸上担忧之色浓重。   花畹畹一旁冷冷看着,不由哑然失笑。只因为女儿是亲生的,多蠢多坏都被当作珍宝般疼惜起来,而自己这个儿媳妇只因为是从别人的肚子里出来的,无论怎么去讨好怎么去努力表现都要被排斥被厌恶!   所以她绝不会在不喜欢自己的人身上去付出一丝一毫的真心。   “祖母,畹畹累了,先行告退。”   安老太太点点头,花畹畹屈膝行礼,虚扶着香草的手离去。   安老太太见安大太太一旁不争气地抹泪,叹口气道:“你不用担心念攘,我会着人去宫里打探她的消息,届时花点钱上上下下打点一番,料宫里的人也不会为难她的。”   “可是要是皇太后要为难她呢?”   安老太太不语了,这便不是钱能周旋的事情了。   “你不要悬心念攘,你还是想法子照顾好念熙,让她早点醒才是关键。咱们安家的前途靠的是念熙,不是念攘,这是几年前我们就达成的共识,不是吗?你最近是怎么了?如此失态,一次两次尚可原谅,持续如此,我可要生气了……”   大太太忙向安老太太跪了:“对不起,老太太……”   “畹畹那孩子出身是不好,她配沉林的确是委屈了沉林,可是如今皇帝不是亲封了她为安和族姬吗?更何况皇太后还喜欢她,所以她已经水涨船高了,将来沉林与她正式完婚圆房,咱们安家在这一桩婚事上也没有什么好让京城的人嚼舌根的,还会说咱们安家信守诺言,报答了她对沉林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不一定要用沉林的终身幸福去报答,可以用金钱,可以用别的方式。”大太太还是心有不甘。   “可她是用冲喜的法子救活了沉林呀,无论如何,安家童养媳的身份不可抹杀,再说如今太后娘娘喜欢她,那么咱们在给念熙安排的那条道路上便多了一扇门。佩玉,你的脑子该转过弯来,该好好想想咱们要如何利用这个女孩子替念熙争取前程。念熙有了好前程,安家便有了好前程,沉林也才会有好前程……”   何尝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是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必须让安念熙醒过来才是关键。   大太太回到香荷苑看着依然昏迷中的安念熙不由悲从中来,安老太太思虑得自然是不错的,可是那个花畹畹怎么可能会为安念熙的前程出力呢?   她留在安家只会害自己的女儿和儿子!   所以无论安老太太对花畹畹存了什么幻想,她史佩玉都不能心软,将花畹畹从安家赶走才是最保险的!   大太太盯着床上昏睡的安念熙,计上心头……   ☆、第040章 栽赃未遂   “香荷苑里在干嘛?”花畹畹问灵芝。   灵芝道:“听说大太太请了法师来替大小姐作法,已经让香草去打听消息了。”   花畹畹在心里暗笑大太太迷信,她不过是扎了安念熙的睡穴,算算日子,这一两日便能醒了,届时大太太刚好可以说是她请了法师来才让安念熙苏醒的,都是她的慈母心感动了上苍。   就让她自以为是去好了,反正她又不要安念熙母女来对她花畹畹感恩戴德!   香草急急忙忙回来了,一进门脸都绿了。   灵芝急忙给她到了水:“出了什么事?见了鬼了吗?”   “就是见了鬼了!”香草咽下一口茶,歇了一口气道:“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花畹畹不解道:“出了什么事?”   “大太太请了法师来替大小姐作法,法师说居然说大小姐不能苏醒,是因为……”香草欲言又止。   “因为什么?”灵芝问。   花畹畹已经猜到了,淡淡笑道:“法师是不是说,大小姐醒不过来是府内有人和她犯了冲?”   香草忙点头,一副大少奶奶英明的模样。   “那这个和大小姐犯冲的人会是谁?”灵芝一头雾水。   “自然是我。”花畹畹气定神闲,也端起一杯茶来喝。   香草要五体投地了,都什么时候了,少奶奶居然还笑得出来,还有心思喝茶。   她急道:“少奶奶,你快想想办法自救吧,法师说了只有将你赶出安府,大小姐才有可能苏醒。说不定这个时候,大太太已经派人来百花园捉你了。”   “捉我干什么?”花畹畹不以为然。   “捉你离开安府啊!为了大小姐,大太太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这个花畹畹自然知道,若安沉林不是个男孩,大太太不考虑香火问题,那么安念熙可是大太太的心大太太的肝大太太的心头肉!   香草话音刚落,大太太派来的仆妇们就到了百花园外。守门的小丫头如何拦得住凶神恶煞的中年妇女们?一个个哭着喊着进来向花畹畹告状:“不好了。不好了,少奶奶……”   “我都知道了!”花畹畹淡淡回了丫头们一句,便向门外走去。香草和灵芝急忙追了出去。   今日难得出太阳,日头晒在园子里,还是抵不过刺骨的北风。   香草将斗篷披在花畹畹肩上:“少奶奶,外头冷!”   仆妇们拿着绳子、棍子冲进了百花园。一见花畹畹冷静地站在廊下,而且穿好了斗篷。看见她们闯进来,也不惊讶,不由愣住。   “你们手里拿着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闯进百花园来是要做什么?”香草厉声呵斥。   为首的一个仆妇冷笑道:“少奶奶连斗篷都穿好了,看来是已经得到消息。这是要逃啊?”   “是的,”花畹畹云淡风轻答道,“这么多人不怀好意冲进我百花园。我自然要逃。”   “少奶奶要逃到哪里?”为首的仆妇鄙夷地看着花畹畹。   “逃到我母亲那里告状去。”花畹畹淡淡一笑,径自越过仆妇们走下台阶。走出园子。   香草和灵芝急忙跟上。   一园子仆妇大眼瞪小眼,为首的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追呀!”   “她说她要去见大太太。”有人答。   “谁知道真的假的,万一是骗我们的,让她跑了,大太太岂不要剥了咱们一层皮?”为首的仆妇拔腿向外走去。   其他人不紧不慢跟上。   逃了不就省事了吗?大太太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将大少奶奶赶出安府吗?   香荷苑里,法师正在装模作样地作法,大太太一旁焦躁地走来走去。   林妈妈道:“大太太,法师真的能让大小姐醒过来吗?”   “只要把花畹畹赶出安府,念熙一定会醒过来的。”大太太请法师的目的只是为了赶走眼中钉先,至于安念熙,当然还是要靠郎中。   “也对,大小姐是因为被大少奶奶克了才昏迷不醒的。”林妈妈对法师的话深信不疑,殊不知这一切都只是大太太的阴谋。   花畹畹携着香草灵芝走了进来。   林妈妈急忙对法师道:“就是她,就是她克了大小姐!”   法师立即拿了火把,含了一口水,冲到花畹畹跟前,对着火把一喷,火势立即扑到花畹畹身上去。   香草和灵芝急忙挡在花畹畹跟前,一边挥手驱散烟火,一边喊起来:“你干什么?”   林妈妈道:“快来人,把这个克星抓起来!”   仆妇们恰好回到院子,得令立即上前抓住了花畹畹。花畹畹不躲不闪,反倒大声道:“我是皇上钦赐的安和族姬,谁敢绑我?”   仆妇们愣住了,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大太太……”林妈妈征询地看向大太太。   大太太对法师道:“此刻园子里站着的,可有与大小姐相克之人?还请法师把她找出来!”   法师跳到花畹畹跟前,想对花畹畹作法,奈何香草和灵芝挡在花畹畹跟前。   大太太怒道:“安和族姬动不得,那两个丫头总动得吧?”   林妈妈会意,立即呵斥仆妇们:“还愣着干什么?把那两个丫头绑了。”   仆妇们立即上前要抓香草和灵芝,灵芝不敢反抗,香草却对着围上来的仆妇拳打脚踢:“你们这样对少奶奶无礼,不怕老太太知道了怪罪吗?”   香草伶俐,推倒几个仆妇,一猫身,从另几个仆妇身子底下钻出去,她飞也似的,冲出香荷苑。她要去搬救兵。老太太也好,大少爷也好,只要请来一个,大少奶奶便有救了。   花畹畹见几个仆妇将灵芝团团围住拳打脚踢。大步上前,一手拉过灵芝藏到自己身后,然后高高举起自己的左手,衣袖从手臂上滑落,之间白皙的手腕上一只晶莹剔透的凤血玉镯迎着阳光熠熠生辉。   “这是皇上送给皇后的定情信物,谁敢上前,弄碎了。不怕株连九族。脑袋搬家吗?”   本来要扑上去的仆妇们全都顿住了脚步,像是被谁定住了穴道。   大太太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凤血玉镯,心里嘀咕:皇帝和皇后的定情信物。怎么会在花畹畹手上呢?   皇上亲封安和族姬时的赏赐礼单她都一一过目过,没有这样一只凤血玉镯啊。   “不要听她诓骗,一切由我担着。”   大太太一声令下,仆妇们立即如狼似虎上前将花畹畹捆了个严严实实。   花畹畹被仆妇们推到了大太太跟前。大太太假惺惺道:“畹畹,你别怪母亲。都是为了你大姐的病,谁让……谁让你治不好你大姐呢?”   “大姐的身子已经无碍了,母亲要畹畹说多少遍?”   “可是她醒不过来啊!”   “我说过了,大姐太累了需要休息。她睡几日自然就醒了。”   “说得轻巧!”大太太不想再同花畹畹多费唇舌,向着法师道:“就是她克了我的念熙吗?”   法师点点头。   “有什么破解之法吗?”大太太问。   法师嘴里念念有词,装模作样掐指一算。道:“只要她与大小姐不要同住安府,大小姐就能苏醒。”   大太太满意地看向花畹畹:“畹畹。法师的话你都听见了。要救你大姐,只能委屈你了。”   说着,命令仆妇们:“将大少奶奶送出国公府,送到田庄!”   “慢着!”是安沉林的声音,香草以最快的速度请来了安家大少爷。   大太太的心一沉,安沉林来了,花畹畹就送不走了。   “沉林,你听母亲解释……”大太太正想同安沉林解释,安沉林却不看她,径自走到花畹畹身边,一边解她身上的绳索,一边道:“畹畹,事情的经过我都已经听香草说了。”   “大少爷也相信我是大小姐的克星?”花畹畹对安沉林升了一丝期待。   在大是大非跟前,她希望安沉林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安沉林握了她的手,柔声道:“为了大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畹畹,你就暂时委屈一下,到田庄住一段日子,等大姐醒了,我一定去田庄把你接回来。”   大太太的脸上流露欢喜的神色,而花畹畹显然深受打击。   看着花畹畹满脸失落,安沉林又立即说道:“要不,畹畹,我也去田庄陪你,我们等大姐苏醒了再一起回安府。”   “我不。”花畹畹执拗。   为什么总是要为了安念熙而去牺牲她,甚至牺牲他自己?   前世,他为了包庇安念熙的罪行,宁可自己赴死,也不揭发她在合卺酒里下毒的事实,而宁愿让她去背那个黑锅,在乡下刘家过暗无天日受尽迫害的日子。   安沉林是爱她,很爱很爱,可是为什么一遇到安念熙,她花畹畹就必须被牺牲掉?这就是一奶同胞,血缘至亲吗?   谁亲谁疏,已然见分晓。   “畹畹,我会接你回来的,我也愿意去陪你……”安沉林还想解释。   花畹畹摇头:“大少爷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一出安府的门我就决定再也不回来了。”   留下,难道要看着前世他惨死与她生死分离的情景再发生一次吗?看着他在安念熙的虚情假意里惨遭毒害,而束手无策?姐弟亲情,她如何离间?不到死的那一刻,他安沉林焉能知道安念熙不是小白兔,是大毒蛇!   毕竟安念熙在五台山吃了两年大斋,对于安沉林来说,她是他的恩人,是为了他什么都愿意付出的伟大的姐姐!   大太太喜出望外:“难得畹畹深明大义,我可以在安府之外另辟宅子给畹畹你居住。”   只要把花畹畹赶出护国公府,那么她日后还可以把她变成安沉林的外宅,一个永远进不了护国公府的外头的女人。皇帝亲封的安和族姬又如何?就好好收她的田租去,不要回来祸害她的孩子们了!   她的儿子要名门淑女方能配得。   大太太对安沉林投去无比欣赏自豪的眼光。   真是没想到关键时刻宝贝儿子站在了她的一边。这让大太太无比欢心。   花畹畹冷冷地看着大太太:“多谢母亲好意,为了大姐的健康着想,畹畹决定回乡下找自己的父母弟妹去。”   有什么比亲人团聚更美好的呢?   血缘在站队的时候永远会帮着你。   让蓟允秀去争她的皇帝好了,安念熙是爱她的书生,还是爱她的皇帝,她都不想理会了。   她有安和族姬的头衔,有一辈子吃不完的田租,足够她荫蔽她的父母弟妹了。   日子小康且安稳,那就不报仇了吧。   花畹畹如此想着,脸上是万念俱灰的沉静。   安沉林的决定多少打击了她。   她是这样爱他,但或许一切都变了,她不再是前世他深爱着的那个单纯的小女孩,而他也不再是前世那个可以为她去死的少年。   不,前世他本就不是为她死的。他是为了包庇安念熙才死的!   花畹畹的目光彻底冷却,她转身向外走去。步履很是蹒跚。   “大少奶奶……”香草和灵芝唤她。   她回头给了她二人一个虚弱的笑:“你们是国公府的丫头,没有道理要跟着我一个外姓人离开。”   大太太笑道:“畹畹,你喜欢她们两个,可以带去的。”   “除了皇上的赏赐,所有安家的东西我都不要。”花畹畹倔强。   “畹畹……”安沉林追上来,拦住了花畹畹的去路,“畹畹,你生我的气了吗?”   花畹畹温文一笑,却没了往日的亲近,此刻和安沉林站得如此近,离得那么远:“大少爷,救大小姐要紧。”   花畹畹越过安沉林径自离去。   法师上前唤了一声大太太,大太太对林妈妈道:“赶紧带法师下去领赏钱。”   还以为花畹畹会有一番闹腾的,没想到她竟如此识相。   花畹畹既然答应离开安府,那么这个法师就没有用处了。林妈妈领着法师下去,大太太立即吩咐仆妇们,指着院子里的摆饰道:“快把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撤掉撤掉!别把院子弄得乌烟瘴气的。”   仆妇们不敢怠慢,立即动手。   安沉林不放心花畹畹,追出了香荷苑,见老太太身边的罗妈妈正领着一个太监拦住了花畹畹的去路。   ☆、第041章 大姐苏醒   谢谢沈唯别、baby无奶、书友140525153754317、书友151215232142763的打赏。   谢谢书友151215232142763、你眼中的世界投的月票。   谢谢大家投的推荐票。   “少奶奶,你怎么在这里?让老奴好找。”罗妈妈抱怨着,眼角眉梢却掩藏不住巴结的笑意。   “奴才给安和族姬道喜了。”太监向花畹畹施礼。   喜从何来?她马上就要被赶出安府了。   花畹畹扶起太监道:“不知这位公公找我所为何事?”   “传皇后娘娘口谕,让安和族姬在府里好好准备,三日后进宫听封。”   香草和灵芝恰好追了过来,听到太监的话,喜出望外。   “太好了,少奶奶,你不用离开府里了。”香草欢呼,灵芝喜极而泣。   罗妈妈困惑道:“大少奶奶准备离开安府?”   太监道:“大少奶奶是要去访友还是去探亲哪?只怕要延期了,眼下准备入宫觐见皇后娘娘才是关键。老奴要及早回宫复命,就先告辞了。”   罗妈妈要领着太监离去,花畹畹看了香草一眼,香草会意,急忙去取了赏钱给那传信的太监。   灵芝一边抹泪,一边扶了花畹畹要回百花园去,一回身,见安沉林怔怔站在眼前。   “怎么办?大少爷,要让大小姐多睡几日了。”花畹畹依旧是温文的笑容,落在安沉林眼里却是格外刺眼。   “畹畹……”安沉林张口要说些什么,花畹畹抢在他前头道:“你放心,等我入宫觐见了皇后。便会自动离开安府,不会让大少爷为难的。大小姐依然昏睡了这么些日子,不在乎多昏睡三日。”   花畹畹向安沉林福了福身子,扶了灵芝的手径自离去。   安沉林心里很不是滋味,矛盾得很。   回到百花园,花畹畹坐在窗下怔怔的,香草和灵芝跪到她跟前哭哭啼啼。   “大少奶奶。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香草决绝。   “我也是。”灵芝也道。   二人都哭成泪人。   花畹畹看着地上的二人,一声叹息。这两人倒是忠仆。   “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日后再说吧。”   花畹畹松了口。香草和灵芝更加不敢怠慢,两人尽心伺候了花畹畹半日。   到了夜里,就有安沉林身边的小厮云生来百花园禀报说:“大小姐苏醒了!”   香草和灵芝匪夷所思,花畹畹却是早就料到的。   大太太不过白演了一场戏。安念熙这一两日确是要醒过来的。如若安念熙在她离开安府之后苏醒,那么那法师的言论便是一语成谶。可惜她还未走,安念熙便醒了,法师之言纯属诬陷。   百花园内,母女抱头哭成一团。   大太太将安念熙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叫了一通:“念熙。你可醒了!你可醒了……”   安念熙睡了太久,人有些怔忡:“母亲,我这是怎么了?”   樱雪道:“大小姐中了炭毒。昏迷很久很久了。”   “中了炭毒?”安念熙想起来,那一日安念攘为女先生准备了送别会。她为了在送别会上为女先生献舞,一早就换上了舞蹈服,舞蹈服单薄,丫鬟们得了安念攘的吩咐关死了门窗多摆放了几个炭盆。   屋子里越来越闷,继而她便不省人事了。   “可是有人要故意害我?”安念熙刚问这话,便听到安沉林的声音自屋外传了进来。   “不是有人故意害大姐,都怪二姐,无知莽撞,才连累了大姐。”   说话间,安沉林人已到了里间,脱了斗篷让云生接住,走到床前坐下,喜出望外道:“大姐姐,你可终于醒了。”   “你沉林弟弟可担心你了。”大太太向安念熙陈情。   这姐弟二人如此相亲相爱,真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教导有方,如果安念攘也懂事些就好了。   “母亲,弟弟,你们刚才说是念攘让我昏倒的?”安念熙困惑。   安沉林道:“的确是二妹妹那个糊涂蛋。”   “母亲,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二妹妹是无心之失……”大太太遂将来龙去脉和安念熙说了一遍,安念熙啼笑皆非,却又有些心有余悸。   “这个二妹妹可真是我命里的克星!”安念熙抱怨,“自从我从五台山回来,她已经坑我多少次了,每次都差点要我的命。我以后一定要离她远远的。”   “念熙,你的克星可不是念攘,法师说了,是因为咱们国公府里住进了与你命理相克之人,你才一而再再而三出事。”大太太当然要替安念攘开脱,毕竟是亲生女儿嘛!   安沉林知道大太太所指何人,立即纠正道:“母亲,你这样说可不对,那法师不过是为了骗钱胡言乱语,他的话焉能信得?”   安念熙困惑道:“母亲,弟弟,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还替我请了法师吗?”   “你一直未能苏醒,母亲也是病急乱投医。”大太太无奈。   “那法师说府里住了与我相克之人,是谁?”   “是花畹畹……”大太太没好气,她一提到这个名字心里就不爽。   “不是畹畹!”安沉林敛容收色,“大姐,你不要听母亲瞎说!”   大太太郁闷:“沉林,是法师之言,又不是母亲胡诌的。”   安沉林不服:“母亲,法师说需要畹畹离开安府大姐姐才能苏醒,如今畹畹还住在府里,大姐姐就苏醒了,说明那法师之言压根不可信!”   安沉林据理力争,说得大太太哑口无言。   安沉林转而向安念熙道:“大姐,你能苏醒还要感谢畹畹,若不是她替你施针。你早就毒发身亡,焉能醒来?”   安念熙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大太太,大太太不情愿点了头:“的确是那丫头替你解了炭毒,可是你久睡不醒,还错过了入宫向皇太后拜年的机会,谁知道又是不是黑良心从中动了手脚……”   “母亲,祖母也说了。畹畹不是这样的人。”安沉林再次纠正。   大太太没好气:“你和老太太已经被那花畹畹彻底迷住了。她就是个会妖术的。”   安沉林不再和大太太辩解,要改变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看法实在太难了,他只希望来日方长。畹畹和大太太真能冰释前嫌吧!毕竟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将来他的妻子,她们若不能好好相处,他夹在中间可不好做人。   “大姐姐。你刚刚苏醒,身子还要将养。其他事情先不要去想了。”安沉林站起身安抚安念熙,他要去百花园看看花畹畹去,今天花畹畹的确受委屈了。   安念熙点头:“弟弟也早点休息。”   安沉林一早,大太太便悻悻然道:“你弟弟哪里会回去休息?他如此匆忙离去。是要去百花园看那贱人!”   “母亲怎么知道……”   “知子莫若母。”   安念熙不再纠缠,只觉头还是昏沉得厉害,大太太扶她躺下。又让下人准备了稀粥来,喂安念熙慢慢喝了。安念熙吃了东西有了点力气,道:“母亲,二妹妹呢?可要把她叫来,我要好好教训教训她,她实在是太不长记性了,每次都害我……”   大太太不由抹泪:“你二妹妹被皇太后禁足在宫里,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家里来呢!”   安念熙愣住。   ※   安沉林到了百花园却吃了闭门羹,香草来回话说大少奶奶已经安睡了,请少爷明日再来。   安沉林见花畹畹的屋子里还亮着灯,知道花畹畹是有心躲他,但也无奈其何,一个人在百花园外站了许久,直到云生来寻他。   “大少爷,这黑灯瞎火天寒地冻的,您是要奴才的命吗?”   云生提着灯笼,见安沉林面色郁郁,止不住连连叹气。   一摸安沉林的手吓了一跳,竟冰冷得如水一般,赶紧脱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披在安沉林身上:“大少爷,您别嫌弃小的衣服粗陋,先御寒先。”   “你就不冷吗?”安沉林讷讷地问。   “奴才皮糙肉厚,大少爷您心善要是真担心奴才就随奴才回锦绣园去吧。”   安沉林继续呆呆的,云生不由分说将他强拉走了。   次日,安沉林起身有些咳嗽,但还是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去百花园找花畹畹,却被告知花畹畹一早就去了老太太处请安。   安沉林遂又到了嘉禾苑,又听说花畹畹回百花园了。   云生不悦道:“少奶奶分明是故意躲着少爷。”   她躲他也是应该的。安沉林在心里慨叹。   百花园内,香草也是这么问花畹畹的:“大少奶奶要躲大少爷躲到什么时候?”   “一辈子。”花畹畹冷冰冰答。   “难道等进宫见了皇后娘娘,大少奶奶真的要从安府里搬出去?”香草一惊。   “这是大太太的命令,焉能不从?不从就是不孝。”   “大少奶奶又何必和大太太置气呢?”   “你知道我是和谁置气。”   香草知道花畹畹如此不过是生了安沉林的气。   “可是大少爷也是情有可原,大小姐毕竟是他的亲姐姐。”   “所以我是必须被牺牲掉的一个。”花畹畹觉得有些悲哀,小恩小惠不算好,大是大非跟前才能看出自己在另一个人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什么分量。   让他们姐弟母子亲近去吧!自己又何必在这里白白遭人嫌?   “大少奶奶,大少爷走了。”灵芝匆匆进来禀报。   花畹畹心里有些难过,其实他再站一会儿,她就让他进来了。他偏偏多站一会儿都不肯,要走就走吧!   有什么了不起。   花畹畹便也不做他想,让灵芝香草替她准备进宫朝见皇后娘娘的行头。   安沉林回到锦绣园便病了。   ☆、第042章 安和公主   安沉林的病是因为前一日在百花园外久站受了寒,人有些发寒还咳嗽。   安沉林嘱咐云生道:“记住不要让风声传到百花园那边,大少奶奶这一两日要进宫朝见皇后娘娘,不可让她分心为我担忧。”   “你的病原就为她而起,如果不是大少奶奶不肯见你,让你在百花园外挨冻,少爷你也不会……”   安沉林立即喝住了云生:“你胡说什么?这话在我面前讲得,在大太太老太太跟前可千万讲不得,你知道大太太不喜欢她,你就不怕讲这样的话让她从今往后在府里的日子更难过吗?”   云生哭了:“大少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为大少奶奶着想,只怕大少奶奶待你不如你待她的心意。”   “云生,你哪里懂?我这病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那法师之言不单大太太信了,我竟然也信了,所以我才会提议让畹畹暂时搬出安府去,她恼我怨我都是应该的。她在这府里原就指望我和祖父祖母疼她,可是我竟然和母亲一起嫌恶她,怪不得她心灰意冷……”   安沉林说着重重咳嗽。   云生忙按安沉林躺下,给他盖了厚厚的被子,道:“少爷你快别说了,云生这就禀报了大太太给你请大夫去。”   安沉林一把抓住云生道:“必须等畹畹入宫觐见皇后娘娘之后才能帮我请大夫,这一两日一定要帮我瞒着,如果惊动了大太太,少不得又会听到闲言碎语怪罪到大少奶奶身上……”   “可是少爷你的身子……”云生哪里放心?   “横竖死不了,你忘了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是从鬼门关回来的人不会如此轻易就死了的。”   “可是大少爷……”   “你要气死我吗?我是不是你的主子,你是不是我的奴才,我命令你做一件事都这么难吗?”安沉林情绪激动,重重咳嗽起来。   云生忙擦了泪,讨饶道:“奴才知道错了,大少爷你别生气,奴才听你的就是了。可是你的身子……”   “多端点热水给我喝。多喝点水就没事了。”   安沉林总算安心地躺到床上,头却更加昏重起来。   锦绣园内的情况一点都没有传到外头去,大太太顾着安念熙。花畹畹忙着入宫,大家都没有注意到锦绣园。   第三日,宫里早早派了马车来国公府接花畹畹,花畹畹衣着得体。辞了老太太入宫去。   到了宫里,直接去拜见皇后。   皇后穿着黄灿灿的皇后服。披金戴玉,好不端庄气派。   花畹畹跪地拜见了:“臣女花畹畹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抬起头来!”皇后尊贵的声音。   花畹畹抬头仰视着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前世。这个皇后因为生了个平庸的皇子倒是得到了善终,无论是蓟允秀,还是梅妃等觊觎皇位的野心家是绝对不会把不是对手的人放在眼里的。因为不是对手,便也逃过了打击。   皇后笑容优雅。看着花畹畹的目光充满优越感。   这优越感或许便是老太爷老太太妒忌和羡慕的吧?   皇后向一旁的嬷嬷道:“这孩子的确不错。”   嬷嬷忙向皇后屈身祝贺:“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   皇后的笑容更甚,花畹畹正一头雾水,皇后已对花畹畹道:“安和族姬,听封!”   一旁便有太监站出来宣读皇后懿旨。   花畹畹有些懵,皇后竟然收她为义女,并封为安和公主?   懿旨上的确这么写,刚才的太监的确是这么念的。   “公主还不谢恩?”太监提醒。   花畹畹回神,忙向皇后磕头谢恩:“谢皇后娘娘。”   “应该改口叫母后了。”皇后从座椅上起身,扶着嬷嬷的手走到花畹畹跟前来,伸给花畹畹一只手。   那手上戴着绿得能滴出水来的玉镯子,上回的凤血玉镯已经赐给了花畹畹,皇帝又赏了只最好的玉制成的镯子。中指和无名指上也戴着金镶玉的戒指,光灿灿,晃得花畹畹眼晕。   花畹畹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放入皇后手中,就着她的手起身:“多谢母后。”   皇后笑吟吟道:“我的儿,托太后娘娘的福,咱们母女才有了这样的缘分,现在我们母女两个一起去向太后娘娘谢恩去吧!”   花畹畹以最快的速度回了神,扶着皇后一起向太后的坤宁宫而去。   坤宁宫内,太后与皇帝并坐,其他妃嫔、皇子其乐融融欢聚一堂。   花畹畹扶着皇后到了坤宁宫,一扫殿内众人,不由哑然失笑。父慈子孝,不过都是表象罢了。   “畹畹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娘娘,各位娘娘,皇子……”   “起来吧!畹畹!”皇太后乐呵呵的,让花畹畹到她身边去。   梅妃道:“太后娘娘对安和族姬可真是比对任何一个亲生的公主皇子还要欢喜呢!”   皇太后道:“如今可不是安和族姬了,而是安和公主。”   殿内众人都惊诧。   皇帝向梅妃解释道:“母后提议,让皇后收了安和族姬做义女。”   “自此后,皇后的女儿便是哀家的孙女,自然和其他公主一视同仁。”皇太后搂着花畹畹笑吟吟地说。   皇后已经向皇太后谢恩。   梅妃心里一咯噔,脸上闪过一丝不安。   花畹畹已将梅妃那丝不安看在眼里,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真好,从今往后我多了一个妹妹。”说话的是大皇子,心无城府的笑容,衬得整张脸愈发憨厚。   花畹畹瞄了他一眼,前世自己倒没什么见大皇子的机会,如今看来这大皇子的确是缺了点什么。但她还是依照礼数起身拜过:“妹妹拜见大皇子。”   “叫……大哥。”大皇子笑得愈发痴傻,真有些惨不忍睹。   梅妃心里充满了鄙夷,其他妃嫔也都流露不屑,唯有皇后亦是看珍宝一样看他。   子不嫌母丑,母不嫌子笨。   “听说我又多了个妹妹,是吗?”殿外传来一个少年郎愉悦的声音,花畹畹不由身子一僵。   前世的冤家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境下会面,花畹畹竟然紧张得出了一手心的汗。   ☆、第043章 冤家重逢   “是四皇子。”皇帝笑着向皇太后道。   “哀家已经听出他的声儿了。”皇太后慈爱的笑容。   一旁的梅妃妒意顿生。   须臾间,蓟允秀已经出现在殿内,锦衣华服,珠冠玉履,站在那里便像一个发光体,尤其一脸笑容,仿佛能感染在场所有人,无论什么人遇到再郁闷的事见了他的笑容都能受到感染而振作。   前世,她陪着他到沙场慰问将士,他就是用这样的笑容鼓舞士气的。   蓟允秀能当上皇帝,一是天命所归,一是他确实有这样的野心和能力。   此刻,看着蓟允秀,花畹畹却是不寒而栗。这笑容到最后全部变成屠戮残害她的刀!   “秀儿,你怎么才到?”皇太后颇有些嗔怪之意。   一众的皇子中,蓟允秀可是皇太后最最看重的皇子之一。   皇太后对蓟允秀的青睐让梅妃呕得要吐血,她的手揪扯着手里的绢帕,脸上却还要流露若无其事的笑容。   她的八皇子什么时候才能得到皇太后的另眼相待?像今天这样的聚会,八皇子早早就来了,乖乖地拜见乖乖地作陪,可是皇太后却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而皇帝对她再喜爱,顾着皇太后的喜好,也不能让八皇子占子凭母贵的便宜。   而如今,更要命的是她好不容易拉拢了皇太后喜欢的安和族姬,皇太后却转头就把花畹畹推向皇后的阵营。   大皇子纵然不足为惧,可是皇后身后的母家东正侯却不是没有野心。   皇太后分明是察觉到了她的用心才会釜底抽薪。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皇祖母!”蓟允秀已经向花畹畹投过目光来,目光里满是亮晶晶的阳光一样的笑意,“早来了。可没有多一个妹妹,此时再来,就多一个妹妹,多好啊!”   花畹畹不动声色坐着,冷冷看着蓟允秀。   大皇子讷讷道:“妹妹……是我的。”   “大哥,我们都是父皇和母后的孩儿,你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还是其他皇子的妹妹。大家说是不是?”   在场的皇子们纷纷附和。   大皇子原就呆头呆脑,此时更想不到什么话去回击蓟允秀,花畹畹替他说道:“大哥。凡事都有个亲疏,这么多哥哥里头,我自然是大哥你最亲的。”   大皇子立即展开笑颜:“真的吗?”   “真的。”花畹畹点头。   往常这时候,大皇子被蓟允秀奚落也就奚落了。皇后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此事却有花畹畹帮忙。皇后心里不由高兴,对花畹畹更是高看了一番。   蓟允秀却没有被花畹畹的话激怒,依旧春风满面道:“安和公主真是大皇子的好妹妹,不过。公主可记住了,无论何时,你可不止只有大皇子一个哥哥。父皇的所有皇子都是你的哥哥弟弟,所有公主都是你的姐姐妹妹。虽然你只是义女,可是却是皇祖母最最喜欢的孙女,我们一定会待你像亲生的一般的。”   花畹畹听得想吐。蓟允秀一贯甜言蜜语的作风,不然皇太后和皇帝也不可能那么喜欢他。   皇太后拍掌笑道:“秀儿说得对,秀儿说得好,你们其他人可都记住了。”   一屋子皇子都起身整齐答道:“记住了。”   接下来是家宴。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花畹畹却有些心神不宁,心里到底有些记挂着安府里的安沉林,不知道自己使性子,他会不会当真往心里去了。   宴席过半,便起身向皇太后、皇帝和皇后告别。   皇太后问皇后:“给安和公主的见面礼可都准备好了?”   皇后回道:“早早就预备下了,都是精挑细选的。”   皇帝道:“礼单朕也过目了,晌午的时候就着人送到国公府里去了。”   皇太后看重的,他们夫妻自然也要优待。   花畹畹想这回的礼单势必比上回封安和族姬时更加丰厚,只怕大太太心里又要不舒服了。   管他呢,且行且看吧!   梅妃将花畹畹已向众人辞行,离开了宴席,便借口出恭跟了出来。   花畹畹知道她有话同她说,便让香草和领路的宫人到前头等着,自己和梅妃站在一棵冬青树下小谈了几句。   梅妃道:“普济寺里的协议还算数吗?”   “算!”   “可你如今已是皇后的义女……”   “大皇子能成为八皇子的竞争对手吗?”花畹畹反问。   梅妃沉默,自然是不能。他的八皇子多优秀,那大皇子就是草包一个,若不是仗着母亲是皇后,又有权倾朝野的东正侯做靠山……   想到这里,梅妃一脸不平,这是她心里最大的痛。   “娘娘也知道完全没有可比性,那还担心什么呢?”   “可是你如今是皇后的人……”梅妃还是担心。   “这对娘娘而言是好事,安和公主的光环比安和族姬更大更亮,不是吗?无论我身上多了什么筹码,都是娘娘身上多的筹码,八皇子身上多了筹码,这样一来,娘娘和八皇子的胜算就更大一些,不是吗?”   梅妃心里茅塞顿开,花畹畹笑着拍拍她的手背,道:“不管我的人是谁的,娘娘只要记住我的心是与娘娘一起的,就行!”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梅妃警觉地看了一眼,是蓟允秀和他的跟班。   “娘娘的宿敌来了,娘娘还是避开吧。”花畹畹笑着道。   梅妃急忙闪走。   花畹畹不慌不忙从冬青树的阴影下走出来,蓟允秀加快脚步走到她跟前,作了个揖,笑容可掬道:“妹妹,让我好找。”   “四皇子有何贵干?”花畹畹不卑不亢。   蓟允秀从随从手里接过一个礼盒,奉到花畹畹跟前道:“与妹妹初次相见,怎能不准备一点见面礼呢?”   花畹畹当然不会去接蓟允秀的礼盒,糖衣炮弹有朝一日全会变成毒蛇猛兽。   前世耳鬓厮磨的这个人,这一世她只想敬而远之。   “大皇子都不必准备礼物,四皇子又何必这么客气呢?”花畹畹咸咸的笑容。   “大哥为人老实,还请妹妹不要和他计较才是。我这份礼物就权当是替大哥送了。”   花畹畹心里有点憋,这个蓟允秀还真是八面张罗。   “四皇子的好意在大皇子看来,说不定是多此一举,大皇子说不定正替我准备着礼物呢!”   “那这礼物就是四哥送给妹妹的,妹妹可不要嫌弃。”蓟允秀不由分说拉过花畹畹的手,将礼盒放入她的手中,继而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看着蓟允秀的背影,花畹畹冷笑,这个蓟允秀还真是无孔不入,为了皇位处心积虑拉拢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   花畹畹打开礼盒,骤觉眼前亮堂起来,她急忙盖上盖子,原来是一颗夜明珠,这礼物还真是贵重。   你既然送了,我为何不收呢?   花畹畹便心安理得去找香草,主仆二人乘着宫里的马车回国公府去。   国公府里早已乱了套,花畹畹一回百花园,灵芝便急急来报说:“大少奶奶,大少爷出事了!”   花畹畹一惊。   ☆、第044章 烂喉痧病   安沉林的症状是咽痛、头痛、恶心,面色灰白,大夫初步诊断:白喉。   锦绣园内挤满了人,大太太哭着让大夫开方子,大夫不敢医治,抖抖索索说:“若处理不当,可能有生命危险,老夫当不起这个责任……”   大夫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安府的人如何肯放他自去。   大老爷道:“我膝下就这么个单丁独苗,大夫你治得好也得治,治不好也得治,不然我让你即刻便撇不干净!”   老太爷呵斥道:“什么时候了,你逞淫威又有什么用?当即安抚了大夫,让他开药。”   大夫开了个方子抓了药来熬了,可是安沉林喝下去却是精神萎靡,神志更加不清。   大夫借口去方便,反倒溜之大吉。   大老爷扬言要将那不负责任的大夫找来鞭打,老太爷却是让管事的去另请了几名大夫回来会诊。   大家都道是白喉的病症,开的方子却并不一致,待到花畹畹回府,安沉林已被灌下各种汤药,不但病症没有好转,浑身还更加滚烫起来。   一家人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香草和灵芝陪着花畹畹急匆匆赶了来。   老太太如见救星道:“畹畹,你快替沉林看看,大夫们都说他得了白喉……”   花畹畹快速替安沉林察痧、视喉、观神、切脉,然后神色凝重道:“所有人快离开这里,锦绣园马上隔离!”   众人不解。   大太太道:“花畹畹你这是什么意思?沉林危在旦夕,还要将我们这些亲人支走吗?”   花畹畹严肃道:“大少爷得的不是白喉,是烂喉痧!这病是要传染的!已经替大少爷喂过药的丫头留下,其他人马上离开这里!”   大太太还要说什么。花畹畹喝道:“不想死的,赶紧走!”   老太爷当机立断,让所有人都退出锦绣园,并让护院封锁了锦绣园,除了之前伺候安沉林的云生并两个丫头冰琥和雪珀,其他人都被赶出了锦绣园。   香草和灵芝不忍丢下花畹畹,含泪喊了声:“大少奶奶……”   “回百花园安心等我。”   香草和灵芝也只好去了。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烂喉痧的病症与白喉不同。患了白喉者四肢冰冷,唤了烂喉痧者却是浑身滚烫,烂喉痧之病症比白喉更为凶险。一个不慎,便是性命之忧。   凡痧疹颗粒分明,颜色红活,咽喉浅表糜烂。神情清爽,脉浮数有力者。系正气较盛,能使邪透达,属于顺证;若痧疹稠密,急现急隐。颜色紫赤,咽喉糜烂较深,神昏谵语。脉细数无力等,则为正不胜邪、邪毒内陷。属于逆证。   治疗以清泄热毒为原则。初起时,邪在肺卫。病邪较轻,病位较浅,治宜辛凉清解,以透邪外出;病邪传里后,热极化火,治宜清火解毒,如见阳明腑实者可用苦寒攻下以泄热;热毒陷入营血者,注重清营凉血;若气营(血)两燔者,宜清气凉营(血)并施。;后期,营阴津液耗伤余邪未净者,治以清营养阴为主。   安沉林因为在锦绣园内耗了一二日,耽误了治疗,已经出现关节红肿,游走性疼痛,舌红少苔,脉细数者,为时毒流注关节,经络瘀阻不通。   待锦绣园内闲杂人等如数退去,花畹畹替安沉林细细检查了身体,首要之际是替安沉林清利关节,活血化瘀,通痹舒络。   她开了方子给云生,谓之:四妙丸。内中需抓草药:黄柏、苍术、川牛膝、生意苡仁、木瓜、防己、桑栀、忍冬藤赤芍、丹参、桃仁、地龙等。   云生哭哭啼啼接了方子出去,让护院去交给老太爷老太太,老太爷立即着人去抓了药,熬好送到锦绣园外,云生又将药接了送到里间来。   冰琥搀扶起安沉林,雪珀一勺勺喂安沉林喝下。   安沉林喝了药继续昏睡,花畹畹让云生留下照顾安沉林,命冰琥和雪珀去净手消毒。   冰琥哭道:“让奴婢留下来照顾大少爷吧!”   雪珀争着说:“让奴婢留下。”   花畹畹冷静道:“保住了命,以后有的是伺候大少爷的机会。我之前说过烂喉痧病势凶险,会传染会致死的,你们不想大少爷死,不想自己死的话,就好好按我的吩咐去做。”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抽抽噎噎下去了。   屋子里就剩了云生和花畹畹。   屋内点着不甚明亮的宫灯,照得安沉林的面色更加惨白。   花畹畹用手背替安沉林探了探额头,还是很烫。   云生担忧道:“大少奶奶,少爷的身体还是很烫吗?”   花畹畹道:“你不要担心,你守在床前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大少爷的身子就不烫了。”   云生摇头,双目湿漉漉的:“奴才哪里睡得着?都是奴才没有将大少爷照顾好。”   花畹畹凝重道:“你的确失职,大少爷的病症似乎不是刚起,应是有一两日了,如果一发病就请医延药不至于如今这样严重的。”   云生怯怯道:“那大少爷还能治好吗?”   花畹畹叹口气:“我没有把握,这种来势凶猛的疾病最忌讳拖延,越拖延越不利治疗,可是大少爷如今确是拖延久了……”   花畹畹有些生气,安沉林身边的这些丫头小厮都是死人吗?连安沉林生病了都没有发现。安沉林自己也是糊涂,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了吗?竟然不懂得及早请医生。   云生噗通往花畹畹跟前一跪道:“大少奶奶,求你务必要治好大少爷,大少爷的病体之所以拖延了是因为你……”   “我?”花畹畹吃惊。   云生点头,遂将安沉林为了让她不为他分心,专心入宫去觐见皇后。隐瞒了自己病情的事情一一道出,花畹畹震撼。   “你们家大少爷犯傻,你这奴才也跟着犯傻吗?”花畹畹又是心疼安沉林,又是含了怪责。   云生道:“奴才不能不听大少爷的话啊!”   “大少爷叫你去死,你也去死啊?”花畹畹没好气。   云生用袖子揩泪:“只要是大少爷的吩咐奴才都得遵照执行。”   “那大少爷自己要去寻死,不让你拦他,你也袖手旁观吗?”   云生愣住。不好意思地撇了嘴角。   天明时分。安沉林迷迷糊糊醒来,一挪动身子,床前的花畹畹和云生便醒了。   “大少爷。你醒了?”云生喜极而泣。   安沉林的情况还是很不乐观,并不能利索地答他话,只是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花畹畹。   花畹畹安抚道:“你不要担心,你的身子无碍。有我在,一定不会有事的。”   安沉林乏力地点了点头。   花畹畹又替安沉林细细检查了身体。舌头依然血红,身子依旧滚烫、浮肿。   花畹畹避了嫌,让云生伺候安沉林方便,云生见了那尿液吓得两腿打颤。居然……血尿。   云生吓得大哭,花畹畹听声进来喝止了他:“大少爷人还活着,你鬼哭狼嚎做什么?”   云生只好噤声。   花畹畹查看了尿液。知是时毒流注肾络,耗伤肾阴。肾络瘀阻,水瘀互结所致。于是重新拟了方子。用猪苓汤合小蓟饮子加减:生地、阿胶(烊化)、赤芍、小蓟、蒲黄、藕节、木通、猪苓、茯苓、泽泻、山栀、炒荆芥炭、益母草。   云生匆忙又将方子递出去。用过早饭后,汤药便送了进来。冰琥和雪珀照例伺候安沉林吃药。   安沉林见花畹畹一脸疲惫,满眼血丝,知她为自己操劳了,想和她说几句宽慰的话,却是药效上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花畹畹又让冰琥和雪珀去让人煎了大青叶和板蓝根,让安府上下服食。   嘉禾苑内,所有人都齐聚着等消息。派去的下人没有带回安沉林平安的消息,而是带回了一大桶汤药。   “这是什么?”屋子里立时洋溢着药草味,大太太皱眉问道。   来人说:“是大少奶奶吩咐的,让阖府上下都要服食这汤药,说是避免传染。”   老太太立即让众人各喝了一碗,就连大太太也喝了。   说到死,没人不怕的。   老太太叹道:“那可真是个好孩子,沉林得的是传染病,她自己倒是无所畏惧,将我们全都赶出来,自己留在锦绣园内照顾沉林。”   “是啊,难道大嫂就不怕传染吗?”说话的三小姐安念菽。   二太太拉了拉安念菽的衣角,她看见大太太面色不爽,不想自己的女儿言语不慎得罪了大太太,毕竟这安府中馈还是大太太管着。   大太太听见众人夸奖花畹畹,心里的确不舒服,可是儿子的命还在花畹畹手里,她面上也不好说什么。   安念熙心里却是另一番计较。   谁知道安沉林的病轻重缓急,花畹畹说是传染病,又有谁证明真假?到时候安沉林的病好了,老太太又要记她一功,她自然要夸大其词,把安沉林的病症说得越严重越好。   可是这样的想法又不能在此时此刻说出口。   安念熙很是郁闷。   三太太才不管大太太是否高兴,大太太越不爽,她才越高兴。于是她环顾了屋内众人,笑面虎似的向老太太道:“老太太,昨儿夜里因为大少爷的病给闹忘了,畹畹昨日进宫,被皇后娘娘收为义女,皇上还封了她做安和公主!”   众人这才想起这茬来。   四太太道:“如果不是沉林病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谁家的孩子才有这样的殊荣?”   “可不是?”二太太见有热闹凑,也闲不住了,忙加入话题道,“昨儿晌午宫里的公公就送了几大马车的赏赐来,那礼单,啧啧,比上回封赏安和族姬时可更长更丰厚呢!”   “礼单上都有什么?大嫂可过目了?”三太太问大太太。   大太太烦躁道:“昨儿沉林不是病了吗?我哪有心思看礼单?”   “说的也是,你说我们大少爷是不是福气不够啊?畹畹才封了安和公主。他就病了……”三太太说着,见老太太横了自己一眼,立即装模作样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赔笑道,“瞧我这张乌鸦嘴……”   二太太却也乌鸦嘴道:“要说不迷信也不行,之前念熙昏迷不醒,大嫂不是给念熙请了法师。说是畹畹冲了念熙吗?现在大少爷这病来得凶险。是不是也被冲了……”   “住口!”老太爷冷着脸呵斥,媳妇们立即闭嘴。   “妇人之见!畹畹如今还在国公府里,念熙不也醒了吗?沉林当初命不久矣。又是依靠谁冲喜让他起死回生?畹畹被皇后收为义女,被封为安和公主,这是咱们整个护国公府的荣誉,不是吗?”   老太爷发威了。几个媳妇立即起身向他赔礼:“儿媳知错了。”   大老爷看了大太太一眼,大太太依旧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大老爷道:“佩玉。你也是读过书的,和那没有开化的普通人家的女子自然不同,日后不要再在府里搞什么迷信把戏了。”   大太太咬了咬牙关,心里不忿:那老太爷让花畹畹给安沉林冲喜。就不是迷信把戏了?   面上却不敢有违道:“是,我知道了。”   安念熙向着大老爷:“父亲,母亲也只是关心我。”   一向疼爱安念熙的大老爷这回却没有吭声。安念熙好不没趣。   气氛陷入尴尬,老太太蹙眉担忧道:“也不知道沉林那边怎么样了?”   大太太不安道:“老太太。要不要再去请大夫来瞧瞧,凭畹畹一人能行吗?”   “你之前不是遍请了京城的名医?”老太太反问。   大太太语塞。   安念熙提议:“要不,让外祖父去宫里请一两个御医过来给弟弟瞧瞧?”   老太爷不悦道:“要去请宫里的御医,何劳你外祖父家?”   安念熙垂了头。她适才的提议实在是打了老太爷的脸,怪不得老太爷生气。   “当初太后娘娘生病,宫里的御医们不也束手无策,还不是畹畹妙手回春?”   老太爷既如此说,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大老爷道:“我们就等着畹畹的消息吧。”   锦绣园内迟迟传不出安沉林转危为安的消息。   安沉林不但没有好转,而且出现了心悸、气短、胸闷、神疲、汗出、舌红少苔,脉细数无力的病症,花畹畹知道时毒已流注安沉林心脉,损伤心气心阴,血脉瘀滞。   需开滋养心阴,补益心气,养血活血的方子。   可是花畹畹竟一时想不起那方子如何开,真是急煞人。   冰琥雪珀哭着说:“大少奶奶,要不要去和老太爷老太太他们说,大少爷不好了……”   “不能说,说了只会引起恐慌!”   花畹畹看着床上的安沉林,心绪纷乱。   我救活了你啊,你难道要因为烂喉痧再死一次吗?   你不会这样对我的!   这一世,我还要和你圆房,给你生儿育女呢!   两个丫头和云生见大少奶奶只是盯着安沉林哭,不由也泪眼汪汪。   云生道:“大少奶奶,实在不行就和老爷太太他们说了吧,你已经尽力了,那么多大夫都说不能医治了,你治不好大少爷,他们也不能怪你。”   花畹畹执拗道:“不会的。我不会让大少爷死的。”   说着,屏退了冰琥和雪珀,让云生在安沉林床前安了一张榻,连云生也一并屏退了,躺上榻去闭目养神。   她一定是太累了,她能想起那个方子是如何开的,一定能想起来。   前世,她看过《温病条辨》的医书,上头上救治烂喉痧的逆症要用炙甘草、干地黄、白芍……然后是什么呢?   花畹畹就这么苦思冥想,想得头都痛了。   忽而,一双滚热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然后她听见安沉林沙哑的声音:“畹畹,我是不是要死了?”   ☆、第045章 患难与共   花畹畹一颤,不敢睁开眼睛,她竟有些害怕看见他孱弱憔悴的模样。   那只滚烫的手握紧了她的手,沙哑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些害怕和绝望:“畹畹,我是不是要死了?你救不活我?”   花畹畹使劲闭了闭眼睛,将那两排睫毛上的潮湿挤掉,然后睁开眼睛,侧过身子,给了安沉林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你不相信我的医术?”   “不是……”   “那你不相信我是个奇女子?”   花畹畹的笑容有些慧黠,把安沉林逗笑了。他的面孔火一样潮红热辣,嘴唇干燥得起了皮屑,一笑就扯破了紧绷的唇,渗出鲜血来。   花畹畹忙起身用帕子拭去他唇上血渍,又用棉絮沾了水滋润在他的唇上。   安沉林扶着自己的脖子剧烈咳嗽了一阵,直咳得眼泪汪汪的。   花畹畹难过道:“你的喉咙是不是很痛?”   安沉林点头:“像火烧,像刀割……”   花畹畹的心像是被谁硬生生揪了一把,疼得浑身一激灵。   她握着他的手,问道:“大少爷,你相信我吗?”   安沉林有些颓然:“我不相信自己。”   “大少爷,你记得我是怎么来到安府的吗?你危在旦夕,我被老太爷买来为你冲喜的,大家都以为你没救的时候我把你治好了。所以你该相信你自己命不该绝,因为我出现了……”   “我相信你,畹畹。”泪从安沉林眼角滑落。这个少年是如此依赖眼前的女孩子。   不错,她是上苍送给他的礼物,在阎罗王要他性命的时候。她来到他的身边,从阎罗王手里抢回了他的性命,所以有她在,只要有她在,他就会平安无事,化险为夷的。   “你既然相信我,那现在就听我的。我们两个什么都不要想。就好好睡一觉,睡一觉,病魔就走了。天就亮了,一切就都好了……”   畹畹替安沉林盖好被子。   安沉林的手却从被窝里伸出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带着无限的歉然说道:“畹畹。等我病好了,我要向你道歉……”   安念熙的事情。他是该向她道歉的。   他宁可相信迷信,也不愿站在她一边。   他同她说:为了大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畹畹,一定伤心透了。才决定离开安府的吧。   她说过了,离开了,就再也不要回来。   “我不要你道歉。因为,我理解你的心情。她是你大姐。”花畹畹微笑。   安沉林却更加自责:“对不起。”   花畹畹将他的手放回被窝里,安抚道:“别胡思乱想了,快睡吧!”   “畹畹,你还离开安府吗?大姐姐已经醒了,你不要离开安家了。”   花畹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叉开话题道:“快睡吧,我也好累了,这些日子照顾你,我很累很累,现在我想和你一起好好躺下,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想。”   花畹畹说着,径自躺到床前的躺椅上,闭上了眼睛。   她真的太累了,所以她一合眼就睡着了。   安沉林却睁开了眼睛,侧过头看花畹畹的睡容。   畹畹好美,他的准新娘好美。   安沉林虚弱地笑着,渐渐合上了眼睛……   睡一觉,一切就都好了,这磨人的病痛就消散了。   畹畹,我不相信自己,但我相信你,相信你是上苍送给我天使。   安沉林陷入了昏迷,但唇角始终带着一抹笑意。   冰琥和雪珀走进来,见少爷少奶奶竟并排躺着睡着了。   冰琥摸了摸安沉林的身子,皱眉道:“雪珀,怎么办?真的不要去禀告老爷太太他们吗?大少爷的身子还是很烫……”   冰琥满腹担忧,雪珀却摇摇头:“没有大少奶奶的吩咐,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大少爷万一……”   “烂喉痧会传染,像瘟疫一样,你现在就算要去禀告老爷太太,也出不了锦绣园的门呀。”   的确,没有大少奶奶确诊大少爷的病彻底好了,锦绣园里任何一个人也出不去。   外头的人会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们。人都是很现实的。   冰琥看着熟睡的花畹畹,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在极力思考些什么,眉头虬得紧紧的。   冰琥道:“雪珀,你说大少奶奶她会不会也感染了大少爷的病,大少爷的病是会传染的。”   雪珀连忙“呸呸呸”啐了冰琥几口:“你就不要乌鸦嘴了,大少奶奶连皇太后的病都能治,大少爷的病,她也一定治好。”   雪珀笃定。冰琥却不乐观,对着空中双掌合十拜起了菩萨:“菩萨保佑我家大少爷一定要平安无事。”   花畹畹的梦里的确出现了一个菩萨,菩萨庄严肃穆,笑容和蔼,她道:“要治烂喉痧的逆症需加入人参汤,还有麦冬、阿胶、生龙骨、生牡蛎、红参可酌加丹参、桃仁、赤芍等……”   花畹畹猛地从榻上坐起,吓了冰琥和雪珀一大跳。   “少奶奶,你怎么了?”两个丫头忧虑重重。   花畹畹却是眉飞色舞:“赶紧笔墨伺候,我要写药方。”   自己之前忆起的炙甘草、干地黄、白芍三味药之外,还要加入麦冬、阿胶、生龙骨、生牡蛎、红参可酌加丹参、桃仁、赤芍等,以人参汤吊服。   沉林,你有救了!   花畹畹近乎喜极而泣。   这一副药下去,主仆几人衣不解带伺候在安沉林床前,次日安沉林便苏醒了,身上也不烫了,脸色也不血红了,喉头的痧粒都消散了。   云生、冰琥和雪珀忙到院子里去拜菩萨。   谢天谢地,他们的大少爷又躲过了一劫。   少奶奶,真是上天送给大少爷的福星。   床上,安沉林喝下了一大碗稀粥,砸吧着嘴对花畹畹道:“畹畹,我饿坏了,这粥太稀太清淡,我吃不饱,我现在想吃大鱼大肉,想吃海鲜……”   花畹畹想起安沉林大病初愈之时在田庄胃口大开变成吃货的样子,不由噗嗤一笑:“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的身子还需将养一段时日,忌食鱼腥海鲜及辛辣刺激之品,多喝开水,食清淡之物,并注意休息,还要注意口腔卫生,要以温盐水漱口。”   有什么办法呢?安沉林只能听花畹畹的呀。   病人不听医嘱,岂不是自寻死路?   ☆、第046章 四儿祥艺   这个除夕夜,护国公府的大房没有像二房、三房那样热热闹闹其乐融融的,二小姐安念攘在宫中禁足,是死是活,什么情形全都无法探查。   老太太的手伸不到宫里。   而长孙安沉林又在锦绣园,还没有出隔离,好在花畹畹已经递出消息安沉林的烂喉痧治好了,只是还需静养一段日子。   还以为今年能过个开心年呢!   往常安沉林是个病痨子,年也是没法开心过的,只是今年安沉林的病好了,谁料想年关前又患上了该死的烂喉痧症,害大太太一家团圆的美梦落空。   幸而这该死的烂喉痧终于是有惊无险,虚惊一场。   大太太、大老爷身边所幸还有安念熙。   他们那可爱的美若天仙的端庄得体的大女儿,大太太心里总算有了些许安慰。   今年除夕、二老爷、三老爷荣调,过年恰好可以回来省亲,只等着春节后便奔赴新的任区。四老爷也回来了。   看着几房都热热闹闹,团团圆圆,大太太和大老爷都有些失落。   老太太安抚道:“沉林没事就好。”   大太太点头,旋即又担心:“不知道沉林在锦绣园里一个人会不会孤单。”   “怎么是一个人?不是还有畹畹陪着他吗?”老太太道。   大太太叹息:“正是因为有畹畹在,不让吃山珍海味,只允许吃得清淡,真怕沉林熬坏了。”   老太太道:“畹畹是大夫,沉林必须遵医嘱。”   大太太只好不再说话。   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对这个安府的童养媳充满了好奇。   二老爷道:“还以为这回过年终于能见到生龙活虎的大少爷,和那安和公主。我这一路回京,听到不少他们二人的传奇说闻,可是回来了竟不得相见。”   三老爷也道:“我也正盼着见一见他们二人呢!听说大侄子的病好了,真是谢天谢地,可喜可贺的事情。”   “来日方长,二哥,三哥。”四老爷笑着劝慰。   大老爷见一家子难得团圆。吃个除夕宴一直围绕着安沉林的话题难免扫兴。便岔开话题道:“四弟说得对,来日方长,只要有命在。还怕日后见不着面吗?说不定过几日就出来拜见几位叔叔了。”   “那我们过年的压岁钱就延后补上。”四老爷朗声笑。   众人也笑了起来。   毕竟是团圆饭,没有了安沉林,安家还有二少爷安沉意、三少爷安沉鑫、四少爷安沉焙,还有几个孙女们。倒也不寂寞,一会儿就哜哜嘈嘈热闹起来。   老太爷看着儿孙满堂。很是开心。   老太太见宴席上四儿子和四儿媳始终没什么交流,不似二儿子二儿媳、三儿子三儿媳那般亲昵,心里还是存了个心结。   宴席结束后,儿孙们散去。便差人将四老爷祥艺请了回来。   祥艺回到嘉禾苑,老太太正在暖阁里等他。   祥艺走进暖阁,躬身给老太太行了个大礼。老太太怜惜道:“快起来吧!”   四老爷安祥艺不过才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很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这样好看的儿子若是能替她多生几个孙儿孙女出来,一定个个珠圆玉润,人中龙凤吧,可惜偏偏成亲十余载仍旧无所出。   老太太不由有些惋惜,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儿媳的责任,还是儿子的责任。   若是儿媳的责任,那四儿子大可以纳几房妾完成开枝散叶的任务,只是到现在也是妾不见一个,孙子孙女不见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儿子有什么难言之隐。   老太太毕竟是母亲,哪个母亲能在儿子跟前问出那样隐私的话来?   多不好意思?   “祥艺,你这回回京多住些时日再走吧。”老太太慈蔼的笑容,温柔的话语。   祥艺回道:“母亲,儿子是要住到春节后再去灵波的。”   灵波是祥艺做父母官的地方,一个不大不小的郡县。   “住到春节才住了几日?你与风雅聚少离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如让你父亲替你去筹谋筹谋,把你调回京如何?”   茹风雅是四太太的闺名,老太太平常极少唤她的名字,都是疼惜地唤她“小四”。   “多谢母亲费心了,只是调回京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儿子不想让父母牵累。”   “你是父母的儿子,什么牵累不牵累的?你若真想回京,不用你父亲出面,我拼了我这张老脸,也可以去向皇太后求个恩典来,你和风雅夫妻十余载,到如今仍旧无所出,再不让你们夫妻团聚,难道要眼看着我护国公府四房绝后吗?”   老太太情急之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祥艺的表情依旧波澜不兴,他道:“母亲,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   “命里无时要强求!”老太太没好气,“好吧,就算你不喜欢京城的奢靡热闹,你喜欢灵波的安静山水,那好,春节之后你将风雅带去赴任总可以了吧?”   老太太退了一步,祥艺一时想不出反驳她的话来,只是那么杵着犹疑着欲言又止。   老太太没好气道:“你别告诉我,你不想回京就是为了避开风雅!”   祥艺立即跪在地上,惶恐道:“母亲,儿子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老太太动怒了,“十几年了,你让风雅守了十几年活寡,你还要躲她躲到什么时候?即便是每年过年合家团聚的日子,你好不容易回到家来,也是和风雅分房而居,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母亲还没老到两眼昏花,耳朵听不见的地步!”   “祥艺,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老太太说到动情处抹起了眼泪,祥艺立即从地上起身,上前轻拍母亲的背,拿了老太太的帕子替她揩拭眼泪,像安抚小孩儿那样,劝慰道:“母亲,你误会了……”   “既然是误会,那你就把误会解开。”老太太顽固。   祥艺有些无奈。   如何解开?一个死结,如何解开?   老太太仿佛洞悉了他的心事,替他说道:“替我生一个孙子出来,母亲就相信你。”   祥艺刚要张口,老太太又道:“没有孙子,孙女也是可以的,你给母亲生一个孙子或者孙女,母亲就相信你和风雅之间并没有母亲担心的隐患!”   安祥艺不语了。   ☆、第047章 四房秘密   安祥艺回到风雅园不由悻悻然的。   能说老太太多管闲事吗?她是他母亲,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关心他,都是为他好。若是今夜老太爷也在场,只怕会说出更加恨铁不成钢的话来。   恨铁不成钢……   安祥艺一颤,的确,他是一块成不了钢的铁,而且是一块已经锈蚀的铁。   “四老爷,今夜您要在哪里睡?”贴身的小厮阿福试探着问道。   “回家有几日了,我每夜在哪里睡的,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阿福自然知道,只是……”只是今夜老太太都那样训斥了,四老爷不应该醍醐灌顶,如梦初醒吗?阿福在心里想。   “老地方睡。”安祥艺说着,先在前头走了。   阿福看着安祥艺的背影欲言又止。   因为安祥艺常年在外,风雅园的的正房一直是由四太太居住着,安祥艺回来也从不踏入正房一步,都让丫鬟直接收拾了东厢房,也不让铺张布置,只交代说对付几日就走了。   今夜,哪怕老太太撕破脸,把子嗣问题摆到了台面上,四老爷还是不肯进四太太的房吗?   阿福看一眼风雅园,暗暗叹了口气,跟上了安祥艺的脚步。   想当初,这风雅园,还是用了四太太的名字命名的呢!   分园子的时候,四老爷说了让大哥二哥三哥先挑,剩下的才轮到他,无论分到哪一处园子,园名必须叫“风雅园”就对了。   那时,四老爷和四太太才刚定亲,四老爷也就见了四太太一面。相亲的时候偷窥的,尾随着媒人和安家长辈到了茹府,惊鸿一瞥。   但是阿福知道四老爷对四太太是极为满意的,说是一个风雅卓越的闺秀。   四老爷害怕被人知道自己潜进茹府偷看未来的老婆,于是匆匆逃离,却在园子里捡到了一方绣帕,那上面写着娟秀的字迹:青山不老情无尽。   四老爷依稀觉得四太太瞧见了他。于是认定那帕子是四太太给他的定情信物。直到成亲后,四老爷突然得知,四太太有个表哥叫青山……   青山。   青山不老。   青山不老情无尽……   不知为何。四老爷对四太太的热情就减弱了,四老爷自己也像一朵萎靡不振的花,开了一半就被雨打残了。   后来,四老爷就去了灵波。一去十余年。   四太太和她的青山表哥真的有私情吗?   阿福不敢往下想,又忍不住要想。正埋头想着,前头的安祥艺猛地顿住脚步,阿福一头撞在了他的背上。   阿福的额头被撞得好疼,但是不敢叫。因为他撞上去的地方正是安祥艺的脊梁骨,安祥艺一定更疼吧?   “四老爷,奴才把您撞疼了吧?”阿福一手举着灯笼。一手替安祥艺揉搓脊背,一抬头愣住了。   眼前竟然站着四太太茹风雅。   她一个人孤零零站着。只穿了单薄的衣裳,身边没个丫头,也没人点灯。   四目相对,好不尴尬。   阿福手里的灯笼将二人脸上的尴尬照得一清二楚的。   很快的,安祥艺就越过茹风雅,径直朝东厢房去了。   没有点头,没有寒暄,就像视若无睹。   阿福向四太太点了点头,慌乱道:“四……太太,您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这盏灯给你。”   不用,灯笼给了我,四老爷怎么照路?   茹风雅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阿福已经将灯笼塞到她手里,快速追安祥艺而去。   因为夜路黑,他还绊了一跤。   跌到前头,头又撞在了安祥艺的脊梁骨上,安祥艺回身恼怒地看着阿福,夜色里,他的眸子幽绿幽绿的。   阿福假装没看见。   “灯笼呢?”   “给了四太太了。”阿福慌乱地答。   对于一个不被老爷喜欢的夫人,他身为老爷身边最亲近的跟班是没必要去讨好的。   可是阿福还是说道:“这外头太冷了,奴才看四太太衣裳单薄。”   “明知道外头冷,还出来瞎逛悠什么?”安祥艺嫌恶地嘟哝了一句,伴随这句嘟哝的动作竟然是解了自己身上的斗篷,往阿福手里一塞。   “老爷,您这是……”   安祥艺不回答,径自去了。   阿福唇边的笑意慢慢漾出来。四老爷心里还是很关心四太太的,不然也不可能在灵波十余年,一个小妾都不纳。   阿福立即捧着那斗篷屁颠屁颠地去找茹风雅,如果他让四老爷和四太太破镜重圆,老太爷老太太不知道会赏赐他些什么。   嘻嘻……   可是阿福跑到茹风雅站立的地方,却不见了茹风雅的身影,只见前头,丫鬟已经接了四太太走向正房,四太太身上业已披上丫鬟送来的袍子。   阿福只好捧着安祥艺的斗篷回到东厢房。   一入东厢房,安祥艺见阿福手里仍旧捧了他的斗篷,心里不由来气:那个女人竟然不肯接受她的示好吗?   嘴里却嘴硬道:“那斗篷脏了,让你拿去给丫头洗,你怎么又捧回来了?”   说着,径自进里间去,给了阿福一个傲慢冷酷的背影。   阿福捧着手里的斗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这斗篷不是向四太太献殷勤的?是他会错意了?这斗篷脏了吗?   阿福翻来覆去检查手里的斗篷,哪里脏了?明明是晚上赴宴时,丫头刚找出来的,干净的,而且是全新的。   ※   锦绣园内,分外安静,但并不冷清。   云生、冰琥和雪珀被花畹畹早早打发下去睡了,余下的两人却了无睡意。   “听说二叔、三叔和四叔他们全都回来了……”安沉林看着窗外无比想往。   “再过几日,你便能出去看他们了。”   “再过几日是多久?”安沉林到底小孩子气,哪怕过了个年,长了一岁。也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对玩有着极高的兴趣。   凑热闹,哪个小孩子不喜欢呢?   “再过几日,二叔三叔四叔他们可又到任上去做官了,往年他们回来时我都病怏怏的,不能给他们请安,今年我真想好好给他们请安。不枉他们这么些年给了我不少压岁钱。”   “切。”花畹畹冷嗤,“你堂堂护国公府的长房嫡孙,竟然还是个财迷吗?”   安沉林惶急辩解:“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让他们看看我不再病恹恹的样子。”   “他们这几日要是见到你,你可还是病怏怏的样子。”   “成天就喝些稀粥,吃些清淡的菜,我的肠子都要化掉了。哪里还有力气?”   “明天,明天就可以给你加餐了。”   “真的吗?”安沉林来了精神。   次日。花畹畹果真依言,传话出去,大少爷可以开荤了。   于是送进来的长寿面上加了不少浇头,把个安沉林喜得乐不思蜀。   又过了几日。花畹畹让撤去锦绣园的禁足,大太太立即派人将锦绣园彻底清理了一遍,真是窗明几净。内外一新。   亲朋好友们争相到锦绣园探望安沉林,不在话下。花畹畹回到百花园却是无人问津。   香草和灵芝忐忑的心终于安了安,抱着花畹畹又哭又跳:“大少奶奶,终于见到你了。”   “没有死,总有一天要见面的。”花畹畹戏谑。   香草立即呸呸呸:“大少奶奶不可说这不吉利的话。”   “大少爷大难不死,大少奶奶必有后福。”灵芝笑嘻嘻说着吉利话。   可是花畹畹当夜却发寒病倒了,香草急忙去嘉禾苑禀报老太太,却在半道上遇到了大太太和安念熙母女。   “什么,弟妹她生病了?”安念熙一惊,会不会是传染了安沉林的烂喉痧?之前说过那烂喉痧会传染,想到这,安念熙不由头皮一阵发麻。   大太太也想到了这点,没想到整死花畹畹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大太太不由窃喜。   安念熙道:“母亲,需将百花园马上隔离!”   香草一惊:“为什么要隔离百花园?”   “大少奶奶照顾了大少爷那么久,一定是传染了大少爷的烂喉痧,那烂喉痧可是要死人会传染的!”安念熙厉声呵斥。   “还没有请大夫来确诊,怎么能断定我们少奶奶就是得了烂喉痧呢?”香草据理力争。   安念熙道:“你一个丫头就能确诊了?到时候,大少奶奶得的是烂喉痧,传染全府的人,闹出人命,你担责任吗?”   大太太道:“与一个不懂事的丫鬟争论什么?”   说着,向其他仆妇:“还愣着干什么?他是从百花园跑出来的,肯定也有染上烂喉痧的嫌疑,还不将她绑了,扔到柴房去,难道要等着被传染吗?”   仆妇们立即上来将香草绑了下,香草挣扎叫嚷:“你们不能这样对大少奶奶,你们太过分了,恩将仇报,我要见老太太!”   “还不堵了她的嘴!”安念熙呵斥。   仆妇立即拿布巾堵了香草的嘴,将香草拉了下去。   安念熙看向大太太:“母亲准备如何处置花畹畹?”   大太太唇角一挑,露出一抹奸邪的笑容。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滚进来,花畹畹,是你自寻死路!   “母亲,要去禀告祖母吗?”安念熙再次问道。   大太太冷笑道:“禀告了老太太,让大夫治好她,然后让她继续待在护国公府里头兴风作浪吗?”   “若是祖母知道了,会不会怪罪我们?毕竟她现在是安和公主,是皇后的义女。”   “那又怎样?病死的,又不是我们害死的。”   安念熙点头:“那要彻底封锁百花园的消息才是。”   “对,让人封锁百花园,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不对,是里面一只蚊子都出不来!尤其是你沉林弟弟,一定不能叫他知道这件事!”   大太太发狠的眼神,看得安念熙激灵灵一凛。   ☆、第048章 病起萧墙   花畹畹迷迷糊糊昏睡,浑身高热不止。   灵芝左等右等不见香草请了郎中回来,也不见安府的人来一个探看少奶奶病情,情急之下自己出去查看。   走到百花园门口,才发觉不对劲。   园门口守着几个护院,拦住了她的去路。   “几位大哥,我要去嘉禾苑禀告老太太,少奶奶病得不清。”灵芝乞求道。   一个护院开口:“老太太那里已经有人去禀告了。”   灵芝想他们所指应该是香草,又道:“香草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只怕少奶奶的病情等不得了。”   “老太太自有主张。”护院答道。   灵芝观察护院们面色,一个个冷冰冰凉薄得很,心想百花园的门横竖是出不去了,于是又问道:“几位大哥,可知香草去哪里了吗?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香草姑娘回不来了。”   灵芝暗暗一惊:“她出了什么事?”   “香草姑娘传染了烂喉痧,已经被关进柴房。”   灵芝如五雷轰顶,怎么可能得了烂喉痧呢?离开百花园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   一个护院道:“灵芝姑娘,你也得担心,只怕下一个被传染烂喉痧的说不定是你呢?”   另一个护院提醒那个护院:“你同她讲这么多做什么?万一你也被她传染……”   百花园的门砰一声锁死了。   门外传来护院的议论声:“真晦气,怎么派了这样的差使给咱们呢?听说这烂喉痧是会死人的。”   “咱们不怕,咱们身强体壮。”   “谁知道呢,万一运气不好,阎王叫咱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   “阎王叫咱五更死,绝不三更来提人……”   灵芝走回屋子,越想越不对劲。   香草到底见到老太太没有?她真的得了烂喉痧被关起来了吗?那么少奶奶也是被当作患上烂喉痧而被隔绝了吗?   即便真的患上烂喉痧,也该请个大夫来给少奶奶看治啊!想当初少爷得烂喉痧的时候,少奶奶可是将自己关在锦绣园陪了他十来日,方才将少爷的病看好,轮到少奶奶。怎么就无人问津了呢?   床上。花畹畹迷迷糊糊说胡话:“水,水……”   灵芝忙给花畹畹倒了水,扶起花畹畹的身子。伺候她喝了水。   花畹畹悠悠醒转,见到灵芝眼圈泛红,似乎哭了,虚弱道:“灵芝。你怎么哭了?香草呢?”   灵芝抹了泪道:“外头的人说香草患了烂喉痧被关起来了。”   花畹畹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咱们府里头没有人会传染烂喉痧的。大少爷的烂喉痧已经好了。”   “要是香草是传染了大少奶奶的烂喉痧呢?”   花畹畹一怔,旋即道:“你拿镜子来。”   灵芝依言搬了一面镜子过来。花畹畹对着镜子细细检查了自己的身子,安抚灵芝道:“不用怕,我是生病了,但不是烂喉痧。我只是着了凉,替我找个郎中过来,开几服药吃一下。就无碍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灵芝一边点头,一边继续抹泪。杵着不动。   “你再哭下去,我真的要病死了,快去替我请郎中吧。”花畹畹催促。   灵芝哭道:“外头已经被封死了,压根出不去。外头的护院说老太太已经知道少奶奶的病情,老太太自有主张,让我们等着,就是不让我们出去。”   “不是老太太,是大太太不让我们出去。”   灵芝愣住。   花畹畹笃定道:“这一切一定是大太太的安排,不可能是老太太,老太太不会这样对我,走,扶我去园门口,我看看他们谁敢拦我!”   畹畹刚走了一步,便昏倒了。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灵芝哭着喊她,她却瘫在她怀里,什么也听不到了。   “来人哪!来人哪!大少奶奶昏倒了!”   可是任灵芝喊破了喉咙,也是没有人来的。   ※   安沉林正在二房和叔叔婶婶、堂弟妹们欢聚一堂。   今儿是二老爷做东,明儿晚上轮到三老爷做东。   大人们开了一席,小辈们开了一席。   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三小姐四小姐表小姐全都入了座,安沉林来了,见宴席上没有花畹畹,立即叫了云生过来问:“怎么没有去请畹畹过来吗?”   三小姐安念菽快人快语:“大哥哥,是我爹爹做东呢!你怎么摆起了主人的谱儿?”   “我爹爹请的贵客可是你,大哥哥。”二少爷安沉意笑道。   “二叔不可能没有请畹畹的。”安沉林笃定。   “这你倒是说对了,”安念菽笑,“我爹爹可不是这样没有礼数的人,如今的大嫂可是安和公主,谁敢不请她?”   “既然请了,那畹畹人呢?”   安念雨柔声答道:“适才大姐姐说她去请大嫂。”   “大姐去了多久了,怎么还不见她和畹畹来?”安沉林着急着起身,安念熙就从外头进来了,身旁跟着樱雪。   “弟弟,瞧你,”安念熙嗔怪地笑,“我在五台山两年,也不见你如此思念我吧?你和弟妹才一起在锦绣园内呆了那么久,这才几日未见,就把你急成这样?”   安沉林不理会安念熙的打趣,只是急着问:“畹畹呢?她来了吗?”说着向门外探看。   “弟妹不来了。”   “不来,为什么?”一屋子人都惊诧了。   安念熙讪讪:“怎么,安和公主不来,二叔今天这宴席难道就撤了吗?”   安念菽问道:“大姐,大嫂她为什么不来?是不是她安和公主的身份,要爹爹亲自去请才肯来?”   安沉林立即替花畹畹辩解:“畹畹不是这样的人。”   转向安念熙问道:“大姐,畹畹她为何不来?”   “她说今儿乏了,不喜欢凑热闹,已经睡下了。”   “这太阳还没落山,她怎么就睡下了?一定是大姐你是不是在言语上又和她抵触了,她闹情绪,所以不肯来?”安沉林说着就让云生去取了斗篷来,要亲自去请花畹畹。   安念熙不乐意了:“弟弟,在你心中,大姐就是这样的人吗?”   表小姐彭飞月打圆场笑道:“若是二表妹尚有可能,大表妹是断不会在言语上得罪表弟妹的。”   “有没有得罪,我去见了畹畹不就知道了?”安沉林执意向外走。   安念熙吓唬他道:“你去了才是要将她惹恼呢!她何尝这样贪睡觉得困乏的?还不是这些日子照顾沉林你的病累着了?如今她还不容易可以睡个安稳觉,你倒又要去扰她清闲。”   安沉林不由驻足。   安念熙得意,激将他道:“你去啊,你倒是去啊!回头惹恼了她,别求着我们做和事佬。”   安念熙说着去推安沉林,安沉林却不肯向外走了。   云生已取了斗篷来,安沉林挥挥手道:“横竖,我吃了二叔的宴席,再去寻她,那时,她也该睡饱了吧?”   于是,坐下,众人说说笑笑,开始吃吃喝喝。宴席上斗了一番酒令,撤了宴席,又玩了一下午牌,不觉时间过得飞快。   看外头已是暮色沉沉,安沉林命云生取了斗篷,准备向二老爷二太太辞行。   安念熙让樱雪端了一碗糖水过来,道:“喝口糖水漱漱口,省得一张口全是酒气,二叔二婶被你熏着不要紧,到了百花园,熏坏了安和公主,你可吃罪不起。”   安沉林乖乖听了安念熙的话,喝了那糖水,于是去向二老爷二太太辞行。   二老爷说话算话,补了个大大的红包给他当作压岁钱,又说了许多祝他身体健康的吉祥话,才放他出来。   云生问:“大少爷,咱们接下来要去百花园吗?”   安沉林笑着反手赏了云生一个五斤锤,道:“云生,你可越来越像本少爷肚里的蛔虫了。”   云生嘿嘿地笑。   可是还未走出二房的院门,安沉林就连连打了哈欠。   云生奇道:“大少爷,你可是困了想睡觉?”   安沉林连忙摆手:“不行不行,现在可不能睡,等去百花园看过了畹畹,再回去睡。”   安沉林边说边倚到了云生身上,眼皮重得像灌了铅,在合上的最后一瞬,他看见他的大姐安念熙袅袅婷婷扶着樱雪的手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听见她对云生说:“大少爷累了,扶大少爷回去睡吧。”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却是嘴巴张了张,发出一连串呼噜声。   ☆、第049章 夜半救星   谢谢果果纷纷赠送了礼物,红酒香香赠送了礼物香囊,1何所有赠送了礼物。   谢谢zeze20021218投的月票。   夜深沉,传来打更人敲打梆子的声音。   二更了,花畹畹似乎病得更加厉害,身子烫得灼人,还抖抖索索打起了冷战。   灵芝抱了一床又一床被子给她盖上,她依旧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灵芝想了想,还是走出了屋子,她看着高高的围墙,试了好几次都爬不上去。   如果香草在就好了,香草伶俐,一定能翻出围墙去搬救兵,可是自己却像一只笨猪,手也爬得出血了,却怎么也爬不上围墙,最后一次从围墙上摔下来,还拐了脚。   灵芝只好放弃偷偷爬围墙出去搬救兵的想法,回到屋子,给花畹畹烧水。   她所能做的就是不停给花畹畹喝水,其他她什么也不懂,只能着急只能哭。   柴房里,香草也呜呜哭着。   她担心花畹畹,不知道她的身子怎样了,老太太和大少爷是否已经知道她生病的事情,她真的传染了少爷的烂喉痧吗?   香草胡思乱想,哭得更加厉害。   柴房门外传来推门声,可是柴门已被锁死,外头那个人进不来。   “谁,谁在里面哭?”一个少年的声音。   香草听出来,是那个讨厌的小贼。   可是此刻,这讨厌的小贼却是她的救星。   香草的双手双脚都被捆着,整个人被捆成了粽子。她只能挣扎着站起身,一步一步跳到门边去。香草透过门缝看见月光下站着门外的果然是方联樗。   “是你吗?讨厌鬼?”   门外,方联樗愣了愣:“是香草姐姐?”   香草喜出望外:“讨厌鬼。大少奶奶有难,你帮还是不帮?”   方联樗一惊:“大少奶奶出了什么事?”   香草哭道:“少奶奶生病了,可是一定不是什么传染病,你不要害怕,你只要去禀告老太太或者大少爷就可以了,让他们快给大少奶奶请大夫。”   香草笃定,大太太是不会禀告老太太的。要不然也不会为了阻止她而将她关起来了。   门外没了声响。香草不由有些生气:“方联樗,大少奶奶和你素昧平生,却也替你办过事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托少奶奶帮你的忙,少奶奶帮你了,现在大少奶奶有难。你就算投桃报李,也不能置之不顾!”   香草还想再骂几句。透过门缝发现方联樗早已走远了。   月光下,他走得十分匆促。   他是去哪里?依照她的请求去告知老太爷老太太,还是去告诉大少爷,还是……逃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就是个胆小鬼。   香草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又希冀方联樗真的能伸出援手帮助大少奶奶。   此时此刻,自己被困柴房。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方联樗一口气跑到嘉禾苑外。整个嘉禾苑黑灯瞎火,他欲叫门又觉不妥。三更半夜,叨扰老太爷老太太,一定还没等他见到二老就要吃一顿乱棍先。   方联樗又去了锦绣园,一样的黑灯瞎火。   夜半三更,他也不敢点灯笼,恐引起怀疑,届时未救得大少奶奶,自己先被怀疑。只能借着不是很皎洁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香草说大少奶奶病了,不知她病了多久,现在怎么样了。   方联樗不放心,自己心里就捱不到天明,悄悄儿摸到了百花园外,果见园门口守着几个护院,此刻全都坐在地上打盹。   少奶奶这是被囚禁了吗?   香草说大少奶奶得的不是传染病,那为什么也要被人禁锢起来?   方联樗查看了四周环境,摸到后面围墙,身手敏捷地爬了进去。   刚一落地,就惊动了灵芝。   灵芝正提着一壶热水经过回廊,猛不丁见一个男子跳进了百花园,不由惊呼了一声,手里的热水壶砰然落地。   “出了什么事?”外头的护院被吵醒,也没有推门进来,只是在外头喝问。   方联樗疾步上前,捂住灵芝的嘴巴,压低声音道:“灵芝姐姐,不要叫唤,是香草姐姐让我来的,我是来帮大少奶奶的。”   灵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见月光下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又听到香草的名字,便点了点头。   方联樗这才放开她。   门外又传来护院的声音:“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灵芝只好答道:“没事,是我不小心自己打翻了水壶。”   “下回小心点,扰人清梦!”护院们抱怨着,继续睡觉。   方联樗替灵芝捡起地上的水壶,急迫问道:“大少奶奶怎么样了?”   灵芝想这个人既然是香草拜托来的,横竖是眼下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了。于是快速带了方联樗进到里间。   里间亮着灯,花畹畹躺在床上呼吸急促,每呼出一口气都是滚热的。   “少奶奶病情凶险,我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只是日后大少奶奶病好了,你可千万要保密,否则大少奶奶的清誉……”灵芝泫然欲泣。   方联樗点头:“我知道,现在救大少奶奶要紧。”   方联樗伸手探了探花畹畹的额头,不由吓了一跳。好烫。   “大少奶奶病了多久了?”   “一天两夜了,再拖下去,只怕……”灵芝不敢想。   方联樗道:“大少奶奶必须马上看大夫吃药。”   “你也看到了,百花园我根本出不去,看大夫是不可能了,园子里倒是有药,只是我不是大夫,不会抓药开方子啊!”   “你不是大夫,我也不是,但是大少奶奶是。”   方联樗立即蹲身摇晃花畹畹:“大少奶奶醒醒!大少奶奶醒醒!”   花畹畹哪里醒得过来?   方联樗向灵芝道:“拿碗水来。”   “水?水刚刚都洒了。”   “不需要热水,冷水就可以。”   灵芝忙倒了一碗冷水过来,方联樗接过,含了一口喷在花畹畹脸上。灵芝吓了一跳,刚想责备方联樗无礼,花畹畹的眉头皱了皱,竟然醒了。   灵芝喜出望外,忙扶着花畹畹坐起身,唤道:“大少奶奶你醒了?”   花畹畹烧得迷迷糊糊的,浑身发冷,牙齿都打了颤,看见眼前的方联樗,已经没有力气吃惊了。   方联樗知道她心里的疑问,忙解释道:“是香草让我来帮大少奶奶的,大少奶奶放心,今日之事势必会烂在联樗心里,绝不向任何一个人提起!”   “大少奶奶,眼下只有联樗能够帮咱们了。”灵芝道。   “大少奶奶你快告诉我们要哪些药才能治你的病,我这就去药房偷去。”   花畹畹没有力气去推辞,立即吩咐香草拿了纸和笔,使出浑身力气写了几个草药的名字。待写完时,已经出了一身虚汗。   “都认得上面的字吗?”花畹畹问方联樗。   方联樗点头。   花畹畹欣慰:“很好,咱们国公府的药房里都备着这些药。”   这些都是治疗寻常发寒发热的药,自然是常备的。   灵芝给了方联樗一根火绒,方联樗立即翻墙出去,三更前总算是翻墙回来,怀里揣了几包草药。   四更前,花畹畹便喝到了药。   见花畹畹喝了药睡下,身上不那么烫了,方联樗不由擦了擦额上的汗。   灵芝瞅了瞅天光,马上就天亮了,赶紧让方联樗翻墙离开,嘱咐他小心,不要被人撞见。方联樗自去了。   灵芝就着方联樗偷回来的那些药草次日又熬了几服给花畹畹服下。   到了第二天夜里,花畹畹的精神好了不少,身子也不烫了。   灵芝拜天拜地道:“这回多亏了那个小厮,这都是少奶奶平日里礼贤下人,才有这样的好报。”   花畹畹只是嘱咐她道:“我病好的事情暂时不要伸张。”   且再多熬几日,让大太太他们以为她死了,来替她收尸的时候,她再玩一出诈尸吓死他们,岂不美哉?   “那要是大少爷来了,怎么办?”   “大少爷只怕这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了。”   花畹畹冷笑,既然大太太有心要整死她,一定会牵绊住安沉林,又怎么可能让他来英雄救美呢?   ☆、第050章 蒙在鼓里   安沉林一觉醒来,竟是第二天晚饭的时刻。   他觉得头重得很,捧着头甩了好久才清醒过来。   冰琥、雪珀见他如此,不由担心。   冰琥道:“大少爷,你怎么了?”   雪珀道:“不会又生病了吧?”   安沉林扑哧一笑:“你们的少爷是豆腐做的吗?”   两个丫头不语了,能开玩笑说明没事。   “冰琥、雪珀,什么时辰了?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天还不亮?”安沉林看着外头暗沉的天光。   冰琥笑道:“少爷,你可是睡糊涂了,不是天还没亮,是天亮了,又黑了。”   安沉林困惑:“什么意思?”   雪珀道:“少爷,你昨夜可是在二老爷的宴席上喝多了?一回来就睡到现在。”   “还是被奴才们抬回来的。”冰琥笑。   “抬回来的?”安沉林吃惊。   没觉得自己喝醉了呀。自己大病初愈,堂弟妹们是不逼他喝酒的,只是小饮了几杯,自己的酒量竟这般差吗?   见安沉林匪夷所思,冰琥道:“少爷要是不信,可以传云生进来作证,少爷你确是喝醉了,被人抬回来的,一同送你回来的还有大小姐,大小姐看着我们伺候你睡下才离开的呢。”   安沉林心里一暖,大姐对他真好。   云生进来了,笑道:“奴才原要背大少爷你回来的,是大小姐说背着大少爷怕大少爷不舒服,所以让几个护院用躺椅将大少爷你抬回来的,大少爷你睡得那个香甜呀,口水不知淌了多少。”   云生说着。冰琥和雪珀都笑了。   “云生,你还说,不替大少爷擦拭,还留着回来让我们给大少爷擦洗。”雪珀嗔怪云生。   云生辩解道:“我擦了,不停地擦,谁知道大少爷是梦见了什么,哈喇子流个没完。”   说着。奴才们忍不住哈哈大笑。安沉林也不好意思笑了起来。   忽而想起花畹畹来,急忙道:“冰琥、雪珀,快给本少爷更衣。我要去百花园看安和公主去。”   云生道:“少爷,现在可不成,今晚是三老爷宴请,已经差人到锦绣园请过好几回了。大少爷你一直睡着没醒,都是奴才替你接待的。现在这个时候宴席都要开始了。”   安沉林有些懊恼。都怪自己睡得太沉,怎么就睡了一天一夜呢?不然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百花园看花畹畹的。   他悻悻然起身更衣,忽而又道:“我还是先去一趟百花园,三叔宴请。一定是连畹畹一起请了的,我恰好和畹畹一起过去赴宴。”   安念熙携着樱雪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丫头。   她上前接过丫鬟们手里的活。替安沉林细细整理了衣裳,柔声道:“弟弟。大姐才从百花园过来,畹畹不在百花园,听守门的丫鬟说她好像已经去三叔那里赴宴了。所以你还是同大姐一起去三叔那儿,到了三叔那儿,自然能见到你心心念念的安和公主。”   安念熙美人青眼,柔声细语,安沉林浮躁的心遂也安静了下来。   “大姐,畹畹真的已经去了?”   “你不信大姐?”安念熙嗔怪。   安沉林笑着挽住安念熙的手臂:“哪能啊?你是我最爱最爱的大姐啊。”   安念熙这才满意地笑起来,目光却是闪烁的。   临到三房大门口,远远的,便瞧见“翠玉轩”的园名在灯笼的映照下若隐若现。   三房的园子原不叫这个名儿,都是因为四房用了四太太的名字命名后,三太太折腾,非央着三老爷将自己的园名也改成自己的名字方才罢休。   三太太闺名冯翠玉,不错,和皇后同姓,也是东正侯家的女孩儿,是冯皇后的堂妹,且是个庶女,能嫁给护国公的三儿子做正房,可见东正侯的势力果不是一般。   不过有利有弊,东正侯荫蔽她,老太太也忌惮她,进而不喜欢她。又因她庶女的出身、刻薄的性子而瞧不起她。   三太太才不管这些,她的人生哲学是诗酒趁年华,快意恩仇,倒也活得逍遥自在。   安念熙拉着安沉林走到园门口,安沉林一声叹息:“大姐,明儿晚上是不是该轮到四叔四婶做东了。”   “瞧你是馋嘴了,还是喜欢凑热闹,今儿晚上的宴席还没开吃呢,就惦记着明儿晚上。”   安念熙哪里懂,安沉林不过是想和畹畹多处些时候。   进了翠玉轩,安沉林却不能如愿,依然没有见到花畹畹的身影。   “大姐,你不是说畹畹先来翠玉轩了吗?”安沉林有些生气,难道安念熙骗他?   “可是我先前去百花园找弟妹的时候,园门口的丫鬟的确是这么说的,难道那些丫鬟敢骗我?”安念熙一脸无辜。   安沉林不放心,要亲自去接花畹畹,却被热情的三太太冯翠玉拉了去。   “三婶,你可请了畹畹?”   “安和公主自然是请了的,但是大少爷你该知道,她如今是皇后娘娘的义女,是安和公主,架子大着呢,我们只能尽礼数去邀请,来不来可不能强求。”三太太笑嘻嘻拉了安沉林去见三老爷。   三老爷又少不得包红包,说祝福的话,拉着安沉林问长问短。   安家的这几个叔叔对安沉林这个大侄子那是当真疼爱的。   长房长孙对家族的意义不同,偏生安家的这几个老爷家族荣誉感又特别强,故而对安沉林的疼爱比自己家的儿子更甚。   安沉林想抽个空亲自去百花园看一趟,无奈又被众人缠住,说说笑笑,吃吃喝喝,便也忘了畹畹那茬。   宴席结束,安念熙照例一碗糖水劝下去,他又被抬回锦绣园昏睡到次日傍晚方醒。   问了时辰,大惊失色,匆匆更了衣服便要往百花园而去,四房又派人来请,说是四老爷在风雅园安排了宴席,邀大少爷前去。   安念熙又来监督着前往,这回安沉林长了个心眼,嘱咐云生偷偷去百花园看个究竟。   云生还没走出风雅园,就被樱雪牵绊住了。   “云生你要去哪里?”樱雪笑嘻嘻问。   云生支支吾吾,推说:“没,没去哪里。”   “没去哪里,恰好我有个忙要你帮。”云生被樱雪不由分说拉走了。   安沉林左等右等不见云生回来,如坐针毡。   四太太见安沉林神色忐忑,便拉他到一旁好心问道:“大少爷可有什么悬心的事?”   “就是担心畹畹,四婶今晚宴席可有请畹畹一道?”   “自然是请了的,只是派去的人回来说安和公主身体不适,不能前来,也不知安和公主的身体怎样了。”   安沉林一听,早已心急如焚,再顾不得其他就往门外冲。   安念熙过来拦他:“弟弟这是要去哪里?四叔四婶的宴席,弟弟提早离席就不怕失礼?”   安沉林忽然觉得眼前的安念熙充满了可疑,他挣脱安念熙的手,恼怒道:“大姐,你暗地里到底捣什么鬼?”   安念熙倒抽一口凉气,道:“弟弟,姐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安沉林此刻却不再领她的情,愤愤道:“如果畹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安沉林说着夺门而去。   正被樱雪纠缠的云生见他家大少爷匆匆而去,急忙甩了樱雪,追安沉林去。   四太太见安沉林行色匆匆,不放心,便也携了丫头一同去了。   安祥艺见安沉林离席,便出来询问,阿福道:“大少爷和四太太应该是去百花园寻安和公主去了。”   安祥艺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安和公主也很是好奇,竟唤了阿福一同前往。   樱雪不由紧张道:“大小姐,现在怎么办?”   “算算日子,那个村姑请不到大夫,喝不到汤药,耗了这么多日,也该玩完了吧?”   安念熙胸有成竹:“现在我们去找母亲来主持大局。”   大太太自然要出来主持大局的,安念熙可不想万一花畹畹有个好歹,自己在安沉林跟前落个坏人的名声,她好歹也得自己撇撇干净。   ps:今天只有双更,抱歉。年龄大了怀孕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夜里都睡不着,腰酸背痛。可是想想60岁的时候有个小儿二十来岁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所以再忍几个月。谢谢1何所有、书友160331143129620的打赏。谢谢素手执灯、夏雨银河的月票。大家的推荐票我都看到了。有人和我说我的推荐票好少,不少了,这一周已经900多票,真的好多了,毕竟不是吱吱、希行那样的大神,又没有刷票,真的很惊喜很感动了,订阅量和粉丝数虽然是每天慢慢地涨,但是总是有涨的呀。一点点进步都很开心。总之是要一个积累的过程,毕竟才十几万字。这部小说我有信心。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051章 急坏少爷   安沉林、四太太、四老爷前后脚到了百花园,百花园外的护院们皆都一惊,却无论如何不肯开门。   为首的护院道:“四老爷、四太太、大少爷,你们别让小的为难,大太太有令,隔离百花园。”   “隔离?”安沉林惊呼,“为什么?”   “因为……大太太说大少奶奶得了烂喉痧。”   安沉林重重向后踉跄了一大步。   ※   百花园内,灵芝向花畹畹惊喜道:“大少奶奶,你听,外头好像是大少爷的声音。”   蒙在鼓里这么久,如今才发现不对劲,她要是等安沉林来解救,早就病死了吧。   花畹畹不动声色:“我听见了。”   灵芝欢喜道:“太好了,终于可以不用被关禁闭了,大少奶奶,我们这就出去找大少爷吧。”   “要去见大少爷,我这副样子怎么行?”   灵芝看向花畹畹,的确是憔悴了不少,面容十分苍白。   “替我更衣,梳妆打扮!”花畹畹吩咐。   灵芝立即清脆的应声:“是,少奶奶!”   ※   百花园外,安沉林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安祥艺吩咐阿福:“到底怎么回事,去把大太太请来吧!”   安念熙扶着大太太的手姗姗而来。   “四弟,四弟妹,怎么把你们也给惊动了?”   百花园外,护院们已经点起了一只只火把,照得如同白日。   火把的光芒中,大太太威严四方地走了来。   安沉林早已冲上去,急道:“母亲。畹畹得了烂喉痧吗?给他请大夫了吗?吃药了吗?”   安念熙道:“看弟弟问的,母亲自然都是做了的。”   安沉林一见安念熙,不免有气:“大姐,你为什么骗我?”   “都是为了你好。”安念熙柔声道。   安沉林才不领情:“母亲,畹畹怎样了?”   “母亲又不能进去,她怎么知道里面的情形?”安念熙替大太太遮掩。   “那大夫怎么说呢?”安沉林急不可耐。   “大夫?那些大夫一听说是烂喉痧的病症,没有一个愿意上门来给安和公主看治。母亲也是爱莫能助。”大太太假惺惺道。   “什么。畹畹病了这么多日,竟是一个大夫都没请来吗?”安沉林几乎哭了。   “弟弟,你要理解人家。谁也不想死!”   安沉林不顾安念熙的狡辩就往门上冲去,大太太忙让护院拉住他,大太太沉痛道:“沉林,你知道母亲为何要瞒着你了吧?你一旦知道事情真相。你就是这样不顾及自己安危。”   安沉林一想到花畹畹一个人在百花园内正忍受病痛煎熬,就五内俱焚。他看着大太太的眼光充满了愤恨:“母亲,你只顾及我,就不顾及畹畹了吗?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我的命是命。畹畹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我患烂喉痧的时候,是谁陪着我一起被隔离,畹畹就算被传染了烂喉痧。也是因我而起,我不能让她一个人等死!大夫不肯去看她。我进去陪她,我这条命横竖是她救的,大不了我还她一命,和她死生一起就是了。”   安沉林情绪激动,安祥艺抱住他劝道:“沉林,你不能说这样的胡话,你是安家的主心骨,是老太爷老太太的心头肉,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大太太心有戚戚焉:“四弟说的,正是我心中顾虑的,这孩子什么时候肯体谅母亲的心?”   安念熙一旁劝着大太太:“母亲,弟弟也是情急了才口不择言。”   百花园内,花畹畹携着灵芝站在门内,听着门外可笑的闹剧,脸上是波澜不兴的表情。   忽听得一堆嘈杂人声中,一个温柔娴静的声音响起:“请不得大夫,那之前的方子总可以用吧?”   是四太太茹风雅。   “安和公主不是替大少爷治过烂喉痧吗?那些方子总该在吧?找出来,去抓药,熬了让安和公主服下。大少爷能化险为夷,安和公主也能。”   花畹畹唇边慢慢漾出欣慰的笑容。   这个四太太怪不得老太太喜欢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大太太有些恨然地看着四太太,大有她多管闲事的意味。   而四老爷这时候也附和四太太:“对对对,之前的方子呢?赶紧找出来,让人去按方抓药,熬了送进去给安和公主服下,她如今是皇后娘娘的义女,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国公府可担待不起。”   “大嫂,你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四太太静静地看着大太太,眼波如平静的湖面,却分外有震慑力。   大太太扯了扯嘴角,只好对安念熙道:“瞧我也是被急糊涂了,光想着保住阖府不要,不要被那烂喉痧传染,竟忘了这层,之前沉林服用的方子都放在哪儿了?”   “女儿不知。”安念熙摇头。   安沉林急忙道:“在锦绣园,云生,快回锦绣园去把那方子回来。”   云生拔腿欲走,百花园的园门便自内而外响起了拍门声。   安沉林急忙冲上前:“是畹畹吗?畹畹,是你吗?畹畹,你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安沉林说着命令两旁护院:“快给本少爷开门!”   两旁护院皆都不敢动。   大太太道:“不许开门,烂喉痧是传染病,会死人的,到时候就算皇后娘娘怪罪,自有我承担。”   安念熙上前来拉安沉林:“弟弟,你听话,母亲都是为了你好。”   安念熙一边拉走安沉林,一边看着上了大锁的园门,心里暗想,这么久,没有大夫没有药,该死了吧?   就在这时,门内传来花畹畹底气十足,清脆响亮的声音:“谁说我得了烂喉痧?”   众人一怔。   安沉林急忙问道:“畹畹,你得的不是烂喉痧,那你得的什么病?我这就给你请大夫去。”   “谁说我病了?我好着呢!”花畹畹带着笑意的声音,所有人都愣住。   “畹畹,你没有生病?”安沉林喜极而泣。   “大少爷是听谁胡说呢?你听我的声音是像生病的样子吗?”花畹畹笑着问。   安沉林立即命令护院们:“都听见了吗?大少奶奶没有生病,你们这些狗奴才,还不快开门!”   护院们看着大太太,大太太不发一言,只是蹙着眉头匪夷所思的表情。   门内继续传来花畹畹的声音:“大姐,这几日二叔三叔四叔都办了宴请,你不想我去赴宴,和我说一声就是了,何必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谣传我患了烂喉痧,让母亲将我关了隔离?你这是陷母亲于不慈不善!”   安念熙急了:“花畹畹,你胡说什么?你明明是病了!”   “有病无病,开门自见分晓!”花畹畹铿锵有力地答。   ☆、第052章 当堂对质   谢谢zeze20021218投了1张月票。谢谢小p悠悠打赏500起点币。谢谢。   门开了,花畹畹盛装出现在众人跟前,明艳得如同绚烂的春花。   安祥艺暗暗吃了一惊,这就是传闻中的安和公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哪里像是山野长大的孩子,莫说是皇后娘娘的义女,就说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女儿也能信得。   说不定是皇上遗落民间的女儿如今找回来,故意说收了义女,既让龙女归宗,又堵了民间悠悠之口,皇家的事谁能说得清楚呢?否则皇上皇后为什么要莫名其妙收一个乡野丫头做公主呢?   安祥艺正胡思乱想着,花畹畹已经向他和茹风雅微微点头,微笑唤道:“四叔四婶。”   这孩子第一次见他,竟就能叫出他的排行来。   依着如今公主的身份,他只能向她行礼:“安和公主。”   “四叔是长辈,快别多礼。”花畹畹微笑着,继而话锋一转,“四叔,你觉得畹畹像是生病的样子吗?”   安祥艺哑然失笑:“不像。”   花畹畹继而看着大太太:“母亲,畹畹没有生病,是大姐骗了你。”   安沉林一头雾水:“母亲,大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大太太忍耐着道:“骗我的不是你大姐,是你的丫头香草,是她说你得了病的。”   花畹畹道:“不对,分明是大姐来到百花园,和我说不许我去参加几个叔叔的宴请,怕我抢了她在宴席上的风头。”   “大姐,你……”安沉林恼怒地看着安念熙。“我让你去请畹畹,你怎么……”   “弟弟,你不要相信花畹畹胡诌,她都是胡说的。”安念熙争辩,可是预感安沉林不会相信她。   大太太见花畹畹红口白牙,谎话张口就来,不由怒道:“花畹畹。你怎么可以信口开河。诬赖你大姐?明明是你的丫头香草急急来禀报说你患病了……”   “母亲,”花畹畹委屈唤道,“我知道你一向疼爱大姐。我也不敢和大姐争宠,毕竟我只是儿媳,大姐才是你的亲女儿,可是母亲你是长辈。你也讲理,你不能因为袒护大姐。就冤枉我!”   “母亲,到底怎么一回事?”安沉林质问大太太。   大太太道:“谁撒谎,把香草叫来一问便知。”   安沉林立即道:“香草呢?把香草叫来……”   花畹畹道:“大小姐到百花园对我提了不许赴宴的无理要求,香草气不过。追出去找大小姐理论,就再也没有回来。”   安沉林向着安念熙:“大姐,你把香草藏到哪里去了?”   安念熙看向大太太。大太太没好气道:“香草在柴房!”   这一桩公案自然是闹到了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让下人将香草从柴房里带出来,大太太害怕花畹畹事先见到香草。主仆会串了口供,执意要林妈妈随往。   花畹畹却是气定神闲,一点儿也不紧张香草的口供。   香草在柴房关了几日,饿了几日,幸而后来有方联樗偷偷给她送了食物和水,不至于饿死,但看起来也十分憔悴。   花畹畹心里恨然:香草你受的苦一定不会白受。   香草一来,大太太生怕花畹畹事先提点,就抢先问道:“香草,那一日是不是你来禀报少奶奶生病的?”   香草看着一旁端坐的花畹畹,已经恢复花容月貌,知道她的身子已经康复,便放心了。继而眉头一皱,委屈道:“大太太,你在说什么?少奶奶什么时候生病了?”   大太太喝道:“香草,撒谎是要被拔舌头的!你快老实禀告给老太太,那一天你是不是向我禀告大少奶奶得了病的?”   “是大太太,你和大小姐说少奶奶患了烂喉痧,奴婢人微言轻,只能由着你们指鹿为马。”香草可怜兮兮道。   大太太立即向老太太解释:“老太太,因为香草来报说畹畹病势凶险,我想畹畹刚照顾了沉林的烂喉痧,十有八九是被传染了,我是考虑了阖府安全,才将百花园隔离的。”   老太太冷哼:“是这样吗?”   香草立即道:“不是不是,明明是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他们要宴请少奶奶,大小姐不愿意少奶奶前往,说是会在宴席上抢她的风头,大少奶奶原是要答应大小姐不去赴宴的,但是考虑到几位老爷是长辈,不去赴宴会失礼,还是决定要去,谁知大小姐就恼了让护院将百花园隔离起来。我气不过追出去,要找大小姐理论,谁知道就遇到了大太太,大太太不由分说就说大少奶奶患了烂喉痧,百花园要隔离,我想回去通知少奶奶,谁知就被大太太命人捆起来扔进了柴房……”   香草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在柴房被关了几日,一口水也没喝,一点东西也没吃,现在又饿又渴……”   老太太一向慈爱,立即让香草下去吃饭。   花畹畹却起身向老太太赔罪。   老太太惊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花畹畹泫然欲泣道:“是畹畹的错,畹畹不该让大小姐误会,畹畹一向敬重大小姐,从未想过要抢大小姐的风头,还让大小姐和母亲一同误会我,都是畹畹的错。”   “这件事情不关你的事,”老太太是明理的,看向大太太眸子一冷,“佩玉,把钥匙交出来……”   大太太有些懵:“什么钥匙?”   “安府中馈的掌事钥匙。”   大太太愣住,继而喊冤:“老太太,那丫头撒谎,她诬赖我,她和花畹畹串好了口供陷害我!”   花畹畹道:“母亲,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长辈也不能不讲理啊!我被关在百花园数日,不知道香草被关在哪里,适才香草是老太太派去的人带来的,还有你身边的林妈妈监督着,畹畹可一句话都和她没有说上,也不知道香草离开百花园之后是遇到你和大小姐,又怎么和香草串好口供呢?”   大太太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她哪里知道花畹畹和香草的口供是通过方联樗串好的?   她只是在嘉禾苑里喊冤,却更惹了老太太的嫌。   掌事钥匙是必须要交出去的!老太太已经发话了。   掌事钥匙没了主人,这下国公府里又该热闹了。   ☆、第053章 香草心事   方联樗正在院子里砍柴,香草提着一食盒点心走了进来,方联樗慌忙放下手里的斧头,躬身施礼:“香草姐姐。”   “嘴巴不必这么甜,这一回你帮了少奶奶大忙,按少奶奶的吩咐特意给你做了些点心送过来,慰劳你。”   香草笑嘻嘻的,不再似从前对方联樗充满敌意。   此一时彼一时嘛。   若不是那夜夜半他于柴房发现她,而后既为花畹畹偷了药,又给她送了水和食物,还给她传递了花畹畹送过来的消息,让在嘉禾苑指证大太太和大小姐,真不敢想象这件事情的后果是什么。   说不定少奶奶一病不起,而自己会被活活饿死吧。   如今风水轮流转,大太太被夺走了掌事钥匙,大小姐也被禁了足,她和大少奶奶都出了一口恶气,真是大快人心。   而这一切多亏了眼前这个小厮。   真别说,这个小厮虽是小厮,干着府里小厮一样的粗活,跑着府里小厮一样的腿,但他身上就是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什么感觉,香草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他比从前顺眼多了。   “谢谢香草姐姐。”方联樗依旧彬彬有礼地作揖,客客气气地道谢。   香草噗嗤一笑,道:“瞧你这迂腐的样子,虽然是大少奶奶的吩咐,可是点心却是姑奶奶我亲手做的,你快尝尝。”   香草将适合放在一旁矮桌上,打开盖子,取出一碟,拿了一块梅花状的高点递到方联樗跟前道:“喏,好看吧?闻起来还香。你快尝一个,就知道什么叫色香味俱全了。”   方联樗有些尴尬,身子向后仰了仰。   香草不乐意了:“你这个讨厌鬼,不会嫌弃我手脏吧?”   方联樗局促:“不是,是小的的手脏。”   “那还不快去洗!”香草催促。   方联樗却没有动:“小的要劈完这些柴先,厨房等着用。”   香草悻悻然将点心放回碟子上,嘱咐道:“那你等下干完活的时候记得拿去吃。全是我亲手做的。可不许分别人吃,要是有那些没有眼力见不怕死的来抢,你可要用生命护着这些点心。我香草除了老太太和大少奶奶。可没轻易伺候过人!”   方联樗哑然失笑:“是,香草姐姐。”   香草想了想,自己也该回去了,便道:“那我先回了。恐少奶奶一会儿要找我。”   “香草姐姐慢走。”   香草刚一转身,看见院子里堆积如山的柴火。不由皱眉道:“这些苦力活可真够辛苦的,你这回帮了少奶奶的大忙,要不,我和少奶奶说说。让她帮帮忙,帮你换个轻松点的岗位?”   “不必了,”方联樗连忙道。“多谢香草姐姐好意,只是……我帮了大少奶奶的事情还是不要让旁人知道得好。恐惹出是非来,如若大少奶奶突然替我换了活干,只怕旁人看了要生疑。”   香草满意地点头,看方联樗的目光更多了一分欣赏:“真没想到你这个奴才心思竟然如此缜密,怪不得少奶奶一开始就对你另眼相待。”   少奶奶自然能慧眼识珠。   方联樗在心里道。   香草走出柴房门口,忽觉有个人影闪进了一旁的树丛,转瞬失去了踪影。   她心下生疑,但也很快不去顾虑其他,径自回百花园向花畹畹复命。   这一回,在花畹畹跟前提到方联樗,香草不再像从前那样说他坏话了,竟如数都是夸奖的话,灵芝笑道:“少奶奶,你发觉了没,香草好像变了呢。”   “什么变了?”香草奇怪。   灵芝和花畹畹互视一眼,全都含而不笑。   香草着急了:“灵芝,你和大少奶奶不要打哑谜了,我哪里变了?是在柴房关久了,人变丑了吗?”   “人是憔悴了些许,但眼睛却会发亮了,多了些春波。”灵芝笑着打趣。   香草会意,追着灵芝要打她:“灵芝,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春波?”   “你当真不懂吗?你若不懂,就不会急着跳脚了,在我看来,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灵芝一边满屋子逃,一边嘴不饶人。   香草更加着急了,脸都涨红了:“灵芝,我让你胡说,你不要让我捉到你,我捉到你一定撕烂你的嘴!”   灵芝吓得向花畹畹求助:“大少奶奶,你快救我。”   花畹畹却懒得理会两个丫头的官司,打了打哈欠,道:“我困了,要睡觉。”   香草已经捉住了灵芝,两个丫头滚倒在地,互相咯吱各自的胳肢窝,整个屋子充满笑声。   花畹畹微微一笑:百花园是又逢春天了,可是芙蓉苑和香荷苑,想必是红愁绿惨的冬日吧。   ※   香荷苑内,安念熙如坐针毡。   樱雪急急进来报道:“大小姐,派去芙蓉苑的人回来了。”   于是便有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回话。   “大太太怎么样了?”安念熙急迫地问,她被禁了足,不能去看望母亲,母亲被上交了掌事钥匙,心里一定难过死了吧?   她是宰相嫡女,又是护国公府的长媳,如此奇耻大辱,焉能受得?简直比当众摔她一巴掌还难受,不知道二房三房四房在背后是如何笑她的呢。   安念熙越想越怄,这一切都拜花畹畹所赐,那个贱人,简直是他们一家母子的克星!   地上的小丫头道:“大太太生病了。”   安念熙一惊:“什么?”   “不过大少爷已经给大太太请了大夫了,大太太嘱咐奴婢回来转告大小姐,千万不要为了她担心坏了自己的身子,让大小姐安心在香荷苑内休息……”   安念熙急道:“安心,如何安心?不行,我要去看母亲!母亲病了,我怎么还能坐得住?”   安念熙说着就要往屋外跑,樱雪和小丫头上前抱住她。   樱雪求道:“大小姐,不可啊!难道你连大太太的话也不听了吗?”   “母亲病了,我担心她,我必须去看她。”父亲因为这回的事情生了母亲的气,母亲的病一定是被父亲斥责出来的,她如何还能不在母亲身边守着陪着安慰着?   樱雪死死抱住她怎么都不肯放手:“大小姐,老太太罚了你禁足,只怕你一出这园子,就马上有人到老太太跟前告状去,你若不听老太太的命令,还不知老太太会怎么生气,怎么罚你呢?难道你想大太太担心你,病体更添三分吗?难道你想看着亲者痛仇者快吗?”   樱雪的分析终于让安念熙安静下来,她喘着粗气,睁着大大的眼睛,慢慢的,眼里便浮现了泪意。   樱雪道:“你不要担心大太太,刚才这丫头不是说了吗?大少爷已经给大太太请了大夫了,大太太身边还有大少爷照顾着呢!”   安念熙这才打消了去芙蓉苑探望大太太的念头。   樱雪对着地上的小丫头抬了抬下巴,那小丫头立即道:“大小姐,奴婢发现了一个秘密,不知道能不能告诉大小姐……”   “什么秘密?”安念熙目光一闪。   ☆、第054章 查偷药人   那小丫头道:“奴婢从芙蓉苑回来的路上看见百花园的香草提着一个食盒鬼鬼祟祟往柴房的方向去,奴婢一时好奇,就跟上去看了个究竟。”   “你看见什么了?”安念熙来了精神,只要是百花园那边任何人的把柄都能让她兴奋莫名。   “奴婢看见那香草原来是给柴房的一个小厮送点心去的,两个人……”   “两个人怎么样?不要吞吞吐吐的。”安念熙不耐烦。   丫鬟道:“两个人说说笑笑,态度十分暧/昧!”   安念熙的眼睛亮了亮:“花畹畹调教得好奴才!”   屏退了丫鬟,安念熙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里快速筹谋着。   樱雪道:“大小姐在想些什么?”   安念熙猛地停住脚步,向着樱雪道:“有一件事情,我心里一直怀疑。”   “什么事?”樱雪立即集中了精神。   安念熙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了,喝了一口樱雪递上来的热茶,放下茶盏,眸子阴森得可怕,像是夜半幽绿的猫眼。   她道:“那一****也看到了,香草急急忙忙要去向老太太禀告,大呼小叫说花畹畹生病了,看她的情形不像是撒谎……”   樱雪点头,那时自己也在场,香草着急慌乱担忧的样子的确不是装出来的。   “可是后来,百花园的门打开,花畹畹竟然精神奕奕,没事人一般出现在大家伙跟前,哪像是生病的样子?”   樱雪道:“大小姐一说,奴婢也感觉很奇怪呢。那大少奶奶到底生没生病?”   “就算不是烂喉痧,花畹畹也一定生了重病。否则香草不会那么着急,所以这期间一定有猫腻。”安念熙笃定道。   “大小姐的意思,大少奶奶关在百花园期间有人替她请了郎中?”   “护院都是我们的人,没有母亲的命令是不可能放郎中进去的。”   “那会不会给大少奶奶送了药?送药不是送人,可不必从前门过,大可以翻后面围墙……”   樱雪一言提醒了安念熙,她咬牙切齿道:“让人去药房那边查。看看是否少了药。一定要找出那个替花畹畹送药的贱/人!坏了我的好事,我定要他碎尸万段!”   “是!奴婢这就安排。”樱雪领命。   安念熙的眼里全是怒火,牙关咬得格格响。本来可以弄死花畹畹的大好机会,却就这么让花畹畹翻了盘,害得她被禁足,害得母亲失去掌事的权力。还病倒了。   ※   芙蓉苑,里间。   安沉林从丫鬟端过来的托盘上端起药碗。小心地吹了气,舀了一汤匙喂入大太太口中,嘴里道:“母亲,喝了药。你的病就好了。”   大太太指着自己的心口,难过道:“心病难好。”   “母亲,你不要想太多。喝了药,好好休息。睡一觉就好了。”安沉林好脾气地安慰。   大太太推开他的药碗,神色郁郁道:“睡一觉就能将母亲的掌事钥匙要回来吗?”   安沉林将药碗放到床前矮几上,叹口气道:“那掌事钥匙何尝不是枷锁?祖母收了你的掌事钥匙,也是卸了母亲肩头重担。”   “你还小,你懂什么?”大太太没好气。   安沉林当然不懂,手握掌事钥匙,一年到头私房小金库会有多少明里暗里的收入?   钱这东西,有谁怕多的吗?   “母亲,说不定祖母气消了,就将掌事钥匙还给母亲了。”   “二房三房四房的人好不容易得了这机会,还会放过那掌事钥匙吗?不知道这段时间该怎么争得头破血流呢!再说,有花畹畹从中作梗,你祖母对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好感,你认为她还会把掌事钥匙还给我吗?”   大太太越想越气,自己有这样的下场竟是拜自己的亲儿媳所害。   不,不,那个村姑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她的儿媳。   莫说她只是皇上皇后的义女,就是正宗的公主,她也不稀罕!   蛇蝎心肠,恶毒的女人,害了她,害了她的两个女儿,她不能由着她再祸害她的儿子!   安沉林道:“母亲,这件事情原就是你和大姐对不起畹畹,大姐为什么不让畹畹去赴宴?你又为什么要谎称畹畹传染了烂喉痧?大姐被禁足,你的掌事钥匙被祖母没收,说到底都是你们自己作的,和畹畹无关!”   “你……”大太太一把推开安沉林,气得重重咳嗽起来,“你还是不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亲生儿子?”   “沉林当然是母亲的亲儿子。”   “那你为什么帮着别人,不帮自己的母亲和大姐?”   “母亲,”安沉林郁闷,“畹畹她不是外人,她是您的儿媳!”   “不!”大太太凄厉地喊:“事到如今,我和她花畹畹势不两立,无论她用什么来压我,皇上也好,皇后也好,皇太后也好,我都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沉林,我绝不会让她和你圆房的!”   安沉林看着史佩玉执拗的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婆媳是天敌呀!   安抚了大太太好久,终于才让大太太睡下了。她是自己折腾得力气全用光了,才睡下的。   安沉林走出芙蓉苑时,不由苦笑了一下。   “大少爷,您要去香荷苑看看大小姐吗?”云生在一旁问他。   他摇了摇头,只怕到了香荷苑,又是和芙蓉苑里劝说母亲时一样的光景吧。   母亲执拗,大姐执拗,二妹妹也执拗,他夹在畹畹和亲人之间好累。   安沉林伸手拍拍云生的肩道:“云生,我这个大少爷当得好憋屈呀!”   “怎么会呢?”云生当然不认同,“少奶奶如今是安和公主,您将来可就是当朝驸马,谁还能有大少爷你风光?”   “驸马?”安沉林再次苦笑。   母亲说她不会同意他和畹畹圆房的。   云生似乎了然他的心事,安抚道:“公主有皇上和皇后做主呢,大太太阻挠也没用,只要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对彼此真心就够了。日子是两个人过的,不是吗?”   安沉林讶异地看着云生,看不出来,这奴才说的话倒是颇有哲理。   见大少爷似乎松了一口气,云生笑道:“大少爷,天色尚早,要不去百花园看看少奶奶去。”   安沉林笑着点了点头:“好。”   ☆、第055章 错打恋人   安沉林到了百花园,花畹畹热情接待了他。   原以为她对他会有许多怪责的话,可是没有,一句都没有。   安沉林握了花畹畹的手,歉然道:“畹畹,对不起……”   “犯错的又不是你。”花畹畹笑容坦荡。   “可她们是我的母亲和姐姐……”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更何况老太太已经惩罚了她们,不是吗?大少爷,只要你待我是真心的,好的,我便知足了。”   花畹畹说的是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一辈子,她再也不要当什么皇后,只要能和安沉林有情人终成眷属,她便不做他想了。   经历了前世的大喜大悲,她明白,对于一个女人,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其他所有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   安沉林看着笑意吟吟,温柔恭顺的花畹畹,心里安了安。   总算是在这里还能寻得一丝温馨。   ※   老太太盯着桌上的掌事钥匙,目光深不可测。   老太爷坐在另一边,问道:“你心里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这是内宅女人们的事情,你就不要过问了。”   老太爷想了想还是道:“理是这样的,可是我还是想说两句。佩玉掌管了府中中馈多年,无功也无过,就这样收了她的钥匙,恐相爷跟前不好交代。”   “我安府内宅之事难道还要去请示他史家不成?”   老太太不以为然,“有功无功,全在咱一张嘴,至于有无过错,也全看咱是否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掌事钥匙蕴含的猫腻。她老太太也曾管过,难道会不知道吗?   “话是如此说,可我不想与亲家之间有龃龉,万一佩玉去向娘家哭诉……”老太爷还是担心,不想后宅妇人们的恩怨影响了前朝的交情。   老太太冷嗤:“你不会真把他史相爷当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吧?”   “难道不是吗?”   “本朝,谁才是权倾朝野一手遮天的权臣?”老太太这话问住了老太爷。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东正侯冯家才是真正的人物,史家也不过是冯家豢养的一条狗。   老太太笑道:“这掌事钥匙。虽然佩玉掌管了多年。翠玉轩那位可是一日都没有停止惦记过。”   “翠玉……”老太爷不语了。   若说道外家的靠山,冯翠玉可是正宗的东正侯家出来的女儿,虽然是个庶出。可身上到底也流着东正侯一族的血脉。若不是自己肯让三儿委曲求全,又如何能与东正侯一族攀上亲家?   见老太爷在心里有了较量,老太太拍拍他的手,道:“好了。后宅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自有分寸。”   老太爷便也不再说什么。   老太爷一走。罗妈妈上前问老太太道:“老太太当真要把这掌事钥匙交到三太太手中?”   老太太嘴角一撇,冷笑道:“她也配?”   罗妈妈困惑了,“那您刚才在老太爷跟前说的话……”   “我不过是想要用她来压一压大房那位。”老太太气定神闲。   罗妈妈又问道:“那老太太心中可有人选了?”   “我有四个儿媳,人人都有机会。不是吗?”老太太笑着反问。   罗妈妈还是不明白,但嘴里仍道:“那是,就看太太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老太太笑而不语。   ※   翠玉轩内,三太太缠着三老爷说道:“大嫂如今病了。又出了那样的差池,你就不替我去母亲那边探探口风,那掌事钥匙,母亲到底属意谁?”   “属意谁也不能属意你。”三老爷毫不客气说道。   三太太气得捏起绣花拳捶他:“有你这样挤兑自己老婆的吗?”   三老爷嘿嘿笑道:“我说的是实情,你不是这块料,我还是不去母亲跟前自取其辱了。”   三太太不忿:“我不是这块料,那大嫂就是了?她掌管府里中馈多年,又做了些什么好事?你尽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自己的老婆我自己知道,你冯翠玉几斤几两我是一清二楚的。”三老爷说着一下横抱起三太太就往里间去。   三太太慌道:“青天白日,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不知道吗?我留在家里的日子没剩几日了,我现在要是不做,你到时可别又给我寄信哭哭啼啼说我冷落了你……”三老爷笑着打趣。   三太太羞红了脸道:“谁哭哭啼啼了?你尽管冷落我,只要不冷落外头那些个女人就好了。”   三老爷一边抱着三太太往里走,一边辩解道:“看来我不好好收拾你,你非得这样冤枉我。”   “难道我说错了?我说的不是实情?”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没有亲眼见我包养外宅,你就不能这样胡说八道,就凭你是冯家的女儿,我敢在外头胡来吗?就不怕你那东正侯的伯父扭了我的脖子?”   “知道怕就好。”三太太说话间,已经被三老爷放到床上,扯下了帐子。   ※   香荷苑,樱雪悄悄走到安念熙身边,附耳说了几句,安念熙脸色顿时一垮,原本扶着椅子扶手的手握成了拳头,额上也有青筋暴起,她咬牙切齿道:“传我的话,找人打断那个狗奴才的腿!”   樱雪应声:“是!”   天色擦黑,方联樗劈好了柴,一根一根细细地垒起来。   柴房的门突然被破开,几个护院冲了进来,霎时,火把照亮了整个柴房。   方联樗吃惊道:“你们是要做什么?”   那几个护院哪里回答他?上来几个人将他按到长椅上,棍子便噼里啪啦落在他身上,直打得背部以下血肉模糊,整个人从长椅上滚到地上。   一个护院上前探了探他口鼻,道:“还有一口气在。”   “没死就好,用水泼醒他,大小姐要亲自问他话。”另一个护院说道。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黑色斗篷,头脸都被遮住的女子便走了进来。   “那个贼人在哪里?”女子问。   护院指着地上:“在这儿!”   女子嫌恶地蹙眉,道:“将他弄醒!”   一个护院舀了一水瓢水上前,另一个护院一把揪起方联樗的头发,让他的脸仰起来。护院将整瓢水泼在方联樗头上脸上,方联樗如在火场炙烤,又被人猛然推入万丈深渊下的冰湖,激灵灵醒了过来。   听到方联樗的声音,女子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绝世美颜,正是被禁足的大小姐安念熙。   “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做花畹畹的狗腿!”   安念熙大步上前,拿过护院手里的火把往地上的人身上一照,猛然瞪大了眼睛。   眼前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贼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方联樗!   ps:三太太的身份是冯皇后的堂妹,三太太父亲是冯皇后父亲的弟弟,所以冯皇后父亲东正侯是三太太的伯父。   ☆、第056章 自残救他   大小姐偷偷溜出香荷苑,没想到竟然带了个身受重伤的小厮回来,樱雪几乎跌破下巴。   “大小姐,这个人难道就是那个被抓住的偷药人?”樱雪问道。   “闭嘴!”安念熙盛怒。   大水冲了龙王庙,谁能想到处心积虑要对付花畹畹,竟然打了自己的意中人?   安念熙懊恼得都要吐血了。   “大小姐,他到底是谁?您正在禁足,贸然带一个小厮回园子,要是被老太太知道……”樱雪担心死了。届时,小姐的清誉可就毁于一旦了。   “让老太太不要认我这个孙女,将我赶出安府去好了。”   安念熙此刻整颗心都在方联樗身上,那些护院竟然下手如此狠,将方联樗打成这样。她真想将那些该死的奴才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可是大小姐……”樱雪还想再说什么。   安念熙吼道:“横竖有我担着,你一个丫头怕什么?”   樱雪不语了。   安念熙血红着眼睛,“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那些护院得了她的封口费,自然会闭嘴。现在治好方联樗身上的伤才是关键。   “去替我请大夫回来!”安念熙命令。   樱雪摇头:“好端端的请大夫,老太太会发现的。”   安念熙情急之下,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樱雪还来不及回神,她就拿起一块碎片往自己手臂上一割,樱雪傻眼了。   安念熙冲她吼道:“现在可以去请大夫了吗?”   樱雪回神,慌忙向外跑去,跑了几步又折回来。安念熙恼她:“你还不去要等到什么时候?”   樱雪一边费力地扶方联樗,一边道:“大小姐,总得先将这个血人藏起来先啊!”   说得也是。   安念熙急忙上前帮忙。   樱雪见安念熙的手臂血流不止,已经染湿了袖子,急忙道:“大小姐,你不用帮忙,我一个人能行。”   安念熙却丝毫没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疼痛。道:“别管我。我没事。”   樱雪汗颜,她家大小姐一向娇生惯养,何时也这样彪悍了。   安念熙受了伤。大夫很快便被请来了,替安念熙包扎了伤口,留了些让伤口愈合的膏药,说了些大小姐不碍事。养几日伤口就愈合的话,正要离去。安念熙却用刀子架在他脖子上,把他架到了樱雪的耳房。   大夫见耳房床上躺了个伤势不轻的少年,立即会意,忙对安念熙道:“大小姐。我一定替他看治,您还是把刀收起来吧。”   方联樗受了重刑,伤势自然是伤筋动骨。十分严重。   大夫开了方子,又留了药膏。嘱咐内服外敷,将养半个月便可痊愈,并再三保证一定不会对外透露半句,安念熙赏了他些钱,便放他去了。   正和樱雪张罗着给昏迷的方联樗上药,外头就有小丫头来报说老太太来了。   安念熙一惊。   樱雪道:“定是老太太听说小姐受伤了来看望小姐的,小姐莫惊,赶紧回自己屋子去,这个小厮有我照看呢!”   樱雪说着接过安念熙手里的膏药给方联樗擦拭,方联樗趴在床上,衣服被高高卷起,露出臀背,此刻那些肉已不是肉,被血水沾染得惨不忍睹。   见樱雪埋头给方联樗上药,她的手指轻抚着方联樗的伤口……   肌肤之亲。   不知怎地,安念熙脑子里就冒出了这个想法,一抹醋意油然而生。   “你住手!”她失控地喊道。   樱雪愣住,不解:“大小姐怎么了?”   安念熙自觉失态,掩饰道:“你还是先将那些草药拿去熬了吧,刚才我已经给他上药上得差不多了。”   樱雪慌忙起身,只听得外头罗妈妈的声音:“老太太您别走得这样急,大小姐的伤已经请大夫来看过了,大夫说了皮外伤不碍事。”   樱雪急道:“老太太来了,大小姐你快回自己屋子里去。”   安念熙急忙从耳房通往主屋的偏门闪了过去,老太太到时,她已经躺到了床上。   “祖母,你怎么来了?”安念熙忙从床上起身,去扶老太太,并责备罗妈妈道,“罗妈妈,都这么晚了,为何惊动老太太,不让她好好休息?”   老太太一面将安念熙摁回床上,一面在丫头递上来的圆椅上坐了,又是心疼又是生气,道:“你也知道是三更半夜,整出这么大动静来吓你祖母,吓死我这把老骨头,你这小妖精就满意了。”   安念熙知道老太太一向是最疼她的,因为最疼她,这回却为了花畹畹处罚她,可见老太太对她是生了多大的气。   安念熙半垂着头,羞愧道:“惊扰了祖母歇息,是念熙的罪过。”   老太太对她伸出一只手,目光里早换上了疼爱:“给我看看。”   “看什么?”安念熙糊涂。   “看你的伤口。”   老太太已经拉过她的手臂,捋起她的袖子,果见她手臂上缠着纱布,纱布上渗出血迹来。   老太太皱眉,啧啧道:“我不过是对你小惩大戒,你就这样报复我这把老骨头吗?”   安念熙一怔,老太太是以为她要自杀吗?自杀要割也是割手腕,哪有人割手臂的?   “祖母,你误会了,我只是不小心。”安念熙急忙解释,“祖母罚我都是应该的,念熙确实有错,祖母的惩罚,念熙心服口服,怎么会做傻事再惹祖母生气呢?”   安念熙柔声细语,态度诚恳,老太太的心一下就软了。   她将安念熙抱在怀里,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道:“不是生气,是伤心,是难过……”   安念熙愣住,不知道老太太怎么突然动情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明白祖母对你的心意哟,”老太太近乎柔肠百结,“你祖父祖母膝下有许多孙女儿,那些养在国公府外庶出的小姐们就不说了,国公府内就有几位,可是祖母心中最看重谁,最喜欢谁,难道你不明白吗?一点都体会不到吗?”   自然是她安念熙。这一点安念熙又不是死人,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安念熙从老太太怀里抬起头来,大有恃宠而骄的意味,道:“可是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自从花畹畹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   老太太愣住,继而哑然失笑。她拿手指戳了戳安念熙的额头,笑道:“你哟,笨蛋。”   “难道不是吗?”安念熙噘了嘴巴,带了哭腔道。   “畹畹和你能一样吗?她姓花,你姓安,你身上才流着我老太太的血脉呀!”   安念熙有些讶异,老太太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要是花畹畹听到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呢。   原来再疼爱也是别人家的孙女。   安念熙不由有些满意。   “畹畹的确是个好孩子,我承认除你之外她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小辈,毕竟她是咱们安家的童养媳,是将来咱们安家的长房孙媳,更何况她现在还是安和公主,不是那个初入安府的乡下丫头,她的身后有皇家给她撑腰,皇太后承了她的救命之恩,皇后娘娘是她的义母,你说祖母能不高看她,凡事多给她一些颜面吗?”   “罚你禁足,是因为你的确该罚!你说你不让她去赴宴只为了害怕她抢了你的风头,祖母能不生气吗?我最看重的孙女竟是这样愚蠢的草包,祖母是恨铁不成钢!”   老太太义愤填膺,她哪里知道什么阻止赴宴害怕她抢风头不过是表面之辞,她安念熙才没这么蠢,只是恐怕老太太知道事情真相又要觉得她阴险恶毒了。   安念熙假装羞愧:“祖母,念熙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念熙,你别忘了祖父祖母对你寄予的厚望,整个护国公府对你寄予的厚望,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我们啊!孩子。”   老太太深情沉痛,安念熙愣住了。   ☆、第057章 骇人使命   她的重任?她的什么重任?   安念熙一头雾水。   她只知道从小到大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都对她格外优待,甚至对她的疼爱还不亚于沉林弟弟,她只以为是因为她漂亮,因为她聪明,因为她蕙质兰心,七窍玲珑,难道家人对她还寄予了什么厚望吗?   “祖母,念熙不明白。”安念熙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哀戚地看着老太太,那目光让老太太的心都要化了。   这样的一个美人胚子,她见了都要动心,那些芳华正茂的皇子们更加会动心吧?   老太太回身瞅了罗妈妈一眼,罗妈妈识相地领着丫鬟仆妇们退下去。   屋子里就剩了祖孙二人。   老太太握紧安念熙的手,郑重道:“从小就将你全方位培养,因为有朝一日,我们要将你培养成皇后!”   安念熙的心跳漏跳了一拍,一双美目惊惧地睁大,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被老太太紧握住的手也一点点凉掉。   老太太感觉到安念熙的害怕,更加握紧了她的手,以一种异乎寻常的充满力量的声音,说道:“孩子,不要怕,你是未来的皇后,祖母对你有信心。”   安念熙一骨碌从床上滚下来,跪在老太太脚边瑟瑟发抖。   老太太急道:“念熙,你这是做什么?”   安念熙发颤道:“祖母,孙儿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老太太蹙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儿觉得担不起这样的重任!”   安念熙斩钉截铁,一字一顿。   让她为安家赴汤蹈火可以,粉身碎骨可以,但是要她做未来的皇后,不可以!   老太太扶起地上的安念熙。安抚道:“祖母知道,你才十三岁,还小,要你去担这样的责任是强人所难,可是念熙,祖母对你有信心!你这样美貌,这样聪慧。从小到大饱读诗书。你行的!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有祖父祖母,有你父亲母亲。有你外祖家的力量,你放心,我们会帮你的。”   “不,祖母。请你另择良选,念熙……念熙当不起这样的重任!”安念熙凄厉地喊。   她知道老太太的心结。她一直以来都怀疑。只是没想到今日老太太把话挑明了。   昔日,护国公安家和东正侯冯家都是开国元勋,可是三朝之后,再看两家荣宠。早已不复当年的平分秋色。老太爷和老太太,以及安家所有人都心有不甘。   昔日对等的关系,到了今天却被重压一头。   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每个家族荣誉感强的人都能体会到。   而这一切殊荣差距,不过是因为冯家出了一位皇后!   冯家处心积虑。筹谋多年,终于将他们的女儿推上了皇后的位置,母仪天下,凤翔九天,多么尊贵的身份。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冯家从此平步青云。   老太太不理会安念熙的哀求,只是如泣似诉娓娓道来。她语气波澜不兴,目光却分外坚毅,说出的每句话都分外有分量。   字字如重锤,敲打在安念熙的心上,直敲打得她的心一阵阵痉挛,泪水一颗颗扑簌簌落在地上。   “祖母,我不……”   “是不行,还是不能?”老太太气愤地从椅子上站起身。   她相中的孙女怎么成了孬/种了?郁闷。   “祖母,”安念熙抽抽噎噎道,“就算当上了皇后那又怎么样?她生出的大皇子是个蠢货……”   “所以,念熙,咱们的机会来了!”老太太的眸子阴森森的,安念熙从未见过老太太露出这样的眼神,无比阴狠和决绝,“如今皇储未定,皇上的儿子们均有机会,可是江山不可能交到一个傻子手中,所以唯独皇后的大皇子没有机会。大皇子没有机会,咱们就有机会了!如果未来的太子是皇后的大皇子,那么东正侯绝不会让我们安家的女儿有机可乘,下一任皇后一定又姓冯!大皇子做不成太子,那么其他无论哪一个皇子,咱们安家的女儿机会就来了!”   老太太说得无比振奋,安念熙却是死命摇头,哭着道:“安家的女儿不止我一个……”   “可你是最优秀的一个,难道我们苦心孤诣栽培十几年,竟是培养了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吗?”老太太沉痛,拍了拍安念熙的肩,道,“这个秘密对你来说的确太沉重了,祖母会给你时间慢慢接受的。”   老太太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嘱咐道:“记住,你肩上的使命不可改变,所以不要与安和公主为敌,她如今是皇家的红人,有朝一日会成为你母仪天下的助力。不要妒忌祖母疼她,祖母疼她,归根到底是为了替你铺路!”   老太太离去了,安念熙跌坐在地上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樱雪走进来,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起她唤道:“大小姐,大小姐,你怎么了?不要吓樱雪……”   安念熙猛然抓住樱雪的手,泪流满面道:“老太太呢?我要去找她!”   “老太太已经回去了。”   安念熙虚脱了一般,扶着樱雪的手整个人站立不稳。   樱雪以为她是手臂受伤,流了血才致身体虚弱,忙扶了她到床上:“大小姐,你太累了,还是快点躺下休息吧!”   安念熙摇了摇头,问樱雪道:“药熬好了吗?”   “正熬着。”樱雪答。   安念熙急忙推她:“那你还不快去看着药罐,过来干嘛?”   樱雪觉得委屈。   安念熙道:“快去,熬好了药就过来找我,我在耳房等你。”   安念熙说着径自穿过偏门,入了耳房。   耳房内只点了一盏壁灯,屋子里昏沉沉的。不敢多点灯,恐引起其他丫头的怀疑。今夜,她也让樱雪将其他丫头都赶出园子,说是放她们假,让她们回家玩耍几天,不过是为了能让方联樗安心养伤清场罢了。   此刻,看着床上昏迷的方联樗,想着老太太说的骇人使命,安念熙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她走到床前坐下,伸手轻抚方联樗的面颊,喃喃道:“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   遇见他,便是她一生的劫数。   莫说老太太要她做皇后,就是没有这个家族使命,她和他亦是不可能的。她是国公府的嫡孙女,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明珠,就算不做皇后,也该做豪门深宅里掌管中馈的夫人,决不可能去配一个小厮啊!   安念熙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   那绝望像海水,一点点从脚底下漫上来,直至漫过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湮没……   ☆、第058章 樱雪自保   方联樗只觉浑身疼痛难忍,有一双温柔的手正轻轻抚过他臀背上面的伤口,一种清凉的带着薄荷香气的东西在他的伤口上蔓延,很快他的伤口便不那么疼了。   脸上似乎有雨水滴滴答答落下来,他皱了皱眉,使劲睁开了眼睛。   他想看看那些人痛打了他之后,是不是将他扔到了荒郊野外,天空下起了雨,他或许就躺在雨水浇湿的泥地里……   方联樗睁开了眼睛,不由愣住。   他使劲甩了甩自己的头,才发觉一切不是梦,没有泥地,没有雨水,那湿漉漉滴滴答答的,是安念熙的眼泪。   “大小姐……”   方联樗挣扎着要起身,背部一下立即痛得锥心刺骨。   安念熙摁住他道:“不要动,你受伤了,我已经替你上了药,很快就能好的。”   安念熙的声音含满心疼,又带了自责。   “大小姐替我上药?”方联樗一颤。   安念熙娇羞道:“又不是头一回了……”   在五台山的时候,为了救他,她就没有避过男女之防。   方联樗的头颓然垂在枕上,声音有气无力:“谢谢你,大小姐。”   谢什么,原就是我让人打你的。   安念熙没有把这样的话说出口,只是道:“你疼不疼?大夫说将养半个月就能下地了。”   “半个月?”方联樗皱眉。   安念熙立即道:“你放心,柴房那边的活我已经嘱咐了其他人替你,暂时不会有人发现你不见的。联樗,对不起,这段时间我太忙。没有去关照你,不知道你在柴房当苦力……”   自从回到安府,她是出了接二连三的岔子,虽然在安府已与他重逢,却是自顾不暇,又是中毒又是昏迷,哪有时间顾及到他呢?   “等你的伤好了。我会安排让你换个轻松点的差事。”   方联樗急忙阻止:“多谢大小姐好意。大小姐已经两次救了联樗的命,联樗不敢再叨扰大小姐……”   安念熙叹口气道:“就当我欠你的,好吧?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这样的话让方联樗无法接口,他忽而想起什么问道:“大小姐可知那些人为何打我?大小姐你……又为何会出现在柴房?”   这一切是巧合还是预谋?   这也是安念熙的疑惑,为何到药房偷药的小厮会是方联樗,他偷了什么药。为谁偷药?是花畹畹吗?   安念熙心里也有许多疑问想要向方联樗求得答案,但是终没有问出口。只是道:“我也有许多话想问你,但是现在你还是养伤先,一切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再慢慢。”   方联樗打量屋子。猜测这应该是哪个丫鬟住的屋子,便道:“大小姐,我现在是在哪里?”   “香荷苑。”   方联樗一惊。这不是安念熙居住的园子吗?   他急忙从床上仰起身子,挣扎要下地。   安念熙摁住他。道:“联樗,你这是要做什么?”   “奴才……奴才怎么可以住在大小姐的园子里呢?”方联樗忍着痛,费力说道。   “你如今如何能走动?”   安念熙说得没错,就这么仰起上半身,他的额头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嘴唇也发了白。   “可是大小姐……你是联樗的救命恩人,联樗怎么可以拖累大小姐?联樗住在这园子了,若被人知晓,只恐毁了大小姐清誉……”   安念熙见方联樗是为了替她着想才执意离开,心里窝心,唇边也绽了一抹笑意,她将他按回床上,道:“就算被你毁了清誉,我也心甘情愿。”   方联樗愣住。   安念熙见他一脸窘迫,笑道:“我既然能收留你,就有办法不让外头的人知道,你大可安心养伤。你不想拖累我,你就乖乖躺着,好好服药,争取尽快好起来!”   樱雪端着药走进来,恰好见到安念熙与方联樗在床上的姿势十分暧昧,赶紧背过身去,涨红了脸,囧得不敢出声。   安念熙整个身子都倾在方联樗身上,方联樗也十分尴尬,小声提醒道:“大小姐,有人来了。”   安念熙在樱雪跟前,当然不用避讳,“樱雪,你在五台山见过的。”   听安念熙如此说,樱雪心里一惊:难道这个小厮就是五台山小姐救下的那个乞儿吗?怪不得看着如此眼熟。   樱雪心里暗叫不妙。   安念熙已向她招手,她端着托盘走过去,并不敢表露半分,没事人一般道:“大小姐,药熬好了。”   安念熙点头,从托盘上端过药碗,用汤匙搅拌着,轻轻吹气。   樱雪放下托盘,道:“大小姐,让奴婢来吧。”   “不用,我自己来。”   安念熙说着,坐在床前,亲自喂方联樗喝药。   樱雪一旁看着,眉头紧蹙,心情越发沉重。   五台山的时候,她就发觉小姐对这个乞儿不一般,甚至后来乞儿失踪,安念熙推迟一年才回到京城,她也疑心是为着这乞儿的缘故。   没想到这乞儿竟阴魂不散还跟到国公府里来了。若是被安府里任何一个人知道小姐与这乞儿的瓜葛,那可就糟了。   好死不死,她这丫头一定是先死的。   可是安念熙正沉浸在重逢方联樗的喜悦中,为能与他有这样面对面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而欢心鼓舞,樱雪的担忧她岂会放在心上?   趁着安念熙去睡觉的时刻,樱雪悄悄回到耳房,推醒了方联樗,警告道:“大小姐救过你的命,你可不能害了我们大小姐。”   方联樗忍着身上的疼痛,点了点头。   樱雪这才安了心,总算是个明白事理的,又见他实在伤得重,于心不忍道:“那许你最多在这园子里将养一日,你就得离开。”   樱雪下了最后通牒,方联樗却道:“无需明日,今夜便可以回去。”   服了汤药,上了膏药,强撑一把是可以坚持回到柴房去的。   “只是需得姐姐你帮我找一根拐杖来。”   樱雪喜出望外,立即就给方联樗寻了一根拐棍,又搀扶到了园子角门,终于是神不知鬼不觉让他离去了。   看着月色下,方联樗一瘸一拐的背影,樱雪咬唇道:“不要怪我,我既是为了大小姐,也为了自保。”   ☆、第059章 又见暧/昧   次日,安念熙起床,樱雪装模作样慌里慌张跑到她跟前,道:“大小姐,那个……那个方联樗不见了。”   安念熙愣住,旋即顾不上更衣就去了耳房,果然不见了方联樗的踪影。   “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安念熙着急。   樱雪惶恐摇头:“奴婢不知,奴婢一早想给他送饭,一进房间,就看见床上空空的,他,他不知道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里?一定是不想叨扰她,牵累她,自己回柴房去了。   昨夜方联樗就同她说过的。   “这个傻瓜!”安念熙暗骂了一句,继而吩咐樱雪道,“白天人多眼杂,我又在禁足,出不了这园子,你且差个人替我去看看他,汤药和药膏都给他送去。”   小姐终于不再纠缠,樱雪心里自然松了一口气,嘴里脆声应道:“奴婢遵命。”   香草又给方联樗送点心去,这一回不是奉了花畹畹的命令,而是自己要给方联樗送。   想起从前自己对方联樗的态度好不恶劣,总觉该送点什么表示一下心意,好减轻心里的负疚感。   又或者这些不过是借口,她就是鬼使神差地想再见一见方联樗。不知道昨日里送她的点心可都吃了,还是被其他贪嘴的抢去吃了。   临到柴房,香草发觉不对劲。   一路都是血迹,虽然已经干涸,又加上人来人往脚印覆盖,有些不很分明,但香草眼尖还是认出来,那是血迹。   这是谁的血迹?会不会是方联樗的?   这样一想,香草不由有些紧张。加快了脚步往柴房去。   进了柴房,没再听到院子里传出劈柴的声音,香草的心往下一沉:难道方联樗真的出事了?   “联樗,联樗……”香草喊了两声联樗的名字,见无人应声,又见地上赫然有触目惊心的血渍,虽然有被清洗过的迹象。但比外头的可大滩多了。被香草一眼瞧见。   这是昨夜方联樗遭毒打时留下的。   香草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子里,方联樗趴在破旧的木板床上,背上的衣服被血水湮湿。啪的一声。香草手里的食盒掉在地上。   香草已顾不得其他,疾步走到方联樗床前,道:“联樗,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是谁打了你?”   方联樗本来在昏睡。被香草一喊醒了,下半截的疼痛立时传来。令他痛苦地龇牙咧嘴。   如果昨夜他在香荷苑里将养,今日倒能好些,可是昨夜撑死回到柴房,那些敷上去的膏药就白敷了。   香草按住他道:“你别动!”说着去掀他的衣服。要检查他的伤口,可是染湿衣服的血水已经干涸,衣服变得僵硬。还陷进了血肉里,竟然揭不开。   “联樗。你先在这里,我这就回去告诉少奶奶……”   方联樗一手拉住香草道:“别叫少奶奶来看我,男女授受不亲……”   香草呸了他一口:“你想哪里去了?你不过一个下人,你就算死了,也不值少奶奶来瞧你半眼!只是你帮了少奶奶,你如今受伤,少奶奶的性子总不能不管你,她人不必来,药总是可以让我送来给你的。”   方联樗这才松了手,香草急急回百花园,三言两语向花畹畹禀报了此事,花畹畹道:“其他先不必细说,你先给方联樗送药先。”   说着让灵芝拿了些上好的金创药,都是皇后娘娘收她做义女时赏赐的见面礼,让香草拿了送到柴房去。   香荷苑派来送药的小丫头到达柴房时,恰好看见香草剪了方联樗的衣裳,替他上药。   那小丫头便不敢入内,急急回香荷苑复命,向安念熙绘声绘色添油加醋描述了自己所见。   安念熙的眉头扭成了大疙瘩,烦躁地屏退了小丫头。   樱雪奇道:“那香草与这方联樗看来关系不简单,怪不得他会冒险给安和公主偷药,一定是受了香草的指使。”   是啊,方联樗为什么要替花畹畹偷药呢?   从目前小丫头带回来的消息来看,这二人有私情也未可知。否则,方联樗不可能要为花畹畹犯险。   方联樗怎么可以和香草有私情呢?   安念熙心里呕酸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只是,小丫头撞见香草与方联樗举止亲密已经不止一次了,叫人怎么也无法相信二人是清白的。   方联樗,你怎么可以?   安念熙左手的指甲深深掐进右手的手心里,近乎掐出血来。   方联樗,我屡次三番救你的命,对你一见钟情,一往情深,你绝不可以这么对我!   樱雪看着安念熙眼睛血红不发一言的样子不由有些害怕。   安念熙对方联樗的心思,她这个丫头自然能猜到几分。   见小姐一副欲生欲死的模样,樱雪只能宽慰道:“大小姐,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她一定会找方联樗问清楚的。   “对,一定有误会,一定是香草那个贱蹄子勾/引联樗,倒贴上门的下作贱蹄子!”安念熙咬牙切齿。   香草给方联樗上好了药,又喂他吃了些东西,很不放心,但也只能先回百花园去复命。   “我明日再来看你。”香草蹙眉对方联樗说道。   方联樗趴着,不能回头去看香草,只能回她道:“不必了香草姐姐,你把药留下,我自己能行。”   “伤在那样的部位,你自己怎么行?”   方联樗一想到自己的屁股被安念熙、樱雪还有香草等人都看过了,不由又羞又囧。   香草说了句:“横竖我明日再来便是。”径自去了。   百花园内,花畹畹也有些担心方联樗,暗忖他这伤来得蹊跷。待到香草回来,便询问她方联樗是如何受伤的。   香草道:“奴婢问那家伙了,可是方联樗一个字都不肯说。”   香草只以为方联樗是有心隐瞒,其实方联樗自己也不知道这天降横祸是因为帮花畹畹偷药而起。   花畹畹却比他先想到了这一层:“那方联樗呆在柴房,一直相安无事,偏偏替我偷了药治好了我的病之后就遭了毒打,一定是这件事东窗事发了。”   香草和灵芝面面相觑,皆都惊骇。   “那大少奶奶我们该怎么办?”灵芝原就胆小,又受了这一回的惊吓,早如惊弓之鸟。   香草却是个胆大的:“怕什么?这件事我们又没有错,是她们要害大少奶奶的性命!”   花畹畹失笑,不错,香草说得对。   她倒要调查调查,到底是谁动了方联樗。如今方联樗可算是她花畹畹的恩人,谁动他,都是在挑衅她花畹畹!   花畹畹的目光阴鸷起来。   ☆、第060章 柴房逼问   一连几日,香草都得了花畹畹的许可去看望方联樗,刚开始,方联樗不能翻身,只能由着香草上药,后来稍好些,无论如何再不叫香草动手了。   见方联樗已能下地行走,香草总算松了一口气。   方联樗虽然还不能行动如常,但到底能直起身子走路了,但走两步还需弯着腰。自己这一场罪遭得……唉!   方联樗向香草深深一揖,诚恳道:“多谢香草姐姐这段时间的关照。”   “谢什么?我不过投桃报李,”香草快人快语,“只是不知道这一回我照顾你伤好了,是不是过几****又会挨揍让我照顾来着?”   方联樗愣住,继而惶恐道:“应该不会了。”   “不会?你怎么能确定打你的人就打你这一次,不打你第二次呢?”香草想是时候向方联樗询问事情真相了。   “你快告诉我,打你的人到底是谁?我好替你出气。”香草殷切地看着方联樗。   方联樗暗忖,那些打他的人都是府里的护院,他们与他无冤无仇,之所以出手打他,一定是受了谁的指使。   只是,到底是谁指使他们打自己呢?自己在府里一向与人无尤,谁会与他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下人过不去?而能叫得动护院的,肯定是府里有头脸的人物。   到底是谁呢?   香草急道:“方联樗,你到底替谁隐瞒真相呢?那人都对你下毒手了,你还要包庇他吗?”   方联樗摇头,“香草姐姐,你错了,联樗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害联樗。”   “打你的是谁。难道你没有看清楚吗?”   自己一向与人没什么来往,与府里的护院自然不熟悉。就算认出来了,又怎样?日后空结冤家罢了。那些护院受命于人,也是身不由己吧。   这样想着,方联樗摇头道:“夜里,看不清楚。”   香草一跺脚,生气道:“你是猪吗?你眼睛瞎吗?”   方联樗囧。   香草看着方联樗窝囊的模样。不由来气。冲到他跟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不但是猪,你眼睛还瞎。你不但眼睛瞎,现在还是个哑巴!”   方联樗汗。   香草没好气道:“不过你放心,就算你不说,大少奶奶也一定能找到元凶的!”   香草气鼓鼓地去了。   方联樗一个人在柴房里思索起来。他依稀记得他昏死过去之前看见一个身着黑色的女子,那女子摘下风帽的那一刻。他分明看见是大小姐……   他醒过来便是在大小姐的香荷苑,所以大小姐是去救他的,不是那幕后指使之人,否则。那就太矛盾说不过去了。   大小姐找人打了他,又亲自救了他。   大小姐为什么要找人打他?   方联樗想得一个头两个头,只能作罢。   方联樗怎么也没想到。这天夜里,安念熙会再次光临柴房。安家大小姐。何等尊贵的身份,居然为了看望他,纡尊降贵到黑咕隆咚的柴房来,真是令这破旧的四面墙蓬荜生辉。   安念熙站在他跟前,从衣着到发饰都经过了精心的打扮,看起来叫人眼前一片光亮。   方联樗不敢看安念熙,大小姐再美艳,也不是他能窥视的,更何况是堂而皇之地看?那是大不敬!   安念熙深夜来访,是因为心中疑团实在困扰了她多日,才会在禁足期间冒险来到柴房。   柴房外自然是派好了望风的樱雪。   千言万语的质问到见到眼前人时竟化作一句问候:“你的伤怎样了?”   方联樗跪地,深深一拜,道:“多谢大小姐救我。”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安念熙要去扶方联樗,方联樗却不敢碰她的手,自个儿起来了。   然后,忧虑道:“大小姐,联樗没事,托大小姐的福已经好了,大小姐赶紧回去,免得被旁人看到,有损大小姐清誉……”   安念熙不耐烦打断他道:“我既然来了,自然是有了妥善周全的安排,你不必替我担心。”   方联樗深知安念熙执拗,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垂头站着。   安念熙柔声道:“你身上的伤真的好了?让我看看方能放心。”   安念熙要上前,吓得方联樗连忙后退,躲到方桌对面去。   安念熙绕着桌子与方联樗来了一场猫追老鼠的游戏,末了,安念熙见实在追不上方联樗,只能停下喘气。   方联樗讨饶道:“大小姐,托您的福,我的伤真的好了。”   “是托我的福,还是托那香草的福?”安念熙说完,自己都能闻见空气的醋味。   方联樗愣住,讶异地看着安念熙。   安念熙一屁股坐在方桌旁,恼怒道:“我今夜来就是有些话要问你,这些话藏在我心里很久了,我心里实在怄得很。”   方联樗诚惶诚恐道:“大小姐要问我什么?”   “你为什么去药房偷药?”   方联樗震惊。这件事大小姐竟然知道了。   他不愿意撒谎,但也不能承认,只能咬住唇,默不作声。   安念熙知他默认,心里更加恼火,“你冒这样的风险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去帮助安和公主?难道你要为着她安和公主的身份而去讨好她吗?”   自然不是。   方联樗终于道:“大小姐,你误会了,联樗不是这样攀龙附凤的人……”   “那你是个什么人?是个讲情义的人,对不对?”安念熙逼近方联樗,直视着他的眼睛,柔肠百结问道:“你老实回答我,你这么做是不是为了香草?”   方联樗傻了。   这哪跟哪呀?   “你喜欢香草?”安念熙质问,咄咄逼人。   方联樗叹口气道:“大小姐,你误会了,奴才对香草姑娘绝无非分之想。”   方联樗的话叫安念熙紧绷的神经一下松懈,她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露出笑容道:“我知道你断不会那样对我的。”   樱雪急急跑进来,“大小姐,好像外头有人来了!”   安念熙一惊,急忙戴上风帽,随樱雪出去。   临出门,回头温柔看一眼方联樗道:“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大好,要好好将养。”   樱雪急忙拉走她:“走了,再不走被人发现就遭了。”   樱雪拉着安念熙出了柴房,就见一队护院迎面而来。   这些护院往日都受过她的好处,所以安念熙并不怕,可是护院的身后竟然跟着……花畹畹。   ☆、第061章 为郎谋职   “大姐!”护院走过去了,安沉林看见安念熙和樱雪,不由吃了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正在……”   樱雪的脸刷一下就白了,如果单单遇见大少爷还好,偏偏大少奶奶在场,这个大少奶奶可是大小姐的死敌。大小姐在禁足中,却私自溜出百花园,这才可惨了。   樱雪心里叫苦不迭。   安念熙也是一阵慌乱,但是很快便镇定下来。   她横了花畹畹一眼,再看向安沉林,很不自然:“是啊,弟弟和弟妹怎么也在这里?真是好巧。”   “少爷少奶奶在这里,不足为奇,大小姐正被老太太禁足,却突然出现在这里,才叫人奇怪呢。”   花畹畹身后香草故意点破安念熙。   安念熙窘迫,原因为方联樗的事情心里忌惮香草,此刻又听香草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给她难堪,不由恨然。   一心盘算着一定要找个机会弄死这个该死的奴才方能泄心头之恨!   这个贱蹄子竟敢勾引她的联樗,对,她一定要弄死她。   见安念熙面色很不好看,花畹畹笑着责备香草道:“老太太下的禁足令,自然老太太也解得。没听说前几日晚上,大小姐受了伤,老太太亲自去香荷苑看望大小姐了吗?定是那时候就解了大小姐的禁足令。”   阖府上下都在传大小姐因为被老太太禁足一时想不开割腕自残。安念熙也略有耳闻,此刻气愤难当,可是又不能不顺着花畹畹给的台阶下。   “是啊,祖母最疼我了,我毕竟是她的亲孙女。她又怎么舍得让我坐牢一样被关起来?”安念熙愤愤道。   安沉林一听老太太已解了安念熙禁足,不由大喜:“大姐,原来祖母解了你的禁足了呀?太好了,我还正愁不能去看你呢!”   “那你明日便来看我。”   安念熙向着安沉林道,她正好有事求他。   “好。”安沉林爽快地答。   他也正好有事找她,他想好好同她说说她与畹畹之间的事情,两个都是他至亲的人。他不想他们从此反目为敌。   安念熙别了安沉林。看也不看花畹畹,匆匆离去。   经过香草身边时恶狠狠剜了香草一眼。   死丫头,竟敢勾/引方联樗。你等着,有你好看的!   不叫你剥层皮,也叫你断几根骨头!   香草看着安念熙恶狠狠的目光不由激灵灵一凛。   安念熙走了,安沉林碎碎念道:“大姐出了禁足。为什么不去看看母亲,母亲病了几日了。大姐一向孝顺……”   花畹畹温柔道:“大少爷真的相信老太太解了大小姐的禁足?”   安沉林奇道:“难道不是吗?”   “如果真的解了禁足,又何必走得如此匆促?分明是偷偷溜出来的,必须快快回去,省得被人发现。”   听着花畹畹的分析。安沉林匪夷所思道:“那你刚才……”   “我也是没办法才那样说的,大小姐从禁足中还偷溜出来,一定是有什么急着要办的事。否则也不会冒险。如果悄悄出来悄悄回去,神不知鬼不觉也就罢了。偏偏还被我们发现了……”   香草接过花畹畹的话道:“如果只被大少爷一人发现也就罢了,偏偏大少奶奶也在场,大小姐难道不会疑心大少奶奶去老太太那里告状吗?”   安沉林恍然大悟,他拉着花畹畹的手,笑着道:“畹畹你不会的。”   “我自然不是长舌婆。”花畹畹笑得坦荡。   “可是大小姐未必这样认为。”香草嘟哝。   在大小姐眼中,大少奶奶可是个小人恶人,而实际上她自己才是小人恶人。   安沉林再次宽慰花畹畹道:“畹畹你放心,我明日不是要去看望大姐吗?我会让她打消疑虑的。”   “可是大小姐并未真的解了禁足……”花畹畹皱眉。   “只是大姐被禁足,祖母又没有下令说不许人去探看他。”安沉林笑着辩解。   花畹畹不再说话,只是用余光瞥一眼不远处的柴房。   安念熙深夜在此,难道是光顾了柴房?   蓦地,花畹畹顿悟,方联樗的伤与安念熙有关。   ※   次日,安沉林到了香荷苑,原是要与安念熙好好谈谈花畹畹的事情,安念熙却避而不见。   安沉林哑然失笑:看来畹畹说得没错,安念熙的确还没有解禁,昨夜确是悄悄溜出去的。   安念熙问樱雪:“大少爷走了吗?”   樱雪道:“走了,大小姐为何不见大少爷?”   “我正在禁足,怎好见他?”   “可是昨夜……”樱雪担心。   安念熙冷笑:“如果花畹畹到老太太跟前揭发我,她有嘴,我们也有嘴啊,难道不会申辩?”   “可是大少爷也在场。”   “难道弟弟会帮着花畹畹,让老太太加重我的处罚,而不会装傻?”   这一回,安念熙倒是有把握的。   安念熙正与樱雪说着,安沉林却已笑嘻嘻地走了进来,道:“大姐放心,我自然是装傻帮你,而畹畹也绝不会到祖母跟前告状的。”   安念熙吓了一跳:“弟弟,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走了吗?”   “我不佯装离去,你怎么舍得从床上起身?”安沉林坐到椅子上,安念熙忙让樱雪上茶。   “弟弟这点花花肠子全用在大姐身上了。”安念熙没好气地嗔怪。   安沉林依旧磊落笑着,道:“一大早,吃什么茶?我还没有吃早饭呢?特意过来和大姐一起吃。”   下人上了早膳,姐弟二人上了桌子。   安沉林道:“大姐不必担心,我去探过祖母的口风,元宵节之前是肯定放你走动的,届时我们一起去赏花灯。”   安念熙大喜:“祖母真的这样说了?”   安沉林学着往日里安念熙矫情的样子:“大姐你不相信我?”   樱雪一旁忍不住笑了起来:“竟和大小姐的神情一模一样。”   安念熙瞪了樱雪一眼,继而拿手点了安沉林额头:“让你笑话我。”   姐弟继续欢喜用膳。   安念熙忽而眉头一皱,担忧道:“我担心死母亲了,也不知她的身体怎样了?听说她病了。”   “你若真的担心,大可以偷偷溜去看她。”   安念熙摇头:“母亲不会允许的,我偷偷去看她,更会吓住她。眼下,她被祖母没收了掌事钥匙,我们作为她的子女更应该处处小心,不能再给她捅娄子,省得祖母嫌恶她。”   安沉林叹口气道:“那掌事钥匙只怕很难再回到母亲手里,除了四婶的心态不明朗之外,二婶三婶可都是有想法的,尤其三婶,势在必得。”   女人们对权力也是如此看不开,安沉林不由有些无奈。   “弟弟,如果可以,我们要帮帮母亲。”安念熙心头突然灵光一闪,继而摇头。   安沉林道:“大姐是想让畹畹向祖母求求情?你好意思,我可不好意思……”   安念熙郁闷,求人不如求己。如若自己答应祖母的要求,那祖母是不是自然也对母亲假以好颜色呢?   可是答应祖母的要求……   安念熙急忙摇头,不可不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   “大姐,你也觉得不妥对不对?”   安沉林哪里知道安念熙觉得不妥的,和他觉得不妥的,可是两码事。   想到方联樗,安念熙眼里亮了亮,抓住安沉林道:“弟弟,大姐有一件事情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大姐,你说。”   安念熙在心里想着如何措辞才好,想了又想,还是直接开门见山道:“弟弟,柴房里那个方联樗曾经帮过姐姐的忙,就是姐姐在五台山的时候。你知道受人以桃李,报之以琼瑶。我也是才知道他竟然到了咱们安府做下人,弟弟,你能不能帮姐姐收了他在你锦绣园当差,省得他在柴房干粗活,受苦。”   安念熙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   安沉林却是心无城府的,爽朗一笑,道:“那有何难的?依姐姐言便是。”   安念熙心里一块石头落地,面上也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樱雪一旁看着她家小姐的笑容犯愁:明明是大小姐救了那方联樗的性命,大小姐却反过来说自己承了那方联樗的恩情,不过一个小厮而已,值得大小姐如此做吗?这大小姐也真是疯了!   ps:关于安念熙我只想说,红尘自有痴情苦,人生自是有情痴……她这样痴情,倒要显得方联樗是渣男了。今天月票、推荐票都好少啊。求票求票,不甚感激   ☆、第062章 苦逼念攘   辛者库的宫女专以从事贱役苦差为职。   比如皇宫内庭院、道路的打扫,“糊饰扫尘”、“三殿除草”、清除积雪,运送米面粮油、担水,运牛乳、木柴及玉泉山水,造办酱醋、饼饵、茶汤及淘洗果品,司管灯火、采买杂物,承应各处祭祀,及看守陵墓、牧放牛羊驼马,以及“各公事需用驱使”等等。   什么苦,什么来,什么累,什么来就对了。   辛者库干杂役的这些宫女都是宫里被淘汰的秀女,或是得罪了主子们被贬来这里的,干这些粗活贱役苦差理所当然,可是她……   她是国公府养尊处优的小姐呀!   呜呜,她为什么要被弄到这里干这些苦差,吃这些让人想吐的剩菜残羹?   安念攘正在洗衣服,哪个宫的娘娘能把衣服穿得这样脏?让她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安念攘在心里把那个莫须有的娘娘祖宗十八代都骂了,正骂着,身上猛不丁被一阵鞭子抽打。   安念攘吃痛,却不敢反抗,她知道是那个该死的胖嬷嬷。   老女人,相好的男人当了太监,一辈子没有男人碰,欲/火缠身没处发泄,才会把火气撒她身上。   那又胖又老的宫女一边抽打安念攘,一边骂着:“让你偷懒!让你偷懒!”   安念攘蜷缩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叫嚷:“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那胖女人如何肯松手?   安念攘只能叫嚷:“你这样打我,就不怕我的家人知道了和你没完吗?我是国公府的小姐,你这样对我,我的家人不会放过你的!”   胖嬷嬷停了鞭子,双手叉腰。哈哈大笑,指着安念攘道:“你脑袋抽风了吧?国公府在老娘眼里算个屁!这里干活的哪个不是大有来头?哪个不是出身富贵的官家小姐?可是一入了宫,全和老娘一样,都成了奴才,而且是被贬黜的下等奴才!”   “我和她们不一样,我不是宫里的人,我只是暂时借住在这里的。我家里人是要把我接回去的。”安念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借住?你是准备在这里借住一辈子吗?刚来的时候。你和老娘说你家里人很快就会给老娘送赏钱来,让老娘好饭好菜看待你,结果呢?你在老娘这里骗吃骗喝。赏钱呢?你家里人全都死光了吗?连个鬼影都不见……”   胖嬷嬷吼叫着,继续抽打安念攘,安念攘鬼哭狼嚎,把所有能攀上的关系。都搬出来说了一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外祖父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嫂子……我嫂子是安和公主,你没听说吗?我嫂子是皇后娘娘的义女,你今天这样对我。我嫂子会替我报仇的,只要她求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会让你脑袋搬家……呜呜……别打了。痛死我了……”   不远处,蓟允秀正由一个太监陪着。恰好经过此地,听见“皇后娘娘的义女”几个字不由驻足,朝哭闹的地方投过目光来。   “那边是谁?”   太监道:“奴才去打听一下。”   ※   安念攘没想到幸福来得这样突然,自己竟然这样快就可以出宫回家了。   之前还盼星星盼月亮,年前盼过年,年后盼元宵,可是安家的人谁也没来接她,没想到来接她的竟是四皇子。   出宫的甬道上停了一辆马车,马车旁一个锦衣华服,气宇轩昂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蓟允秀。   太监领着安念攘快速向蓟允秀走去,边走边说:“安二小姐,你这回可要好好谢谢四皇子,若不是他求了皇太后,皇太后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放你出宫去呢。”   那个死老太婆也太狠了!她的病都好了,她还不肯放过她!竟将她扔在辛者库那种鬼地方,干尽苦差,吃尽苦头。   安念攘越想越来气,更生气的是,这个死老太婆召见她的时候,还说了一句:“瞧哀家的糊涂性子,留你在宫里住些日子,竟然转头就忘了这事,不但想不起来你住在哪里了,也想不起你这个人来……”   太侮辱人了!太侮辱人了!   她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硬生生被遗忘了,还有天理吗?   皇太后还拉着她的手假惺惺问:“你这些日子都住在宫里哪里?谁照顾你?谁陪你玩来着?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   好你个大头鬼!   辛者库那个鬼地方,如果不是皇太后的懿旨谁会让她去?   呜呜……   这个死老太婆敢做不敢当,无非是觉得将自己扔在辛者库,会愧对与祖母从前的闺蜜情谊。   你和我祖母年轻时候还是好朋友!好朋友!你就这样对待她的亲孙女!亲孙女!我那祖母也是瞎了眼才会交到你这样的朋友!   安念攘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呼啸着,转眼,已走到了蓟允秀跟前。   幸而蓟允秀向皇太后求情,说是元宵佳节即将来临,放她回家与家人团聚去。   这个蓟允秀真是非同凡响,一句话,皇太后竟然就同意了。这面子好大!   安念攘看着蓟允秀心里嘀咕,这四皇子脸也不大啊,国字形,可是……当真长得好!   安念攘跪地拜谢蓟允秀:“多谢四皇子救了我。”说着,就觉得委屈,想哭。   蓟允秀道:“是皇祖母的恩典,安二小姐不必客气。我只是奉了皇祖母的命令,送你回护国公府。”   那个老太婆才不会这样好心呢!   “四皇子不必过谦,念攘心中有数,今日受恩于四皇子,他日定当报答。”安念攘心里琢磨着,自己的确是蓟允秀救出宫的,只是这个蓟允秀为什么要帮她,就不得而知了。   会不会是家人托了他帮忙救她?   出宫的马车上,安念攘看着端坐的蓟允秀,终于忍不住问道:“四皇子,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辛者库?是我家人拜托你的吗?”   蓟允秀愣住,护国公府一向和他并无来往。   他的野心,区区护国公府并不能有任何帮助。   他这个人一向是最现实的,但凡结交的,都是对自己有利的。   蓟允秀摇头:“巧合吧,无意中撞见安二小姐在辛者库受苦。”   无意中撞见就出手帮她,这四皇子还真是菩萨心肠。   不过安念攘才不会觉得蓟允秀有这么好心的呢!她平时一贯都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真的不是我家人拜托的吗?”安念攘再次确认,蓟允秀点头。   安念攘不由愤愤,没想到家人对她竟这样无情,将她一个人扔在宫中受苦不闻不问。   蓟允秀仿佛看出她的心思,安抚道:“国公府的人一定是找人打听二小姐的消息了,只是可能他们找的人不是我。”   安念攘才不信,若找了人,怎么可能没有一个鬼来看她?害她在辛者库被那些牛鬼蛇神侮辱?   蓟允秀又仿佛洞悉了她的心思,道:“或许国公府拜托的人并不知道二小姐在辛者库,毕竟连皇祖母自个儿都忘记了二小姐的事,其他人就更不会伤心了。这宫里人多眼杂,事情又千头万绪。”   安念攘不由有些崇拜地看向蓟允秀,怎么自己每次心里想什么他都能知道?难道他会听腹语?   安念攘看着蓟允秀的眼睛不由发亮。   蓟允秀却并不看她,只是道:“能偶遇二小姐,这是二小姐的运气到了,所以让我恰巧路过。”   这解释……啧啧!   她安念攘会相信吗?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地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蓟允秀出手救她,既然不是受了家人所托,难道是看她……漂亮?   安念攘顿时心里小鹿乱撞,看着蓟允秀有些意乱情迷。   蓟允秀已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又是个野心极大的,什么没有见识过,自然知道安二小姐须臾间发生了什么变化,不由在心里暗笑安念攘自作多情。   他眼中,她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更何况相貌平平,丝毫不出众。   他蓟允秀能入眼的女子,只有两种:要么美若天仙,要么家事惊人。   这安二小姐两样便宜都不占,他又怎么会看得上呢?   自己还是与她摊开了讲,省得她误会缠上自己徒增烦恼。   蓟允秀看向安念攘郑重道:“我之所以帮你,是因为看在你安和公主的面子上。”   安念攘猛然瞪大眼睛:什么?那个女人?   ps:谢谢大家的打赏。1何所有赠送了礼物[2016-04-0411:08]书友1405251537赠送了礼物平安符[2016-04-0408:19]果果纷纷赠送了礼物[2016-04-0407:01]baby无奶赠送了礼物   ☆、第063章 宿仇登门   再没有比安念攘更郁闷的了,自己被皇太后罚到辛者库是因为那个女人,自己出宫竟然还是因为那个女人。   自己对花畹畹是该恨好,还是该感激好?   国公府的客厅里,老太爷老太太作陪,蓟允秀上坐。   安念攘委屈跪于地上,听着蓟允秀与祖父祖母的对话心里怄得要死,尤其蓟允秀说道:“二小姐毕竟是安和公主的小姑子,所以皇祖母怎么会成心罚她呢?不过是一时忘记了,才让二小姐在宫中多呆了几日。”   老太爷道:“多谢太后娘娘宽容,还劳驾四皇子亲自送我这不成器的孙女回府,真是感激不尽。”   蓟允秀道:“安和公主如今是我母后的义女,皇家与护国公府自然是亲戚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蓟允秀句句都要提到花畹畹,安念攘在地上郁闷得要吐血。   老太太看着地上的安念攘,经此一役,她消瘦了不少,憔悴了不少,知她在宫中吃了不少苦。老太太却并不心疼,只希望她吃一堑长一智,能从此学聪明了,莫再给家族惹出乱子来。   于是老太太道:“念攘,这回你能平安归来,一要好好感谢皇太后,好好感谢四皇子,二要好好感谢你大嫂,毕竟是看在安和公主的面子上,你才得以返家。”   自己被那个女人所害,如今还要对那个女人感恩戴德吗?   安念攘倔强地嘟起了嘴。   蓟允秀道:“二小姐一路辛苦,还是让她早些下去歇息吧。我也不多叨扰了,就此告辞。”   还是蓟允秀想得周到。这个四皇子不仅古道热肠,而且细致体贴,真是个良婿人选。自己若能嫁她为妻,该有多好!哪怕做个妾也是美满的。   蓟允秀已经起身,老太爷连忙挽留:“四皇子,府里已经备宴,还请四皇子留在府中用膳。”   蓟允秀拒绝了:“今日还有公务在身,来日再登门拜访。”   老太爷只好送蓟允秀出去。   厅内,老太太看着地上的安念攘。却没有叫她起来的意思。道:“你在宫中的日子可反省得怎么样了?”   安念攘委屈,没有问她在宫中吃了多少苦,却是问她反省了没有。这个老太太就是偏心,如果是母亲,一定会搂她在怀里安慰一番的。   安念攘伸出自己变得粗糙的双手,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祖母。孙儿被皇太后罚到辛者库,一天到晚干也干不完的活。哪有时间反省?”   老太太叹口气:“方才四皇子都说过了,你在辛者库受苦不是皇太后的意思,皇太后已然忘记你在宫中的事情,这不。四皇子一向她提及你在辛者库的事情,不就马上放你回家来了吗?”   鬼才相信那个老太婆的说辞。   “怎么可能?若不是皇太后的旨意,谁会让我去辛者库。皇太后也真是的,她是皇帝的母亲。竟然敢做不敢认……”   “住口!”老太太厉声呵斥,安念攘吓得闭嘴。   “看来你还是不长进,受了这么多折腾,还是未能变聪明。你也知道皇太后是皇帝的母亲,皇帝都要让着她,她有什么敢做不敢认的?即便她是真的罚你到辛者库,她说忘记了那便真的是忘记了,所以从今往后,你再休要说话不经大脑了,除非你还想进一回宫,重吃一回苦!”   一想起宫里的日子,安念攘是真的怕了,跪在地上委屈道:“是,祖母,念攘知错了。”   老太太叹一口气道:“希望你是真的知道错了,否则你就太让祖母失望了……”   安念攘不服气,在心里嘀咕:你才让我失望呢!任由皇太后将我留在宫中,也不肯替我求情,我留在宫中那么多日,你对我不闻不问!你和皇太后不是从前的好朋友吗?为什么不帮自己的亲孙女?你压根就是偏心,如果是大姐,你一定不会这样对待她的吧!   老太太看安念攘一脸诡异,心里烦躁:“念攘,你刚才在想什么?是不是在心里骂祖母?”   安念攘一惊,会听腹语的人可真是越来越多了。   “没有没有,孙女哪里敢?”安念攘急忙辩解,她愁眉苦脸道,“祖母,孙女现在又饿又累,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让我贵了?我在宫里反省了这么长时间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以后不会再闯祸了……”   适才不还说在辛者库干也干不完的苦力活没时间反省,怎么这一会儿又说反省了这么长时间了呢?   老太太看着安念攘可怜兮兮的模样,叹口气道:“好了,起来吧!回去洗漱洗漱,再吃点东西,然后去看看你母亲,你母亲病了。”   “我母亲生病了?我母亲她为什么生病了?”安念攘吃惊。   老太太嫌恶道:“孩子一个个都不省心,都是她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说她能不生病吗?”   老太太的话叫安念攘听了十分憋屈,却也不敢辩驳,拜别了老太太未回望月小筑,便去了大太太的芙蓉苑。   老太爷送好了蓟允秀,回到嘉禾苑。   “四皇子走了?”   老太爷点头:“说什么也不肯留在府里赴宴,我只能和他约好他改日备了宴席请他再来。”   老太太赞同老太爷的想法,道:“人家毕竟是好意,我托人打听那么久都没有打听到念攘的下落,没想到他竟将念攘送回来了。这个四皇子还真不错。”   “人家说了,是看在安和公主的面子上。”   老太太不以为然:“他这样一说,老头子你还真的相信了?”   老太爷困惑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一脸精明的笑容:“他是看皇后的面子,不,准确地说,他是看皇后母家东正侯的面子。”   老太爷恍然大悟:“早听说这个四皇子有几把刷子,看来的确肚里藏了机关。”   “他是个有野心的,又懂得审时度势,趋利避害,如今畹畹是皇后的义女,又是国公府未来的长孙媳,他送回念攘是卖了国公府的面子,就是卖了畹畹面子,卖了畹畹的面子,便是卖了皇后娘娘的面子。他做这些无非是要拉拢东正侯的势力,要达成自己的野心。”   听了老太爷的分析,老太太笑道:“这恐怕是他一厢情愿,他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人家未必肯附和他。”   老太爷指的是东正侯那厢。那么多皇子想拉拢巴结东正侯,他蓟允秀凭什么就能成功?   老太太却道:“话不能这么说,事在人为嘛!”   老太爷不语了,这倒是。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老太太忽而眼睛一亮道:“他筹谋他的,咱们是不是也该好好筹谋咱们的?”   老太爷看着老太太深不可测的笑容,会意,目光一闪,笑道:“言之有理。”   香荷苑里还在禁足的安念熙忽而便接到了老太太的解禁令,被罗妈妈请到了嘉禾苑。   ☆、第064章 母女口角   大太太在床上躺了数日,大夫请了数波,喝了汤药无数,病势竟倒转沉。   安沉林知她心里装的东西太多,无法承受那负荷。   每日里伺候汤药,陪着说话,竟如贴心小棉袄。   大太太见儿子如此乖巧,心里分外温暖,但一想到儿子将来必须与花畹畹结合,心里更加不忿。   其实,大太太大抵有些恋子,什么样的女子都未必能成为她心目中合格的儿媳。只是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原因,只以为是花畹畹出身村野,入府后又多阴毒心思,故而自己不喜欢她。   到了饭点,安沉林亲自端了膳食到大太太床前,柔声道:“母亲,吃饭了。吃了饭,好吃药。”   大太太由丫鬟搀扶着从床上坐起来,靠了个引枕,道:“这些活交给丫头们做就行,你是安府大少爷,又何必亲力亲为?”   安沉林端起饭碗,舀了一勺饭奉到大太太跟前,笑道:“因为你是我母亲啊!若是旁人自然不值得儿子亲力亲为,但是母亲大人怎能和旁人一样?十月怀胎生了儿子,儿子从小到大又是个药罐子,母亲不知为儿子****多少心,流了多少泪,如今母亲身体不适,正是儿子报答养育之恩的时候,所以母亲就让我做嘛!”   安沉林撒娇地笑。   大太太的唇边也绽出一抹笑来,欢欢喜喜地吃了安沉林喂过来的饭,安沉林又细心地给她夹菜,为她奉汤。   伺候大太太吃了饭,又伺候她吃药,体贴入微。无不周到。   大太太拉着安沉林的手,伤感道:“母亲这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说着兀自抹泪。   安沉林拿了帕子替大太太拭泪,劝慰道:“母亲不要想太多,大夫说了母亲没有什么大病,无非是心病不解。母亲想开些。多想些开心的事情,把那些个不开心的都抛诸脑后,病自然也就好了。”   “你说的这些道理。母亲都懂,可是母亲一想到你们几个孩子就……你大姐被禁足,你二妹妹在宫里杳无音信……”   大太太刚念叨到安念攘,屋外便传来安念攘的声音:“母亲。我回来了!”   安念攘一阵风跑进了里间,扑到大太太床前来。抱住大太太就嘤嘤哭了起来。   大太太又惊又喜,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念攘,竟是你回来了吗?母亲没有眼花看错吧?”   安沉林也惊喜道:“母亲,的确是二妹妹回来了。”   安念攘仰起满是泪痕的脸。拿起大太太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说:“母亲你摸摸看,是念攘!念攘真的回来了。念攘见到母亲和大哥哥了,太好了。”   安念攘呜呜哭着。为家人重逢而喜悦,其间也夹杂着宫里受了那些苦的委屈。   大太太这才拉起念攘来打量,见她穿着宫女的衣裳,脏兮兮的,脸上也没了往日的婴儿肥,清瘦又憔悴,不由心疼道:“念攘,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孩子,你这些日子在宫里都做了些什么?手怎么粗糙成这样了?”   大太太摸着安念攘的手,泪汩汩而落。   女儿一定在宫里吃了好些苦,她往日里也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何曾动手干过一点活?这双手一直以来都是细皮嫩肉的,这才几日不见就长满老茧,粗糙不堪了?   安念攘一想起宫里的日子,那些食不下咽的剩饭剩菜,那些洗也洗不完的脏衣服、臭马桶,她一想起来就想吐,还有其他宫女的欺负,胖嬷嬷的打骂……简直暗无天日,人间地狱。   安念攘委屈地呜咽着,抱住大太太心有余悸道:“母亲,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再也不离开你半步,再也不进宫去了,那里面太可怕太可怕了……”   安念攘的身子蜷缩在大太太怀里瑟瑟发抖。   大太太的心揪紧了,知道女儿受了很多苦,怜惜道:“回到家来就好,回到家来就好。”   “二妹妹,太后娘娘怎么突然肯放你回家来了?”安沉林好奇地问安念攘。   安念攘抽抽噎噎离开大太太怀抱,看着安沉林,道:“是四皇子,是四皇子向皇太后求了情……”   提到蓟允秀,安念攘竟然有些骄傲。   就算她不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女,不得皇太后的喜欢,那有什么关系?蓟允秀看中她呢!   什么是看在安和公主的面子上,肯定是蓟允秀的托词。   他堂堂四皇子怎么肯定向她的祖父祖母陈情,说自己见到他们孙女儿第一眼便见色起意,然后英雄救美。   安念攘在心里想得美美的,面上便破涕为笑。   看着安念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大太太和安沉林都有些奇怪。   不过安念攘的性子一向嚣张怪异,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谁能拦着她?   大太太道:“这个四皇子怎么会替你向皇太后求情?”   安沉林也点着头,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样子看着安念攘。   安念攘得意道:“四皇子说了,是我的运气。他也是凑巧路过辛者库,才看见我的。”   “辛者库?”大太太惊呼,那可是个卑贱下作的地方,要多苦有多苦,怪不得念攘憔悴成这样。   大太太抱住安念攘,心疼道:“太后竟然罚你去辛者库干苦役吗?”   她也太狠了。大太太不敢把这样的话说出口,只能在心里说。   安念攘却满不在意,离开大太太怀抱,道:“母亲,没事,四皇子不是已经救我出来了吗?祖父还说,过几日要专程宴请四皇子,答谢他对我施以援手呢!”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是自然的。”大太太道。   安沉林也道:“二妹妹,看你有饿又累的样子,赶紧去沐浴更衣,再好好吃点东西,睡个觉吧。”   安念攘点头:“我这不是听说母亲生病,着急吗?哪顾得上那些,就急急赶过来了。”   大太太拉起她道:“回来了,我们母女有的是见面的机会,你回来,恰好可以替你大哥的班,这些日子,你大姐被禁足,母亲跟前都是你大哥伺候着,可累坏他了,你回来就好,可以让你大哥喘口气。”   安念攘不高兴了,噘嘴道:“母亲就会偏心大哥……”   大太太无语道:“你怎么连自己哥哥的醋都吃?”   “本来就是,”安念攘直肠子,不悦道,“母亲都不体恤我在宫里受了那么多苦,让我好好休息,只关心大哥累不累……”   大太太没好气,将安念攘的手一甩:“得得得,那你还是去休息吧!不要到我跟前来了。”   安念攘又搂了她的脖子撒娇道:“母亲放心,大哥哥孝顺,我也未必就那么不孝。我去洗个澡换件干净衣裳再过来陪母亲。”说着欢天喜地离去了。   大太太看着安念攘的背影,摇头道:“这一个终是不懂事的,不及你大姐半分……”   “二妹妹还小。”安沉林安抚大太太。   “你大姐姐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不知多懂事呢!”   一想起安念熙,大太太又心情沉重起来。不知道老太太及时才肯解了大女儿的禁足,她不知道此刻安念熙正在嘉禾苑拜见老太太。   ☆、第065章 作威作福   “孙儿拜见祖母。”地上,安念熙盈盈而跪。   老太太慈爱道:“起来吧。”   安念熙抬起头时,瞧见老太太正向她伸出手,笑容是极和蔼可亲的,想起老太太同她说的那个骇人使命,心里不由有些发怵。   安念熙起了身,走到老太太身边去,老太太拉着她进了里间。   里间只有祖孙二人,分外安静。安念熙心里七上八下的。老太太如果再提起那件事,自己该如何应对?   老太太却道:“你二妹妹从宫里回来了。”   安念熙一喜:“念攘回来了?”   老太太笑着点头:“祖母正愁不知道该打通什么关节才能将你二妹妹接出宫来,没想到上天保佑,她竟自个儿回来了。”   “是皇太后饶恕她了吗?”安念熙天真地问。   “是托畹畹的福。”   安念熙面上神色一冷:“是弟妹向太后娘娘求了情,她总算没有泯灭良心。”   安念熙言语间酸溜溜的,老太太却骄傲道:“不必去求,自然有人要巴结过来。”   安念熙悻悻然道:“难不成皇太后还要巴结咱们家的安和公主?”   “皇太后自然是不必,有人却要来巴结,准确地说,不是巴结,是笼络。如今安和公主在咱们护国公府,便是咱们护国公府的筹码。”   老太太拍拍安念熙的手背,语重心长道:“所以,祖母一早就和你说过,畹畹会成为你日后飞黄腾达的助力。”   安念熙讥讽道:“不知道这个有眼力见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念熙倒想拜会拜会。”   老太太喜出望外。惊艳地看着安念熙:“我就说嘛,我和你祖父看上的人选不会有错的。元宵过来,你祖父会在府上安排宴请,答谢他对念攘的恩情,届时,念熙你可要替你妹妹好好招待人家。”   老太太没有点破蓟允秀的身份,只是对安念熙下了个任务。   安念熙悻悻然从嘉禾苑出来。心里不忿。老太太居然在她跟前卖关子。看老太太的样子,那个笼络花畹畹救回安念攘的家伙定是大有来头。   老太太又让她出面去招待他,这对待字闺中的她来说可是绝无仅有的事。   安念熙猛地顿住脚步:难道是某位皇子?   联想到老太太之前和她提及的家族使命说。再加上老太太让她参加元宵后的宴席,安念熙很快便对那位神秘人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铁定是某位皇子,能让老太太花心思要推出她的肯定是皇上看重的某位皇子,是皇储的有力竞争者。   那会是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中的哪一个呢?   安念熙虽是闺阁少女。却对皇家的事也略有耳闻。原来过去老太太和老太爷,包括大老爷大太太在她跟前时不时说起皇家的事情。是有用意的。   樱雪见她家大小姐愁眉不展,担忧道:“大小姐,老太太同你说什么了?”   安念熙回神,给了安念攘一个灿烂的笑容:“祖母说二妹妹回来了。”   樱雪喜道:“二小姐回来了?太好了!那我们去看二小姐吧!”   “我们先去看母亲吧!”大太太病了这么久。她作为大太太最孝顺的女儿,如今出了禁足,自然要第一时间就去看望大太太的。   “我想念攘这会儿也一定在母亲那里。”安念熙补充了一句。   安念攘正在望月小筑沐浴。不要别个伺候,就点了彭飞月的名字。   安念攘终于回来。彭飞月很是欢喜,好歹是自家表妹,彭飞月一向懦弱的性格是打心底里关心安念攘的。所以安念攘不让丫鬟伺候沐浴,彭飞月也就巴巴地来到浴室。   浴室内,安念攘舒服地躺在大木桶里,大木桶里装满了热水,热水恰好浸过安念攘的身子。   彭飞月走到她身边,一边用小木勺舀起热水浇在她身上,一边柔声道:“二表妹,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安念攘闭着眼睛,神情慵懒,语气却很是尖酸刻薄:“表姐说的并不是真心话吧?这个家里或许人人希望我回来,但是百花园那位肯定是不希望我回来的,而表姐现在可是人家的走狗!”   彭飞月拿着木勺的手一僵,脸上肌肉抽了抽,安念攘闭着眼睛是看不见的。   彭飞月在心里想,这个安念攘在宫中听说被折磨得挺惨,没想到德性却是一点没变,还是如此盛气凌人。   彭飞月虽然心里不忿,但面上依旧柔声道:“二表妹,你不要这么说,表姐心里是向着你的……”   安念攘猛地坐直了身子,沐浴的水溅到彭飞月脸上,还有一两滴落到彭飞月唇上,咸涩咸涩的。   彭飞月有些想作呕,嫌恶地蹙起了眉头。   安念攘鄙夷地看着她,道:“这样的花言巧语还是到花畹畹跟前去说吧,我是不会相信的。若是从前,我或许还会被你蒙骗,现在……呵呵,我可是在宫里经受了非人待遇的,看尽了世态炎凉……”   安念攘稚嫩的脸上流露沧桑的表情,看起来不是让人心疼,而是分外滑稽,让人想笑。   彭飞月不敢笑,只是好脾气道:“二表妹在宫里吃了不少苦?回来可要好好弥补,想从前二表妹沐浴都是用牛乳的,现在竟然这样的清水就可以了……”   彭飞月一言提醒了安念攘,她立即柳眉倒竖,吼道:“彭飞月,我今天是要洗花瓣澡的,你不给我拿花瓣来也就罢了,居然还这样明目张胆嘲笑我!”   彭飞月愣住。   安念攘在木桶里吵得水花四溅,彭飞月身子都被弄湿了:“你到底要不要替我去拿花瓣!”   “刚出冬日,还没有新鲜的玫瑰花瓣可供二表妹沐浴……”彭飞月嗫嚅。   “那陈年的玫瑰花干总有吧?彭飞月,你是故意想气死我是不是?你不想伺候我沐浴,你就给我滚出去!只要你不住在我的望月小筑,谁要你进我的浴室来着?”   安念攘一阵乱吼,彭飞月委屈,但还是忙不迭去取了玫瑰花干来,撒在木桶里。   安念攘又叫嚷着水凉了,彭飞月又让丫鬟取了热水来,亲自给安念攘加。等水温也合适了,花瓣也撒了,安念攘却嫌弃花瓣澡不舒服,还是要牛乳沐浴,将彭飞月指使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沐浴更衣完毕,用膳时,安念攘又好好欺负了一顿彭飞月,末了道:“你现在可以去百花园向你的安和公主诉苦去了,最好让她将你接到百花园去,别再赖在我的望月小筑!”   安念攘说着,携了丫鬟们往芙蓉苑去,留下彭飞月一人在望月小筑哭鼻子。   彭飞月的丫鬟雁儿哭着道:“太欺负人了,咱们彭家虽然清贫,可是小姐也是正宗的主子,她不过一个不得宠的次女,凭什么将小姐当丫鬟一样使唤刁难?”   彭飞月叹口气,心里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安念攘在宫中的日子,自己才安生了几天,这么快噩梦又回来了。   ps:1何所有赠送了礼物[2016-04-0601:12]果果纷纷赠送了礼物[2016-04-0518:21]朱朱白白赠送了礼物[2016-04-0512:49]红酒香香赠送了礼物谢谢打赏   ☆、第066章 蛇鼠一窝   安念熙到了芙蓉苑,安沉林才刚刚离去。大太太正准备就寝,听说安念熙来了,立即从床上坐起来。   安念熙见大太太病了数日,人苍白憔悴了不少,怏怏不振的,不由扑到大太太怀里眼泪汪汪。   大太太推开她,紧张道:“念熙,你不是在禁足吗?怎么能来看母亲,不要告诉母亲你是偷溜出来的,如果是这样,你现在赶紧回香荷苑去。”   安念熙见母亲竟如惊弓之鸟,鼻子一酸,道:“母亲不必担心,祖母已经解了念熙的禁足。”   “真的?”   安念熙点头:“祖母说二妹妹回来了,所以让我们姐妹团圆,便解了我的禁足。”   门外传来安念攘的声音:“这么说,我还真是姐姐的福星,姐姐以后就不要再说妹妹拖累你的话了。”   安念熙回头,见安念攘精神抖擞走了进来。   安念熙起身迎上去,拉住安念攘上下打量:“妹妹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啊!”   大太太道:“这会儿想必是沐浴更衣,也吃饱喝足了,先头你没瞧见她,看了就叫人心疼。”   安念攘在彭飞月身上撒了一通气,此刻倍觉神清气爽,她道:“母亲不必担心我,我是那种小泥鳅,死不了,恢复得还快,你看,我现在精神可好了。”   安念攘在大太太和安念熙跟前转了一圈,眉飞色舞笑吟吟的。   安念熙拉住她道:“好了好了,回来就好,可不要再得意忘形。”   安念熙是让她低调吗?那她可做不到。她一想到四皇子见自己一眼就英雄救美,心里不知有多得意呢!一直以来,安家人都只把大姐当作天鹅。谁能想到她这只丑小鸭才是真正的天鹅。   若不是她貌美如花,那蓟允秀凭什么救她?   安念攘在心里自以为是,恨不能叫安念熙知道她此番是多么得意,好出一口平常的窝囊气。   “大姐,你猜这一回是谁救了我?四皇子!”   “四皇子?“   见安念熙的注意力成功被吸引过来,安念攘便开始绘声绘色描述自己与蓟允秀在辛者库初见时的情景。其实那时候她正被胖嬷嬷毒打,而蓟允秀不过路过辛者库的门外。两人压根儿就没有正式打过照面。   “大姐。没想到我被囚宫里,你的境况也不比我好多少,居然被祖母禁足。要不是四皇子救了我。祖母也不会看在我回家的份上,解了你的禁足,所以,大姐。这回你可得好好感谢我,还要感谢四皇子!”   安念攘一口一个四皇子。安念熙抿唇沉思:原来是四皇子,她猜的果真没错。   安念熙笑吟吟搂住安念攘道:“这回多谢妹妹了。”   老太太若不是要她替安念攘出面招待四皇子的宴席,的确是不会解她禁足,这件事情歪打正着也好。阴差阳错也好,的确要感谢安念攘。   看着姐妹二人和和美美,大太太在床上露出虚弱的笑容。   儿子的病也好了。两个女儿都回到她身边,若她没有被上交掌事钥匙。一切该多么和美呀!   想到掌事钥匙,大太太心里一痛。   如果老太太真的不将掌事钥匙还给她,日后她在护国公府还如何立足?   二房三房四房那边肯定为掌事钥匙争得头破血流,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   这样想着,大太太冲她两个女儿道:“你们两个过来,听母亲说话。”   安念熙和安念攘一起走到床前圆椅上坐了,虔诚地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一手拉着安念熙,一手拉着安念攘,愁闷道:“你们两姐妹这些年来在国公府里过得比其他房的小姐们扬眉吐气都是因为母亲掌管着府里中馈的缘故,可是现在掌事钥匙被老太太上缴了,如果母亲不能重掌府里中馈,往后我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安念熙和安念攘互视一眼,都沉重地点了头。   大太太讲的道理,她们完全明白。   “母亲,那我们该怎么办?”安念攘紧张,收起了之前的嬉笑。   安念熙却是个有主见的:“母亲,我们可以请外祖家帮忙。”   不错,本朝宰相可是她的亲外公,这样的高位,难道老太太不会考虑一二吗?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   大太太忧虑道:“可是如今母亲病着,出不了芙蓉苑的园门,更别说国公府的大门了。”   “母亲生病出不去,外祖母总可以借着探病的缘由到国公府来看望母亲吧?届时,母亲便可以将目前我们的为难处境告诉外祖母,外祖母好回去同外祖父商量商量,不怕外祖父不给祖父祖母施压。母亲以为呢?”   安念熙沉着说着。   看着大气聪慧的安念熙,安念攘适才长了一丁点的志气立刻又浇灭了。   论聪明才智,她和她大姐的确是差远了。不管安念攘情不情愿,这都是事实。   大太太欣慰地看着安念熙,安念攘也使劲开动脑子:“那外祖母要怎么样才能来看望母亲呢?”   “母亲的病再重一些,父亲自然要派人向外祖家报告病情,届时外祖母担心母亲身体不就来了?”安念熙再次出主意。   安念攘恍然大悟:“哦……大姐是让母亲装病。”   “母亲本来就病了。”安念熙申辩。   安念攘撇撇嘴道:“大姐的意思是让母亲再装出重病的样子来,不然小毛小病,父亲又怎么会向外祖家传信呢?”   大太太愁眉深锁,心里反复计量着:“念熙说的,倒是个好主意。”   安念攘立即慌道:“母亲,那你可不能立时就重病,必须等到祖父宴请四皇子之后。”   “那要是这期间你祖母就将掌事钥匙交给你二婶三婶四婶她们……”   安念熙立即打消了大太太的疑虑:“母亲放心,我不会让祖母这么做的。”   安念熙胸有成竹,大太太看着女儿的神色不由安了心。   百花园内,香草向花畹畹说道:“听说二小姐从宫里回来了,是四皇子亲自将她护送回来的,老太爷元宵后还要宴请四皇子呢。”   花畹畹心里一咯噔,自从上回在慈宁宫内与蓟允秀重逢,这个冤家的名字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她耳朵边了。   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不过这辈子,自己会小心的,总不可能再嫁蓟允秀一次,再跳火坑一次。   香草又道:“二小姐一回来就不安生,给了表小姐一顿气受。”   花畹畹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去打水的小丫头说的,听见望月小筑的丫鬟在水房那边议论,回来时又看见表小姐在园子的假山后坐着哭呢!”   花畹畹的眉头挑了挑,竟然鬼使神差吩咐香草道:“把我的斗篷拿来,我去看看。”   ps:谢谢书友1405251537赠送了礼物香囊   ☆、第067章 寺院卜卦   彭飞月正坐在假山后哭着,之前她还不敢放声哭泣,可是一想到自己寄居外祖母家受了安念攘这么多年窝囊气,便越想越委屈,索性放声哭了起来。   哭吧,哭吧,如果有好事的丫鬟婆子跑去告诉老太太,自然比自己跑去告状要好的。   老太太知道她的委屈,横竖会帮她训斥安念攘。   可是老太太真的会帮她出头吗?若会,这么多年了,为何对安念攘欺负她的事情不闻不问,是不知情?   不可能,老太太何等聪明,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安念攘作威作福?她下头的丫鬟仆妇们也不可能不告诉她的。   只有一个原因,老太太纵容安念攘。   毕竟安念攘才是亲孙女,她彭飞月再乖巧温顺可人,也到底不姓安。   老太太收留她,让她在安家白吃白住,读书识字,已是天大的恩典。   这样想着,彭飞月止不住泪如雨下,哭声更加凄惨,手里一条帕子已被哭湿。   蓦地,一条雪白的绣着鲜艳兰花的帕子伸到她跟前来。拿帕子的是一只白皙娇小的手。   彭飞月讶异地抬起头,看见神情肃然的花畹畹。   花畹畹没有流露同情的神色,只是平静无波地注视着她。   彭飞月默默接了那帕子,花畹畹便在她身边的石块上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是陪着。   此时此刻,一个人的陪伴便让彭飞月觉得全世界并没有完全抛弃她,至少有一个人是站在她身边的。   这个人和她一样,住在安府,却不姓安。   到底旁边坐着个人。彭飞月不能再旁若无人地哭了。哭了这许久,她也哭泪了,不好意思冲花畹畹笑笑,道:“表弟妹,弄脏了你的帕子,我改日洗好了还你。”   花畹畹没有接她的话题,而是道:“不如。我和祖母说。另拨一个园子给你吧。”   彭飞月一愣,旋即感激道:“多谢表弟妹好意,但是不必了。”   如果府内还有多余的园子。老太太也不会让她与安念攘挤在一处了。   “如果表姐住习惯了望月小筑,那就算了。”花畹畹说着便要起身。   彭飞月也跟着站了起来,惶急道:“表弟妹有法子吗?”   彭飞月的眼睛湿漉漉的,却意外地好看。   花畹畹云淡风轻一笑:“我既然主动帮你。自然是有把握的。”   ※   接下来的国公府最大的事情,当然是宴请蓟允秀。   蓟允秀答应了元宵后赴老太爷的宴会。于是老太爷趁着几个儿子都在家。便吩咐下去好好张罗此事。   二太太三太太自然把此次宴请当作老太爷老太太对她们能否掌管府里中馈的考验。   大太太卧病在床,倒落得个清静,可她是不愿意享受这清静的,只分外觉得委屈。   元宵后的宴请固然重要。对老太太来说元宵节去普济寺还愿祈福亦十分重要。   因为年前安沉林得了烂喉痧,安念攘又被罚在宫中,府里出了一系列乌七八糟的事情。到寺院还愿的事情就被耽搁了下来。   老太太这回去府里还愿,只带了四老爷四太太和安沉林花畹畹同往。   惯例。安念熙是要陪着去的,可是有元宵后的宴请在,安念熙只能依照老太太吩咐在家跟着乐坊请来的名师习舞。   安念熙的舞技原就十分了得,不过是以暂缓定下谁掌管府里中馈的事情为条件,答应了老太太会在宴席上卖力表现而不得不跟着乐坊师傅再勤奋练习。   安念攘不想姐姐太抢自己的风头,竟也央求跟着乐坊师傅学习舞蹈,老太太当然答应。   老太太一行到了普济寺,烧香还愿,祈福拜求自然不在话下。   今年老太太许下的愿望是让四太太和四老爷能够为她生下一儿半女,好延续四房香火。   听着老太太在佛祖跟前念念有词,四老爷觉得尴尬便避了出去。安沉林到底是男孩子,心不够细,也觉百无聊赖,随着四老爷离开了佛殿。   四太太和花畹畹陪着老太太在佛前虔诚礼佛,倒也十分怡然。   新来的普济寺住持一旁向老太太等人立掌施礼。   老太太心情颇好,笑道:“圆通住持初掌普济寺,新人新气象,我护国公府为表对圆通住持的支持,香油钱愿比往年多加一倍。”   圆通住持并未有多欢喜,只是菩萨般慈眉善目道:“施主乐善好施,善哉善哉!”   老太太回礼:“应该的应该的。”   圆通点点头,道:“护国公府对普济寺多年来关照有加,圆通不才,愿为老太太卜上一卦,权表谢意,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   老太太欢天喜地应承,圆通住持便领了老太太进密室去。   花畹畹对四太太因着那夜在百花园的事情,产生了许多好感,便邀了四太太去寺庙庭院里散步,二人说了些互有好感的话。   远处,一棵梨树下,安沉林正陪着四老爷说话,叔侄二人不知说了什么,神色都十分欢喜。   四太太投向四老爷的目光却有些寂寥。   花畹畹瞥见四太太一脸落寞,想起前世这个四婶不知为何突然暴病而亡,四老爷因此患了疯病,四房便自此凋零。   在护国公府里,四老爷四太太相比其他人还是颇为良善的,他们有那样悲惨的结局,花畹畹也很是怅惘。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天道不公啊。   “四叔很快便要去灵波任职了吧?”   四太太点头,“过了元宵就走了。”   如果不是有老太爷要求宴请后才能离京,只怕这会儿安祥艺已经在去往灵波的路上了。   “四婶会舍不得四叔离家吗?”   花畹畹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叫茹风雅很是讶异,半张着嘴不知如何作答。   花畹畹却继续道:“舍不得,四婶完全可以随四叔一同去灵波呀!祖母也有这样的意思呢!”   茹风雅笑得惨淡:“只怕你四叔不会同意的。”   他对她嫌弃都来不及,每个过年回家来见到她就犹若见到什么毒虫,她若还不识相巴巴地跟去灵波,岂不是让他****讨嫌?   花畹畹自言自语道:“看来四婶也想和四叔****在一起,他不喜你同去灵波,何不将他留在京城呢?到地方做官,哪有做京官来得金贵?”   茹风雅再次讶异地看向花畹畹,花畹畹却已经岔开话题道:“四婶,你说那圆通住持帮祖母卜卦,祖母会卜问些什么呢?”   卜问什么?无非是家宅安宁呗。   茹风雅能想到的只有这一层,花畹畹觉得不对,但也想不到老太太现在还会卜问些什么。   密室内,老太太跪在莲花垫子上,双掌合十,双目紧闭,一脸肃静虔诚。   只听啪的一声,甲骨落地的声音,只听圆通住持惊呼了一声,老太太睁开眼睛,定睛看向地上的卦象。   ☆、第068章 占卜何事   老太太自然看不懂卦象,只见圆通住持捡起地上的甲骨,向老太太双掌合十鞠躬,口里连连喊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太太急道:“圆通大师,方才老身所占卜之事……”   圆通道:“恭喜国公夫人,贺喜国公夫人,夫人所卜之事定能心想事成,达到圆满。”   老太太喜出望外:“真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卦象上的确如此显示。”圆通的面上波澜不兴。   老太太激动道:“若果真如此,那么愿望达成之日,定为普济寺所有菩萨塑金身以表谢意。”   圆通微微而笑:“有道是天意不可违,还请国公夫人安心。”   普济寺的庭院里,花畹畹正挽着四太太的手臂走在梨花树下,开春,梨花树即将吐露新蕊,一副蠢蠢欲动的架势。   几只燕子已经飞来,停在梨花树干枯的树枝上叽叽喳喳。   “燕子来得真快。”花畹畹随口说了句。   四太太却格外伤感吟道:“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或许清明过后,四婶就传出好消息了。”花畹畹看着四太太,若有所思说道。   四太太一颤:“好消息,我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四太太的表情分外寥落,花畹畹突然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她重生了,不但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还要改变对她好的人们的命运,那么四太太便是其中一个。   我不会让你再像前世一样郁郁而终,抱憾终生。   这一世,我要你和四叔夫妻伉俪,鹣鲽情深。   “天机不可泄露。”花畹畹挽住四太太的手。不由分说就拉着她向远处的安沉林和四老爷走去。   四老爷正和安沉林说着什么,叔侄二人脸上都笑意融融的,忽见花畹畹拉着四太太走过来,安祥艺脸上不由一僵。   “四叔,四婶来了。”安沉林碰了碰安祥艺,自己已经热情地迎上去:“四婶,畹畹。”   花畹畹笑着对安沉林道:“大少爷。我看见那边树上有一只鸟在做窝。”   “真的吗?可是现在才元宵。鸟儿就来做窝啦?”安沉林匪夷所思。   “不信我带你过去看看。”   花畹畹拉着安沉林离开。   四老爷四太太看着花畹畹和安沉林雀跃着跑远的身影,都在心里赞叹:年轻真好。   花畹畹拉着安沉林跑到一棵树下停住,二人都气喘吁吁的。   安沉林抬头打量头顶的树冠。问花畹畹:“鸟儿就是在这棵树上做窝的吗?”   花畹畹道:“骗你的。”说着,哈哈大笑。   “畹畹,你……”   花畹畹拉着安沉林猫到树下,指着远处的四老爷和四太太。道:“你不理解我的苦心吗?我在给四叔和四婶制造机会呢!”   安沉林恍然大悟,一直以来四叔和四婶就感情淡漠。虽然不似二叔二婶、三叔三婶那样时不时大吵大闹,他们甚至几乎不吵架,却也不说话不交流,三岁孩童都能看出来他们之间问题很大。   “畹畹你真好。”安沉林侧头看着花畹畹。真心赞美道。   “成人之美的心意我是有的,不过不知道四叔会不会领情。”   “四婶会领情吗?”安沉林问。   “四婶是一定领情的,我打包票。四叔四婶之间问题的关键出在四叔身上。”花畹畹笃定。   “你怎么知道?”   她当然知道。前世,四婶无缘无故就死了。对外只说是暴病而亡,为何会生病?有道是情深不寿啊。   四婶太爱四叔,而四叔却不愿意回应四婶的感情,所以一个巴掌拍不响,却硬要拍出响声来,能不累死吗?累死也是徒劳。   见花畹畹不应自己,只是专注地看着远处安祥艺和茹风雅的情况,安沉林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四太太四老爷。   二人似乎很尴尬,相顾无言,竟然背转身各自看各自的风景去了。   安沉林有些郁闷:“四叔四婶好像全都不领情呢!”   相看两厌,如何做夫妻啊?   安沉林正惆怅着,圆通住持已经陪了老太太从内殿走了出来。   老太太整张脸藏也藏不住的神采飞扬。   安沉林和花畹畹立即迎上去,双双唤道:“祖母。”   老太太心情大好,和圆通住持告了别,转身笑容灿烂地看着安沉林和花畹畹。   “祖母,何事如此高兴?”安沉林好奇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卖了关子:“天机不可泄露。”   安沉林撇了撇嘴,悻悻然的。   花畹畹却并不好奇,只是和安沉林一起一边一个扶了老太太的手走向四老爷四太太。   一行人汇合之后,便回了安府。   老太太回到安府却并没有听从罗妈妈的建议上床午睡,而是精神奕奕地去看安念熙。   安念熙和安念攘正随乐坊师傅练习舞蹈。   老太太扶着罗妈妈的手到达园子时,园子已经吸引了一堆丫鬟围观,安念熙一曲《凤绮罗》跳得摇曳生姿,引得丫鬟们一阵阵掌声。   旁边的安念攘很是不服气地撅起了嘴巴。   老太太笑嘻嘻道:“念熙辛苦了,歇会儿吧!”   安念熙汗流浃背地跑向老太太,老太太怜惜地取了帕子替她揩拭。   老太太看着安念熙俏美的容颜,想起普济寺里那个上上的卦象,目光里更多了无限宠爱。   她会心想事成的,护国公安府必会走出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   安念熙,她相中的人选不会有错的。   放眼整个护国公府,除了安念熙,还能有谁会是皇后的必然人选呢?   既然是天意,天意不可违,那她就要好好地执行天意了。   安念攘在一旁看着老太太对安念熙宠爱的样子,又羡慕又妒忌,怄得要吐血了,她上前道:“祖母,我也跟着乐坊师傅学舞蹈了,大姐跳得凤绮罗,我也跳一遍给你看好不好?”   老太太看向安念攘时,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不少,淡淡道:“你啊,还是不要出丑了。你和你大姐不同,你大姐天资聪颖,学什么都是出类拔萃的,你学什么都是四不像,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个人有个人的天分,强求不来的。祖母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安分守己,不要添乱就可以了。”   在这么多下人面前,被老太太如此挤兑,安念攘的面子如何挂得住?   她一跺脚,掩面跑走了。   老太太不在意,只是拉着安念熙的手道:“你且好好练着,今天是元宵佳节,晚上我们阖府上下好好吃顿团圆饭。”   “是,祖母!”安念熙甜甜地应声。   ☆、第069章 新的跟班   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月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对于国公府大少爷安沉林来说,却全然不是这般颓然心境。   去年元宵,他还是个濒危的病秧子,今年元宵,他可是能携着他的准新娘上街观花灯去。   天上一轮明月圆如银盘,冰琥雪珀已经替安沉林换好外出的衣服。   安沉林对两个丫头道:“晚上我要上街看花灯去,你们也在府里好好玩耍。”   “府里有什么好玩耍的,如果能随少爷出府去看花灯才好呢!”冰琥噘了嘴巴。   雪珀啐了冰琥一口:“瞧你贪心不足,放你假你还不高兴。”   “我是天生的奴才命行了吧?”冰琥不甘示弱。   雪珀“啧啧”,“你哪是奴才命,你就是贪玩。”   安沉林一旁笑看两个丫头吵嘴,道:“可惜你俩不是男儿身,不然我就带了你俩一起上街看花灯去。”   冰琥不以为然道:“有人也不是男儿身,大少爷怎么就能带她上街观花灯呢?”   雪珀又笑话冰琥道:“也不瞧瞧你什么身份,能和安和公主比吗?”   那倒是。人家现在可是主子。冰琥心服口服闭了嘴。   雪珀道:“大少爷,我们是丫头,不便陪您去灯市,可是云生又告假去,你今晚让谁陪着同去?”   “府里这么多小厮跟班,要你操心这个?”冰琥翻了翻白眼。   “府里小厮是多,可没几个是能让人放心的,云生还是好的。”雪珀争辩。   冰琥便也把询问的目光看向安沉林,安沉林道:“就那个方联樗吧。”   “方联樗?”冰琥雪珀异口同声。“哪个方联樗?”   安沉林笑了笑,不再理会两个丫头,径自走出去。   方联樗是大姐介绍的,总是能让人放心的吧?   院子里,方联樗已经候在那里。   安沉林一走出来,他急忙迎上去,躬身行礼:“大少爷。可以出发了吗?”   安沉林点头。见方联樗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宽慰他道:“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当差了,不必紧张。我如何待云生,便如何待你,云生这几日回家探亲,过几****回来了。你早晚和他一处,有什么需要都同他说就是。”   方联樗恭顺道:“奴才知道了。谢大少爷。”   安沉林意气风发前头走着,方联樗后头紧紧跟着。二人直走到外院园子里,看见一辆精致豪华的红帷马车早已等候在那里。   赶车的车夫向安沉林道:“大少奶奶已经在马车上了。”   安沉林立即欢快地踏着小黄门弯下的背上了马车,一转眼便消失在车帘子后面。   方联樗看着那晃荡的车帘微微失神:大少奶奶也一起去呀?   车夫已经坐到马车前头。向着方联樗道:“愣着做什么?要走了!”   方联樗忙快步坐到车夫身旁,车夫马鞭子一甩,马车便出了府门。   马车上。安沉林看着女扮男装的花畹畹和香草,掩嘴而笑。   “谁出的主意?”安沉林问。   “自然是我。”香草得意,“这样,大少奶奶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有我在,谁敢欺负畹畹。”安沉林下巴一扬,说不尽的俊朗风/流。   花畹畹笑着道:“晚上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你可别哭着嚷着要先跑。”   “才不会。”安沉林说着,又呸呸呸道,“畹畹,瞧你乌鸦嘴。”   “居安思危而已。”花畹畹话锋一转,“我们两个不陪祖父祖母他们吃元宵团圆饭,好吗?”   “我都和祖母说了要去看花灯,等吃了饭不知道什么时辰了,灯市早散了,还看什么呀?”   “那祖母答应了?”   安沉林点头:“如今我能跑能走能跳,不是从前的病秧子了,祖母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拦着我不让我走动的呢?”   花畹畹这便放心了。   嘉禾苑的元宵团圆饭上,大家自然发现少了安沉林和花畹畹,老太太生怕其他孙子孙女们也要学样观花灯去,故而只说安沉林和花畹畹在芙蓉苑照顾大太太。   这一顿团圆饭,人多热闹,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十分欢喜。   安沉林的马车到了灯市,只见街道两旁挂满花灯,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方联樗跳下马车,去后头接应安沉林。   跟在安沉林身后下来一个俊俏的少年并着一个白净的小厮,方联樗先是一愣:这两人是谁?   不是说大少奶奶吗?大少奶奶人呢?   香草已经认出了方联樗,此时此刻见到方联樗她不由欣喜若狂,但碍于安沉林在场,不好问方联樗话,只能忍着,面上装作淡定的样子。   花畹畹的目光飘过方联樗脸上时,也不由有些讶异。   这一转瞬即逝的讶异让方联樗认出了花畹畹,但大家面上都波澜不兴。   安沉林毕竟是个聪敏的,总觉得气氛有些异样,道:“畹畹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花畹畹索性指着方联樗问道:“这个跟班好面生,云生去哪儿了?”   安沉林见花畹畹问起云生,这才笑道:“云生告假,这是我新的跟班,他叫联樗。”   花畹畹便不再看方联樗,指着不远处说:“那边好多人在猜灯谜,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安沉林立即拉了花畹畹的手,欢天喜地地朝人群聚集处而去。   香草和方联樗紧紧跟上。   香草见花畹畹和安沉林已经停在一盏花灯前专心地研究上头的灯谜,便歪头看着一旁的方联樗,用手肘撞了撞方联樗的肩膀,笑吟吟道:“你什么时候攀上大少爷了?”   方联樗也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就被从柴房调到了锦绣园。   看着方联樗一脸呆萌,香草噗嗤一笑:“如果大少奶奶适才不问少爷你是谁,我还以为是少奶奶向大少爷提议的呢!不过不管是谁帮了你都是好事,你再也不用在柴房干苦力活了,虽然还是奴才,但是跟着大少爷总比在柴房好多了,大少爷对待下人就像大少奶奶对我们一样,都是心慈面善……”   香草絮絮叨叨,方联樗的目光看向花灯下的花畹畹和方联樗,真是一对璧人。   方联樗的脸上闪过许多落寞。   ps:w山有扶苏w赠送了礼物果果纷纷赠送了礼物平安符谢谢打赏。看到你们吐槽住持名字了,你们这些坏孩子   ☆、第070章 元宵灯谜   “欲访孟尝却未得,猜一灯谜用语……”   安沉林盯着花灯上的谜面,抓耳挠腮。   花畹畹一旁笑道:“面不成文。”   安沉林吃惊地看着花畹畹:“你研究过灯谜,若说猜对字谜那些谜底不足为奇,可是猜对灯谜用语,就说明你是专业人士。”   “专业人士不敢当。”花畹畹摆摆手。   安沉林为了验证花畹畹是否专业,又指着旁边一盏花灯,念上面的谜面:“飞书钱塘春已去,猜一灯谜用语……”   “鸿江之夏。”   “江海寄余生……”   “泊人。”   “忙得连嫁人也顾不上……”   “没有闲字。”   “汉主行间亚父亡……”   “增损离合。”   “归心似箭……”   “反切。”   安沉林满头大汗,气馁道:“畹畹,有没有你不会的呀?”   花畹畹扑哧一笑,若考她其他的,她或许真会被难住,毕竟那些都要花费脑力的,不够聪明的人还真不会。可是这些灯谜用语只要死记硬背,傻子也会的。   一旁的香草看神人一般看着花畹畹,拉着方联樗喃喃道:“联樗联樗,你说少奶奶怎么这么厉害呀?她入府前,确定是出身乡野的丫头吗?怎么什么都会啊?会治病已经神奇得不得了了,像猜灯谜这样的事情不是有学问的人才会的吗?她怎么也这么拿手?她在乡下不用干活吗?听说她原来的家穷得叮当响,没有钱送她去读书才对,她怎么就……”   香草哪里知道,花畹畹现在所有让人艳羡的技能都拜蓟允秀所赐。为了他的一统大业,为了能让他成为真命天子。前世花畹畹几乎发狠地磨炼自己,早就练就十八般武艺。   方联樗微笑道:“少奶奶入府快一年了吧?这一年时间不是一直跟着女先生学文断字吗?会猜灯谜也没什么稀奇的。”   方联樗并不能打消香草的疑虑:“可是二小姐也跟女先生读书来着,读的时间更长,怎么不见她如此厉害?”   “每个人天资不同,术业有专攻,或许二小姐擅长的不是读书。”   “对,她擅长的就是斤斤计较。处处使坏。”一提到安念攘。香草愤愤然的,突然想起初见方联樗就是在书斋之外,当时他形迹可疑。还以为他是小贼呢。   香草道:“你从前老是躲在书斋外是做什么?你现在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就是了。”   香草觉得与方联樗可算是患难与共了一把,自然比旁人亲切多了。   方联樗真诚道:“少奶奶虽然出身乡野,却也没有活得比府里任何一位小姐卑微。我虽然出身低贱,可也有上进的权利。不是吗?”   香草懂了:“原来那时你不是去偷看小姐们芳容的,而是去偷听先生上课的,联樗,对不起。当时我误会你了。”   方联樗不置可否笑笑。   香草自言自语道:“如果你不是一个小厮,而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就好了,那样你就可以光明正大跟着先生读书了。以后考功名平步青云做上大官。”   方联樗没有落寞,反而看孩子似的看着香草。笑了笑。那笑仿佛觉得香草是个幼童。   “不要觉得小厮的身份很卑微,我在小厮之前是个乞儿,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漂泊流浪,缺吃少穿,如今的生活已经很安逸了。”   香草不可置信地看着方联樗,当乞儿的时候一定吃了不少苦吧,他却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云淡风轻的。   “联樗,你父母呢?你为什么会成为乞儿?乞儿之前呢?乞儿之前,你做什么?”   香草一连串追问令方联樗的表情有一瞬的怔忡,但他很快调整了神色,笑笑道:“不要问这么多了,赶紧去跟着少爷少奶奶吧,再不跟着,可要把他们两个跟丢了。他们两个要是丢了,咱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再回不了国公府了……”   香草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安沉林竟和花畹畹走得好远了,急忙慌乱地追上去。   方联樗也大步走了上去。   “少爷少……”眼下,花畹畹是女扮男装,再称呼她少奶奶不妥当,香草自觉噤了声。   花畹畹道:“叫我花少爷。”   安沉林却忍不住笑起来。   花畹畹奇怪地看着安沉林:“大少爷笑什么?”   “幸好是花少爷,不是花姑娘……”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花畹畹看着安沉林笑得前仰后合,不禁悻悻然地撇了撇嘴:“有什么好笑的,不知是谁将来要娶一个花姑娘为妻呢?别人不笑他,他自己反倒笑话起自己来了。”   花畹畹说着撇下安沉林沿着花灯架子走掉。   香草急忙跟上。   安沉林愣住,见方联樗忍俊不禁地看着自己,明白了花畹畹言下之意,冲方联樗恼道:“你这个奴才也敢笑话我吗?”   方联樗咳了咳嗓子,使劲憋着笑意:“奴才不敢。”   安沉林不悦道:“若不是说你是大姐向我推荐的人,你敢笑话我,我立刻让你滚回柴房去!”   安沉林发完小孩子脾气,立即屁颠屁颠地追花畹畹去:“畹畹,等等我!”   方联樗一边跟上安沉林,一边在心里嘀咕:原来是大小姐!竟然是大小姐。   不过这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方联樗一时理不清自己的思绪。   大小姐对他越发恩重如山了。方联樗觉得胸口压了块石头似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欠别人太多总是不好的。   大小姐,希望有朝一日联樗能报答你的恩情。   安沉林追上花畹畹时,花畹畹正停在一盏花灯前,看着花灯上的谜面发呆。   安沉林也看向谜面,随口念道:“小犊恋留田埂上,孤星横贯月空中,打一植物名,猜中者得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诶!”香草两眼发亮。   花畹畹啐她道:“瞧你个小财迷!”   香草撇嘴道:“一百两银子,少……少爷你是不放在心上,你有皇上那么多赏赐,现在可是个富翁,可是奴婢的月例才多少,一百两银子奴婢要攒好几年呢。”   安沉林怂恿香草:“香草,那你去猜呀。”   “如果那么好猜就不会是一百两银子了,你看这么多人没有一个猜中的,奴婢愚钝自然猜不出来。”香草巴巴地看着花畹畹,“但是少……爷你是猜谜高手啊!”   “不要。”花畹畹果断拒绝,转身就走,她已经知道出这谜面的人是谁了。   ps:知道这灯谜是谁的杰作吗   ☆、第071章 祸从天降   安沉林唤她:“畹畹,你猜不出这个谜语咱们也不必要走啊!去猜其他的,猜对了换奖品。”   就像刚才一样,花畹畹猜对了谜语,领到奖品却分发给路上的乞丐和儿童。   这多好啊!   花畹畹猛地停住脚步:一百两银子,她为什么不帮香草赚到这一百两银子呢?不赚白不赚。   众人见花畹畹去而复返,都有些奇怪。   花畹畹笑着向安沉林道:“谁说我猜不出来了?”   众人一喜。   花畹畹向香草勾勾手,香草便屁颠屁颠跑过来,侧身倾耳。花畹畹在她耳边嘀咕说了几句,香草欢天喜地去了,不一会儿便领了那一百两赏银蹦蹦跳跳地回来。   “少爷,一百两银子给你。”香草将银子伸到花畹畹跟前。   花畹畹才不要去碰那银子:“是你去猜的谜语,这赏银自然是给你的。”   “可是是少爷你猜对的谜底……”香草不好意思独占这一百两。   花畹畹笑道:“你说过了,我现在是大富翁,你这个小财迷怎么能跟我这个大富翁比?”   安沉林道:“好了香草,你家少爷赏你的,你就拿着吧。有功夫在这里推托,不如陪着你家少爷再去多猜些谜语,多赚点赏银。”   香草这才喜滋滋收了那一百两。   方联樗好奇道:“不知道刚才那谜语的谜底是什么?”   香草悄悄对方联樗说道:“牡丹。”   花畹畹的笑容瞬间冷却。   牡丹——安念熙的最爱。   这一世,蓟允秀还没有见到安念熙吧?却已经和她有这样凑巧的交集了,这首谜语还是前世安念熙做给蓟允秀猜的。   想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好的也好,坏的也罢。都是躲也躲不掉的。   这一世,蓟允秀,你还是会像前世一样义无反顾地深爱你的安念熙吧?只是,不要再让你的爱情来伤害我了,否则,再美好再伟大的爱情也会变得龌龊。   安沉林见花畹畹不知为何神情不定,他上前轻轻挽住花畹畹的手。道:“畹畹。你是不是累了?那咱们不猜谜语了,去前头看热闹吧!今年元宵,听说皇上请了闽地的铁枝团。专门入京,为京城百姓庆祝元宵佳节助兴呢!”   安沉林说话间,前头已经锣鼓喧天,人流都往那热闹的地方涌了过去。   许多人冲撞到了花畹畹。花畹畹的身子向一旁趔趄了一下,幸而安沉林紧紧拉住她的手。而另一边还有一只手及时扶住她,使她不至于摔倒。   花畹畹侧头,对上了方联樗担忧的眸子。   方联樗扶在花畹畹胳膊上的手很快拿开了,除了花畹畹。安沉林和香草都没有发觉。   花畹畹给了方联樗一个感激的笑容,方联樗却很是局促,有些卑微地扭转了头。   安沉林已经拉着花畹畹随着人群向着热闹的地方而去。   闽地铁枝技术高超、阵容强大、场面壮观。吸收了民间文艺、传统戏剧、舞蹈杂技等艺术门类的精华,形成了独特的民俗表演艺术。成为闽地颇有影响的民间节俗活动之一。   此次京城元宵节热闹非凡,来自全国各地的民俗表演纷纷进京,共襄盛举。   闽地铁枝表演还带来了“车鼓亭”、“线狮”、“跑旱船”、“踩高跷”、“连灯”、“鱼灯”、“街头小调”等闽地民俗,竟成了各地民俗表演的压轴,场面十分盛大。   铁枝表演方式都是流动性的,在街市当中边搬行边表演。   限于支架的承受力,演员都是幼童。   其表演主要有两种形式,一种是保留传统的,用肩头来扛铁枝。这种形式的铁枝高度一般只在三米内。   它是以身强力壮的成年人,用肩扛负少儿演员搬行,台阁造型也比较古朴、简单,其表演形式更多受到地理条件的限制。   再一种是用铁条或钢管为材料制作的“铁枝”。   闽地铁枝之所以成为各地铁枝表演的佼佼者,便是用了这种表演方式。枝架已经发展到了十米高,接近三层楼。   层与层之间称为过枝,简称“枝”。   一台铁枝中部由一根钢条为杆,从底盘分两根钢条通往更上层,根据铁枝内容需要把钢条制作成各种形状,然后将这台枝的人物、道具分层固定。在各枝重要部位绑上小演员,最多可达十人。   铁枝车前头推行,乐队随后伴奏,并跟随着“车鼓亭”、“线狮”、“跑旱船”、“踩高跷”、“连灯”、“鱼灯”、“街头小调”那些表演,形成强大的阵容,极具视觉效果。   京城人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铁枝,高若树木的铁条上竟然绑了那么多的孩子,每个孩子打扮成戏曲里的人物,表演着天女散花、年年有余、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节目,真是应景,又让人大开眼界。   围观的人群不时发出唏嘘声、赞叹声,并报以热烈的掌声。   人们纷纷议论:“这么好看的节目叫什么名字?”   “是闽地铁枝。”   “是谁从闽地挖掘了这样精彩的节目到京城来表演?”   “还能有谁?四皇子!”   “平王啊!”   人们发出了赞叹声折服声。   花畹畹默默听着,心里是不屑。   这些老百姓真是蠢,当真以为蓟允秀做这些是为了百姓吗?他是为了讨好皇帝。老百姓高兴了,皇帝就高兴,皇帝高兴了,对他就刮目相看,对他刮目相看,那他竞争储君的道路就又前进了一步。   可是,凡事有利有弊。   这样盛大的节日高兴还是其次,安全才是首要的。不见周围多了这么官兵维护秩序吗?   如果有居心不良之人从中作梗,稍微出一点差池,那么蓟允秀讨好皇帝的把戏都会变成罪责。   花畹畹正在心里愤愤想着,忽听得人群一阵骚动,只听见人们惊慌失措喊起来:“不好了,不好了,走水了!”   原来是铁枝后头的花灯表演不知为何就着火了。   人们四处逃散,一时之间,整个街头人撞人,人挤人,场面混乱又失控。   官兵们要维持秩序,可不能将老百姓堵在原地被火烧,而不让他们逃跑吧?   “少爷少奶奶,危险,快跑!”   喊话的是方联樗。   ps:w山有扶苏w赠送了礼物10起点币红峨眉赠送了礼物10起点币1何所有赠送了礼物10起点币谢谢大家打赏   ☆、第072章 仇人相见   事出突然,安沉林和花畹畹都愣在原地,说时迟那时快,方联樗拉起安沉林和花畹畹,喊上香草,随着人群没命地跑着。   街上人多,都往不同的方向乱窜。   方联樗拉着花畹畹的手很快被人冲散了。   眼看着花畹畹被人群冲走,和他们越来越远。   香草哭起来:“大少奶奶没来。”   安沉林也焦急地喊着:“畹畹!畹畹!”   方联樗看着人群里的花畹畹,却不得靠近。   安沉林近乎哭了:“怎么办?”   方联樗也不能扔下安沉林去找花畹畹哪。   花畹畹一边被人群冲向另一个方向,一边冲他喊:“方联樗,保护好少爷,送少爷和香草回府,我自己能回到府里的,不用管我,我们在府里见!”   花畹畹的声音很快被人群湮没,连带着整个人也失去了踪影。   安沉林大惊失色:“畹畹……”   “大少爷,听大少奶奶的,我们现在回府等她。”方联樗提议。   “那怎么行?畹畹一个人万一遇到危险?”安沉林不同意。   香草已经哭了起来:“大少奶奶会不会有事啊?”   方联樗安抚道:“不会的,大少奶奶那么聪明,她说了自己能回到府里就一定能回到府里……”   方联樗对花畹畹充满信心。   安沉林哪里能放心?“可是……”   方联樗只好道:“大少爷,我们要找大少奶奶,也得回府里调派人手啊。”   安沉林只好点头。   三人终于找到之前停马车的地方,赶车的老头早已担心得脸都发白了。   “听说着火了,大少爷您没事吧?”见没有看见花畹畹。老头不放心道:“大少奶奶呢?”   安沉林一跺脚:“联樗,咱们暂时不回府里了,就在这里等畹畹。”   “可是大少奶奶让我们回府等她。”   “她一个人走回府里得多远?身上又没带钱,打不到轿子,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她。”安沉林主意已定。   香草也附和:“没有找到大少奶奶,我是不会回府的。”   方联樗只好道:“那大少爷你就呆在马车上,我和香草去找大少奶奶。”   安沉林要一同去。方联樗求道:“大少爷。你就听我的,万一你也走散了,那奴才是要去找您好。还是去找少奶奶好?”   赶车的老头也赞同方联樗的提议,劝安沉林:“大少爷,您还是听小的们的话吧。”   安沉林只好坐上马车忐忑不安,悬心花畹畹的安危。祈祷着方联樗和香草能将花畹畹找回来。   ※   花畹畹被人群冲到一个旮旯里,远处火势似在蔓延。高空铁枝上传来孩童哭泣的声音。   花畹畹疾呼:“有没有谁去推一下铁枝车,那些孩子要被火烧着了!”   人们只顾着自己逃窜,你踩了我的脚,我踩了你的鞋。就连有人摔在地上都没有人去扶,更何况是跑回着火的地方推铁枝。   花畹畹顾不得其他,只好跑向铁枝车。   人小力微。哪里推得动铁枝车?她只好向周围求救:“有没有人来帮帮忙啊?”   铁枝上孩童的哭声更大,花畹畹仰起头看着那些哭泣的孩子。不知所措。   远处高楼上,正在指挥官兵救火的蓟允秀,看着铁枝下不自量力仿佛螳臂当车的少年,嘴角露出戏谑的笑容。   “那个小子是不是傻?”蓟允秀问一旁的护卫。   护卫陪着呵呵笑道:“的确傻,如果以他的力量就能推动铁枝车的话,那要铁枝师傅做什么?”   “我说的傻不是指这个?”   蓟允秀的话叫护卫听不明白了。   蓟允秀道:“扑灭了火源,那些孩子自然平安无事,所以他是不是傻?”   护卫恍然大悟:“不仅傻,还愚蠢至极。”   铁枝下的少年完全不知道来自城楼上的嘲笑,只是奋不顾身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直推得大汗淋漓,头发也散了。   护卫道:“王爷,那竟然是个女孩……”   蓟允秀定睛看向铁枝下披头散发的少年……不对,少女,笑容渐渐敛去,继而疾步走下城楼。   花畹畹正在费力推着铁枝车,一直纹丝不动的铁枝车竟然微微挪动了一下车身,不知何事身边多了一个人,一双有力的大手正在和她一起使力。   花畹畹正要冲身边的人感激地道谢,一抬起头,笑容便冷凝了,像一朵还没绽放就极速凋零的花。   “安和公主!”蓟允秀冲花畹畹热络地笑着。   “怎么是你?”花畹畹已经直起身子,拍拍手,冲蓟允秀挑衅道:“四皇子怎么自己动手了?那些官兵你使唤不动吗?”   没想到换来的不是花畹畹的感激,而是质问,蓟允秀也好生没趣地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四皇子是不是傻?”   花畹畹旋即一句话叫蓟允秀脸上也开出一朵颓败的花朵。   这个安和公主,真像一朵……带刺的玫瑰。   他不喜欢玫瑰,更何况玫瑰还有刺,他喜欢牡丹,富丽堂皇。只有高贵如牡丹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未来想要达成的那个身份。   蓟允秀有些尴尬地看着眼前这个倔强又稚气的女孩子,因为被她骂傻,心里有些窝火,但想到她是皇后的义女,而自己还想着攀附皇后一族登上帝位,不得不忍气吞声陪笑道:“公主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   “太平盛世,怕什么?”   花畹畹这话叫蓟允秀无法反驳,说什么都会影响他父皇的声誉。   蓟允秀只能道:“公主妹妹,还是让四哥送你回国公府吧?”   花畹畹摆摆手:“不敢当。我又不是我们家二小姐,可不敢劳动尊贵的四皇子。”   蓟允秀再次愣住。这个女孩子怎么每一句话都带刺?难道自己救了她安家的人,她不感激反倒还记恨上他了?   转念一想,安和公主是安家的童养媳,难免与小姑子之间会产生龃龉。   蓟允秀道:“二小姐的事,本王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你的举手之劳在国公府别人眼中可是天大的恩惠,难道四皇子不知道国公府准备元宵后大摆筵席宴请你这位大恩人吗?”   “国公大人的确同本王提过此事。”   “我祖父怎么可能如此轻描淡写?”   蓟允秀讪笑道:“诚然,国公大人盛情难却……”   “那四皇子是准备却之不恭那咯?”   蓟允秀愣住,看着花畹畹咄咄逼人的样子,心里突然觉得好笑。   这安和公主难道和自己有仇?想自己为了讨好她这个义妹,还特地将一颗贵重的夜明珠馈赠于她。   怎么马屁没拍着,还拍在了马腿上吗?   “公主妹妹的意思,是欢迎四哥去国公府,还是不欢迎四哥去国公府呢?”   蓟允秀一副风\流倜傥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花畹畹看得想吐。   她刚想开口说,老娘一辈子都不想看见你,香草和方联樗就找了来。   “少奶奶……”   香草看见一旁的蓟允秀愣住,这不是先头那个出谜语的人吗?自己还从他手上领了一百两赏银呢。   面对自己的财神,香草立即笑容可掬。   “是你。”蓟允秀也认出了香草。   ☆、第073章 街头斗气   原来猜出他谜底的人不是这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而是她背后的主子呀!   蓟允秀恍然大悟,转向花畹畹道:“是公主妹妹猜出了我的谜语?”   花畹畹斜睨了蓟允秀一眼,不屑道:“四皇子也太小瞧我的丫鬟了,就你那简单的谜面,她闭着眼睛都能猜。”   花畹畹说着向香草和方联樗道:“大少爷呢?”   方联樗回道:“已经将大少爷送到马车上了。”   “大少爷一定要等到大少奶奶方肯回府。”香草补充,“奴婢还愁找不到大少奶奶可如何是好呢?”   “我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可能走散呢?这可是天子脚下京都皇城。”花畹畹的话听起来像是让人无可辩驳的马屁。   蓟允秀饶有兴致地看着花畹畹。   只听花畹畹向香草和方联樗道:“现在也找到我了,我们赶紧去和大少爷汇合吧。”   蓟允秀急忙拦住花畹畹,花畹畹蹙眉看着他,俨然一只浑身竖起刺的刺猬:“四皇子这是要做什么?”   蓟允秀彬彬有礼笑道:“我只是想要告诉公主妹妹,就算国公大人不邀请我,我也是要登门拜访看望公主妹妹的。既然国公府的人来了,那四哥就不送公主妹妹了。”   蓟允秀八面玲珑笑面虎的样子,花畹畹是一刻都不想多看下去。   你来不来是你的自由。她也不能霸着老太爷不让他邀请他。她管不住别人,总能管住自己吧?   横竖你蓟允秀来国公府的时候,老娘不出现在宴席上就是了。   蓟允秀看着花畹畹头也不回地离去,嘴角不自觉绽出一抹笑意,充满了玩味。   这个安和公主。有个性,可惜不是他蓟允秀的菜。幸好不是,毕竟人家名花有主了。   蓟允秀突然顿住,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花畹畹携着方联樗、香草回到马车上与安沉林汇合,一行人回安府去。   方联樗将花畹畹和安沉林安全护送到府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主仆四人先是到嘉禾苑向老太太报平安。   嘉禾苑的宴席早已结束,老太太被闹了一夜也累了。便早早放安沉林和花畹畹回去睡觉。   安沉林送花畹畹回百花园。二人告别。   花畹畹道:“今晚的事情就都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吧?省得他们担心。”   安沉林点头:“我知道,免得传到母亲耳朵里,她又要和你过不去。”   花畹畹满意地笑起来。安沉林真心事事都替她想得通透。   那边厢,香草也偷偷地和方联樗告别:“谢谢你,联樗。”   “谢我什么?”方联樗不解。   “谢谢你陪我一起把少奶奶找回来。”   方联樗不置可否,这不是应该的吗?   于是。花畹畹和香草进了百花园,方联樗陪着安沉林自回锦绣园。   一进锦绣园的门。就见冰琥站在廊下张望,见到安沉林,她立即喜出望外道:“太好了,太好了。大少爷回来了。”   安沉林火急火燎的,“冰琥,快给少爷倒些茶来。我现在又渴又饿。”   冰琥道:“大小姐在里头等候大少爷多时了,大少爷要喝什么吃什么。大小姐早就吩咐奴婢给您备下了。”   安沉林一听安念熙到了,不由加快了脚步:“那你怎么不在里头陪着大小姐?”   冰琥道:“雪珀陪着呢,奴婢出来看看大少爷回来了没有。”   “大小姐等我多久了?”   “好一会儿了,奴婢劝大小姐先回去休息来着,可是大小姐一定要见到大少爷才肯放心。”   安沉林窝心一笑:“大姐对我真好。”   安沉林哪里知道,相比见他,安念熙更想见到的人是方联樗。不过是打着见他的名义好歹看上方联樗一眼。   进到暖阁,但见烛光结彩,但令满室生辉的不是烛光,是安念熙的容颜。   天下女子多,安家美色少。   吴宫西子不如,楚国南威难赛。若比水月观音,一样烧香礼拜。   安沉林看着自家大姐娇姿艳质,不由暗暗在心里赞叹,也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娶得他家大姐,那真是胜似皇宫做驸马了吧?   安沉林哪里晓得他祖父祖母并着父亲母亲的意思,是要叫他大姐做日后的皇后的。   雪珀正陪着安念熙说话。见安沉林进来,安念熙也将目光投向安沉林,但见安沉林头上一顶苏样百柱骔帽,身上一件鱼肚白的湖纱外袍,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真真是赏心悦目的粉孩儿一个。   “大少爷,你回来了?”雪珀欢喜迎上前,和冰琥一起摘了安沉林的帽子和外袍,给他换上一件鹅黄家常服。   安沉林病了那么多年,一直在家里养着,少晒日光,原就比常人白皙,此刻穿上这鹅黄颜色,越发衬得肤白如瓷。   “你不是有眼睛瞧着吗?还问。”冰琥瞪了雪珀一眼,雪珀也回白了冰琥一下。   安沉林不理会两个丫头,径直走到安念熙身边坐下:“大姐,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   “今晚宴席上没瞧见你,我不放心。”安念熙说着向安沉林身后张望,竟然不见方联樗的身影,又不好明问,只能试探道,“听说弟弟今晚去了花市看灯,怎么样?好玩吗?”   “好玩是好玩,只是……”安沉林猛地想起花畹畹的嘱咐。   “只是什么?”见安沉林欲言又止,安念熙一下绷紧了神经,不知道他们在花市上遇到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安沉林掩饰地笑,继而道,“有大姐推荐的人保护着,弟弟我是一定不会有事的。”   见安沉林主动谈起方联樗,安念熙面上掩藏不住的笑意,“那弟弟用着他还觉合意吗?”   “合意合意,他很好,办事麻利细心周到,不比云生差。”   见安沉林肯定方联樗,安念熙安了心,“那他现在人呢?弟弟要不要唤他来,让大姐再嘱咐他几句?”   “不必了,他今晚跟了一晚上,跑前跑后也很累了,我让他去睡了。再说他已经很好,没什么要交代的啦。大姐你相中的人,哪里能有错?”   她相中的人,哪里能有错?   安念熙咀嚼着安沉林这句话,心里一股暖流流淌,面上一抹笑意不自觉展露出来。   但是见不到方联樗,安念熙又觉悻悻然的。陪着安沉林吃夜宵,也觉索然无味。   ps:周末愉快大家   ☆、第074章 安府宴请   辞了安沉林出来,安念熙很是意兴阑珊。   不料,锦绣园的门边竟然站着方联樗,提了盏灯笼,在月色中投下一抹长身玉立的影子。   安念熙的心猛地悸动了一下。   “联樗……”她唤他,抑制不住的激动。   樱雪跟在安念熙身后重重皱起了眉头。   她家小姐这样下去可怎么好?这个小厮迟早是个祸害。   上回安念熙为了给他请大夫,打碎茶杯自残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真是令她胆战心惊。   大小姐一向端庄持重,可是一遇到这个方联樗,便失了控,毫无理智可言。   “大小姐,奴才送你回去。”   “在我跟前,不要自称奴才。”安念熙道。   方联樗不作声,只是引着安念熙默默出了园门。   皎月中天,地上三道影子踽踽而行。   这边厢是闺中怀春的少女,如文君初遇相如,那边厢却不是初谐陈女的必正,只是块平静无波的木头。   久旱逢雨的效果全凭安念熙单方面臆想。   到了香荷苑外,安念熙让樱雪先进去,樱雪迟疑,但也不敢反抗,只好先进去了。   适才有樱雪在场,方联樗一句话都不敢多言,恐惹出什么是非来,此刻就剩了他和安念熙二人,却是不能不道谢的。   他向安念熙躬身作揖,嘴里道:“大小姐,谢谢你。”   “谢我什么?”安念熙眉目含情,明知故问。   经他一问,方联樗倒是不好意思起来,竟是长久的无言。   安念熙叹口气道:“你横竖知道我对你的好就成。”说着径自进了园子。   看着紧闭的园门。方联樗喃喃自语:“大小姐,有朝一日,联樗会报答你的。”   方联樗刚要转身离去,安念熙却推门走了出来。   “联樗……”   “大小姐!”方联樗止步。   安念熙疾步走到方联樗跟前,月色下她的神情异常激动:“你适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方联樗愣了一下,继而重复道:“大小姐的恩情,他日联樗一定会报答的。”   “不要他日。你现在就可以报答!”   方联樗不解:“大小姐要联樗做什么?”   “和香草绝交!”   ※   两日后便是护国公府宴请四皇子的佳期。   残年伴着元宵远去。家家户户,闹哄哄的暖火盆,放爆竹。吃合家欢耍子的热闹情景已经不在。   国公府的老爷们也准备和蓟允秀吃过宴席后便整装出发,去地方赴任。   蓟允秀来到国公府时颇备了许多礼物,都是些珠宝之类,分发给国公府的少爷小姐们。   唯独花畹畹没有去领受。   百花园内。花畹畹正襟端坐,完全不理会外头的宴会。什么安念熙在宴席上为蓟允秀献舞。让蓟允秀惊为天人,看得眼都直了,都是小丫头们去看热闹回来传与灵芝香草的。   两个丫头为此还遐想了一番。   “四皇子会不会娶大小姐做王妃?”   “有可能,四皇子还没有定亲呢!”   日后。安念熙还会做皇后。花畹畹在心里回答两个丫头。   “四皇子喜欢大小姐吗?”   “大小姐那么美,谁人不喜欢?”   四皇子很爱很爱她,她是四皇子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女人。可能是唯一真爱过的女人,但是谁人不爱。这话还是夸张了些。   “我这辈子所要保全的不过是一份卑微的爱情,因为这份爱情,我成了一个害死亲生弟弟的恶魔,而你却要撕碎我不惜用操守和性命换来的爱情!”   “为了成为他的妻子,我不但害死了自己的亲弟弟,还拒绝了平王的婚事,可是他却告诉我,他爱的不是安家的大小姐,而是安家的童养媳——花畹畹!”   “你抢走了我的爱人,我也要破坏你拥有的一切幸福,你的丈夫,你的后位,你辛苦换来的一切都要被我掠夺!”   “我夺走了属于你的荣华富贵,却夺不回本来属于我的爱情!你知道吗?他今天入宫求见我,他说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只要求能从冷宫带走你。花畹畹,你注定是我这一辈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哪怕你是个不能说话,手脚瘫痪的废人,你亦占据他的心。只有你死了,彻底灰飞烟灭,才能泄我心头之恨,才能让他彻底忘记你!”   百花园内的花畹畹猛地顿住。   前世冷宫里安念熙的叫嚣此刻竟回响在她的耳边。   就算安念熙拥有了至高无上的皇帝的爱,也有她求而不得的东西。   那个书生到底是谁?   灵芝和香草围上来,看着花畹畹铁青的面孔,不禁有些吓到。她们推她,唤她:“大少奶奶,大少奶奶……”   花畹畹这才回过神来,虚脱一般呼出一口气,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香草紧张道:“少奶奶适才是怎么了?”   “屋子里有些闷,许是我衣服穿得多了。”花畹畹掩饰。   灵芝道:“要不少奶奶也去前头热闹热闹?”   “是啊,前头老太爷老太太都派人来请过几回了。”香草道。   花畹畹摇头,她是绝不去见蓟允秀的。   这辈子,她不参与蓟允秀和安念熙之间的****,如果安念熙能帮着蓟允秀登上皇位的话,她倒是乐见其成。   花畹畹发现,与安沉林相处得久了,自己竟然连报仇的愿望都弱了许多。   现世安稳,她突然渴望的只是这个。   “我们去园子里走走吧。”花畹畹站起了身。   两个丫头忙站起来去取斗篷。   园子里,几棵椿树正努力抽芽,春天了,万物都准备复苏。   她生于元月初一,无论年内春还是年外春,元月初一都是立春了。   幽谷生幽兰,春来花畹畹。   今年她的生日是在锦绣园与病中的安沉林一起度过的。   椿树下的亭子里,彭飞月正坐着休憩,丫鬟雁儿一旁陪侍,主仆二人神情都十分落寞。   花畹畹携着香草走了过去,轻声道:“表姐可还是为园子的事情犯愁?”   彭飞月看见花畹畹,神色很是期期艾艾。   就在早上,因为四皇子登门拜访,安念攘又在她跟前盛气凌人了一把。   此刻,好不容易趁着安念攘赴宴去,自己才能到园子里来透透气。   可是这满腹委屈要如何才能消解?   雁儿哭得双眼红肿,见到花畹畹,忍不住抱怨道:“少奶奶快劝劝我家小姐吧。她适才还和奴婢说,想这几天同老太太说明,好放她回自家去。”   花畹畹淡淡一笑:“何必回去?这国公府再不济也比彭家强上百倍千倍。”   雁儿道:“奴婢也是这样劝的,可是小姐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表姐竟将自己比作一只狗?”花畹畹觉得好笑,看着彭飞月的表情没有同情,只有冰冷。   不错,前世,你彭飞月的确只是安念熙身边一条走狗!   彭飞月泫然欲泣道:“就算是狗,也是一只丧家狗。”   彭飞月是该多么绝望才能说出如此灰心丧气的话,看来的确是被安念攘欺负惨了。   “表姐若去意已决,那畹畹倒是多此一举了。”花畹畹假意悻悻然说道。   彭飞月困惑地看着花畹畹:“表弟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向祖母陈情,祖母答应另置一个园子给表姐居住,前几日就命人收拾了,这几日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不知道祖母还没有告诉表姐,想来是要给表姐一个惊喜,可是没想到表姐竟然要辞了祖母回彭家去……”   花畹畹惋惜地摇了摇头。   雁儿立即抢在彭飞月前头道:“太好了,小姐,老太太给你另置了园子,咱们就不用回彭家去了。”   彭家贫穷,彭老爷脾气又暴躁,一个家没个样子,哪比得国公府吃香喝辣,养尊处优?雁儿才不想回彭家去呢。   彭飞月正要向花畹畹道谢,花畹畹却已经携着香草离了亭子。   雁儿看着花畹畹的背影喃喃自语:“没想到这个大少奶奶还比大小姐二小姐有情有义,说起来她可跟小姐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呢。”   彭飞月看着花畹畹走远的方向,也有些怔忡。   ☆、第075章 意外相求(羊種和氏璧加更)   蓟允秀从宴席上借口如厕退了出来,带着跟班在国公府的园子里走了走,当作松一口气。   这种觥筹杯错的场面,他有时还真是厌烦了。   若不是心底里那个野心与欲/望,他真懒得和这些官员喝酒,听虚假的奉承,说虚假的客套话。   跟班打量他的面色,嘿嘿笑道:“王爷从宴席上溜出来,可是因为看不见那安大小姐?”   蓟允秀刚才真不是为安念熙出来的,可是经跟班这么一提醒,心里倒是痒痒起来,宴席上安念熙的歌舞仿佛又到了眼前,而安念熙的美貌倒是叫她念念不忘的。   那安大小姐的确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尤物。   蓟允秀一贯是贪图美色的,这会儿唇角已经不自觉展出一抹笑意。   跟班只当是猜对了蓟允秀的心思,不由得意,讨好道:“要不,奴才去打听打听安大小姐此时何处?”   蓟允秀摆摆手:“不必了,没听国公大人说安大小姐一会儿还要到宴席上招待本王的吗?她适才献舞,这会儿一定是下去换衣服了。”   蓟允秀心里揆度安念熙见到他时的态度,虽然也赔笑殷勤,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笑容里是少了许多热情,那些笑,那些殷勤都是分外客套的。   也就是,这安大小姐对他堂堂四皇子并不热络。   这样一想,蓟允秀心里有些讪讪。   他不够俊美吗?父皇的九个皇子里,论容貌才学他都是出挑的,若不是生母出身低贱,储君的不二人选非他莫属,这安大小姐对他竟然并不十分热络。   他一贯被人捧惯了的。八九分的热情对他而言都是失败。   跟班一路跟在蓟允秀身边,研究蓟允秀的神情,见蓟允秀的神色幽深莫测,心里不禁也有些惶惶,四皇子一向阴晴不定,不知道此刻他心里又在打些什么算盘。   蓦地蓟允秀顿住了脚步。   跟班顺着蓟允秀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少女。衣着素雅。却给人宝珠辉煌的神采,比起安大小姐的美色,虽然稚嫩了些。竟是另一种风情。   跟班见蓟允秀的目光已经被那少女吸引,心里不由暗叹,他的四皇子的确是见异思迁。   “王爷,这个女孩子好生面善。”跟班道。   蓟允秀道:“你大抵是在宫里见过吧?”   蓟允秀已经一扫脸上阴霾。笑吟吟疾步走向花畹畹,声音如洪钟般响亮:“公主妹妹!”   花畹畹已经看向了蓟允秀。要是平常她见到这个冤家,脸上一定冷若冰霜,此刻却绽出一抹鲜花般的笑容,盈盈上前行了见面礼:“四哥。”   花畹畹甜甜一声唤。蓟允秀当即愣住。   美人不再冰冷,倒叫蓟允秀受宠若惊。   今天这个护国公府倒是有意思,原本应该对他十分热情的安大小姐倒是有些冷漠。原本冷漠的安和公主竟然热情起来。   花畹畹难得给他笑容,蓟允秀竟不知不觉如获至宝:“妹妹这是要去哪里?四哥在宴席上没有看见你。还以为妹妹的身子不适,正要出来寻你呢。”   一旁的跟班听着他家王爷睁眼说瞎话,不由在心里竖起大拇哥。   哇,泡妞,就得这样。   花畹畹温顺道:“妹妹适才的确身子不舒服,只是四哥难得到国公府做客,妹妹怎好不见见四哥呢?四哥对国公府来说可是稀客。”   “公主妹妹身子不适,现在可怎样了?”蓟允秀的关心倒是真诚的。   “见到四哥,已经全然好了。”花畹畹乖巧娇俏一笑。   蓟允秀愣住,旋即问道:“能够不药而愈,想来妹妹的不适是心病。”   蓟允秀是聪明的,也是奸猾的。   花畹畹性情大变,定然是有事相求。   他正愁自己讨不了花畹畹的好呢。   于是,蓟允秀进一步问道:“不知公主妹妹有何疑难之事,只要四哥能帮上忙的,定然不会推托。”   “四哥不会觉得妹妹唐突吗?”   “诶,求之不得。你是父皇和母后的安和公主,我是父皇和母后的四皇子,我们原本就是兄妹,兄妹之间怎可见外?只要公主妹妹有求于我,四哥会觉得不甚荣幸。”   蓟允秀话说至此,花畹畹心里非常满意。   她向蓟允秀深深鞠了个躬,道:“四哥,能否帮忙为我四叔的前程出一份力?”   “你四叔?”蓟允秀愣住。   花畹畹所求的确在他意料之外。   花畹畹点头:“就是我祖父的第四个儿子安祥艺,四哥有所不知,我四叔与我四婶成婚十多年,却膝下无所出,皆因夫妻两地分居所致。四叔在灵波为官,灵波不是个富庶之地,我四叔一直舍不得我四婶随往受苦,故而将我四婶留在京城,谁知原是丈夫爱惜妻子之举,谁料竟耽误了子嗣的问题,我想如果能将四叔调回京城做官,那他们夫妻就不用再受离别之苦了。”   花畹畹娓娓道来,面色充满悲天悯人的哀戚,蓟允秀边听边微微颔首,花畹畹所求倒不是个什么太大的难事。   花畹畹上前一步,哀哀看着蓟允秀,乞求道:“四哥,我原想亲去求太后娘娘或者母后,我祖母也想过入宫求见太后娘娘,希望以过往的闺中交情让太后娘娘帮这个忙,只是我们都是内宅女子,不好过问前朝之事。所以我思来想去,只有求助四哥……”   “公主妹妹能够将此事拜托我,是对我的信任,四哥不甚荣幸。”蓟允秀说的是真心话,再说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安祥艺想做京官,又没有要求做京城大官,那有何难的?   他在皇帝跟前表现了这么多年,难道皇帝会连这一点面子都不肯体恤他这个儿子吗?   “这些日子以来,妹妹知道四哥是疼爱妹妹的,父皇和母后有那么多公主皇子,唯有四哥对我这个义妹是一片赤忱,妹妹不是糊涂驽钝之人,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妹妹不是木头,心里一清二楚呢!如若四哥能帮妹妹这个忙,他日妹妹也定当投桃报李……”   蓟允秀心里安了安。   这就对了,太后和皇后喜爱的安和公主就应该和他这个四皇子结成联盟。   她应该站在他的一边,为他所用。   在她为他所用之前,自己自然要给她些好处。   夜明珠实在算不得好处,她不是那种肤浅的能够用东西收买的女子。她是个有见识的女子,就凭她小小年纪治好了皇太后的绝学,京城中的女子便要甘拜下风。   蓟允秀当即向花畹畹许下承诺:“公主妹妹请放心,妹妹所求四哥记在心里了。请公主妹妹静候佳音。”   “多谢四哥。”   蓟允秀与花畹畹相视而笑,擦肩而过。   ps:谢谢1何所有、w山有扶苏w、红峨眉的打赏。谢谢羊種的和氏璧,今日加更。谢谢大家。   ☆、第076章 王爷动心   跟班加快脚步跟在蓟允秀身边,见蓟允秀神采奕奕,完全不似方才的郁闷无聊,想来是因为见到安和公主高兴。   跟班好奇道:“王爷为何不邀公主一同赴宴?”   蓟允秀睃了跟班一眼:“她是主人,我是客人,哪有客人邀请主人赴宴的?”   “那主人为何不在宴席上相陪?”跟班困惑。   蓟允秀道:“宴席上从来不缺殷勤相陪的主人哪!”   好吧,他家王爷说到底更喜欢宴席上那个献舞的安大小姐。跟班想。   那安大小姐的确在样貌上更胜这安和公主一筹。   那边厢,香草也抓着一脸气定神闲的花畹畹,好奇道:“少奶奶不是说身子已经没有不适了,那为何不同四皇子赴宴去?”   花畹畹笑道:“客人并无要求。”   “可少奶奶是主人……”   “那宴席上从来不缺殷勤作陪的主人不是吗?”   更何况那些宴请的主人通常都别有目的,使出浑身解数,推杯换盏也未必达成心愿,而她适才轻轻松松一求,蓟允秀便让她静候佳音,所以她又何必去宴席上奴颜婢膝?   花畹畹知道,凭她皇后义女的身份,蓟允秀是会尽心尽力办好这件事的。   园子里,四老爷安祥艺的跟班阿福正匆匆走过,他身后跟着几个抬箱笼的小厮。   见到花畹畹,阿福忙躬身见过:“见过安和公主!”   花畹畹看着他身后那些箱笼道:“大叔这是要做什么?”   “小的奉了四老爷之命整理行装,四老爷这几日便要动身去灵波了。”阿福答道。   花畹畹点点头,唇边一抹不自觉的笑容:“只怕大叔要白忙一场了。这些行装整理了还得拿出来,大叔还不如偷懒一回呢。”   花畹畹说着。向阿福点点头径自携着香草离去。   阿福看着花畹畹的背影挠挠头,费解。   安和公主说的是什么意思吗?行装整理了也要重新拿出来,难道四老爷不去灵波赴任了?没道理啊,都去了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说四老爷打算回京任职。   这个安和公主竟然称呼他这个下人为“大叔”,其修养与国公府里的那些小姐们真是不一样。有容乃大。   阿福不由看着花畹畹背影的目光多了许多赞赏和敬服。   蓟允秀回到宴席上时,老太爷和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正一脸焦灼之色。   四老爷道:“还以为王爷去了哪里。正准备差人去寻您呢。”   蓟允秀因为适才与花畹畹一席谈。看起来精神特别好,他的目光含义深刻落在安祥艺身上,笑道:“我去了哪里。四老爷不消知道,只是今日恐怕四老爷要陪本王多饮几杯。”   安祥艺愣住,继而赔笑道:“自然自然。”   老太爷见蓟允秀不复先前拘谨,竟同安祥艺打趣。不由欢喜道:“只要王爷高兴,老夫的儿子们都可以陪王爷尽兴一饮的。”   于是。宴席继续。   只是不见安念熙,蓟允秀颇有些想念。他还想再一睹国公府这位小姐的风姿,难道就那么惊鸿一瞥就完事了吗?   他还以为今日的宴请名为答谢宴,实则是相亲宴呢!   难道是自己会错了国公家的意?   只见一个用扇遮面盛装而出的少女在台上翩翩起舞。只是那舞姿在一堆伴舞之间显得拙劣不堪,与先前安念熙惊为天人的舞蹈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国公府的大老爷们见台上那个献丑的女孩子不由纷纷蹙起眉头,是谁。是谁让安念攘上去献舞的?   大老爷已经招来侍从,质问:“大小姐呢?”   蓟允秀却格外厚道笑道:“二小姐对本王感激之情全在这一支舞曲里了。看得出来她尽力了,各位就不要怪责她了。”   安念攘从舞台上下来,听到蓟允秀对自己鼎力相助的言辞,不由感激涕零,她上前拜谢蓟允秀,道:“多谢四皇子体恤之心,念攘真的很感激四皇子当日出手相助的恩情。”   蓟允秀含而不露笑着,并不表现出热情来。   这样其貌不扬,又有些蠢笨的女子,自己实在没必要与她搭讪。   看出蓟允秀对安念攘的嫌弃,大老爷小声呵斥道:“还不下去换衣服,成何体统?”   安念攘脸色一沉,羞愤而去。   转而上来的是安念熙。安念熙已经换去先前献舞的衣裳,端庄大方得体雍容的大家闺秀的打扮,加上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孔,真是叫蓟允秀不知不觉看呆了两眼。   老太爷和大老爷相视一笑,十分满意。   老太爷有意给蓟允秀和安念熙制造独处的机会,增进感情,便道:“念熙,四皇子适才多饮了几杯,你引他去园子里吹吹风吧。”   安念熙应声“是”,便引了蓟允秀离席。   若是别人家这样做派,抑或安念熙的容貌差一些,蓟允秀都要嫌弃老太爷如此安排未免轻佻,怎可将一个妙龄少女与一个色/狼放置一处,可是安念攘如此美貌,自己不由在心里感激老太爷成人之美。   园子里早已摆放了几盆开花的牡丹,蓟允秀惊奇道:“怎么元宵过后,牡丹就开了?印象中,牡丹花开得绝非如此早。”   安念熙殷勤笑道:“为了迎接四皇子光临大驾,祖父特意命人将这些牡丹搬到温室中培养,所以四皇子到了安府,才能看到比平常开花早的牡丹。”   蓟允秀满意点头:“国公大人有心了。不过,国公大人最有心的还不是这些温室培养的牡丹,而是送给本王眼前这朵********的牡丹……”   蓟允秀说着,目光落在安念熙脸上滴溜溜转着。   安念熙却顾左右而言他,目光也四处张望:“那一朵********的牡丹?我怎么没看见?”   蓟允秀拉着安念熙走到一旁湖边,指着湖里道:“大小姐且往里头一看……”   安念熙一时不解,伸头到湖水中一看,只见湖水映现出自己一张绝世美颜。   “大小姐看到了吗?是不是一朵********的牡丹?胜过这世间所有牡丹。”   蓟允秀是说甜言蜜语的高手,他暧/昧的声音响在安念熙耳畔,暖暖的气息喷过来,羞得安念熙面红耳赤。   这四皇子真是轻佻!安念熙在心里暗骂。   安念熙满脸桃红在蓟允秀看来却是少女的春心萌动。   他当即拉过安念熙的手,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安念熙惊道:“四皇子,四皇子……”   蓟允秀已经揽住了安念熙的腰,安念熙本能挣扎起来,挣脱蓟允秀头也不回跑走。   看着安念熙慌乱离去的背影,蓟允秀眉头一挑笑道:“一点也不轻佻,甚好!”   这样的盛世美人,若有朝一日能与自己共享天下,岂不是美事一桩?   蓟允秀在心里突然有了发誓的冲动:安念熙,有一天我会将整个天下奉到你面前,那时候,希望你对我不再是虚情假意的殷勤。   她对他是虚情假意,他焉能感觉不到?   她是奉了父命祖父之命才对他虚以委蛇,她心里并不喜欢他这个四皇子,至少没有像她那个蠢妹妹一般贴上来。   想到安念攘,蓟允秀忽然浑身不适起来。   安念熙正没头没脑跑着,与前头走着的一人撞了正着。   “大小姐!”方联樗扶住差一点跌倒的安念熙,吃了一惊。   安念熙的神色令他很是震惊。   安念熙原本只是觉得厌恶,此刻见到方联樗,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倾泻脸上,化作了眼泪。   方联樗当即愣住:“大小姐……”   方联樗想说什么,安念熙却又撒腿就走。因为不远的地方花畹畹和香草走了过来。   花畹畹也看见了方联樗,从袖子里取出那只盘瓠香囊,对香草道:“将这只香囊拿去还给方联樗。”   香草喜出望外,这不是上回方联樗送给大少奶奶的礼物吗?大少奶奶终于想通了要物归原主,太好了。这样就不会惹人嫌疑了。   “告诉他,他拜托的事情,很遗憾我没有替他完成。”花畹畹嘱咐香草。   香草满不在乎接过那香囊疾步走向方联樗。   一个破香囊就想安和公主替自己跑腿,这方联樗也是脑袋秀逗了。香草在心里暗骂方联樗蠢笨。倒不是觉得花畹畹看不上这香囊,而是觉得凭着如今方联樗与百花园的交情,只要大少奶奶能帮他的忙,他压根不需要送什么礼物的。   安念熙跑到不远处一棵椿树下停住,气喘吁吁从椿树后探出头来,看向方联樗的方向,恰见香草将一个香囊塞入方联樗手中,又见香草亲昵地捶了捶方联樗的胸口同方联樗说了几句什么,笑吟吟离去。   而方联樗捏着那香囊呆呆地站在原地。   安念熙只觉心口一阵钻心的疼:方联樗,你竟然接受了香草的礼物!   ☆、第077章 渣男渣女   方联樗怔怔盯着手中那只香囊,香囊绣着的盘瓠仿佛也不复往昔的威武,蔫了神气。   他心里五味杂陈起来:安和公主都帮不了他的忙,看来宫里那位的确是冷漠至极。   我并不是要你救我出危困,更不要你接我进宫,我只是想你能够看在往昔的情分上善待我母亲,怎么这样也做不到吗?   你将我和我母亲视如烫手山芋?   方联樗一时之间悲不自胜。   想起母亲,方联樗心里涌出浓浓忧虑,不知道她如今是什么境况,是生是死。   方联樗正欲抬脚迈步,又觉举步千金,就那么呆呆地站立原地,任由初春的风寒嗖嗖刮在脸上。   春寒料峭,春寒料峭,还是冬天压根儿就没有过去?   他方联樗沦落至为乞为奴的境地,还能迎来人生的春天吗?   猛不丁眼前闪过一道彩虹一样的光,手里的香囊就被劈头夺了过去,方联樗抬头对上了安念熙血红的眼睛。   “大小姐……”   安念熙打断方联樗,恼羞成怒道:“你答应过我要与香草绝交的!你为何说话不算话,竟还收授她的礼物!香囊,好个贴身的礼物!”   方联樗还来不及说什么,安念熙已将那香囊扔在地上,一脚踩上去狠狠踏着。   方联樗的面色急剧惨白,他一把推开安念熙,从地上捡起那香囊,竟现出心痛不已的神色。   安念熙直向后趔趄了好几步才站稳了身子,看着方联樗正捧着那踩脏了的香囊痛不欲生,心里怄得要吐血。   “方联樗!”安念熙吼了一声,上前一步。   方联樗本能后退。与安念熙保持距离,香囊也被护在身后。   安念熙伤心道:“一个丫鬟送你的破香囊,你竟宝贝至此?”   方联樗叹口气:“大小姐你误会了,这香囊不是香草送我的,原本就是我的东西。”   难道是之前方联樗送了香囊给香草,而现在方联樗要与香草绝交,香草特意将礼物归还吗?不可能。   安念熙不相信。她细细回忆方才香草送给方联樗香囊时的情景。分明是在打情骂俏,哪里像是二人绝交的样子?   “你骗谁?我不信!你竟然为了替香草开脱,编造谎言骗我!”   方联樗有些无奈:“事实就是如此。大小姐不相信,联樗也没办法。联樗与香草都是安府的下人,没有主人的命令,哪敢发生大小姐以为的关系?联樗将来的终身大事全凭大小姐做主!”   方联樗说着。向安念熙鞠躬离去。   方联樗的说辞在安念熙看来,每一句都欲盖弥彰。   方联樗。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安念熙看着方联樗边走边捧着那香囊哀戚心疼的样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的说辞的。   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   你若与香草清清白白,毫无私情,因何帮她冒险去药房偷药治好她主子的病体?你若与她毫无私情。为什么屡次三番被我的丫鬟撞见,你们二人在柴房幽会?你若与她毫无私情,那香囊又作何解释?适才的卿卿我我打情骂俏又作何解释?   方联樗。我喜欢你,舍不得拿你怎么样。可是香草那个贱人,我总能对付吧!   她堂堂安家大小姐,要弄死一个丫鬟,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安念熙咬紧了牙关,也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等她帮助母亲夺回掌事钥匙先,香草,你的好日子没几天了,就留在花畹畹身边再当几天尽忠的奴才吧!   蓟允秀没想到安念熙跑走了,竟来了安念攘。   这天差地别的姐妹二人!   他真要怀疑她们是否是同父同母所生。这二小姐该不会是哪个下作的姨娘所出,养在大太太膝下吧?但听闻国公府的做派与别的豪门大户不太一样,庶出的少爷小姐们是进不了国公府大门的,他又打消了心里的怀疑。   安念攘却是满腔春/情无的放矢。   她来到蓟允秀身边俨然一副娇羞小女儿的姿态,顾左右而言他道:“四皇子,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大姐呢?”   “四皇子,真是好巧,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你……”   “四皇子,大姐没有陪你,真是多有失礼,让念攘来陪你吧!”   “四皇子,你觉得念攘适才一舞,与大姐相比如何?”   ……   没有回应,难道四皇子是个哑巴吗?   安念攘懊恼地抬起头来,咦,人呢?   不知何事,身边的四皇子早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安念攘帕子一甩,双脚一跺,一脸懊恼神色。   四皇子一定是尿急,方便去了。   安念攘在心里如此解释,便又开心地东张西望,寻找她的四皇子去。   蓟允秀离开安府后不消两三日,宫里便来了圣旨。擢升四老爷安祥艺为翰林院编修,留京任职。   此时,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都已经离开京城前往地方,所以国公府一接到皇上圣旨,便快马加鞭将安祥艺追了回来。   阿福将安祥艺的行礼一样样搬下马车,命小厮抬回风雅园时,不由嘟哝了一句:“那安和公主可真是神奇。”   安祥艺不解道:“安和公主怎么了?”   阿福道:“奴才前几日替四老爷整顿行装,安和公主就提醒过奴才恐要白忙一场,还不如偷懒,如今真应了她的言,可不是将行囊一箱箱抬上去又一箱箱抬下来的吗?”   阿福说话时笑嘻嘻的,四老爷留京为官,他实在太高兴了。一来灵波山高路远,也不是什么繁华县城,没什么好去的,二来四老爷和四太太终于可以长相厮守了。   四老爷四太太原本一对有情人却如此陌生,皆因距离遥远,生疏了的缘故。   谁说夫妻之间,距离产生美来着?距离能产生的只有美人。   若不是他家四老爷对四太太太过喜欢,灵波早就养下几房妾侍了吧?   可是说四老爷喜欢四太太,阿福心里又不确定地摇了摇头,喜欢为何每次见面都像陌生人?   阿福心里胡思乱想,安祥艺的眉头也皱了皱,自己此番留京留得蹊跷啊。   嘉禾苑里,花畹畹正陪着老太太用膳。   老太太喜上眉梢,花畹畹知道她是因为四老爷留京的事情。   老太太却是个精明的,拉着花畹畹的手,笑道:“这一回,你四叔的事情多谢你了,畹畹,我的安和好公主。”   花畹畹愣住,竟然什么都瞒不过老太太的法眼。   “畹畹未做什么。”   “若不是你拜托了四皇子,四皇子能平白无故帮助你四叔张罗?”   花畹畹谦虚道:“四皇子不过是看在祖父祖母殷勤招待他的份上,想着投桃报李。”   “要报也要投其所好不是吗?总之,你四叔的事情,还有你二妹妹的事情都多亏了你,四皇子可都是看你的面子才出手相助的。”   花畹畹笑着道:“祖母想错了,四皇子倒是同我说过,他做这一切是为了大小姐。”   老太太眉心一跳:“真的吗?”   “真的。”   老太太心下不由欢喜,自己的安排奏效了!   花畹畹却不动声色,与其像前世那样让自己与蓟允秀凑一堆,尔后受安念熙迫害,还不如趁早就将安念熙与蓟允秀送一堆,渣男渣女,天生一对,省得祸害别人。   ps:谢谢1何所有的打赏   ☆、第078章 晴云表姐   元宵后,男先生已经回到安府授课,少爷们开始去书斋用功苦读。   女先生因为家不在京城,要晚几日到京,故而小姐们还有几日悠闲。   安念熙安念攘两姐妹可是悠闲不住。   大太太病势转沉,大老爷在两姐妹的双重夹击下慌忙派人给宰相府报信。   宰相夫人汪氏接到报信的当日便到了国公府。   嘉禾苑内,罗妈妈同老太太禀报道:“听说宰相夫人此刻在芙蓉苑里看望大太太呢。”   “佩玉病着,母亲探望生病的女儿并无不可。”老太太不以为意。   何况宴请蓟允秀之后,安念熙的表现实在令她满意,又是表决心又是发誓言,表示一定会拼尽权力完成祖父祖母的心愿,以重振国公府昔日荣耀为己任,老太太对大太太的怒气便也消了不少。   罗妈妈提醒道:“只怕探病只是幌子。”   老太太自然明白,大太太的病也不是什么大病,无非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   如果自己能将掌事钥匙还给大太太,只怕大太太的病即刻便好了,只是之前没上缴掌事钥匙前还好说,如今却是有些为难了。   二太太虽然对掌事钥匙也有所觊觎,但却是含而不露的,三太太的野心却是赤/条条的。   早在大太太请来宰相夫人之前,东正侯家便来人拜访过老太太,带来了许多厚礼,还有一封东正侯的亲笔书信。   一个庶出的侄女能得东正侯如此青睐,老太太始料未及。   三太太冯翠玉出阁前深受东正侯喜爱,不过是因为三太太的生母与东正侯之间颇有些暧/昧。   因着是弟弟家的姨娘。东正侯不好直接抢了来,这一段情只能是见不得光的。   有道是看母敬女,东正侯将对这位姨娘的歉意全报答在了冯翠玉身上,不然一个次子的庶女因何能嫁入护国公府做正牌太太?   老太太自然是不知道东正侯府这些腌臜往事,只道是三太太对娘家使了手段。   老太太颇有些哀伤地看了罗妈妈一眼:“如今只怕是宰相夫人来了,事情也有些难办了。”   罗妈妈见老太太面色凝重,也不敢多言语。   嘉禾苑内。大太太才没有把事情想得如此严重。以为宰相夫人来了,她的掌事钥匙便有指望了。   宰相夫人汪氏心疼地看着大太太,道:“女儿。你怎么瘦成这样了?真没想到国公府如此亏待你。”   安念攘一旁不忿道:“国公府上上下下原来谁敢不捧着母亲,祖父祖母对母亲原也是好的,对我和大姐也是疼爱有加,都是因为来了那个村姑……”   安念攘嘟起了嘴巴。   大太太请了汪氏来国公府。原只是想商量掌事钥匙的事情,不料安念攘却偏了话题。提起花畹畹。   如果让自己母家知道自己堂堂宰相嫡女,竟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对付不了,脸面往哪儿搁?   大太太怪责地瞪了安念攘一眼,向宰相夫人道:“念攘小孩子家的话。母亲不听也罢,女儿的病原没什么要紧……”   “都瘦成这样了,还没什么要紧?”汪氏一脸心疼。无论大太太多大年纪,是几个孩子的母亲。始终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怎么能不心疼呢?   安念熙道:“外婆,母亲的病体一直不能康复,都因为心头藏了一桩心事,如果外婆能和外公帮助母亲达成心愿,母亲的病大概就好了。”   汪氏正要问什么事,安念攘又抢了话题道:“大姐,母亲,你们说的事情和我说的就是同一桩事啊!”   汪氏看向安念攘,安念攘再顾不得大太太警告的眼神,向汪氏告状道:“母亲的病是因祖母上交了她的掌事钥匙而起的,而掌事钥匙为什么会被祖母上缴?还不是因为那个村姑!”   大太太和安念熙转念一想,安念攘说的也没错。   汪氏道:“到底怎么回事?念攘你从实说来。”   于是安念攘从头到尾添油加醋将花畹畹如何害得她母亲失去掌事钥匙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说得不得体的地方,大太太和安念熙就帮着圆了圆。   到最后,汪氏总结出来,大太太失去掌事钥匙所以病倒了,而大太太之所以失去掌事钥匙是花畹畹害的。   花畹畹就是故意要为难她的女儿和外孙女们,好在国公府一人独大。   “这个花畹畹就是老太爷买来给沉林冲喜的那个乡下丫头?”汪氏问。   大太太母女三儿纷纷点头。   “这个花畹畹就是替皇太后治好了病,又被皇后收做义女的安和公主?”   花畹畹的事迹早在京城传开,大街小巷的说书先生都乐于编上一段歌颂一下这个传奇的女孩子,汪氏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我原还为这个了不得的女孩子是我的外孙媳妇而感到骄傲,逢人便要夸赞几句,没想到她竟是这样心思歹毒,恃宠而骄的恶女!”汪氏心里气极了。   安念熙道:“所以,外婆,你可要帮帮我们。”   “外婆,你要替我母亲还有我们两姐妹做主。那个村姑欺负我们两姐妹也就算了,连母亲是她的长辈她也不放在眼里,她以为祖父祖母疼她,她便可以肆意妄为,忘了我们和她不一样,还有外婆可以依靠!”   安念攘又是噘嘴,又是瞪眼,在汪氏跟前上窜下跳的。   汪氏道:“自然,你们祖母不替你们做主,我这个外祖母难道由着你们被那样的恶女欺负而不闻不问吗?放心,我今儿就留宿国公府不回去了,你们祖母不将掌事钥匙还给你们母亲之前,我是不会离开国公府的。”   汪氏打定了主意,旋即唤过一旁一直默默坐着不吭声的女孩子:“晴云,你过来。”   名叫晴云的女孩子看起来比安念熙小些,比安念攘大些,也就十来岁光景,生得珠圆玉润,一看就是名门大家出来的养尊处优的娇小姐。   她娇滴滴上前唤汪氏道:“祖母。”   汪氏指着她,向大太太介绍:“晴云,时间过得快吧?一转眼都这般大了。”   大太太打量晴云,不禁眉开眼笑:“这就是晴云?大姑姑都有好多年没有见到你了,一转眼竟长成大姑娘了。”   “她一直随你弟弟在外,今年才回京来,你可不见不到吗?”汪氏笑吟吟说。   “弟弟也回京来了吗?”大太太问。   宰相夫人点头:“是和女婿的四弟一起接到皇上的圣旨,留任京官职务的。你父亲为了你弟弟的官职还特地去求了东正侯家,没想到亲家倒是好门路,不声不响就将你小叔子调回京了。”   关于安祥艺为何能留京,大太太不清楚其中关节。   但对于自己弟弟,堂堂宰相的独子要留任京官还要去拜托东正侯家,大太太心里十分郁闷。   “无论如何,弟弟总算是回京了,以后父亲母亲跟前有弟弟承欢,佩玉就安心多了。”   大太太说着,抹了眼泪。   “你现在还是个病人,不要落泪,落泪对眼睛不好。你放心你的事情母亲会全力替你争取的,不然要娘家何用?”   大太太见汪氏信誓旦旦,便忐忑地点了头。   大太太拉着晴云问了许多话,平常喜欢吃些什么,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料子的衣裳,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看些什么书,都交际些什么人之类的。   晴云道:“在外省的时候,父亲拘管得严,不让我和别家的小姐们来往,说是外省的女子不如京都女子端庄持重,恐我被带坏了出什么乱子,又说迟早一日要回京,恐离别时多生伤感,所以,侄女平日里没什么朋友……”   晴云的表情看起来没有多少悲伤。   大太太摸摸她的脸,怜惜道:“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如今好了,回了京来,可以和表姐妹们好好相处。自家表姐妹总比外头那些不知底细的女孩子好得多。”   大太太说着让安念熙安念攘带了晴云去书斋找安沉林。   支走小辈们,大太太和汪氏好进一步商量如何给老太太施压拿回掌事钥匙的事情,汪氏倒是给了一个大太太想也想不到的计策。   ☆、第079章 表姐弟们   安沉林正在书斋跟着先生上课。   先生提了个问题,几个小少爷都解不出来,唯独他解了出来,先生赞许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   二少爷安沉意不服气:“先生就是偏心,大哥的答案全是好的。”   三少爷安沉鑫却道:“二哥,你要虚心向大哥学习才是,大哥见识确是比我等高明。”   四少爷安沉焙道:“我赞同三哥的观点。”   先生捋着胡须微笑:“论学问,三少爷不在大少爷之下呢!”   先生猛不丁夸了自己,三少爷脸一红。他原就是个腼腆内向的孩子。   四少爷笑嘻嘻道:“三哥,看来我要学习的对象不止大哥,要再多一个你了。”   “三人行必有我师,四少爷的态度也是极好的。”先生也肯定了四少爷,四少爷到底年岁小,止不住忘形得意。   被先生夸奖的哥儿几个都心花怒放,二少爷安沉意不乐意了。   “先生为什么不喜欢我?”他直截了当问先生。   先生哈哈大笑道:“二少爷,人人都有长处,人人也都有短处,你不要妄自菲薄才是。”   “是啊,二弟,你虽然文章方面还有欠缺,可是先生说过你是练武奇才。”   安沉林话一说完,安沉意就当堂耍了一套武先生刚刚教的拳,斗得众人哈哈大笑,先生也带头鼓了掌。   先生赞道:“二少爷日后可以争取考武状元。”   “我们一起跟武先生练武的时候,武先生就是这么说的。”安沉林附和。   “对的对的,上武术课的时候,武先生可是最喜欢二哥,嫌弃我们几个柔弱。手无缚鸡之力。”三少爷道。   四少爷也道:“武先生还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二少爷恐这句话惹恼了先生,忙解释道:“武先生可不是这个意思,武先生的意思是在打架上,书生确没有什么用处,但其他方面,书生的用处可多了。”   先生见二少爷终于没有了消极情绪,微笑着颔首。   “二少爷这话说得极好。”   得了先生的肯定。二少爷整张小脸都仿佛发了光。   窗外忽而传来几个女孩子的笑声。大家循声望出去,但见安念熙安念攘正携着一个俏丽可人的红衣少女立在窗外,少女看着众人。笑吟吟的,一双乌黑分明的眼睛十分灵动。   “大姐二姐身边那个姑娘是谁?”四少爷好奇地问安沉林。   安沉林仔细看那少女,困惑地摇了摇头。   那少女面生得很。   就算小时候偶尔见过一两面,这么多年。各人皆长大,早就不复小时模样。不认得是情理之事。   更何况,从小到大,安沉林一直病于卧榻,宰相家又怎么会让晴云一个小女孩家来探病。当时人人都以为国公府的大少爷命不久矣,宰相家避之犹恐不及。   后来,江湖术士提议给安沉林冲喜。宰相家也生怕大太太会回母家讨要侄女做儿媳,晴云的父母也因为晴云不是元月初一日的生辰而松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安沉林竟然命大福大,病好了。   先生见几个少爷都没了上课的心思,目光都被窗外的少女吸引,又想着圣人云:食色,性也,索性下了课。   少爷们就若出笼小鸟,一窝蜂跑出了书斋。   兄弟姐妹们聚到书斋前的园子里聊天。   安念熙拉着晴云向大家介绍:“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妹晴云,我舅舅的女儿。”   “原来是晴云表姐,你不是随舅舅在外省吗?怎么回来了?”   安沉林这才想起自己的舅舅的确是有这么个女儿,安念熙称她表妹,但自己却应该叫她表姐。   晴云比安沉林要虚长一些。   晴云向安沉林见了礼,斯文道:“表弟的身子可是大好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安沉林笑着回应道:“你都瞧见了,能吃能喝能说能笑,还能跑。”   晴云打量安沉林的气色确是不像一个病人,心里不由又暗叹病好之后的安沉林真是风/流俊俏,神仙一般的人物。   依稀记得小时候自己母亲到国公府来探望这个表哥,回去之后很是嫌弃了一番,还说国公府定是从前做了什么坏事报应在长房长孙身上了。   没想到一个人的气数尽未尽,人说了不算,老天爷说了才算。   “真是谢天谢地,表弟能好,托了大姑姑大姑父表姐表妹们的福……”   安沉林却不认同晴云这种说话,纠正道:“表姐有所不知,我的病能好,确是托了一个人的福,表姐今日若不急着回去,我可以引你去和她认识。”   安念攘已然知道她哥哥所指是谁,心里不平:“大哥哥,你怎么什么功劳都算在那个村姑身上,你忘了大姐在五台山为你吃了两年斋?”   安念熙急忙拉了拉安念攘,她知道弟弟看重花畹畹,不想妹妹和弟弟之间口角,让堂弟和表妹看笑话。   安念熙道:“的确是老太爷冲喜的法子让沉林的身子好了,所以沉林说托了安和公主的福是对的。”   安沉林见安念熙深明大义,心里释然,向着安念熙作了一揖:“大姐姐所言极是。”   晴云已经听明白了,长长地“哦”了一声道:“听我母亲提起过表弟冲喜一事,祖母说了要在国公府住几日,表弟若方便,倒是可以带我去见见那位安和公主。”   “表姐,那就是个村姑,有什么好见的。”安念攘不高兴,一脸的不高兴,满嘴的不高兴。   晴云愣住了。   她还从来没见过向安念攘这样喜怒形于色,喜恶形于色的人。   正不知所措着,安沉林已经拉了晴云的手道:“表姐,别理会二妹妹,她呀就是不长记性!忘了托谁的福离开辛者库的。”   “表妹怎么会去辛者库呢?”   安沉林要拉走晴云,晴云却被辛者库三个字羁绊了脚步。   安念熙恐安念攘的丑事被晴云笑话,赶紧向晴云挥手:“别理念攘。”   安沉林不由分说拉了晴云走:“表姐,我现在就带你去百花园见畹畹。”   晴云来了兴致:“真的吗?”   “真的。”   “太好了!”   晴云欢天喜地跟了安沉林去。   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面面相觑,继而纷纷追安沉林去。   “大哥,等等我们,我们也要去看大嫂。”   大嫂那里有好多新奇的玩意儿,都是宫里赏出来的,他们没有机会去见识,早就心痒痒了。   安念攘看着众人一窝蜂散去,说是去见花畹畹,都如见仙女一般高兴,不由愤然:“跑那么快,一个个,是要跑去投胎吗?”   安念熙恨其不争地摇了摇头。   ☆、第080章 情敌拜访   “二妹妹呀二妹妹,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记性呀!”安念熙叹口气道。   安念攘皱眉不悦:“大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也要帮着那个村姑来训斥自己的妹妹?”   “连大姐心里,孰重孰轻都不知道,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安念熙无语地翻了翻白眼。   安念攘不服气:“大姐心里自然是我比那村姑重要……”   “既然知道,你怎么还怀疑大姐会帮着那村姑训斥你?母亲被她害得丢了掌事钥匙,我们两个被她抢了风头,被皇太后责罚,这些旧怨我怎么会忘?”   “我更不会忘我在辛者库受到的屈辱是拜谁所赐!”安念攘咬牙切齿。   “所以我们要对付她!”   安念熙的话叫安念攘不解:“可是姐姐为何还处处与她为善?”   “对付她,明刀明枪能行吗?她从前是地道的村姑,我们尚且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如今她还是皇后的义女,是皇上钦封的安和公主,我们明面上能拿她怎么样?”   安念熙上前揉揉安念攘额前的刘海,又是责怪又是无奈,道:“如果像你这样公然与她为敌,只怕让宫里的太后和皇后知道,祸从天降便是随时的事情。不看僧面看佛面,妹妹你说是不是?”   “可是我安念攘这辈子与她花畹畹势不两立,要我去讨好她,我可办不到!”安念攘气愤。   她大姐也太没有骨气了。   “不是要你真的同她交好,做做样子会不会?温水煮青蛙让她放松警惕,然后突然加多柴火烧死她!”   安念熙突然目光阴狠,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话来,叫安念攘激灵灵一凛。   她怯怯道:“姐姐的意思。不能与花畹畹公然为敌吗?”   “当然。二妹妹可能明白姐姐的意思?与她交好的目的是为了更狠更准弄死她,你想想之前你处处针对她,能奈她何?”   安念攘摇摇头:“丝毫不能拿她怎么样。”   “对了呀,二妹妹,从今往后,我们要改变策略。”   安念熙握紧了安念攘的手:“只是妹妹你要好好听姐姐的才行。”   安念攘知道安念熙与自己同仇敌忾,便安了心:“我横竖都听姐姐的。”   安念熙满意地摸摸安念攘的头。道:“二妹妹。你是聪明人,就是有时冲动了点,若能改了这个缺点。凭你的聪明劲,只怕这国公府内没有谁能聪明过你的。”   安念攘听了安念熙的话,颇为受用的笑起来:“让我别冲动,这有何难的?就是性子急的时候温吞水一点不就得了?”   安念熙扑哧一笑:“我就说嘛。二妹妹是最聪明的。”   这边厢姐妹二人达成一致,那边厢众人已到了百花园中。   一下子来了这么稀客。花畹畹有些吃惊,笑吟吟迎出去,道:“这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吗?”   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纷纷拱手作揖,嘴里道:“见过大嫂。”   因着大姐年岁都小。所以还不设什么男女大防,平时串门还是颇为自由的,只是没有安沉林领路。这些小叔子们也不敢来叨扰花畹畹。   毕竟,如今的花畹畹有个安和公主的名头在。   日后成了亲圆了房。连安沉林入公主楼都要召见,何况是小叔子们?   所以趁现在还能走动,几个男孩子都显得很亢奋。   而花畹畹平日里对他们原就和蔼可亲没有架子,他们也乐意见到花畹畹。   见到了,也分外恭敬,全不是二小姐安念攘的做派。   花畹畹一一和几个少爷打了招呼,见安沉林身后站着个和安念熙一般个头的少女,乍一看还以为是安念熙,细一看是个陌生少女。   安沉林已经向花畹畹介绍道:“畹畹,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表姐,舅舅的女儿,名叫晴云。今天她是随外祖母入府探母亲的病,特地还央了我带她来拜访你。”   安沉林介绍了晴云的身份,花畹畹蓦地想起前世虽没见过这个晴云的面,倒是听过晴云的名。   前世,大太太嫌弃花畹畹出身村野配不上安沉林,便想方设法要悔婚,还让安沉林娶自家的侄女晴云,为此安沉林闹得十分凶。   他还特地跑去宰相府向晴云摊牌,说自己一辈子非花畹畹不娶,害得晴云又羞又恼,发誓再不上国公府的门,因为花畹畹那一世便与这晴云连一面之缘都没有。   没想到这一世竟然见面了。   此刻,花畹畹看晴云多少有些情敌的意味。   而晴云看着花畹畹,目光里也不纯净。   她想起芙蓉苑里,自己祖母与大姑姑之间关于花畹畹的议论,以及安念攘说的那些关于花畹畹的不好的话,故而看着花畹畹,虽然面上笑着,心里却在审视。   这个安和公主果真如大姑姑和表姐表妹所言的话,那还真是只笑面虎。   只见花畹畹笑着打趣安沉林道:“定是你强拉晴云表姐来我的百花园,怕我这百花园人迹罕至要长草。”   晴云愣了愣,旋即道:“真个是我要来见一见传说中的安和公主。”   晴云皮肤薄,一着急便要面颊通红,看起来就像涂了两团过于浓的胭脂,却也衬得一张脸如桃花般艳丽。   晴云一着急就往安沉林身后躲,说不尽的娇俏可人,看得花畹畹心里醋意顿生。   但是面上还是笑吟吟道:“真的吗?那表姐现在见到畹畹了,对畹畹印象可好?”   没想到花畹畹如此直截了当,晴云当然得客套道:“安和公主生得美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我眼中,看到安和公主自然是极欢喜的。”   “论起美貌,畹畹可不敢同表姐比。适才乍一看表姐,还以为是我大姐姐,众所周知,我家大姐姐的美貌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   花畹畹看起来像是磊落真诚地赞美,晴云倒不好驳她的话。   偏偏安沉林还帮腔道:“畹畹如此一说,我看晴云表姐,还真的与我大姐姐有几分相似呢。”   “能和念熙表姐相像是晴云的福气。”   晴云如此说,花畹畹竟不接腔了,转而去吩咐丫鬟:“灵芝,你和香草让丫鬟们在园子里摆席子,把百花园好吃的好玩的都拿上来……”   花畹畹一声令下,整个百花园立时忙碌起来。   今儿天光晴好,难得的艳阳天,春的暖意也渐渐展露出来。   少爷们在书斋被拘谨得难受,到了百花园,有的吃又有的玩,一个个都开心得很。   而花畹畹也绝不是吝啬之人,将皇帝封赏的宝贝不至于脆弱摔坏的都拿出来供大家赏玩,又精挑细选了一盒首饰嘱咐安沉林,等晴云离去时专门送她。   正在百花园里尽着地主之谊,芙蓉苑竟差了林妈妈过来相请。   大太太一直病着,足不出户,花畹畹还以为她这个准婆婆已将自己忘到九霄云外了呢,没想到这么快又要来折腾自己。   第六感告诉她,大太太相请,绝无好事。   安沉林问林妈妈:“可知道母亲唤畹畹去,所为何事?”   林妈妈目光闪烁,笑道:“大太太一直病着,无非就是想念少奶奶了,即便大太太没有相请,少奶奶也该去看看大太太的不是?毕竟大太太都病了这么久了……”   安沉林没有想到自己一直不让花畹畹去芙蓉苑探病,是怕见了面生出是非,大太太又要为难花畹畹,没想到反倒让花畹畹背了个不孝的罪名。   花畹畹淡淡一笑,对林妈妈道:“林妈妈说得极是。我原想着母亲是不想见到我的,所以一直想去伺候在母亲病床前,又恐惹恼母亲,让她病体加重,没有想到母亲竟还是想念我的。”   林妈妈道:“大太太就大少爷一个儿子,公主可是大太太唯一的儿媳,大太太怎么会不想见公主呢?只有公主不想见大太太才是……”   花畹畹懒得和林妈妈费口舌,转而叫香草替自己更衣。   安沉林不放心:“畹畹,我和你一同去。”   林妈妈立即阻止:“大少爷,大太太不知道您在百花园,大太太只让奴婢请少奶奶一人。”   花畹畹便安抚安沉林道:“园子里这么多客人都是你请到百花园来的,现在我不得空,你可得替我好好招待他们,尤其是你的晴云表姐。”   花畹畹不知不觉言语间带了酸味,幸好安沉林蒙在鼓里,听不出来。   花畹畹更了衣,携了香草随林妈妈往芙蓉苑去,一路想着大太太请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第081章 诡计落空   到了芙蓉苑,大太太依旧在病榻上没有下床,床前圆椅上坐着一个衣着华美,打扮颇为高贵的老妇人,只是一双眼睛并不友善。   安沉林说过那晴云表姐是随了他外祖母入府探大太太的病,想来眼前这老妇人便是大太太的母亲,宰相夫人,一品诰命汪氏了。   前世外祖母到国公府来做客,大太太嫌弃花畹畹寒酸,不让她见客,所以这一次竟是与这个老妇人第一次会面。   花畹畹向老妇人点头致意:“外祖母好。”   汪氏一怔,这孩子竟然一眼便识破她的身份,倒叫她有些无所适从。   花畹畹笑道:“外祖母有所不知,表小姐刚刚还在我的百花园吃酒呢,说起外祖母来探母亲的病……”   大太太不解道:“飞月也知道你外祖母来探我的病?”   “母亲说笑了,大表姐何曾如此好奇别人的事?再说她这几日忙着搬园子,怎么会有空去我的百花园?”   大太太更困惑了,那还会有哪个表小姐?   “是晴云表姐。”花畹畹笑道。   汪氏和大太太都吃惊,晴云不是刚到国公府吗?怎么这么快就去找花畹畹,还喝上酒了?   大太太看花畹畹的眼神充满了看妖女的忌惮。   花畹畹不看她,从香草手里接了一个礼盒,径直走到汪氏跟前,道:“外祖母,畹畹没有母亲允许,不能到宰相府看您,您可不要怪畹畹不孝。”   “原本今日见到了,该给外祖母行个大礼,奈何畹畹如今顶着个安和公主的头衔。不便给外祖母下跪,所以外祖母不要怪畹畹失礼……”   是啊,君臣尊卑摆在那里。   花畹畹打开礼盒,露出里面一串碧绿色的手串,晃得汪氏和大太太眨了好几下眼睛。   花畹畹道:“为表歉意,畹畹特意给外祖母准备了礼物,这个手串是产自异域的特殊玛瑙所制。具有安神助眠的效果。老年人带了最合适了,还请外祖母笑纳。”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面人,花畹畹又是赔笑又是送礼物。让汪氏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震慑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还鬼使神差接了花畹畹的礼盒,当即就拿了那手串带在手上笑吟吟地打量起来。   “佩玉,你看看。你儿媳孝顺的,好看吗?”   汪氏将带着手串的手腕伸到大太太跟前。对上大太太不悦的目光,她脸上的笑容蓦地冷凝。   哎呀,怎么一串手串就被收买了呢?   汪氏咳了咳,就去捋那手串:“这么好的礼物。外祖母不敢受……”   花畹畹上前一步按住汪氏的手,道:“外祖母见外了,如果外祖母认我母亲是嫡亲女儿。认沉林是亲外甥的话,就不要推托了。无论如何,畹畹都是安家的童养媳,外祖母认母亲和沉林,就该连畹畹一起认下才是……”   花畹畹将汪氏手上的手串重新戴好,笑吟吟道:“这手串是御赐之物,一共有两串,一串送了我祖母,这一串畹畹一直给外祖母留着,在畹畹心中,外祖母和祖母一样亲切呢!”   “在外祖母心中,也一直挂念你这个外甥媳妇,现在见到你,就像见到你晴云表姐一般。”花畹畹说了一大堆好听话,汪氏也鬼使神差附和,大太太一旁郁闷得要死。   花畹畹神色一敛,离开汪氏,退后几步,道:“外祖母提起晴云表姐,畹畹差点忘了,刚才畹畹走得急,未和晴云表姐交代一声,恐她这会子找不着我要着急,畹畹先回去陪晴云表姐了。”   说着向汪氏点了点头,并不看大太太,径自携了香草离去。   花畹畹一走,大太太就怪责地喊起来:“母亲……”   汪氏看着大太太盛怒的表情,嘿嘿笑道:“佩玉,我刚才是不是失态了?”   “何止失态,母亲你的立场呢?谁才是你的亲女儿?”大太太气恼得眼圈都红了。   “母亲忘了和我怎么说的吗?叫她来是为了什么?母亲怎么可以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汪氏愣住,是啊,自己怎么可以被糖衣炮弹收买,而忘了女儿那么重要的拜托?   叫花畹畹来的目的,是为了威胁她恐吓她,让她去和老太太讨回大太太的掌事钥匙。   花畹畹来之前,汪氏和大太太商量时,说不尽的义愤填膺,满肚子晓之以理又加威胁震慑的话,怎么见了花畹畹一句都没来得及说呢?   而且自己压根儿忘记了要说掌事钥匙的事。   汪氏歉然看着大太太:“母亲年纪大了,难免记性不好,她刚刚说她要去陪晴云……”   大太太气恼得胸口一起一伏的,沉默着不肯应声。   汪氏又道:“母亲不是要在国公府住上几日,好好陪陪你吗?”   “我请母亲来,是要请母亲帮着要回掌事钥匙,何曾要母亲陪来着?我还怕没人陪吗?整个国公府都是丫鬟婆子等着陪我!”   汪氏被大太太一阵抢白,自认理亏,只好又好脾气道:“不然我亲自去找老太太说吧。反正我们请花畹畹帮忙,她也未必肯。佩玉你也说过你这个儿媳与你不亲,她和你不可能是一条心……”   “她不是我儿媳,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认一个村姑做儿媳,母亲忘了吗?我心中的理想儿媳是晴云!”   看着大太太涨红的面孔,汪氏不作声了。   从前,大太太就有亲上加亲的意思,可是宰相府因着沉林的病不肯应声,如今沉林的病既然好了,这事就有眉目。   只是花畹畹怎么办?她可是皇后的义女。   宰相家难道还能和皇后抢亲家做?   “这事容后再议。”汪氏道。   大太太不依:“母亲,从前沉林病着,你们嫌弃,我可以理解,可是如今沉林的病已经好了……”   汪氏有些无语,自己这个女儿是真傻呢,还是真傻呢!   沉林的病是好了,可是新的绊脚石也出现了,而且这块绊脚石更大,那就是花畹畹哪!   “沉林再过几年,说不定就世袭了老太爷的爵位,成了世子爷……”   汪氏不愿意与大太太纠缠,道:“佩玉,现在最紧要的是拿回你的掌事钥匙,沉林还小,婚事日后再议,来日方长嘛!”   汪氏正说着,就有丫鬟来报说老太太有请亲家太太去嘉禾苑赴宴。   汪氏道:“整好,我也要去会会亲家。”   于是携了丫鬟婆子,又带了事先备好的礼物前往嘉禾苑,芙蓉苑里留了大太太一人躺在床上忐忑不安。   花畹畹回到百花园时,天色将晚,几个小少爷都已经被各自的妈妈丫鬟喊回去,就留了安沉林陪着晴云看花畹畹送的那些首饰。   晴云到底是女孩子家,一见到那些珠光宝气的首饰,立即欢喜得不得了,已经对着镜子试戴了半晌,见花畹畹回来,不由笑容可掬。   ☆、第082章 亲家会谈   “表弟妹,你竟送了我这么多首饰!”晴云的称呼已经从安和公主变成了表弟妹,俨然亲近了一步。   还有什么人是不可以收买的吗?   花畹畹笑道:“第一次见表姐,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好送,只能送这些首饰,表姐不要嫌弃我俗气才好。”   “怎么会呢?只是我没有准备礼物给表弟妹,如何是好?”晴云犯愁。   “你到我护国公府是客,下回我去宰相府作客,表姐再礼尚往来也不迟啊!”   “那表弟妹你一定要到宰相府做客。”   “我一定会去看望表姐的。”   见花畹畹与晴云相谈甚欢,安沉林分外高兴。   三人共用了晚膳,才各自散去。   安沉林送晴云到芙蓉苑,又急急折回百花园,问花畹畹大太太请她去所为何事,花畹畹笑道:“那林妈妈之前不就同大少爷你说了吗?母亲只是想我了。”   “真的?”安沉林不相信的不是花畹畹,而是自己的母亲。   母亲不是随和之人,尤其与畹畹相处的时候。   安沉林的质疑让花畹畹心里有些满意。   在妻子与母亲之间,这个男孩子没有一味偏帮血缘,让她多少有些踏实,觉得终身大事交到这样一个男子手中,总是牢靠的。   晴云回到芙蓉苑,不见了汪氏,有些着急,询问大太太汪氏去了哪里。   大太太有些没好气:“你在百花园吃酒吃得开心,还会记得自己的祖母吗?”   被大姑姑酸溜溜说了一句,晴云心里老大不高兴。   转念一想,大太太久病不愈,难免心情不佳。自己便也不同她计较。   何况大姑姑是长辈,自己是晚辈,自己受一点委屈,吃一点亏也没什么。   这样在心里游说自己一番,面上便也笑嘻嘻的:“大姑姑不要生晴云的气,就告诉我祖母去哪里了嘛!”   晴云挽着大太太撒娇,大太太心里一软。不由想这个孩子性情倒是随和的。若是花畹畹被自己这一句训斥,早就给自己甩脸子了吧?   大太太心里不忍,面上便也缓和了神色。搂着晴云道:“好孩子,刚才大姑姑口气不好,你不要往心里去,你祖母被老太太请去用晚膳了。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那祖母回来之前,就让晴云陪大姑姑用晚膳吧!”晴云甜甜地说。   大太太道:“好。”   如果膝前常有这么个贴心的儿媳围绕着。自己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生病了吧?   女儿再贴心也是要嫁出去的,儿媳的人选对一个婆婆来说可太重要了。   大太太看晴云的目光更多了几分准儿媳的怜惜。   嘉禾苑内,老太太和汪氏已经用完了晚膳,下人上了漱口的茶水。二人漱了口,坐着说话。   先是关于大太太的病情谈了一会子。   汪氏道:“那孩子就是心思重,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还是那么看不开,但或许正是因为已经要做婆婆的人了。所以才将面子看得如此重,以至自己都病倒了。”   汪氏句句没有提到掌事钥匙,却句句说的都是掌事钥匙。   老太太当然不会主动提起这茬,打太极道:“所以还要亲家多开导开导佩玉才是,毕竟母女连心,我只是婆婆,婆婆再亲密也只能做到相敬如宾。”   汪氏的笑容有些僵硬,不由心里暗骂老太太是只狡猾的狐狸。   合着大太太的病还得怪自己这个母亲没有开导好她,而她那个婆婆倒是没有责任了。   汪氏忍不住索性道:“有道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佩玉的病因何而起亲家心里比我清楚多了。”   老太太装糊涂道:“我还真不知道,佩玉那孩子断不会把心底里的话同我这个婆婆说,但是亲家是她亲生母亲,那就未必了。”   老太太转而问道:“亲家太太可有听佩玉说起到底为什么不痛快,以至于病了这么久,医药全不见好?”   汪氏心里憋屈,便道:“说了,也只有老太太能救得了她的病,但是不知老太太肯与不肯。”   “佩玉是我的大儿媳,只要她的身子能见好,就是要我老太太挖身上的肉给她做药引我也在所不惜。她对我这个婆婆未必亲近,但我疼爱她的心却是视如己出的。”   老太太已表了决心,汪氏觉得时机已到,道:“不要老太太挖身上的肉,只要老太太将那掌事钥匙还给佩玉,佩玉的病也就好了。”   老太太的脸蓦地放下来:“怎么她竟然是为了掌事钥匙而装病吗?”   老太太陡然提高音调,让汪氏愣住。   老太太冷冷道:“身为国公府的大太太,掌管府中中馈多年,竟是只会这般背地里耍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吗?枉我信任了她这么多年,竟是错信了人!”   老太太当真是恼了,汪氏有些措手不及,笨拙地接口:“亲家不要误会,佩玉并不是装病,是真的生病了……”   老太太看着汪氏,道:“若佩玉真的生病,那就让她好好休息一段时日,掌事钥匙的担子可不轻啊!”   汪氏真想给自己几个耳刮子,怎么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给了老太太空子钻,而掌事钥匙离大太太俨然更远了。   “谁说不是,佩玉的病定是操劳了的缘故。”   老太太含而不笑:“掌事钥匙肯定不适合一个病痨子再管着,佩玉的身子要是再不见好,可就真的没有机会拿回掌事钥匙了。”   这可以看作老太太抛来的最后一根橄榄枝吧。   汪氏回到嘉禾苑将老太太的话向大太太转述了一遍,末了道:“女儿,你可不能再缠绵病榻了。”   大太太若说有病,也没甚大病,若说没病,那她还真是身子不适。   有了老太太这句话,大太太强撑着也要从病榻上下来。   次日便从芙蓉苑出来,到嘉禾苑去给老太太请安。   一同来请安的还有二太太、三太太和四太太。   几个弟妹,只有四太太是真心问她好的:“大嫂,看你脸色,身子还没有大愈,怎么不多将养些日子?”   谁知四太太的真诚关心却犯了大太太的忌讳,现在谁说她病着,谁就是她掌事钥匙的劲敌。   大太太不高兴道:“四弟妹何时也能做大夫了,看一看人的面色就知人病了没有?”   四太太愣住。   三太太一旁讥讽大太太道:“大嫂也太敏感了,四弟妹能不能做大夫且不说,那大夫替人看病不是需要望闻问切吗?看病人面色可是首要的功夫!”   大太太心里负气,不愿意将力气浪费在与三太太口舌之争上,便自觉不与她争辩。   三太太却以为大太太输了自己,心里十分得意。   老太太看着大太太,道:“佩玉的身子可大好了?”   “好了好了,”大太太忙不迭地回答,其实适才从芙蓉苑走到嘉禾苑来就已十分辛苦,身上还出了一层虚汗。   老太太点头:“身子好了便好。”   二太太道:“大嫂病了这么久,竟是患了思母病,亲家母一来探病,大嫂的身子就痊愈了,日后要让亲家母常到国公府来走动才是。”   “何需日/后?这一次就邀请亲家在国公府多住些日子再回去。”   “多谢老太太。”大太太向老太太致谢。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老太太开口提关于掌事钥匙的事情……   ☆、第083章 掌事钥匙   老太太抬眼看着四个儿媳,慢悠悠说道:“我知道你们四个人除了老四,都惦记着那掌事钥匙。”   四个太太除了四太太,其他人都不由一震。   老太太会作何决定?难道今天就要宣布掌事钥匙花落谁家吗?   大太太三太太都不由紧张,二太太觉得自己胜算不大,竟放松得多。   老太太道:“你们每个人关于这掌事钥匙都有何见解,不妨说出来,我听听,也好做个裁夺。”   几个太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四太太先开了口:“母亲,风雅没有能力能够胜任掌事钥匙,所以母亲将掌事钥匙交给谁,风雅都没有意见。”   老太太微笑颔首:“有没有这个能力,我心里清楚,你也不必过谦。”   众人都知道四个儿媳,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四太太,嫁到安家十多年,未有所出,换做任何一个女人,老太太都要跳脚吧?   偏生是四太太,老太太还分外怜惜她的境遇。   这一回安祥艺能留任京官,定是老太太从中走了关系。   其他几个太太都是这么认为的。   三太太见四太太主动退出,心里满意,面上笑吟吟道:“四弟妹的能力是有的,只是四弟如今做了京官,四弟妹接下来的首要任务就是替安家开枝散叶,若掌管了掌事钥匙,自然就没有精力想子嗣的事了。”   老太太难得赞许三太太:“老三这话说得倒是在理。”   三太太见老太太破天荒肯定自己,激动得有些忘乎所以,继续道:“母亲,古人就出过毛遂自荐的先例,所以我就不避嫌了。大嫂的身子不爽利,我很愿意为大嫂分忧解劳,如果母亲将掌事钥匙交给我,我一定不辜负母亲的信任。”   大太太惶急道:“三弟妹多虑了,我的身子已无大碍……”   三太太走到大太太身边,掏出帕子擦了她一额头的汗,依旧笑吟吟道:“大嫂你就不要硬撑了。才站了多久就出了一额头的汗。你的体质还是很虚弱,要我说,还是得继续将养着。”   大太太嫌恶地推开三太太的手。向老太太道:“老太太,我的身子真的没有大碍……”   “有碍无碍,大夫会知道,”老太太始终不动声色。仿佛压根看不懂儿媳们的明争暗斗,“昨儿夜里。亲家母在嘉禾苑还同我抱怨你这病是因为操劳的缘故,佩玉掌管掌事钥匙确也有些年头了……”   大太太心里懊恼,自己母亲到底同老太太说了什么?   见老太太话说至此,三太太以为那掌事钥匙非自己莫属了。心里一阵狂喜。   不料,老太太却道:“掌事钥匙暂时由老二保管吧。”   屋子里所有人都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差了。   三太太痛苦地嚎叫起来:“老太太。你是说要将掌事钥匙交给二嫂?”   老太太云淡风轻一笑:“正是。”   继而,转向二太太:“老二。你还愣着做什么,上来拿钥匙呀!”   二太太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或者在做梦,直到四太太轻声提醒她:“二嫂!”   她才如梦初醒。   老太太向其他人道:“我有许多话要交代老二,你们其他人都先下去吧。”   三太太不死心,杵着不愿意离去,她伯父不是给老太太来了亲笔书信吗?老太太怎么会……   这掌事钥匙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二太太呀!论家世她不及自己和大太太,论能力她也十分平庸,论老太太的喜好,她绝对入不了老太太的眼,为什么会是她?   三太太从未将二太太当作自己的竞争对手,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她夺走了自己的掌事钥匙?   看着二太太已经欢天喜地接过老太太递过去的掌事钥匙,三太太心里在滴血。   大太太经过三太太身边,轻蔑地横了三太太一眼,奚落道:“三弟妹为何还不走?难道要抢二弟妹的掌事钥匙?”   三太太脸上一红,愤愤离去。   大太太回头看一眼二太太手捧掌事钥匙神采奕奕的样子,神色一黯。   四太太扶住她道:“大嫂可是哪里不舒服?”   大太太的确心口疼痛欲裂,可是她不要别人同情自己。   她强撑着笑容,推开四太太:“我没事,老太太还有事情要交代二弟妹,大家都散了吧。”   说话的架势依然是国公府中馈掌事人的模样。   若是三太太只怕要出言讽刺大太太了,但四太太好脾气,并没有不高兴,脸上平静无波地退出去。   老太太已经拉着二太太的手开始说话:“老二,你可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依稀仿佛,老太太也是这么拉着她的手,对她说着同样的话,她意气风发表决心的一幕仿佛就在昨天,可是现在物是人非,掌事钥匙已经易主了。   大太太再听不下去,黯然退出了嘉禾苑。   一走到嘉禾苑的园门口,大太太便觉胸口如烧灼一般,咳了几声,丫鬟用帕子接住了一滩血。   丫鬟已经惊叫起来,大太太喝道:“不许出声,死不了!”   丫鬟只好噤声,扶着大太太回去。   嘉禾苑内的婆媳二人还不知道经此一事,大太太的病是彻底转沉,她们只是围绕掌事钥匙开展了一系列对话。   二太太也不是傻子,直白问道:“只是老太太,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尊重我。”   老太太的话叫二太太一头雾水。   大太太为了掌事钥匙请来了宰相夫人,三太太请来了东正侯的亲笔书信,唯独二太太和四太太没有找母家帮忙。   四太太是无心掌事钥匙,淡泊名利,而二太太却是觉得自己压根儿没有胜算。母家没有两个妯娌母家的势力与风光,她争取了也是白争取。   她有心,却不得不放弃,在老太太看来却是对夫家的尊重。   安家内宅的事务怎么可以让外家插手呢?   她国公府颜面何存?   老太太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二太太立即跪在地上,向老太太磕头:“母亲,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母亲对我的信任的。”   “你且去吧。明日开始,千头万绪的重担可就都压在你身上了。”   二太太退了出去,老太太适才慈爱的笑容却陡然一冷。道:“你倒是有这样的决心,只怕你能力有限……”   一旁的罗妈妈好生奇怪,“老太太既然不信任二太太,为何又对她委以重任?”   老太太淡淡一笑。神色深不可测:“不过是投石引路,抛砖引玉。”   罗妈妈似懂非懂。   二太太离开没多久。就听外头守门的婆子来报说:“三太太正在门口哭嚷着要见老太太。”   老太太笑道:“就知道她不是沉得住气的人。”   随及让婆子将三太太请了进来。   三太太哭得妆都花了,十分狼狈。   老太太恨其不争道:“瞧瞧你这样子,披头散发的,也不怕叫下人看了笑话。”   三太太哭得一抽一抽的:“我还怕什么?我是再也没有脸面回去见娘家人的面了。我还怕被婆家人笑话吗?”   老太太不悦道:“合着你嫁到安家这么多年,依然是看娘家比看婆家重吗?”   三太太被呛了一口,但之前她为着掌事钥匙还可以忍一忍。现在掌事钥匙已经给了二房,她就不需要再给老太太面子了。   反正老太太也不疼她。   四个儿媳里。老太太从来最厌恶她。   “我为什么要看重婆家?老太太何曾看重过我?我伯父给了老太太亲笔信,老太太却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让我往后如何回去见他?我那伯父前朝的事都没有失手过,竟连一串掌事钥匙都无法替我争取,他自然不敢怪罪老太太,他只会怪我无能……”   三太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太太如果把掌事钥匙还给大嫂也就罢了,可是交给二嫂,我不服!”   “交给老二,你才有机会!”   老太太的话叫三太太顿时停住了哭声,她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困惑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道:“枉你一向自诩聪明,竟如此蠢笨,不理解我的苦心。”   老太太能有什么苦心?老太太还会为了她安排苦心吗?   三太太不敢相信。   老太太叹口气道:“你伯父是来了亲笔书信,可是书信上也不敢说直白了,让我把掌事钥匙给你,因为他知道这是安府内宅的家务事,他堂堂东正侯管这样的闲事,若传扬出去,只怕叫人笑话!”   三太太猛地抽泣了一下,算是对老太太话的回应。   老太太继续道:“你伯父来了封语焉不详的书信,你大嫂的娘家可是亲自来了人。宰相夫人此刻就在国公府里,你不会不知道吧?”   “有道是见面三分情,宰相夫人都亲自来了,难道我能拂了她的脸将掌事钥匙给你,而不还给你大嫂?”   “老三,我适才说过只是让你二嫂暂时保管那掌事钥匙,你二嫂什么资质你不清楚吗?给她龙椅,她就能做皇帝吗?”   “将掌事钥匙暂时交给你二嫂保管,不过是为了堵宰相夫人的嘴,让她知道我们国公府的内宅事务不是谁母家强谁就能管得的。就算平凡的老二亦有机会,谁要掌管掌事钥匙,谁就得凭真本事上!”   “你二嫂能暂时保管掌事钥匙,那么老三你也能暂时保管得,老四也暂时保管得,所以,老三,你急什么?又哭什么?”   老太太拍了桌子,三太太立即擦了脸上的眼泪,绽露了笑容:“老太太如此说,儿媳就明白了。一切听凭老太太做主。”   三太太去了,罗妈妈满脸困惑道:“老太太这样做,竟是为了三太太?”   为了她才怪,老太太唇边一抹不自觉的冷笑,起身对罗妈妈道:“陪我去风雅园走一趟吧。”   ☆、第084章 绿水长流   四太太回到风雅园时,阿福走来请说:“四太太,四老爷在书房,请您过去一趟。”   四太太以为自己听错了,安祥艺也会请自己过去见面吗?   成亲十几年来,他对她是冰山,是木头,是冷酷的沙漠,何时主动过?   四太太当然不会天真觉得这一次相请是安祥艺要与她叙什么夫妻情谊,只怕来者不善。   一旁丫鬟绿水担心地看了四太太一眼。   绿水是四太太的陪嫁丫鬟,从小跟着四太太,如果安祥艺对四太太好,绿水在安家的日子还能好过些,可是四太太有丈夫却和青春守寡的女子并无分别,那绿水自是没法像其他太太的陪嫁丫鬟那般在安府过得逍遥自在。   四太太也曾提议帮绿水择一好人家嫁出去,绿水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只道是要陪着四太太终老。   绿水坚决,四太太也不好强求。   此刻,阿福就在一旁等着四太太动身。   绿水道:“天色已晚,四太太刚从老太太那里回来,身子乏累,四老爷有什么事,能明天说吗?”   绿水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她对四老爷早已死心,四太太对四老爷也早已死心。   没有用的,四老爷不会回心转意,无论她们怎么做,四老爷对四太太都不会动心,哪怕一丝丝怜悯都不会有。   他是一块怎么样都捂不热的坚冰。   从前,绿水还会怂恿四太太表现,现在她再也不了,因为每次都是自取其辱。   与其摇尾乞怜,不如自尊自重。   她再也不要她的小姐被一个不懂珍惜她的男人轻视。   阿福明白绿水的意思。笑着道:“绿水姑娘,四老爷难得要见四太太……”   这话说得,叫听得人怎生如此难受?   “呵呵,难得?四老爷一次难得,我们四太太就一定要配合吗?”绿水话里带刺。   阿福也知道四老爷和四太太之间鸿沟已深,不好跨越,但是今天四老爷真的是难得要见四太太。或许夫妻和好就在这一次。他怎么可以不殷勤说服四太太?   阿福向四太太弯腰点头,道:“四太太,从前。四老爷在灵波,山高水远,如今四老爷回了京城,阿福想四老爷一定能常常和四太太一处说话了。”   先一处说话。尔后一处安寝,说不定还能一处造出个娃娃来……   阿福在心里想得美。   绿水打断他的异想天开。没好气道:“书房,四太太不去,四老爷有什么事请他到正屋来吧。从前四老爷在灵波,回来是客。便住在东厢房,如今四老爷可要常住家里了,他是不是想要四太太让出这正屋与他居住。只要他一句话,四太太也必须要依从的。”   绿水能想到的。安祥艺请茹风雅的目的,便是这一桩了。   绿水的话叫阿福面上好生尴尬。   “绿水姑娘,四老爷可从来没有提过这茬事……”   “待会儿四太太如果去了书房,四老爷不就要提了吗?”   “是不是这一桩事,还是请四太太去一趟书房,不就知道了吗?”   “既然四老爷有求于四太太,那应该四老爷来正屋见我们太太才是!”   茹风雅打断两个奴才的争执,从屏风衣架上拿下刚刚脱下的披风道:“绿水,你留在这里,我和阿福去书房。”   “四太太……”   茹风雅不理会绿水,径自跨出了屋门。   阿福急忙跟了上去。   绿水在后头急得跳脚:“小姐,我都是为了你好,一会儿,我可不想看着你回来哭鼻子!”   茹风雅随阿福到了书房,安祥艺正坐在书案后看书,也不抬头。   阿福道:“四老爷,四太太到了。”   安祥艺依旧不吭声,阿福识相地退了出去,带上了书房的门。   安祥艺这才放下书本,抬起头看茹风雅,茹风雅如一杆玉竹亭亭玉立。   时间过得真快,安祥艺不禁有些恍惚,仿佛看见在茹府初见茹风雅时的情景。   十几年了,眼前人依旧目如秋水,眉似远山,小口樱桃,细腰杨柳,妖艳不输太真,轻盈胜如飞燕,恍疑仙女临凡世,西子南威总不如。   可是感觉全变了。   他看她再也没有初见时的小鹿乱撞,情窦初开。   岁月将他的心境催老了。   不,是往事将他的心境催老了。   往事……   安祥艺心头一痛。   见安祥艺蓦地皱起眉头,手也不由自主摁上了胸口,茹风雅道:“老爷是哪里不舒服吗?”   安祥艺一怔,旋即坐正了身子,面上恢复平静:“你坐吧。”   “有什么事你说,说完我就回去了。”   安祥艺正欲开口,阿福兴冲冲推门进来,说是老太太造访风雅园。   四太太携着罗妈妈脚已经踏进了书房的门,这让安祥艺和茹风雅都有些措手不及,二人急忙都迎了上去。   “母亲……”二人唤道。   老太太一手拉着茹风雅,一手拉着安祥艺,满心欢喜。   她怎么也没想到到风雅园来竟还能看见夫妻双双的情景,这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我是打扰了你们二人说话吗?”老太太喜不自胜问道。   茹风雅看了安祥艺一眼,安祥艺还没正式开始和她说话呢。   此刻安祥艺笑容可掬,全不似方才冷若冰霜的模样。   茹风雅在心里叹气。   安祥艺可真能演戏,每每在她面前绽露笑容都是老太太在的时候。   演戏是为了安抚自己母亲的心吧?   “没有打扰,没有打扰,母亲来了,我们三人一起说话就是。”安祥艺笑意浓浓道。   他是个十足的孝子。   国公府的老爷们都是孝子,这可是极为难得的,老太爷老太太在教子上的确有方。   只是教导孩子孝顺父母,兄友弟恭,却没有教导孩子怜惜妻子。   安祥艺和茹风雅扶着老太太坐到椅子上,安祥艺亲自给老太太上了茶,道:“母亲怎么突然到风雅园来了?”   “听这意思,还是嫌弃我打扰了你们夫妻说话。”老太太笑着打趣。   安祥艺急忙撇清:“母亲说笑了。”   老太太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说说,你们方才都说了什么,分我老太太听听。”   茹风雅向安祥艺投去一抹似笑非笑的审视的目光,整好,她也想听呢。   如今当着他母亲的面,他倒是说说看,他要同她说些什么。   这回即便他为了讨好老太太撒了谎,她也要固执一次让他兑现自己的话。   ps:谢谢一直打赏的1何所有   ☆、第085章 虐心伤害   安祥艺向老太太恭谨道:“我正要和风雅说呢,没想到母亲你就来了……”   多久没听到安祥艺叫自己的名字了,茹风雅觉得自己的心重重跳了一下,而说话的人却依旧波澜不兴。   老太太笑道:“那整好,省得你说第二遍,我和老四就一起洗耳恭听。”   老太太和茹风雅都看向安祥艺,安祥艺忽觉呼吸急促起来。   他几乎咬了咬牙关,方才说道:“从前我在灵波,偶尔回京,回到家里只顾着和自家的亲眷聚会,忽略了风雅母家的亲戚。如今我留任京官,亲戚之间还是要多走动走动的。”   老太太微笑颔首:“这就对了。”   茹风雅不解地看向安祥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安祥艺怎么可以突然变好心了?   安祥艺道:“所以儿子想过几日得空便在府里备下宴席,请茹府的亲眷都过来坐坐,所以正要和风雅商量,母亲你竟然就来了。”   茹风雅简直不可置信,他请她来,是为了商量这样的事情?   怎么可能?   不可能。   茹风雅觉得很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老太太却对安祥艺的用心深信不疑,毕竟是母子,她赞许道:“这是个极好的想法,风雅定然不会反对,亲戚之间本来就应该常走动,联络联络感情嘛!”   老太太向茹风雅投来征询的目光,茹风雅只好静静道:“母亲说的是,我会好好安排。”   “不用风雅插手,我自会安排妥当一切。”安祥艺急忙插嘴。   茹风雅又是一怔,看着安祥艺笑容可掬的样子总觉他带了面具。   老太太起身拉住茹风雅的手。怜惜道:“如今多好啊!现在总算好了,我老太太这颗心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叫母亲一直以来为儿子操心,是儿子不孝。”安祥艺一旁继续对老太太甜言蜜语。   老太太对茹风雅笑道:“瞧瞧,浪子也有回头的时候,更何况是咱们家的安编修?”   老太太喜滋滋,轻而易举便信了安祥艺,茹风雅却是不动声色。   十多年了。她看安祥艺的把戏实在看得太多。   父母跟前一套。父母背后一套。   这时这刻,茹风雅突然有些恶心起安祥艺来。   你不喜欢我这个妻子,你有种就在你父母跟前表现出厌恶我的样子!而不要这样虚伪地演戏!   茹风雅心里不忿。却也不忍拂了老太太的喜悦心情,只是沉默着。   老太太将安祥艺的手拉过来,将他的手和茹风雅的手一起包在自己的双手间,和颜悦色道:“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你们夫妻和和美美的。如今好了,祥艺回京。母亲我不日只怕又要抱上孙子了。”   这话另安祥艺都有些尴尬了。   茹风雅只是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老太太却没有察觉二人的异样,继续对茹风雅道:“你所希冀的都会实现的,你是个好孩子,上苍对你会公平的。母亲心中也有一杆秤。虽然今天将掌事钥匙交给了你二嫂,可是你要知道,终有一日。母亲要将那掌事钥匙托付给你,你才是母亲最最信任的儿媳妇!”   老太太离去了。茹风雅还在怔忡之中,直到安祥艺的手像逃开毒蛇一样从她手上逃开,她才回过神来。   看着安祥艺已经不复适才的笑容可掬,恢复一脸冷若冰霜,茹风雅的心沉入谷底。   老太太想得太天真了,上苍不会对她公平的。   眼前这个男人也永远不会做到她希冀的样子,而她已经再也不抱任何希望了。   在这国公府里郁郁而终,她已经看到了她的结局。   “你可真能装!”   安祥艺突然奚落地说了一句,茹风雅皱起了眉头。   她没说他装,他倒先说起她来了。   安祥艺看着茹风雅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你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在老太太跟前卖乖,竟是别有目的?”   茹风雅有些恼:“你把话说清楚!”   “掌事钥匙你当真无心吗?”   茹风雅背脊一挺:“我问心无愧,在老太太和其他嫂子面前,我已经申明过一清二楚了,我绝对没有觊觎掌事钥匙!”   她所希冀的不过是夫唱妇随,可是这个愿望能实现吗?   这个愿望都落空了,什么掌事钥匙,在她眼中不过狗屁!   安祥艺哪里信她,冷笑道:“那为什么老太太这么晚了还会到风雅园安抚你?向你承诺,掌事钥匙一定是你的!”   茹风雅绽出一抹苦笑,看着安祥艺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她是他的妻子,三媒六证,大红花轿,交拜天地,可是在他心中自己到底算什么?   人人在他心中都是磊落的,唯独最为磊落的她在他心中却是龌龊的,别有目的的,不可告人的!   茹风雅咬住唇,眼里浮起泪雾。   她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是她却忍不住想嚎啕一场的冲动。   都说女子有两次生命,一是出生,一是嫁人。   谁能想到父母手中爱如珍宝的她嫁到安府却是这样被糟践!   茹风雅的泪一颗一颗重重滚落在面颊上,委屈与不忿一股脑倾泻下来。   安祥艺背过身子去,不愿意看茹风雅的眼泪,他不想看着这个女子惺惺作态的眼泪而让自己心软动容。   他道:“今天我遇到大嫂了,她在回芙蓉苑的路上吐了血……”   茹风雅愣住。   “我不想这安府里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是因为你。”安祥艺哑着声说。   茹风雅没有擦自己的眼泪,而是任那些泪水恣意奔流。   “你为什么认定她们受到伤害,就是我造成的?那我这十几年来受到的伤害,又是谁造成的?”   茹风雅平静无波地说着,却分外有力,安祥艺脸上的肌肉狠狠抽动了一下。   “适才在老太太跟前说要请我母家的人来安府作客,也是你信口胡诌的吧?你真正想同我说的是大嫂的事情,你深夜请我来书房,是为了质问我,为什么要同大嫂争抢那掌事钥匙,害她吐血!掌事钥匙如今在二嫂手中,你那么尊重大嫂,要为她出头,为什么不去二房质问二嫂?”   茹风雅还是第一次如此勇敢地和安祥艺抬杠。   她说完这些话,人仿佛也虚脱了一般,不再理会安祥艺,抬脚往书房外走去。   背后传来安祥艺的声音,依旧含着讥讽和奚落,道:“你放心,请你母家来安府作客的打算不是我一时兴起,是我留任京官以来就有的打算。茹府的亲戚们我都会请,一个都不会漏,你想要见到的人,我都会请来!”   茹风雅的脚已经迈出了书房,书房门口空荡荡的,只剩了一园子月色。   安祥艺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从我娶你那天起,我就伤害了你,你也伤害了我……”   安祥艺的眼睛也湿了。   为什么要他留任京官?他若去了灵波,眼不见心不烦,落个干净,为什么要他留在京城?   安祥艺痛苦地用手捂住了面颊。   ps:这一章有没有被虐到,我写的时候痛苦了一下下,哈哈哈   ☆、第086章 多面婆婆   老太太从风雅园出来心情颇好,可是下人来报说大太太吐血,她的心情又不好了。   火急火燎到了芙蓉苑,亲家太太正在大太太床前抹泪。   一见老太太,汪氏就哭道:“好好的人怎么去了一趟嘉禾苑就吐了血呢?”   老太太不乐意了:“亲家太太是为了什么到国公府来的?我这大儿媳妇病了有些日子了,亲家太太怎么还当她是好好的人儿?”   “怪不得,她好端端在床上养着,这么些日子了,病体不见好转,但也未转沉,可是亲家太太一来,她就从病榻上起来,亲家太太到底怂恿了她什么,害她吐血?”   汪氏夫人愣住,没想到老太太这么奸猾,倒打一耙。   她欲和老太太争辩,大太太拉了拉她衣襟,不叫她逞口舌之勇。   大太太向老太太道:“是我自己要去向老太太请安的,我病了这么久,在礼数上怠慢了老太太,我心里不安,不关我母亲的事。”   老太太在床前坐了,拉了大太太的手,皱眉道:“你这傻孩子,我虽比不得你亲生母亲,可也从未和你生分,不然也不能将掌事钥匙交给你十几年,如今让你二弟妹暂时管理府中中馈,不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吗?”   老太太将因果颠倒了一下,令大太太有苦说不出。   她这病分明是老太太上缴了她的掌事钥匙才引起的,今天也是因为老太太不将掌事钥匙还给她,她才急火攻心吐了血。   这个死老婆子倒好,说得冠冕堂皇,一切都为了她的身体着想。   若不是她偏心。上缴她的掌事钥匙,她怎么会病呢?   如今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史佩玉已经病魂锁秋千般,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康复了。   老太太依旧软言温语,又是拍大太太的手,又是摸她的脸颊。温柔道:“佩玉。你安心养病,母亲知道你是不放不下那掌事钥匙。掌事钥匙只是由你二弟妹暂时保管,你将身子养好先再说。好不好?”   老太太这话令大太太来了精神。   对啊,老太太的确是说过掌事钥匙由二太太暂时保管,暂时保管!   大太太的眼睛放出亮光来。   老太太觉察出大太太的变化,心里鄙夷。眼睛却看向床前椅子上抹泪的汪氏,道:“亲家太太就在国公府多陪佩玉一些日子吧。有个人开解开解佩玉。她心里才不至胡思乱想,病才能好得快。”   汪氏只能道:“好。佩玉是我亲女儿,还有什么比亲女儿病着让我这做娘的心里难受吗?我真的恨不能替她病了。”   老太太道:“亲家太太爱女之心,我明白。你爱我的大儿媳妇十分的话。我爱我的大儿媳妇至少也有八分吧?我对佩玉虽比不过亲家太太,可我也已经仁至义尽了。”   “你只以为我将掌事钥匙交给老二,亏待了佩玉。殊不知我这么做就是为了佩玉着想。”   “你到国公府也非全为了佩玉的身子,更为了那掌事钥匙。而东正侯和亲家太太是一样的心思。他还为了那掌事钥匙给我来了一封信,亲家太太是明理人,应该知道东正侯对相爷都有震慑力的,如果掌事钥匙到了老三手里,那佩玉日后身子好了,恐怕也拿不回掌事钥匙了……”   汪氏如醍醐灌顶,原来老太太真是为了她的女儿着想啊。   汪氏看老太太的眼神充满了感激:“老太太,我……我不知道你深谋远虑,想得如此远。”   “我还没来得及同你说,不是吗?佩玉这孩子就多想了。”   “都怪我,都怪我没有开导好佩玉。”汪氏主动认错。   大太太也惨白着脸,向老太太认错:“母亲,是佩玉误会了,佩玉错了……”   老太太看史佩玉的确病得不轻,心里也有些不忍:“好了,你不要多想,我原就托亲家太太回来宽慰你,无论做什么,身体是本钱,病痨子如何掌管掌事钥匙?”   “母亲,我知道了。”   “知道了其中厉害,就该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一切等你的身子好起来再说吧。”   老太太安抚了大太太母女,自出了芙蓉苑。   罗妈妈看着神色凝重的老太太,有些看不懂了。   老太太一下子同四个儿媳妇讲了四种不同的话,到底哪一种才是老太太的真心?   老太太此时千头万绪,哪一个媳妇她都必须安抚着,但心里认定的事不会改变,老四才是她看重的品行最好的儿媳妇。   她不会看走眼,将来这国公府的中馈也不能所托非人。   ※   花畹畹在百花园里也听说了二太太得到掌事钥匙的事情,丫鬟们为此事议论纷纷,她却不发一言。   香草道:“大少奶奶不为老太太这个决定感到奇怪?”   灵芝也道:“大太太身子不好,怎么着也轮不到二太太呀!三太太是个泼辣能干的,四太太稳妥周到,深得老太太喜欢,唯有这个二太太,什么都是最不出挑的……”   “如今我母亲才是府里管事的人,你们在背后如此议论我母亲,就不怕她克扣你们的月例钱?”   安念菽的声音猛不丁从门外传进来,灵芝和香草都吓了一跳,看着花畹畹的眼神也充满了恐惧。   背后嚼人舌根到底是理亏,而三小姐安念菽又一向泼辣,不依不饶,两个丫头都向花畹畹投去求救的目光。   花畹畹淡淡一笑:“瞧你俩这点出息,快去给三小姐上果点。”   两个丫鬟如闻大赦,急忙溜走。   安念菽已经进了屋子,一脸的不高兴。   花畹畹站起身,笑道:“你母亲得了掌事钥匙,是大喜事才对,瞧你这苦大仇深的样子,难道你母亲手中的掌事钥匙是毒蛇?”   安念菽嘟嘴道:“有什么好高兴的,全府上下都在议论,仿佛那掌事钥匙是我母亲抢来似的。”   “悠悠之口,本来难堵,难道你母亲还真要将每个嚼舌根的下人都克扣了月例?那你母亲的掌事钥匙只怕更掌不牢了。”   花畹畹拉着安念菽坐下。   安念菽道:“那大嫂觉得我母亲掌得牢掌事钥匙吗?”   在安念菽眼中,花畹畹是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她聪明,看问题视角不同。   “掌得牢掌不牢,不在别人的看法,在自己的做法呀!”   安念菽茅塞顿开,心情便好了起来:“明白了,我会回去将大嫂这句话转告我母亲。”   “难道二婶对自己的能力也有所怀疑?”   安念菽点头:“能不怀疑吗?怎么看我母亲都是冷门,谁能想到祖母会将掌事钥匙交给她?所以我以后再也不说祖母偏心了。”   安念菽笑嘻嘻的。   花畹畹在心里暗叹,这孩子到底还是年纪轻了点,老太太如此做绝对是权宜之计,不可能真心要对二太太委以重任的。   “大嫂,我母亲才掌管掌事钥匙,便遇到大表姐搬园子,我母亲生怕做得不好,怠慢了大表姐,我们一起去大表姐那里看看她还有什么需要,好不好?”安念菽热络地邀请。   花畹畹欣然应允:“好啊!”   ☆、第087章 二姐跳脚   望月小筑,安念攘摔了一屋子东西,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上前劝阻。   以安念攘的脾气,谁要不让她发脾气,那她摔的可就不是东西,而是那没有眼力见的谁了。   屋外走进来一个小丫头,见到屋子里的狼藉和盛怒的安念攘,不由止住脚步,怯怯地杵着,不敢上前。   安念攘回头指着她,道:“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那丫头这才敢开口:“表小姐说她已经搬好了园子,让二小姐……到……到……她的新家去……”   小丫头话还没说完,安念攘就抄起桌上一个花瓶砸向她,直把那小丫头砸得摔跌地上。   满屋子丫鬟都傻了眼,因为那小丫头的额头已经流下血水。   那小丫头只觉头上疼痛,又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伸手一摸摸到一手红彤彤的血,登时昏死过去。   安念攘却不理会她,继续破口骂道:“新家?整个国公府的园子都姓安,和她姓彭的什么关系,她也敢说那是她新家?在我的望月小筑住了这么多年,我竟是在旁边养了一只白眼狼吗?一点都没有舍不得,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她当我望月小筑是什么!”   安念攘叫嚣的声音越来越大,一屋子丫鬟大气不敢出,生怕安念攘又随手抄起什么东西砸到自己。   安念攘蓦地一跺脚:“好,她既然邀请,我就去看看她的新家多漂亮,比我的望月小筑到底强多少,让她这样迫不及待就要搬过去。”   安念攘已经冲出了屋子。丫鬟们跟上去一两个,其他人忙去拉地上昏厥过去的倒霉蛋。   唉,真是搞不懂这个二小姐。   从前,表小姐住在望月小筑的时候,她是****叫嚣,要表小姐搬出去,如今表小姐真个搬出去了。她又这般跳脚。一副舍不得的样子,真是让人费解。   安念攘原是打算好好闹一闹彭飞月的新家,让彭飞月知道别以为搬出了望月小筑就逃出了她的魔掌。她不会给她好日子过的。   府里的小姐们哪个能由着安念攘使性子?   除了彭飞月,谁也没有便宜给安念攘占。   安念熙是府里的天之骄女,谁都必须让着。安念菽的性子又是个比安念攘还泼辣的,至于安念雨。虽然懦弱,但她有个泼辣的妈。所以安念攘除非自己找死,否则是绝不可能欺负她们三个人的。   只有彭飞月一向被她欺负惯了,后来来了个花畹畹,她以为这下可以换个人欺负。谁知这个村姑比她还邪门,自己只有被欺负的份,所以又只能转头去欺负彭飞月。   没想到现在彭飞月竟然要从她手心里飞了。   是谁让彭飞月的翅膀长硬了?   彭飞月的新园子听说是那个村姑向老太太争取来的。这是安念攘最生气的原因。   她一向是她大姐的跟屁虫,而彭飞月是她的跟屁虫。如今这只跟屁虫居然要换主人了,再也不会效忠于她。   安念攘是越想越生气。   自己的望月小筑让彭飞月住了那么久,为什么没有功劳呢?   因为花畹畹直接就替彭飞月争取了一座院落,彭飞月从此独立了,不再仰人鼻息了,彭飞月自然就飞到花畹畹身边去了。   不行,彭飞月就算不再跟随她安念攘了,也不能做花畹畹的走狗!   还记得上回为女先生办送别会的时候,若不是彭飞月临阵倒戈,自己怎么会中花畹畹的圈套,害得大姐中了炭毒差点一命呜呼。   想到这里,安念攘几乎是怒气冲冲冲进了彭飞月的新家。   院子里摆了一张小几,彭飞月、安念菽、安念雨正围着一个女孩子,女孩子趴在小几上写着什么。   安念菽道:“新月阁,好名字!”   “就叫新月阁,”说话的是安念雨,语气里掩不住的喜悦,“刚好大表姐的名字里有一个月字。”   “我也恰好出生于有上弦月的夜晚。”彭飞月看着宣纸上“新月阁”三个端庄娟秀的字欢喜得很。   “天上有新月如钩,地上有新月阁楼……”竟然是花畹畹的声音。   那个写字的女孩子不是别人,正是花畹畹!   彭飞月竟然邀请花畹畹给她的新院落起名字!   安念攘气得浑身发抖。   只听安念菽提议道:“将大嫂的字拿去让我母亲交给匠人裱起来,做成牌匾,再让下人钉到门首,表姐,你的新家可就真正完工了。”   说时迟那时快,安念攘大步上前,从几上夺过那幅字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了个稀巴烂,再狠狠砸在彭飞月脸上。   “我让你们合伙欺负人!”安念攘吼道。   安念菽要冲上去同她理论,被花畹畹拉住了。   “大嫂,她撕了你的字!”安念菽生气,真想和安念攘打一架。   “几个字而已,我回头再写就是了。”花畹畹笑着道。   安念攘指着彭飞月的鼻子骂道:“叫新月阁是什么意思?你这里是新月阁,那我的望月小筑成了什么?”   从名字上看,望月小筑不就成了新月阁的跟班?   她安念攘****在望月小筑里望着彭飞月的新月阁吗?   不可以!   一直以来,都是彭飞月做她安念攘的跟班,怎么可以颠倒过来?   “二姐姐,你还讲不讲理了?表姐的新家取名新月阁,碍着你望月小筑什么事了?”安念菽窜到安念攘跟前,同她据理力争。   “我的园子已经叫了月的名字,她的园子就不能再有月的名字!”安念攘双手叉腰,蛮横地喊,直喊得脸红脖子粗。   安念菽翻白眼:“那天下的园子有月这个名字的多了去了,难道你全去把她们的园子砸了?再说表姐的名字就叫彭飞月,她的园子叫新月阁有何不可?要改名,也是你的望月小筑改名,表姐的园子就叫新月阁!”   安念攘看着理直气壮的安念菽,蓦地想起二太太抢了她母亲的掌事钥匙,害她母亲吐血的事情,如今安念菽又帮着花畹畹和彭飞月来和自己吵架,新仇旧恨化作一股无名火。   众人还没回神,安念菽和安念攘已经打了起来。   两个人又是扯对方头发,又是抓对方脸,站着打,坐着打,直打得滚到在地。   园子里的人全都傻住。   安念雨要上去拉开二人,被花畹畹拉住:“四妹妹,两个都是你姐姐,你帮谁都不是。”   安念雨只好停住脚步,红愁绿惨看着地上的两人打架。   彭飞月上去劝架,却被安念攘狠狠抓破了脸,只觉脸上一阵烧灼地痛。   花畹畹赶紧将彭飞月拉到一旁,检查彭飞月的脸,只见她脸上已经现出几道抓痕,还渗出血丝。   花畹畹皱眉道:“表姐,你的脸受伤了,赶紧让丫鬟给你上药,如果留下疤痕可就糟糕了。”   彭飞月一吓,撂下众人,扶着雁儿的手急急回里屋上药去。   花畹畹推安念雨:“你去帮表姐的忙。”   安念雨慌里慌张地去了。   花畹畹看着地上鹬蚌相争的二人,起初是谁也不让谁,渐渐的,安念攘就落了下风。   这场架注定是安念菽胜。   安念攘一直就是个土坏,欺负欺负懦弱的彭飞月还行,她可不是安念菽的对手。   安念菽豁得出去,能和安念攘死磕,安念攘从未遇到真正和她对着干的对手,所以以为自己所向无敌,遇到安念菽,她才知道自己其实就是个软蛋。   不一会儿便被安念菽骑在身下,哭爹喊娘起来。   花畹畹忍着笑意,上前劝安念菽道:“三妹妹饶了她吧。”   “可是她何曾要饶过我们?我不是大表姐,我才没那么好欺负!”安念菽孩子气地说。   花畹畹道:“二婶刚刚拿了掌事钥匙,难道就要她赔你二姐姐的医药费?到时候告到二婶跟前,她是帮谁好?帮你,肯定被人说偏心,让人不服,可是帮你二姐姐,你想必心里也不服……”   “可是二姐姐难道就不会去我母亲跟前告状吗?二姐姐一向就是个使坏的!”安念菽一手掐着安念攘的脖子,一手揪住安念攘的头发不肯松手。   安念攘只得哭道:“你掐死我了,我保证我不去告状,你放了我吧!”   ☆、第088章 又打起来   安念菽松了手,安念攘从地上爬起来,披头散发,一脸涕泪,狼狈至极。   她一边吸鼻子,一边撇嘴,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叨些什么。   安念菽扬了扬拳头警告道:“二姐姐,你要说话算话,今天这件事,你也有不对,我也有不对,一个巴掌拍不响,打架是两个人的事情,你说过不到大人跟前告状的,如若你出尔反尔,我只好和你死磕到底!”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安念攘和安念菽击掌为盟。   安念攘瞪了花畹畹一眼,愤然离去。   安念菽不放心问花畹畹:“大嫂,你说二姐姐说话会算话吗?”   “会。”   安念菽皱眉:“可她一向都不是会说话算话的人……”   “她和你约好了不向大人告状,可她要向你大姐姐告状呢?这是说话算话还是不算话?”花畹畹笑着反问。   “我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的。”安念菽恍然大悟,拔腿就出了新月阁。   安念攘边走边哭向着香荷苑而去,一路上越想越伤心。   安念菽却抄近路,所以安念攘抵达香荷苑时,安念菽早已侯在园门口。   安念攘傻眼了:“三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得我问二姐姐,二姐姐不回望月小筑疗伤,到香荷苑来做什么?”   “你到香荷苑又是要做什么?”   “二姐姐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安念菽双手叉腰,狠狠瞪视着安念攘。   安念攘心虚:“我来找我大姐,还要向你汇报吗?”   “那要看二姐姐找大姐姐所为何事了,如果和我有关。我当然要过问。”   安念攘气极了,冲到安念菽跟前吼道:“安念菽你不要欺人太甚!”   “真是贼喊捉贼,欺人太甚的是二姐姐你,是谁撕了大嫂写的字,又是谁抓伤了大表姐的脸?”安念菽据理力争。   安念攘指着自己的脸质问安念菽:“那我的脸又是谁抓伤的?”   “我这是替大表姐伸冤报仇!”   “原来是你安念菽抓伤我的脸哪,我还以为我的脸是哪只小母狗抓伤的,不敢认呢!”   “你……你骂我是小母狗!”安念菽气得跳脚。   安念攘不怕死道:“对。你就是只蛮横无理的小母狗。你娘是只掠夺别人东西的大母狗!有其母必有其女,你一定不是你娘从外面抱养回来的,你呀就是你娘在外面不知和谁生下的私生女。现在还好意思喊二叔做爹,二叔就是个冤大头!”   安念攘越骂越生气,一想到二太太抢了自己母亲的掌事钥匙,安念菽又和自己打架抓伤自己的脸。她就恨不能剥安念菽的皮喝安念菽的血,所以也越骂越没谱。   安念菽哪里是个肯吃瘪的。于是二人毫无悬念又在香荷苑打了起来。   安念熙听到吵嚷声,携着丫鬟出来探看,见安念菽和安念攘正在地上扭打着。   安念菽骑在安念攘身上,揪着她的头发质问:“你还要侮辱我娘吗?还要侮辱我娘吗?”   安念熙急忙训斥一旁看傻眼的丫鬟们:“你们都是死人吗?这么多人就由着她们打去?”   丫鬟们委屈:“奴婢拉不开……”   “平常吃下去的饭都去哪里了?”安念熙招来几个小厮。终于分开了安念菽和安念攘二人。   可是二人还是不放过对方,被下人们抓住手,脚还互相踢着。   安念熙只好厉声呵斥下人:“将她们两个拉开一点!”   下人们只好将两个小姐向相反方向连拖带拽着。   安念菽见抓不到安念攘。只能破口大骂:“大姐姐,你帮着二姐姐欺负我!”   安念熙郁闷:“我是在劝架。我哪里帮念攘欺负你了?”   “我要去祖母跟前评理去!”安念菽不理会安念熙,挣脱了众人,撒腿就跑。   安念熙见安念菽走了,让下人放开安念攘,上前一边整理她的衣裳头发,一边检查她的脸,忧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冷静,不惹事生非的吗?”   安念攘指着自己的脸,泪眼汪汪:“大姐姐,你先别忙着审问我,我现在脸好痛,头好痛,浑身都痛……”   安念菽那个死蹄子,出手实在太狠了,一点都不念平常的姐妹情。   安念熙见妹妹如此,又是心疼,又是不忍,急忙拉了她进香荷苑去。   洗净伤口上了药,安念攘絮絮叨叨哭哭啼啼向安念熙投诉安念菽和花畹畹、彭飞月她们是如何合伙欺负她的,安念熙听得气不打一处来。   “母亲失了掌事钥匙,她们就这样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安念熙恶从胆边生。   安念攘抓着安念熙的手道:“大姐姐,你可要替我做主!”   如今大太太失势,又缠绵病榻,她们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安念熙安抚安念攘道:“妹妹且忍住了,这件事情不要叫母亲知道,省得她担心又生气,病情加重。”   安念攘点头,复又道:“难道我就这样白白被安念菽那个死丫头打吗?”   “自然不行!”这口气无论如何不能咽下,咽下了,往后她们姐妹在国公府还有好日子过吗?   岂不是人人都可以踩一脚?   安念熙已经起身更衣,她要去见一见老太太。   安念菽要请老太太评理,她也要请老太太评理去。   安念熙刚换好衣裳,老太太身边就遣了人过来相请,安念熙原本想让安念攘好好睡一觉的,可是老太太差来的人却说老太太连二小姐也一并要请去问话。   安念熙只好让安念攘随往。   到了嘉禾苑,见安念菽、彭飞月、花畹畹等人俱在,安念熙不由一凛,看来安念菽仗着二太太得了掌事钥匙,还真是盛气凌人,竟搬来这么多人给她作证,替她撑腰。   安念菽见安念攘和安念熙到了,别过身子,哼了一声。   安念熙给安念攘使了个眼色,安念攘立即往老太太跟前一跪,哭道:“祖母,请你为念攘做主!”   老太太黑着脸说:“你打了人,还要祖母护短吗?”   安念攘愣住,显然,老太太已经听信了安念菽的一面之词。   安念熙向老太太道:“祖母,二妹妹也受了伤。”   老太太道:“你看看你三妹妹和你大表姐的脸!”   安念熙向彭飞月和安念菽投过目光去,但见二人脸上都有鲜红的抓痕,安念菽的抓痕,因为还没上药,分外明显,而安念攘脸上的伤痕倒是因为自己方才替她处理了伤口轻淡得多。   “一个人打了两个人,你三妹妹脸上的伤到现在还在流血,念熙,祖母不说话,你是个明理的孩子,你自己说说看,谁更恶劣一些?”   老太太质问,安念熙只能默不作声。   按照老太太的逻辑,自然安念攘更坏更恶劣。   “可是祖母,她们仗着人多,欺负二妹妹……”安念熙硬着头皮替自己妹妹辩解。   “适才念菽都已经和我说了,她是为了什么才会和念攘动手的,念攘,你当着祖母的面还敢把那些骂你三妹妹和你二婶的话重复一遍吗?”   安念攘撇了几下嘴角,她又不是傻子,她怎么敢当着老太太的面说那些骂人的话?   ☆、第089章 赶走念攘   安念菽想起安念攘骂的那些侮辱人的话,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往老太太跟前一跪,哭道:“祖母,你还是行行好,放念菽回自己亲生父母家里去吧!”   “说什么混账话呢?”老太太半心疼半责备。   安念菽道:“阖府上下都知道念菽只是抱养的,不是二房的亲生女儿,父亲母亲并着祖父祖母都是因为慈爱才会收养我,念菽对你们的养育之恩感激不尽,可是念菽不要你们因为我而受到侮辱,尤其是我母亲,她一把屎一把尿将念菽抚养长大,却被二姐姐毁谤说她让我父亲戴了绿帽子,说我是她在外头养下的私生女……”   安念菽呜呜地哭了起来,声泪俱下,令人动容。   “念菽听到二姐姐那样说我父母,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念菽不能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竟还让父母如此落人口舌,念菽实在不孝至极。念菽是气昏了头,才会和二姐姐动手的,请祖母责罚!”   安念菽说着,就向老太太磕头。   花畹畹一旁道:“三妹妹的确冲动,不该和二小姐动手,可是三妹妹也的确可怜,她不过是一片孝心,不忍自己的父母被人侮辱,还请祖母宽恕三妹妹。”   安念熙和安念攘一旁恨得牙痒痒,花畹畹,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抓着这机会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算什么英雄好汉?   她们忘了她们不过都是小小女子,谁也不是英雄好汉。   而且换个位置相处,她们只会比花畹畹更加落井下石,幸灾乐祸吧。   彭飞月也替安念菽求情:“外婆,三表妹也是因为二表妹打了我。她要替我出头才会和二表妹结下梁子的,谁知道二表妹会因为迁怒我,而侮辱二舅舅二舅母。”   老太太点头:“若说要处罚,这件事也只有念攘一个人该罚,打了你大表姐如果还说是小孩子家之间顽皮,那侮辱你二叔二婶,可就不能宽恕了!”   老太太声音一冷。脸色一沉:“念攘。你可知错?”   安念攘不服气,自己的确是说了二太太那些不好的话,可是自己要是不认。谁还能拿她怎么样?   安念攘道:“祖母,不能三妹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难道你还想说那些侮辱你二叔二婶的话都是你三妹妹杜撰的吗?”老太太生气,“当时你们打架的时候。旁边站着的可都不是聋子!”   罗妈妈这时从外头走了进来,站在一旁等着给老太太回话。   老太太道:“问得怎么样了?”   罗妈妈回:“在场的仆妇小厮都问了一遍。三小姐所言不假,二小姐的确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安念攘这下心虚了。   安念攘是国公府里最不懂做人的小姐,平时度量狭窄,心术刻薄。对待下人专搜隐过,好显自己精明,如今自己有了过错。谁又肯轻饶于她?   大家都等着看她笑话。   “祖母,那些下人都是胡诌的。他们一定是被三妹妹她们收买了!”安念攘还要狡辩。   安念菽讥讽道:“二姐姐,若说收买下人,也需要时间不是?我们打完架,我就到祖母这里来了,你比我更有时间收买下人吧?”   “祖母……”安念攘痛苦地嚎叫。   老太太厌烦道:“好了!”   “念攘,你母亲如今病着,你父亲公务又忙,没人管教你,才会由得你这样胡作非为,目无尊长,看来祖母不能再如此放纵你了!”   安念攘慌了:“祖母,念攘知道错了,请祖母饶恕念攘。”   安念熙也着急求情:“祖母,念攘还小……”   “大姐,你还要纵容二妹妹吗?难道大姐被二妹妹拖累得还不够惨?”   说话的是花畹畹。   安念熙抬头,对上了花畹畹一双犀利嘲讽的眼睛,心里憋屈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花畹畹向老太太道:“祖母,正因为二妹妹还小才更要管教,如果等大了酿出大祸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老太太微微颔首。   花畹畹道:“如果二妹妹继续呆在国公府里,只怕阖府这些少爷小姐们谁也不能安生。”   安念熙恼怒地看着花畹畹:“安和公主,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你想怂恿祖母将二妹妹赶出国公府不成?”   花畹畹平静道:“大姐,就算祖母真的把二妹妹赶出国公府也是为了大姐你好啊!大姐你忘了吗,二妹妹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带累大姐你的,大姐差一点被她害死……”   “我是她亲姐姐,她是我亲妹妹,她害不害我都是我们两姐妹的事情,不劳你操心!”   “大姐好糊涂,大姐难道不知道祖父祖母对大姐寄予厚望?大姐不知道你和二妹妹之间,谁才是国公府的未来希望?大姐怎么可以为了姐妹私情,而置整个国公府前途于不顾?”   安念熙傻眼了,花畹畹是如何知道她和老太太之间的秘密的?   花畹畹继续道:“大姐一向疼爱二妹妹,把二妹妹宠坏都是小事,如果二妹妹把大姐姐也带坏,那祖父和祖母该有多伤心?”   “念攘的确不能再留在府里了……”老太太终于发话。   安念熙和安念攘痛苦地喊起来:“祖母……”   老太太道:“畹畹说的句句在理,念攘闯了太多祸,屡教不改,是不能再纵容了!”   彭飞月受了安念攘太久的欺压,没想到自己就算搬出了望月小筑,她亦能打到新月阁来,实在太嚣张跋扈。   所以老太太说安念攘不能继续留在安府,她不由心下欢喜,道:“外婆,念攘真的太不懂事了,她打我和三表妹还是小事,屡次三番拖累大表妹才不应该。大表妹偏又重姐妹感情疼爱她,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果大表妹也受了二表妹的影响……”   “彭飞月,你也要和花畹畹一个鼻孔出气吗?”安念熙呵斥彭飞月。   彭飞月愁眉对安念熙道:“大表妹,我都是为了你好,你看看我和三表妹的脸,二表妹是一头难驯服的野狮子,如果有一天她也抓了你大表妹你那张漂亮的脸……”   “我怎么会抓大姐的脸呢?”安念攘膝行向老太太,“祖母,不要敢我出府,念攘知错了,念攘会改,念攘会变乖……”   “这样的决心,二姐姐一年都说了多少遍了?每次闯祸都这么说,可哪一次真的改了?”安念菽嗤之以鼻。   老太太道:“我主意已定,谁来求情都没用,念攘必须出府!”   “那祖母准备将二妹妹安排到哪里?”安念熙见事已如此无可奈何,只能问老太太道。   ☆、第090章 以牙还牙   “普济寺一向与咱们国公府交好……”   老太太刚说了一句,安念攘就鬼哭狼嚎起来:“祖母,我不要出家当尼姑,我不要出家当尼姑,大姐救我!”   安念攘扯着安念熙的衣袂摇晃,安念熙被她拖得心里烦躁,低声呵斥道:“二妹妹你别这样!”   “我倒是想到一个去处。”   说话的是花畹畹。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花畹畹。   花畹畹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滑过安念熙和安念攘两姐妹的脸,她想起前世安沉林死后,安念熙将自己扔在了刘清老家的村子里,受了两年****,如今风水轮流转,是不是该让安念攘也去尝尝昔日她的遭遇。   花畹畹眉头一挑道:“祖母可还记得咱们家那个管事叫刘清的?”   老太太约摸记得刘清。   国公府有几个管事,刘清是其中特别能干的一个,心思活络,嘴巴也甜,很能替主子分忧。   “是那个去年死了老婆的刘清吗?”老太太问。   刘清因为马氏死了一年未满,怕自己晦气,所以自觉未到老太太跟前走动,如果不是花畹畹提起,她几乎忘记这个人了。   花畹畹道:“不错,正是这个刘清。去年我陪着大少爷在农庄养病,刘清的老家就在农庄附近,后来大少爷病好了,祖父还带着我和大少爷去了刘清老家做客,那可真是个山清水秀,修养身心的好地方……”   安念攘不忿道:“穷乡僻壤能是好地方?如果是好地方,为什么刘清不呆在自己家里,还要到我们国公府来当奴才?”   “二小姐此言差矣。”花畹畹看着安念攘涨红的小脸,波澜不兴道,“刘清到咱们国公府当差是为了生计,为了养家糊口,可是二小姐又没有刘清在经济上的负担,大可以去往那山清水秀宜居宜家的地方好好修身养性。”   “没错,二姐姐为今之计最最紧要的就是修身养性。必须到这样一个安静的去处住一段日子。才能消去心头的燥火。”安念菽帮腔。   安念攘拉着安念熙求救:“大姐,你向祖母求求情,我不想去乡下。那里要什么没什么,苦不堪言……”   “难道二小姐想去普济寺做尼姑?”花畹畹似笑非笑地看着安念攘。   安念熙心想,相比让安念攘去普济寺,还不如让安念攘去乡下。   “祖母。二妹妹去刘清的老家住一段日子就能回来国公府的吧?”安念熙征询老太太。   安念菽抢在老太太跟前答道:“那就要看二姐姐的表现了,如果二姐姐到刘清的老家去还是不能改掉一身坏毛病。只怕回来就遥遥无期了。”   安念攘一想到自己马上要被赶到刘清老家那个狗不拉屎的地方去,就一阵哀嚎:“我不去,我不去,那里没吃没穿……”   “二妹妹你不用担心。祖母是让你去修身养性的,难道还会叫你吃苦?你怎么说也是祖母的亲孙女,如果不是你太任性。祖母为了你好要你好好改过,祖母又怎么舍得你去乡下?你不能不体会祖母的苦心哪!”   花畹畹的话让安念熙和安念攘无法辩驳。她们应什么都是和老太太作对,不体谅老太太的苦心。   老太太道:“畹畹说得对,你尽管去乡下住一段时间,好好思过,至于生活方面,你不用担心,祖母会给刘清足够的银子,让他好好安排你的生活。”   “那丫鬟呢?伺候的丫鬟呢?”安念攘问老太太。   花畹畹向老太太道:“祖母,二妹妹年纪小,咱们这回要齐心协力,下狠心帮帮她,不然她的性子不改,将会害她一辈子,现在还是待字闺中的少女,国公府里都是她的亲人,自家姐妹有了冲突都好说,要是日后嫁了人还如此任性,婆家岂会纵容?”   “二表妹如果嫁人后还如此蛮横,只怕丢的是大舅舅和大舅母的脸,会让人说国公府教女无方。”   一直不说话的彭飞月也开了口。   安念攘像彭飞月投去恶狠狠一瞥,嘴里恨恨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彭飞月毫不在意地闭了嘴,要是往常她会难过,但是现在安念攘已经要被老太太赶出国公府了,所以她就被她口头上占点便宜,又有何妨呢?   花畹畹道:“祖母,我和大少爷随祖父去刘清老家时,发现刘清的女儿刘香秀和刘清的儿媳蒋氏都是极好的人儿,所以二小姐若要带国公府的丫鬟去乡下,还有诸多不适应,不如就委托那香秀和蒋氏照顾二小姐的饮食起居,岂不更好?”   老太太微微颔首,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老太太召见了刘清,嘱咐安念攘的事情,其他人各自散去。   望月小筑里,丫鬟们替安念攘收拾行囊,安念攘哭哭啼啼,安念熙少不得安慰她:“二妹妹,只要你在乡下乖乖的,过一段日子,我会求祖母将你接回来的,你就做做样子先到乡下去住几天。”   “我要去见母亲,我要请母亲替我做主。”安念攘还是想不开,自己怎么就被撵出国公府了?   安念熙求她道:“我的姑奶奶,母亲如今病着,你难道要叫她一病不起吗?待会儿我会陪着你去见母亲,只是不许你在母亲跟前乱说话,如果你气坏了母亲,我一定不再管你,让你在乡下住到天荒地老。”   安念攘这才停止了苦恼,只是止不住泪水滂沱。   安念熙见她哭得可怜,毕竟是一母同胞,叹口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一早就劝过你要收敛锋芒,不可事事要强,你何曾肯听我的?如今好了,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尝,希望你去乡下住一段时间能真的改了这冲动的臭毛病……”   要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安念熙看安念攘也是极端看不惯的。   可是同父同母,一母同胞,有什么办法呢?打着骨头连着筋。   安念熙帮安念攘揩拭了眼泪,道:“好了好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你就当到乡下去游玩一段时间,花畹畹不是说了吗?那里山清水秀,风景极好,宜居宜家……”   “那个村姑的话也能信?”安念攘撇嘴。   花畹畹的话不可信,安沉林的话总能信得吧?   安念熙带着安念攘到芙蓉苑向大太太辞行时,恰好安沉林也在。   ☆、第091章 好好伺候   “二妹妹,我刚从祖母那里听说你要去刘清的老家住一段日子?”   安沉林一见安念攘就眉飞色舞的。   他可忘不了那美味的土鸡肉、野兔肉、野猪肉,现在回味起来还能流口水呢!   安念攘一听到刘清老家四个字,眼泪就要流出来。   安念熙拉了拉她的衣袖,制止了她。   安念攘想起姐姐的警告,只能眼泪往肚子里流。   床上,大太太刚吃了晚饭,精神头足了些,气色也比前几日吐血时好看多了,听到安念攘要去乡下住一段日子的消息,奇怪道:“念攘为什么要去刘清老家?”   安沉林同大太太说道:“晚上我在嘉禾苑陪祖母用晚膳,祖母都同我说了,她要让二妹妹去乡下体验生活,母亲,我也好想去呢!”   安念熙见有安沉林调节气氛,不至于让大太太知道真相气血攻心,便也顺着安沉林的话,笑道:“弟弟是想着故地重游吗?听弟妹说,祖父带你们二人去过刘清老家,吃了不少野味,那儿的风景也好……”   安沉林拼命点头:“大姐,什么时候,我们应该央求祖父再让我们去一次,那里的野味太鲜美,我们京城可是吃不到那样新鲜的野味。”   安念攘被安沉林手舞足蹈的描述吸引住了,忘了伤心,问道:“大哥哥,那里真的那么好吗?”   安沉林点头:“你看当初我离开国公府的时候病怏怏,大家还以为我活不了了呢,可是我回来的时候是什么光景?”   “生龙活虎!”大太太颇有些骄傲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安沉林的眼里发了光般,笑道:“有这样的变化,都是因为我在乡下住了那许多日子。呼吸了乡下的新鲜空气,又吃了乡下的鲜美食物,二妹妹,晚上听祖母说你要去刘清老家住一段时间,我真的羡慕嫉妒恨,恨不能同你前去。”   “如今好了,二妹妹要去刘清老家住一段日子。二妹妹。你就当作是打先锋探路,你住一段时日后,我和你大哥哥再去看你。到时你可是半个主人了,可以为我们做向导。”   安念熙可劲描绘安念攘的前景,安念攘再坏也到底是小孩子家,竟笑起来。快乐道:“那好那好。”   转而向大太太:“母亲,那你要好好养病。等身子好了,和大姐姐大哥哥一起来看我,不对,是来接我。”   “二妹妹。那你就在刘清老家等着我们。”安念熙、安沉林、安念攘三姐弟达成一致。   晴云扶着汪氏走进来,好奇道:“你们适才说去哪里?好玩吗?我也想去。”   安沉林走向晴云,兴奋道:“表姐。只要舅舅舅母同意,我一定带你同去。”   晴云向着汪氏撒娇:“祖母。你同意,父亲母亲就一定会同意的。”   汪氏道:“你们适才说的到底是什么好去处?”   安沉林又把自己印象中的刘清老家绘声绘色描绘了一遍,一屋子人都向往起来。   汪氏向大太太道:“那些乡下人哪像咱们城里人这么体弱多病,他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身体壮得像畜生,要我说,佩玉你身子这么虚弱都是富贵病,等你身子养好了,也该跟着小辈们去乡下养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吃一吃那乡下的菜和肉,都是尤其新鲜的……”   大太太笑着点头:“母亲说的是。”   安念攘离开国公府的前夕竟是这般和乐。   夜深人静,百花园的园门悄悄打开,香草引进了一个人影,没有点灯,那人影随着香草摸黑走进了暖阁。   暖阁里倒是亮着灯,花畹畹正襟危坐。   香草道:“少奶奶,人带来了,一路上都没人发现。”   花畹畹点头,看向来人。   刘清见烛光中的花畹畹,比老家初见时越发出落得标致俊秀了,但他也不敢多看,忙垂了头恭谨见过:“见过安和公主。”   到他老家时,她还只是个安家童养媳,如今却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安和公主,这孩子的造化真是逆天了。   花畹畹道:“刘管事,别来无恙。”   短短一句问候,竟有不怒自威的气场,刘清本能恭敬道:“托安和公主的福,奴才一切都好。”   “去年去你老家叨扰,却连累刘大嫂葬身野猪之口,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心里苦着没有机会弥补刘管事。”   那个贱女人死了干净。   刘清心里想着,嘴里便满不在乎道:“公主言重了,皆是贱内命该如此,与人无尤。”   “刘管事深明大义,我也不能无动于衷,如今我弥补刘管事的机会总算是到了……”   刘清有些奇怪地看向花畹畹。   花畹畹向一旁的香草点点头,香草便拿了个小箱子放到刘清脚边打开了,内中有十来包奇巧动人的珠子和光灿夺目的金银。   刘清是个又小气又贪财的,见了这黄白之物,立时动了肝火。   他噗通跪在地上,道:“公主这是……”   “这都是给你的。”花畹畹淡淡答道。   “公主,如此厚赏,小人如何敢受?”刘清诚惶诚恐。   “不是白赏你的,需要你出力的。”   刘清抬头,看见花畹畹深不可测的笑容:“公主的意思……”   “你明日就要护送二小姐到你的乡下老家去了……”   刘清忙不迭道:“公主请放心,奴才一定吩咐家人好好伺候二小姐……”   “不错,你一定要吩咐家人好好伺候二小姐!”   花畹畹将“伺候”二字咬得特别重,刘清只觉浑身激灵灵一凛,便打了个寒噤。   ※   安念攘喜气洋洋地出发了,因为安沉林的描述和安念熙的安抚,离愁别绪在这个傻乎乎的二小姐脸上看不到丝毫。   她甚至热情邀请哥哥姐姐快点去乡下看她。   细雨微茫,花畹畹站在一棵刚抽芽的椿树下,香草给她打着伞。   花畹畹看着安念攘上了马车,刘清护送那马车出了安府,国公府的大门随着马车出去而缓缓关上,花畹畹的目光也慢慢阴沉起来。   有仇不报非君子,不是吗?   相比做好人,她更愿意做坏人,心狠手辣之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是要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每个要生存下去的人都会选择后者吧?   更何况她这个死过一次的人。   前世,被挑去手筋脚筋,被拔去舌头的痛时不时就到梦魇中困扰着她,警告她这一世不可再软弱,不可再愚善!   安沉林快步走到她跟前来,方联樗跟在一边打着伞。   安沉林年岁小,步子也小,走得快而急,方联樗却很是从容淡定,并不似从前云生跟在一旁时的手忙脚乱。   “少奶奶,大少爷来了。”香草提醒,目光却是落在安沉林身后的方联樗身上。   几日不就,联樗哥哥似乎又长得好看了。   香草脸上堆满笑容,两颊也飞起了红云。   花畹畹看着安沉林,调整了神色,露出笑容来。   “畹畹,等二妹妹在刘清老家安顿好了,咱们就一起去看她,好不好?”安沉林笑容纯净,如雨后最明丽的阳光。   花畹畹笑着点头:“好。”   远处,樱雪正给安念熙大山,主仆二人送完安念攘,正慢慢走回园子。   安念熙一抬头便看见了花畹畹这边。   樱雪道:“大小姐你看,大少爷不知道和大少奶奶说什么,大少奶奶笑得那么开心。”   安念熙却没有看见花畹畹脸上的笑容,她只看见香草目不转睛盯着方联樗时花痴的笑容。   ps:大家不要觉得女主坏哦,重生不就是为了报复坏人吗?如果还像之前那么老好人,那不是又白活了。设身处地想一想,你是女主的话,也要报仇的吧?有仇不报非君子,咱们都是花中君子,不是?还有好多读者纠结本书和某书相似,是完全不一样的故事,大家看下来就会知道,真的是两个故事   ☆、第092章 主仆密谋   回到香荷苑,安念熙闷闷不乐,整个人阴沉得可怕。   樱雪以为她是为安念攘离府感到不舍,便劝慰道:“大小姐你不要难过,二小姐去住一段时间就回来了,老太太只是想对她小惩大戒,大小姐和二小姐不会分别太久的……”   她和安念攘还有在一起的时候,她和方联樗呢?   安念熙烦躁道:“樱雪,你说二小姐这次栽了这样大的跟头,谁是罪魁祸首?”   樱雪当然不好说是二小姐自己不作不死,只能道:“二小姐没有大小姐的智慧,中了别人的圈套而不自知。”   “没错,念攘就是太傻了,表面上咋咋呼呼的,惹人嫌弃,哪比得那些表面一套背地阴毒之人?”   安念熙咬牙切齿。   樱雪只能顺着她的语气道:“二小姐大抵也没想到表小姐和三小姐会联手对付她……”   “念菽和飞月也不过是被人拿去当枪使!”   安念熙握着茶杯的手上青筋都暴了出来,樱雪有些被吓到。   “大小姐的意思是,少奶奶指使了三小姐和表小姐?”樱雪试探道。   安念熙愤然:“不然以念菽的毛躁性子和表姐的懦弱性格,她们最多和二小姐闹些小矛盾,怎么可能要赶二小姐出府呢?”   “也对,三小姐和表小姐虽然平日和二小姐小打小闹,也不至于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一回却惹得二小姐口不择言,还对二老爷二太太说出那样的话来……”樱雪噤声了。   安念熙厉声道:“那就是花畹畹使的一个圈套!”   樱雪不敢再说什么,大小姐说是就是呗。   其实要引二小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实在不必使什么圈套。   “樱雪。你说她那么对我的妹妹,我要不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安念熙抓着樱雪,目光血红地问。   “大小姐……”樱雪有些还怕,她怕她家大小姐根本不是安和公主的对手,这一年来屡战屡败不就已经高下立现了吗?   可是樱雪哪里敢将这样的话说出口,不被安念熙赏耳掴子才怪。   怎么可以怀疑自己小姐的能力呢?   樱雪只能怯怯点头道:“是要出这口气,只是大小姐。大少奶奶是安和公主。是皇后娘娘的义女……”   大小姐若动了安和公主,岂不是和皇后娘娘作对?安和公主还是太后娘娘的救命恩人,是大少爷的救命恩人。是老太爷老太太眼中的红人,尽管大太太母女不待见她,却也不能轻易动她啊!   “樱雪,你的忧虑我明白。但是这口恶气不能不出,我母亲被她害得失去了掌事钥匙。缠绵病榻,二小姐又被她害得离开了国公府,我若再不先发制人,只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我了。”   你早就已经倒霉许多次了。不过不是因为大少奶奶,是因为二小姐,大少奶奶还救过你的命呢。比如二小姐害你中了炭毒,是大少奶奶施针。你才起死回生……   樱雪慌乱地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尽帮着对头说话?自己的主子是大小姐啊。   于是樱雪道:“大小姐准备怎么做?奴婢始终觉得安和公主动不得……”   安念熙柔顺地点了头:“安和公主动不得,她身边的丫鬟总动得吧?”   樱雪呼出一口气:“这个使得使得,大小姐想对付一个丫头有何不可?看她不顺眼直接卖掉不就可以了?”   “不错,灵芝老实,香草却是个奸猾的,要打击你大少奶奶,必须拿香草开刀!”   安念熙的目光凌厉起来。   樱雪呼出一口气,只要不鸡蛋碰石头,不怕死地去对付安和公主,区区一个香草又有何不可以?   她哪里知道她家大小姐的心思?   费这么大周章找理由,说什么对付香草是为了警告花畹畹不过是给自己找借口。   她要弄死香草就是因为方联樗。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嘛!   方联樗是她的,谁也不能觊觎!   ※   午间,香草见花畹畹午睡,便走到廊下看天色。   早上的细雨微茫还未打住,天地依旧一片雾蒙蒙的景象。   春雨绵绵是也。   灵芝走过来道:“大少奶奶睡了?”   香草笑着点头:“趁现在还能偷懒就让她睡吧。过几日女先生入京,她又该到书斋用功去了,咱们大少奶奶可和那些少爷小姐不一样,分外勤奋。”   灵芝赞同地点点头,又见香草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便道:“你是困了吗?那你去睡一会儿吧,大少奶奶这里有我看着。”   灵芝说着,自进了里屋守着花畹畹去。   香草站在廊下百无聊赖,正准备去困一觉,却见一个面生的小丫头急匆匆走了进来。   香草蹙眉道:“你是哪里当值的小丫头,跑到百花园来做什么?”   那小丫头鬼鬼祟祟,探头探脑,香草越发来了气,道:“你再不说,我要叫人将你打出去了?”   那小丫头却不害怕,而是径直上前悄声对香草道:“香草姐姐,是联樗哥哥让我来请你的。”   香草一听方联樗便来了精神:“联樗哥哥,他找我什么事?”   小丫头精明笑道:“联樗哥哥怎么会将这个告诉我呢?他只是让我来帮他传个话,百花园他公然来不方便。”   香草笑道:“那你是替他白跑的?”   小丫头嘿嘿笑道:“什么都瞒不过香草姐姐的眼睛,联樗哥哥给我好处了,如果我请不到香草姐姐还得将好处还给联樗哥哥的,香草姐姐,你就去嘛!”   方联樗相请,她自然是要去的。   “联樗说了约我在哪里见面?”   “老地方,柴房。”小丫头慧黠一笑,香草更加深信不疑。   柴房可不是老地方吗?   想着花畹畹睡着,又有灵芝守着,便嘱咐了守门的丫头打起精神,不可将生人放进来,自己便去了柴房。   柴房的门虚掩着,院子里是已经劈好的柴禾,香草走进院子时,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今柴房的差使已经交给别人,方联樗约她在这里见面,就不怕被其他人撞见?   转念一想,联樗既然约了她来,想必有周全的安排。   于是穿过院子,走进屋子,唤道:“联樗哥哥……”   身后有走动的响声,香草回过头去,兴奋地唤道:“联樗哥哥!”   给她的却是一记闷棍,她还来不及看清来人,就眼冒金星,昏倒于地。   ps:大家周末愉快,明天的章节会很好哟   ☆、第093章 捉/奸在床   花畹畹在梦中被灵芝摇醒:“大少奶奶,不好了!”   花畹畹看见灵芝一脸泪水,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灵芝,出了什么事?”   “香草出事了!”灵芝哭着道。   ※   柴房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柴房的院子里跪着香草,香草披头散发,衣裳不整,一脸涕泪,裸/露的手臂上全是被鞭打过的乌青。   香草旁边跪着一个同样被绳捆索绑的小厮,贼眉鼠眼,惹人厌恶。   二太太正带着几个仆妇、小厮审问二人。   “说,你们两个在柴房到底干什么?”二太太厉声呵斥,看着香草是分外嫌恶的表情,仿佛看什么脏东西似的。   一个仆妇道:“二太太,这还用问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衣裳不整,鸳鸯交颈,还能是什么好事?这二人竟干出如此见不得人的勾当,应该打死,省得污了我们国公府的名声!”   “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是被人陷害的!”香草喊冤。   二太太冷嗤道:“你这个死丫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捉/奸在床还喊冤,给我重重地打,看你还嘴硬吗?”   仆妇举起鞭子重重抽在香草和那小厮身上,那小厮也喊起冤来:“奴才是冤枉的,都是香草勾引得奴才,奴才冤枉啊!”   香草又羞又愤,啐了小厮一口唾沫:“我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含血喷人?”   花畹畹携着灵芝赶到柴房,拨开众人,厉声道:“住手!”   打人的仆妇停了手,二太太看向花畹畹:“安和公主怎么来了?”   “二婶打的可是我的丫头,我怎能不来?”花畹畹冷着脸道。   地上。香草见到花畹畹,立即喊冤:“少奶奶,救救我,我是冤枉的,我是被陷害的!”   花畹畹给了香草一个安慰的眼神,向二太太道:“二婶初掌后宅之事就出了这样的岔子,二婶难道想闹到老太太那里。让老太太觉得二婶治理无能吗?”   二太太愣了愣。旋即屏退其他下人,道:“你们看什么看,不用干活吗?”   下人们都要散去。二太太又厉声道:“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谁也不许乱嚼舌根,如果让我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小心我把你们舌头都拔下来!”   三太太素来泼辣。二太太的凶悍也丝毫不亚于她,所以下人们应声“是”悻悻然散去。   柴房的院子里就剩了二太太身边亲信的仆妇。拿着鞭子严命以待。   二太太向仆妇道:“还不给安和公主看座。”   仆妇搬了太师椅过来,让花畹畹坐了,二太太也自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早听安念菽提起,关于掌事钥匙一事。花畹畹并未说出质疑她能力的话来,甚至她还颇看好鼓励她,所以二太太也给了花畹畹十分的好颜色。   地上。香草和小厮并排跪着,香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向花畹畹喊冤:“少奶奶,救救奴婢。”   二太太呵斥她道:“自己干出这样没脸没皮的事情来,玷污公主的名声,如今还好意思让公主包庇你不成?”   “奴婢冤枉!”香草极力喊冤。   花畹畹看眼前香草和小厮的情形,香草衣裳不整,肚兜都看见了,而那小厮干脆光着膀子,知他二人犯了什么事被逮着。而她是知道香草性子的,断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孩子,这件事情一定有人陷害香草。   “二太太是个明理的,你若真冤枉,二太太一定不会屈了你。”   花畹畹安抚了香草,转而向二太太道:“二婶,他二人是犯了什么事?”   二太太咳了咳嗓子:“公主年岁尚小,不知道这些丫鬟小厮干出的腌臜事。”   “知道的,”花畹畹的声音极端平静,“只是二婶能否告知是谁去向二婶告发的,不然,柴房如此偏僻的地方,二婶如何能来?”   二太太道:“公主说的是,若不是大小姐手底下的丫鬟跑去向我告状,就让这两个奴才在柴房里做成了那肮脏的事情,如此一来,咱们国公府岂不成了乌烟瘴气的地方?”   原来是安念熙,花畹畹冷笑。   “如此说来,这一件事甚是蹊跷,二婶难道不觉得吗?”   二太太道:“公主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要整香草?”   “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香草不过是个牺牲品。”   二太太点头:“是啊,我也觉得这事有蹊跷,大小姐和公主一向不睦……”   “只怕人家要对付的不是我,而是二婶你!”   花畹畹才不要将这件事看作是自己与安念熙之间的过结,只有把二太太也拉下水,香草才有可能被从轻发落。   二太太眉头一皱,警觉地看向花畹畹。   花畹畹道:“二婶想想,我与大小姐素来不睦,为何她要在二婶拿了掌事钥匙之后才拿我手底下的人开刀?她要对付我,从前便可以,却偏偏等到二婶掌了府里中馈的时候。”   “若不是因为二婶抢了大太太的掌事钥匙,三妹妹又将二妹妹赶去了乡下,新仇旧恨让她爆发,二婶何以要面对如此尴尬的官司?”   二太太坐不住了,双手抓着椅子扶手微微发抖,面上乌云滚滚。   “她对付二婶是为了替大太太出气,而让我手底下的人当冤大头,是想着一石二鸟之计。”   “如若二婶将这件事秉公处理,势必会得罪我,与我结仇,如若二婶要看我的面子包庇我手底下的人,那么二婶又落了个治家不严的恶名,老太太跟前无法交代,所以无论二婶怎么处理这件事,都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二太太被花畹畹一番分析,心里怒潮澎湃:“好歹毒的计策!那现在我还要不要管这件事了?”   “当然要管,而且要严加拷问!”花畹畹看着香草旁边獐头鼠目的光膀子男人,目光一冷。   二太太会意,命令一旁的仆妇道:“去喊几个粗壮的院子进来,将这个胆大包天的贼子给我重重地打!”   地上的小厮倒并不慌乱,几个粗壮的院子进了柴房,将他拉到长椅上摁住,棍子噼里啪啦落在小厮臀部。   起初小厮还闷不吭声,后来便大呼小叫起来。   花畹畹上前喝问:“说,是谁指使你陷害香草的,招出来便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打死你这个小人!”   “奴才冤枉,奴才与香草两情相悦,公主就是打死奴才,奴才也是冤枉的!”那小厮嘴硬。   花畹畹怒了,喝道:“给我继续重重地打!”   ☆、第094章 严刑逼问   香荷苑内,樱雪忐忑不安,安念熙却气定神闲。   “樱雪你不要担心,捉贼捉赃,捉/奸捉双,香草和小六赤身裸/体捉/奸在床了,难道这事还能有改?”安念熙一边喝茶,一边同樱雪说话。   “奴婢是担心那小六可靠吗?会不会将我们供出来?”樱雪担忧道。   “这件事情,他必须咬死了他和香草有奸/情,事成之后,我给他一百两银子,让他出府过逍遥日子去,否则他只有死路一条!”   安念熙目光阴狠,异常笃定。   这时,樱雪派去柴房打探消息的小丫头回来了,禀报道:“大小姐不好了。”   樱雪一惊:“不要吓人,且细细报来。”   那小丫头道:“原来二太太是让人打香草的,可是后来大少奶奶来了,二太太就……”   “就怎么样?”樱雪问道。   小丫头道:“就只打小六一人了,小六被打得皮开肉绽,只怕他……”   “大小姐……”樱雪为难地看着安念熙。   安念熙不以为意,起身道:“樱雪,不要慌张,我们现在就去老太太那里,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柴房里,眼看着小六支撑不住,口里也吐了血,嘴里讨饶道:“饶了我吧,奴才愿招。”   花畹畹一挥手,院子们便停了杖打。   二太太也走到花畹畹身边,好奇道:“你这个贱奴才,快点说这件事情到底是谁指使你陷害香草的,如若说白了,便可免皮肉之苦。否则打死你你也是不冤!”   那小六已被打得奄奄一息,正要开口说出幕后指使,外头就来了嘉禾苑的婆子:“二太太,大少奶奶,老太太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她让我们过来将作奸犯科的奴才押到嘉禾苑去审问。”   二太太和花畹畹互视一眼,二太太皱起眉不高兴。   是谁将这件事捅到老太太那里去了?   嘉禾苑的院子里。老太太神情严肃。端坐在廊下的棠梨木椅子上。   香草和小六被押到院子里跪着,小六浑身是血,老太太嫌恶地皱起了眉头。   二太太和花畹畹进来时。安念熙正陪在老太太一旁,给了二人一个得意的挑衅的笑容。   老太太向二太太道:“出了这样的丑事,你竟然想瞒着我?”   二太太忙上前赔笑:“老太太,不是的。我只是想查明真相之后再来回禀老太太。”   “那现在真相查明了吗?”老太太不悦道。   二太太正要说话,安念熙抢在她前头。冷嗤道:“二婶,板上钉钉的事情还需要查明什么真相?”   老太太看着地上两个奴才,一个衣衫不整,一个光着膀子。的确是被捉/奸在床的狼狈模样,恼道:“国公府竟然出了这样的丑事,实在是太丢脸了。老二,你说吧。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绝对不能轻饶!”安念熙一旁阴狠道。   “不错,绝对不能轻饶,否则国公府日后何以立威治下人?”老太太冷声。   花畹畹上前,向老太太施礼恭敬道:“祖母,只怕这件事情有隐情。”   老太太不解地看着花畹畹:“畹畹,你怎么也来了?这件事情与你何干?”   安念熙道:“祖母还不知道吧?做出丑事的正是安和公主身边的丫鬟香草。”   那香草原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此刻披头散发,浑身是伤,老太太竟没有将她认出来。   “干出这样丑事的人竟是香草吗?”   老太太向院子里的两个奴才投过目光去,香草抬起头来,老太太吃了一惊,果是香草。   花畹畹道:“祖母,香草从前是您身边的丫头,她的秉性您难道不清楚吗?”   “原来是个齐整的孩子。”老太太道。   “不然,祖母也不能将她赐给畹畹了……”   安念熙道:“弟妹,不能因为香草现在是你的丫鬟,她做了如此丑事,就要替她遮掩吧?即便香草现在还跟着老太太,她做出这样的事,老太太也是要秉公处理,断不会徇私包庇的。”   “如果香草果真十恶不赦,当然要严惩不贷,可是这件事真相如何,尚待查明。”   花畹畹据理力争,看着老太太道:“祖母,我们国公府一向对下人宽和,绝不会因为是下人,就随意冤屈的。”   老太太蹙眉道:“难道这件事还有什么隐情?”   二太太急忙道:“媳妇刚才审问了二人,二人都喊冤呢!”   地上香草向着老太太磕头哭道:“老太太,奴婢冤枉啊!奴婢是被人陷害的。”   那小六也喊冤:“小人也冤枉!”   安念熙呵斥道:“大胆刁奴,你们二人在柴房作出丑事,被人当场拿住,还要狡赖吗?”   安念熙向老太太:“祖母,要不要传人证?看见他们丑事的可不是一双眼睛。”   老太太向二太太问道:“那些人证你可都问过了?”   “儿媳的确问过了,他们确实看见香草和小六在柴房……”二太太不自觉红了脸,不好意思说出那样腌臜的事来。   小六这时猛力喊冤:“奴才冤枉!”   “你冤枉什么?你一个男子,难道还是被人逼迫着做那样的丑事吗?”安念熙咄咄逼人。   小六道:“奴才的确是被诱惑的,是香草勾/引我!”   小六指着香草,香草恼怒:“我压根就不认识你,今日之前我从未见过你,试问我又如何诱惑你?我倒要问问你,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到底受了何人指使陷害我?”   安念熙冷笑:“香草,你好伶牙俐齿,只是,本小姐倒要问问你,你既然和小六不熟,你去柴房做什么?小六可是柴房劈柴的,你是百花园的一等丫头,你若和小六没有奸/情,谁能将你架到柴房去不成?”   香草愣住了。   显然之前那个来传话的小丫头便是个陷阱,说什么方联樗约她在柴房见面不过是个圈套,而自己竟然傻傻地中了这圈套。   而现在,她若说出实情,只怕又要无端牵扯出方联樗来。   到时候,老太太一定会问,为什么方联樗约你在柴房见面你就去了呢?你和方联樗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奸/情?   这可如何说得清?   无端端把方联樗拉下水,不,她不能这么做。   莫说,方联樗对少奶奶有恩,她自己对方联樗确也存了心意,所以,她断不可陷害方联樗。   安念熙就是料准了香草对方联樗有情,不会供出方联樗,才如此有恃无恐。   她逼问道:“香草,你倒是说话啊!百花园守门的小丫头大可以叫来作证,今日是不是你自己主动走出百花园的,还是那小六将你强去百花园的?”   香草咬住唇不说话。   花畹畹急道:“香草,你到底为什么会去柴房?是谁让你去柴房的,你倒是说话啊!”   香草垂着头,始终不说话。   ☆、第095章 龙争虎斗   香草不说话,安念熙越发得意了,她向老太太道:“祖母,你看这丫头做贼心虚,难以自圆其说了,她和小六的确有奸/情,而且做出玷污国公府名声的事情,又不止一双眼睛看见,所以,祖母,你要好好罚她,若打不死她,就将她卖掉吧!”   花畹畹怒视着安念熙:好个歹毒的大小姐,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削去她的左膀右臂,好对付她吗?   花畹畹看着香草,着急道:“香草,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只要你说出实情,老太太是会为你做主,还你清白的。”   安念熙虚伪笑道:“是啊,香草,你若有冤情就不妨说说看嘛!说得出个子丑寅卯来,老太太就能饶了你!说,你为什么会去柴房?”   安念熙猛地一声吼,香草胆战心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供出方联樗,不能提到方联樗,不能连累方联樗。   “奴婢是被小六骗去的!”香草猛地抬起头来,不能拖方联樗下水,那只能说是小六约她去的了。   “香草,你适才不还说你和小六之前从不认识吗?那怎么一个陌生人约你,你就去了呢?”安念熙阴险地笑。   “奴才的确约了她,是之前奴才在园子里偶遇香草,她看着奴才的眼神甚是有情,奴才才会大着胆子约香草的,没想到香草姐姐对奴才是真好,奴才一请她就来了,到了柴房,奴才提出……那样的要求,香草姐姐压根没有拒绝,不对,是香草姐姐暗示奴才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的……”   小六越编越顺溜。香草哭了:“你胡说,我一到柴房,你就把我打晕了。”   安念熙道:“那总而言之,香草你的确是和小六约好在柴房见面咯!”   “奴婢是被骗去的……”香草哭着喊。   “如果你不对小六留情,小六焉能约你去柴房?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是你不自重在前,小六约你在后。所以你和小六的确有奸/情!”安念熙咄咄逼人。   香草只能无力地喊冤:“奴婢没有……”   “就算你说你到了柴房被小六打晕。然后小六对你用强,那么从百花园到柴房可是小六把你打晕了抬过去的?总是你自己两只脚走过去的吧?”   香草委屈得泪如雨下,却又百口莫辩。   花畹畹的手指甲使劲掐在肉里。告诉自己要冷静。   她抬起头,用一股异常平静的声音说道:“那个替小六传话的小丫头在哪里?”   “要这个小丫头作证吗?”安念熙这可不怕,那小丫头是她的人,得了她的好处。自然是要出来指证香草的。   小丫头被带上来了,如实讲述了自己去百花园传话的过程。只不过将方联樗的名字换成了小六的。   香草着急道:“不对不对,你这丫头,你当时到百花园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没有说小六约我在柴房见面……”   “那她是同你说了谁约你在柴房见面?”安念熙打断香草。灼灼逼问。   香草语塞,不能说出方联樗,不能说出方联樗!   见香草只是摇头落泪。有口难言,花畹畹急道:“香草。你倒是说话啊!”   “要说的都已经说了,其他谎言不说也罢!”安念熙冷笑。   那小丫头交出一锭银子:“都是奴婢贪财,才做了小六的跑腿,奴婢愿意交出银子,只求老太太饶了奴婢!”   老太太恼怒道:“如果没有你穿针引线,因何能让这两个奴才做出丑事来?只有重罚你,才能以儆效尤,来人,将这个小丫头拖出去杖打二十,打不死就拉出去卖了!”   小丫头慌了,向着安念熙:“大小姐救我!大小姐救我!”   安念熙也慌了,生怕小丫头口不择言,立即呵斥一旁的仆妇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老太太的命令吗?”   仆妇们立即上前拖了小丫头出去,地上滚下小丫头带来的那锭银子。   花畹畹上前捡起那锭银子看了看,转而向小六,目光冷酷质问道:“你一个柴房劈柴的小厮,哪里来这么一大锭银子?”   小六一时愣住,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安念熙立即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能和香草干出那样的丑事,也能做出其他鸡鸣狗盗的事!”   说着,向小六投去暗示的目光,小六忙道:“是奴才偷的,不是,是奴才捡的……”   “可有人证?”花畹畹厉声问。   安念熙笑道:“安和公主为了救自己的丫鬟,是要诱供吗?也不想想,捡到这么一大锭银子,若有人证,那人还不趁机敲诈,要分走一半?”   安念熙向老太太道:“祖母,事实再分明不过了,祖母难道还不肯重罚这两个奴才?”   老太太看向二太太:“如今后宅掌事是你二婶,由她处置吧!”   二太太刚才早已被花畹畹和安念熙的唇枪舌剑绕晕了,竟一时没有缓过神来。   “老二,你说说看,要怎么处置这两个奴才?”老太太再次问道。   二太太忌惮地看了看花畹畹,若是别人还好说,可香草是安和公主的亲信……   安念熙冷笑:“二婶难道因为香草是安和公主的丫鬟就不敢秉公处理了吗?”   二太太向老太太道:“老太太,我听了这半天了,这香草和小六之间也并不是有什么奸/情,最多就是有情,咱们国公府一直宽待下人,让下人凑对的事情也做过不少,他们不过是一对情难自已的年轻人,不如……成全他们?”   二太太会有此提议,完全是想给花畹畹一个面子,不想将香草重罚,按目前的情形来看,香草若被赏个几十棍杖,必是被打死,若侥幸活着,也是要卖掉,如果被卖到妓/院去,还不如就地配个小厮干净。   那小六听见二太太的话,只觉心花怒放,香草可是个美人儿,适才在柴房自己对她做了……还想着若此生都能占有这个美人儿,就是让他死了也愿意呀!   所谓牡丹花吓死,做鬼也风流。   小六已经在地上发狠了磕头,嘴里道:“求老太太成全,求老太太成全,小的对香草的确有情,如果能娶香草为妻,小的一定为国公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求老太太给小的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小六磕头如捣蒜,香草急了:“不!我不要嫁给这个狗奴才,我死也不嫁!”   小六道:“香草,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会对你好的,我会对你负责的!”   香草看着小六恬不知耻的嘴脸,想起柴房时自己被众人的喊声叫醒,发现小六正赤身裸/体趴在自己身上做着那事,就恨不能一头撞死。   香草只是拼命摇头哭着喊着:“我不!我死也不!求老太太打死我吧!”   安念熙心下灵机一动,二太太的提议未尝不是个好提议,如果让香草嫁了小六,那她和方联樗就永无可能了。   于是,安念熙向老太太道:“祖母,二婶的提议甚好呢,香草好歹伺候过祖母一场,如今又跟着安和公主,祖母就看在过去的情分和安和公主的面子上,不然就全了这事?”   老太太对香草也于心不忍,想着昔日多好一个孩子,手脚麻利,干活勤快,脑子又活络,竟会在这一桩事情上犯糊涂,她也有心饶香草一命,于是向花畹畹投过征询的目光来:“畹畹,你的意思如何?”   ☆、第096章 成人之美   此刻花畹畹救人无计,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香草被重罚打死,好如了安念熙的意?   先保住香草性命要紧。   花畹畹权衡再三,道:“香草作出糊涂的事的确不可饶恕,但二婶说得对,咱们国公府一向款待下人,香草和小六……事已至此,我也希望香草有个好归宿。”   花畹畹几乎咬牙说出“好归宿”三个字,香草愣住,继而泪如雨下:“少奶奶,你不能将我配给小六,他是个混账王/八、蛋!我死也不要嫁给他!”   香草情绪激动,花畹畹生怕她一时情急做出偏激的事情来,只能上前重重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心里道:香草,如今是保命要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定不会叫你交给那个****的!   而花畹畹嘴里却道:“香草,这是老太太的恩典,你还不快谢恩!”   香草看着花畹畹的眼睛深深一震,她解读明白了花畹畹的意思,于是磕了个头,闭嘴不言语了。   老太太道:“如今香草是畹畹的奴才,畹畹既有心促成此事,我老太太总不能不成人之美?”   安念熙呵斥一旁傻愣的小六,道:“小六,你还愣着干什么?这是何等艳福?你还不快谢安和公主和老太太的恩典?”   小六如梦初醒,兴奋得磕头不断,嘴里忙不迭道:“奴才谢谢老太太,谢谢安和公主,谢谢二太太……”   花畹畹的目光如两把利刃剜过小六身上,又剜过安念熙身上,心里忍着一口气。   安念熙回给她一个得意的挑衅的笑容。   花畹畹,你不服咬我啊!哈哈哈哈……   花畹畹让灵芝扶起香草。主仆三人很是有些狼狈地离了嘉禾苑。   回到百花园,香草就哭成狗,顾不得身上的伤,只是跪着求花畹畹:“少奶奶,奴婢不要嫁给那个小六,奴婢死也不嫁!”   花畹畹道:“不过是权宜之计,你不要担心。我怎么可能让你嫁给那种****!”   花畹畹咬牙切齿。继而吩咐灵芝:“先带香草去上药。”   灵芝扶着一瘸一拐的香草回了耳房。   花畹畹想,等香草的情绪稳定先,再去询问具体事由。   这时。安沉林携着方联樗匆匆来了,一进暖阁便说:“畹畹,我听说了香草的事就匆匆赶来了。”   花畹畹心情郁郁,道:“那么不堪入耳的事。是谁传与大少爷听的?”   安沉林和方联樗都有些尴尬。   安沉林解了身上斗篷交给方联樗道:“你去外边候着,我和畹畹说几句话。”   方联樗点哦图。接了斗篷恭谨地走了出去。   安沉林在花畹畹身旁的锦杌上坐了下来,关切道:“现在就咱们两人,你不要避讳,我是不会相信香草会那样糊涂的。这其间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我说有,大少爷相信吗?”   花畹畹抬头看着安沉林,目光平静无波。却也带了一丝怨气,安沉林不由皱起了眉头。   “难道是二妹妹?”   安沉林立即摇头:“不可能。二妹妹已经去了刘清老家,不在安府里,可是母亲又病在床上,难道母亲病着,还要想着如何不让你好过?”   安沉林自言自语,红愁绿惨。   花畹畹淡淡道:“大少爷就从来没有想过大小姐?”   安沉林讶异地抬起头来:“大姐姐,怎么可能?”   他的大姐多么美丽善良的女子,都说相由心生,她那样美,像月宫嫦娥,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心,怎么可能去害人?   他的大姐还在五台山吃了两年斋,那样一个心地纯良靠近佛祖的女子怎么可能去害人?   看着安沉林犹疑的面色,花畹畹露出一个惨淡的笑。   “在大少爷心中,大小姐是菩萨,所以大少爷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真的是大姐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安沉林将信将疑。   花畹畹却不再言语。   廊下站着方联樗,普通粗布衣裳也掩不住长身玉立的气质。   他站在那里,臂弯挎着安沉林的斗篷,斗篷鲜红色的,衬着他整个人越发俊秀隽永。   他身后的耳房里传来香草嘤嘤哭泣的声音,和灵芝关切的询问声:“香草,你别光顾着哭,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去了柴房?”   “我记得我才和你在回廊上说话,我不过是陪着少奶奶睡了个午觉,你怎么就出事了呢?”   灵芝几乎问到有些生气了,香草却只是哭,方联樗听不见她说一句话。   末了,灵芝道:“你一直哭,可是身上的伤太疼了?我这问了也是白问,被打成这样能不疼吗?他们下手也太狠了,竟然这样打你!”   窗外,方联樗眉头虬成了一个大疙瘩。   在书斋听到别人议论香草的事自己也是震惊万分,香草是一个多么热心肠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和人做出苟且之事?   听灵芝的口气,香草伤得很重,想起之前自己挨打香草为自己送药的情景,方联樗就心情沉重。   送药之恩竟然无法报答,毕竟男女大防摆在那里。   耳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灵芝走了出来,边走边抹眼泪,眼睛哭得红红的。   见到方联樗,灵芝惊呼了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大少爷来看大少奶奶……”方联樗凝眉答道。   灵芝释然点点头:“我也是糊涂了,如果不是大少爷过来,你怎么会来百花园呢?”   灵芝想起那夜方联樗翻墙为花畹畹偷药的事情,心里就无限感激。可是因为香草的事情,她挤不出笑脸。   方联樗看了看耳房的门,里面已经听不到哭声了,便低声问道:“香草姐姐怎样了?”   灵芝哭丧着脸,摇头道:“很不好……”   方联樗不再说话,他能说什么呢?什么都说不出来啊!   屋子里,香草听到窗外方联樗的声音,早已吓得噤声,泪水无声无息涌出眼眶,滂沱着,止也止不住。   方联樗也知道她的事情了……   这叫香草绝望得想死。   ※   小六且回到柴房安心养伤,心里一想到老太太的决定就乐开了花。   他这是踩了狗/屎运,才能娶到香草吧?   不然凭香草的姿色和伶俐劲儿,就是日后给那个老爷少爷做通房做姨娘,也断轮不到他小六一亲芳泽的。   谁能想,他不但亲到了芳泽,还即将永远亲到芳泽。   一想到和香草的香/艳之事,小六就幸福得流口水。   这一切都拜大小姐所赐。   小六在柴房那张木板床上兴奋得勾勒未来,竟到夜半还睡不着,有了那美好的神仙一样快活的未来,连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痛了。   大小姐之前答应过事成之后给他一百两银子,不知现在大小姐还会兑现一百两银子的承诺吗?   不过相比美人,对于小六来说,那一百两银子也不那么诱人了,一百两银子花了会完,美人却是可以享用一辈子的。   小六不知道,他惦记的一百两银子正在被送往柴房的路上。   ☆、第097章 百两银子   安念熙派去给小六送银子的小丫头正将一百两银子的包裹揣着怀里,趁着月色疾步向柴房而去。   大小姐命令压身,她不敢怠慢,只想着快点结束差使好回去睡觉。   夜深人静,小丫头也也不敢点灯,全凭一双猫一样的眼睛借助月色辨认园子里的路。   石子小路并不平整,小丫头走得磕磕绊绊,一不小心就摔了个狗吃屎,一百两银子的包裹也从怀里滚了出去。   小丫头一边认倒霉,一边爬起身去捡那包裹,咦,包裹呢?   小丫头原地找了几圈,没有见到包裹,心里不由有些着急。   忽听得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嘿,包裹不就在脚边吗?   小丫头喜出望外,捡起包裹继续赶路。   黑咕隆咚的园子,再不找到包裹,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见鬼了。   虽然她已然是同龄人里头胆大的。   小丫头脚步匆匆,揣着包裹往柴房的方向而去。   在她摔倒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女孩子,手里已然抓着另一个包裹,那里面也有一百两银子。   ※   小丫头到了柴房,推门进去,竟然没有听到小六的呻吟声,而是听到他欢笑的呓语。   小丫头无语了。   不是被打得连命都差点没了吗?竟然还笑得出来。   好吧,有钱能使鬼推磨,都是自己怀里这一百两银子的功劳。   小丫头上前推醒小六,没好气道:“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害姑奶奶我半夜为你跑路。”   小丫头很是愤愤不平。   小六刚刚睡着,梦里正在重温白/日里和香草的好事,谁能想到一个小丫头搅了他的好梦。   正要发火,却见小丫头柳眉倒数。厉声道:“这副作死的模样给谁看?睁大眼睛看看姑奶奶是谁!”   小丫头一手叉腰,一手紧紧攥着那百两银子的包裹。   小六借着墙壁上火把的光,看清了来人面目,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身,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小丫头不屑道:“不要装腔作势了,我给你送一剂神仙妙药。你见了包管什么伤痛都没有了。”   小六嘟哝道:“大小姐让你给我送药啊?算她有良心。我这皮肉之苦,可都是为了大小姐受的。”   小丫头冷嗤:“你是淫/虫上身,活该!别把大帽子往大小姐身上扣!”   小六不乐意了。道:“什么淫/虫上身,你话可不能说这么难听,我对香草做出那事,还不是奉了大小姐之命?”   “那大小姐让你白干了?”小丫头将手里的包裹扔到小六身上。嫌恶道,“拿了这银子。快滚出国公府,今夜就动身!”   小六愣住,包裹里是硬邦邦的东西,小六隔着布一摸那东西的形状立即知道是什么了。兴奋道:“银子?”   小丫头点头:“嗯,足足一百两呢,你现在也睡了香草。又得了这么一大笔银子,大小姐说未免生出事端。你今夜就拿着银子离开国公府。”   小六道:“大小姐让我走?”   “不是事先就说好的吗?你替大小姐办事,大小姐付你酬劳,然后你离开安府,再也不要回来……”   “可是之前是大小姐担心我会坏事,现在好了,这事已经过去了,大小姐不用担心了,老太太和安和公主不都答应让香草嫁给我了吗?”   小六正说着,小丫头啐了他一口唾沫,小六伸手揩去脸上唾沫,有些不悦道:“这个姐姐,你这样就过分了。”   “过分的是你,得了银子,还想要洞房花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那香草能安心跟着你吗?是,你今天是要了她的身子,可也不想想你是怎么得到她的。”   “她已经是我的人了,还能怎样?”小六不以为然。   “她能弄死你!”小丫头不耐烦道,“好了,我告诉你,大小姐让你得了银子快滚,你还是赶快打开包裹验明银子吧,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银子验好马上滚,我好回去交差。”   小六只好打开包裹,一脸不情愿,心里想着他现在就算得了银子不肯离开,大小姐还能拿他怎么的?   让他放弃到嘴的肥天鹅,想想就心疼。   小丫头看出小六心思道:“你最好听大小姐的话,对大家都好,你得了银子离开安府,再娶一个女子做夫妻岂不更好?何必要呆在安府?香草在你身边只会是颗火炮,随点随着,而你又会成为大小姐的隐患,大小姐也断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   小丫头又是说理又是威胁,小六悻悻然打开包裹,烦躁道:“好了好了,别废话了,我走就是了!”   小丫头满意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还差不多!”   小六拿起包裹里那白花花光闪闪的银子,心情立时好了不少。   他将银子拿到嘴边去用牙咬了咬。   小丫头啐道:“大小姐给你的,难道还能是假的?”   小丫头话还没说完,就骇然地瞪大了眼睛,只见小六突然脸色发紫,继而嘴唇发黑,双目也凸了出来……   小丫头慌了:“喂,你这是怎么了?”   小六哪里还能应声,喷出一口黑血,便抱着银子从床上栽到地上。   小丫头看见他不仅嘴里吐了血,眼睛鼻孔耳朵都有黑血流了出来。   七孔流血,怎么会这样?   小丫头哪里见过如此骇人的死相,早就惊喊一声,昏死过去。   ※   百花园,灵芝将一个包裹递到花畹畹跟前,花畹畹并不去接那包裹,只是道:“这里头的银子赏你。”   灵芝吃了一惊:“大少奶奶……”   “是你在园子里捡的,不是吗?”花畹畹微笑。   灵芝有些窘迫,这哪里算是捡的?   花畹畹含而不露笑道:“白天的时候在老太太那里,那大小姐说什么来着?捡来的银子若叫旁人看见,肯定要敲诈分走一半,你捡到这银子时,可有旁人看见?”   灵芝回道:“三更半夜,园子里还能有谁看见?”   “这不就对了?安心收着吧!”花畹畹起身拍拍灵芝的肩,“太晚了,你去睡吧,这几****就多陪着香草,安抚安抚她省得她胡思乱想,干出傻事来。”   灵芝点头。   贞操对女子而言是大事,天大的事,香草遇到了这样的事,大少奶奶担心,也是情理中事,而自己所能做的就是看着香草。   灵芝道:“大少奶奶,那您也早点睡。”   灵芝说着出去了。   花畹畹哪里睡得着?   她的精神好着呢!   柴房里早就埋伏了她收买好的护院们,只等着送银子的小丫头喊人便冲进柴房去……   安念熙,是你要和我作对的!   花畹畹的眉头慢慢皱紧,目光渐渐阴郁起来。   ☆、第098章 火烙逼供   小六死了,中毒身亡,那毒是剧毒,涂在银子上,无色无味,却能叫人瞬息毙命,就算小六不作死地用嘴巴去咬那银子,用手接触过之后,毒也会渗入皮肤叫他一命呜呼的。   死相那么难看,也足以证明那毒是有多毒。   有人要毒死小六,而毒别涂在了送给小六的银子上,那银子必定是脏银,是那人与小六做交易的酬劳,也是那人杀死小六的工具。   到底是谁要小六的命?   送银子的小丫头是线索。   小丫头被用一瓢冷水浇醒,发现自己正被绑在柴房里,她的面前是一盆炭火,炭火上放着被烤得通红的火烙。   二太太坐在一旁椅子上,嫌恶看着她。   一个仆妇已经从火盆里拿起一根火烙,朝小丫头走了过来,那火烙冒着白烟,发出滋滋的响声,小丫头吓得面无血色。   “说,为什么要毒死小六?”二太太喝问。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小丫头摇头哭着,连连喊冤。   二太太道:“不是你,那又是谁?你幕后可有指使?”   小丫头只是哭,不肯说话。   二太太继续道:“你三更半夜出现在柴房,给小六送了抹了剧毒的银子,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小丫头嘴里只是道:“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奴婢不知道银子上有毒!”   “那银子是谁让你交给小六的?”   小丫头依旧哭,不说话。   仆妇拿着火烙,冲二太太道:“二太太别和她废话,不给她来点痛,她以为您好糊弄。”   仆妇们最讨厌府里的小丫头。仗着年轻花枝招展,而自己却已经人老珠黄。   二太太此刻不说话,或许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仆妇却当二太太默许了她的提议,上前一把将烧红的火烙烙在了小丫头胸口,小丫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昏死过去。   仆妇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想装死没那么容易。   又一瓢冷水浇下。小丫头悠悠醒转,仆妇换了根火烙走过来,凶神恶煞道:“二太太问你话。谁是幕后指使,再不说就再烙你……”   火烙高高扬起,小丫头吓得浑身颤抖,嘴里早已道:“是大小姐。是大小姐,银子是大小姐让送给小六的……”   可是仆妇的火烙还是烙在了她的身上。疼痛翻江倒海。   小丫头惨叫一声再次昏厥。   二太太嫌恶地皱起眉头,仆妇回头不好意思笑笑:“二太太,刚才她回答得太慢,我的手又太快了……”   二太太不追究此事。只是站起身道:“好了,把她拖下去关起来,我得去嘉禾苑复命了。”   其实。那小丫头是香荷苑的人,就算不逼供。安念熙也成了毒死小六的嫌疑,只是,二太太还是要审问过小丫头之后才去向老太太复命,好显示她说的是有根据的话,不是胡诌。   她掌了掌事钥匙才几日,后宅就如此不宁,莫说老太太怪罪,就连她自己也有些烦了。   可是若这一系列不安宁是有人从中搅乱,那她就有推脱之词了。   大房要故意和二房过不去,生出这么多事端来,能怪她?   掌事钥匙是老太太交给她的,大房不服气,存心报复,那也是给老太太脸上甩耳掴子,不****事。   所以二太太走向嘉禾苑的步履十分轻松,这一切不关她事,她只是出于掌事的身份而不能不出面处理。   老太太要怪罪只能怪罪大太太养成的女儿们不安分。   二小姐蠢也就罢了,大小姐也如此闹腾,大太太还真是教女无方。   所以,亲生的又怎样?不懂事照样让父母不省心。她的念菽不是亲生的,却也深得她心呢。   二太太抵达嘉禾苑的时候急忙收了唇边的笑容,敛容收色走了进去。   嘉禾苑的厅内,老太太面色沉郁坐着,丫鬟送上来的早餐可是一口都没动。   一早就听到小六暴死的消息,真够晦气的。   老太太又十分震惊,国公府竟然还出了毒死奴才的事情,这要传扬出去,国公府之前的好名声还不垮塌了?   所以老太太心烦意乱,哪里吃得下饭?   二太太进来,请了安,回禀道:“老太太都问出来了。”   二太太的“问字”说得轻描淡写,老太太完全闻不到火烙的气息。   “说了什么了?”老太太虽然心里烦急,语气还是很平和。   “小丫头只是喊冤,说她只是奉命行事,幕后另有指使。”   老太太嘴角绽出一抹冷嗤,意料中事,她一个小丫头干嘛去害人?还不是奉了主子们的命令?   “是谁要取小六的性命?”老太太问。   老太太心里其实疑心花畹畹,出了香草的事情,花畹畹心里不忿,看那香草也不像是和小六有情要委以终身的模样,答应婚事不过是权宜之计,为保香草一命。   老太太心里明镜儿似的。   不让香草嫁给小六,可不就要让小六死吗?   只是这样,到底是残忍了些。   若真是花畹畹所为,老太太心里是犯怵的,这孩子也忒心狠手辣了些。   只是二太太却道:“那小丫头招了,幕后指使是……大小姐。”   老太太震惊。   “念熙?怎么可能?”老太太不信,回忆昨天审讯小六和香草时,安念熙是极力促成小六和香草婚事的,她为什么要出手毒死小六?   没道理啊?   老太太想不通。   这不是替别人做嫁衣裳吗?   二太太道:“那小丫头是香荷苑的人。”   老太太不说话了,她原还想是不是花畹畹唆使百花园的人故意栽赃安念熙,没想到竟是安念熙身边的丫头吗?   老太太道:“去,把大小姐请过来!”   安念熙刚刚睡醒,樱雪正替她梳妆,她看起来心情颇好,菱花镜里照出她绝美容颜上花儿一样灿烂的笑容。   樱雪一边替她梳头,一边道:“大小姐昨夜睡得好,今儿精神也好。”   “嗯,待会儿让厨娘给我做一大桌好吃的,我想我今天胃口也会特别好。”   能不好吗?小六应该昨夜得了银子便离开国公府了吧?   香草的清白已毁,整个国公府都知道了此事,那香草就再没有脸皮勾引方联樗了,她原本想着让小六娶香草的,可总觉得香草泼辣的性子不是个安分的,促成她和小六只会让自己时时被威胁,所以还是决定送小六走。   给小六一百两银子,说明她是个讲信用的人。   她堂堂国公府小姐真是德容俱佳呢。   安念熙这样想着就自恋地看了眼镜子里面。   好美的一个女孩子,她自己都要被自己美到了。   方联樗,这样美的我,你没理由不喜欢的。   安念熙正在心里沾沾自喜,外面便有丫鬟来报说:“大小姐,老太太派了人过来请您去嘉禾苑一趟。”   樱雪道:“老太太一早就要见小姐不知所为何事?”   “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想我这个乖孙女了,想让我陪着她用早膳呗。也好,早膳就到嘉禾苑去吃吧。”   安念熙笑吟吟向传话的小丫头道:“出去回了老太太院子里的人,说我换件衣裳就来。”   安念熙笑成了一朵可人的解语花。   ☆、第099章 滔天冤枉   安念熙心情愉悦到了嘉禾苑,忽而发觉气氛不对。   老太太脸上乌云滚滚,二太太一旁坐着讪笑。   安念熙收了一脸笑容,向老太太请了安,继而道:“祖母一早传念熙过来,所为何事?”   老太太沉默了半晌,忽而道:“我和念熙有话要说,其他人都退下吧。”   二太太愣住,怎么不审了吗?   老太太神色严肃,并不愿意多说。   二太太只好起身,向老太太躬身请安,然后退了出去。   一屋子丫鬟婆子伺候的下人也都出去了,老太太道:“念熙,你随我到里间去。”   安念熙急忙上前扶了老太太手,祖孙二人进了里间。   一到里间,老太太反手就给了安念熙一巴掌,安念熙当场愣住。   老太太气呼呼走到棠梨木雕花大椅上坐了,厉声道:“念熙,你给我跪下!”   安念熙只好跪了,委屈道:“念熙不知什么地方惹祖母生气了。”   “不要叫我祖母,我没有你这样不懂事的孙女!”老太太是真的生了气,声音都有些发抖,扶着椅子扶手的手也在发抖。   “祖母,念熙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请祖母明示,念熙改,祖母不要因为念熙气坏了身子。”安念熙柔顺道。   老太太看着地上委曲求全泫然欲泣的女孩子,心下纠结:如此一个美人胚子,为何长了一颗没脑子的头?   “你自己做了什么惹祖母生气的事,你当真不知道吗?”老太太质问。   安念熙抿唇不语,心里揆度难道小六之事东窗事发了?   老太太道:“为什么要弄出香草与小六的事情,是为了对付畹畹吗?”   果然是此事。安念熙并不在意,道:“祖母,这件事情怎么能怪到念熙头上呢?昨日审讯,祖母是在场的,两个奴才干出的丑事,要怪也怪安和公主管教不严,纵容下人。和念熙有什么相干?”   “是。本来祖母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与你有什么相干,如果小六和香草配成对,这件事情也就这样了。祖母这双老眼就被你糊弄过去了,可是你竟然……你竟然将小六给弄死了,念熙啊念熙,聪明反被聪明误!”   老太太沉痛说着。安念熙骇异地睁大眼睛:“祖母,你说小六他死了?”   老太太冷哼:“对。你装出如此模样,是不是想同祖母说你完全不知情,可是人在做天在看!”   “祖母,我真的没有害死小六。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死了……”安念熙一脸无辜,她的确没有要害死小六的意思,如果她要他死。就直接在审讯时煽风点火,让老太太将小六打死不就成了?   “你一向善于狡辩。你昨夜是不是让丫鬟给小六送了一百两银子?”   安念熙不语,算是默认。   想必送银子之事东窗事发了,自己否认也没用。   “这一百两银子的情由就是香草,对不对?”   安念熙垂了头。   老太太实在是太震怒了,真没想到自己的孙女是这样心胸狭隘又阴狠歹毒的人。   “我就说嘛,香草那个丫头怎么可能是会和小厮随意私通的人?”老太太冷嗤,“原来是你设了陷阱,怪不得那丫头喊冤喊得撕心裂肺。”   “她会的!”安念熙喊了一声就闭了嘴。   如何让老太太相信香草就是一个会勾/引男人的贱胚子,她的方联樗就是被她勾惹得团团转的。   “她会不会是她的事情,可是这一次的确是你设计毁了她,让那个小六毁了香草清白之后,你竟然又杀人灭口,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与畹畹不和所至吗?”   安念熙摇头,不对,哪里出了不对?   她的确和花畹畹不和,她的确是对付香草,她的确收买了小六,可是她没有杀小六灭口,她只是要他拿了银子离开安府,从此以后不要妨碍到她。   “祖母,我没有杀人灭口……”   “那小六为什么死了呢?”   安念熙当然不知道:“小六他死了,或许……或许是因为白天的时候受了酷刑,夜里伤势爆发,所以……所以就死了!”   “一派胡言,小六死于中毒!七孔流血而亡!”老太太拍了桌子。   安念熙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两腿上:“小六七孔流血,中毒而亡?”   “剧毒啊!”   “祖母,我知道了,是畹畹,是安和公主,因为小六毁了香草清白,她生气,她不想把自己心腹的丫鬟嫁给小六,所以出此毒手……”   安念熙想方设法替自己开脱。   “可是毒为什么上在了你给小六的那一百两银子上?”   老太太胸口急剧起伏着,看安念熙的目光犀利,充满拷问的意味。   安念熙不语了,好个歹毒的花畹畹。   “这一件事就是你做的,不要再推到其他人身上了!”   老太太的语气充满了严厉,安念熙竟然不敢辩驳了,可是心里不服。   “你虽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放心,祖母还是会替你担着的……”   老太太突然无奈地看着安念熙,眼神复杂,恨其不争,又无奈其何:“念熙,这件事情就此打住,但是你不要再辜负祖母了,祖母对你真的寄予厚望!”   老太太近乎哀恳,安念熙愣住了。   老太太对她真的宽宥有加。   老太太起身从地上扶起安念熙,柔肠百结道:“念熙,从今往后收了其他心,好好听祖母的话,你忘了祖母和你说的话了吗?”   安念熙此刻心潮起伏,老太太不追究她,难道她就认了小六的事?   她没有毒死小六啊!   “祖母……”   安念熙刚叫了一声,老太太就打断她道:“好了,念熙,祖母说过这件事情到此为止,祖母不追究你!”   不追究就是天大的恩赐吗?   安念熙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这是让她替花畹畹被黑锅!   “可是畹畹……”   “祖母说过畹畹是你前途的助力,你怎么还搞不明白,还敌友不分?她是你弟妹,是安和公主!”   老太太厉声,安念熙郁闷。   “你祖父说,过几日,四皇子会再次到国公府做客,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老太太的话不容抗拒,安念熙再有千言万语,也只能闭嘴。   ☆、第100章 一命呜呼   出了嘉禾苑,安念熙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对樱雪道:“去百花园!”   樱雪一惊,但安念熙已经径自在前头走出老远,她只好跟上。   百花园内,花畹畹正在安抚香草。   香草躺在床上,哭得眼睛肿肿的,整个人萎靡不振。   花畹畹看她的情形,不由叹气。   任何一个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都绝不可能当作没事发生过的。   香草还是个女孩子家,日后叫她如何在国公府里做人?   花畹畹现在最担心的是香草会想不开。   香草对她而言不是普通的丫头,她是她重生以来最亲密的盟友。   灵芝一旁叹气道:“香草,这耳房又窄又闷,难为少奶奶都亲自来看你了,你就不要再哭了,好好听少奶奶说话,好不好?香草,小六已经死了,你不用再跟小六……”   香草终于开口说话,可是眼睛却不肯睁开,用右手手背挡着:“不要提他,我恨死的人为什么不是我!”   灵芝只好闭嘴。   花畹畹道:“你若死了,不就如了仇人的意?这件事情明摆着就是有人害你!”   知道谁害她又怎么样?   她被彻底祸害了,她不再是清白之身,这是不争的事实。   香草呜呜哭着,不说话。   花畹畹道:“香草,这世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是啊香草,少奶奶医术高超,说不定有法子恢复你的童女之身呢?”   灵芝的话叫香草停止了哭声,睁开泪雾模糊的眼睛,怔怔地看着花畹畹。   花畹畹忙道:“我的确知道一个方子。用石榴皮和生矾两味煎汤洗过,就……”   “名声呢?也能洗回来吗?”门外响起安念熙冷嘲热讽的笑声,花畹畹一惊,旋即对灵芝道:“你留在这里陪香草,我出去招待大小姐。”   灵芝点头,花畹畹遂走了出去。   廊下立着安念熙,安念熙身后跟着樱雪。   见花畹畹从耳房出来。安念熙故意回头对樱雪道:“适才听到大少奶奶的独门秘方了吗?这可是替皇太后看过病的国医圣手的童女方。若不是她的亲信丫头,她可不外传。你适才听见了,可要好好记着。且该向大少奶奶道谢才是。”   樱雪道:“奴婢记着这方子做什么?”   “也是,你可是清清白白的丫鬟,我们香荷苑哪个丫鬟不是清清白白的?自然用不到这样的奇门偏方。可是百花园不一样,百花园是安和公主的地盘。人家管教奴才的方式不是让奴才洁身自爱,而是教奴才淫/乱之后如何以假乱真。”   安念熙和樱雪相视而笑。笑容诡异又含着嘲讽。   花畹畹凝肃道:“大小姐说这些话有意思吗?香草的事到底是谁在背地里耍手段,使用歹毒的计谋,这件事大小姐心里比谁都清楚吧?”   安念熙才不以为然呢,她看着花畹畹。也质问道:“那二妹妹的事,又是谁在背后耍手段,使计谋?二妹妹如今可是在乡下受苦!”   “二妹妹的事是她自己咎由自取。香草又有什么过错,你还这样陷害她?”   花畹畹上前一步。逼到安念熙面颊上来。   “就因为她是我的丫鬟,所以她就成了你报复我对付我的牺牲品?大小姐,你看我不爽,大可以针对我,堂堂国公府的嫡长姐,却对一个丫鬟做下三滥的事情,你不觉得有辱你的身份?”   安念熙被花畹畹逼问得后退了一步,扶着樱雪方才站稳了。   她很快调整好心虚的面色,道:“弟妹,虽然你是安和公主,可是这件事情你完全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香草的遭遇也是香草咎由自取,如果弟妹觉得是因为自己而牵累了香草,那实在自作多情了。”   安念熙看着耳房的窗子,提高了音调:“干了下三滥的事情,还妄想在国公府能有好名声吗?现在整个国公府都知道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不知廉耻的女子,你都和小六做出那样见不得人的勾当了,还活着做什么?难道你还指望你心仪的男子能来娶你吗?你现在已经是不洁之身了,他会嫌弃你的!”   花畹畹急忙撇下安念熙,折回耳房。   耳房内,香草直挺挺躺在床上,面如死灰。   花畹畹上前拉她摇她,惶急道:“香草,你不要听大小姐胡言乱语,她故意的,她故意想你难过,香草,事情没有那么糟,你相信我,无论什么难关,我们都能挺过去的,没有那么大不了……”   香草的眼睛却一点一点失去神采,任由花畹畹说着什么,她都仿佛听不见似的。   花畹畹嘱咐灵芝道:“你好好看着她,绝不能让她出任何闪失。”   灵芝点头,问道:“大少奶奶,那你要去哪里?”   花畹畹没有回答她,重新出了耳房。   廊下空荡荡的,安念熙已经携着樱雪离去了。   “干了下三滥的事情,还妄想在国公府能有好名声吗?现在整个国公府都知道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不知廉耻的女子,你都和小六做出那样见不得人的勾当了,还活着做什么?难道你还指望你心仪的男子能来娶你吗?你现在已经是不洁之身了,他会嫌弃你的!”   耳边回响着安念熙的话,花畹畹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来。   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现在她必须去柴房一趟。   花畹畹回里屋拿了皇后赏赐的金创药就往柴房的方向疾奔。   柴房里,那个被火烙烙伤的小丫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花畹畹跑了进来,看到小丫头时,还喘着粗气。   花畹畹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气息,走到小丫头身边,解开她的衣裳,看见小丫头胸口的伤口时不由皱起了眉头。   伤口已经化脓,再过几日,只怕这丫头也要一命呜呼了。   花畹畹取出金创药,快速给小丫头上药。   小丫头悠悠醒转,见到花畹畹先是瑟缩了一下,发现花畹畹正给自己上药,困惑地嘟哝了一声:“少奶奶……”   “别担心,用了我的药,你不会死的。”   小丫头却并没有多大兴奋,小六都死了,更何况是她?   做奴才的,被主子利用完了,可不就是死路一条吗?   “多谢少奶奶。”小丫头还是礼貌道。   花畹畹替小丫头穿好衣裳,开门见山道:“我且问你,你可知道大小姐为什么要陷害香草?”   小丫头吃了一惊。   花畹畹道:“如今只有我能让你活命,如果你告诉我原因,我一定会让你平安离开安府。”   小丫头沉默着,继而摇头道:“不是奴婢不说,是奴婢确实不知道。”   花畹畹沉住气问道:“我听香草说之前有个小丫头到百花园给她传话的时候,和她说约她的人让她在老地方见面,这老地方就是柴房?香草为什么知道老地方就是柴房?香草和小六并不认识,那柴房是香草和谁相约的老地方?这个……你知道吗?”   ☆、第101章 强人所难   小丫头仔细沉吟了一下,回答道:“奴婢曾经看见香草姐姐在柴房与那个方联樗幽会,而且不止一次了,所以奴婢就禀报了大小姐……”   方联樗……   花畹畹怔了怔,继而问小丫头道:“你是香荷苑园子里伺候的丫头,为什么到柴房来?”   “从前是大小姐让奴婢隔三差五到柴房来看看的。”   “看什么?”   “大小姐没说看什么,只说看着柴房,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禀报她,但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大小姐已经很久没有吩咐奴婢来柴房看看,这一次突然叫奴婢到柴房来,奴婢就看见香草……”   小丫头噤声,许是说累了,上气不接下气的。   “好了,这些药你留着,我答应过送你出安府,会说到做到的。”   花畹畹将金创药塞进小丫头手里,就出了柴房,一路走一路沉思。   安念熙从前为什么要派人盯着柴房,后来为什么又不派人盯了,再后来为什么又突然盯了?   这一次派人盯着柴房,是为了陷害香草,然后当场抓包,那之前呢?   花畹畹猛地顿住脚步。   安念熙一会儿派人盯着柴房,一会儿又不派人了,她态度的变化,那是因为柴房干活的小厮人选变了。   从前劈柴的是方联樗,现在是小六……   为什么方联樗劈柴时,安念熙就对柴房十分关心,方联樗去了锦绣园伺候安沉林,安念熙对柴房就不关心了?   花畹畹的脑子里有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又使劲甩了甩头。觉得不可能,那太匪夷所思了。   香草的确来过柴房,那是方联樗为她偷药后挨了打,香草来给方联樗送药,小丫头撞见了便禀报了安念熙……   “干了下三滥的事情,还妄想在国公府能有好名声吗?现在整个国公府都知道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不知廉耻的女子,你都和小六做出那样见不得人的勾当了。还活着做什么?难道你还指望你心仪的男子能来娶你吗?你现在已经是不洁之身了。他会嫌弃你的!”   安念熙立在香草耳房外说的话再次回响在花畹畹耳畔,安念熙说那话时脸上的表情甚是怪异,有报复后的快意。还有一丝……妒忌。   “弟妹,虽然你是安和公主,可是这件事情你完全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香草的遭遇也是香草咎由自取。如果弟妹觉得是因为自己而牵累了香草,那实在自作多情了。”   安念熙明白说过。香草的事不是她以为的,因为自己与安念熙不睦,安念熙才要报复,而是香草咎由自取。   花畹畹的胸口急剧起伏起来。难道安念熙是因为香草来给方联樗送药而误会香草和方联樗之间有暧/昧,才要毁了香草?   这是一个善妒的女子为了争风吃醋常干出来的蠢事。   安念熙妒忌香草?   花畹畹觉得简直是无稽之谈,可自己的推测却又显得如此有理有据。   “大少奶奶。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耳边突然传来方联樗的声音,花畹畹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一处竹林下。   开春,竹子正抽枝长叶,即将葱茏的前兆。   方联樗从竹林下走过来,立在花畹畹跟前,恭敬地请了个安:“少奶奶怎么独自一人?为何不让丫鬟跟着?奴才送少奶奶回百花园吧。”   方联樗之所以掩不住关切之情,是因为花畹畹适才的神色的确吓人,面色惨白得厉害,眉头紧皱,似有心事千千。   方联樗知道她大抵是因为香草的事情愁得。   可是,关于香草,方联樗不好开口。   见到方联樗,花畹畹心中有万千疑问,终于迫不及待问出了口:“香草的事,难道你不愧疚吗?”   方联樗愣住。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花畹畹的话含冤带怒。   方联樗垂下头来:“少奶奶的意思,联樗不懂。”   “那我且问你,你对香草到底是什么态度?”   方联樗愣了愣,继而道:“奴才与香草是兄妹之谊……”   “既是兄妹之谊,为什么要让人误会你们之间有暧/昧?”   面对花畹畹的质问,方联樗的确有些一头雾水了。   “还请少奶奶明示。”他躬身作揖。   花畹畹审视着眼前这个彬彬有礼的小厮,他为她以身犯险过,他对她信任托付过,他与她之间总觉得陌生,却又比旁人亲昵。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   “方联樗,如果你和香草之间还有那么一点真挚的情谊在,不管是兄妹之谊,还是男女之情……”   “奴才与香草绝无男女之情……”方联樗连忙申明。   “那你与大小姐呢?”   方联樗整个人如被雷劈点击,激灵灵一凛。   看着方联樗的反应,花畹畹哑然失笑:“你与大小姐之间果然不简单。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来国公府之前不过一个乞儿,是国公府一个老丈好心收留了你,那么你与大小姐是如何认识的?你到安府的时候,大小姐还在五台山吃斋念佛,真没想到大小姐回国公府时日不长,你竟就已经勾惹得她为了你陷害无辜的人……”   “大少奶奶,话不能乱说!”   “那香草的事怎么说?”花畹畹提高了音调,方联樗噤声。   “我告诉你,香草有此遭遇都是大小姐一手策划,大小姐这么做都是因为你。也就是说,香草有此劫难,皆拜你所赐,如果你对香草有一丝愧悔之心,那你就告诉我,你和大小姐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花畹畹的目光有些血红。   方联樗面色不定:“大少奶奶,我不想骗你,但我也不能回答你……”   “好,如果你不想告诉我你和大小姐之间的事情,那么你倒可以答复我另一件事。”   “什么事?”   花畹畹诡谲一笑:“娶香草!”   方联樗怔住。   花畹畹道:“你不需要马上回答我,你且回去好好考虑,明天,明天你给我答复。”   方联樗有些蒙,但还是向花畹畹作了个揖,道:“奴才今晚就给大少奶奶答复。”   说着,转身离去。   看着方联樗有些蹒跚的步履,花畹畹思潮澎湃。   方联樗,非是我要逼你,而是我不想香草死,我要救香草。   不是每一个人都如我般幸运,死了还能重生。   香草若因为这件事情死了,她太冤了。   ☆、第102章 你不能死   花畹畹回到百花园时,听见耳房里正一片喧闹,早有小丫头上前来向她禀报。   花畹畹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小丫头道:“香草姐姐适才上吊了。”   花畹畹疾步进了耳房,见香草摔在地上,横梁上挂下一条白绫,灵芝正抱着香草哭。   “香草怎样了?”花畹畹疾步上前,检查香草的眼白,替她把脉。   还活着。万幸。   灵芝哭道:“香草说口渴,房间里水没有了,奴婢去给她倒了碗水,回来就见她将自己挂在梁下……”   花畹畹道:“灵芝你不要自责,她若想死,自有一千种方法,我们防不胜防。”   花畹畹先让人将香草抬到床上躺好,自己亲在床前守着。   灵芝于心不忍道:“少奶奶,还是奴婢呆在这里吧,奴婢接下来寸步不离守着香草便是了。”   花畹畹摇头,执拗道:“我要亲自守。”   灵芝不懂,香草的生死是她与安念熙之间的对决。   香草若死,她与安念熙这一战,她便败了,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叫香草死,绝不能。只要香草有个人样在,都是对安念熙的打击。   安念熙不管你因为什么对付香草,香草是我的丫鬟,我都绝不会让你得逞。   今日若叫你夺了香草性命,那日后便是灵芝,便是百花园里任何一个丫鬟,尔后便是她。   拔去舌头,挑去手筋脚筋,亲子被害,毒酒赐死的遭遇难道她花畹畹还想重头尝一遍吗?   不。决不可能!   这一世,她要将那一世仇人砍在她身上的每一刀都砍回去,且是成倍地砍回去。   她要叫他们生不如死!   入夜,香草醒了,见床前坐着花畹畹,就那么坐着,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不由坐起身来。怯弱叫道:“大少奶奶……”   “你是想问你这是已经死了,还是活着吗?”花畹畹声音平淡。   香草情绪低落,没有应声。   花畹畹道:“我告诉你你还活着。你若要死。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你的命不是你的,是我的。”   “大少奶奶……”香草的泪簌簌而落,她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可是如今的遭遇叫她如何再活下去?   花畹畹将她拥入怀中,以一种让人心平气和的声音说道:“香草。你的苦我都知道,可是难道只有死路一条才能解决如今的困境吗?我说过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除了生死。其余皆是小事……”   “你死了,叫我怎么办?难道你希望看着我日后被大小姐、大太太他们取笑吗?但凡见面,她们便要嘲笑一句。我的丫鬟因为和小厮私通,曝光之后寻死了……”   “香草。如果你狠心这么做,那你对我是不是太残忍了?你死了一了百了,却让我去面对这一切冷嘲热讽?香草,你一向对我忠心耿耿,你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你断不会抛下我一人面对纷纷扰扰,而自己去另一个世界偷闲,香草,你不会的……”   “少奶奶,你别说了,少奶奶,香草不想离开你,可是……”香草在花畹畹怀里呜呜哭起来。   “既然不想,那就不要做,你若真的要死,说明你是真的想离开我,我们这一场主仆情谊就如竹篮打水,都是空的,是我对你错付了感情……”   花畹畹说得沉痛,香草哭得伤心:“可是少奶奶,香草如何活下去,香草有何面目活下去?”   “只要你答应我不死,我自然有办法叫你活下去。知道你这一件事情的丫鬟小厮也就那么几个,老太太并未让这件事情传扬得太远……”   “难道可以叫这些人全都闭嘴?这如何做得到?”   “叫他们全部变成死人,死人还如何开口?”   香草整个人一震,抬起头时看见花畹畹血红的可怖的眼睛。   “他们若想活,就必须忘记这一件事,否则就得用死来表明他们绝不会滥嚼舌根!”   这样的花畹畹对香草而言是陌生的,可也让人分外踏实。   花畹畹拍拍香草的手,道:“只要你活着,有我在,其他的事你全都不必担心。”   跟了一个好主子,就是这么有安全感。   香草还想说什么,花畹畹道:“现在,你告诉我你与方联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花畹畹一凛,大少奶奶怎么问起方联樗了?   “安念熙派来的小丫头来向你传话,说有个人约你去柴房见面,你就那么天真地去了,这个人一定是你极度信赖的毫无戒心的熟人,是方联樗吧?”   花畹畹有些心虚地垂了头。   “假若我让方联樗娶你,你可愿意?”   香草震惊:“大少奶奶,怎么可能?”   “如果方联樗是个有良心的人,如果我没有看错他的话,他是该娶你的!”   “不!”香草几乎惊跳起来,“少奶奶,你不要逼他这么做,我不会用这样的自己去嫁给他,他是个很好很好的男孩子……”   花畹畹的心向谷底一沉:香草对方联樗果真动了男女之情,可是方联樗却说自己对香草只是兄妹之谊。   外头,灵芝进来禀报说方联樗有事求见:“定是大少爷让他给少奶奶送东西来,或是托话来了。”   只有花畹畹知道方联樗来百花园所为何事。   “将他带到耳房来。”花畹畹吩咐灵芝,灵芝便出去了。   香草如坐针毡,抓着花畹畹的手惶急道:“大少奶奶,求你不要将他带到这里来,我不敢见他。”   “连死你都不怕,你还怕见方联樗吗?”花畹畹呵斥了一句,香草只能默默垂泪,不敢再有异议。   灵芝引着方联樗进来,花畹畹道:“灵芝,你先出去,到门外守着,别放任何人进来,也别叫任何人听墙根儿。”   灵芝应了声“是”自去了。   香草已面朝里躺着,紧张得浑身发抖,额头手心都出了汗。   花畹畹替她盖好被子,站起身平静地看着方联樗:“你是来给我答复的?”   方联樗的神色看起来也十分平静,他作了个揖道:“是,少奶奶的提议,奴才现在就是来答复的。”   花畹畹从床前站起身来,走到方联樗跟前去,审视着这一张俊秀清雅的面容,暗叹:好一个白净的少年,就算安念熙真的对他动了少女凡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女人,容易做看脸狗。   “那你给我的答复是……”花畹畹看着方联樗的目光充满了期待。   ☆、第103章 我不愿意   “我愿意!”方联樗的声音波澜不兴。   “我不愿意!”香草腾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情绪激动,面色涨红。   “香草?”花畹畹和方联樗都向香草投来目光。   香草从床上起身,她不思饮食,身子虚弱,脚步飘忽,但是说话的声音却像平日里那般响亮生气。   “大少奶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而方联樗你的答复算什么?对我的怜悯吗?”   香草灼灼看着方联樗:“我告诉你,我香草是个骄傲的人,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香草,我答应少奶奶娶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真心的。”方联樗申明。   香草摇头:“如果没有这一件事,方联樗你会娶我吗?”   香草的话问住了方联樗,也问住了花畹畹。   方联樗说过,他对香草是兄妹之谊,并无男女之情。   可是他今夜竟还来答复她,他愿意娶香草。   花畹畹看方联樗的眼神多少充满了一丝敬意。   “香草,无论如何,联樗他现在愿意娶你,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香草摇头,泪水簌簌而落,她朝花畹畹脚边一跪,仰起满是泪水的面孔道:“对我而言,这件事情过不去,唯有死才能解脱,少奶奶不要香草死,香草不敢死,但是少奶奶可否答应香草一件事?”   花畹畹道:“你我要答应你什么?只要你肯活着,不再寻短见,莫说一件事,十件百件千件,我也答应你。”   “求少奶奶送香草出家为尼!”香草郑重叩头。   花畹畹和方联樗都深深一震。   ※   大太太的身子渐渐恢复。听到女儿汇报的二太太掌管掌事钥匙以来,后宅出的这些淫/乱之事,越发神清气爽。   “你祖母说过,你二婶只是暂时掌管掌事钥匙,后宅这么乱下去,她的掌事钥匙只怕掌不久了。”大太太对安念熙道。   安念熙志得意满,这一切都是她的功劳。不是吗?只可惜老太太知道事情的始作俑者是谁。否则她即刻就可以帮助自己母亲将二太太的掌事钥匙给夺回来。   “只是母亲,祖母说过你的身子不好,才让二婶暂时掌管那掌事钥匙的。”   安念熙在为自己开脱。   大太太道:“这段时间有你外祖母照顾着我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你外祖母这一两日便打算回宰相府去。”   女儿的家,丈母娘常住确实是不合情理的。   “那外祖母有没说什么时候动身?”   “今天你替母亲备一桌宴席,我们陪你外祖母和晴云好好吃一顿饭,就送她们回去了。”   安念熙领命去准备了。   晴云对于即将离开国公府很是不舍。尤其大太太将她当亲女儿一般地疼,甚至心里想。如果安念攘能像晴云这般体贴懂事就好了。   做不了女儿,做儿媳也不错。   大太太的心思,晴云毕竟大了,又是个聪明敏感的。自然知道。   原还与安沉林亲厚来着,知道了大太太的心思,便不敢轻易往锦绣园去。只在芙蓉苑伺候大太太,饭菜汤药。寸步不离。   大太太对她便也越发打心底里喜爱。   如今心爱的侄女儿就要回去了,大太太很是依依不舍。   宴席的时候,抱着晴云说了很多贴己的话,还向安沉林道:“你晴云表姐若能常住咱们家才好呢。”   安沉林心无城府,笑道:“母亲与表姐亲厚,可以让表姐就住到咱们家来呀,彭表姐不也住咱们家吗?晴云表姐来住又有何不可?”   安念熙道:“怎么能将你晴云表姐去比彭表姐呢?彭家是什么家境,咱们外祖父家又是什么家境?堂堂宰相的孙女儿自然是不需要像那种穷人家需要寄养姑娘……”   安念熙言语间对彭飞月很是不屑,安沉林听得皱起了眉头,大姐这话可说重了,幸好大表姐没有在场,否则听到了又该哭鼻子了。   大太太嗔怪安念熙道:“这话可不好叫你祖母听见,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彭表姐住在国公府可是老太太的面子。”   安念熙撇撇嘴,不以为意。   宰相夫人汪氏替外孙女儿开脱道:“这里就咱们几个娘俩,又没有外人,念熙说这些话又有何妨?何况说的都是实情,不是?”   安念熙立即搂了汪氏撒娇道:“还是外祖母好,还是外祖母疼念熙……”   “你是外婆一众孙子孙女里面最出挑的,外婆不疼你疼谁?”汪氏笑吟吟道。   安念熙觑着晴云,打趣道:“外祖母,你如此说,晴云表妹可要吃醋咯!”   “才不会呢,晴云有大姑姑疼,就把祖母让给念熙表姐好了。”   大太太听晴云如此说,搂了晴云,直叫心肝宝贝,乐得合不拢嘴。   安沉林见大太太和晴云如此亲厚,心里也很开心,提议道:“母亲,你如此喜欢晴云表姐,将晴云表姐接到咱家来住又有何不可?”   “是啊是啊,相府和国公府两家离得近,晴云表妹常来常往又有何不可?”安念熙也觉甚好。   难得有晴云在,大太太笑容灿烂,所以将晴云接来陪大太太,安念熙是十分乐意的。   大太太瞅了瞅晴云,惋惜道:“可惜如今这后宅之事我做不了主,飞月有老太太撑腰,但晴云只是我的侄女。”   安念熙怂恿安沉林道:“弟弟,祖母最疼你,不如你去求祖母。后宅虽说如今是二婶做主,可还不是祖母一句话说了算?”   安沉林爽快答应:“这又有何难的?祖母本来就喜欢热闹,只要晴云表姐日后住到国公府来,常去祖母跟前问候请安,常陪祖母玩耍,祖母求之不得呢!外祖母你可不要舍不得晴云表姐。”   “不会不会!”汪氏连连摆手,“横竖你接了我的晴云到国公府住,我再把念熙接到宰相府里去住不就成了?到时候看看是谁舍不得。”   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芙蓉苑里出现了久违的欢声笑语,百花园中却很有些红愁绿惨。   花畹畹已将香草出家的请求禀报了老太太,老太太也已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安念熙搞得鬼,心里心疼香草,便道:“她既然铁了心,就由她去吧。普济寺的圆通住持是个厚道人,就让香草去普济寺吧。”   花畹畹回到百花园,主仆少不得抱头痛哭一场。   真没想到自己重生以来,步步为营,步步小心,却还是没能躲过安念熙的暗箭,连自己的心腹丫头都保护不了。   香草对花畹畹却已是十分感激,向花畹畹磕头道:“少奶奶对香草的好,香草不敢忘,从今往后不能伺候在少奶奶身边,还请少奶奶多保重,香草会在佛祖跟前替少奶奶祈福的。”   离愁别绪,花畹畹还能说什么呢?让灵芝替香草收拾行装,准备着次日就送香草去普济寺出家。   ☆、第104章 连夜突审   安念熙在芙蓉苑吃了一晚上酒,回到香荷苑时已然微醺,走路的步子都不稳了。   樱雪对她道:“大小姐可知道香草的事情?”   “和小六的肮脏勾当吗?全府的人都知道啊,有什么稀奇的?”安念熙醉醺醺地笑。   樱雪道:“老太太已经同意送香草去普济寺出家为尼,明日就动身了。”   安念熙愣了愣,旋即万分畅快地笑起来。   出家吗?甚好甚好!   对于她来说,香草出家也好,嫁给小六也好,上吊自尽也好,都是好的,无论哪一种结局,总之香草和方联樗之间是再不可能了。   这一辈子,他们两个都不可能了。   见安念熙拍掌欢笑,嘴里嚷着:“好极了!好极了!”   樱雪皱起了眉头,大小姐看来是真的喝醉了,于是伺候安念熙梳洗睡下。   夜已深,樱雪正准备自个儿也去睡下,香荷苑外传来敲门声,这么晚了会是谁?   守门的小丫头不一会儿便来报说是安沉林请樱雪去锦绣园一趟。   大少爷找她何事?   樱雪心下腹诽,但是安念熙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自己没个可以请示的人,来请她的丫头又催得十分急,樱雪只好跟着去了。   才出了香荷苑,领路的小丫头便往一旁树丛里一闪,不见了踪影,樱雪正觉得奇怪,头上一个麻袋便扣了下来,她被突如其来的麻袋吓坏了,正要喊叫,头上挨了一记闷棍,便昏了过去。   樱雪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柴房。   柴房壁上亮着火把,跟前坐着端方的花畹畹。   樱雪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捆了个严严实实。   “给你个福利,躺着回话吧。”花畹畹神色凝肃,目光阴森。   樱雪慌张道:“敢问大少奶奶这是哪里?你把樱雪抓到这里,是要做什么?”   “这里是柴房,你们香荷苑的人对这个柴房应该特别熟悉。有着特殊的感情才对。至于我抓你来想要做什么。那就问问大小姐对香草都做了什么!”   花畹畹说话的口气突然发狠,樱雪猛然一惊。   “大少奶奶,你不要吓唬奴婢。奴婢不相信大少奶奶会做出这样的事。”樱雪声音发抖。   大少奶奶这是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吗?   主子之间的争斗,苦得就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花畹畹伸手向空中击掌三下,门外就响起一个壮汉的声音:“大少奶奶,什么指示?”   那声音如洪钟。可以想见说话的人体格是如何壮硕,定是像头牛一般。   樱雪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花畹畹看着樱雪阴森森笑着:“你大小姐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大小姐如何毁了香草清白,你是一清二楚的,可是国公府处罚大小姐了吗?没有。这件事不了了之,老太太不让任何人再提起,表面上看是为了顾全香草的名誉。实际上是为了保护大小姐,这个你该知道吧?”   樱雪当然知道。老太太知道香草的事系大小姐所为,且老太太还认为大小姐毒死了小六,可是却对外声称小六暴毙,对大小姐宽宥纵容至此,也是让人震惊。   “老太太如何纵容你家大小姐,想必老太太就会如何纵容我,我虽是安家的童养媳,却也是皇后的义女,老太太更该顾着皇后娘娘的面子,而替我担着她能担下的所有事,所以你认为假若我打开柴房的门,让外头的人进来糟蹋了你,老太太会为你主持公道吗?”   “门外的人可不止你适才听到声音的这一个……”   “而且,就算老太太对你比对香草开恩些,又有何用?香草明日就去普济寺出家了,你呢?明日之后,只怕能容身的只有国公府里的园湖吧?”   樱雪浑身颤抖起来,额上有豆大的汗珠顺着腮边滚落下来,她费劲从地上爬起身,向花畹畹跪着磕头。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你饶了奴婢,香草的事都是大小姐的主意,奴婢只是奴婢,不得不听命于大小姐,大少奶奶,你是好人,你就饶了樱雪吧!”   樱雪涕泪一脸,样子狼狈。   花畹畹看着她,唇边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冷冷道:“那要看你怎么做了。”   樱雪抖抖索索道:“大少奶奶要樱雪做什么?”   “有问必答。”   还以为要她上刀山下油锅呢,原来只是问话而已。   樱雪忙不迭道:“大少奶奶想知道什么,奴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花畹畹上前勾起樱雪的下巴,逼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从牙缝间挤出话道:“大小姐和方联樗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   次日,难得的晴光天气,旭日东升,朝霞灿灿,两辆马车先后从国公府的偏门驶了出去。   前头绿帷马车上坐着安沉林和方联樗,后头红帷的马车上坐着花畹畹、香草和灵芝。   香草整个人看起来很安静,但是是一种死水般的寂静。   花畹畹看了她一眼,心情有些沉重。   她不知道自己执意阻止她寻死,到底是对还是错,一个花季少女,从此青灯古佛,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去?   今日之后,她的婢女香草便真的死了,万丈红尘都不再有这个女孩子,她活于红尘之外。   所以,今日她才会央了安沉林随往普济寺。   安沉林随往,方联樗便也会随往,今日之前,方联樗对于香草这个人还是有着特殊意义的,今日之后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她想给他们阔别的机会。   普济寺,安沉林和花畹畹手执老太太的亲笔信拜见了圆通大师,圆通大师遂着手为香草准备剃度仪式。   佛殿外的院子里,花畹畹故意拉着安沉林去看那棵梨树,和元宵来时看到的风景不同,梨树已经抽枝长叶,开出零星的花朵。   花朵洁白如雪,淡香扑鼻。   安沉林看着那洁白的花儿很是兴奋,拉着花畹畹絮絮叨叨说些什么。   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家少爷,少年不识愁滋味,自然不能要求他去理解一个婢女卑微而凄苦的命运,花畹畹却是感同身受的。   她的目光时不时飘香远处相对而立的方联樗和香草。   朝阳的光芒中,那也是一对璧人。   如若香草没有经此风吹雨打,她或许能得偿夙愿嫁给心仪的男子,生儿育女,相伴一生吧?   花畹畹这样想着,又有些迷惘。   可是方联樗说过他对香草只有兄妹之谊,没有男女之情,所以香草和方联樗无论如何都是有缘无份的。   这样想着,花畹畹好不怅惘。   这最后的告别,方联樗会和香草说什么呢?   如果不是香草的骄傲,他已经答应娶她了。   ☆、第105章 削发为尼   佛殿外的庭院,草木都有了盎然春意,香草和方联樗相对立着。   方联樗双眉微锁,神情凝肃,香草倒是豁然得多。   “从今往后,我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所以你不要这样愁闷的表情,开心一点,你应该替我开心才是。”   香草一说话又还是昔日那个爽辣利落的女孩子。   方联樗却无论如何都笑不起来,他道:“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他,大小姐不会陷害香草,香草不会寻死,不会来出家……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大少奶奶说得对。   方联樗脸上是弥重的愧疚忧愁。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该谢谢你才是。”   香草不知道安念熙与方联樗之间的瓜葛,只以为自己的这一切遭遇都是因为安念熙要对付花畹畹,而她是花畹畹身边的婢女,所以……   她不知道安念熙这一次针对的人明确的就是她,且是为了方联樗。   香草不知道,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安家高贵的大小姐会对一个小厮动情。   方联樗再好,却只是国公府一个小厮,身份摆在那里,奴才和主子,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事情,香草也想不到这一层。   她只是感动于方联樗到百花园时说的那三个字:我愿意。   如果她不骄傲地冲他喊:我不愿意!   或许今日二人相对而立的就不是普济寺的佛殿前院,而是洞房花烛吧。   香草看着方联樗,笑容多少有些落寞,她道:“联樗,谢谢你和少奶奶说愿意娶我。我很有面子呢!就算我变成了一块破棉絮,还有人愿意用我缝他的棉衣棉被,我当然该感激你……”   “香草,你不要这样说自己,一直以来,你都是个好女孩……”   方联樗只能这样安慰。   香草上前用拳头捶了下方联樗的肩,道:“从今往后。忘了我。或许你从来就没有将我放在心底过,无论如何不要因为我而背负你不该背负的情绪,这一切都是我的命。是我自己的选择,联樗,你要释然。”   香草恢复了往日里明丽的笑容。   方联樗却觉心头沉重得如压了一块砖。   这样美丽明快的女子却因为他堕落空门,他不知道自己该恨安念熙。还是该恨自己。   “香草,在这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大少奶奶会常来看你的。”   香草摇头:“我是香草啊,我是一棵香香的小草,小草的生命力多么顽强,到哪儿都能活。普济寺可不是普通的寺院,若没有国公府的关系,只怕我想到这里出家都不能够呢!这里香火旺。不愁吃不愁穿,我还能结实新的朋友。所以联樗你不必替我担心,你和大少奶奶也不要常来看我。”   “剃度之后,我们就再不相识了……”   香草看着方联樗浅浅地笑着,那笑就像早晨草儿上沾着的露出,俨然会发光似的。   香草,我只能祝福你。   方联樗在心里道,面上冲香草点了点头,回给她一个浅浅的笑容。   花畹畹、安沉林和方联樗一同见证了香草的剃度仪式,他们站在佛殿门口,亲眼看着圆通住持给香草剃落一头乌发。   那青丝,女孩儿家最钟爱的青丝三千,成了佛门与红尘两个世界的标志。   圆通住持携着剃度后的香草一直将花畹畹等人送到普济寺外。   花畹畹看着光头缁衣的香草,鼻子忍不住发酸,而一旁的灵芝早已泪眼汪汪。   灵芝喊了句:“香草……”   花畹畹纠正她道:“从今往后,她不是香草,她是普济寺的女尼惠泽。”   圆通住持看着花畹畹露出欣慰的笑容。   “各位施主请慢走。”小尼姑惠泽已学着圆通大师的模样,双掌合十向着花畹畹等人躬身点头。   花畹畹向她点点头,跟随安沉林转身离去。   看着花畹畹离去的背影,圆通大师脸上流露出有些意味深刻的笑容,她想起那一日为老太太卜卦的卦象。   国公府即将飞出一只翱翔九天的凤凰!   ※   二太太这几日十分忙碌,老太太说了家有贵客,这位贵客是二登国公府的门,依旧不能怠慢,依旧必须盛大宴席接待。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四皇子蓟允秀。   上一次登门是邀请,这一次登门却是不请自来。   二太太为了显示自己的精明能干,也为了一扫掌管后宅以来出的那么多幺蛾子的霉头,这一回二太太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又是请戏班子,又是将府里上下布置一新。   瞧着安念菽从外头回来,一头一脸的汗,二太太皱眉道:“你这是从哪里野回来?”   安念菽不高兴了:“母亲自己派给我的差事,自己竟然忘了?”   二太太想,招待四皇子这样的大事哪轮得到安念菽一个小孩子家帮忙。   “我何曾派差使给你来着?女先生已经回到府里,你不在书斋好好用功,就知道这里跑那里跑。”   安念菽委屈:“母亲,要我怎么说你,是你让我去和四叔四婶说一声,让他们邀请四婶外家的宴席押后,母亲你怎么可以忘?”   二太太猛然想起这茬,看着安念菽不好意思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母亲是太忙了,所以有些健忘。”   “你可不能健忘,要知道你要掌管的可是一大家子的中馈,你若记性不好,稍有差池,大伯母和三婶她们可是对你的掌事钥匙虎视眈眈呢!如果你的掌事钥匙被她们夺去,往后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二太太笑嘻嘻道:“是是是,我的宝贝女儿教训得是。”   “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着掌事钥匙的。”安念菽慧黠一笑。   二太太的笑容僵了僵,你个大言不惭的小妮子,就凭你一个小屁孩?   二太太素知女儿的泼辣劲,当然不敢把这样的话说出口,只是拉过她来,问道:“你四叔四婶怎么说的?”   “能怎么说?”安念菽翻白眼,快人快语道,“你如今是后宅掌事,他们当然得听你的安排,更何况四皇子登门拜访,祖父祖母一向看作是大事,他们当然必须委曲求全。”   二太太敏感道:“委屈,你四叔四婶委屈了?”   安念菽嘿嘿地笑:“口误!口误!邀请的是四婶母家的人,四叔自然不会委屈,要委屈也是四婶委屈。”   “你四婶委屈了?”   安念菽匪夷所思地看着二太太:“你把四婶想成什么人了?四婶又不是三婶,她才不会委屈呢。”   二太太这才安心地点了头。   ☆、第106章 点戏插曲   蓟允秀这一回不是独自一人登门造访,一同来的还有其他几个皇子:大皇子、三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   这令国公府始料未及。   但好在二太太原本为蓟允秀一人准备的宴席足够盛大,所以多来几个皇子亦不觉寒酸,甚至就算皇帝的九个儿子齐来,也觉得十分上台面。   皇帝的九个皇子来了五个,国公府何曾有过这样的殊荣,老太爷喜不自胜,而老太太想到普济寺圆通住持的卦象,心里更是多了一份笃定的欢喜。   家有梧桐树,自然有凤来仪。   而安念熙便是国公府的梧桐树,是未来的皇后,只是不知道九个皇子中哪个才是未来的真命天子,会真如老太爷预测的那样,大统之位必将由蓟允秀来继承吗?   这个,老太太毕竟是后宅妇人,心里还是有些不笃定。   但是走一步看一步,且这样绸缪着先吧。   皇子们抵达国公府后,自然是依礼送上登门礼,国公府登时锣鼓喧天,喜气洋洋,宴席开启,戏班子唱起,好不热闹。   二老爷三老爷去了地方任职,所以老太爷携了留京的大老爷和四老爷招待贵宾,另,国公府的少爷小姐们因为家有贵客也不必去书斋了,全都到戏台下看戏吃酒,好不欢畅。   四小姐安念雨甚至和四少爷安沉焙念叨:“如果天天有这样的盛宴就好了,不用读书,又有的吃有的玩,还有戏看……”   安念雨小小年纪却对看戏十分着迷。   之前国公府也和其他豪门大家一样自己养了一个戏班子,唱戏的女孩子们都是通过牙婆那里买来的面貌清秀音色清丽的好苗苗。   可是却因着安念雨不过四五岁便要天天往唱戏女孩子们住的园子里钻。养娘喊吃饭也不回,天黑了睡觉也不回,非得三太太去放下脸呵斥了,才哭哭啼啼地回去。   三太太见势头不对,自己的女儿怎么能和唱戏的伶人混闹呢?   于是禀告了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硬是把戏班子给哭解散了。   自此,国公府再没有自己养过戏班子。   安念雨很是怀念小时候站在唱戏女孩子们园子外。听着那袅袅的戏音从围墙里飘出来的感觉。   可是她生性腼腆懦弱。三太太的性子又与她南辕北辙,所以她这满腹怅惘的心事要同谁倾诉呀?   此刻,看着戏台上刀马旦和武生伴着后台的锣鼓对打。安念雨又向安沉焙嘀咕道:“这戏好是好,就是太吵了,如果能出来一个闺门旦清唱几句,还更有韵味呢!”   安沉焙疼爱妹妹。瞪大眼睛笑道:“这有何难的?哥哥去拿了戏牌来,你挑一个你喜欢看的。让戏班子演就是了。哥哥这就去拿。”   安沉焙一会儿就拿了戏牌过来,递给安念雨道:“喏,拿来了,这个戏班子会唱的戏可真不少呢!妹妹你挑吧。”   “但凡唱戏的伶人都是从小就开始练习基本功的。自然是唱念做打样样精通,会唱的戏自然要多……”   安念雨说着去接那戏牌,谁知。戏牌还未够到就被安念菽一把抢了过去。   “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我母亲请戏班子来的目的可是为了皇子们,你们两个算什么?皇子们点的戏还没开唱呢。你们就点上了?”   安念菽将戏牌藏到身后,很是不悦地看着安念雨和安沉焙。   安沉焙不服气道:“皇子们固然是贵宾,可也不能喧宾夺主呀!”   安念雨害怕安沉焙与安念菽吵架,就拉了拉安沉焙的衣袖道:“哥哥,算了,有戏看就很满足了。”   安念雨说的是大实话。   安沉焙是护妹狂魔,执拗道:“别怕你三姐姐,戏班子虽然是二伯母请的,可花的也是国公府的钱,既是国公府的钱,也有我们两个的份,我们自然有权利点戏。大不了,点了戏,等皇子们点过的戏都演过一遍了,再唱咱们点的就是了。”   “四弟弟这样说,我如果再不答应就显得不近情理了。”安念菽缓和了面色,把藏在背后的戏牌递给安念雨,“点吧!”   安念雨笑逐颜开接过戏牌,对安沉焙道:“哥哥,你看,三姐姐还是很疼我的。”   “你知道就好,我啊,就是刀子口豆腐心。”安念菽灿烂一笑。   一场干戈化为玉帛。   不远处,蓟允秀早已瞧见几个小孩子们的争吵,笑着走过来,道:“四小姐想看什么戏?”   听到一个很好听的善意十足的男子的声音,众人都抬头看向来人,只见来人华服锦衣,长得风/流倜傥,十分潇洒。   三人眼睛都亮了。   因为蓟允秀来过一次国公府,所以大家都认得他。   三人忙作揖施礼:“见过四皇子!”   蓟允秀摆摆手,一副好大哥的模样,笑容可掬对安念雨道:“我还没点戏呢!四小姐替我点了,等这一场戏结束就能轮到唱我的了。”   蓟允秀竟然让安念雨替他点戏,而且还是如此和蔼可亲的模样,几个少爷小姐都有些懵。   四少爷安沉焙用胳膊肘捅捅安念雨,安念雨才回神,讷讷道:“四皇子想看什么?”   蓟允秀依旧春风和煦:“四小姐想看什么就点什么……”   安念雨还发愣。   安念菽急道:“四妹妹你还傻愣着做什么?这是四皇子给你的恩典,还不快点谢过?”   安念雨这才做了个万福,谢过蓟允秀。   蓟允秀摆摆手,依旧一副好大哥的模样,笑着离开了。   蓟允秀一走,三个小孩子立即议论开了。   先是安念菽道:“真没想到四皇子长得好看,人还这么好……”   安沉焙道:“三姐没听过相由心生这句话吗?但凡心善的人都长得好看。”   安念雨看着蓟允秀的背影喜滋滋的:“三姐姐,四哥哥,我是不是中彩了?”   “是是是,你中彩了,快点点戏吧,”安念菽催促,“之前不还猴急吗?现在机会来了,你又磨蹭!”   安念雨连忙打开戏牌,研究起来。   她要看什么呢?都想看。   “不许贪心,只许点一出!”安念菽警告。   安念雨于是先点了一出《秀舞》。   这边厢,蓟允秀并没有走回位置,而是站在人群里东张西望,他在找安念熙。   ☆、第107章 皇子来了   心里正念着这个人,这个人便来了。   安念熙一袭白底大红牡丹花的衣裙,袅袅娜娜穿过人群走到蓟允秀身边来。   盈盈然施礼,甜糯糯道:“四皇子。”   一声四皇子叫得蓟允秀整个骨头都酥了。   蓟允秀看着安念熙的眼睛俨然发光,好个美人:发同漆黑,眼若波明,纤纤十指似栽葱,曲曲双眉如抹黛,俏身躯裹着绫罗,好钗钿更添丰仪。   玲珑身材多有趣,豆蔻年纪正当时。   蓟允秀看着眼前的绿鬓红妆,情不自禁就拉了她的手道:“大小姐,本王正找你呢!”   蓟允秀突然来拉她的手,不免有些轻薄,安念熙微微蹙起了眉头,却又不敢表现出愠恼,只能柔声问道:“四皇子找我何事?”   “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蓟允秀不由分说便将安念熙拉走了。   适才有个着白衣,白衣上绣着大朵红牡丹的女子从人群中飘过,步态犹若踏雪寻梅,三皇子蓟允哲看得呆了。   心里想着,此女只应天上有,因何无故落凡尘?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来与他相遇的呀!   蓟允哲还没看够呢,就被蓟允秀横插一脚。   看着蓟允秀拉着安念熙急急走掉,蓟允哲在心里暗骂:老子还没出手,就被老四捷足先登。   皇祖母和父皇跟前争宠也就罢了,一个他相中的美人也要来争夺。   蓟允哲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屁股早已坐不住,从位置上站起来,追了蓟允秀和安念熙二人去。   他为何追去?   三皇子蓟允哲给自己的借口是:方才那位美人被蓟允秀拉走时。表情是不情愿的,动作是被动的,所以他要去英雄救美!   蓟允哲步履生风地离开戏台,安念雨欢天喜地冲安念菽道:“三姐姐,三姐姐,又有个皇子不看戏了,将他点的戏换成我点的吧!”   安念雨拉着安念菽撒娇。安念菽嫌恶地皱眉。但嘴里还是纵容道:“那你快点快点,等三皇子回来时,可就必须换上他点的戏。”   安念雨兴奋地点头:“没问题。”   四少爷安沉焙见自己家妹妹难得笑容灿烂。便讨好安念菽道:“三姐姐今天特别好看。”   安念菽嘴一撇,矫情道:“我哪天不好看了?”   “哪天都好看,就是今天特别好看。”安沉焙嘴巴抹蜜。   “我才不听你的花言巧语,还不是为了你亲妹妹来哄我的。”安念菽嘴里如此说。面上却也掩藏不住笑意。   大皇子坐在戏台下正看戏呢,一扭头身边就剩了八皇子一人。于是问道:“八弟,三弟和四弟呢?”   八皇子并没有左右张望,仿佛事不干己似的,只是对大皇子道:“大哥找他们有事吗?”   “我不找他们。我要去找我公主妹妹,国公府里有我的义妹,八弟你忘了?”   八皇子回头看见大皇子投过来一个憨厚的笑容。   大皇子若不说话。不笑不动,就这么端方坐着。还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寻常,他这么一笑,就完全暴露了他有先天不足之症。   说白了,他就是个傻子。   但是说他傻,他又不似全然不懂人情世故,九个皇子里面,八皇子最喜欢的便是大皇子,或许其他几个皇子对大皇子的态度和他是一样的,谁会和一个傻子去争执?   大家都不会把一个傻子当作自己的竞争对手。   将天下交给一个傻子,皇帝没有那么傻,更不会这么疯,所以皇子们在大皇子跟前便难得地出现兄友弟恭的画面。   大家都纷纷说,大哥不是傻,大哥只是善良得过了分。   所以,蓟允秀无意说起要到国公府拜会,大皇子听见了嚷着要同来,蓟允秀才会肯,听者有份,大皇子热情地邀约当时一同在场的三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蓟允秀也才会同意。   给大哥面子,四皇子蓟允秀如此说。   大皇子问四皇子为何要到国公府时,蓟允秀不说话,大皇子就乐呵呵说,他要来看看他的公主义妹,蓟允秀就立即说他陪同大皇子前来。   到了国公府经过适才戏台下的一幕,八皇子已然知道蓟允秀到国公府拜会的目的了。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来看美人的。   英雄难过美人关,所以四皇子蓟允秀也是有弱点的,不是吗?   八皇子唇边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   恁你得到皇祖母高看又如何?   一个人一旦有弱点,有朝一日便能被击败。   八皇子到国公府也是为美人,只不过不是自己的主观意愿,而是奉了母妃梅妃的意思来找花畹畹。   此刻听到大皇子说要去看望花畹畹,八皇子有些欢喜,他还正愁没机会呢。   不过八皇子一向城府极深,他心底里的欢喜是不轻易流露在面上,面上只是对大皇子温文尔雅道:“大哥要去看安和公主,不如让八弟陪你一起去?”   大皇子笑得很开心,两只眼睛都笑弯了,看起来就更傻。   “好啊好啊,”大皇子拉住八皇子的手,问道,“那八弟你知道我义妹在哪里吗?”   八皇子环视戏台下,人山人海,就是不见安和公主的影子。   母妃早说过这个安和公主不同寻常的女孩子,她不喜欢凑热闹,或许还因为不喜欢对权贵阿谀奉承吧?   “出门走天下,道路在嘴边,更何况区区一个国公府?”八皇子说着,招来一旁一个丫头,让她引路。   小丫头引着大皇子和八皇子抵达百花园时,恰见花畹畹正在百花园里浇花,春意盎然在百花园的庭院里尤为明显,各种名贵的花花草草摆满地上、台阶花圃。   花畹畹拿着小水壶,正专注地给一株兰花浇水。   八皇子没有让下人通传,挥挥手示意大家噤声,然后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向大皇子做了“嘘”的动作。   大皇子会意,动作夸张地学着八皇子的样,也把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嘘得太大声,被花畹畹听见了。   花畹畹回头,一眼便认出大皇子和八皇子,急忙放了小水壶,上前行礼见过:“畹畹见过两位皇子。”   “幽谷生幽兰,春来花畹畹,”八皇子笑道,“安和公主好雅兴。”   八皇子也知道这首诗?   花畹畹面上却是不置可否:“什么风把两位皇子吹到我这里来了?”   大皇子蹦跳着上前,拉花畹畹的手,笑道:“义妹,大哥来看你。”   大皇子的笑天真无邪,却也惨不忍睹。   一个二十来岁的大男子露出三四岁幼童才有的天真无邪的笑,可不是瘆人瘆得慌吗?   “谢谢大哥来看我,只是大哥来看我,竟是两手空空吗?”花畹畹和大皇子打趣完,就后悔了。   大皇子盯着自己空空的两手,眼圈立时红了。   ☆、第108章 傻子不傻   “八弟,怎么办?”大皇子回头无助地看着八皇子,情绪有些躁动,“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我给义妹准备了礼物的,母后听说我要来国公府看义妹,帮我准备了好多礼物呢!可是我的礼物呢?是不是宫里到国公府的路上掉了?”   大皇子着急地哭了起来,抓着八皇子就要去找礼物。   八皇子拉住他道:“大哥,礼物不是掉了,是你一到府里就把送给安和公主的礼物交给国公大人了。”   “我那礼物是送给义妹的,国公大人怎么把我的礼物拿走了呢?不行,国公大人抢义妹的礼物,我要去帮义妹讨回来!”   大皇子泪眼汪汪,着急得涨红了面孔。   花畹畹急忙上前,劝抚道:“大哥,你别着急,国公大人是我祖父,他不会抢我礼物,他只是暂时替我保管着而已。”   花畹畹说着看了一眼一旁傻愣的灵芝,灵芝回神,立即道:“是啊,国公大人刚才已经差人来告诉公主,说是大皇子送了礼物给公主,让公主去领呢。”   大皇子这才安静下来,看着花畹畹,问道:“真的?”   花畹畹忙不迭点头:“真的,我不是不得空吗?你们刚才进来也看到了,我正在浇花,准备浇好花之后就去找我祖父的。”   大皇子这才呼出一口气,重新绽露笑颜道:“那我来帮公主义妹浇花吧!这样,公主义妹就能快点浇完花去国公大人那里拿礼物了。”   大皇子已经大步走到花圃里,拿起小水壶浇起花来。   他浇花的样子十分专注,仿佛瞬间就忘记外界的一切纷扰,忘记院子里还站着另外的人。   六月的天。孩儿的脸,还真是,这大皇子就是一个长着成人外表的小孩子。   大皇子一抬头看见了灵芝,忙笑嘻嘻招手道:“丫头你过来。”   灵芝看了花畹畹一眼,花畹畹朝她扬了扬下巴,灵芝急忙上前:“大皇子……”   大皇子笑眯眯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灵芝。”   “灵芝,可以吃的灵芝吗?”   灵芝一愣。继而有些惶恐地点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大皇子,又惹他犯起糊涂来。   见灵芝木讷,诚惶诚恐的样子。大皇子伸手拍拍她的肩,给了她一个笑容,道:“莫怕莫怕,灵芝能吃。你这个灵芝可是不能吃的。”   灵芝忍不住扑哧一笑。   大皇子道:“灵芝,你可别光顾着笑。来帮我一起浇花啊,我们帮公主义妹早点浇好花,她就能早点去国公大人那里拿礼物了,去晚了。礼物万一被人拿走。”   灵芝道:“不会的啦,大皇子送给我们公主的礼物,谁敢拿走呀?”   大皇子指着灵芝。板起面孔道:“你这个小丫头,说这样推托的话。是不是想偷懒?”   灵芝一愣,大皇子已经将手里的小水壶往灵芝手里一塞:“喏喏喏,不许偷懒,这个水壶先给你,你看,这一大园子的花花草草,公主义妹一个人浇水,多辛苦啊!你这个小丫头,不许偷懒,一起浇水一起浇水!”   灵芝不由觉得好笑,心想:这大皇子真是天真得可爱。   于是拿着小水壶认真浇起花来。   大皇子回转身,向花畹畹道:“公主义妹,可还有水壶,拿一个给我,大哥帮你浇水。”   花畹畹让丫头去取了水壶来,大皇子一边浇花一边对花畹畹道:“公主义妹,你先去屋子里休息,你看,今天有太阳呢!小心把你晒坏了。”   继而油箱八皇子道:“八弟,你随义妹去屋里喝口茶,等我浇好花了,我就去叫你们。”   八皇子和花畹畹看着大皇子的眼神都充满了动容。   的确是个善良得过了分的人。   花畹畹问八皇子道:“八皇子可是口渴了要喝茶?”   八皇子点头,非是他口渴要喝茶,而是他确有一些话必须和花畹畹说。   二人遂进了屋子。   花畹畹请八皇子上坐,让丫头给八皇子上了花茶。   八皇子一见那花茶,不由愣住:“安和公主如何知道我爱喝花茶,且是晒干的茉莉花泡成的花茶?”   花畹畹被八皇子一问,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竟然忘了这一世自己对八皇子应该是才见第二面的陌生人才对,不应该如此熟悉对方的喜好。   前世,为了蓟允秀,她是将他的政敌逐个研究了遍,自然知道每个皇子的喜好、优点、弱点,但是此时此刻,贸然上了八皇子最爱喝的茉莉花茶,自己的确有些欠考虑了。   花畹畹只能佯装吃惊道:“怎么,八皇子喜欢喝茉莉花茶?”   八皇子点头,惊异道:“我母妃都未必知道我有这个癖好呢,安和公主竟然知道,实在是……”   “我并不知道,这只是巧合而已。这茉莉花干是上回太后娘娘赏赐给我的,陈年的茉莉花干,我这园子平时也未来什么贵客,所以一直收藏着,今日八皇子来了,恰好借花献佛。”   花畹畹只能如此解释。   八皇子不再追究,将一整碗茉莉花茶都喝了个精光。   这个八皇子蓟允卓就是不懂得克制,逢着喜欢的东西容易追逐到底,刚才一个喝茶的举动便暴露了他的缺点,前世他就是因为不懂韬光养晦,将自己实力全部耗尽,才导致功败垂成的。   花畹畹不动声色道:“虽然喜欢,但若不懂适可而止,那喜欢的东西就可能变成敌人砍在我们身上,叫我们毙命的利器,八皇子,你说是吗?”   蓟允卓看着已经见底茶碗里淌着几朵茉莉花干,犹若残尸,蓦地一震。   花畹畹的话叫他不禁警醒起来。   母妃说过这个安和公主不简单,母妃也说过,若要成大事,或许需要这个安和公主助他一臂之力,之前自己还不以为意,如今看来是自己小觑了这个女孩子。   蓟允卓将花畹畹的话听在耳里,记在心里,面上却并不接茬,岔开话题道:“我今天是奉了母妃之命,前来探望安和公主的。”   大皇子喊她义妹是本分,蓟允秀喊她公主妹妹,是套近乎,这个八皇子却只称呼她安和公主,看来在他心里其实抗拒梅妃笼络她的行径。   这个人多少有些清高。   在追名逐利的道路上,一旦清高便加大失败的风险。   君不见蓟允秀是那样厚颜无耻,没脸没皮的么?   放得下身段,舍得掉自尊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一直在人前表现出善良动物圆滑一面,有朝一日摇身一变变成嗜血的饿狼。   “梅妃娘娘近来可好?”花畹畹也客套地问,有点礼尚往来的意味。   蓟允卓道:“母妃一切都好,其实我这次来国公府一是替母妃探望安和公主,一是我自己想探看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花畹畹奇怪地看向蓟允卓。   ☆、第109章 旧友重逢   国公府园湖旁,安念熙小心翼翼挣脱了蓟允秀的手,她心里嫌恶这个总是自以为是,一脸志得意满笑容的四皇子,可是祖父祖母有命在先,她又不能在面上表现出不悦来,还必须迎合。   这让安念熙心里十分痛苦。   蓟允秀笑吟吟看着安念熙道:“大小姐今天可真美。”   “人靠衣装而已。”安念熙敷衍。   蓟允秀也不是个愚笨的,他有些悻悻然道:“看起来大小姐并不欢迎我?”   安念熙一愣,这都被看出来了吗?说明自己道行还不够,伪装得还不够好,如果开罪了四皇子,惹怒老太太可就不好了。   毕竟母亲的掌事钥匙,还有二妹妹能否从刘清老家回到国公府都必须靠她筹谋。   安念熙挤了个笑容道:“四皇子多心了,怎么可能不欢迎四皇子呢?四皇子大驾光临,使整个国公府蓬荜生辉呢!四皇子且看国公府为了招待四皇子可是举全府之力,所以,怎么可能不欢迎四皇子呢?”   蓟允秀讪讪道:“国公府欢迎,并不代表大小姐欢迎啊!”   安念熙有些局促,“不知道念熙哪里做得不好,让四皇子有这样的误解,四皇子请说出来,念熙一定改正。”   “不是你做得不够好,是本王做得不够好。”   蓟允秀脸上最后一抹笑容失去,不能让美人倾心,这对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他来说,确是一件失败的事。   女人心,海底针。   蓟允秀看着眼前的安念熙,蹙起了眉头。   他想透过这张绝美的容颜去窥探她的内心。   这个女孩子似有情若无意。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是自己的外表不够俊朗,还是自己身份不够显贵,不足以让这个女孩子倾慕,还是他来迟一步,这个女孩子心里已经藏了别人?   蓟允秀这样想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正想开门见山问安念熙这个问题。就算有情敌也是不怕的。公开竞争便是。   储君之位,不能明争,只能暗斗。那么眼前这个绿鬓红妆的心总是可以堂而皇之争取的。   他就不信这个世上还有他蓟允秀得不到的女人。   想平常的女子可都是巴巴地要对他奉献自己的美貌和殷勤,他都看不上。   平王妃的位置一直空着。   因为他必须利用这个位置寻一个能助他夺位的女子,那女子的家室必须成为他登上大统的助力。   他一直是这么想的,可是直到元宵时国公府宴请他。他在宴席上一睹了安家大小姐的风采,他一直以来的计划便打乱了。他放弃了自己一直规划好的事情。   平王妃的位置非眼前这个女子莫属。   这样的美貌才足以配得上他。和他一起君临天下,享受盛世至高无上的权势。   至于储君之位,他有信心,他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   蓟允秀正准备问安念熙心中可否有了意中人。蓟允哲便闯了来。   安念熙见到蓟允哲如见救星,适才的气氛实在太尴尬了。   “三皇子!”安念熙忙向蓟允哲欠身行礼。   三皇子蓟允哲见到安念熙殷勤的笑容,不由愣住。   安念熙的神情仿若一个溺水之人在大海上抓住了一块求生的浮木般。极度紧张过后松懈下来,如释重负的一种的笑容。   “安大小姐?”   蓟允哲想自己和安念熙还没有正式见过面。也未有人帮他们二人郑重介绍过,安念熙竟能一眼认出他来,难道这安家大小姐对他关注已久?   蓟允哲哪里知道,老太爷和老太太为了栽培安家未来的皇后,将皇帝的九个儿子都画了肖像每日向安念熙讲述皇子们的背景。   就连痴傻的大皇子和年幼的九皇子都不例外,更何况是储君有力竞争人选的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三人?   蓟允秀见安念熙见到蓟允哲露出那样明艳的笑容,心里很不是滋味。   安大小姐的意中人难道是三皇子蓟允哲?   蓟允秀立即推翻了自己的猜想,不可能,三皇子今日是第一次到安府,之前不可能见过安念熙的。   可是,为什么安念熙一眼就认出了三皇子?   蓟允秀心里有个疙瘩在,看到蓟允哲便也露出不悦的神情。   三皇子看蓟允秀脸上讪讪,心里高兴,面上掩藏不住笑容道:“四弟也在这里啊?”   蓟允秀没好气:“三哥怎么也来了?”   “这么好的风景,不能让四弟一人独享。”   三皇子说着,目光逗惹地滑过安念熙面上。   蓟允秀咳了咳道:“三哥喜欢看风景,国公府我熟悉,不如让我做三哥向导吧。”   蓟允秀说着强拉蓟允哲离去。   看着两个皇子终于离开,安念熙呼出一口气,仿佛离开的是两个瘟神似的。   ※   方联樗陪着安沉林正准备往前头戏台子去,忽有百花园的丫头过来请道:“大少爷,大少奶奶有请。”   安沉林于是携了方联樗即往百花园去。   花畹畹相请,安沉林当然必须第一时间赶到。   到了百花园,花畹畹却拉着安沉林走出去,对方联樗道:“联樗,我和大少爷要去看戏,你和灵芝都不许跟着。”   花畹畹难得任性,安沉林自然依从,朝方联樗挤眉弄眼道:“那我和大少奶奶看戏去了,你且回锦绣园去吧,找云生他们斗牌或者吃酒,今天放你假……”   安沉林还没说完,就被花畹畹强行拉走。   方联樗看着花畹畹和安沉林欢欢喜喜并肩而行的背影,落寞笑笑。   正欲离开百花园,一转身眼前便出现了一个人。   方联樗如被雷劈电击,面上的神色瞬息万变,有惊喜有悲伤,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千愁万绪,却喊不出眼前人的名字,就那么讷讷站着。   八皇子蓟允哲也觉喉咙口堵了个鸡蛋般,喊不出方联樗的名字。   他怕他一张口,就会哭出声来。   他已经不知道他和他分别了多少日子了,三年,还是五年,总之眼前人除了在梦里,再没有见过。   而此刻,他又真真切切立在他跟前。   蓟允卓眼里滚动着泪花,终于道:“阿樗,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蓟允卓一说话,果有泪水从眼里滚落下来,淌了一脸。   方联樗眉头一忧,泪水也如洪水决堤。   蓟允卓拉着方联樗快速走进花畹畹事先为他们准备好的屋子,锁了门,二人不由抱头痛哭。   ☆、第110章 身世之谜   “八皇子,你怎么来了?”方联樗拭干眼泪,看着眼前眼睛湿润的蓟允卓。   蓟允卓道:“我是听母妃偶然提起,安和公主带了什么盘瓠香囊给她,那盘瓠香囊可是你娘亲留给你的信物,遂知道你竟然没有死……”   蓟允卓紧紧握住方联樗的肩膀,喜极而泣:“阿樗,太好了,老天有眼,你没有死,她一直派人追杀你,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她?她是谁?”方联樗皱起眉头。   自从他离开宫闱,这些年来追杀不断,两年多前在五台山那次遭刺客追杀,几乎丧命,幸而有安念熙出手相救,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因为知道自己处境危险,还怕刺客去而复返,为了不拖累安念熙,他不告而别,阴差阳错,避居国公府内做了一个小厮,没想到安念熙竟是国公府的大小姐。   他一直想知道是谁要谋害他和他的娘亲,娘亲将他偷偷送出了宫,而她自己深陷宫闱囹圄,不知是生是死,自己为人儿子,怎能不担心自己亲娘的安危?   他离宫多年,那个幕后指使多年来都不肯放过他,更不会放过他的娘亲了。   是谁与他们母子有如此深仇大恨?   蓟允卓没有直面方联樗的问题,只是道:“阿樗,你不要怪她,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如果你要恨她,那你就恨我吧!你知道她在宫中举步维艰,父皇虽然宠幸,可是皇祖母不喜欢她,她要面对那么多明枪暗箭,她所能依仗的只有我。所以她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我身上,她做所有事情,对的也好,错的也好,都是为了我,阿樗,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这些苦都是因为我。与她无关,你不要记恨她……”   蓟允卓惶急地替那个她辩解,方联樗的心沉入谷底。   竟然是她吗?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啊。   这些年。那些如狼似虎的刺客,那些无情冷漠的刀剑,都是来自于她吗?   怎么会?   依稀记得从前在宫里,她对他也是那样蔼然可亲。   她是除娘亲之外最疼他的一位长辈。   她对他从小到大的笑脸、关切全是假的吗?   方联樗不可置信道:“八皇子。你在骗我,决不可能是她的!她对我那么好。她和我娘亲亲如姐妹,我娘亲还曾是她的救命恩人,我娘亲进宫也是她的安排,她说过要姐妹一同伺候皇上。她决不可能对我做出这样的事!”   方联樗的眼睛布满了红丝,整个人震惊而躁动。   蓟允卓道:“因为你的身份哪!因为你的身世改变了这一切!”   方联樗向后踉跄了一大步,面上瞬间就失去了血色。   他的身份。他那耻辱的身份……   “你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这对父皇来说是奇耻大辱。你蓟允樗冠着皇室的姓,假冒皇室的血统在宫中过了那么多年养尊处优的日子,一朝东窗事发,不但对你和你娘亲是致命打击,对我母妃来说又何尝不是?她和你娘亲的关系摆在那里,谁都知道她和你娘亲是最好的姐妹,阿樗,你要知道最甜的蜜也可能变成最烈的毒!”   方联樗满面羞惭,一步步向后退去,直至背抵住身后的门。   是的,蓟允卓说得没有错,梅妃做的这一切,哪怕梅妃要他死,也是情有可原。   他是娘亲与侍卫私通生下的孩子,却被当作娘亲和皇上的儿子在宫里做了十多年皇子,还不够吗?   他这样见不得光的身份除了死,还能有什么好结局?   他也想一死了之,可是他死了娘亲怎么办?   娘亲费尽千辛万苦将他送出了宫,她独自一人留在宫里面对残局,生死未卜。   不管他的父亲是谁,娘亲始终就一个。   娘亲始终是最爱他的娘亲,他不放心娘亲,才会只身回到京城,在老虎眼皮底下苟延残喘,为的就是可以方便打听娘亲的消息。   此刻,方联樗看着蓟允卓哑声问道:“我娘亲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还有心思关心你娘亲,你就不想想你自己的处境?”   蓟允卓着急道:“我母妃已经知道你还活着,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有多危险吗?”   蓟允卓依稀记得自己见到梅妃时的情景,梅妃是那样狂躁,反复念叨着:“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他知道,方联樗一日不死,梅妃就一日不会善罢甘休。   他的母妃不会允许任何威胁他夺储的危险存在。   而方联樗的身世一旦曝光,他和他的母妃都会受到莫大的影响,因为母妃和方联樗的娘亲是那样亲密无间的关系,方联樗的娘亲做出如此见不得人的勾当,他的母妃势必会当作同谋。   如今这一件事情被父皇压了下去,为的就是不想皇家丑闻被天下人当作谈资,而只对外声称七皇子蓟允樗因病暴毙,而蓟允樗的娘亲蓝美人也被寻了个莫须有的错处打入冷宫。   这一件事只有随着蓟允樗的真死方能告终。   方联樗倒是坦然,“七皇子蓟允樗不是已经死了吗?皇上的圣旨都下了,因病暴毙,所以梅妃娘娘还担心什么?国公府里的小厮方联樗和七皇子蓟允樗又有什么关系?一个卑微的小厮而已,能解决温饱问题,就是最大的心愿,试问,他对梅妃娘娘和八皇子的宏图大业有何影响?”   “可是我母妃不会这样认为的。”蓟允卓笃定道。   他知道他母妃的性子,一切危害他前途的人她都要想方设法除去,否则也不会在知道了七皇子的身世之后毅然向皇帝揭发,甚至怂恿皇帝赐死蓟允樗。   知道蓝美人放七皇子出逃,又在暗地里派了那么多杀手追杀。   只是母妃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七皇子蓟允樗竟如此命大,直到安和公主将那个盘瓠香囊呈到她的面前。   “阿樗,你好傻,我母妃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你怎么会让安和公主将你的盘瓠香囊呈到她的面前?你可知你如今是多么的危险?”   蓟允卓的担心是真诚的。   从小到大,他都和蓟允樗要好,他们是相隔一个时辰出生的皇子,同年同月同日生,比别的任何皇子都要亲厚。   他们如此亲厚,还因为他们的母亲是要好的姐妹。   父皇曾拿他母妃和蓝美人之间的姐妹情在皇室家宴上大肆表彰,让宫里的妃嫔皆来效仿,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假象。   一旦触碰到利益关系,再好的感情也如薄脆的冰层,一触即碎。   “今日之前,阿樗的确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如此危险,的确不知道我从小到大一直敬爱的梅妃娘娘才是真正要我命的刽子手,谢谢八皇子让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阿樗已经犯傻了,阿樗已经将自己暴露在梅妃娘娘跟前,阿樗能怎么办呢?”   方联樗觉得悲哀,梅妃是自己除了娘亲最信任的人,自己托了花畹畹将盘瓠香囊交给她,原是想向她报一声平安,然后拜托她照顾自己的娘亲,谁知道真相是如此伤人?   ps:方联樗的身世绝不是这一章呈现得如此简单,日后亲们看下去就知道了。他很可怜,很可怜……   ☆、第111章 生存危机   “阿樗,在我母妃采取下一步行动之前你赶紧离开国公府,离开京城,”蓟允卓提议,“我可以向我母妃谎称你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你死的。”   “你觉得梅妃娘娘会相信你的话吗?我们之间的兄弟情梅妃娘娘难道不清楚吗?那一年,我上树掏鸟蛋,却是你被父皇训斥;那一年,我落入园湖,也是你第一个跳下水救我,要知道你压根不会游水……从小到大,我们亲密无间,就像一个人,梅妃娘娘会不知道你对我是怎么样的思想感情?”   方联樗的反问叫蓟允卓哑口无言。   母妃当然知道他对阿樗的兄弟情谊,否则母妃也不可能答应蓝美人帮助阿樗逃出皇宫,为的就是当时自己在场,母妃要做样子给他看。   若不是他一日无意偷听见母妃与杀手的对话,才知道这些年来母妃一直在追杀阿樗,也不会知道母妃是这样的两面派。   但是母妃的举动,他是理解的,母妃爱他,母妃不想他伤心,母妃爱他,所以母妃也不要阿樗活着。   阿樗活着一日,他的身世迟早要被曝光,迟早要威胁到他的夺储之路。   “阿樗,我不想你怪我的母妃,可我也不要你死,所以,阿樗,你离开国公府吧!我不知道母妃的部署何时就行动了,她是一定要你死的!”   蓟允卓近乎苦口婆心,方联樗却道:“我不会离开京城,也不会离开国公府……”   蓟允卓哪里懂?即便他逃到天涯海角,梅妃要他死也绝不会放过他,否则她派去的杀手又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追杀到五台山?   还记得五台山上的那个雨夜,那些杀手如狼似虎。一刀刀砍在他一个少年身上,他没命地奔逃,企图虎口下逃出一条命来,为的就是和娘亲分离时,娘亲含泪对他说的话:“阿樗,无论多么艰难,你一定要活着。你活着。娘亲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他不要娘亲死,所以他不能死。   依稀记得杀手致命的一刀即将砍向他时,暴风雨中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替他挡下了那一刀,黑衣人推了他一把,他滚下了山坡,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他看见杀手的刀狠狠插在了黑衣人的胸口上……   又一道闪电劈下,他晕倒了。再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五台山寺院的禅房里。   是安念熙救了他。   天不亡他!   如果说一开始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并非皇帝的亲生儿子时,他是绝望的,他想一死了之。可是现在他再也不想了。   没有谁能体会被敌人追杀长达五年之久,那种刀口下求生存,对生存就愈发强烈的渴望。   逃命天涯的五年。他身上的贵气娇气已经被磨平得一干二净,但是唯有生存下去的欲/望却是与日俱增。   “如果可以。八皇子能否安排我与梅妃娘娘见一面?”方联樗道。   梅妃娘娘要他死,而他不想死,所以他们之间必须来一场谈判。   蓟允卓吃了一惊,连连摇头道:“你是疯了吗?我母妃知道你还活着,所以一定已经在暗地里筹谋如何除掉你,你暂时没事,那是因为我母妃还没想好可以怎样不动声色到国公府杀人!还因为你的盘瓠香囊是通过安和公主传给她的,她不确定你与安和公主之间是什么关系,所以她不能打没有把握的仗,她不能因为杀你而坏了她与安和公主结成的友善关系,安和公主对她而言还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   “可是你现在竟然不怕死地要见她,难道你就不怕羊入虎口,飞蛾扑火,一去不回吗?”   蓟允卓不是危言耸听,他是真的替方联樗担心。   方联樗已经站直了身子,一脸风平浪静,他道:“八皇子,如果你还念在我们多年的兄弟情谊上,不因为我的身世而轻鄙我,你就替我安排一下吧。”   “我不会替你安排!”蓟允卓回绝,“今日回宫之后,我便会向母妃禀明你已经在国公府里死了。我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之后,我来接你,送你离开京城,我会为你准备足够的钱……”   “兄弟一场,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蓟允卓说着,开门走了出去。   方联樗回神时,门口已经空荡荡,没有了蓟允卓的身影。   方联樗走出屋门,看见大皇子手里的小水壶正掉落地上,他弯身去捡那小水壶,一抬头便看见了方联樗。   “七弟!”大皇子脱口喊道,一脸见了鬼的骇然。   “大哥!”蓟允卓及时出现,拉过了大皇子,大皇子的身子便背对着方联樗。   蓟允卓向方联樗使了个眼色,方联樗便疾步离去。   上一回在元宵花市上,蓟允秀没有认出他来,时隔五年,大家都以为他死了,更兼这五年风雨飘零,天涯流浪,他饱经风霜,早已不复昔日容颜,蓟允秀竟然没有认出他来,抑或者当时他的注意力都在花畹畹身上,所以忽略了他这个不起眼的小厮,可是大皇子竟然一眼认出了他。   痴傻的大皇子竟然如此好眼力!   方联樗在心里琢磨着,被大皇子看见,他是不怕的,大皇子是个傻子,他说的话没人会相信,蓟允卓也会帮着善后。   只是如今蓟允卓的到来让他知道了五年来一直派杀手追杀他的竟是梅妃娘娘,让他情何以堪?   方联樗疾步回到锦绣园,将自己关进耳房,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那边厢,百花园内,大皇子向八皇子抖抖索索说道:“我看见七弟了,七弟不是死了吗?我是不是看见他的鬼魂了?”   大皇子面色惨白,说话更加口齿不清,俨然被吓坏了。   蓟允卓安抚他道:“大哥,青天白日哪来的鬼?是你适才浇花浇累了,眼花了而已,今儿日头大,你定是在太阳底下站久了才会眼花的。”   “太阳大,所以我眼花了?”大皇子抬头看太阳,才看了一会儿就低头揉眼睛,“我的眼睛好痛!”   蓟允卓叹气,拉了大皇子道:“大哥,我陪你去戏台下看戏吧。”   蓟允卓说着拉了大皇子出了百花园。   ※   戏台下,九皇子正和安沉意、安沉鑫、安沉焙三个少爷玩耍,他们正在斗蛐蛐,安念菽是个男孩性格自然闲不住,也让下人拿来一只蛐蛐,加入战斗,只有安念雨安安静静欣赏她的戏文。   台上一出戏结束,过渡的二胡拉得委婉凄恻缠绵悱恻,帘子一挑,便从后台盈盈走上来一个小旦,扮相如天女下凡,一张口声音如分金切玉,安念雨一下着迷了。   她正如痴如醉欣赏着那出戏,但是越看那个小旦越觉着熟悉,仿佛五百年前就见过了一样。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五岁的小念雨歪着头看着那个十几岁瓜子脸面貌清秀的女孩子。   女孩子朱唇微启,便发出清脆的笑声:“四小姐姓安,我也姓安,我们五百年前本就是一家啊!”   “这么说,我觉着姐姐熟悉,是因为五百年前就见过了?”小念雨问。   女孩子笑着点头:“嗯,五百年前,一定见过。”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一幕,安念雨坐不住了,心底里是一股不安分的激动:难道台上的人是那个安姐姐?   ps:谢谢从未停止过打赏的1何所有。谢谢柒月竹子的打赏。   ☆、第112章 安小娘子   听了半日戏,老太爷招待皇子们赴宴。   三太太协助二太太在前头布菜,安念雨见无人拘管着她,便悄悄溜到戏班后台去。   唱了半日戏,伶人们有的正在卸妆,有的已经卸完妆,正在休息。   大家各忙各的,所以安念雨钻进去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竟然如入无人之境。   有个小旦正要换下身上的戏服,安念雨认得那一身戏服,就是适才台上唱小旦的那一身。   安念雨想也没想就冲上前去,兴奋地拍了下那小旦的肩膀。   小旦被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吓得不轻,惊叫了一声。   回转头正要骂人,却对上安念雨一双清澈灵动的眸子。   “安姐姐!”   安念雨十分兴奋,两只眼睛都水汪汪的。   “你怎么知道我姓安?”小旦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少女的衣着打扮不像是国公府里的丫鬟,倒像是小姐。   “你真的姓安?”   安念雨太激动了,真的是那个安姐姐,没想到人生竟还有重逢的时刻。   “你是谁?”   安小娘子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安念雨。   安念雨拉着她的手激动道:“你先把身上的戏服换了,卸妆洗脸,我找个地方同你慢慢说。”   眼前的女孩子太过热情,安小娘子只好依从:“那你到外头等着,我要换衣服不方便。”   “好好好。”安念雨喜滋滋出了后台。   再见到安小娘子时,她已换下戏装,卸掉满脸油彩,不再似戏台上风情万种的样子,而是一个清纯的女孩子的形象。   比安念雨大了几岁。十六七岁的模样,正是女孩子最好的时光。   安念雨这下可认准了,没错,就是小时候见到的那个安姐姐。   “你是谁?你找我什么事?”安小娘子问安念雨。   “找你叙旧。”安念雨说着,拉了安小娘子的手走到附近的湖心亭去。   湖心亭望出去,湖上风光甚好,春天了。万物复苏。满眼新绿,湖畔都是旖旎妖娆婀娜多姿的杨柳,零星伴着一些小花。   虽然小。却开得十分艳丽。   “你说你找我叙旧?可是我们两个从来不认识啊!”安小娘子奇怪道。   安念雨却丝毫没有因为安小娘子认不出她而失落,反而是兴致勃勃,她道:“安姐姐从前可是在我们国公府自家养的戏班呆过?”   安小娘子沉吟了一下道:“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怎么你那时候见过我?”   安念雨拼命点头:“姐姐还告诉我你和我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可是我完全没印象见过你呀!”   安念雨道:“那时我才五六岁,如今大了。姐姐自然不认得我,只是我认得姐姐,姐姐还是同从前一样漂亮,不对。是比从前更漂亮了。”   安念雨话匣子难得打开,竟有些滔滔不绝,话也说得动听。   安小娘子仔细搜索记忆。约摸是有那么一点印象,有个五六岁的女孩子****往她们的戏园子里钻。后来她们的戏班就解散了,她还不知道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安念雨,是国公府的四小姐。姐姐,今日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安念雨说着,眼里有了泪意。   安小娘子哪里能体会安念雨的心结?   她喜欢唱戏,可是堂堂国公府的四小姐怎么允许去唱戏呢?   唱戏的女孩子大多出身穷苦人家,父母无钱养活,方才卖给戏班班主,从小学戏。   卖给戏班,别觉得比卖到章台、乌衣巷好多少。   青/楼妓/院是公然卖/身,而唱戏的女孩子是在卖艺之后接着卖/身,也是凄苦得很。   所以,安念雨唱不成戏,只能听戏看戏,没想到连这样的愿望都得不到满足。   三太太是因为她的关系才去向老太太哭诉,要求解散戏班的。   所以对于戏班的解散,她一直心怀愧疚,如果她不****往戏园子里钻,或许那些女孩子就能继续留在国公府唱戏了。   她不知道戏班子解散后,唱戏的女孩子们会过怎样的生活。   现在见到安小娘子,她太开心了,没有因为她,让她不再唱戏。她还继续唱着戏,甚至已经可以在台上风情万种地演出了。   当年在自家的戏园子时,安念雨看见安小娘子的戏还很生涩,没想到如今已经这样技艺娴熟了。   “哦,原来是你啊,那时候你才四岁,还是五岁吧?天天往我们的戏园子钻……”   安小娘子终于将眼前的安四小姐和记忆里那个独特的五岁的小女孩子联系了起来。   故友重逢,分外亲切。   安念雨当即命了丫鬟在湖心亭摆宴,和安小娘子好好畅饮了一番。   原来安小娘子离开国公府后却并未离开京城,一直在京城的戏园子里唱戏,如今她跟的这个班便是京城很有名气的联珠班。   “四小姐,以后你有机会的话,就到联珠班捧我的场。”安小娘子热情地邀约。   “好啊好啊!”安念雨嘴里应答得爽快,心里却是知道那有多难。   三太太是不会同意的。   可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如今知道了安小娘子的下落,还怕日后没有看她演出的机会吗?   ※   宴席过后,皇子们准备打道回府。   九皇子因为结识了国公府里的几位少爷,一拍即合,相见恨晚,十分投缘,所以依依不设,充满离愁别绪。   八皇子少不得要去安慰他。   和痴傻的大皇子一样,年幼的九皇子也是夺储道路上实力较弱的竞争对手,故而皇子们对他也像对待大皇子一般友善。   没有利益关系的时候,人与人的感情总是容易亲密些。   因为三皇子的缘故,四皇子不能再与安念熙搭讪,心里十分悻悻然,幸而四老爷将他请到一旁,特地为了留做京官一事,向他道谢,他也不至于那么冷清。   大皇子则是向花畹畹辞别,末了,附在花畹畹耳边说了句:“义妹,我在你住的园子里见到鬼了,你赶紧从那园子里搬走吧!”   这一句话叫花畹畹骇然地睁大了眼睛。   ☆、第113章 园里有鬼   大皇子又是压低声音,又是神情夸张,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滑稽。   但花畹畹却十分感动,他这样都是为了关心她的缘故。   花畹畹自然不相信世界上会有鬼,哪怕自己重生了,却也是回到最初变成人,而不是化作鬼。   大皇子原就痴傻,他的话做不得真。   大皇子却依旧卖力地告诉花畹畹:“义妹,如果你遇到了这个鬼,你也不要怕他,你就告诉他,我是你大哥的义妹,七弟,你不可伤害我!”   大皇子双手叉腰,装腔作势地说话,花畹畹不由被他逗笑了。   “会笑就好,不怕不怕,义妹哈!”   皇子们一行终于离去,喧闹了一天的国公府进入梦乡。   夜晚,花畹畹竟觉了无睡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灵芝进来道:“大少奶奶今晚怎么睡不着了?”   花畹畹摇头,对灵芝道:“不碍事,你去取本书来我看。”   灵芝取了书来,花畹畹坐在灯下翻阅,灵芝便陪在一旁做女红。   花畹畹见她在绣一个荷包,用的丝线颜色都是暗淡的,不似女孩子家所用,便好奇道:“灵芝,你给谁绣荷包?”   灵芝厚道笑着:“还不是大皇子,说我的荷包好看,非央着我给他也绣一个一模一样的,可他是男子,怎么能用和我一模一样的荷包呢?我们的荷包不是大红大绿,就是花花草草,大皇子用着总不像样,不是?”   花畹畹道:“他几时才能到国公府一趟,也就这么随口一说。再说他是个先天不足的,他的话你不必当真。”   灵芝头摇成了拨浪鼓:“大少奶奶也不能这么说,他再傻也是皇子,比我们奴才的身份不知金贵了几千几万倍,而且奴婢看他不傻,他是大智若愚。”   “况他要是哪天来了国公府同我讨荷包来着,我要拿什么交货?他是主子。我是奴婢。我就老老实实将他交代的任务完成了吧!”   灵芝一脸憨厚的笑容。   花畹畹看着灵芝的目光多了分赞许。   她的两个丫头,香草伶俐,灵芝老实。二人倒像是她的左膀右臂,可惜现在香草不在了。   想到香草,花畹畹不禁有些怅惘。   灵芝又道:“要不,少奶奶。你哪天进了宫里拜见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将我这荷包带去给大皇子。这样我也了了一桩心事,不然总觉心头悬了一个任务。”   “你呀,就是太老实,太厚道。心肠太好了。大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国公府,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宫去,所以你大可不必大半夜地赶工。”   灵芝给了花畹畹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奴婢不是勤快。只是大少奶奶要看书,奴婢一个人在一旁横竖闲来无事嘛!”   主仆二人复又一个低头看书。一个低头绣荷包,屋内寂静无声,偶尔灯花筚拨一声炸开,也是轻轻的声响。   蓦地,灵芝冒出一句:“我觉得那大皇子不是傻,他只是善良得过了分,他说出的话都很有道理呢,只是大家都非要觉得他说的话不可信而已。”   灵芝的话令花畹畹蓦地一颤,她想起白日大皇子离开时同她说的话:义妹,我在你住的园子里见到鬼了,你赶紧从那园子里搬走吧!   义妹,如果你遇到了这个鬼,你也不要怕他,你就告诉他,我是你大哥的义妹,七弟,你不可伤害我!   下半夜灵芝熬不住去睡了,花畹畹一个人躺在床上依旧睁着大眼,大皇子手舞足蹈的样子不时回现在眼前。   如果你遇到了这个鬼,你也不要怕他,你就告诉他,我是你大哥的义妹,七弟,你不可伤害我!   大皇子的话一遍遍在耳畔响起。   七弟,七弟,七弟……   花畹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假如不把大皇子的话当作是不可信的傻子的话,把他的话当作真的,又如何?   大皇子说他在百花园里见到鬼了,大皇子叫她和这只鬼说,我是你大哥的义妹……   大皇子称呼这只鬼为七弟……   大皇子向这只鬼自称大哥……   大皇子的七弟……   花畹畹仔细搜索前世的记忆。   皇上有九个儿子,如今还有八个,那个七皇子因病暴毙。   这个情况是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只是前世蓟允秀对他的其他几个兄弟调查得十分详细,所以她知道,这个七皇子不是因病暴毙,而是被皇上秘密处决了。   蓟允秀告诉过她,皇上之所以秘密处决了七皇子,是因为七皇子根本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而是蓝美人与侍卫私通生下的孽/种。   这无疑是皇室丑闻,所以皇上封锁了这个消息,而宁愿说七皇子是因病暴毙,而七皇子的生母蓝美人也被皇帝寻了错处打入冷宫。   后来,蓟允秀又告诉她,七皇子没有死。   再后来,蓟允秀告诉她,七皇子真的死了,梅妃派去了杀手……   她想就算梅妃不动手,蓟允秀也是要动手的,为了夺储,弑兄杀弟的事蓟允秀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只是梅妃和他一样心狠手辣。   梅妃为何比蓟允秀还要心急?   花畹畹先打住了回忆,因为脑子里正以更快的速度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青天白日是不可能有鬼的,这世上压根不可能有鬼!   可是大皇子说他在百花园看见了一只鬼,那只鬼是他的七弟……   今日到百花园来的人只有大皇子、八皇子、安沉林,还有方联樗……   方联樗!   蓟允樗!   樗!   花畹畹整个人一震。   难道方联樗就是七皇子蓟允樗?   这个联想叫花畹畹激动又匪夷所思。   怪不得八皇子要见他!八皇子怎么会无端端见一个国公府名不见经传的小厮呢?   一夜无眠,次日一早,花畹畹便去了锦绣园。   方联樗早已习惯做奴才早起的习惯,早早便起来忙活,见到花畹畹竟晨曦微亮便出现在锦绣园的园子里,吃了一惊。   “大少奶奶是要找大少爷吗?大少爷还没起来,奴才这就去通禀大少爷。”方联樗说着就要向内走去。   花畹畹喊住他:“我找你!”   ☆、第114章 旁敲侧击   方联樗回过头,有些困惑地看着花畹畹。   花畹畹道:“你随我来,我们到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我有话问你。”   花畹畹说着,已经折身出了锦绣园。   方联樗只好跟了出去。   二人走到国公府一个僻静处,停住了脚步。   花畹畹盯着方联樗看,目光将他从上到下,从头到脚一寸寸地审视,方联樗被她盯得有些发毛。   “大少奶奶,你找我到底什么事?”方联樗有些局促问道。   “我以为我不必找你,你自会向我坦白的。”花畹畹道。   方联樗一凛,旋即道:“大少奶奶是要问我和大小姐之间的事情吗?我说过,我不想欺骗大少奶奶,可我也不想对不起大小姐……”   “我问的自然不是这件事。你说过你的处境,所以我不叫你为难,我和安念熙之间不睦,不必要将你拉扯进来……”   而实际上,方联樗早就被拉扯进来了,她重病,安念熙刁难,方联樗为她冒险偷药,而安念熙毒打了他。   “你和大小姐之间的瓜葛,我不必拷问你,但我已经一清二楚了。”   花畹畹想起那夜在柴房拷问樱雪,樱雪已经毫无保留一五一十将二人的事情如数告诉了她,原来隔着救命之恩,怪不得方联樗不肯说。   如若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能出卖,那方联樗岂不是狼心狗肺之人?   而以她对这个人的了解,他虽是小厮,却有着小厮不可能有的气节,小厮可以被收买被威胁,威逼利诱便会投降。方联樗不会。   今天,她是来求证他的身份的。   假若他真的是七皇子,一个已经昭告了天下死讯的皇子,他的身份多么敏感,他也是断难实情以告的,她见他不过是要旁敲侧击,作出自己的判断而已。   方联樗没有吃惊。只是道:“大少奶奶已经知道我和大小姐之间的事情?”   “救命之恩。何等贵重?”花畹畹微微一笑。   方联樗扯了扯唇角,也是微微一笑。   花畹畹是何等聪明的女子,她想知道的她自然有办法知道。且可以不叫他为难。   这样,方联樗看花畹畹的眼神倒多了一份感激。   “那大少奶奶还想知道什么?”   “昨日,八皇子同我说要见那个盘瓠香囊的主人,所以我安排你们见面了。你不应该向我禀报一下你们见面的过程吗?”   花畹畹灼灼地盯着方联樗,方联樗挺直了腰杆子。一脸紧张,额上似有汗珠沁出。   “联樗不想欺瞒大少奶奶,但也不能据实相告。”   花畹畹哑然失笑,又是同样的理由。   好个矫情的方联樗。不,蓟允樗!   花畹畹继续盯着方联樗的面孔,含而不露道:“昨日。大皇子离开国公府前告诉我,他在我的百花园里见到了一只鬼。这只鬼是他的七弟……”   方联樗激灵灵一凛,腮边有豆大的汗珠滴落下去。   “大皇子还告诉我,若再见到这只鬼就同他说,我是你大哥的义妹,七弟,你不许伤害我!”   “大皇子到底有些痴傻,他忘了他的七弟,或许我该称一声七哥才是!”   “大少奶奶!”方联樗努力平复自己已经粗重的呼吸,掩饰道,“大少奶奶,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八皇子说的话,你可听懂了?”花畹畹已经云淡风轻的笑容,“大皇子离开国公府前同我说了悄悄话,八皇子在离开国公府前也同我说了悄悄话……”   “他同你说了什么?”方联樗一问出口就后悔了,立即改口道,“八皇子同安和公主说的悄悄话与我一个下人有何相干?公主自然不必告诉我。”   “不告诉你怎么行?你可是当事人。八皇子求了我将你与他做奴才,还说三日后来国公府接人。”   方联樗终于紧张道:“大少奶奶答应他了?”   “你是大少爷身边的人,我有什么权力答应八皇子的要求?所以我回绝了他。”   方联樗松了一口气,但花畹畹接下来的话又立刻让他提心吊胆:“不过大少爷答不答应我可做不了主,他毕竟是皇子,大少爷定然拗不过他的请求的,我是回绝了八皇子,可万一大少爷答应了八皇子呢?”   “大少奶奶,大少爷最听你的话……”方联樗哀恳地看着花畹畹。   “你这是在求我?”   “大少奶奶,我……”   “你与大小姐的交情恐怕更深些,求我不如去求大小姐。”   花畹畹说这话,倒有一丝争风吃醋的意味,她自己都讨厌自己这样的说话方式。   方联樗窘迫道:“联樗不愿意再欠大小姐太多人情,恩大成仇,联樗担心……”   花畹畹满意地点头,“也是,她对你有救命之恩,这样大的恩情还没酬答呢,如何能再欠她人情?安念熙对你有救命之恩,可是你对我有偷药之恩哪!”   方联樗看着花畹畹的目光一闪,露出一丝欣喜来。   花畹畹狡黠道:“我总要还你人情的。三日后,八皇子一定会来接你,可是接得走接不走,却不是八皇子能说得算的,离开国公府就安全了吗?八皇子太天真,他是没有见识过五台山上的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以为离开了京城,就远离了危险……”   花畹畹越分析,方联樗的眉头扭得越拧巴,大少奶奶果真什么都知道。   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她是如何知道的。   方联樗当然不会想见花畹畹是如何逼问樱雪的,阴险程度绝不亚于安念熙对他屁股的毒打。   方联樗只是躬身拱手,向花畹畹深深一揖,继而袍子一甩,郑重跪在花畹畹跟前。   这一跪便坐实了她的猜测,默认了他的身份吧。   花畹畹急忙上前扶起他,唤道:“七哥,不必如此。”   一声七哥,令方联樗深深一震:“大少奶奶……”   花畹畹冲他微微摇了摇头,此时此刻,不必再多说什么。   花畹畹看着方联樗的目光有些潮湿,方联樗哪里懂,他是死里逃生之人,是全天下都以为他死了而他苟活着的人,而她却是真死过一次又重生了的人,他与她同是天涯沦落人。   怎能不惺惺惜惺惺,同病连同病?   若能风雨扶持一把,又何尝知道是否为自己种了善因,他日能结出善果来?   她要蓟允秀这一世不得好过,那么就必须培养自己的势力,培养追随自己之人。   落难的七皇子蓟允樗不是特别好的人选吗?   相比有梅妃撑腰的八皇子,七皇子更容易为她所用。   ☆、第115章 梅林母子   梅宫的梅花,花期在冬日的已经败谢,花期在春日的,有的刚刚吐苞,有的却已经绽开绚烂的笑脸。   梅妃正在园子里赏梅,有宫女来报说:“八皇子来了。”   梅妃原本凝肃的面孔立时如绽放的梅花灿烂起来。   “阿卓来了,人在哪里?”   梅妃才问宫女,八皇子蓟允卓清脆的声音便传进园子:“母妃!”   红绿相间的梅树下,一个雪白的身影飘进来,如夏日绿荷上一颗最晶莹的朝露。   那便是她心爱的儿子了。   梅妃笑逐颜开,迎上去:“阿卓。”   蓟允卓也笑逐颜开迎过来,扶住梅妃的手,甜甜一声唤:“母妃!”   梅妃看着眼前的八皇子,犹若欣赏一件精雕细琢的工艺品,尤其这工艺品还是出自她的手。   “听说你昨日去了国公府,可见到安和公主了?”梅妃絮叨。   蓟允卓点头:“见到了,也替母妃向她问了好。”   “乖。”   “安和公主也让儿子来替她来向母妃问好。”   “这么说,你今日不是专程来看母妃,而只是做别人的跑腿?”   梅妃板起面孔,假意嗔怪,蓟允卓扑哧一笑。   “母妃怎么和一个小孩子吃醋呢?母妃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小孩子。”   蓟允卓搂着梅妃撒娇,梅妃忍俊不禁,拿手指点了下蓟允卓额头:“莫忘了自己的身份,不可做如此顽皮的举动,小心被你父皇看到……”   梅妃最害怕皇帝对八皇子留下不好的印象,皇太后那里已经对八皇子颇有意见。无论八皇子做什么都不得她欢心,她总是鸡蛋里挑骨头,他们母子所能依仗的只有皇帝,要是让皇帝也觉得八皇子难当大任,那她这么多年的心血岂不付诸东流。   蓟允卓自然知道母亲的心思。   此刻,蓟允卓故意朝梅妃身后伸长了脖子,嘴里惶急道:“父皇来了。”   梅妃这一吓非同小可。急忙将蓟允卓从自己身边推开。慌乱跪于地上:“臣妾叩见皇上。”   半晌也没有听到皇帝喊“平身”,梅妃只能低头大气不敢出,心想:难道皇帝看见刚才八皇子撒娇的一幕而心生了恼意?   耳边却传来蓟允卓哈哈大笑的声音:“母妃。父皇没来,我骗你的。”   梅妃抬头果没有见到皇帝的身影,只有笑得前仰后合的八皇子和掩嘴葫芦的宫人们。   梅妃立时放下脸来:“这样很好玩吗?”   “对啊,这样很好玩吗?你们这些奴才谁让你们在这边看热闹的?都闪开!”八皇子却佯装梅妃的样子冲宫人们假意发脾气。   宫人们识相地散去。蓟允卓又上前挽着梅妃的手臂哄道:“好了,母妃。儿子同您开玩笑的,您不要生气了。”   梅妃叹口气道:“你是我儿子,你对我做什么,母妃都不会生你气的。”   蓟允卓听梅妃如此说。心里不由动容。   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是皇家的儿子,父亲不能他一人独享,母妃总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谢谢母妃。”蓟允卓正色道。   梅妃安慰地点点头。问道:“你是要到屋子里去,还是就在这梅林走走?”   蓟允卓放眼生机勃勃的梅林。这梅林可是父皇对母妃盛宠的见证,于是道:“今儿春光明媚,就陪母妃在梅林走走吧。”   宫人们都已被遣得远远的,偌大梅林就剩了母子二人。   “你见到安和公主,可有问她什么时候能入宫见母妃一下?”   自从上回见到那盘瓠香囊,梅妃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多问问那个人的情况,而是那么匆忙就将花畹畹给打发了。   当时是怕问多了,只恐露出马脚来,现在又有些后悔。   自己托人去国公府打听,可都说哦没有见过什么盘瓠香囊,甚至连盘瓠是什么都不知道。   也难怪,京城的人怎么会认识一个偏远小族人的图腾呢?   若自己不是与那个人的母亲交好,也断然不认得这东西。   有道是物以稀为贵,皇帝可不就是看上那盘瓠奇特,才会要那个人的母亲进宫来伴驾的吗?   而自己还要忍辱负重,扮演大度的好女人的形象,实在是憋屈了多年。   现在好了,那个女人终于去了冷宫,而那个女人的儿子……   梅妃突然有些糟心,她一直以为他死了。   追杀了多年,终于从五台山上传回消息,说他死了。   盘瓠香囊为何又重现梅宫?   难道她上了那些杀手的当,那些杀手竟然拿着她的银子尔后又欺骗了她?   见梅妃突然面色郁郁,蓟允卓道:“母妃有心事?所以要找安和公主聊聊?”   梅妃立即换上一脸笑容,自己追杀七皇子的事情可是不好叫八皇子知道的,自己这个儿子能干聪明,却唯有一个弱点:重情义!   这是一个要担大任的人最大的致命伤。   “你皇祖母一直对你心存偏见,母妃也是万不得已才要去巴结区区国公府一个卑微的童养媳,谁让她是皇太后的救命恩人呢?”   “为了儿子,母妃辛苦了。”   “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只是你不要叫母妃失望,阿卓。”   梅妃看着八皇子的目光充满期待,蓟允卓微微一凛。   许多时候,他们这些皇子为了储位明争暗斗,其实都不是为了自己在斗,而是为了身后的母亲和外家的颜面。   “母妃对儿子要有信心才是。”   梅妃安慰地点了点头。   蓟允卓偷偷打量梅妃面色,终于道:“其实昨日在国公府,儿子还见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梅妃好奇。   “盘瓠香囊。”   “盘瓠香囊?”梅妃一惊,“那盘瓠香囊的主人呢?”   蓟允卓假意轻松道:“盘瓠香囊的主人就是安和公主啊!儿子见到盘瓠香囊时,它就挂在安和公主的腰上,儿子觉得甚是奇怪,那盘瓠香囊不是……不是冷宫那位才有的吗?”   梅妃听八皇子提起冷宫那位,面色僵了僵。   八皇子却是继续不动声色道:“儿子记得当初阿樗离开皇宫时,冷宫那位将这信物给了阿樗,为什么阿樗的盘瓠香囊会在安和公主身上。”   “你问安和公主了吗?盘瓠香囊可是阿樗所赠?安和公主怎么说?阿樗现在在哪里?”梅妃急迫追问。   八皇子道:“问了,安和公主说……”   ☆、第116章 善意谎言   梅妃竖起耳朵听蓟允卓说下去,她害怕听到阿樗的消息,却又不得不打听阿樗的消息。   她特别害怕蓟允卓会告诉她阿樗还活着……   那将是她的噩梦,一个做了多年却还没有醒的噩梦。   蓟允卓观察着梅妃的面色,心里不好受,她是真的要置阿樗于死地吗?   但面上却是波澜不兴说道:“安和公主说这盘瓠香囊是她未入国公府之前遇到一个将死的乞儿,那乞儿所赠。”   “将死的乞儿所赠?”   梅妃心想杀手传回来的消息的确是说过方联樗一直流落在外乞讨为生。   “那乞儿后来呢?”梅妃追问。   “死了。”   “死了?”梅妃总觉还是不踏实。   蓟允卓道:“千真万确,安和公主是这么说的,那乞儿在临死前拜托了安和公主,如果有朝一日进宫见到梅妃娘娘,要将此信物交给梅妃娘娘,让她好生照顾冷宫里的蓝美人。”   “安和公主真的这么说?”   蓟允卓道:“儿子也觉得匪夷所思,不但母妃和儿子都觉得奇怪,安和公主自己也是惊诧不已,想自己入京也不过是做安家一个冲喜的童养媳,怎么可能见得到宫里的梅妃娘娘。没想到世事难料,她竟然见到了梅妃娘娘,只是她说起母妃拒绝那盘瓠香囊一事,很是怅惘,怀疑是不是乞儿撒谎,梅妃娘娘压根就不认识什么盘瓠香囊,更别说什么冷宫里的蓝美人了。”   “母妃当时只是情急,害怕会不会有人假借安和公主之手要故意陷害母妃,你也知道这宫中生存必须步步小心。不知道来者到底是敌是友,安和公主虽然与我们结盟,可她到底是皇后的义女,我们对她的立场还不十分清楚,如果她是皇后的人,那母妃一定不能落入她的陷阱。”   “一旦接了那盘瓠香囊,应承了她的请求。岂不与冷宫那位再次捆绑在一起?”   “其实我怀疑。你皇祖母不喜欢你,是不是因为冷宫那位?母妃当年与她走得太近,而她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怕皇祖母会认为母妃帮着她暗渡陈仓。皇祖母对母妃心怀芥蒂,便对阿卓你也另眼相待……”   梅妃剖明心迹,蓟允卓微微点头:“母妃说的,儿子都理解。只是母妃,你说那个乞儿真的会是阿樗吗?”   “安和公主可问了他姓名?”   “安和公主只说他于临死前告诉她。他在家里排行老七,并不肯透露姓名。”   蓟允樗可不就排行老七吗?   因为比蓟允卓早出生一个时辰,于是成了老七,而她的阿卓变成了老八。   兄尊弟卑。这让梅妃心里一直不舒服。   “阿樗在外逃命,自然不敢告诉别人自己的真实姓名,这是情理中事。而且那乞儿告诉安和公主他在家里排行老七,又有盘瓠香囊为证。所以儿子想定是阿樗无疑了……”   蓟允卓说着,面上现出悲戚之色,还抹起了眼泪:“母妃,没想到阿樗真的死了,就算逃过了父皇的毒酒,也逃不过一死的命运。”   梅妃见蓟允卓哭得伤心,便信了他的话。   蓟允卓和阿樗一向感情深厚,他死了,他自然悲啼。   如果他没哭,那她就要怀疑蓟允樗是不是还活着,且活在国公府里。而现在阿樗哭得如此伤心,先是呜咽,继而扶着一棵梅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梅妃便真的信了。   梅妃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一个孩子,一向养尊处优,突然遭遇身世的打击,在外流浪,缺衣少食,又要躲避杀手的追杀,又穷又伤,横死路途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梅芬不能这么说,只能宽慰蓟允卓道:“阿卓,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过伤心,或许死对阿樗来说还是一种解脱。他活着只能受罪。”   蓟允卓只是拼命摇头:“儿子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情,或许安和公主说的那个乞儿不是阿樗,母妃,儿子真的不希望那个乞儿是阿樗……”   梅妃轻拍蓟允卓的肩,道:“这件事情休要再向人提起了,在这宫里,在天下人眼里,阿樗已经死了,五年前就死了,因病暴毙。如果叫人知道咱们瞒过你父皇,将他放出宫去,那么现在无论他是生是死,我们两个都是罪责难逃。阿卓,你不希望母妃受到牵累吧?”   蓟允卓点点头。   看着梅妃的眼睛里已然有了一丝喜色,心想:但愿自己的眼泪能真的骗过母妃。   梅林见过梅妃之后,蓟允卓便彻底放心地着手让方联樗离开京城一事,三日后,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国公府将方联樗接走的。   ※   安沉林已经接到八皇子递来的消息。   八皇子要向他讨要一个小厮,如果是别的小厮还好说,可是偏偏是方联樗。   方联樗和别的小厮有何不同呢?   花畹畹这样同他说:“八皇子向我们讨要一个小厮,这是看得起我们,若是别的小厮自然没有二话,只是方联樗……”   “方联樗有何不可?”安沉林问道。   花畹畹道:“方联樗原是柴房劈柴的小厮,为何能到锦绣园跟着大少爷?是托了谁的情?”   安沉林想起来,方联樗可是大姐介绍的人,大姐说过五台山时承过方联樗的情,所以大姐要报恩。   “这么说来,八皇子讨要方联樗这件事,还需得经过大姐的同意?”   “你说呢?”花畹畹见目的已达到,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   但又觉得自己如此利用安沉林,有些于心不安,毕竟是一个小孩子,太好糊弄,对自己百依百顺,安沉林越是这样,花畹畹便越发觉得有负疚感,只能加倍对安沉林温柔和气。   “别提方联樗的事情了,横竖有大小姐做主呢!我亲手给你做了些点心,还请大少爷赏脸一尝。”   安沉林求之不得,欢天喜地道:“太好了!”   二人遂进了屋子吃点心去。   安念熙正在嘉禾苑里被老太太问话,老太太问她和蓟允秀有什么进展,安念熙觉得无比厌烦,却又不能表现出来,不然老太太非得拿掌事钥匙和安念攘来做要挟了。   做一个孝顺的女儿,做一个慈爱的大姐,可真难!   最难的还是做国公府的嫡长小姐。   她真的不知道老太太为何偏偏选中了她,因为她生得美吗?怪不得人都说红颜祸水,像妲姬魅惑纣王,像褒姒蛊惑周幽王,那些长得不好看的女子是没有资格做祸水的。   只是老太太怎么可能让她做祸水?   老太太要她做的可不是皇帝喜欢的女子就可以,而是要她做一个能带动家族飞黄腾达的皇后。   母仪天下,凤翔九天!   安念熙一想到自己的使命就觉得好憋屈。   “四皇子是要同我约会来着,可是被三皇子破坏了,所以,祖母,你不能怪我。”   安念熙嘟着嘴道。   “三皇子破坏了你和四皇子的约会?”老太太诧异。   安念熙点头,一副委屈又无辜的样子。   ☆、第117章 且都周旋   “祖母,你说两个都是皇子,我和谁多说一句话都显得厚此薄彼,不合适,你说是不是?”   安念熙想或许可以利用三皇子转移老太太试图撮合她和四皇子的念头。   “你的意思是那三皇子也对你表现出亲厚来?”老太太蹙眉,心里仿佛在沉思些什么。   “不但三皇子,大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对我都很好呢!”安念熙开始信口胡诌。   这么多皇子,老太太你自己挑吧,总不可能让我每个都嫁,一女不侍二夫,更何况皇帝有那么多皇子。   想她当皇后,那也要看看哪个皇子能当皇帝才是。   老太太颇有些骄傲道:“你祖父相中你看来是没错的,念熙的确是咱们安府最优秀的孙女。”   安念熙愣住,没想到弄巧成拙,老太太竟如此说。   她着急道:“可是祖母,我总不能那么多皇子都应酬吧?那样,还不让人家觉得国公府的小姐不自重吗?”   老太太道:“自然不必每个都奉承,大皇子是个傻子,江山社稷不可能交给一个傻子,所以自然不必奉承他,九皇子太小,且母家没什么势力,自然也不在皇储的竞争人选中,其他几个,诸如三皇子、四皇子和八皇子,你且都周旋着。他日若会遇到另一位五皇子,也要殷勤奉承着,六皇子嘛……”   四个还不够吗?安念熙心里叫苦,还是不是她亲祖母了,真的把她当什么了?   见安念熙面色不愉,老太太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如今皇储的人选还不明朗。皇子们都有机会……”   “那不如连大皇子九皇子,还有外放的六皇子也全都奉承着,周旋着好了。”安念熙没好气道。   没想到老太太笑道:“你想的正是祖母我所想,适才说的那几个是你祖父分析之后排除出来的人选,只是祖母觉得凡事没有绝对,大皇子是皇后的亲儿子,身后有东正侯的外家势力。九皇子虽小。可皇上正当壮年哪,说不定皇上隐退那天,其他皇子年纪大了。而九皇子方才长成,而外放的六皇子……”   老太太说及此,皱起眉头:“人生的事,谁能说得清呢!”   想她和皇太后年轻时闺中密友。她的才貌均不在皇太后之下,甚至屡次三番给皇太后说亲的人家相中的却是她。可是后来,皇太后一步登天入宫伴驾,再后来母凭子贵,竟然当了皇太后。   而她这个国公夫人。一品诰命,也必须向她磕头叩拜。   所以,人生的事谁能说得清呢?   英雄从来不问出处。一个人不到盖棺不能定论。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圆通住持的卦象:国公府必将出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   安老太太目注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孙女。心里突然有一个大胆的设想:为什么一定要去巴结皇子们呢?   与其让别人掌握主动权,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横竖安念熙都是未来的皇后,所以何必纠结要去结交哪个皇子,不如换一个思路,谁最后娶得了安念熙,谁最后才是那个大赢家,不是吗?   老太太这样想着,心里豁然开朗,看安念熙的目光也不纠结了。   “念熙,你是祖母最钟爱的孙女,是祖父精挑细选的人才,祖母相信你会有自己的判断,你横竖记住一条,你这辈子要嫁人只能嫁给皇室的人,至于是哪个皇子,凭你自己心头所好吧!”   老太太有老太太的思量,安念熙是最精明的,她相中的皇子指定是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或者八皇子中的其中一个,决不可能是大皇子和九皇子他们。而这几个人也恰好是老太爷猜的皇储人选。   所以,不谋而合,不是吗?   老太太突然如此开明,安念熙有些受宠若惊:“祖母,你让念熙自己挑?”   老太太点头,笑道:“你是否记得祖母曾和你说过普济寺圆通住持为我卜卦一事?”   “祖母是说过,只是不知那卦象有何预示?”   老太太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安念熙跟前去,她拉过安念熙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老太太以一种无比感性而动容的声音说道:“卦象预示,国公府会飞出一只翱翔九天的凤凰,所以,念熙,你不要担心,你必将是未来的皇后,菩萨会保佑你的。”   安念熙整个人深深一震。   从嘉禾苑出来,樱雪便向安念熙禀报道:“大小姐,大少爷在香荷苑等你很久了。”   安念熙奇怪道:“大少爷找我何事?”   樱雪摇头,自从那夜柴房花畹畹突审了她,她看安念熙的目光便一直闪闪烁烁,总觉心里做了亏心事,整个人忐忑不安的,不知道哪一天就东窗事发,让大小姐知道自己背叛了她,届时,她一定会死得很惨。   以安念熙的性格,她一定会死得很惨。   呜呜Σ(°△°|||)   见樱雪面色惨白,心事不宁,安念熙道:“你最近怎么了?老是魂不守舍的?”   樱雪一凛,立即挤出笑容道:“奴婢没事啊!大少爷找您,您就快回吧。”   安念熙也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安沉林找她,方联樗势必一起来了吧?   见安念熙闷头走得匆促,樱雪暗暗叹了口气。   她自然知道她家大小姐加快脚步的目的是什么,可是只怕这回要失望了。   “大小姐,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你现在就是插上翅膀飞回去也是没用的,方联樗没来,大少爷带来的小厮是云生。”   樱雪一边嘟哝,一边追安念熙去。   安念熙回到芙蓉苑,见到安沉林时,满脸期待的笑容:“弟弟,你来了?刚才祖母找我说话,所以耽搁了……”   安念熙一边同安沉林说话,一边往安沉林身旁看去。   安沉林身旁站着云生,云生被安念熙看得有些发毛,不自在道:“大小姐,是不是奴才站在这里碍你眼了?”   安念熙坐到茶几另一侧去,不吭声,适才的笑脸也没有了。   安沉林向云生挥挥手,云生便识趣地出去了。   屋子里就剩了姐弟二人,安念熙道:“弟弟怎么今日又带云生同来?这一直以来,弟弟不都让方联樗跟在身边吗?”   安沉林道:“因为今日我来与姐姐请教一件事,不好让当事人听着。”   安念熙讶异:“弟弟要与我谈论方联樗的事?他出了什么事?”   见安念熙面色紧张,安沉林自有安沉林的理解。   姐姐担心她的恩人,这也无可厚非,只能说明姐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方联樗很好,方联樗没有出事,且还有一个机遇摆在他跟前目前,我今日来找姐姐,就是为了与姐姐商量此事的。”   “机遇?什么机遇?”   一个小厮能有什么好机遇?   安念熙觉得匪夷所思。   ☆、第118章 姐弟筹谋   安沉林道:“前日祖父祖母宴请几个皇子,因缘际会,有人相上方联樗了,欲讨到他府邸做小厮,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还有这等事?   “相上方联樗之人是男是女,是何身份?”安念熙皱起了眉头。   一个丫鬟香草都要她费脑子,更何况是旁人?香草还在国公府内她的眼皮子地下,好解决些,可是方联樗若离开了国公府,只怕她届时鞭长莫及,而以方联樗的品貌,惹出男女是非来,可实在是太容易的事情了。   “我都说了祖父祖母宴请皇子……”安沉林强调。   安念熙道:“那是哪个皇子?”   “梅妃娘娘的八皇子。”   原来是他。   安念熙仔细在记忆里搜索有关这个皇子的信息,祖父祖母之前和她备的案里说过,八皇子不得皇太后喜欢,但皇上喜欢梅妃娘娘,所以他也是储君之位的有力竞争人选。   只是宴会上三皇子四皇子都对她青睐有加,这个皇子却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以她安念熙的美貌,竟有男子可以做到对她目不斜视,难道此人……   安念熙一惊,否则他为何要巴巴地讨要方联樗到他的府邸去?   皇室的丑闻她虽年小可也略有耳闻,前朝便有一个皇子荒/淫无度,且专门收买民间样貌出众的男童,有着娈童之癖。   那为皇叔的劣根性难道遗传到了这位皇子身上?   安念熙想得头皮发麻。   她的情敌不但可以是女的,竟然还有男的,谁让她喜欢的方联樗奇货可居,是个潘安样貌的清奇男子?   安念熙越想越不安,面上十分忐忑。   见姐姐神情怪异。安沉林奇道:“难道姐姐不赞成此事?”   “当然不赞成。”安念熙脱口而出,令安沉林有些惊异。   “为什么?他是八皇子,联樗跟着他,兴许还能有较好的前途……”   “都是小厮,在哪儿也改变不了这个出身,能有什么前途可言?站垫、站地板的区别而已!”   安念熙很是激动。   “弟弟,姐姐说过方联樗是姐姐在五台山时的恩人。到了咱们国公府做一个小厮已是万分委屈。姐姐是念在过往恩义上拜托弟弟好生照看他,怎么,弟弟难道嫌弃他?要这样巴巴地把他送走?”   安沉林被安念熙抢白得有些冤枉:“姐姐说哪里话来着?我这不是过来和你商量吗?我若嫌弃联樗。大可不必来问过姐姐,一早就将他打发了。”   安沉林有些郁闷,姐姐这气生得也是莫名其妙。   见安沉林恼了,安念熙忙赔笑道:“是姐姐多心了。那弟弟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我这不是来同姐姐商量吗?”安沉林没好气道,“姐姐也说过方联樗是姐姐的恩人。所以他的去留横竖由姐姐做主。”   “我若不放他去八皇子那里呢?”安念熙问。   “那我就找个理由去回了八皇子,堂堂八皇子府怎么可能还缺一个小厮?”   安念熙满意地点头,将方联樗留在国公府内,自己想念他时随时都能见到。若让他去了八皇子那儿,自己要见他可是难如登天。   还记得他在五台山上不告而别,自己疯了似的找他。苦捱一年相思之苦犹若切肤之痛,那感觉只要一想起来就浑身一凛。   自己是断不要再受这样的相思折磨了。   “那弟弟要找什么理由回绝八皇子?”   八皇子毕竟是皇室的人。又是祖父祖母说到的皇储人选,国公府是断不能随意开罪的。   “就说……就说方联樗身子不好,病了。”安沉林想,八皇子总不至于要一个病痨子做小厮吧?小厮可是个跑前跑后的体力活。   安念熙同意:“若八皇子再不肯时,我们横竖找一个健壮的样貌好点的小厮给他,弥补方联樗的缺就是了。”   姐弟二人这边厢商议定,便派人给八皇子回了话。   八皇子府邸内,八皇子看着国公府里的来人皱眉道:“什么,方联樗病了?”   来人点头:“且病得不轻,所以我家少爷特意来请示八皇子一句,是否再从国公府里挑个入眼的小厮送过来?”   八皇子哑然失笑,难道他堂堂八皇子府还缺小厮不成?   遂挥挥手道:“不必了,方联樗病了,我这边派个医术好的御医过去给他看治就是。”   “御医?”来人有些吃惊,竟然要派一个御医给一个小厮看病吗?   八皇子转念一想,不行不行,那些御医都是宫里行走的老江湖,万一认出方联樗就是七皇子蓟允樗,那就坏了。   于是道:“横竖我会请个大夫过去替方联樗看病的,你且先回府告诉你家少爷,方联樗我要定了。”   来人离了八皇子府,马上有另一拨人也离了八皇子府,急急往宫里回话去。   不是别人,正是梅妃派去八皇子府的眼线。   那日梅林,母子俩谈心过后,梅妃总觉心里不踏实,八皇子的眼泪很多很伤心,却总觉不够真实。   未免夜长梦多,她还是在八皇子府安插了眼线。   眼线入宫向梅妃娘娘禀报了一条重要线索:八皇子相中了国公府一个小厮,且准备这一两日便到国公府接那小厮过府。   相中的不是美人,而是小厮。   梅妃皱起了眉头,心里似乎有些明白了。   ※   国公府内,安沉林已经得到八皇子的回复,又立即去禀告了安念熙。   安念熙吃惊道:“什么?病了也要方联樗吗?还说要派个大夫过来给方联樗看治?”   安念熙啼笑皆非,愤愤不平:“我们国公府难道会请不起一个看病的大夫?真是好笑!”   这个八皇子的确有鬼!他对方联樗的确藏了不可告人的心思!如果让方联樗去跟了八皇子,就凭八皇子那不可告人的癖好,岂不是让方联樗羊入虎口?   安念熙想想都觉头皮发麻。   “弟弟,不行,我们还是把联樗送走吧!”   “送走?”   “至少是让他先藏一段时间,八皇子那儿就说方联樗得了不治之症,等风头过去了,八皇子将方联樗的事情忘了,咱们再把联樗接回来。就让联樗藏到农庄去吧,你之前养病的那个农庄……”   这边厢,安念熙还没开始将方联樗送走,那边厢来接方联樗的马车就到了国公府。   ☆、第119章 调包妙计   三日之约未到,八皇子竟就来接人,花畹畹有些奇怪。   与方联樗约在僻静处碰头,二人都显得凝重。   “不是说好了三天,怎么提早一天就来接人了?”花畹畹问方联樗。   方联樗摇头:“八皇子是说过三日后来接我的。”   “这其间定有什么蹊跷,难道你未死的事情走漏了风声?”   花畹畹的话叫方联樗激灵灵一凛,八皇子已经告诉过他这些年来一直要追杀他的人是梅妃,八皇子若将自己没死的消息不小心透露给了梅妃,也是合情合理的。   或许八皇子不是故意的,那梅妃一向狡诈。   “可知道来接你的人会是谁吗?”花畹畹问方联樗。   方联樗点头:“怀疑,或者是确定的。”   这么多年,宫里的人早就以为他七皇子已经死了,而一直派杀手追杀他的是八皇子的生母梅妃,只有她知道他没死,也只有她追到天涯海角也不放过他的命。   “谁?”花畹畹追问。   “梅妃!”方联樗笃定地答。   花畹畹目光一闪,蹙起了眉头。   ※   来接方联樗的马车顺利接了人,驶出了国公府。   安沉林看着马车远去,听着车铃叮当作响,不安地对花畹畹说道:“怎么办?大姐跟前如何交代?”   花畹畹面上气定神闲,道:“为什么要我们交代?祖父祖母的命令,不是吗?”   是啊,八皇子派来的人直接禀告了老太爷老太太,一个小厮而已,老太爷老太太如何能不允?   国公府有恁般小气吗?   就连安家嫡出的大小姐都要拱手送给皇室。更何况区区一个小厮?   “可是大姐那脾气……”安沉林还是有些担心。   “她若找你要人,你便让她同祖父祖母讨去。大小姐的意思不可违,难道祖父祖母的意思就能违得?”   花畹畹的反问让安沉林无法辩驳,甚是有理呀。   安念熙果找安沉林质问,为何将方联樗送走,说话不算话?   看着安念熙盛怒的样子,安沉林惶急之中只好用花畹畹教他的借口搪塞安念熙。于是安念熙满腹委屈便往嘉禾苑去。   嘉禾苑门口。花畹畹刚从园子里走出来。   花畹畹看见安念熙,一脸春风和煦,柔声唤道:“大小姐……”   安念熙心情不爽。口气也粗暴:“好狗不挡路!”   花畹畹身旁,灵芝听见安念熙出言不逊,不由来气,待要说话。花畹畹阻止了她。   而安念熙身旁的樱雪则是心虚地垂了头。   自己有把柄在花畹畹手里,可不敢向大小姐这般莽撞。   她出卖主子自然是个不错的把柄。而她出卖的正是安念熙的把柄,只是她家大小姐还被蒙在鼓里而已。   这是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火炮,不知何时会爆。   花畹畹并不生气,依旧春风和煦:“大小姐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好。”   “闪开!”安念熙着急找老太太理论。不想理会花畹畹,只是爆粗口。   花畹畹却挡着她前头的路,大有此路是我开。此门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的意思。   “安和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安念熙盛怒地看着花畹畹。   花畹畹笑道:“大小姐如此着急上火,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人吗?”   “要你管!”安念熙只想快点进嘉禾苑去,花畹畹却像颗钉子牢牢钉在门框内。   “我哪里敢管大小姐的事?我只是想提醒大小姐一句,一个小厮而已,你如此大动肝火,就不怕老太太怀疑?”   安念熙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花畹畹,花畹畹的笑容是如此深不可测。   “你……什么意思?”安念熙心虚,说话的口气也不敢再盛气凌人。   花畹畹眉头一挑,云淡风轻笑道:“大小姐是聪明人,还需我点破吗?”   花畹畹说着,轻蔑地看了安念熙一眼,携着灵芝扬长而去。   安念熙转身看着花畹畹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她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一旁,樱雪道:“大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我觉得大少奶奶的话很有道理呢!”   安念熙回头怒视着樱雪,“你知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樱雪一时语塞,可不好叫大小姐看出她已经把大小姐和方联樗的瓜葛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花畹畹。   樱雪立即掩饰道:“奴婢怎么会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奴婢只是觉得,如果大小姐贸然去找老太太,老太太肯定要疑心方联樗不过一个小厮,大小姐为何要过问一个小厮的去留?老太太是何等聪明之人,要是看出大小姐和方联樗之间……那大小姐可如何是好?”   樱雪越说越小声,最后垂了头。   安念熙心里纷乱得很,樱雪的分析是有道理的,有道理的,可是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方联樗被八皇子接走?   安念熙急不可耐,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悻悻然回香荷苑去,再作打算。   接方联樗的马车还未离开国公府,花畹畹就派人给八皇子递了消息,八皇子大吃一惊:竟然有人抢在他前头将方联樗接走了?   这人会是谁?   会是谁假冒他的名义到国公府去接人?   八皇子不肯相信,可也不能不相信,此人是他的母妃梅妃娘娘无疑。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以为他骗过了他的母妃,却是他的母妃骗过了他。   她还是要七皇子的命!   七皇子不死,她绝不收手!   八皇子忍着一口气,快马加鞭追赶那辆从国公府出来驶向城外的马车。   在城外京道上,一辆红帷马车停在路边,赶车的人不见踪迹。   八皇子勒紧马头上的缰绳,心跳几乎漏跳,一股不祥的预感自脚底升起。   他翻身下马,疾奔向马车,竟然因为腿软而差点摔倒。   “阿樗!”八皇子一把掀开马车车帘,一股血腥气息扑鼻而来。   马车内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已经暴死于血泊中,身上的刀伤刀刀致命。   太狠了!太狠了!   八皇子连滚带爬上了马车,抱起那血人,哭喊道:“阿樗!都是我害了你!”   八皇子的眼泪正要夺眶而出,那血人的脸猛地映入眼帘,等等,不是阿樗!   不是阿樗!   八皇子有些喜极而泣,忽听得马车外有马蹄声由远至近。   他快速走到马车帘子旁,掀起车帘向外看去,但见青山绿水间,一骑小红马轻盈而来,马背上一个蒙着面纱的绿衣少女。   ☆、第120章 生死谈判   小红马停在马车旁,马背上的绿衣少女轻轻摘下了面纱。   明丽的天光里,少女的容颜竟丝毫没有暗淡,而是更加清丽。   “安……安和公主……”蓟允卓有些口吃。   她怎么来了?而且骑着小红马只身前来。   看她刚才骑马的动作,以及勒马缰的动作都如行云流水,蓟允卓暗暗吃惊,她竟然是马术高手吗?至少对骑马绝不陌生,一个十一岁的少女而已,怎么可能?   蓟允卓心里快速闪过这些疑问,但立即被另外的疑问困扰。   他跳下马车,疾步走到小红马身旁,仰头看着马背上的花畹畹,急迫问道:“阿樗呢?”   不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是直接询问方联樗下落,花畹畹在心里暗笑,这个八皇子也是狗急跳墙。   “阿樗没事!”花畹畹在马背上俯视着这个泪痕犹湿的八皇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如此重情重义,梅妃生得好儿子。   可是,只怕这样的性格,梅妃的夙愿要落空了。   前世蓟允秀是如何丧尽天良才登上皇位的,她记忆犹新,她帮着他干了太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事情。   成大事者,来不得半点妇人之仁。   “阿樗在哪里?”阿樗没事那可太好了。   “方联樗还在国公府内,他目前很安全。”花畹畹淡淡道。   八皇子心里安了安,立即又皱起了眉头,花畹畹似乎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似的,他为何要接走方联樗,方联樗离了国公府会遇到危险……她对这一些好像了然于心。   蓟允卓看着花畹畹的目光多了警惕:“你怎么知道……”   花畹畹打断他:“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你该知道谁是要方联樗性命的人,方联樗能躲过这次,未必能躲过下次,我就问你一句,你要方联樗死吗?”   蓟允卓道:“我处心积虑要将阿樗从国公府接出来,就是为了送他离京,让他远离危险。我当然不要他死。”   “可是你的善举差点害了方联樗的性命!”   马背上的少女厉声斥责。毫不留情。   蓟允卓心里很不好受,这一次真的是他大意了,谁能想到母妃如此精明狡诈。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阿樗不能死!”蓟允卓竟然去征求一个十一岁女孩子的意见。且带着哀恳的味道。   花畹畹果断道:“带我去见她!”   “谁?”   “想要方联樗性命的人!”花畹畹的话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方联樗曾经提出过的请求,蓟允卓不允,那就让她来提。   不错。一个被追杀的人和一个要追杀他的人,他们之间必须有一场谈判。   他不想死。而她要他死,所以他们之间必须来一场生死谈判。   方联樗不能出现,只怕见面了便是飞蛾扑火,猪羊见屠户。所以就让她来做他谈判的使者好了。   “你知道这个人是谁的!”花畹畹灼灼看着蓟允卓。   蓟允卓沉吟了一下,向花畹畹伸出他的手。   花畹畹终于露出笑容,伸手一拉蓟允卓的手。蓟允卓便翻身上马,牢牢坐在了她身后的马背上。   蓟允卓双手绕到花畹畹身前。拉过马缰,两脚一蹬,小红马绝尘而去。   一路进了城门,向宫门而去。   花畹畹早已心如死水,蓟允卓这一路与少女共马而骑,却是心里涟漪陡然升起。   少女在他怀里是那样镇定,仿佛有着太阳一般的热量与定力令他吃惊不已。   这个安和公主果真不一般,一路上他心急如焚,几次马缰不稳,都是她握住他的手,暗暗使了一把力。   母妃相中的结盟者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只是这个结盟者真的会心无旁骛帮他登上皇位吗?   如今这些都不是他该想的,他该想的是,他和母妃之间的谈判能不能顺利,阿樗能不能因为这场谈判而逃出母妃魔爪,保住一条命来。   梅宫,梅妃正听取杀手汇报,说是国公府接来的那个小厮已经于京郊山道上毙命,梅妃正要论功行赏,忽听宫人来报说八皇子来了,不由有些慌乱,立即将杀手匆匆打发,正襟端坐,等着蓟允卓来兴师问罪。   竟然这么快就被阿卓发现了?   梅妃有些吃惊儿子的神速,不过人已死,她心头石头落地,也不怕蓟允卓责难,难道他还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要自己的母亲陪葬吗?   横竖那个人是该死之人,五年前皇帝早就下了赐死的毒酒,是她一念之仁让他苟活了这么多年。   梅妃心里想好了这些强词夺理的话,便也安在自若。   蓟允卓大步流星走进宫殿,他身旁跟着一个从容自若的绿衣少女,梅妃皱起了眉头,这回坐不住了。   “安和公主,你怎么来了?”梅妃从榻上起身,走上前来。   安和公主怎么会和自己的儿子同来,什么时候这二人已经熟络到这般地步?   梅妃怎么也无法想象,花畹畹不请自来是为了方联樗,不,七皇子蓟允樗。   花畹畹依礼拜见了梅妃,看了蓟允卓一眼,继而笑道:“我与八皇子来的目的是一样的。”   梅妃有些不可置信地皱起了眉头。   蓟允卓噗通往梅妃跟前一跪:“母妃,请你收手吧!”   梅妃向后退了一步,骇然地看着蓟允卓,心想:有外人在呢,你这个孩子太不识抬举了!   “梅妃娘娘心中,竟还是将畹畹当作外人吗?我以为我们是亲密无间的结盟者。”   花畹畹的话叫梅妃心里一惊,这女孩子太邪门了,难道懂得读心术?   “我……”   梅妃一时无法接口。   花畹畹道:“我无召入宫,只怕不能久留,所以,梅妃娘娘,咱们还是长话短说,直奔主题的好。”   蓟允卓道:“母妃,如何才肯放过阿樗!”   梅妃蹙起眉头,那个让儿子关心则乱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吗?就在刚才,杀手已经将他杀死在京郊山道上,蓟允卓要求情似乎也晚了一步,她要饶他不死,更是来不及,不是吗?   “母妃,阿樗没死!死的不是阿樗!”   “什么?”梅妃惊呼一声,“你们……”   “是安和公主用了调包计。”蓟允卓仰头看着梅妃,哀恳道,“放过阿樗,有那么难吗?”   “他本就是个该死之人!”梅妃咬牙切齿。   “该不该死,老天爷说了算,梅妃娘娘说了不算。”花畹畹无比镇定地看着梅妃。   梅妃骇异,这个女孩子,她的话什么意思?   ☆、第121章 皇室阴谋   难道不是吗?自己不也是该死之人?蓟允秀残害了她的身体,还赐给她一杯毒酒,可是她竟然死而复生,且重生在悲剧开始之前,不就是老天爷给她一个力挽狂澜的机会吗?   所以说,人算不如天算。   谋事在人,成事却在天!   “梅妃娘娘一定要阿樗死,是不是因为他活着,终有一天会曝光你对他们母子干过的罪孽?”   花畹畹的质问,梅妃不以为意。   既然都知道了,既然来者不善,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何罪之有?他本就是该死之人,要他死的是皇上,他侥幸逃过皇上的毒酒,这本身才是一种错误!我不能让这个错误继续,所以我要纠错!我现在杀他,不过是为了执行皇上的命令而已,更何况害他死的是他的娘亲,不是我,他该恨该怨的是他的娘亲,不是我!”   梅妃振振有词,花畹畹微微一笑:“不错,皇上要赐死他的确是因为他的身世,他并非皇帝亲生,而是他的娘亲与侍卫暗通款曲生下的孽障,这是皇室丑闻,不可为外人道也,皇上只能给他一杯毒酒,再昭告天下,七皇子蓟允樗因病暴毙!”   不但梅妃,蓟允卓都吃惊了。   宫闱秘事,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是如何知道的?且她还是个出身乡野的童养媳。   蓟允卓立即想到:“难道是阿樗告诉你这些的?”   “他若能事无不可对人言,那他的命不用梅妃娘娘动手都已经玩完了吧?”花畹畹笑着反问。   不是阿樗说的,那她如何知道?   花畹畹不顾母子俩震惊的目光,继续道:“表面上看,这件事就是一桩单纯的皇室丑闻。可是这皇宫之内从来都藏污纳垢,不似它表面展现出来的这般光面堂皇。”   “蓝美人与那侍卫是皇室丑闻,更是一桩皇室阴谋!”   花畹畹突然神色阴沉,梅妃心惊肉跳。   八皇子已经从地上起身,看着花畹畹不解道:“安和公主,你把话说清楚,什么皇室阴谋。难道阿樗的身世还藏着其他秘密?”   花畹畹不动声色指着梅妃。道:“那就要问梅妃娘娘了。”   蓟允卓回头,征询地看着梅妃,目光里含了一丝拷问的意味。   梅妃神色不安。顾左右而言他道:“安和公主,你到底在说什么?有话直说,不要装神弄鬼,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倒要看看皇后的义女安和公主是什么样厉害的角色!”   花畹畹心平气和道:“如果站在这里的安和公主是持着皇后义女的身份,只怕她知道的秘密足以置梅妃娘娘于死地。冷宫里和蓝美人好作伴,而你的八皇子也会受到牵累,莫说你心中所想能不能达成,只怕六皇子外放的命运便是八皇子的写照……”   梅妃的额头手心已经出汗。她颤抖着声音道:“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那侍卫是梅妃娘娘特意安排的吧?蓝美人岂是不贞的女子?”   花畹畹笑着看到梅妃脸上去,梅妃向后踉跄了几步,一个不稳。重重跌坐在贵妃榻上:“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件秘密连当事的蓝美人都不知情,一辈子蒙在鼓里。花畹畹是如何知道的?   这要感谢蓟允秀啊!   狡诈阴狠的蓟允秀,有什么秘密不知道呢?   而自己那一世是他的帮凶,他和她对政敌了如指掌,他们在她和他面前就像透明人,没有秘密可言。   蓟允秀说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蓟允卓看着花畹畹镇定自若的神色和梅妃大惊失色的面孔,心沉入谷底,他哑声问道:“母妃,为什么要这么做?蓝姨是你最好的姐妹……”   “我不允许任何人与我争宠!”梅妃低喊,目光血红。   “可蓝姨进宫是你的安排……”   “我让她进宫,是让她助我一臂之力,巩固我在你父皇心中的地位,不是让她取我而代之!她是个愚笨的女人,她在你父皇跟前无法把握那个度,她对你父皇动了真心,而你父皇亦是真心喜欢她……”   “所以,你就让一个侍卫与蓝姨生下了阿樗,好让阿樗成为击败蓝姨的武器!”   “不错,你父皇竟然天真地有了要立阿樗为太子的心思,我不允许!阿樗不是你父皇的亲生儿子,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连你蓝姨直到东窗事发了才知道,所以这是我的制胜法宝。而你父皇竟然还舍不得让这个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女人死,而只是将她囚禁冷宫,如若阿樗是她和你父皇的亲生骨肉,那么你,阿卓,我最心爱的儿子还有机会吗?”   梅妃说着,泪如泉涌。   一切算计只为了他。   蓟允卓看着这样的梅妃,心情复杂。   她做一切伤天害理之事都是为了他,所以她的一切罪孽,老天要惩罚的话,也由他来受好了。   “母妃,你这是何苦?你这是自掘坟墓。蓝姨与你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蓝姨的身家不清白了,皇祖母也不会高看你,同时只会轻视我,所以在太子的人选上,我依然没有胜算,而母妃你,还白白牺牲了自己的好姐妹……”   “如若她不进宫,或许我们还可以做好姐妹,可是她进宫那一日,我们就注定做不了好姐妹,这皇宫里的女人都是敌人,做不了姐妹!所以,让她进宫,是母妃失算了,是母妃傻……”   “蓝姨也傻,蓝姨一直真心待你……”   “你不要被她骗,她的心机比我们任何人都要长,看似与世无争,可是你父皇却最宠爱七皇子,甚至有意将他立为储君,所以母妃才是真的傻,母妃竟然引狼入室……”   蓟允卓无法说服梅妃,他的母妃心魔已深。   花畹畹看着眼前母子俩的争执,敛容收色道:“过去的事情再后悔也没用,不如想想从今往后该怎么做。”   梅妃看向这个深不可测的女孩子,她像一口幽深的井水,令人捉摸不透,她问道:“安和公主,你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是梅妃娘娘想怎么样的问题。”   花畹畹郑重道:“放过我国公府的那个小厮,梅妃娘娘意下如何?”   “不可能!”梅妃执拗。   “梅妃娘娘忘了我的身份可以是你梅宫的座上宾,也可以是坤宁宫的义女,难道梅妃娘娘真的要将我往坤宁宫那边推吗?”   花畹畹的话像是威胁,梅妃沉吟道:“你保证,我留他一条活口,你就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梅妃娘娘别无选择,”花畹畹神色柔和道,“娘娘,普济寺中我们就达成过协议,不是吗?八皇子说得对,我们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答应你,一定能帮你扫清你心中夙愿欲达成的障碍,至少该帮你解开,你一直想知道的那个秘密……”   从梅宫出来,八皇子送花畹畹回国公府。   为了避人耳目,二人改乘了马车。   马车上,八皇子问:“我母妃一直想知道的秘密是什么?”   花畹畹坦白道:“你皇祖母为何不喜欢你。”   八皇子点头,换花畹畹提问。   “如果今天我和梅妃娘娘谈判失败了,你会怎么样?”   “如果母妃执意不肯放过阿樗的命,那我就以放弃竞争皇位做要挟!”   蓟允卓的话叫花畹畹深深一震。   ☆、第122章 去往农庄   花畹畹回了国公府,安沉林早已候在百花园里。   “怎么样,八皇子听你劝吗?”花畹畹还没来得及坐下歇口气,安沉林已经巴巴地上前问道。   花畹畹呼出一口气:“你不让我歇口气先呀?”   安沉林一拍自己脑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忙不迭道歉着,又给花畹畹倒了一碗茶。   花畹畹大喝了一口茶,道:“听,怎么不听?我好歹是皇后的义女,难道八皇子这点面子不肯卖给我?”   轮到安沉林呼出一口气:“这就好了。”   花畹畹盯着安沉林看了一会儿,问道:“怎么,你家大姐姐逼你了?”   “可不?”安沉林心有余悸地点头,“我被她缠得烦死了,她硬要我去求祖父祖母,让他们向八皇子要回来,说什么自己不方便出面,恐祖父祖母疑心,还说自己如此,都是因为害怕八皇子会待亏了方联樗,八皇子看中方联樗,要过去了只会重用,怎么会待亏他呢?”   花畹畹向安沉林竖起大拇指,打趣道:“大少爷所言极是!”   被花畹畹夸奖,安沉林立即满脸生花,握住花畹畹的手指,眼睛里闪着金子般,道:“畹畹,多亏了你,八皇子肯放回方联樗,大姐姐跟前,我总算有个交代了。”   安沉林再好,但是安念熙跟前毫无原则地妥协讨好这点,让花畹畹心里不舒服,可是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花畹畹只是笑道:“你可千万不要同大小姐说,方联樗的事情,我从中使了力……”   “为什么?你帮了大姐姐呀!这件事情除了你。谁能搞得定?”   安沉林想不明白:“大姐姐不该感谢你才对吗?”   安沉林有安沉林的心思,母亲和大姐姐她们对花畹畹一直看不顺眼,自己还准备将这件事情拿到大姐姐跟前去邀功,好化解她们之间的矛盾呢。   花畹畹摇头:“若大小姐知道了此事,只会更加忌惮我,你想她一向不喜欢我,若知道此事承了我的情。以她骄傲的个性。心里该多难受?所以横竖你不要提起这件事情就对了,这样对大小姐好。”   安沉林有些不忍地握住花畹畹的手,道:“畹畹。委屈你了。”   他的畹畹真的又善良又能干,母亲和大姐姐她们真不该如此对她。   花畹畹微笑着摇头:“我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你,大少爷,她们是你的母亲和大姐。所以我要你开心。”   安沉林感动得几乎要哭了,叹道:“如果母亲和大姐姐她们也能这么想就好了。她们做事情之前要是能多考虑考虑你的身份,想想你是我的妻子,就不会做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了。”   花畹畹在心里叹气:我的好少爷,我的傻少爷。她们对我态度不好,就是因为压根没要我将来做你的妻子啊!   “大少爷,我还不是你的妻子。所以她们不必看你的面子尊重我……”花畹畹说得有些委屈。   安沉林也沉重起来:“可你是我们安家的童养媳,我们已经拜过了天地。”   “只是冲喜的权宜之计……”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大少爷,目前我能借安府这安身之所遮风挡雨先,其他事便也不做多想了。   走一步看一步,人生的事谁能说得清呢!   上辈子,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一个童养媳会入宫为后,极度风光之后又跌落谷底,摔了个粉身碎骨。这一世她就算能遇见未来,未雨绸缪,而她和他真的能避开前世悲剧,得到善终吗?   花畹畹突然极不确定。   安沉林笃定道:“畹畹,你别担心,无论什么原因,我都认定你是我的妻子,任谁也阻止不了的。我就安安静静地等你长大,不,我和你一起安安静静地长大……”   安沉林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   花畹畹回给他一个虚弱的笑容,如若真能岁月静好那就好了。   方联樗被放在了农庄,这是安念熙之前的提议,安沉林同花畹畹说了之后,花畹畹认可。   因为毕竟方联樗是得到老太爷老太太允许给了八皇子的人,不能再回到国公府里去,国公府里是断不可再有这个人了。   花畹畹想自己总得找个机会再与方联樗谈一次话,告诉他自己与梅妃谈判的结果,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让他且安心先。   在花畹畹去农庄探望前,安念熙先去了农庄,自然又是央了安沉林做她的幌子。   安沉林以春天了,要去农庄尝鲜为由,得到老太爷老太太允许去了农庄,只是不允许他在农庄过夜,又多派了许多护送的随从,方才放心让他去了。   安念熙就藏在安沉林去往农庄的马车上。   马车上,安念熙掩不住一脸激动神色。   “大姐姐,你可是在府里憋久了,难得出府一趟竟兴奋成这样?”   安沉林看不出安念熙兴奋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要见到方联樗,这让安念熙满意,不被弟弟看破,也就不必遮羞。   对方联樗的情思,是她的秘密,不可为外人道的秘密,所谓少女怀春是也。   安念熙拼命点头,附和安沉林的话:“是啊,弟弟,我现在真的好羡慕二妹妹能到刘清老家常住呢!那样山清水秀的地方,多养人哪!”   安念熙撩起车帘看车外风景。   马车已经驶到郊野,农庄已经在青山绿水间若隐若现。   将方联樗藏在这里,总不会被老太爷老太太发现了吧?   安念熙越想越紧张,越想越激动,马上就要见到方联樗了,太好了!   “二妹妹在刘清老家呆了也有段日子了,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安沉林喃喃念叨。   而安念熙此刻心里装得满满的都是方联樗,所以丝毫不关注安念攘,随口道:“弟弟要是担心二妹妹,不如到了农庄顺道去看她,不是说刘清老家就在农庄附近吗?”   安沉林点头:“也好,大姐姐和我一起去吧。”   安念熙立刻摇头:“我太累了,要在农庄歇息,弟弟,你去看二妹妹吧。”   支走安沉林,她在农庄才更好同方联樗见面呀!   “你在农庄,行吗?”安沉林不放心。   “有何不可?农庄上都是咱们安府的下人不是吗?你再将随从留几个保护我,不就可以了?弟弟,趁现在天色早,你快去二妹妹那里,一来看望她,二来嘛,带点乡间野味回来,我等着吃。”   安沉林觉得这主意不错,安念熙又催促他道:“祖母不让我们在农庄过夜,所以弟弟早去早回,我在农庄等你。”   于是马车到了农庄,安念熙并几个随从下来,而安沉林和剩下的随从并不停脚,直往刘清老家而去。   ☆、第123章 探望情郎   支走了安沉林,安念熙吩咐随从在外头守着,自己飞也似的跑进了农庄。   方联樗正在农庄的一间屋子里百无聊赖,等着花畹畹给自己递消息。   外头突然传来安念熙一声唤:“联樗!”   方联樗一激灵,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还没来得及穿好鞋子,屋门开启,安念熙已经进到屋内,她身后跟着樱雪,樱雪怀抱一大叠书,追着安念熙的步伐上气不接下气。   方联樗有些错愕:“大……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呀!”安念熙神清气爽,指挥樱雪将书放在桌子上,便挥手让她出去。   樱雪垂头,识相地出去了,并自觉关好门,在门外望风。   一日是安念熙的丫鬟,就必须为她服务一日。   安念熙走上前,关切地看着方联樗,柔声道:“联樗,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方联樗向安念熙恭谨作揖:“多谢大小姐关心。”   安念熙傲娇道:“这回你还真得谢谢我,不然你现在都已经被八皇子接到八皇子府邸去了,谁知道接过去之后是要你做什么……”   安念熙想起那位皇叔的娈童之举,便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方联樗一愣,救他的不是大少奶奶吗?但面上怎能戳破安念熙?横竖大小姐也是关心他的。   “多谢大小姐。”方联樗再次向安念熙道谢。   安念熙摆摆手,坐到桌子旁,叨了句:“赶了半天路,口好渴。”   方联樗忙上前倒了一碗茶给她,安念熙见农庄的茶壶茶碗粗糙。茶水更不是什么好茶水,不由皱了眉头,道:“这茶哪是人喝的?你这两日呆在农庄就是喝这个茶?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待亏你?”   安念熙娇小姐脾气上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方联樗恭谨道:“联樗只是个小厮,能得一隅安身之所就已心满意足,只是大小姐金枝玉叶,农庄恐没有能供大小姐喝的好茶……”   安念熙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咱们说这个。”   安念熙拍拍桌上那一摞高高的书。方联樗皱起眉头,不知道安念熙言下何意。   安念熙得意道:“联樗,我想过了。因为你的身份就是个小厮,所以无论是谁都可以随意讨了你去使唤,祖父祖母也不敢说个不字,这回是八皇子。下回可不知道是谁,所以我决定了……”   安念熙扬了扬下巴意气风发的:“我准备让你呆在农庄用功苦读。他日大比之年,若能考个一官半职,你可就平步青云,鲤鱼跃龙门。从此翻身不再当奴才了。”   安念熙说得满脸生花,方联樗却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安念熙为他描画的前程很美,可是太不实用了。   他是假死的皇宫七皇子。且是娘亲与侍卫私通生下来的孽障,他逃命天涯为的就是远离皇家。远离死神,安念熙却让他用功去考功名,还学鲤鱼跃龙门吗?   方联樗哑然失笑。   安念熙有安念熙的心思,自己爱慕方联樗,希望将来能嫁他为妻,莫说祖父祖母要她入宫为后,就算没有这个苛刻的要求,她与他也是身份悬殊,门不当户不对,注定鸳梦无痕。   可是要是方联樗不是下人,不是小厮,不是乞儿,而是天子门生,那就另当别论了。   京城之内,多少豪门富户是招赘了那些出身贫寒却是状元及第的书生做女婿的?   为什么那些人家的千金可以,她安念熙就不可以?   说什么入宫为后,这都是祖父祖母的臆想,又何尝现实?   自己为何不能一边与祖父祖母斡旋,一边未雨绸缪安排方联樗的前程呢?   等到有朝一日时机成熟,而方联樗已经有了一官半职,出身不好又怎样?   英雄不问出处,不是吗?   安念熙在心里打着她的如意算盘,却见方联樗神色平静,丝毫没有激动,她问道:“联樗,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方联樗一怔,这倒是个好借口。   他点头道:“大小姐知道联樗驽钝……”   “你不要妄自菲薄,联樗,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我对你有信心。”   安念熙起身走到方联樗跟前去,灼灼地看着他,鼓励道:“有道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用功,没有考不上的功名的,更何况还有我帮你。”   届时,她求母亲托人走走关系,或者直接找外祖家帮忙,替方联樗弄个一官半职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方联樗不愿意在面上与安念熙多争执,他留在农庄是为了等花畹畹的消息,所以便假意应承了安念熙:“大小姐的美意联樗心领……”   “不能光是心领,心动还要付诸行动!”   方联樗只好道:“联樗谨遵大小姐教诲。”   说着,深深一揖。   安念熙喜出望外:“联樗,我真是太开心了,太开心了……”   方联樗看着安念熙发光的美颜,心里不由有些不安和愧疚。   何德何能,得大小姐如此垂爱啊!   可是自己的身份……   自己是个死刑犯,且是个在逃的死刑犯,如何配得上大小姐深情厚爱?   方联樗看安念熙的目光更加愧悔,安念熙却热情上前挽了他的手臂,道:“联樗,不要颓丧,未来是很美好的,不管多困难,我们都可以去争取的。”   方联樗眸子一暗,他还有未来吗?   他和他的娘亲还有未来吗?   “联樗,你陪我去外头走走吧,这山野郊外的风景真好。”安念熙热情地拉了方联樗出门去。   哪里是山野郊外的风景独好?不过是赏景之人今天心情热别好而已。   ※   刘清老家,刘香秀拿一把椅子放在猪圈外,自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另一只脚翘上一旁的大水缸,嘴里磕着瓜子,一边看着那个提着水桶走得东倒西歪的少女,一边骂咧咧道:“动作利索点,到了这里,就得听姑奶奶我的,难道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国公府的小姐吗?”   难道我不是?   安念攘心里委屈,可不敢应声。这一段时间实在是被刘香秀这个小祖宗给作怕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水桶里装着刚煮好的猪食,猪食的味道难闻极了,安念攘屏住呼吸,一脸痛苦。   “动作快点!你是死人哪!”刘香秀呵斥。   安念攘只好加快脚步,可是人小力微,木桶太重,一不小心就被打翻在地,那猪食都是刚出锅的,沸热着呢,溅到安念攘身上,安念攘立即被烫得鬼哭狼嚎。   可是更令她惨叫的是刘香秀的鞭子。   ☆、第124章 暴打二妹   “我是国公府的二小姐,你这样对我,我家人是不会放过你的。等我回到国公府的一天,我一定要叫我们国公府的护卫打死你这个臭丫头!死丫头!”   安念攘一边抱头躲避刘香秀的鞭子,一边噼里啪啦乱嚷一气。   刘香秀抬起一脚将安念攘踢到猪圈门口去,安念攘摔了个狗吃/屎的姿势,嘴里发出一声惨叫:“哎哟!”   刘香秀一手甩着鞭子一手叉腰,洋洋得意走到安念攘身边,她一抬手只是要抓抓头痒,安念攘却以为她要打她,立即蜷缩成一团,直往猪圈门钻去。   她是被刘香秀打怕了。   刘香秀见安念攘的窝囊样,不由笑得东倒西歪:“还国公府的二小姐呢,也不怕丢你国公府门前那两头看门石狮子的脸,你简直就是一只缩头乌龟!”   “你有朝一日回到国公府就要报复我,是吗?”   安念攘点头,见刘香秀面色阴沉,立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香秀,刘姑娘,刘姐姐,只要你好好照顾我,等我的家人来接我了,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你不是一直想到国公府里当差吗?到时候我就和我的家人讲,让我带你一起回国公府里去,我们回去过神仙一样的日子……”   安念攘花言巧语,刘香秀哪里会相信?   自从她向安念攘扬起第一鞭的时候,她和安二小姐之间的仇就结下了。她才不会天真地以为她和安二小姐还能冰释前嫌,安念攘怎么看怎么像个小人,和她刘香秀是同类人。   刘香秀冷笑道:“等你家人来接你吗?”   安念攘点头:“对对对,我家人不会让我在你们刘家住太久的,一定很快就会来接我的……”   刘香秀的鞭子重重地落在安念攘身上。嘴里骂道:“我让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国公府将你扔在刘家就是让姑奶奶我好好管教你的!”   “哎哟!哎哟!香秀姐姐,菩萨奶奶,你饶了我吧!疼死我了!”   安念攘被打得满地打滚,嘴里求饶不止。   “想当初,姑奶奶我也是这么求你们国公府那位少奶奶的,可是她饶了姑奶奶我了吗?没有!”   想起去年自己被冤枉偷簪子的仇。还有母亲马氏被野猪咬死的仇。刘香秀就牙齿咬得咯咯响。她还以为这辈子报仇无望了,她只是一个乡下丫头,母亲又死了。她怎么向国公府讨回血债,谁知道这个国公府的二小姐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却滚进来。   刘香秀越想越火,鞭子便如狂风暴雨一般落在安念攘身上。   安念攘呜呜哭着。原来这个刘家丫头看见她就像看见仇人一样,是拜花畹畹所赐。   花畹畹真是阴魂不散。走到哪儿都逃不开她的魔掌。   安念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看见刘香秀的大嫂蒋氏远远地经过,她想喊她救自己,可是蒋氏却躲瘟神一样一溜烟躲开了。   安念攘叫苦不迭。这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想当初她刚到刘家的时候,蒋氏对她是极恭顺的,可是自己看不清形势。还乱发小姐脾气,把蒋氏欺负惨了。   蒋氏老实厚道。是个好欺负的,而自己又作死的将刘香秀那里受到的气全部撒在蒋氏身上,久而久之,蒋氏见她不知好歹,便也对她敬而远之了。   呜呜,都是自己作得,现在连个她挨打来救她的人都没有……   安念攘爬到刘香秀脚边,抱住刘香秀的脚,哭求道:“香秀姑奶奶,观世音菩萨,我和你说冤有头债有主,花畹畹得罪你,你不能把账算到我头上啊!而且,我和你说,我和花畹畹有仇,我和她势不两立,所以我和你是一派的,你不能打我,你打我就是打自己人……”   刘香秀一脚将安念攘踢出老远,安念攘就像个皮球滚到猪圈门边,头重重撞在猪圈的栅栏上,咚的一声。   安念攘摸着自己被撞出大包的额头,哇哇大哭:“母亲,大姐,父亲,大哥哥,你们快来救我啊!我快死了,我再在刘家呆下去可就要被打死了……呜呜……”   刘香秀上前一步,一脚踩在安念攘的头上,将安念攘的脸直踩到泥土里去,泥土跑了许多到安念攘嘴里,安念攘却吐不出来。   刘香秀双手叉腰,骂道:“谁和你是自己人?你们国公府是高高在上的天堂,我们刘家是乡村野地里的地狱,我们怎么可能是自己人?你千金大小姐吃香的喝辣的的时候,姑奶奶我在干什么?喂猪、砍柴、打猪草!”   “你今天落到姑奶奶我手里,就休想有好日子过!我爹说了,国公府让你到我们刘家来就是要你好好吃苦,改改你的大小姐脾气!我如果善待你,我就是忤逆了国公府老太太的命令,我需得把你管教好了,让你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当刘清将花畹畹给的那个钱匣子放在刘香秀跟前时,刘香秀两只眼睛都直了。   “这是大少奶奶赏你的,大少奶奶说了,只要你把二小姐管教好,便让你到国公府去当差。”   刘清对刘香秀说道。   刘香秀相信安念攘说的,她和花畹畹有仇,自己和花畹畹也有仇,可是自己和钱没有仇啊!   钱是衣食父母,她干嘛和钱过不去?   她现在不是替花畹畹办差事,而是替钱办差事,所以她必须尽心尽力。   刘香秀往自己两手各吐了一口唾沫,再把两手搓滋润了,扬起鞭子要继续抽打安念攘的时候,蒋氏从外头急急跑了过来,神色很是慌张。   “大嫂,你不会又要来做好人吧?你忘了这个二小姐是如何欺负你的?我这是在替你出气!”   蒋氏摇头,紧张道:“香秀,快让二小姐起来,国公府来人了。”   刘香秀愣住:“国公府来人,来的是谁?”   蒋氏还没开口说话,安念攘已经挣扎着推开刘香秀的脚,刘香秀一个站立不稳摔趴在地。   安念攘急急爬起身,顾不得浑身伤痛,就往外跑去。   太好了,国公府来人了,一定是母亲或者大姐姐来接她回去了。   她再也不用呆在刘家受刘香秀的窝囊气了。   刘香秀,你给我等着,你今天打在我身上的鞭子我会一千鞭一万鞭地打回来!   安念攘一边跌跌撞撞地跑,一边吐掉嘴巴里适才吃进去的泥土。   跑到刘家外,果见一匹小红马绑在树下吃草,一个绿衣少女背身而立。   安念攘兴奋得眼泪都出来了,直把那绿衣少女当作大小姐安念熙,她哭着喊着:“大姐姐,你可来救我了!大姐姐,你快带我回府吧!”   安念攘一把拉住了绿衣少女的手臂,上气不接下气地乞求着。   那绿衣少女转过身来,给了安念攘一个天真无害的笑容:“二妹妹,别来无恙?”   安念攘打了个寒噤,整个人如坠冰窟:不是安念熙,是花……花畹畹!   ☆、第125章 抢先一步   “怎么是你?”安念攘吓得直哆嗦,说话牙齿和舌头都打架,牙齿咬了舌头,还咬出了血,痛得要命。   “我来看二妹妹呀!”   花畹畹的笑容如天上的云彩般多姿绚烂,看在安念攘眼里却像个心怀不轨的女巫。   安念攘一步步后退去,嘴里道:“你不安好心,你让刘香秀将我往死里打,你公报私仇,你……你就是恶毒的女人!”   花畹畹轻轻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道:“二妹妹,你知道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一张嘴巴惹人嫌恶!”   “二小姐狗嘴吐不出象牙,让我替少奶奶教训她吧!”   说话的是刘香秀,她跟随蒋氏从屋子里急急走出来,一见来人是花畹畹便安了心。   这样,她怎么欺负安念攘都无所谓了。   她是奉了花畹畹的命令欺负安二小姐的不是吗?   安二小姐越惨,她的功劳越大才对。   刘香秀对花畹畹是又恨又惧,但看在那个钱匣子份上,面上还是恭敬讨好的笑容。   “安少奶奶!”刘香秀和蒋氏都向花畹畹行礼,花畹畹却不看刘香秀,只朝蒋氏露了个和蔼可亲的笑容。   花畹畹对蒋氏道:“刘大嫂,一会儿安家还有人要过来,所以你先去准备吃的吧!”   蒋氏应声下去厨房张罗。   安念攘心中一喜,安家还有人要过来,可太好了。   她脱口而出问道:“是我大姐姐和母亲过来接我吗?”   花畹畹冲她遗憾地摇了摇头:“要让二小姐失望了,不是大太太,也不是大小姐,而是大少爷。”   “大哥哥!”安念攘心想。大哥哥也是可以的,一奶同胞,看着自己受苦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只要自己见到大哥哥向他投诉刘香秀的恶行,大哥哥一定会接她回去的。   安念攘脸上现出欣喜神色。   花畹畹从头到脚打量安念攘,见安念攘灰头土脸,浑身是伤,啧啧道:“二小姐。你与大少爷多日不见。你这个样子可不好见他。”   安念攘一惊,难道花畹畹不让自己见大哥哥吗?   “花畹畹,你要耍什么花招?”安念攘紧张问道。   花畹畹耸耸肩。笑道:“二小姐,你太紧张了,我只是想让你洗个澡换件干净衣裳,漂漂亮亮地见你大哥哥。”   花畹畹说着。朝刘香秀使了个眼色。   刘香秀便扬着鞭子上前,凶神恶煞道:“大少奶奶的话你没听见吗?让你去洗澡换衣裳。你不肯是不是?是不是又想吃鞭子,你才肯?”   安沉林还未到,安念攘不敢造次,害怕自己不听话。又会换来刘香秀一顿毒打。   她到了刘家就没有洗过澡,每天累死累活,一身臭汗。刘香秀却硬是不许她洗澡,再加上水缸里的水要是用光了。自己还得到老远的井边去打水,安念攘又懒,所以还是不洗澡了。   这会儿花畹畹准许她洗澡,也好,她洗干净了,神清气爽好找大哥哥告状。   花畹畹回身看向通往村口的大路上,安沉林的马车还没有出现。   自己原是要去农庄探看方联樗的,可是不愿意与安念熙打照面,便决定顺道先到刘清老家来看看安念攘,等安念熙和安沉林离开农庄了,自己再回农庄去,谁料想安念熙竟然支开了安沉林,安沉林未进农庄,直奔刘清老家而来。   好在她快马加鞭,比安沉林早到了许久,足以让她来刘家好好安排一番先。   花畹畹先到厨房看望了下蒋氏,蒋氏正在灶台忙活,灶膛里火生得旺旺的,锅里的水烧得滚沸,那是杀鸡拔毛用的。   蒋氏的鬓边还戴着一朵小白花,花畹畹知道那是蒋氏为死去的婆婆马氏戴孝。   蒋氏见花畹畹进来,立即惶恐地起身道:“大少奶奶,厨房太脏了,您还是快出去吧!”   花畹畹柔声道:“我来看看刘大嫂,待一会儿就走了。”   花畹畹对自己十分和蔼,全然不似安念攘那般盛气凌人,蒋氏心生温暖,给了花畹畹一个憨厚的笑容,道:“大少奶奶,你人真好。”   “可是二小姐和香秀都觉得我是坏人呢!”花畹畹笑着打趣。   那是因为她们自己心术不正,蒋氏在心里道。   谁好谁不好,她虽然老实,可都明白。   见蒋氏不敢回声,花畹畹心想:真是个老实人!   于是又道:“刘大嫂也是个好人呢!”   蒋氏被花畹畹夸赞,脸上立时绽了两朵红云。   花畹畹又道:“刘大嫂不仅人好,厨艺更是一绝,还记得去年老太爷应允了让刘大嫂入国公府去当厨娘,只是刘大婶突然遇到不幸,这事便耽搁了下来。算算,孝期也该到了,届时我会派人来接刘大嫂到国公府去,刘大嫂可愿意?”   蒋氏喜出望外,她宁愿去国公府当差赚钱,也不要在这家里伺候丈夫和小姑子。   刘清的儿子和女儿简直就是一对豺狼,对她非打即骂,丝毫尊重都没有。   蒋氏忙不迭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好,那刘大嫂就在家里再等我几日,我说话算话,一定会来接刘大嫂的。”   花畹畹与蒋氏说定了,又去找刘香秀,刘香秀正监督安念攘洗澡。   花畹畹走到安念攘沐浴的木桶旁时皱起了眉头,安念攘背上全是鞭痕。   刘香秀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将安念攘的确打得太狠了。   安念攘看着二人神色,心里得意:你们这样对我,看大哥哥跟前如何交代!   刘香秀也担心道:“大少奶奶,一会儿大少爷来了,二小姐身上的伤……”   “有衣服穿着呢,怕什么?”花畹畹不以为然。   安念攘撇撇嘴,当她是死人吗?她有嘴巴,难道她不会告状?她见到大哥哥,一定不会避讳什么男女之嫌,要将衣服撩起来,让他好好看看自己身上的伤。   安念攘正在心里得意,却突然闻到一股花香,整个人便飘飘欲仙,浑身上下舒服得不得了,适才的疼痛全都没有了。   这是怎么回事?   安念攘看见花畹畹正拿着一个小玉瓶往她的洗澡水里倒着什么,那花香就是来自这个玉瓶。   你对我做了什么?   安念攘想要质问,可是一张口却是温柔的声音:“大嫂,你给我用了什么?”   “药,对你身上的伤有好处。”花畹畹笑着答。   “谢谢大嫂,怪不得我刚才都不疼了,伤口上也没有火辣辣的感觉,而是冰凉凉的,好舒服。”安念攘堆起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不对,不对,这不是她心里想说的话。   安念攘又惊又怕,花畹畹这个贱女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安念攘在心里狂躁地呐喊,面上却是温柔如水的笑容,看得刘香秀疑窦丛生。   安二小姐何曾这样小鸟依人温顺乖巧,一直以来她都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豹子,可恶的刺猬!   刘香秀向花畹畹投过不解的目光,花畹畹淡淡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香秀,你不想她待会儿向大少爷告状你是如何虐待她的,尔后,让大少爷找你算账吧?”   刘香秀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想不想,只是……”   花畹畹知道刘香秀的担心,道:“这药是迷/幻药,能让她产生幻觉,药效时间不长,但足以撑到晚上,这其间她会非常乖巧,所以你就陪着她好好接待大少爷吧!”   老太太不许安沉林在农庄过夜,所以安沉林不会在刘清老家逗留太长时间。   “大少奶奶,那你呢?”刘香秀问。   “大少爷来的时候,就不要提起我也来过。你将二小姐照顾得很好,我会记得我答应刘管事的条件,若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让你去国公府当差的。”   花畹畹给了刘香秀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刘香秀忙不迭道谢起来。   ☆、第126章 竟然是他   护院护送安沉林的马车抵达刘清老家时,花畹畹早已在去往农庄的路上。她走了小路,所以避开了与安沉林碰面。   安沉林到了刘清老家,刘香秀得了花畹畹吩咐,陪着上下焕然一新的安念攘上前见过。   安念攘一脸温柔恭敬的笑容,说话声音娇娇滴滴,行为举止和往日判若两人,往常是咋咋呼呼,没大没小,现在却是端方得体,小心翼翼,简直是天壤之别。   刘香秀暗叹花畹畹神药。   蒋氏不明就里,心里奇怪安二小姐怎么变了个人?还以为是刘香秀又威胁恐吓她什么了。   安沉林见到安念攘有如此变化,自是欢天喜地,连夸乡下养人,果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二妹妹,见到你这样,我真是太好高兴了,”安沉林喜滋滋道,“大姐姐在农庄不愿意过来,她如果同来,见到二妹妹如此,只怕要惊跌下巴了。”   安念攘心里叫苦不迭,她想告状,她想诉苦,她想要安沉林带她回国公府,可是嘴里却一句请求都说不出来,说出来的都是违心的话。   “大哥哥,请放心,回去转告父亲母亲,还有大姐姐,就说念攘在这里住得好,吃得好,刘家姑娘也把我照顾得很好,念攘还想在这乡下住一段日子,请府里不必派人太早来接我……”   呜呜……   安念攘听着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的话,简直欲哭无泪。   这不是她的本意,是花畹畹那个妖孽对她使了妖术,她要回家!她要回家!   在这里缺衣少食,还要挨打。干也干不完的活……   她好苦!她好苦!   她要回家!   如果现在能让她回府,她一定夹起尾巴做人,再也不和花畹畹作对了,她一定听老太太的话,她一定温良恭俭让。   在府里,就算老太太没有最疼她,可也没有人敢像刘香秀这个野丫头一样一天到晚打她。像驱使奴隶一样驱使她!   这些话。安念攘在心里喊破了,叫破了,也说不出口。   如果来的是大姐姐。而不是大哥哥,就一定能看出她的异样。   她中邪了才会这样温柔的笑,这样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她是中邪了,她是中邪了!   安沉林是听不到安念攘心里这些话的。自然也就对真相一无所知。他只是听着刘香秀绘声绘色地描述安念攘每日在这乡间过的健康又有趣的生活。   和安念攘一起吃了蒋氏准备的饭菜,蒋氏又备了好些新鲜的蔬菜、野味让护卫装上马车。   于是安沉林挥手和安念攘说再见。   “二妹妹,回头我再来看你!”   “好,改日。大哥哥和大姐姐一起来看我。”安念攘甜甜的笑容,乖巧地挥手说再见。   这才是他的好妹妹呀!   安沉林心满意足坐上马车返程。   安念攘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叫苦不迭。   这就走了?   老天。这就走了?   哦,不!   安念攘在心里发出凄厉的叫声。面上却依旧温文尔雅的笑容。   刘香秀看戏一样看着安念攘,觉得她现在就像只任人摆布的布偶,于是等安沉林一走,又开始捉弄安念攘。   因为药效要到晚间才退,所以现在的安念攘简直逆来顺受,无论刘香秀要她做什么,她都没有反抗,而是笑嘻嘻、笑嘻嘻的。   刘香秀甚至让她吃了后院先前倾倒一地的猪食,安念攘也是埋头吃得津津有味。   刘香秀暗暗在心里佩服,花畹畹到底用的是什么神药,如此神奇,又如此可怕。   其实,花畹畹这药叫做“一日迷迭香”,是前世蓟允秀在一次征战沙场时从番邦敌营弄回来的,番邦人用此药来迷惑我军将士。   蓟允秀将“一日迷迭香”带回京城后,让花畹畹对它的成分进行了仔细研究,花畹畹不但详解了它的成分,还研制了解药,助蓟允秀大败敌军。   那日出城去找八皇子,偶在路边看见一种药草,竟是制作“一日迷迭香”的主要成分。花畹畹顺手带回了百花园,信手制作了这药水,谁知安念攘竟成了第一个试药之人。   花畹畹到了农庄,并没有急着去见方联樗,因为安念熙还未走。   于是她只在农庄附近逗留,傍晚时分,便看见安沉林的马车一行经过农庄外,护卫进去农庄请出了安念熙。   待姐弟二人离开了农庄,马车行得远了,花畹畹才进了农庄。   农庄上的仆妇因为花畹畹先前陪着安沉林在农庄上住了很长一段日子,所以认得花畹畹,便将花畹畹引到了方联樗住的屋子外。   花畹畹让闲杂人等退下,推开了屋门。   屋内,方联樗正坐在桌边,捧着一本书随手翻阅。   不是很认真,看起来百无聊赖,却也还是有一股子专注的精气神在。   推开屋门,看见捧书的方联樗,花畹畹的脑子里闪电般闪过安念熙的声音:   “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一贫如洗的穷书生,门不当户不对,我的爱情注定没有好下场,如果没有沉林这个大房嫡子,可就另当别论了,我可以留在安家,招我的爱人做上门女婿,可是安家大房有沉林这个长孙嫡子,大房庞大的财产和我这个女儿没有一丁点的干系,所以要保全我的爱情,只有牺牲我的弟弟!你们的洞房花烛夜,我在沉林喝的合卺酒里下了毒,原本是要将沉林的死嫁祸于你,可是沉林却在临死之前乞求我,只要我保全你,那么我对他做的一切,他到了地底下也不会追究,他会在另一个世界真心地祝福我……”   “我这辈子所要保全的不过是一份卑微的爱情,因为这份爱情,我成了一个害死亲生弟弟的恶魔,而你却要撕碎我不惜用操守和性命换来的爱情!”   “为了成为他的妻子,我不但害死了自己的亲弟弟,还拒绝了平王的婚事,可是他却告诉我,他爱的不是安家的大小姐,而是安家的童养媳——花畹畹!”安念熙咬牙切齿,涨红了面孔,“你抢走了我的爱人,我也要破坏你拥有的一切幸福,你的丈夫,你的后位,你辛苦换来的一切都要被我掠夺!”   “我夺走了属于你的荣华富贵,却夺不回本来属于我的爱情!你知道吗?他今天入宫求见我,他说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只要求能从冷宫带走你。花畹畹,你注定是我这一辈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哪怕你是个不能说话,手脚瘫痪的废人,你亦占据他的心。只有你死了,彻底灰飞烟灭,才能泄我心头之恨,才能让他彻底忘记你!”   “花畹畹,今天是元月初一,你的生辰,亦是你的死期!”   此刻方联樗的面孔仿佛有无数的闪电在游走,令花畹畹整个人向后趔趄了一大步。   前世,她在临死前还在苦苦纠结:那个他到底是谁?是谁对她如此痴心,而他的痴心,竟成了安念熙报复她的利器,将她的一生彻底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竟然是他吗?   ☆、第127章 前世今生   安念熙只知道他是个乞儿、小厮,身份卑贱,所以她让他读书求功名,一心希望他做个平步青云的书生,却不知道他是身世离奇的七皇子。   一个普通书生,因何能入宫向贵为皇后的安念熙求情,从冷宫带走她?   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此刻,花畹畹心潮澎湃,思潮起伏。   怎么会是方联樗?怎么会是方联樗?   她从樱雪那儿知道安念熙苦恋方联樗的秘密,也没有联想到方联樗就是前世那个书生啊!   此刻,看着捧书的方联樗,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前世,国公府里多年童养媳的生活,自己对这个方联樗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她到死都没有见过他一面,这一世他救了她,她也救了他,猛然才发现他们的纠葛竟然从前世就开始了吗?   花畹畹看着方联樗的侧面,面露哀戚之色。   方联樗啊方联樗,你可知你害得我好苦啊!   若不是你,安念熙为何要针对我?   如果不是你,安念熙不会报复,她不会入宫与我争夺皇后之位,不会入宫抢夺我的丈夫,不会入宫害死我的孩子,而我亦不必被拔去舌头,挑去手筋脚筋,在冷宫受了十年苦楚。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而最后,就是你一句要带我走,彻底激怒安念熙,她和蓟允秀那个渣男一起赏了我一杯夺命的毒酒!   你把我原本光灿夺目的一生打入最底层的低谷,竟是因为……   花畹畹不敢想那个理由,但不得不想。   竟是因为。安念熙说的,你……爱我吗?   花畹畹想及此,浑身颤抖起来,腹腔里有一股恶心的感觉翻江倒海。   她的手重重地搭在门上,阻止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摔倒。   方联樗听到响声,回过头来,见是花畹畹。立即绽露笑容。放下书本,迎上前来,拱手作揖。道:“大少奶奶!”   花畹畹此刻看着方联樗的目光多了许多许多冷,看到他,她就仿佛看到禄真如何惨死,自己如何惨死。还有安沉林如何惨死……   安念熙说过,就是为了爱上一贫如洗的他。想让安家同意招赘他上门为婿,才出手毒死自己的亲弟弟的!   见花畹畹面色惨白,唇上也丝毫没有了血色,一双眼里含怨带恨。方联樗有些被吓到。   他上前扶她,嘴里关切道:“大少奶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花畹畹却像躲避毒蛇一样。一把推开了方联樗,心里的怨恨翻江倒海。最后化作一口心血,从嘴里喷涌出来。   “大少奶奶!”方联樗骇然。   花畹畹却是两眼一黑,双脚一软,整个人栽倒。   方联樗顾不得男女大防,抱住花畹畹。   心里着急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想花畹畹来看自己不知道其他人是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不敢轻易喊人来,只能将花畹畹抱进屋子先。   让花畹畹躺到床上,使劲掐她人中,等花畹畹悠悠醒转,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花畹畹哪里肯喝方联樗的水,一把推开那碗。   碗从方联樗手里摔落,掉在地上,碎了。   方联樗隐忍道:“少奶奶,你到底怎么了?”   花畹畹之前不还对他和颜悦色吗?怎么变脸变得如此快?   “少奶奶,是联樗拖累你了吗?联樗会离你远远的。联樗这就答应八皇子的要求,离开京城……”   花畹畹唇角扯出一抹落寞的笑,她从床上挣扎着起身,哑声道:“不必了,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梅妃娘娘已经答应了我放过你,你的命她从今往后都不会要了,所以你离开京城也好,不离开京城也好,都没有人再稀罕你的狗命了!”   方联樗一喜,立即道:“多谢少奶奶救命之恩。”   花畹畹眼里泪光闪烁,她救了他的命,可是谁能还她禄真的命来?   她的禄真,她的儿子,她的心肝宝贝!   “你好自为之!”   花畹畹恨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越过方联樗,径自离去。   骑上小红马,花畹畹在马背上颠得晕头转向,也不知马儿跑了多久,她便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滚到路边去。   醒来时,夜已深沉,满天的璀璨星斗。   身边燃着一堆篝火,传来阵阵暖意。   花畹畹挣扎着坐起身来,耳边响起方联樗的声音:“大少奶奶!”   花畹畹一凛:“我怎么在这儿?”   “大少奶奶骑着小红马离了农庄,然后晕倒了……”   “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放心大少奶奶,所以从农庄追出来,在路边发现了大少奶奶。”   花畹畹从地上爬起来,方联樗连忙扶住她,花畹畹扭头怨怼地看着方联樗,方联樗一怔,继而松开了花畹畹。   方联樗道:“大少奶奶,天太晚了,城门怕是早关了,你今晚……”   方联樗欲言又止,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回农庄去吧。”   花畹畹想,在这荒郊野外过一夜,只怕自己要被冻死。   让方联樗将自己扶上马,牵着马缰,缓缓地行走在山道上。   这一夜,国公府里倒是相安无事,花畹畹出府前就谎称自己是被皇太后接去宫里住一夜,所以谁也没有怀疑。   次日一早,花畹畹推开屋门,发现方联樗正站在屋门外,两只黑眼圈,眼睛里布满红丝。   “你难道一夜未合眼?”花畹畹问道。   方联樗答:“少奶奶在农庄住着,联樗不放心,所以在少奶奶门外守了一夜。”   花畹畹叹了口气,想怪责他的话也不好再说出口,毕竟他也是为了她着想。但是感谢的话她更加说不出口,隔着前世那么多记忆,她对他如何感谢得起来。   “少奶奶就在农庄用早膳吧,用过早膳,再让农庄的人送少奶奶回府。”   花畹畹点头,于是方联樗让农庄的仆妇给花畹畹上了早餐。   早餐桌上,花畹畹默默吃着稀饭,方联樗一旁静静侍立,并不敢打扰她。   花畹畹忽而抬起头看他,道:“大小姐喜欢你,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   花畹畹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叫方联樗有些无措,不知如何作答。   ☆、第128章 投石问路   安念熙喜欢他,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他又不是死人,他还是个敏感之人,所以安念熙对他的心意他在心里是一清二楚的。   五台山上不告而别,一是不愿意拖累她,二来不就是为了躲避她眼睛里时不时迸出的爱意春波吗?   “联樗配不上大小姐……”方联樗道。   花畹畹冷笑了一声:“你若是七皇子,倒是安念熙配不上你了。”   方联樗心里有些堵:“大少奶奶知道联樗身世的,我是个假死之人,早已没了身份,所以何德何能?”   “如果抛开这一切,不论身份,不论门户,你喜欢大小姐吗?”   花畹畹直问到方联樗脸上去。   方联樗果断地摇头。   花畹畹叹气:“可惜了大小姐一腔热情……”   花畹畹的哀叹令方联樗也满心愧疚,他道:“大小姐还是个小孩子,她一时迷了心窍,有朝一日会从梦里醒过来的,知道联樗非终身所托之人。”   是,安念熙醒来的时候便是她花畹畹噩梦开始的时候。   她疯狂而变/态地报复她!   “只怕大小姐一辈子都无法从这个梦里醒过来。”   花畹畹不禁替安念熙感到悲哀,她爱他,那么爱他,救他的命,甚至为他不惜毒死自己的亲生弟弟,可是他对她却一点感情都没有。   想起冷宫里,安念熙那咬牙切齿癫狂愤恨的一幕,花畹畹突然心里有了一丝快意。   她霸占着她深爱的人的心,这才是对安念熙最深重的打击,不是吗?   什么后位。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圣宠恩眷,或许都不是安念熙想要的,安念熙想要的只是方联樗一颗最质朴的心。   可是那一世,她求而不得。   花畹畹看着方联樗突然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问道:“联樗,你为什么不喜欢大小姐?是因为你的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方联樗愣住。看着花畹畹的目光也闪烁起来。   花畹畹的眸子清澈如水。有着极为明亮的魔力,仿佛能照出人心。   方联樗不敢迎视她的目光,害怕她看出他的心事。   看着方联樗局促的模样。花畹畹的心往下一沉。   是的,这一世,他对她亦是动了非分之想,否则他为何如此紧张。如此不安,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花畹畹突然觉得事情开始好玩了。   安念熙。对你最大的报复不是让你做不成蓟允秀的皇后,而是让你得不到方联樗的心,不是吗?   上一世,你得不到。这一世,你亦休想得到!   花畹畹对着方联樗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喃喃道:“也不知你喜欢的女孩儿是什么样的人?她漂亮吗?她善良吗?她冰雪聪明吗?和大小姐比起来。她到底什么地方更优秀,能得到联樗你的青睐?”   花畹畹的话叫方联樗额上出了一层冷汗。   他心事不宁道:“大少奶奶说笑了。联樗……联樗没有喜欢的人,大少奶奶知道联樗的遭遇,联樗不配喜欢任何人。”   “我知道,可是在心里喜欢而已,把这种喜欢默默地放在心里又何罪之有?”   花畹畹的话叫方联樗猛然一震。   是啊,不能明恋,那暗恋呢?   暗恋而已,何罪之有?   方联樗看着花畹畹的目光立时千回百转起来。   花畹畹已经将方联樗的目光尽收眼底,心里是一股悲凉的笑意。   方联樗,可能从今日起,我就要开始利用你,玩弄你了。   你才是对付安念熙最好的武器,最锋利的刀,最毒的箭!   方联樗,从今日起,只怕你要受的苦比被梅妃娘娘追杀,隐姓埋名活着更加痛苦一千倍一万倍。   方联樗,这都是你该受的。   谁让,谁让你爱上了一个你不该爱的人!   护送花畹畹回城的马车驶出老远,花畹畹撩开马车车帘向后看去,还看见方联樗站在农庄外头,失神地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没有转身回去。   花畹畹的心绪复杂到了极点。   ※   花畹畹回到府里时,安沉林正在向老太太、大太太等人汇报安念攘在刘清老家的情形,大家都不可置信安念攘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太太笑道:“沉林口里说的这个安二小姐是咱们府里头这个安二小姐吗?”   “如假包换,祖母。”安沉林欢天喜地。   大太太和安念熙听了安沉林的话也甚感欣慰。   安念攘一直惹事生非,若能从此洗心革面,那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如果这话不是从咱们一向老实乖巧的大少爷嘴里说出来的,我可真不敢相信呢!”老太太笑着向众人道。   大太太立即道:“老太太,念攘既然潜心改过,也真的改了,是不是可以让她回府来了?”   安沉林立即摇头道:“母亲,二妹妹说了她还要在刘清老家改造一段时间,且先别急着把她接回来。”   “定是二妹妹贪恋刘清老家的好饭好菜。”安念熙昨日见过了方联樗,此刻也是一脸神清气爽,笑吟吟打趣。   老太太微微颔首:“昨日,沉林从刘清老家带回来那些瓜果蔬菜并着野味,厨房做成昨日的晚膳,我尝着的确不错,那就让念攘在乡间多住些日子吧。”   老太太主意已定,大太太便不好说什么,面上神色讪讪。   安沉林见他母亲百无聊赖,蓦地想起晴云的事来,便同老太太道:“大姐姐日常总在祖母身边走动,二妹妹又留恋乡间生活,母亲身边的确是太冷清了,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祖母能够应允。”   老太太道:“什么事,尽管说来。”   “我外祖家的晴云表姐,就是我舅舅的女儿,与我母亲甚是投缘,之前母亲病了,也多亏了她伺候,母亲才好得快,能否请祖母允许她到咱们家小住一段时间?”   老太太最喜热闹,又喜欢和年轻人们在一起,哪有不依的道理?   此刻,老太太笑道:“有何不可?飞月是你的姑表姐,都能在咱们家常住,那晴云小姐是你的舅表姐,自然也能住得,否则该说我老太太偏心了。”   大太太不由欢喜,忙起身谢过了老太太。   二太太一旁笑吟吟道:“老太太最公允了。”   大太太想起掌事钥匙的委屈,看二太太的目光不由一冷。   这时,花畹畹携了灵芝进来拜见老太太,安沉林又立即缠住她说安念攘的改变,花畹畹面上假意现出吃惊的神色,欢喜道:“二妹妹有如此改变,实在可喜可贺。”   二太太道:“当初还是安和公主提议让二小姐去刘清老家住一段日子的,如此看来,刘清没有辜负所托,而安和公主也是慧眼识人。”   三太太道:“当初还有人对安和公主的提议多加腹诽,认为安和公主是存心与二小姐过不去,如今看来,安和公主的确受委屈了。”   大太太和安念熙心里不舒服,这二太太三太太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花畹畹不动声色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所以畹畹不怪别人。”   老太太微微颔首:“大家都该学学畹畹的肚量。”   老太太说着看向四太太:“小四,上回祥艺说要宴请你外家的可人,准备得怎么样了?”   二太太忙抢了四太太的话,回老太太道:“都已经备上了,就在两日后。”   ☆、第129章 四房请客   茹家的人是茹风雅嫁入安家之后,十多年来第一次被专门邀请上国公府做客。   因为是安祥艺主动提出的,安老太太便有了说辞。   “这些年来,祥艺一直在外省做官,所以怠慢了亲家,今年是他留任京官第一年,所以专门宴请亲家,以表歉意。”   老太太虽然用词谦逊,态度却是理直气壮的。   把怠慢娘家的原因,从夫妻不睦推卸到外省为官上,这样也就不失礼数,全了茹家的面子了。   茹家的人能说什么呢?   一直耳闻他们家小姐姑爷感情不合,姑爷为了冷淡他们家小姐,一直逗留外省,不愿意回京来,以至成婚十多年来他们家小姐皆无所出。   他们甚至担心,再这么下去,他们家小姐只怕会被劝退,或者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理由拿到一封休书卷铺盖回家吧?   现在好了,他们家姑爷回京一月不到,就给娘家人下了帖子,邀请娘家所有亲戚上门做客,看来是他们多心了,外头的风言风语不可信,还是老太太给的说法靠谱实在。   他们家姑爷既然回了京,他们家小姐怀孕生子也指日可待吧?   茹家人丁并不兴旺,每一代都只有一男一女。   茹风雅的祖父祖母就生了茹风雅父亲和姑姑二人,而茹风雅父亲也就一子一女,小女儿茹风雅嫁了国公府,长子茹士印娶的是另一京官的女儿,膝下也就一子一女。   所以这一回安祥艺宴请茹风雅外家,特意连茹风雅的姑姑一家也下了帖子。   安祥艺这么做,请再多的人。不过就是为了请那个人:茹风雅的表哥宋青山,茹风雅姑姑的大儿子。   虽然是四房请客,二太太却特意将宴席安排在国公府最大的宴客厅内,排的菜也是和宴请皇子们如出一辙。   都是为着老太太宠爱四太太的缘故,更兼,四房的外家十多年才上国公府一次,哪像她二房的外家。那是常来常往的。   二太太这么做也是要叫老太太看看。她掌管后宅,是决没有私心的,不像大太太拿着掌事钥匙的时候。那么吝啬刻薄,不会做人。   书斋里,四小姐安念雨缠着三小姐安念菽问:“三姐姐,三姐姐。咱们国公府里又来了客人,二伯母这回有像上回宴请皇子们那样请戏班子来府里热闹热闹吗?”   安念菽直翻白眼:“上回是皇子们。这回不过是四婶娘家的亲戚,什么脸要请戏班子?”   安念雨听到这样的答案,满心失落,但二太太这回还真请了戏班子。不过不像上回那么隆重。只是唱些排场小的戏,但是请的依旧是联珠班。   安沉焙兴高采烈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家妹妹,安念雨忘乎所以就往戏班后台钻去。   请的还是联珠班。来的还是她的安小娘子。   安念雨才不管演出排场什么的,只要是她的安姐姐唱戏。她就圆满了。   于是,安念雨又一整天不思茶饭,只坐在戏台下,仿佛屁股已和椅子长在一起,而眼睛却和戏台上的安小娘子长在一起。   二太太请戏班子来唱戏,还是四老爷安祥艺的主意。   他要在礼数上对茹家的人周全到一个极点,给茹风雅全最大的面子,届时,揭开丑陋真相时,茹风雅也会摔得最惨最难看。   茹家的人来做客的这一整天,安祥艺都和茹风雅一起,春风满面招待着茹家的人,给岳丈岳母磕头问好,端茶递水,陪大舅子侃大山,畅聊海阔天高,安祥艺一直做得滴水不漏。   茹风雅前日夜里还担心,安祥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十几年来对这个人的了解,他断没有如此善良。   可是今天,看着安祥艺的表现,茹风雅觉得许是自己多心了,他真的有心破镜重圆,是自己误会了他。   绿水看着热情的安祥艺,对茹风雅嘀咕道:“四老爷今天也忒热情了,好像变了个人。”   “变了个人不好吗?”茹风雅笑着反问。   绿水嘟着嘴,若是真的变了,那当然好,可是只怕这一切都是陷阱,都是阴谋。   绿水心里说不出的担心,这十几年安家四太太的生活,绿水可是全看在眼里,她家小姐太苦了,所以绿水对安祥艺意见大到极点。   如果四老爷是真心改过,要对她家小姐好,也就罢了,如果四老爷做这些藏着另外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伤害她家小姐的话,她一定会同他拼命的。   绿水才不管什么四老爷,四太太才是她的本命。   宴席上倒也看不出安祥艺有什么不对劲,只见他孝顺贴心的嘘寒问暖逗得茹家两位老人笑容满面,惹得茹风雅的姑姑直夸茹家得了一位好女婿。   都说女婿是半子,二老可算是有了可靠的靠山了。   茹家二老觉得自己脸上分外有面子。   接下来便是去戏台下看戏,看到一半,安祥艺忽然向茹家二老请辞,说有事要和四太太回风雅园一趟,茹家二老忙让四太太跟着他走。   安祥艺又找了个理由支走了绿水,绿水不放心,茹风雅却向绿水摇头示意她不碍事,于是夫妻二人遂离了戏台,回风雅园。   安祥艺是拉着四太太的手离开众人视线的,茹家二老看着夫妻俩极为恩爱的背影,心里石头都落了地。   茹家姑姑道:“都说咱们家姑爷不解风情,可是今儿看来外头的闲言碎语都是空穴来风。”   茹家老太太道:“外头的风言风语你也信得?倒是你,你们家青山的终身大事还未有着落呢!”   茹家姑姑面色不由一暗,她最害怕被人前议论她儿子的亲事了,她家儿子就是个一根筋牛脾气。   茹家姑姑假意转头四处张望,发现宋青山竟然不在戏台下:“诶,青山呢?”   “适才还在戏台下的呀。”茹家老太太道。   宋青山正坐在风雅园院子里那两棵老槐树下品茶。   老槐树下摆着上好的楠木茶几,圆凳也是配套的楠木桩子直接做成,古色古香,生趣盎然。   而头顶的老槐树老树新枝,别有一番味道。   宋青山一人独饮,虽是饮茶,不是饮酒,却坐得久了,也有了醉意,加上之前在宴席上也被劝了几杯酒,这会子头有些蒙。   他左右打量这园子,园子虽好,却没有见到他梦中想见的人,有些遗憾。   之前在宴席上倒是看了她几眼,可是人多眼杂,他也不敢多看,所以此刻他不禁有些巴望着她能从园子经过,他好细细瞧她几眼,解一解这十几年来的相思之苦。   他为她一直守身如玉至今,这份执着谁能理解?   宋青山正在心里怅惘着,园子外头传来安祥艺的声音:“风雅,你先进园子去,我忽然想起我有个东西落在戏台下了,阿福这会子又没跟在身边,所以我亲自去取一趟,你回园子等我。”   茹风雅不置可否,安祥艺径自去了。   接着,宋青山便瞧见园门口走进一个端方美丽的少妇,正是他的表妹茹风雅。   ☆、第130章 天大误会   “表妹……”宋青山贸然见到茹风雅有些局促地从茶几旁站了起来。   见到宋青山,茹风雅也愣住。   “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不在戏台下和亲眷们在一起,却一个人跑到风雅园来饮茶,茹风雅想想都有些奇怪。   “是表妹夫请我过来的。”   安祥艺?   茹风雅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安祥艺今日反常的热情,他带她回风雅园还拉了她的手,这可是成婚来破天荒头一回,到了风雅园门口他忽而又不进来了,让她回园子等他。   等他就等他好了,可是园子里坐着她的表哥宋青山。   而宋青山说,是安祥艺请他过来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茹风雅心里嘀咕,面上却堆起笑容道:“表哥,好久不见,你这些年还好吗?”   茹风雅坐到了宋青山对面,示意宋青山也坐下,见宋青山茶盏里的茶空了,便亲自给他倒了茶水。   “老样子,谈不上好还是坏,表妹呢?境况如何?”   昔日也曾是要好的表兄妹,可是如今大了,一个已嫁做他人妇,到底男女有别,二人的问候听起来分外生疏和客套。   “我也是老样子。”   茹风雅给了宋青山一个温和的笑容,宋青山也回给她这样一个笑容。   园门外,安祥艺一直站着。   他并没有离去,而是听起了墙根儿。   园门内的对话再正常不过了,不对,这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他想要听到什么呢?   总之他该听到的对话不是现在他听到的对话。这二人也太虚伪了,这是假象。   安祥艺忍耐着性子。   “表妹夫看起来是个谦谦君子。”宋青山夸赞了安祥艺一句。   园门外,安祥艺皱起眉头,谁要你的夸奖来着,我当然是个谦谦君子,不像你宋青山,十足十的伪君子!   “表哥不也是吗?”茹风雅客套了一句。大有礼尚往来的意味。   宋青山不好意思笑笑。   园门外。安祥艺探出头恰好看见宋青山这个笑容,醋坛子倾倒,醋水流了一肚子。   宋青山长得清文儒秀。茹风雅说得没错,他也是个谦谦君子。   可是这话要是出自别人的口,安祥艺或许会赞同,可是出自茹风雅之口。安祥艺老大不情愿,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表妹。绿水可好?”宋青山斟酌再三,还是问起了绿水。   茹风雅有些奇怪,宋青山怎么突然问起了绿水。   “她很好,她刚才有事。所以一时不会回园子来。”   茹风雅的话叫宋青山好不失望。   园门外安祥艺却是醋海翻波。   聊绿水做什么?自己不已经将绿水支走,让你二人好说悄悄话吗?   可是安祥艺到底没有勇气继续听宋青山和茹风雅讲悄悄话,真听到他希冀听到的悄悄话。只怕自己承受不起。   安祥艺攥着袖子里那方帕子,拂袖而去。   戏台下。安祥艺疾步走来,面色冷峻,茹家亲戚面面相觑。   这姑爷刚才是怎么了?   一整天都笑容可掬的,怎么跟他们家小姐离开了一会儿就阴沉着脸回来了?   茹老太太不解道:“贤婿是遇到什么事了?脸色这么难看。”   安祥艺没好气道:“请茹老夫人移步风雅园,一看便知。”   茹老太爷在嘉禾苑和安老太爷下棋,茹老太太一时没了主意,茹家姑姑道:“大嫂,我陪你一起过去看看吧。”   安祥艺冷声:“茹家的亲眷都要去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急忙起身随安祥艺离开戏台。   适才还热闹无比的戏台一下子走了恁多人,冷清了不少。   二太太、三太太嘀咕起来。   二太太担心道:“四弟出了什么事吗?”   三太太却兴味盎然的:“要不咱们去看看?”   四太太得老太太刮目相看,三太太可是妒忌得很,巴不得四房能出什么乱子,茹风雅能出什么丑,她心里才开心呢。   二太太当即决定和三太太一起去风雅园瞧瞧。   老太太适才恰好有事离了戏台,所以不知道即将有一场大笑话要在国公府里上演。   众人都走了,最开心的莫过于安念雨,她可以一个人清清静静地看安小娘子的演出了。   安小娘子只为她一人演出,想想都激动。   茹风雅正和宋青山在风雅园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忽而安祥艺兴师动众带了一干人等过来,二人都一头雾水。   茹家的人见茹风雅和宋青山在园子里对坐饮茶,并不觉得有什么,三太太是个精明的,瞬间闻出了暧/昧的味道。   她朝二太太努努嘴道:“有好戏看了。”   二太太不解:“什么好戏?”   “你且看老四要怎么演咯。”三太太说着,便盯着安祥艺看笑话。   二太太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安祥艺。   安祥艺黑沉着脸,乌云滚滚的模样。   茹风雅和宋青山都站起了身。   茹风雅道:“大家怎么都过来了?”   茹老太太指了指安祥艺:“姑爷请大家过来的。”   宋青山温文尔雅向安祥艺作了个揖:“表妹夫,你适才让我在这里等你,不知道所为何事?”   安祥艺看宋青山的目光几乎喷了火:“等我?你是等你的好表妹吧?”   宋青山愣住。   茹风雅听安祥艺话里有话,脸上很是挂不住:“四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啊,姑爷,你把大家伙都请过来,到底要说什么?”茹家姑姑问道。   安祥艺指着宋青山,冷冷看着茹家姑姑道:“问你的好儿子啊!”   茹家姑姑困惑地看向宋青山,宋青山也是莫名其妙。   茹家姑姑道:“青山,到底出了什么事?”   宋青山摇头,不知道安祥艺的怒气从何而来:“表妹夫,青山哪里得罪了你?”   “一定要我当众说出你的丑事吗?你简直欺人太甚!”   安祥艺的脸逼到宋青山脸上来。   茹风雅有些生气,她拉走宋青山道:“表哥,你不要理他,他定是喝醉了耍酒疯。”   安祥艺的怒火蹭一下就上了头:“茹风雅,你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维护你的旧相好?”   一句旧相好,所有人都震惊了。   茹风雅屈辱极了,眼里在眼里打着转:“安祥艺,你为什么这么做?你苦心安排了这一场宴席,虚情假意,就是为了此刻给我难堪吗?你不喜欢我,大可以休了我,为何如此羞辱我?”   安祥艺道:“相比你给我带来的耻辱,我对你做的,算什么?”   “你把话说清楚!”茹风雅涨红了脸。   她从不轻易发火,但是此刻却气得浑身发抖。   安祥艺一挥袖,便有一块白色的帕子甩到茹风雅脸上去……   ps:谢谢w山有扶苏w、朱朱白白、baby无奶、1何所有、果果纷纷的打赏。   ☆、第131章 一团乱麻〔为琉璃加更)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安祥艺扔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茹风雅从脸上抓下那块丝帕,发现丝帕只有半块,上面提了一句诗。   安祥艺冷笑道:“青山不改情无尽……是不是很熟悉呀?在梦里背了千百遍了吧?”   茹风雅一头雾水,一旁的宋青山却刷一下变了脸色。   “表妹夫,这帕子怎么会在你这儿?”宋青山惶急问道。   安祥艺冷笑着看茹风雅:“好,表哥倒是不装糊涂,茹风雅,你呢?你该给我个解释吧?”   茹风雅无语道:“要我解释什么?”   “这丝帕只有半块,另外半块呢?藏于何人身上?我想在场的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好奇,夫人就不为大家揭开一下谜底?”   “什么另外半块丝帕,你到底在说什么?”茹风雅彻底无语了。   安祥艺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丝帕上的字迹,夫人是不是也要狡辩称不是你的字迹?”   茹风雅忍着一口气看丝帕上的那句诗:青山不改情无尽,她道:“这字迹的确是像我的字迹,可这诗绝不是我写的。”   “好你个茹风雅,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安祥艺咄咄逼人,茹风雅委屈的泪水终于溢出眼眶,她哽咽道:“依四爷所见,我到底骗了你什么?你好歹说个清楚,让我死也做个明白的鬼!”   安祥艺负气道:“你执意要我说出你的丑事?”   “你说!”茹风雅斩钉截铁。   茹家太太也生气道:“姑爷,你倒是说说看,我家风雅到底做了什么丑事?”   此时此刻看着安祥艺对女儿的态度,茹家太太颜面扫地,心也沉入谷底。她自己养的孩子。她自己清楚,嫁了安家十多年,原来外头的传言都是真的。   安祥艺对她的女儿果真不善。   茹家姑姑也气愤了,这个时刻,血缘自动站队,她对安祥艺道:“姑爷如果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就不要怪我们要为风雅讨个公道了。”   这时候二太太打圆场道:“大家有话好好说嘛!”   三太太拉了拉她。道:“事到如今。看来四弟和四弟妹之间的误会不解开可是不行的了,四弟,四弟妹的娘家人都在这儿呢。你就说吧,横竖,还有二嫂三嫂在这里,也不怕你真说出什么来。他们会不认账!”   “安祥艺,你说吧!”茹风雅一脸泪水。伤心欲绝看着安祥艺。   这么多年了,折腾这么多年了,她真的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如此对她!   安祥艺咬牙点头,“好。都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说的。”   安祥艺愤然指着茹风雅和宋青山道:“他们两个,名为表兄妹,实则是旧相好。丝帕为证,情诗为证。今日借着亲友聚会的场合,二人又在我的风雅园内暗通款曲,你们到底当我是什么?”   安祥艺一下扫掉茶几上的茶盏茶壶,所有人都呆住了。   茹家姑姑摇头道:“不可能……”   安祥艺冷笑着看茹家姑姑:“不可能?是你不愿相信,还是不敢相信?你的儿子为什么一直单身,执意不娶?你问问你的儿子,他的心里是不是一直藏着我风雅园内的女人?”   众人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宋青山。   宋青山一脸匪夷所思,他的心里的确是藏了风雅园内的女人,他一直单身,执意不娶,也是为了这个人,可是这个人绝不是表妹茹风雅呀。   宋青山有些心虚,慌乱道:“不,不是这样的,表妹夫,你误会了,我和表妹之间清清白白……”   “那这丝帕如何解释?情诗如何解释?情诗可是风雅的字迹,而情诗上嵌着的可是你宋青山的大名?”   安祥艺血红着眼睛。   说出这些话,问出这些话,他也不好受,他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不好受。   茹家太太不语了,只是甩手给了茹风雅一巴掌。   那巴掌太重,所有人都惊跳了一下。   茹风雅眼里蓄满了泪,半边脸颊红肿起来。   茹风雅带着哭腔道:“母亲打我,是因为信了四爷的话,觉得我和表哥之间不轨?”   “事实胜于雄辩。”茹家太太也哭了起来,原来女婿对女儿不好,问题出在女儿身上,这让她的老脸往哪儿搁呀?   茹风雅的泪夺眶而出:“我是你的亲女儿,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   “那丝帕上的情诗作何解释?”   茹家姑姑已经将那丝帕捡起来给茹家太太看了,的确如安祥艺所言,是茹风雅的字迹,也嵌了宋青山的名字。   茹家太太羞恼地一把推开茹家姑姑,茹家姑姑面子上也很是过不去,她冲过去捏起拳头便捶打着宋青山,嘴里骂道:“你看你干得好事!你看你干得好事!”   宋青山没有躲闪,只是叫屈道:“娘,我和表妹之间绝无苟且之事!”   安祥艺鄙视地看着宋青山,冷嘲热讽道:“青山表哥还是不是男人了?敢做为何不敢当?你和风雅两情相悦,那么就应该禀明父母,让你们茹家和宋家亲上加亲,为什么要叫我做了十多年的冤大头,头上戴着一定绿油油帽子的冤大头?”   安祥艺厉声喊起来:“或许现在也还不晚,我安祥艺不吃嗟来之食,我安祥艺也有成人之美的心!只要青山表哥一句话,我立刻放风雅回茹家去,届时,青山表哥大红花轿到茹家去抬人便是了!”   安祥艺说得脸红脖子粗,额上还有青筋暴起,声音也是极度颤抖的。   茹风雅大步上前,安祥艺还来不及回神,脸上便吃了茹风雅一耳光。   安祥艺愣住,所有人都愣住了。   安祥艺愤怒道:“你竟敢打我?”   安祥艺说着,也扬起巴掌,茹风雅却不躲闪,直挺挺站着,嘴里道:“我嫁你十年有余,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你打我吧!你打死我吧!我既嫁了你,生是安家的人,死是安家的鬼,生死都与人无尤!”   安祥艺的巴掌停在空中终究没有落下来,茹家太太连忙将茹风雅拉到身后去,斥责安祥艺道:“夫妻平头坐,你有什么资格打风雅?风雅再错,也只有我这个做母亲的才管教得!”   三太太道:“亲家太太这话说的,刚才打人的可是四弟妹,我们四弟这巴掌可还没有落下去呢!再说,四弟妹做出这样的丑事,四弟就是打她也是应该的,如果换做是我,何需要丈夫动手,自己已经找根绳子吊了。”   “你……”茹家太太气恼地看着三太太,三太太给了她一个傲慢的神色。   二太太拉了拉三太太,劝阻道:“少说两句,难道要把事情闹大?”   “不是已经闹大了吗?”对三太太来说,这事闹得越大越好,谁让四太太一直在老太太跟前争宠来着?   老太太不是最喜欢四太太吗?   这回,老太太可打脸了吧?   ps:谢谢小p悠悠打赏。下班后送孩子去老师那里弹琴,五一要演出嘛,回家吃饭时看见琉璃的请求,吃了一碗饭就来加更先,更完再去补饭。孕妇嘛,饭量有点大哈哈。谢谢亲爱的琉璃,被催更很温暖,很窝心,被需要的感觉真好   ☆、第132章 奇耻大辱   “如果真做了丑事,我茹风雅万死难辞其咎!”   三太太没料到茹风雅到了这份上竟还敢同自己据理力争,只听茹风雅继续道:“可是我清白的,我是冤枉的,所以我为什么要找绳子上吊?”   三太太要翻白眼了,这四太太平日在老太太跟前一副温驯小绵羊的模样,没想到竟然如此厚颜无耻。   “那我倒是要替四弟问一句了,四弟妹觉得自己是冤枉的,有何证据?”   二太太见三太太将此事往自己身上揽,竟然放弃阻拦,心里还暗暗高兴,冯翠玉要趟浑水,自己为何不推她一把?   她把水搅得越浑,老太太就会越讨厌她,那么她离掌事钥匙就越远,自己拿着掌事钥匙就越稳当。   于是,二太太神奇地沉默着。   茹风雅看向宋青山道:“表哥,事到如今,不该你来解开谜团吗?”   茹风雅哪怕看宋青山一眼,安祥艺都无法忍受,好啊,这二人是要开始串口供了吗?他倒要听听他们能说出什么鬼话来!   安祥艺也看向宋青山,道:“好,风雅既然喊冤,表哥你就说说看,你们之间到底有何冤情?”   宋青山蠕动着唇却说不出话来,这个秘密藏在心里十几年了,他从未向旁人倾诉过,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何说得?可是不说,表妹与表妹夫之间的误会如何解开?可是说了,对她的影响又有多大?母亲难道不会迁怒她吗?   茹家姑姑着急道:“青山,你倒是快说话啊!风雅的清白都系在你身上呢!”   “我可以说,但是有个条件……”宋青山怯弱地看着茹家姑姑。   茹家姑姑几乎要扬起拳头再次打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谈条件?”   茹家太太道:“小姑你总是这样。让青山如何敢说真话?”   茹家姑姑郁闷,从小到大,她是将他拘管得太严了,才造成他如此温吞水无担当的性格。   茹家太太看着宋青山,带着一丝乞求的意味道:“青山,你一定要说啊,你的话可关系风雅的清白。”   宋青山嗫嚅道:“这丝帕不是表妹的。是我的。”   “当然是你的。是茹风雅赠给你的。”安祥艺冷嗤。   “这丝帕的确是我的,可是不是表妹送给我的,表妹夫你真的误会了。而且这条丝帕我遗失了十多年,又如何会在表妹夫那里?”   安祥艺没好气道:“这丝帕是你在茹家茹风雅的闺房外遗失的吧?”   宋青山吃惊:“表妹夫如何知道?”   安祥艺脸上阴晴不定,浑身也都颤抖起来,他指着宋青山向众人道:“大家刚才都听到表哥的回答了吧?还用他解释吗?他就算解释个子丑寅卯来。也是替茹风雅编造谎言!”   众人皆都静默,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样的联想。   丝帕上是茹风雅的字迹写的情诗。情诗里藏着的是宋青山的名字,而丝帕定是茹风雅赠给宋青山的,宋青山才可能将这丝帕遗失在茹风雅的闺房外。   事实再清楚不过,的确不需要再解释了。   “不。这件事不关表妹的事,表妹是冤枉的!”宋青山替茹风雅喊冤。   “哦?那表哥倒是说说看,这丝帕是何人所赠?”   安祥艺双手抱胸。玩味地看着宋青山。   宋青山原是个老实人,并不善言辞。此刻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又被安祥艺如此逼问,不由涨红了脸,抖索着唇,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绿水干完安祥艺交代的活,回到戏台下,发现众人都不见了,就留了个四小姐安念雨,神情专注看戏台上安小娘子风情万种的演出。   绿水抓住她问道:“四小姐,其他人呢?”   安念雨目不转睛盯着台上,嘴里道:“都去风雅园了,刚才四叔过来把他们都叫走的,说是让大家去看看四婶的丑事……”   安念雨是小孩子家,漫不经心说出的话并不经过大脑,绿水却是心往下一沉,叫了声“坏了”,就急急往风雅园跑去。   果真如她所猜想的那样,四老爷这一场戏不怀好意!   绿水气喘吁吁跑回风雅园,恰看见众人逼问宋青山丝帕的来历,宋青山只是咬着唇不肯说话。   茹家姑姑道:“你表妹的清白都要被你毁于一旦了,你还不肯说实话,你到底在维护什么贱/人娼蹄子?”   茹风雅眉头紧蹙,脸上泪痕犹湿,而安祥艺一旁冷嘲热讽。   “你们茹家可真是团结一心,这是准备抱团包庇风雅,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吗?以为青山表哥不说话,风雅就是清白的了吗?”   “事实胜于雄辩,丝帕是风雅的字迹,情诗嵌着表哥的名字,还要表哥编造什么谎言呢?”   安祥艺咄咄逼人,茹风雅倒是淡然得多。   她看着被茹家姑姑不停捶打的宋青山,心下黯然:表哥如此定是要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他不说,定是因为说出了那人关系重大,会引发更大的风暴吧!   茹风雅厉声道:“够了!都不要再逼迫表哥了!”   安祥艺冷笑:“茹风雅,这就心疼你的旧相好了?”   什么丝帕,什么情诗,什么旧相好?   绿水的心狂跳起来,她约摸知道出了什么事,她推开众人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茹风雅,唤道:“小姐……”   安祥艺拍掌欢笑:“好了,能说话能作证的来了,问问绿水就知道,宋青山和茹风雅之间到底有什么不轨的事。绿水总是跟着茹风雅从茹家嫁过来的,茹风雅和宋青山之间的事情她定然一清二楚,问问这个丫头就知道了,宋青山不说话装哑巴,绿水总不是哑巴吧?”   绿水屈辱地看着安祥艺,愤然道:“原来四老爷这么多年来针对我家小姐,折磨我家小姐,就是疑心我家小姐和表少爷之间不轨吗?”   “不是疑心,是铁证如山!”安祥艺从茹家姑姑手里拿过那半块手帕扬到绿水脸上去,“你家小姐做出丑事,定也有你这丫头牵线搭桥的功劳吧?你既有心做月老,为何不劝你家太太将茹风雅嫁给宋青山,而让她嫁给我?”   “因为想嫁表少爷的人,不是小姐,是我!”   绿水的喊声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见她一脸激动神色,像一只癫狂的狮子。   安祥艺只是怔了一下,旋即恢复先前的讪笑:“又来一个要包庇茹风雅的吗?你可真是忠仆,为了替主子洗白,不惜自己背黑锅!”   绿水道:“我说的句句属实,是我不自量力忘了自己丫头的身份,而痴心妄想着要嫁给表少爷为妻,这块帕子是我的,青山不改情无尽也是我题的!”   众人面上都是惊异的神色,安祥艺却不肯相信:“那字迹呢?字迹作何解释?任你花言巧语也改变不了字迹是茹风雅的字迹这个事实!”   ☆、第133章 大闹园子   “小姐会的梅花篆体,我也会!”绿水当即让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两句情诗瞬时跃然纸上。   “青山不改情无尽,绿水长流永相依……”   众人看着宣纸上的情诗果和帕子上情诗的字迹一模一样,这回安祥艺不说话了。   宋青山一旁看着那两句情诗,想起从前在茹家与绿水之间的点点滴滴,不由心被撩痛,绿水都承认了,他怎能再遮掩?   他为了保护她,而宁愿让茹风雅背黑锅,而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小姐,宁可将这隐私大白于众人面前,自己堂堂宋家大少爷和一个丫头比起来,实在太自私太猥琐。   宋青山向茹风雅和安祥艺分别鞠了躬,道:“表妹,表妹夫,对不起,绿水说的句句属实,是我对不起你们两个……”   茹风雅恍然大悟:“怪不得绿水突然给自己改了名字,她原不叫绿水的……”   绿水原名招弟,十分土气的名字,有一天她突然和自己说要改个名字,叫绿水,茹风雅还以为这丫头平日里跟着自己读书识字,也学文雅了呢。   真没想到这名字脱胎于这两句情诗。   真没想到自己教绿水练习梅花篆体,还勾惹出这样一桩冤案出来。   如果安祥艺不精心安排这一场饭局,只怕自己的冤屈一辈子都无法洗清,安祥艺的心结一辈子都无法解开,他们夫妻二人要一辈子在这样的猜忌里生活下去。   此刻,安祥艺看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峰回路转,一时之间,百味杂陈,不知该如何面对茹风雅。   自己攥着那半块丝帕疑了十几年。恨了十几年,怨了十几年,到头来竟是自己误会了?   这让安祥艺面子上如何挂得住?   绿水已从怀里掏出另外半块丝帕,那半块丝帕上赫然是那句“绿水长流永相依”。   绿水将两方帕子在茶几上拼了起来,哑然失笑,对安祥艺道:“四老爷,我一直在心里怨恨你对我家小姐太过无情刻薄。却没想到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我。四老爷身上一直藏着我送给表少爷的另半块帕子。而我身上藏着另外半块帕子,如若被人无意撞见,是不是要叫人怀疑我与四老爷之间不轨。而叫人进一步猜测,四老爷对我家小姐不好是因为与我有私情?”   “呸,”三太太啐了绿水一口,道。“你这丫头这样没脸没皮的话也能说得出口?尽往自己脸上贴金。”   绿水不理会三太太的嘲讽,而是继续问安祥艺:“如若四老爷也因此被人误会。是不是和我家小姐一样蒙了天大的冤情?”   绿水的质问叫安祥艺哑口无言,自己这十几年来竟是作茧自缚,冤枉了茹风雅,如果自己早点将事情说开。自己与茹风雅的夫妻之情也不可能走到如今尴尬的境地。   见安祥艺抿唇不语,脸上是愧疚的神色,三太太继续冷笑道:“绿水。你可越说越没谱了,你以为你是谁?一个低贱的陪嫁丫头而已。哪个正经少爷会看上你?”   三太太这话无疑伤了茹家姑姑的面子,她的儿子就是这样的傻少爷,就是看上了一个低贱的丫鬟,且为这个丫鬟白白耽误十几年青春,至今单身不娶,导致她宋家迟迟无后。   而这样的痴傻行径在三太太口中,不过化作三个字:不正经!   茹家姑姑恼羞成怒地喊起来:“绿水,你不要为了保护你家小姐,为你家小姐开脱,就编造出这样的谎言污蔑我的青山……”   宋青山向茹家姑姑道:“母亲,绿水说的,都是真的……”   三太太冷嗤:“唉,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世上还真有这样没脸没皮的丫鬟,这样愚蠢不正经的少爷……”   茹家姑姑如何受得这屈辱?她冲到绿水跟前,先是重重给了绿水一巴掌,继而揪扯绿水的头发,摇晃她的身子,嘴里嚷着:“你为什么害我的青山?你是狐狸精转世的吗?你为什么害我的儿子?为什么?为什么?”   茹家姑姑怎能不发疯呢?   从小,宋青山就是她的骄傲。   宋青山和别家少爷不一样,他懂事乖巧,恪守礼仪,不像别家纨绔子弟那样吃喝玩乐,大家都夸她生了个好儿子是前世积德,谁料想长大后的婚事问题却成了打脸的痛。   现在,亲朋好友一提起宋青山的婚事,她便想找个地缝钻起来。   真是怕人寻问,咽泪装欢,谁能解个中滋味?   外头对宋青山的猜测也不绝于耳,大家甚至怀疑宋青山的性取向,怀疑他有断袖之癖。   都说母凭子贵,可是现在的宋青山只是她的羞耻,原来这一切都拜眼前这个厚颜无耻的丫鬟所赐。   这个丫鬟不仅让茹风雅和安祥艺十几年夫妻不睦,还让自己的儿子单身十几年,让儿子和她以及整个宋家被人指指点点了十年有余……   茹家姑姑越想越气,抓着绿水哪里肯放?   茹风雅上前制止:“姑姑,姑姑,你别这样?”   茹家姑姑盛怒中,一把甩开茹风雅,茹风雅一个趔趄被茹家太太扶住,茹家太太此刻也恨极了绿水让她女儿受了十几年的冤枉,抓住风雅道:“你姑姑气头上,你让她撒会儿气吧?”   绿水没有挣扎,心想,这一切都是她该受的。   茹风雅喊宋青山:“表哥,你还不快去拖开她们!”   宋青山欲上前,茹家姑姑一边抓打绿水,一边呵斥他道:“青山,如果你今天敢帮这个死丫头,母亲就死给你看!”   宋青山不敢上前了。   三太太看好戏般看着眼前一幕,啧啧道:“这都叫什么事?丫鬟不守本分,主子也没有主子的样子,跟个泼妇似的在国公府里闹什么?”   二太太拉了拉三太太,示意她噤声。   茹家姑姑盛怒难耐,二太太隐隐觉得今天要出大事。   只听“嘶”的一声,丝帛裂开的声音,大家都向绿水投过目光去,只见绿水的衣服被撕开了,里面的亵/衣若隐若现,而茹家太太却不肯松手,像也野蛮人径直扯掉了她外套上的扣子,这下好了,绿水的红色肚兜彻底暴露在众目睽睽之。   “母亲!”宋青山柔肠百结喊了一句。   茹家姑姑这才住了手,绿水披头散发,衣裳不整,屈辱地面对众人的目光。   茹家姑姑虽然停手,嘴里却不停骂,她指着绿水的鼻子,骂道:“你个娼/妇贱蹄子,就凭你的下贱出身,也痴心妄想着当我宋家少奶奶吗?我告诉你,就算海水倒流,太阳打西边升起,铁树开花,扫帚柄上能长出笋来,你的美梦也别想成真,你这个狐狸/精贱胚子,勾惹得我好好一个青山这十多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好好一个宋家独子就这么被你毁了!这辈子,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见你一次骂你一次,你竟然还有脸活着吗?如果我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   绿水硬气,被茹家骂得狗血淋头尚能忍受,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别茹家姑姑扒了衣服,这样的奇耻大辱如何受得?   那边厢,宋青山跪到茹家姑姑跟前,抱住她的腿,乞求道:“母亲,你别再骂了,这事不能怪绿水,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宋青山眼泪汪汪,绿水再看不下去两手裹紧已经被撕破的衣裳,拔腿就跑出了风雅园。   ☆、第134章 又出人命   见绿水跑出了风雅园,茹风雅暗叫一声不好,便追了出去。   主仆二人一阵风跑走,其他人也忙跟了上去。   宋青山欲去追:“绿水……”   茹家姑姑一把抓住他,哭着道:“难道你要为了一个贱丫头而辜负自己的母亲吗?青山,你被她害了十几年还不够吗?我告诉你,青山,今天是有绿水就没有我,如果你选择那个死丫头,那我……那我就出家做尼姑去!”   宋青山被茹家姑姑缠住,欲哭无泪。   ※   茹风雅一路追着绿水到园湖旁,绿水跑得太快,就像一阵疾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入园湖。   茹风雅只听“噗通”一声,园湖旁就失去了绿水的身影。   “绿水!”茹风雅撕心裂肺叫起来。   园湖里,绿水没有挣扎,湖面更没有什么水花,就那么平平静静的。   安祥艺一干人等追到园湖旁时,见茹风雅急得在园湖旁直跺脚,嘴里哭着喊:“快来人哪!救命啊!”   安祥艺也慌了,不成想自己这一闹竟闹出一条人命来,赶忙喊来善水的护院下湖救人。   绿水的身子沉在湖底,被一块石头绊住了脚,更兼,她也一心求死,没有求生,所以护院们捞起绿水的身子时早已没了呼吸。   一条丫鬟的命而已,能怎么样呢?   难道要谁去陪葬?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有见证者,绿水自己有莫大的责任,她的死是咎由自取,至少整个国公府的人都这么认为。   茹家姑姑直接将宋青山从风雅园内拎回了家,所以关于绿水的死。宋青山一无所知,也不知道绿水跳湖一事。   就连茹家姑姑也是事后听茹家太太在茹家说的此事。   茹家姑姑对于绿水的死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只是咬牙切齿道:“这样不守本分的贱奴才是早就该死了!”   茹家太太赞同:“早死了干净,也不必连累风雅和姑爷十几年夫妻不睦……”   “更不必叫我家青山白白耽误了十几年青春。”   “我们风雅的青春何尝不也耽误了?”茹家太太兴叹,“要不是这天大的误会,别人家和风雅一般年纪的姑娘早就做了母亲了……”   “我也早就做了祖母。”茹家姑姑讪讪。   现在好了,绿水死了。误会解开了。茹风雅和安祥艺势必能冰释前嫌,而宋青山也该择一门好亲事了。   茹家太太和茹家姑姑不免都有除去心头大患之感。   “那个贱丫头死了,可不要叫青山知道了。他能为她犯傻十几年,保不准这孩子知道事情真相又干出什么混事来。”茹家姑姑同茹家太太提议道。   茹家太太能有什么意见?横竖是人家的孩子。她现在关心的是茹风雅和安祥艺往后的关系。   之前,安祥艺的确不厚道,对不起茹风雅。可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是个男人吗?哪个男人能忍受妻子心中装着别的男人。   只怕现在。事情真相解开,绿水又因此跳湖丧命,茹风雅会不会怨了安祥艺?   风雅那个孩子心善,对绿水这个丫头一直没有视若等闲。她教她读书识字,平时待她也从未当作奴才看,就如寻常姐妹一般。   如今。绿水死了,她难免心中有了心结。而迁怒安祥艺。   茹家太太十分担心这点,绿水死后,又亲去国公府看了茹风雅几日,很是劝慰了她一番。   茹风雅倒是看起来和寻常没什么两样,对待周遭的人还是和蔼可亲的。   茹风雅是把苦和怨都埋在了心底。   或许绿水的死,只有茹风雅一人为她伤心难过,毕竟宋青山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道此事。   那么好的一个丫头,平日里就像她的影子,这么多年,安祥艺冷落她,这安家谁才是她茹风雅知冷知热的人?不过全靠身边一个绿水嘘寒问暖,殷勤照顾着?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那感情的确像是姐妹一般。   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被糟蹋死了。   茹风雅心中怎能不难过,不恼恨安祥艺呢?   只是,她也明白母亲的担心,不愿意叫茹家太太牵肠挂肚,便在表面上表现出若无其事来。   茹家太太最后一次来看她,又嘱咐了她一句:“你青山表哥尚不知道那丫头的死讯,他是个面皮薄的,断不肯亲自再上门来,他若差人到国公府来打听,你还是瞒着一二为好。”   茹风雅也答应了茹家太太。   四房出了这样一件轰动的事情,国公府一时议论纷纷。   三太太是得意的,什么样的主子才会调教出什么样的奴才,绿水如此,还不是四太太纵容的?   二太太也是宽慰的,一个连自己丫鬟都管不好的人如何掌管国公府后宅。   大太太、安念熙的心思更是和她们如出一辙。   老太太平日里疼爱四太太,如今四太太的绿水闹出了丑闻,四太太无疑也受了牵累,大家都在心里拍掌欢喜。   诚如,绿水的死只有茹风雅伤心一般,茹风雅的处境也只有花畹畹一人愿意去怜惜和叹惋吧。   毕竟整个国公府,四太太是和花畹畹走得近的,心里是亲的。   天空升起一轮冰月,灵芝进来要伺候花畹畹洗漱睡下,花畹畹却是命她替自己更衣。   灵芝奇道:“这么晚,少奶奶是打算去哪里?”   “去风雅园看看四婶。”花畹畹答。   白日里,人多眼杂,她去了只怕又要有闲言碎语传入大太太等人耳朵里而惹来非议,所以她选择晚来清静时候去。   灵芝给花畹畹更了衣,又寻了件淡绿色的披风给她披上,挑了灯笼,主仆二人出了百花园。   春夜喜雨,也喜风,不甚凉意。   主仆二人走到风雅园时,脚上的鞋子都被草露沾湿了。   风雅园园门已闭,灵芝问花畹畹:“少奶奶,敲门吗?”   “敲。”既然来了,当然要进去,不然不白走这许多路了?   于是,灵芝敲了门,守门的婆子开了门,见是安和公主,也没有通传就让花畹畹和灵芝进去了。   婆子闭了门,正引着花畹畹和灵芝穿过院子往正屋去。   老槐树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   安祥艺正站在回廊下望月,见有人来了,因是夜色,也看不清来人,只是问道:“谁来了?”   花畹畹道:“四叔,是我。”   “原来是安和公主。”安祥艺不得不上前见过。   身份是皇家的义女,长幼尊卑便要给君臣之礼让路。   花畹畹道:“我来看看四婶,这么晚,没有打扰四叔和四婶吧?”   花畹畹是谦词,为了全安祥艺的面子,其实她当然知道风雅园正屋的门,从前安祥艺是不屑进,如今是想进而进不了了。   只见安祥艺果然苦笑了一下……   ☆、第135章 冰释前嫌   安祥艺道:“你四婶还没有睡,你来看她,她一定会很高兴的,也整好,你可以好好同她说说心里话,你四婶这阵子……心里苦。”   廊下灯笼的光映照出安祥艺面上愁闷的神色。   他心里也苦啊。   发生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想,他也怪自己,如果自己早点与茹风雅开诚布公,就不会有这样的误会,绿水兴许也不会想不开自尽了。   可是世间没有后悔药,事情发生了,无可悔改。   花畹畹了解地点了头,宽慰他道:“四叔关心四婶的话,畹畹会替四叔带到的,只是四叔,你自己也要好好开导自己,不要再作茧自缚了,人生能有几个十年,你和四婶都耽误不起了。韶华易逝,瞬间荼蘼……”   夜风中,花畹畹的声音袅袅地响起。   安祥艺很是震动,他讶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十来岁的女孩子,蹙起了眉头。   这完全不像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子可以说出来的话。   这个安和公主太早熟,也太诡异了。   她脸上的笑容如此淡邈,仿佛历经沧桑之人才会有的。   可她分明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子。   或许,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   安祥艺只能在心里这样解释。   “谢谢你,畹畹,我会的。”   花畹畹赞许地点头,“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花畹畹说着,越过安祥艺,随婆子去找茹风雅。   夜色中,独留安祥艺一个人在廊下含英咀华,咀嚼着花畹畹富有哲理的话。   茹风雅了无睡意。就那么枯坐着,独对着桌上的灯花。   灯花的灰已经烧出老长,她也没有拿簪子去挑它,而是任由它不堪负重了,自己跌落进灯油里。   她看着那灯花的灰在灯油里慢慢被浸染,就仿佛看见自己的心境,这十多年来也是这么一点一点被侵蚀老去的吧?   安祥艺将她从一个少女熬成了少妇。如今又害死了她的绿水。毁灭了她心中最后一点暖。   现在,茹风雅真的好希望安祥艺还是呆在那个远远的灵波不要回来,自己便可以眼不见为净了。可是他却留任京官,白天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都要在风雅园与她碰面。   现在,她看他一眼都觉恶心。想吐。   这个男人隐藏得太深,心机太长。他竟然可以藏着那半块丝帕十余年,而炮制那一场令绿水毙命,令她颜面扫地的一场戏。   茹风雅一想起来就会不寒而栗。   都说夫妻之间要以诚相待,可是他带她的只有算计和冷漠。这十多年他一直用他自以为是的目光审视她,将她看成一个不洁失贞的女人,而她却在他的阴险歹毒里活成了一个傻子。   丫头进来禀报说:“四太太。安和公主来看你了。”   茹风雅有些意外,花畹畹竟然深夜来访?   她旋即起身。让丫鬟即刻将花畹畹请了进来。   花畹畹让灵芝随那丫头去吃夜宵,自己则陪着四太太闲话家常。   和花畹畹说说话,四太太突然觉得心里没那么憋屈了。   见四太太脸上有了笑容,整个人和放松了不少,花畹畹这才道:“四婶,出了这样的事情,四叔心里也很不好受,他现在也很羞愧,也很后悔,你就再给他一个机会,四叔心里是很关心你的……”   提到安祥艺,四太太的表情很不自然。   凭什么,安祥艺不想同她好就可以对她冷酷,想同她好,自己就必须笑脸相迎?   她偏不,她有她的骄傲。   “我和你四叔之间的事情……”   花畹畹打断了四太太的话,“正因为是你和四叔之间的事情,我才要多管闲事,这国公府里,无论是二叔二婶、三叔三婶,还是我公公婆婆,我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你和四叔是畹畹关心的人哪,四婶,我希望你过得好。”   花畹畹是真心的,说出的话就特别诚恳。   她看着眼前的茹风雅,这样憔悴,两只眼睛都塌陷了进去,想必是夜夜无眠才熬成这样吧?   前世,安祥艺冷落她,尔后她郁郁而终。   如果她对安祥艺没有感情,安祥艺对她再不好,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可是她心里是太在乎安祥艺了,才会因为对方的冷落而搭上自己的命。   像绿水为宋青山搭上自己的命那样。   不管前世还是今世,茹风雅对她花畹畹都是厚道的,所以她不愿意看她再死一次。   有道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谢谢你,畹畹,可是……”   花畹畹不让茹风雅说下去,她握住她的手,劝道:“你和四叔已经因为旁人的事情而彼此误会,彼此伤害,彼此耽误了十几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四婶难道还要延续前十年的悲剧吗?”   “如今已然知道问题症结何在,何不就此解开这结,让双方都好过,让你们的婚姻步入正轨?你一定要报复四叔前十年来的所作所为,让你之前经历的痛苦叫他也经历一遍,才能解心头之恨?”   花畹畹的话问住了茹风雅。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茹风雅不是这样睚眦必报的小人。   “四婶,如果绿水还活着,一定不愿意看到你和四叔再彼此陌路下去。我想绿水之所以选择死,一是茹家姑奶奶的反对,令她彻底心灰意冷,二是,她觉得愧对你和四叔……”   茹风雅抿唇不语。   风雅园内,绿水一再同她说着对不起,尽管她没有怪她,可是绿水心里是怪自己的。   她连累了自己的小姐,她没想到自己小姐的婚姻悲剧是自己造成的。   她一直恨安祥艺,却不料想,真正该被恨的人是她自己。   绿水的死有诸多原因,其中不乏对茹风雅和安祥艺含了很深的歉意。   “绿水用死来结束她和表少爷之间没有结果的爱恋,何尝不是用死来结束你和四叔的婚姻悲剧,她希望她死了,你和四叔之间的不愉快就翻篇了。”   “四婶,莫让绿水白死,好吗?死者已矣,生者当自勉……”   花畹畹苦口婆心,茹风雅豁然开朗。   她冲花畹畹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安祥艺提了一壶酒突然闯进来,另茹风雅很是吃惊,花畹畹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她冲着茹风雅笑道:“如果四婶真听懂了我的话,那此刻就不会拒绝四叔的酒了吧?”   安祥艺带着一丝不好意思,道:“桃花酿,今年新开的桃花……”   茹风雅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今夜,我就沾沾四婶的光,喝一喝四叔的桃花酿,何如?”花畹畹笑着问。   按理,花畹畹应该即刻起身,将屋子让给这夫妻二人,可是花畹畹怕自己一走,茹风雅又要矫情,所以索性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留下来陪四太太和四老爷一醉方休。   ☆、第136章 走漏风声      茹风雅和安祥艺的夫妻关系十余年来终于有了温馨的进展,安老太太可是太开心了。   大房、二房、三房都不免讪讪。   这个世道本就这样,你笑大家和你一起笑,你哭,大家笑着看你哭,但是若问旁人更愿看你哭还是看你笑,只怕每个人都是笑嘻嘻的面孔下同样的心肠:那就是看你哭。   你哭得越伤心,他们笑得越开心。   眼下,四太太四老爷倒是相对欢笑,众人心里失落,面上还是要虚伪地笑着。   转眼,时令已是暮春,为了抓住春天的尾巴,老太太一声令下:阖府上下,踏青去!   踏青,又叫探春、踏春,就是指春天到郊野去游览。   踏青的习俗,李淖在《秦中岁时记》中曾有记载:“上巳(农历三月初三),赐宴曲江,都人于江头禊饮,践踏青草,谓之踏青履。”   杜甫在诗中也曾记载了皇家浩浩荡荡春游踏青的情景,“三月三日气象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京都民俗历来有踏青的讲究,每当青草依依、清水涟涟之时,人们便脱下长布衫,走出屋子,三五成群到乡野山间赏景散心,一冬的沉闷一下子便烟消冰释。   踏青虽在一年之春,但具体时日常有出入。正月初八、二月二日、三月初三皆可。   眼下的时令已是清明节前后。   人们纷纷出城采蓬叶,备牲醴纸爆竹,为土地神庆寿行祭礼。   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日暮笙歌收拾去。万株扬柳属流莺。   士女竟相出城南下院踏青,山南花开最胜,犹是太平光景。   踏青之盛况可见一斑。   国公府男女老少都到京郊踏青,茹风雅断然料想不到,茹家姑姑也带了宋青山出来踏青。   安祥艺因为之前那一场闹剧不好意思上前拜访茹家的亲戚,茹风雅也不强求她,自己携了侍女上前。问茹家姑姑道:“姑姑和表哥也出来踏青?”   “逢春不游乐。但恐是痴人。”茹家姑姑掉了一句书袋。   茹风雅看向一旁的宋青山,与上回在国公府内见到时比起来憔悴了不少,但是关心的话又问不出口。怕触动他心里的痛,更何况他若问起绿水,自己该作何回答?   茹家太太和茹家姑姑都千叮咛万嘱咐,不叫宋青山知道绿水的事。茹风雅也觉得瞒着为宜,表哥为了绿水终身不娶。耽误青春,用情至深可见一斑,如果让他知道绿水跳湖自尽还不知他会做出怎样偏激的事情来。   宋青山看见茹风雅,恨不能马上抓住她询问绿水的事情。那日一别,看着绿水慌不择路从风雅园跑走,不知道她怎样了。   她一向高傲。虽是丫头,却不愿以妾侍人。而他更许诺今生今世非她不娶,二人才有了十几年的鸳梦无痕。   她受了母亲那样的折辱,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   可是碍于茹家姑姑在场,宋青山不敢轻举妄动。   被母亲从国公府抓回自家后,他就别禁了足,想派个人往国公府打听绿水的消息也不能够,今日母亲怕他憋坏了,提议让他出门踏春,他立即就答应了,为的便是寻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打听到绿水的消息。   没想到,还真在京郊遇见了茹风雅。   此刻,茹家姑姑不愿和茹风雅多谈,只想快快把宋青山打发走,她生怕宋青山会听到绿水投湖自尽的消息。   可是茹家姑姑拉了宋青山向茹风雅告别时,宋青山却杵在原地,不肯迈步。   茹家姑姑灵光一现,计上心来。   她问茹风雅道:“你看你表哥这个德性,心里还是悬心绿水那丫头,风雅,你就好好同他说说,绿水丫头最近的境况吧。”   茹家姑姑使劲给茹风雅使眼色。   茹风雅当然明白茹家姑姑的意思,她看着宋青山两眼里放满期待的目光,心里也知道绝不能实话实说。   表哥现在受不得任何刺激。   于是,茹风雅道:“绿水在国公府里好着呢,吃好睡好,我已经劝过她了,她最近情绪稳定,人也精神,所以,表哥,你就不要担心绿水了……”   宋青山虽然老实,心里却是聪慧的,他道:“既然绿水一切都好,为什么今日不见她陪你出来踏青?”   茹风雅身边跟了别的丫头,的确没有绿水。   绿水已死,如何还能跟来?   茹风雅心里难受,掩不住有泪意要冲出眼眶,茹家姑姑立即乞求地看着她,茹风雅只好道:“你也知道,绿水毕竟是姑娘家,那天,姑姑对她做得的确过分了,所以她不愿出门,羞于见人,也是正常的。不过表哥放心,再过一段时日,等大家忘记这件事了,绿水心里也就好过些了……”   茹家姑姑忙道:“那天,我的确是气昏了头,风雅,你回去帮我同绿水说,我对不起她,请她不要和我计较,我都是太关心青山的缘故,才会失了分寸……”   “母亲对绿水做出那样的事来,一句对不起,就能让她原谅你吗?”   宋青山蓦地说了一句颇为怨恨的话,径自离了茹家姑姑离去。   茹家姑姑忙向茹风雅摆手,快步追宋青山而去。   茹风雅暗暗松了一口气。   希望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方,希望表哥对绿水的情意能被时间冲淡吧。   安祥艺拿了一个乌米饭过来,伸到茹风雅跟前,一脸讨好的笑容。   茹风雅道:“什么呀?”   “乌米饭。”安祥艺答。   适才,茹风雅陪茹家姑姑和宋青山说话,他瞅见路边有小贩摆这种乌米饭,便买了几个来。、   “我适才已经尝了一个,甜甜的,非常好吃,你也尝尝。”   茹风雅从安祥艺手中接过一个乌米饭,小心尝了一口,果然好吃得很。   见茹风雅吃得香甜,安祥艺道:“你要喜欢,我回去也可以做给你吃。”   “你也能做得?”茹风雅好奇。   安祥艺点头:“我适才向小贩打听过了,乌米饭的做法是把野生植物乌树叶捣碎煮汁,然后捞出,在汁中放入糯米,这样做出的饭颜色乌黑,数日不馊,用猪油炒热,香软可口。”   茹风雅道:“那小贩怎能将这制作秘方告诉你?那你岂不是要抢他生意?”   “我又不让他白说,我付他钱的。”安祥艺笑答。   原来如此。   远处,三太太携着安念雨正在踏青人流中漫步,安念雨指着茹风雅和安祥艺手中的乌米饭道:“母亲,四叔四婶手里拿的是什么?看他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也好想尝尝。”   “瞧你这个小馋猫,你想吃去和你四叔四婶讨啊,难道他们还会小气不肯分一个给你?”   安念雨得了三太太的允准,欢天喜地地向茹风雅和安祥艺跑去。   三太太一回头,便看见人群中的茹家姑姑和宋青山……      ☆、第137章 一语夺命      三太太扭着腰肢,婀娜多姿地向茹家姑姑和宋青山走去。   茹家姑姑正要拉着宋青山回去,猛不丁见国公府的三太太出现在眼前,吓了一大跳。   “哟,这不是茹家姑姑和表少爷吗?”三太太甩着帕子,说话拖着起伏的尾音,一副又娇媚又多事的样子。   茹家姑姑早就见识过三太太的厉害,那天在国公府,大家都想息事宁人做和事佬,偏这个东正侯家的庶女多事,句句话都在挑拨离间。   茹家姑姑很是忌惮地看着三太太,笑道:“三太太,好巧。”   “可不是?这人山人海的,到底是踏青赏春,还是看人哪?”三太太一双凤眼滴溜溜扫了一下周围的人群,继而落到茹家姑姑身旁的宋青山身上。   “表少爷看起来气色有些不好呢!”话是关心的话,可是口气却带着诸多嘲讽。   宋青山面无表情,机械地作了个揖。   茹家姑姑赔笑道:“呆在家里呆久了,人就显得苍白,所以拉他出来晒晒太阳……”   三太太不搭腔,只是盯着宋青山,道:“至少人活着,所以有病就能治,脸色苍白也能借着日光晒晒黑,可要是人死了,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茹家姑姑现在是听不得一个“死”字,立即敏感地拉了宋青山要走。   宋青山整个人懒洋洋的,动作迟缓,所以三太太便可以再慢悠悠同他说道:“表少爷。你说是吗?”   宋青山讷讷道:“什么是不是?”   三太太用帕子掩了嘴,笑道:“我说人的生死啊!死就她一个人死,也就她一人白白死,谁会为她落一滴泪呢?一个丫头而已……”   宋青山立即敏感地来了精神,他抓住三太太问:“什么丫头?什么她一个人死?你在说谁?”   “绿水啊,还能说谁?丫头就应该安守本分,不应该痴心妄想。这个世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太好强了,只怕就是落得绿水的下场,好高骛远只有死路一条……”   茹家姑姑慌乱打断三太太道:“三太太。你在胡说些什么?”   “谁胡说了?”三太太杏眼圆瞪,不乐意了,“我不过说说,茹家姑姑就不乐意听了?也不想想。绿水那丫头从茹家陪嫁到国公府来也有十余个年头了,莫说旁的。就说我们国公府养她的米饭都能堆下一个仓库了,却白白叫茹家姑姑和表少爷给折腾死了……”   宋青山整个人如被雷劈电击,激灵灵一凛,原本苍白的面色忽然涨得通红。他抓住三太太,道:“你说……绿水死了?”   “别听她胡说!你表妹方才不是同你说过了吗?绿水在安家吃得好睡得好……”   三太太打断茹家姑姑,啐道:“真能睁眼说瞎话。是怕绿水托梦给你找你索命吗?茹家姑姑,还吃好睡好呢!可不是你们大闹国公府那日。那丫头就投湖自尽了?”   宋青山近乎癫狂地抓住三太太,两眼直勾勾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绿水投湖自尽?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会投湖自尽?”   三太太翻了翻白眼:“我说表少爷,你装什么糊涂?绿水那日投湖自尽,你和你娘不都在国公府里头吗?绿水为什么投湖自尽,难道你不明白?你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剥了她的衣服,她又不是个面皮厚的,能不自尽吗?要死就死外头去,偏偏投在国公府的园湖里头,真是晦气!”   “你胡说,绿水怎么可能投湖呢?我不信!我不信!”宋青山抓着三太太直摇晃。   三太太嫌恶地推开他,骂道:“你干什么?弄痛我了!装疯卖傻给谁看?不就是为了推脱责任吗?一个好好的丫头死了,国公府又没见你和你娘赔钱!真是晦气!”   三太太转而看向茹家姑姑,讪笑道:“绿水死了,茹家姑姑心头一块石头可算落了地了吧?这下可以给你的好儿子选一门好亲事了,他想娶的人都已经死了,他还不娶别人的话,难道是要娶个鬼?”   三太太说着白了茹家姑姑一眼,用帕子掩了口鼻,疾步离去。   茹家姑姑顾不上和三太太打口水战,只是扶住摇摇欲坠的宋青山,哭着道:“你不要听信她的话,她是存心想气你,她和你表妹关系不好,所以她故意要给我们茹家的人气受,你不要上她的当,你表妹不是说了吗?绿水在国公府里吃好睡好……”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宋青山哑声愤愤问了茹家姑姑一句,便从嘴里喷出一口心血来。   “青山!”茹家姑姑痛喊起来。   而宋青山两眼一黑,直栽倒在他母亲身上。   ※   春雨一改往日绵绵,或许是即将入夏的缘故,下得又急又猛。   风雅园内,守门的仆妇引进了茹家太太。   茹家太太到廊下,收了伞,将伞交给守门的仆妇。   仆妇道:“四太太就在里头。”   茹家太太点点头,步履匆匆就进了屋子。   暖阁里头,茹风雅正在练字,一看宣纸上现出自己娟秀的梅花篆体,她便心烦意乱弃了毛笔,将宣纸揉成一团。   “风雅……”   茹家太太进了屋子,茹风雅忙从书案后头走出来:“母亲,你怎么来了?”   “是来找你救命的。”茹家太太一脸不好的神色。   茹风雅愣住:“出了什么事?”   “你青山表哥怕是不行了。”   茹风雅愁眉紧锁,自从踏青时节遇到三太太冯翠玉,宋青山回去之后就病了,京城里名医圣手遍请也束手无策。   “怎么会这么严重?表哥平日里身体不似这般差的呀。”   茹家太太道:“可不是,都说是绿水那丫头来索命了……”   “尽胡说。”   茹风雅才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鬼神之说呢。   茹家太太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再说绿水那丫头那么喜欢你青山表哥,断不会心肠如此狠,要来索命的。”   茹风雅点头。   茹家太太又道:“所以我才寻思着再过来同你商量商量……”   “母亲要同我商量什么?难道青山表哥的病,我有办法医治?”   “你有什么办法?你又不是大夫。但是你们国公府里不是有位神医吗?她还治好过皇太后的病,所以我想让你请她去宋家看看你青山表哥的病,说不定她能医治得。”   茹风雅一怔:“你是说安和公主?”   茹家太太点头。      ☆、第138章 临终遗言   茹风雅让茹家太太在风雅园候着,自己冒雨去了百花园,花畹畹听了四太太的请求怎能拒绝?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不是吗?   虽然没有把握,但必须前往一看究竟。   茹风雅道:“畹畹,你不要有心里负担,死马当活马医,京城那么多名医圣手都判了他死刑,你治不好他,也是没有人怪你的……”   花畹畹当然明白,只是自己这一去,只怕就给宋青山的死最后定了性。   花畹畹道:“他是四婶的表哥,我无论如何也要走这一遭,只是还需去禀明祖母先。”   “那是自然。”   花畹畹遂更了衣,随茹风雅去请示老太太,老太太见是治病救人的大事,哪有不允的道理?   国公府的马车冒雨出了府门,向宋家而去。   三太太屋子里,二太太正陪着三太太说话。   二太太道:“茹家亲家母今天来可是为了那宋家表少爷的事情?”   三太太因着踏青时候,自己多嘴,害得宋青山一病不起,心里很是忐忑,但仍然嘴硬道:“绿水的死还没赖他们呢!难道宋家表少爷的病,他们还敢赖咱们不成?”   二太太讪笑道:“瞧三弟妹你说的这话,不明就里的人听了还以为你是做贼心虚,我何曾说茹家太太上门是要赖咱们?”   “那宋家表少爷病了,茹家太太到咱国公府来做什么?难道咱们国公府是医馆来着?”   “咱们国公府虽不是医馆,可不住着个神医吗?”   二太太一提醒,三太太方才想起花畹畹来,干干笑道:“安和公主原就和四弟妹交好。这回可是要伸出援手了。”   “生死有命,听说宋家表少爷病得凶险,只怕畹畹去了也是回天乏术……”二太太叹惋。   三太太嗤之以鼻道:“要我说死了才好呢!死了就可以和绿水做一对同命鸳鸯了,要我说宋家表少爷这病就是绿水那丫鬟来索命的……”   二太太不肯附和了。   宋家表少爷突然病倒都是因为冯翠玉多嘴嚼了舌根,她还意思在这里大发阙词。   二太太很看不惯三太太这样的作风,不过她冯翠玉要是敢做敢当的主儿,就不是冯翠玉了。   三太太到底是个小人。   二太太在心里下论断。   国公府的马车抵达宋家。茹家姑姑率着家人前来参见安和公主。   宋青山的父亲早早就离世。留下孤孀和一对儿女。宋青山的妹妹,几年前就嫁了人,而宋青山又因为绿水耽误青春。所以宋家除了几个奴才就没什么人。   如今宋青山又危在旦夕,茹家姑姑的担心可想而知。   一旦宋青山撒手人寰,宋家一脉就绝了后,她成了夫死子亡的不祥人。   所以花畹畹的到来。茹家姑姑寄予了厚望,直想着花畹畹能妙手回春。   茹风雅先是将茹家姑姑请到一边分析利弊。即便畹畹来了,宋青山的病也不是包医的。   茹家姑姑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当即陪了花畹畹前去看望宋青山。   花畹畹到了宋青山病床前,一见宋青山的病势,不免心沉入谷底。   病床上的宋青山已然病入膏肓。只剩一口气抽一下抽一下……   茹家姑姑紧张地问花畹畹:“怎么样?我家青山还有救吗?”   花畹畹沉重地摇摇头,茹家姑姑立即嚎啕大哭,跪在花畹畹脚边又是乞求又是啼哭:“安和公主。求求你救救我家青山,你连太后娘娘的病都治得了。你就救救我家青山吧!”   茹家姑姑又哭又拜,已经失去了理智。安和公主是她最后一线希望,可是现在连安和公主都宣布儿子无治了,这不就意味着她宋家要绝后了吗?   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花畹畹向茹风雅凝眉道:“表少爷时日不多,还是趁早准备后事吧!”   茹风雅心里难过,但知道花畹畹都这样说了,看来表哥的病的确无望,只好转而去劝慰地上嚎啕大哭的茹家姑姑:“姑姑你别这样,事已至此,还是让表哥走得安心些……”   茹家姑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青山他还这么年轻,他才二十来岁,他还没有娶妻生子,还没有为宋家传宗接代,他不可以就扔下我这寡母一人……”   花畹畹看向病床上面如死灰的宋青山,心里堵得慌。   不是每个人都如她这般幸运,死了还能重生。   这宋家表少爷只怕一口气下去就再无法睁眼看天日了……   他有这样的劫数都是因为和一个丫鬟的一段情,想来人与人之间确有孽缘一说。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   想来人还是不要那样视情如命的好,否则因情送命找谁申冤?   忽见宋青山双唇蠕动,似要说些什么,花畹畹忙去提醒茹风雅:“四婶,你看表少爷……”   茹风雅抬头见宋青山微微向她的方向抬起手,茹风雅忙拉了茹家姑姑起身:“姑姑,表哥好像有话对你说……”   茹家姑姑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床前,一把握住宋青山的手:“青山,别怕别怕,娘在这里。”   宋青山从喉咙口发出一声低沉的:“母亲……”   “青山,你想同母亲说什么?你说,母亲听着呢!”茹家姑姑泪如雨下。   宋青山断断续续,气若游丝道:“母亲,儿子不孝……”   茹家姑姑泣不成声,抱住宋青山哭得嗓子嘶哑:“我不要听你说这样的话,我只要你活着,你活着,母亲什么都答应你……”   事到如今,茹家姑姑不能不后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只要儿子能有命活着,管他喜欢谁?喜欢丫头就丫头吧!她只要他活着就好,她再也不反对不干涉了。   茹家姑姑真是悔不当初。   “青山,母亲错了,只要你的病能好起来,母亲再也不反对你和绿水了,你想娶她你就娶吧!大红花轿,三媒六证,母亲一定给你们办风风光光的婚礼……”   “母亲,绿水已经死了……”宋青山眼角流下绝望的万念俱灰的泪水。   他的绿水已经死了。   宋青山的泪如绝堤的洪:“母亲,儿子有一事相求……”宋青山汇聚全身力气说道。   ps:谢谢zeze20021218、jiajia03、巨蟹fish投的月票。谢谢红峨眉、红酒香香、朱朱白白、w山有扶苏w的打赏。   ☆、第139章 你在哪里   宋青山眼里忽然闪出雪亮的光来。   茹家姑姑却只是摇头哭道:“我不听!我不听!”   茹家姑姑已然感觉到自己的儿子是在交代临终遗言。   她害怕她听他说完拜托的事他就闭眼咽气,她害怕他说出的话会成为他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茹家姑姑头摇成了拨浪鼓,茹风雅劝慰她道:“姑姑,你就让表哥说吧!难道你要表哥心怀怨恨地……”   茹风雅把“死”“走”这样的字眼都吞了,她不能在茹家姑姑跟前说出这样残忍的字眼。   茹家姑姑泪眼婆娑间望见宋青山眼里的确含了许多恨许多怨,她这才道:“儿子,你要同母亲说些什么?母亲都听着呢!”   宋青山半晌方才说道:“儿子死后请母亲不要伤心难过……”   茹家姑姑点头又摇头,这是废话,他是她的心肝宝贝心头肉,他死了是要她的命,怎能不伤心难过?只怕他一闭眼她就要随他去了。   “青山,你别胡说,你不会有事的,你会好起来,娘不允许你有事!”   宋青山摇头:“我要离开母亲去陪绿水了,我陪了母亲二十几年,是时候该离开母亲去找绿水了……我和绿水分开太久,我再也不要和她分开,和她分开的每一天我都生不如死,可是我不敢将心里的苦告诉母亲……”   诚然,茹家姑姑是个****的家长。   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除了把所有心思放在儿女身上还能怎样?   爱之深容易责之切,所以物极必反。   茹家姑姑扑在宋青山身上痛哭流涕:“母亲错了,母亲错了,只求你,不要抛下母亲。从今往后你想娶什么样的女子,母亲都依你……”   “太迟了,我的绿水……”宋青山神色激动,头使劲昂起,手伸向空中。   “母亲,”宋青山放柔了声音,“我死后。求母亲将儿子和绿水葬在一起……”   “不!”茹家姑娘凄厉地喊。   宋青山的口里喷出一口鲜红的血。溅出老高,落下时盖住了整张脸,却盖不住宋青山睁得大大的含恨的眼睛。   屋子里哭声震天。茹家姑姑和丫鬟们争相喊着宋青山,少爷……   只怕宋青山再也听不到了。   茹风雅见宋青山死不瞑目不免也痛哭起来。   花畹畹退出了屋子,一路扶着灵芝的手心情沉重脚步虚软地走出去。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最知道一个人不甘心死去是什么滋味。   她因为看不见蓟允秀和安念熙的报应而心有不甘。那宋青山呢?   他苦等绿水十余年,等来的却是绿水的死讯。没有洞房花烛,没有诺言兑现,他和她痴心一场却终是痴心妄想,哪怕死。亦不能保证他们夙愿得偿。   生不能同床,但求死能同穴,茹家姑姑最后会完成儿子的心愿吗?   灵芝见花畹畹神色沉重。宽慰道:“少奶奶,生死有命。宋家表少爷气数如此,四太太原也说过治不好不怪您,您心里不要有负担。”   花畹畹点点头,心情却无法开朗,只是望着漫天阴雨愁眉不展。   茹风雅从里头走了出来,唤她:“畹畹……”   花畹畹回头,但见茹风雅面上泪痕犹湿。   “四婶,节哀顺变。”   茹风雅一边用帕子抹泪,一边道:“早知表哥病势如此严重,就不叫你白走这一趟了。”   “没帮上四婶的忙,畹畹很遗憾,还有什么需要畹畹做的吗?”   茹风雅想了想道:“姑姑家没有男眷,如今表哥去了,姑姑又伤心欲绝,所以我想留下来帮姑姑料理表哥丧事,你回国公府帮我去禀明老太太……”   花畹畹点头:“好,要不要我去将四叔请来帮四婶的忙?”   茹风雅欣慰道:“我正是这么想的。”   茹风雅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毕竟宋青山的死是因为绿水的死,而绿水的死和安祥艺精心策划的那一场饭局脱不了干系。   赎罪也好,道歉也好,安祥艺都该在行动上有所表示。   派了宋家的小厮将花畹畹护送回国公府,茹风雅便麻利地在宋家张罗起来。   安老太太听了花畹畹的禀报,同罗妈妈道:“也好,让她先锻炼着,日后处理起自家红白喜事来才不至慌了手脚。”   罗妈妈方知,老太太心里的偏心不是一点点,老太太对四太太是当真疼到了骨子里。   ※   芙蓉苑里,大太太母女很是幸灾乐祸,倒不是因为宋青山的死,而是因为花畹畹的医术也有失灵的时候。   “她真以为她几次侥幸,就真成神医了,不过是瞎猫碰死老鼠,走****运而已。”安念熙冷笑。   大太太道:“她好出风头,总有跌倒的时候。”   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讽刺了花畹畹一会儿,又说到了安念攘。   “不知道你二妹妹在乡下到底怎么样了。”大太太很是担忧。   安念熙安抚道:“弟弟不是说二妹妹在刘清老家生活得很好吗?”   大太太却总觉心里不安,她这些日子时常梦见念攘哭哭啼啼,她坚信母女连心,安念攘一定遇到了什么事。   “还是抽个空去乡下去看看你二妹妹才好。”   安念熙对于大太太的提议心生欢喜,这样她又可以顺道去农庄看望方联樗了。   “母亲久病初愈,不宜出门,还是我禀明祖母替母亲去看望二妹妹吧。”   安念熙此次前往农庄去在一月后,时令已是初厦。   安念熙自然没有去看望安念攘,而是直奔农庄。   可是到了农庄,竟然扑了个空,方联樗并不在。   农庄上的仆妇告诉安念熙,方联樗是被一队陌生车马接走的,安念熙不由大发雷霆,既是陌生车马,怎能让他们将方联樗接走?   农庄的下人们不置可否,当初将方联樗暂寄农庄,又没说明方联樗身份,他们也不知方联樗何许人也,既不是安家下人,他们只当他是客人,凭什么留人?   而安念熙因为不见了方联樗,整个人失魂落魄,又不知何处寻他,更是急不可耐,于是便无心往刘清老家去看安念攘,可怜安念攘必须在刘清老家继续受刘香秀的凄凌,不知何时才是头。   安念熙自然听不见妹妹的祈祷,只是着急着:方联樗,你到底去了哪里?   ☆、第140章 樗栎庸材   马车上,方联樗看着对面坐的花畹畹,马车有些颠簸,花畹畹却是岿然不动的神色。   发现方联樗正盯着自己,花畹畹给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容。   方联樗有些慌乱地折开视线,眼前女孩子的笑容是如此美,哪怕惊鸿一瞥都叫他惊为天人:鬓挽乌云,眉弯新月。肌凝瑞雪,脸衬朝霞。袖中玉笋纤纤,裙下金莲窄窄,淡雅梳妆偏有韵,不施脂粉自多姿。   哪怕是当年所见宫闱女子,亦输她十分春色。   她的声音更是如黄鹂悦耳:“你有话问我,为何又不问了?”   方联樗这才腼腆回过头来,目光依旧不敢正视花畹畹,局促道:“少奶奶如果能说,自然会说得。”   “好,我就和你明说了吧。”花畹畹道。   “你是已故的七皇子的蓟允樗,方联樗的身份总不能一直这么用下去,所以我给你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   方联樗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花畹畹道:“很抱歉,这件事我没有同你商量就私自替你做了决定。”   方联樗无声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听花畹畹的。   “不知道少奶奶给阿樗安排的新身份是……”   “宋家少爷。”   原来,宋青山死后,茹家姑姑日夜啼哭,觉得自己是宋家罪人,害宋家绝后,茹家太太和茹风雅等人苦苦劝慰,方才将茹家姑姑寻死的念头给打消了。   宋家子嗣凋零,这恐怕也是命中注定的事情,躲也躲不过,不然怎么就偏生出了宋青山这样的情种?钟情于一个丫鬟也就罢了。还为了这个丫鬟终身不娶,又送了自家性命?   他与绿水孽深缘浅,也合该茹家姑姑丧夫之后又丧子。   死的人倒还好招待,宋青山想要与绿水同坟而葬,茹家姑姑既然想开了,也就应允,替二人办了冥婚。将两副棺木葬在一处。也就了了宋青山临终遗愿。   只是活着的人呢?   茹家姑姑痛不欲生,且是一方面,还有宋家子嗣的问题。   宋家的香火不能就此断了呀。   茹家姑姑在茹家太太的撺掇下去找自家女儿商量。想着将外甥过继到宋家名下来,可是女婿家却无论如何不肯。   也难怪,茹家姑姑的女儿嫁出去也就生了那么一子一女,女儿做不得数。儿子只这么一个,婆家还嫌少。如何能给宋家分走?哪怕是分一半走也断然不肯的。   茹家姑姑说了,希望女儿女婿再生下一儿半女,再匀一个给宋家做后,谁料。就算如此也遭到拒绝。   茹家姑姑也是有自尊的,宋家的家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会过继不到一个男丁当少爷吗?   茹家姑姑原想抱养一个男婴从头养起。奈何年岁大了,心力多有不足。所以这事也一直犹豫不决。   一回茹风雅向花畹畹提起此事,花畹畹便蓦地想到方联樗来。   方联樗虽在国公府当了那么久的差,茹风雅却从未见过此人,也不知此人底细,但因是花畹畹举荐的人选,茹风雅便也就十分放心。   “从今往后,本朝没有蓟允樗这个皇子,更不会有方联樗这个人,你是宋家唯一的少爷宋青书。”   “宋青书……”方联樗倒是十分喜欢这个名字。   “这是我替你取的名字。”花畹畹明媚地笑起来。   方联樗也笑起来,他喜欢这个名字。   樗栎庸材,比喻平庸无用的人。   所以,他一直不明白为何父皇要给他取“樗”这样一个名字,或许一开始父皇就不看好他,一开始父皇就预感到他的存在是对他的侮辱。   他压根不是他的血脉……   哪怕樗栎庸材,不与其他亲生的皇子们争宠,皇帝也容不下他。皇室血统,不容混淆。   也好,他再也不要叫“樗”这个名字了,可是不做庸才,难道他这一生还有别的大作为不成?   一个虎口逃生的死刑犯,苟活着便是万幸。   “少奶奶的安排自有少奶奶的道理,我想少奶奶总是为我好的,只是我有些担心……”   方联樗心里担心的事情,花畹畹都了然。   他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拖累宋家的人,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不是会连累宋家老小吗?   那样,自己的罪过岂不就大了?   “如今,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花畹畹不敢把话说绝对,命数之事瞬息万变,谁也不敢打包票,“宋家是商贾之家,断不会叫你去考功名,只要不与皇室有瓜葛,这世上也没几个人能认出你七皇子来。”   这个诚然如此,皇帝宣布他因病暴毙时他也不过十岁出头,和现在的九皇子一般大小,平日里除了宫廷教师之外,他也鲜少见到外人,所以又有谁能想到宋家过继的新少爷宋青书就是已故的七皇子蓟允樗呢?   “茹家姑姑也不会对外宣称你是过继的,只说你是她亲生的小儿子,只因出身时体弱多病,恐养不活来,所以一直寄养在乡下,如今长兄病逝,只好把你这个幺子接回来继承家业,茹家姑姑又丧夫又丧子,已是命运多舛,旁人是不会过多计较她的说辞的,只会替她欣慰……”   听了花畹畹的分析,方联樗的心稍稍安了安。   花畹畹继续道:“你如今活着不过是为了能让蓝美人有份念想而已,为乞为奴的日子你都能忍受,更莫说是去宋家做养尊处优的少爷。”   方联樗感激道:“少奶奶为何如此帮我?”   “你不也帮过我吗?”   如果没有方联樗夜半偷药,或许她花畹畹早就被安念熙刻毒死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她花畹畹重生就是为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可是桃花运呢?   花畹畹看着方联樗雪亮的眼眸,从中解读出许多爱慕之意来,她扯出一抹落寞的笑。   她并不是外表上的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她是经历过刻骨情殇的一个冷宫皇后,她怎能看不出方联樗对她的情谊?   花畹畹知道,她如今所做一切也不单单是报恩如此简单,更多的还有收买。   她在收买方联樗,因为方联樗是安念熙心尖儿上的人,收买方联樗,让他为自己所用,有朝一日成为她报复安念熙的利器,那样岂不更好?   花畹畹在心里阴险地笑,面上却是温文尔雅嘱咐道:“四太太跟前,我已经和她说了,你是个孤儿,父母双亡,但是穷且益坚,是个身家清白的人,四太太很信任我,她已经把这些话都转告了茹家姑姑,茹家姑姑只消见过你的人便一定会喜欢你做她的儿子的,只要你好好孝顺她。”   方联樗当然明白,宋青山生前因为婚姻一事与茹家姑姑闹矛盾,自然不会多加孝顺,母子情分定然生疏不少,自己去了宋家只要好好孝顺茹家姑姑,日子倒是不难过。   于是,方联樗道:“联樗明白。”   花畹畹纠正道:“从今往后,你不是蓟允樗,不是方联樗,而是宋青书。”   方联樗一凛,从今往后,他就是宋青书了。   就在这时,马车蓦地重重颠簸了一下,继而只听外头车夫“吁”的一声,马车便停住了。   花畹畹撩开车帘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不料这一看不由大惊失色。   大水冲了龙王庙,马车跟前一头高头大马,马上赫然坐着四皇子蓟允秀。   ☆、第141章 口哨驯马   蓟允秀还没看清车帘后面之人,花畹畹已经快速缩回马车里,余下车帘子随风一晃一晃。   宋青书(从这章起,方联樗暂时改名宋青书,希望大家能够习惯。)见花畹畹神色不安,便问道:“怎么了?外头是谁?”   “四皇子蓟允秀。”花畹畹近乎咬牙切齿。   她一提起这名字就想吐。   宋青书只以为花畹畹突然神色不安是因为害怕蓟允秀认出自己的缘故,便宽慰道:“少奶奶别慌,上回在元宵花市上,他也与我正面相逢过,可是并未认出我来。”   “此一时彼一时,”花畹畹沉吟了一下,嘱咐宋青书道,“今日还是不要与他照面得好,你且在马车上呆着,我出去会他。”   花畹畹说着径自出了马车。   蓟允秀正要着人去看看马车上何许人也,竟敢冲撞他的大马,花畹畹却已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此刻,赶车的车夫已被蓟允秀的手下捉住,跪在地上,蓟允秀的手下一脚踩住车夫的背,那车夫吓得瑟瑟发抖。   “四哥,得饶人处且饶人!”   花畹畹响亮说着,笑吟吟走到蓟允秀跟前来。   蓟允秀坐在马上俯视着马前娇小玲珑的女孩子,竟是花畹畹,他一喜,连忙纵身跃下马背。   “公主妹妹,怎么是你?”   蓟允秀立即挥手,让手下放了车夫。   花畹畹朝车夫吩咐道:“我遇到四皇子就不同你们去宋家了,你且驾着马车将宋二少爷平安护送到宋家去,届时宋家自会打赏你。”   宋青书在马车内听到花畹畹的话,知她是为了替自己打掩护,将自己从蓟允秀跟前送走先。   的确。相见不如不见。   不见面是最好的。   见了面,难保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车夫问花畹畹:“那安少奶奶,您呢?”   花畹畹笑看了蓟允秀一眼:“我有四皇子的高头骏马,还怕回不到安家吗?你且去吧,宋家少不了你赏钱的。”   车夫得令,甩了驾车的马鞭,马车得得越过蓟允秀的大马。自去了。   花畹畹在心里暗暗吁出一口气来。   “四哥。大水冲了龙王庙,真是对不起,那车夫定然车技拙劣。才会冲撞了你的大马,还请四哥大人大量,不要生畹畹的气才好。”   “粗使下人不周到,怎么能怪公主妹妹呢?”   蓟允秀是个精明的。他审视着花畹畹一脸如花笑容,心里揆度:这个安和公主对他一向冷漠相拒。每每有事相求方才笑脸迎人,现在如此和颜悦色,难道……   蓟允秀不由看向马车驶走的方向。   花畹畹心里有些不安:“四哥在看什么?”   “你刚才说到宋家二少爷,那马车上的人是宋家二少爷?”蓟允秀问。   花畹畹笑着点头:“正是。”   “宋家。不知是哪个宋家?”   “我们国公府四太太的姑姑家,一个很远的亲戚,四皇子断然是认不得这样的小门小户的。”   因为自己帮花畹畹解决过安祥艺留任京官一事。所以对国公府四房还是比较亲切熟悉的。   “既然是四太太家的亲戚,怎么会要公主妹妹你送回宋家去呢?”蓟允秀心里有些生疑。   花畹畹笑道:“哪有送他?不过是借了我的马车给他而已。我自己都还欠一个人送呢。”   蓟允秀一愣,旋即会意道:“公主妹妹好心将马车让与他人,那看来只能四哥我护送公主妹妹回国公府了。”   “怎么,听起来,四哥很不甘愿呢。”花畹畹打趣。   蓟允秀忙辩解:“公主妹妹说笑,四哥求之不得。”   蓟允秀说着让护卫再牵过一匹马来,对花畹畹道:“公主妹妹,我今日出门没有马车随行,就让公主妹妹骑着马,让护卫牵着马缰慢行吧。”   “四哥太小瞧我,我自个儿能骑马!”花畹畹说着,竟翻身上了蓟允秀的大马。   蓟允秀慌道:“公主妹妹,这马你可骑不得。”   “四哥竟这般小气?一匹马而已,借我骑一会儿都不肯?”花畹畹头一歪,在马上显得无比调皮。   蓟允秀摇头道:“不是的,只是这马性子烈,除了我……”   “那就试试看,这马儿是不是真如四哥所说,对四哥如此忠诚!”   花畹畹已经架住马缰,两腿将马肚子一夹,马鞭在马屁股上一抽,马儿撒开四蹄就冲了出去。   这匹马她可认识,并且熟谙它的习性。它叫豹子烈,性子就如这名字,且的确只认蓟允秀一人,旁人骑不得它,若骑了只怕性命难保。   但是前世蓟允秀为了讨好她邀她共骑过这匹马,她还被这匹马摔得不轻,差点被踩碎几根肋骨,后来蓟允秀告诉了她一个秘方,只要对着马儿的耳边吹哨,狂躁的马儿便能安静下来。   当然哨音是特殊的哨音,只有蓟允秀才知道,因为马儿就是蓟允秀训练出来的。   此刻,花畹畹骑着豹子烈才跑出没多远,豹子烈便开始狂躁了。   蓟允秀看着花畹畹在马背上颠簸起来,一下着了慌,急忙骑上旁边护卫的马匹追花畹畹而去。   可是蓟允秀的马匹还没骑到花畹畹身边,就见花畹畹紧紧勒住马缰,俯身在马耳朵旁边不知说了什么,马儿就安静了下来。   蓟允秀惊魂甫定追上花畹畹时,她已经勒住马缰稳稳骑在马背上,原本狂躁的马儿此刻原地踏步。   蓟允秀惊奇地看着花畹畹,匪夷所思道:“公主妹妹,你竟然能骑这匹马?你不知道它有个名字,叫作豹子烈,它的性子……”   花畹畹伸手揉揉豹子烈的马鬃,冲蓟允秀莞尔一笑,道:“四哥,你再这样说,马儿可要不高兴了,你看它明明是一头温柔的马儿,你非要把它说得像暴君,小心下回豹子烈不认你这个主人了!”   花畹畹难得对他巧笑倩兮,蓟允秀不由也展露欢颜,道:“公主妹妹,看来你与这马儿有缘,要知道这豹子烈除了我,从未让别人近过身呢,它竟然肯让你骑它……”   “可不是?我和四哥就是有缘呢!”花畹畹话外有话。   蓟允秀却听不懂,理解成了另外一层意思:“我和公主妹妹的确有缘,公主妹妹是我母后的义女……”   花畹畹伸出手指冲蓟允秀摇了摇,道:“四哥,我说的有缘可不是这个……”   蓟允秀愣住:“那是什么?”   花畹畹想起安念熙此刻还在农庄为方联樗的失踪焦头烂额吧?   花畹畹狡黠一笑,道:“四哥难道不想与我们国公府更近一层?”   看着花畹畹的眸子雪亮亮的,蓟允秀心里嘀咕,摸不准花畹畹到底言下何意。   花畹畹也不点破,只是道:“四哥,现在我还不想回国公府,四哥陪我去附近一个农庄走走吧。”   “好啊。”蓟允秀只能应允。   ps:谢谢baby无奶、红酒香香、羊種的打赏,谢谢、羊種的月票。   ☆、第142章 牵线搭桥   蓟允秀跟着花畹畹一路骑马而行,京郊春和景明,风光秀丽,每一缕风都夹杂着植物的芬芳。   花畹畹神清气爽,二人并驾齐驱一直到了农庄门口。   下了马,蓟允秀有些费解,不知花畹畹带自己到农庄来是要做什么。   花畹畹笑道:“四哥,随我进去吧,你一定会感谢我的。”   “为何?”蓟允秀不解。   因为这里有你日思夜想的美人。   花畹畹冷笑,却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只是径自进了农庄。   蓟允秀只好跟了进去。   农庄内,安念熙正焦灼地等待方联樗的消息,她将农庄所有仆妇都派了出去,要他们务必将方联樗追回来,她不知道从此后这世上再无方联樗这个人了,而此前这世上也没有方联樗这个人。   方联樗这个名字不过是个暂时的符号。   安念熙也更不会想到她的四婶茹风雅的姑姑家自此却多了一个二少爷宋青书。   樱雪见她家大小姐如坐针毡,站立不安,劝道:“大小姐,你稍安勿躁,他们一定能将方联樗找回来的。大小姐对方联樗有恩,屡次三番救他,他若要走,也定然要向大小姐告别的……”   安念熙恼道:“五台山的时候他就不告而别过,你难道还不知道他的性情吗?”   安念熙知道方联樗不告而别的用意,他若向她告别,那他哪里还能走得脱?   现在,安念熙烦闷得很,樱雪待要再想说些什么也不敢了。说得越多,只怕将她家大小姐惹得越恼。   安念熙兀自沉着脸,樱雪正无所适从,忽听得外头传来脚步声,樱雪喜道:“大小姐,定是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方联樗一定有消息了。”   安念熙腾地从椅子上起身。直奔出门外。   “有消息了吗?”安念熙冲口问道。   门外没有仆妇。也没有方联樗,来人竟是蓟允秀和花畹畹。   安念熙愣住。   樱雪追出来,看见来人。也是脸上一惊。   蓟允秀看见安念熙早已喜上眉梢,花畹畹一旁笑吟吟道:“四哥,你可是要感激我?”   蓟允秀惊喜地看着花畹畹,“公主妹妹你……”   蓟允秀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花畹畹笑道:“兄妹连心而已。”   蓟允秀转头去看安念熙:“大小姐……”   安念熙看看蓟允秀。又看看花畹畹,郁闷道:“四皇子。花畹畹,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大姐姐才是,”花畹畹一脸天真无害的笑容,“大姐姐不是向祖母说。今天是去刘清老家看望二妹妹的吗?怎么这个光景了,大姐姐人却逗留在农庄?”   樱雪最知道花畹畹是一只笑面虎,已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   自己同花畹畹告过密。花畹畹对大小姐与方联樗之间的瓜葛一清二楚,如果此刻让花畹畹知道大小姐逗留农庄是为了方联樗。且是将看望二小姐当作借口,花畹畹一定会借此要挟大小姐的。   如果这样,那可就糟了。   花畹畹手里掌握着大小姐如此大的把柄却没有甩出来,樱雪一直惴惴不安,怕花畹畹心里正密谋更大的阴谋。   如果大小姐受到侵害,大小姐也绝不会放过她这告密之人的。   樱雪心里惶惶,不由瑟缩在安念熙身后,连头都不敢抬。   安念熙更是不安,没想到自己此行会被花畹畹撞破,只是花畹畹和蓟允秀这二人怎么会一起出现在农庄?   这二人搞什么鬼?   安念熙必须先回答花畹畹的质问先,她在心里揆度,到底要说自己已经去看过安念攘,回程在农庄歇脚好,还是要说自己尚未去看望安念攘?   安念熙正犹疑着,蓟允秀问道:“二小姐住在这农庄附近吗?”   花畹畹点头:“不错,二妹妹最近一直住在乡下,上回听大少爷提起,二妹妹在乡下过得很不错呢!四皇子,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二妹妹?上回蒙四皇子的帮助,二妹妹才能从宫里归家,二妹妹对四皇子真是感激不尽,此番她在乡下,要让她好好尽尽地主之谊才是。”   蓟允秀其实一点儿也不想看见安念攘,但因着安念熙的关系,总不能表现出厌恶安念攘的样子来,毕竟人家是亲姐妹,这点面子还是要给安念熙的。   “敢情好啊,”蓟允秀附和花畹畹的话,又看向安念熙,“只是不知道大小姐已经去看过二小姐了吗?”   花畹畹笑道:“一会儿,四皇子随我去见了二妹妹,不就知道大姐姐去看过二妹妹没有了吗?”   安念熙心里恨得牙痒痒,但还是惶急道:“我还没去看念攘呢。”   樱雪见她家大小姐已然选择了答案,便打圆场道:“我们大小姐的马车才到半路,大小姐人就不舒服,只能就近到农庄歇息先。”   “是啊是啊,我人不舒服……”安念熙慌乱地附和樱雪的话。   蓟允秀皱起眉头,关切道:“大小姐人不舒服?”   安念熙只能赔笑:“已经好了。”   “大姐姐是清晨就出的门,现在都晌午了,歇息了这么久,身子也该好些了。”花畹畹不咸不淡笑着。   安念熙只好点头:“是啊,的确好多了……”   “既然大小姐的身子无碍,那咱们就一起上路吧。”蓟允秀为能和安念熙同行而雀跃不已。   虽然他不想见安念攘那个春姑娘,可是有安念熙相陪,他还是愿意委屈自己的。   横竖,自己不看安念攘,目光只锁定安念熙就是了。   安念熙不甘不愿道:“好啊,能有四皇子同行,念熙真是不甚荣幸。”   花畹畹却道:“可是大姐姐,我和四皇子适才从外头进来,怎么不见大姐姐你的马车?”   安念熙的马车早就借给农庄的下人出去寻找方联樗,这会子哪里有马车可以上路?   安念熙正和樱雪为难,花畹畹又笑吟吟道:“没有马车不碍事,就委屈大姐姐和四皇子同乘一匹马了。”   蓟允秀一想起可以和安念熙共乘一马,自己坐在马背后头,双手绕过安念熙的身子勒住马缰,届时美人在怀……   蓟允秀不由自主现出色/迷迷的笑容。   英雄难过美人关,不是人之常情吗?   柳下惠不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才是英雄,他蓟允秀一定要做英雄,天生的英雄,难过美人关的英雄。   花畹畹不有分说,上前拉了安念熙的手向农庄外走去,安念熙很想甩开花畹畹的手,可是蓟允秀在场,她不好发作。   花畹畹回头对樱雪道:“樱雪,你只能暂时留在农庄了,四皇子带着大姐姐骑马,我可带不了你。”   樱雪只好止了步子,看着蓟允秀和花畹畹一左一右夹着安念熙出了农庄。   ☆、第144章 大姐坠马   农庄外,一棵大树下拴着两匹马儿,一匹寻常,一匹却英姿飒飒,正是蓟允秀的豹子烈。   只见豹子烈通身红黄色,乃是与汗血宝马同一种属。其鬃长且呈金黄,极似雄狮鬃髯,实为稀世神驹。   安念熙随花畹畹和蓟允秀走出农庄,一见这马儿本能畏惧。   花畹畹却向蓟允秀进言道:“四哥要与大姐姐共乘一匹马,只怕寻常马儿吃重不起,所以豹子烈还是让与四哥和大姐姐骑吧。”   “你说它叫什么?”安念熙一脸惊恐,指着豹子烈问花畹畹。   花畹畹堆起一脸友善笑容:“豹子烈啊,是四皇子的坐骑,对四皇子忠心耿耿,大姐姐不要害怕,有四皇子在,它是不会摔到你的。”   花畹畹说着兀自解了另一匹马儿的缰绳,翻身上马。   蓟允秀也上了豹子烈的马背,朝安念熙伸出手来:“大小姐,上马。”   安念熙看着蓟允秀的手,心生抗拒,可是无奈还是只能将自己纤纤玉手放入蓟允秀手中。   美人葇荑在手,蓟允秀忍不住心花怒放,握紧安念熙的手用力一拉,安念熙来不及回神,已经坐入蓟允秀怀中。   安念熙一脸嫌恶的表情,蓟允秀是看不见的,他只看得见安念熙的后脑勺,而花畹畹却是尽收眼底。   她心里涌起一股冷笑。   与不爱的人共乘一匹马你就如此厌弃,前世你却与他同床共枕耳鬓厮磨,好大的勇气,为的是报复我打击我吗?   你下的一副好狠的心,对我狠。对你自己更狠!   只因为方联樗不喜欢你,你就来抢夺我的丈夫,可惜像蓟允秀这种渣男拱手相让又如何?   你千不该万不该害死我的禄真,否则若是只因为蓟允秀,我又怎么可能记恨于你?   你既然可以为了报复我,而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厮守一生,我便成全你。   上一辈子。你成了蓟允秀的皇后。这一辈子我还是会让你做蓟允秀的女人的。   你们之间不再有我这块绊脚石……   花畹畹已经快马扬鞭,先在前头开路,朝后头喊道:“四哥。我给你和大姐姐带路!”   “好,四哥这就跟来,辛苦公主妹妹了。”   蓟允秀抱紧安念熙,勒紧马缰追随花畹畹而去。   花畹畹是寻常马匹。竟和蓟允秀的豹子烈同时抵达刘清老家,令蓟允秀震惊不已。   “公主妹妹好马术!”   蓟允秀衷心夸了花畹畹一句。   花畹畹已经翻身下马。同蓟允秀说道:“四哥,别忙着夸我,还是先扶大姐姐下马吧!”   蓟允秀依言先行下马,正要去扶安念熙。那豹子烈却已经狂躁起来。   刚才一路上有蓟允秀在马背上坐镇,它还十分驯服,此刻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将安念熙从马背上震落。   安念熙“哎哟”一声便跌落马下。蓟允秀傻眼了,还来不及去扶安念熙。豹子烈已经抬起前蹄重重踩在安念熙的胸口,只听安念熙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大小姐……”   蓟允秀急忙吹了响哨,呵斥了豹子烈,豹子烈已经恢复平静,一旁安静地睁着眼睛甩着马尾,气定神闲,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花畹畹一旁淡定看着地上惨叫的安念熙和手足无措的蓟允秀,心里淡淡地笑:蓟允秀你心疼吗?前世你的豹子烈踩坏的是我的肋骨,而现在你的豹子烈踩坏的可是你最心爱女人的肋骨……   心痛吗?难过吗?   恨不能替她受了这伤痛吧?   ※   安念攘日盼夜盼,千盼万盼,好不容易盼来了安念熙,还以为安念熙能带她脱离苦海呢,谁知道安念熙甚至还没进刘清的家门,就遭了豹子烈的马蹄,断了胸前几根肋骨。   因为安念熙伤了肋骨不能移动身子,而刘家在乡下离京城又远,所以蓟允秀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蓟允秀向花畹畹求助,花畹畹直摇头:“四哥,非是我不救大姐姐,可是奈何我不会接骨啊!”   刘香秀道:“村里倒是有个会接骨的老朽,只是男女授受不亲……”   花畹畹啐她道:“救人要紧,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大小姐痛死吗?”   花畹畹前世在刘清老家生活了两年,焉能不知村里有个会接骨的老朽?   而自己又焉不会接骨之术的?   她不过是想恶心安念熙和蓟允秀罢了。   “肋骨断裂,轻则痛死,重则碎骨插入内脏,届时大小姐可真的就没救了。”   经花畹畹一吓唬,地上安念熙哭着嚷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救救我!救救我!”   安念熙大声说话,胸口就更痛了。   安念攘见安念熙痛得泪眼汪汪,也急得大哭,又想到自己在刘家受的窝囊气不能马上申诉,更是哭得委屈近乎烟气。   花畹畹等着蓟允秀做决定,毕竟安念熙是蓟允秀想娶的人,她的身子允不允许一个村老看,那得让蓟允秀做决定。   蓟允秀被安念熙和安念攘哭得心烦意乱,一咬牙道:“公主妹妹说得对,救人要紧!”   刘香秀立即去请了那会接骨的老朽过来,蓟允秀眼睁睁看着老朽剥了安念熙的衣服接骨,安念熙鬼哭狼嚎,蓟允秀心里郁闷。   接骨倒还算顺利,那老朽的技术有着几十年的沉淀自然是好的,只是他看了安念熙的身子,这让蓟允秀心里分外不爽。   老朽替安念熙接好了骨,嘱咐几日内不能挪动身子,安念熙只好就地在刘家养伤。   花畹畹让刘香秀去农庄把樱雪接过来照顾安念熙,刘香秀对花畹畹的命令不敢迟缓,最快的速度便去了。   安念攘原要等安念熙接好了骨,立时就向她告状,奈何安念熙喝了老朽开的药昏昏而睡,她又不得诉说。   那边厢,花畹畹向蓟允秀道:“需得派个人回国公府向老太太禀告大小姐的伤情。”   蓟允秀便自告奋勇去了。   安念攘看着蓟允秀骑上那匹豹子烈正要离开,便跑到马前求他:“四皇子,你带我离开这里吧!”   蓟允秀因为安念熙受伤一事,心里正恼火着,又听安念攘竟要离开这里,不禁怒道:“你姐姐受了如此重的伤,你不留下来照顾她,竟要离开吗?”   “不是,是……”   蓟允秀不给安念攘解释的机会,呵斥道:“不想死的话就快点闪开,否则我也让你尝尝豹子烈的马蹄子!”   安念攘只好委屈地跑开了。   ☆、第145章 威胁樱雪   毕竟是自己的豹子烈踩伤了安念熙,蓟允秀心里懊恼得要命,所以急匆匆便往国公府去了。   看着蓟允秀骑着豹子烈跑远,安念攘气得直跺脚。   “你眼里只有我大姐吗?你可知我比我大姐惨上一千倍!”   安念攘懊丧得哭起来,安念熙不过在刘家住几日就能回国公府去,自己呢?遥遥无期……   安念攘一抬头便看见了花畹畹,花畹畹一脸阴森森的笑容:“二妹妹在哭什么?”   “别叫我二妹妹,你不配!”安念攘没好气。   花畹畹不置可否,改口道:“那二小姐在哭什么?”   “要你管?”安念攘狠狠瞪了花畹畹一眼,上一回要不是她使诈,在她的洗澡水里加了什么毒药,自己早就像大哥哥禀明实情,大哥哥也早就接她回国公府去了。   这一次她会时刻提防着花畹畹的。   “你休想这一回还能像上回一样陷害我,我这一回无论如何都不叫你得逞!”   安念攘充满敌意地看着花畹畹。   这一回她不洗澡,不让她靠近,大不了在大姐姐醒来之前她不吃饭不喝水,这样总不可能着花畹畹的道吧?   只要她保持清醒的脑袋就一定能向大姐姐告上壮的。   两三日后,大姐姐回国公府去,自己也就能跟着回去了。   亲姐姐,知道了她的处境,总不能还将她扔在这乡下继续受苦?   花畹畹皮笑肉不笑,摇了摇头,啧啧道:“二小姐真是防错了人,二小姐只把我当作仇敌。殊不知最亲近的人才是最有可能害你的人。”   “你在胡说什么!”安念攘看怪物一样看着一脸笑容的花畹畹。   花畹畹耸耸肩道:“一些真相,二小姐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只怕二小姐的心都要被伤出血来了。”   花畹畹说着,将安念攘晾在原地,径自去了。   安念攘被刘香秀欺凌了这么久,早如惊弓之鸟,生性又多疑。这会子听了花畹畹语焉不详。心里难免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   这个坏蛋到底在说些什么?   什么最亲近的人才是最有可能伤害她的人?   眼下在这刘家,与自己最亲近的人就是安念熙。难道安念熙会害自己?   这一定是花畹畹在挑拨离间,大姐姐为了来看她还受了伤,自己怎么可以听花畹畹去挑拨呢?   安念攘一边腹诽,一边去到安念熙屋内。守着安念熙,等安念熙醒来。   安念熙的屋子里。蒋氏正在伺候,安念攘将蒋氏骂走:“要你多管闲事,我的姐姐我来照顾就成,你给我滚出去!”   蒋氏素知安念攘的脾气。不做辩解,摇摇头出去了。   安念攘坐在床前,抱住安念熙哭:“大姐姐。你可要快点醒过来,念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念攘好惨,念攘好苦啊,呜呜……”   安念熙药性上头正在昏睡,哪里听得见安念攘的求救?   只怕安念熙醒来,又要受胸口的断骨之痛,无心听安念攘的诉求了。   那边厢,刘香秀接了樱雪到刘家,樱雪有些傻眼,自己才离开大小姐多久,大小姐怎么就被马蹄踩成了重伤?   这下回到国公府,只怕大太太不会与自己善罢甘休的。   谁让自己是个苦逼丫头呢?   樱雪正问刘香秀:“大小姐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她!”   刘香秀横了她一眼:“急什么?”   说着将樱雪带到了花畹畹跟前,花畹畹交代刘香秀道:“你先去看住二小姐,大小姐刚受了伤需要休息,莫让二小姐在大小姐跟前乱嚼舌根,扰了大小姐休息。”   刘香秀会意,先行退下,自去守着安念攘。   樱雪看着桌旁妙言菩萨一样坐着的花畹畹,不由打了个寒噤。   虽然花畹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开始说,樱雪做贼心虚,先就怕了。   “大……大少奶奶……”   花畹畹笑了笑:“你来了?”   樱雪激灵灵一凛,花畹畹笑起来很美,却让人不寒而栗。   她抖着声问道:“大……大少奶奶……有何吩咐?”   “算你识相!”花畹畹微微一笑。   樱雪腿脚一软便跪在花畹畹跟前,求道:“大少奶奶求你饶了樱雪……”   花畹畹在心里叹气,安念熙竟然养了这么个不中用的奴才。   “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事,要我饶你什么?”   樱雪却只是磕头求饶,她想起那日在柴房花畹畹在柴房外安排了那许多个如狼似虎的护院等着糟蹋她的身子,大少奶奶说过,大小姐能对香草做的,她也能对她做得!   樱雪知道花畹畹言出必行,这个安和公主绝对不是吃素的。   所以樱雪就是一个劲求饶道:“大少奶奶要樱雪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樱雪一定尽心尽力,绝不敢半点有违。”   “陷害你的大小姐,你也可以吗?”   樱雪一愣,继而一咬牙道:“大少奶奶要樱雪做什么?”   樱雪心想,横竖她已经因为方联樗的事情背叛了安念熙一次,不在乎多背叛一次,就算对安念熙忠心耿耿,自己也未必会得到什么好下场。   安念熙对她,远不及花畹畹对下人来得宽和厚道。   “做什么都可以吗?”花畹畹继续不动声色地笑。   樱雪重重点头:“只要大少奶奶日后将樱雪当作自己的人,樱雪自当为大少奶奶两肋插刀,肝脑涂地!”   “良禽择木而栖,好!”花畹畹拍掌赞道。   ※   安念攘被刘香秀从安念熙屋子里赶了出来,一路愤愤不平,嘴里念念有词:“有什么了不起,刘香秀,你一个村姑竟敢如此欺负我,我告诉你你不会威风太久了,等我大姐姐醒来,你的死期就到了!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还有你那个刘清老爹,也要从国公府里卷铺盖走人!”   安念攘正碎碎骂着,屋檐下猛不丁窜出樱雪,她吓了一大跳。   “二小姐!”樱雪脆生生唤。   “樱雪,你吓死我了!”安念攘看见樱雪先是嗔怪了一句,继而喜极而泣。   太好了,终于看见一个自己人。   大姐姐没有醒,樱雪好歹是大姐姐的丫头,先将自己的遭遇同樱雪说一遍也是好的,就算回头刘香秀不让自己见大姐姐,她还可以委托樱雪替自己传话不是?   ☆、第145章 姐妹反目   安念攘回头看看刘香秀并没有跟来,便拉着樱雪快速走到后院的猪圈旁。   樱雪捏起鼻子,一边用手在眼前挥着,一边皱眉道:“二小姐,你将我带到这臭烘烘的猪圈来做什么呀?臭死了!”   安念攘眼圈一红,便落下泪来:“樱雪,你只消闻这么一下就受不了了,你可知我是每日要与这些猪作伴,每日里煮它们的猪食,还吃它们吃剩下的猪食……”   安念攘呜呜哭着,伤心极了。   樱雪暗暗吃惊,上回大少爷不是回去说二小姐在刘家吃得好睡得好,都舍不得回去吗?想来大少爷是被骗了,至于谁有这么大能耐骗得了大少爷,樱雪不用猜也知道是花畹畹无疑。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如今连自己也沦为花畹畹的走狗了,要与花畹畹沆瀣一气,谁让她们家这位安和公主有非同寻常的手段?   樱雪见安念攘哭得可怜,并未生出怜悯的情愫来。   她若同情二小姐,谁又来同情她们这些做丫头的?   二小姐从前在府里趾高气扬,合该现在有此下场。   樱雪假意掏出帕子给安念攘拭泪,嘴里道:“其实二小姐的处境大小姐一早就知道了……”   “你说什么?”安念攘睁着一双湿哒哒的眼睛困惑地看着樱雪。   大姐姐一早就知道她的处境了?那看来今天大姐姐是专程来接她的,不料却被马蹄踩断肋骨……   这样想着,安念攘心里负疚到了极点。   “所以大姐姐今天是专程来接我的,是不是?”   樱雪摇头道:“二小姐,你太可怜太善良了。哪里知道大小姐她……”   樱雪假意欲言又止,安念攘追问:“樱雪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   樱雪便按照先前花畹畹吩咐的,说道:“上回大少爷回去禀告了老太太和大太太,说二小姐在刘家生活得如何好,大家都信了,唯有大少奶奶不相信。大少奶奶说刘清的女儿香秀姑娘不是个善类。绝不可能善待二小姐的,恐其中有什么隐情,可是大少奶奶的担心被大小姐听到。大小姐硬说大少奶奶是见不得二小姐过得好,还说大少爷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假?”   安念攘困惑了。   大姐姐不相信花畹畹的话是情理之中,只是花畹畹为何要说出实情?   一向做坏人的花畹畹一向恨不得她们姐妹死,怎么可能那么好心要帮她?   她愿意说出她的惨状。无非是为了显示自己有先见之明罢了。   届时自己若被接回国公府,她势必说成是她的功劳。如此看来大姐姐不给她机会示好也是对的。她安念攘可不想承花畹畹的情!   “花畹畹一向不安好心,大姐姐不信她的话也是对的!”安念攘同樱雪道。   樱雪拼命点头:“奴婢先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大小姐与大少奶奶不睦,自然不会信她的话。只是这样一来就苦了二小姐了……”   “大姐姐才不会扔下我不管,你看她今天不就来接我了吗?”   安念攘认为安念熙实际上是关心她的,只是不愿意让花畹畹有示好的机会。   樱雪充满同情地看着安念攘。道:“二小姐,你真是太善良了。你对大小姐实在是太好了……”   “我们是亲姐妹嘛!”安念攘很骄傲。   “可惜大小姐待二小姐未必有这样的心肠。”   安念攘着急道:“樱雪,你今天阴阳怪气到底想说什么?”   樱雪叹口气道:“奴婢原和二小姐想得是一样的,以为大小姐心里关心二小姐,只是不愿意承大少奶奶的情,谁知道奴婢和二小姐一样想错了……”   “怎么说?”   安念攘彻底急了,樱雪这才道:“原来大小姐心里压根就知道二小姐的处境,却不愿意来接二小姐,今天还是大少奶奶央了四皇子硬把大小姐拖来的。”   “你说什么?”安念攘当然无法一下就相信樱雪的话。   樱雪继续道:“大少奶奶觉得二小姐对她有误会,如果她来接二小姐,二小姐断然不肯跟她回去的,所以大少奶奶好求歹求了大小姐,大小姐才答应来看望二小姐。谁知大小姐却是假借看望二小姐的名义,得了老太太允准出府,但并不是为了来接二小姐,而是……”   樱雪顿了顿,安念攘彻底急了:“而是什么?”   “而是出府来会情郎。”   “你说什么?大姐姐假借看我的名义却是出府来会情郎?”   “不错!”   “你骗人,樱雪,你一定是被花畹畹收买了,才会这样诋毁大姐姐,离间我们姐妹感情!”   樱雪在心里翻白眼,没想到一向很蠢的二小姐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嘛。   樱雪道:“二小姐要是这样说,那可就是把大少奶奶的好心当做驴肝肺了呀,我也是同情二小姐不愿意看着二小姐在乡下受苦才向二小姐说出实情的。”   安念攘见樱雪说得笃定,不由又有些相信,她道:“你说大姐姐是出来会情郎的,那情郎呢?”   樱雪道:“二小姐难道没有见到四皇子?”   安念攘的心往下一沉,蓟允秀的确是和安念熙一起出现在刘家的。   樱雪见安念攘脸色骤变,知她信了自己的话,继续道:“若不是大少奶奶不放心大小姐,一路跟出了国公府,一直跟到了农庄上,也断不会知道大小姐此番欺骗了老太太,欺骗了大太太,竟是为了与四皇子约会……”   听见安念熙和蓟允秀约会,安念攘心里醋海翻波。   樱雪又说道:“若不是大少奶奶求了四皇子,大小姐怎么肯与四皇子一起来刘家看望二小姐?大少奶奶好歹是皇后娘娘义女,是皇上钦封的安和公主,四皇子总是要给大少奶奶几分面子的……”   安念攘想起上回自己被皇太后罚在宫里做粗役,也是蒙四皇子的帮助,那四皇子也的确同她说过,他是看在安和公主的面子上。   如此说来,樱雪的话就可信了。   “大姐姐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安念攘委屈透顶。   樱雪道:“二小姐当真不知道为什么吗?”   安念攘哭着摇头:“大姐姐一直疼我的……”   “从前或许是,从今往后不一样了,二小姐如今可是大小姐的情敌呀!有道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安念攘彻底愣住。   ☆、第146章 任人唯才   “大姐姐将我当做了她的情敌?”安念攘有些转不过弯来。   樱雪道:“二小姐不要同奴婢说你对四皇子一点意思都没有,大小姐是早就看出二小姐对四皇子存了非分之想,大小姐一直认为四皇子是她的人,只有她才配得上四皇子,可是二小姐竟然觊觎大小姐未来的夫婿,这让大小姐如何忍受?二小姐再想想,四皇子对二小姐的态度是不是变了?若不是有人在四皇子跟前说了什么,四皇子的态度怎么会变得这样快?”   “你是说大姐姐同四皇子说了我的坏话?”安念攘问。   樱雪没有明着回答,只是道:“二小姐何等聪明之人,不需要奴婢点破,一直以来如果不是大小姐压了二小姐一头,现在老太太该为二小姐和四皇子牵线搭桥才是……”   樱雪说着故意向外头张望了一下:“大小姐会不会醒了?我该去伺候大小姐了,二小姐你要是不信樱雪的话可千万别勉强自己,我看这刘家呆着也挺好的。”   好你个大头鬼,安念攘要骂娘的时候,樱雪已经离开了猪圈。   眼前,一猪圈的猪都挤在一起呆呆看着安念攘,安念攘无处发泄,只能抄起食槽里一根木棍对着那些猪狠狠打下去,嘴里骂道:“看什么看,谁不知道你们是笨猪吗?”   安念攘伤心地哭起来,谁都知道她是一头大笨猪,只有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安念熙躺着的屋子里,花畹畹笑看着刘香秀,道:“香秀,你一直想到国公府去当值。机会很快就来了。”   刘香秀心花怒放:“真的吗?”   花畹畹点头:“我早说过,跟我走,有肉吃!”   刘香秀开心极了,但看着花畹畹又有些畏怯。   “大少奶奶,”刘香秀道,“奴婢到国公府之后只想伺候大少奶奶您,还请大少奶奶务必要让奴婢跟在您身边。”   刘香秀是个精明的。她已经领教过花畹畹的手段。知道与国公府这个大少奶奶为敌是讨不到任何好处,唯有跟在她身边,她才不会伤害自己。   花畹畹当然明白刘香秀的心思。她笑着道:“到了国公府,伺候谁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对谁忠心。”   刘香秀一愣,花畹畹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少奶奶。奴婢自然只对您一人忠心。”刘香秀表忠心。   花畹畹满意地点头:“如果你事事都听我的,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奴婢自然是听您的。什么都听您的。”   花畹畹审视着刘香秀,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不由想起前世蓟允秀做皇帝时,任人唯才不唯德的道理。   比如在虐待安念攘这件事情上,如果换做灵芝一定做不出来。可是刘香秀却完成得极好。   所以,对于唯利是图的小人不要一味打压,而应给她一点甜头。好让她为自己所用。   不过,用这种小人的风险是。她可以被自己收买,亦可以被他人收买。   花畹畹道:“你若忠心为我效劳,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可是如若你背叛了我,你也该知道自己有何下场!”   花畹畹蓦地眼神一冷,声音发狠,刘香秀打了个寒噤,忙磕头道:“奴婢绝对不敢背叛大少奶奶的。”   是的,对于小人,除了利诱,威逼也不失为一种好手段!   ※   宋青书已经到了宋家,茹家姑姑拿赏钱打发了车夫,便去接见宋青书。   茹风雅也一并在场陪着。   宋青书先是给茹家姑姑磕头敬茶,继而恭顺地唤她:“母亲……”   茹风雅见宋青书生得眉目清新,丰姿俊雅,心里颇为震惊,暗想,花畹畹从何处找来这么个如意少年?又见宋青书行为得体,举手投足一股子儒雅贵气,不由心里暗忖,只怕这宋青书要胜那宋青山百倍了。   如若从此后孝顺于茹家姑姑膝前,茹家姑姑定然将他视作心头之气、掌上之珍。   茹家姑姑已经在抹泪,许是被宋青书一声母亲给感动到,进而想起宋青山而触景生情。   宋青书忙给茹家姑姑递帕子,柔声宽慰道:“母亲,从今往后,阿书会好好侍奉您养老的。”   茹家姑姑一边用帕子拭泪,一边拉了宋青书上下左右打量,喜极而泣道:“我的儿啊,你快告诉母亲是何人养育了你,将你养得如此好,来白白送我做儿子?”   宋青书想起自己那多舛身世,不由神色黯然。   他的母亲是宫里的蓝美人,他的父亲原是当今圣上,和普通老百姓比起来,他的出生的确大富大贵,可是现在……他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他们说他的父亲是宫里的侍卫,他在宫中生活十数年,见过的侍卫成百上千,却不知具体哪一个才是他的生父。   逃出宫闱,被梅妃追杀的那几年,一直有个黑衣人不停救他,他曾疑心那人是他的生父,可是五台山上那道闪电清晰地映现出黑衣人胸口中刀的情景。   若是他的生父,也在那个雨夜为他殒命了。   “阿书是个孤儿,从小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的,还请母亲不要嫌弃孩儿的出身才好。”   茹家姑姑哭着摇头:“母亲喜欢你都来不及,真是谢天谢地,我的大儿子去了,老天爷竟白白赏了这么个好儿子给我,我有生之年还能享受天伦之乐,这真是太好了。”   茹家姑姑拉住茹风雅,道:“风雅,你说姑姑从此以后是不是就改命了?我也有儿子,以后我的儿子还能给我娶儿媳妇,生大胖孙子……”   茹风雅陪着落泪,又笑着点头:“风雅恭喜姑姑今日大喜了。”   因对外声称是茹家姑姑亲生的小儿子,养在乡下,所以就免了一切过继礼仪,宋青书也不愿太麻烦,只想快点步入正轨,过太平日子。   茹家姑姑忙吩咐一旁的下人们道:“还不快过来见过二爷!”   一时之间,满屋子下人纷纷过来拜见宋青书,有叫“二爷”的,有叫“书少爷”的,大家都激动欢喜,无不抹泪。   那边厢,蓟允秀到了国公府,一边向老太太大太太等人禀告安念熙受伤一事,一边向众人请罪。   ☆、第147章 塞翁失马   蓟允秀并不敢将安念熙的伤情报得十分严重,只轻描淡写说安念熙坠马,伤了骨头。   听到安念熙受伤的消息,大太太立刻啼哭不止。   老太太倒是安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从前靠近北部边城,住着一个老人,名叫塞翁。塞翁养了许多马,一天,他的马群中忽然有一匹走失了。邻居们听说这件事,跑来安慰,劝他不必太着急,年龄大了,多注意身体。塞翁见有人劝慰,笑了笑说:“丢了一匹马损失不大,没准会带来什么福气呢。”   邻居听了塞翁的话,心里觉得很好笑。马丢了,明明是件坏事,他却认为也许是好事,显然是自我安慰而已。过了几天,丢失的马不仅自动返回家,还带回一匹匈奴的骏马。   邻居听说了,对塞翁的预见非常佩服,向塞翁道贺说:“还是您有远见,马不仅没有丢,还带回一匹好马,真是福气呀。”塞翁听了邻人的祝贺,反而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忧虑地说:“白白得了一匹好马,不一定是什么福气,也许惹出什么麻烦来。”   邻居们以为他故作姿态纯属老年人的狡猾。心里明明高兴,有意不说出来。   塞翁有个独生子,非常喜欢骑马。他发现带回来的那匹马顾盼生姿,身长蹄大,嘶鸣嘹亮,膘悍神骏,一看就知道是匹好马。他每天都骑马出游,心中洋洋得意。   一天,他高兴得有些过火,打马飞奔,一个趔趄。从马背上跌下来,摔断了腿。邻居听说,纷纷来慰问。   塞翁说:“没什么,腿摔断了却保住性命,或许是福气呢。”邻居们觉得他又在胡言乱语。他们想不出,摔断腿会带来什么福气。不久,匈奴兵大举入侵。青年人被应征入伍。塞翁的儿子因为摔断了腿,不能去当兵。入伍的青年都战死了,唯有塞翁的儿子保全了性命。   老太太心中考虑的。正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个故事其间蕴含的道理。   安念熙坠马受伤,是件坏事,可是伤她的却是四皇子蓟允秀的爱骑,这就另当别论了。   蓟允秀道:“老太太。本王的豹子烈摔伤了大小姐,理当将豹子烈交给国公府处置才是。奈何这匹豹子烈跟了我数年,是先皇再世界时赠与本王的,所以本王也不敢轻易责罚它,所以老太太要为大小姐出气。就怪本王吧。”   大太太心里不服,一匹马难道还比她宝贝女儿的性命重要吗?   先皇所赐又如何,先皇已经死了。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只是一匹马?   难道一头畜生还比一个人金贵?   安念熙好歹是国公府的嫡孙小姐。   大太太心里不平。却不好说出一个字来,谁让这屋子里有老太太坐镇呢?自己如今又失了掌事钥匙,二太太是拿着掌事钥匙,可她怎么可能为了别人的女儿鸣不平?   老太太道:“豹子烈不过是一匹马,难道它是有意伤了念熙不成?既是无心,何罪之有?不罚也罢。这件事更怪不到四皇子头上,伤了念熙的又不是四皇子……”   马是四皇子的马,不怪四皇子怪谁?   大太太有苦说不出。   蓟允秀对老太太的话深感满意,知其是个圆滑识相的。   蓟允秀也是个八面张罗的,立即表态道:“本王一定会对大小姐的伤情负责到底的,老太太请放心,本王这就回大小姐身边去,等大小姐的身子能下地行走了,立即将大小姐送回国公府来,如若大小姐的身子有任何不好,本王绝不会推托任何责任。”   蓟允秀说着,拜别众人,离了国公府,重新赶回刘清老家去。   大太太同老太太道:“念熙受伤,不知轻重,我们不能就坐在家里干等啊,不行,我要去看看念熙。”   老太太呵斥她道:“你去了,念熙的伤就能好了?”   大太太语塞。   “四皇子适才已经打了包票,咱们去了反而碍事,横竖是四皇子的马伤了咱们的念熙,咱们不追究他,他自当还我们一个完好如初的念熙才是。”   二太太道:“老太太说得极是,这个四皇子看起来是个靠谱的,说不定大小姐这一伤还能伤出什么佳话来呢。”   “都受伤了,还能伤出什么佳话!”大太太不乐意二太太一旁说风凉话,老太太不乐意大太太的蠢笨。   老太太让二太太先下去,单独留了大太太说话。   二太太离开,老太太脸色一沉,道:“老二都能看出其中的玄机,你竟然看不出?你是不是病久了,人也变迟钝了?你这个样子,还如何让我将掌事钥匙从老二手里转给你?”   大太太一愣,脸上很是挂不住,辩解道:“念熙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是关心则乱,二弟妹自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是旁观者清!”   老太太不怒自威,大太太这才恭顺道:“还请老太太示下。”   “你没听四皇子刚才的话吗?他说了他会为念熙负责,这是承诺!”   大太太被老太太一点如梦初醒,脸上立时现出欢喜的神色。   老太太微微一笑道:“这会子,你还要去看望念熙吗?”   “不去了,不去了,有四皇子在,我们去瞎掺和反而不好,四皇子也说了,他的马伤了念熙,自然会负责到底,还我们一个完好如初的念熙。”   大太太终于开化,老太太满意道:“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看得出来,四皇子对念熙有意。”   “咱们家的念熙,谁见了都要喜欢的吧?”大太太很是自豪。   老太太忽而话锋一转:“倒是念熙这孩子的心思,咱们是摸不透啊!”   大太太愣住。   老太太的神色凝肃起来。   四皇子对念熙是有意,其他的皇子对念熙也有中意者,比如三皇子,只是念熙自己呢?   老太太是过来人,更是精明人,她当然感觉得到几个皇子都入不了她的孙女儿的眼。   大太太宽慰老太太道:“念熙那边,老太太不用担心,等她回府,我和她好好谈谈。”   老太太微微颔首:“你是她母亲,母女连心,你要多开导开导她才是,咱们家这些小姐,就只有念熙是个有出息的,像念攘,扶不起的阿斗。”   老太太讽刺安念攘,大太太脸上很是挂不住,毕竟是自己的亲女儿嘛,再蠢再笨也是亲生的。   大太太脸上现出不悦的神色来:“念攘还小,她将来总能许到好人家的。”   老太太没有应声。   ☆、第148章 策反生恨   夜幕降临之前,蓟允秀去而复返。   他是为了大姐姐的伤情,安念攘一想起来心里就不是滋味。又想起樱雪说的,蓟允秀对自己态度陡变是因为有人在他跟前嚼舌根。   樱雪的指向再明显不过了,此人除了安念熙,还能有谁?   一母同胞,你为何对我如此狠?   就因为四皇子吗?   四皇子还是我先认识的,如果不是我在宫里受苦,得四皇子相助,四皇子为什么会突然与我们国公府走动亲密?   现在,你得四皇子青睐,就让四皇子疏远我,你这是过河拆桥,上屋抽梯。   安念攘愤愤不平,也就不管安念熙是否苏醒,是否疼痛,心里甚至想着疼死你才好呢!   你不是不肯来看我吗?明知我受苦也不来救我,还假借看我的名义与四皇子私会,幸而老天有眼,让那马儿踩了你一脚,肋骨断了吧?疼死了吧?   这就叫恶有恶报!   厨房里,蒋氏将熬好的药端给樱雪,樱雪端着药才走出厨房,就被蓟允秀接了过去。   “四皇子,我来吧。”樱雪道。   蓟允秀道:“大小姐醒了,我来吧。”   蓟允秀端了药刚走两步就遇见了安念攘,安念攘在乡下住了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原就生得不很出众,现在更难看了。   蓟允秀见她挡住自己去路,不由来气,说话的口气也生硬了许多:“让开!”   安念攘嘴角一撇就落下泪来。   蓟允秀看她掉泪,更加心烦意乱:“你哭丧啊?要不是因为来看你,大小姐怎么会受伤?”   蓟允秀说着。推开安念攘,给了她一个大白眼,端着药走了。   安念攘看着蓟允秀的背影,泪如雨下。   果真变了,还记得当初在宫里,他站在马车旁等着送她出宫时那么温柔善意,如今却是如此凶神恶煞。这都怪安念熙!   樱雪悄悄走到安念攘身旁。用无比同情的口气说道:“二小姐,我这旁人都能感觉到四皇子对你是彻底变了。”   安念攘泪落得更凶,樱雪却还不住嘴:“四皇子也真是的。大小姐被他的豹子烈踩断肋骨,那是他的豹子烈闯祸,也怪大小姐自己不小心,怎么能怪二小姐呢?如今大小姐受了重伤。四皇子迁怒二小姐,定是因为大小姐迁怒二小姐的缘故。四皇子喜欢大小姐。定然是想大小姐之所想,急大小姐之所急,只怕二小姐你更难回到国公府了。”   安念攘被樱雪一吓,立时呜呜哭出了声。   樱雪忙捂了她的嘴。劝道:“二小姐,你可别哭得这么大声,回头更惹大小姐和四皇子嫌弃。要奴婢说呀,二小姐想离开这刘家。还是得去请大少奶奶帮忙。其实,大少奶奶没有二小姐以为的这么坏,而且,奴婢甚至觉得如果没有大小姐的缘故,二小姐和大少奶奶说不定还能做好朋友呢。大少奶奶是很关心二小姐的,只不过大小姐不让罢了,大太太又愿意听大小姐的话……”   樱雪收了捂住安念攘嘴巴的手,心满意足地走了。   安念熙精明,安念攘却是个蠢货,她耳根子软,最听不得挑拨,又是小人嘴脸和小肚鸡肠,看着安念攘被自己唬得一愣一愣,樱雪说不尽的快意。   ※   蓟允秀端了药走进屋子,看见安念熙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痛苦地躺在床上。   安念熙原就生得美貌无双,如今受了这一场伤痛,失了之前的娇艳,却平添许多西子病态之美。   看见蓟允秀进来,安念熙要挪动身子,蓟允秀疾步走到床前,将药碗放在矮几上,摁住她双肩道:“大小姐,别动。”   安念熙哪里敢动,适才不过扭了一下身子,胸口就巨疼无比,又被老朽用许多竹片固定住骨头也压根动弹不得。   蓟允秀柔声道:“大小姐且忍耐几日,你的肋骨都已经接上,静养一段时日定然能痊愈的。”   安念熙看着屋子里的摆设,不由愁眉苦脸:“这乡下地方条件如此粗鄙,如何静养得?”   蓟允秀歉然道:“请大小姐务必忍耐几日,等骨头稍微愈合,我们便将大小姐接回国公府去,害大小姐经受如此痛苦,本王心里……”   蓟允秀面露惭愧之色,哪里想到豹子烈竟然会踩断安念熙的肋骨?想先前花畹畹骑它时它竟然驯服,轮到安念熙就……   想来也是安念熙有此劫数。   “四皇子不必自责,马儿不通人性,不怪四皇子。”   蓟允秀忙露出笑脸,道:“是啊,到底是畜生,不识美人。”   蓟允秀露出色迷迷的笑容,安念熙心生厌恶不语了。   蓟允秀便坐到床边喂安念熙喝药,安念熙每吞咽一口汤药都无比痛苦,可是为了早日能离开这鬼地方,她也只能忍着这疼痛。   花畹畹站在窗外,透过窗子的木棱看进去,蓟允秀喂安念熙吃药时实在是温柔体贴,细心无比,她不由淡淡一笑。   对于安念熙来说,蓟允秀真的算得上是情圣了。   前世,你为了她废了我的后位,害死我的儿子,还挑去我的手筋脚筋,怕我骂她不惜拔掉我的舌头,这一世,我倒要看看你蓟允秀能爱安念熙爱到什么地步,只怕那接骨老朽已看了安念熙身子这一件就够你膈应许久的了。   花畹畹冷笑着,悄悄离去。   安念攘已在屋子里等候花畹畹。   桌上点着灯,灯光将安念攘整个人晕染得蜡黄蜡黄的。   花畹畹假意吃惊道:“二妹妹,你怎么看起来人脸色如此难看?看来大少爷是的确被那个刘香秀给欺骗了,二妹妹在刘家的确过着非人的日子,可惜我当初和大小姐说的时候,大小姐却是不肯信我。”   先头已有樱雪谎话在前,此刻花畹畹的话叫安念攘相信无疑,她噗通一下跪在花畹畹跟前,哭道:“大嫂,求你带我回国公府吧,念攘知道错了。”   “二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花畹畹口里说着,却并不上前扶起安念攘,安念攘只能仍旧跪在地上。   “大嫂,之前都是念攘不懂事,误会大嫂,我是听信了大姐姐她们对大嫂不公正的评价才对大嫂不敬的,现在念攘知道自己错了,大嫂是真心关心念攘的,大嫂,你就大人大量,不要和念攘计较。”   安念攘苦苦哀求,希望自己能打动花畹畹,能让花畹畹救自己脱离苦海。   花畹畹道:“二妹妹说的这叫什么话?我们是姑嫂,大嫂哪有不关心你的道理?”   “那大嫂真的可以带念攘回国公府去吗?这刘家我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安念攘呜呜哭着。   花畹畹道:“二妹妹,你老实告诉我,刘家姑娘是不是真的欺负你了?”   安念攘拼命点头,呜呜咽咽的。   花畹畹当即把刘香秀叫了进来。   ☆、第149章 归心似箭   刘香秀进来了,跪在安念攘身边,对自己虐待安念攘一事供认不讳。   花畹畹厉声呵斥道:“刘香秀,你与二小姐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虐待二小姐?”   刘香秀因为事先已经和花畹畹排好了苦肉计,此刻假意吓得泪眼汪汪,磕头求饶道:“大少奶奶饶命啊,香秀和二小姐无冤无仇自然不会自愿虐待二小姐的,香秀是受人所逼。”   “谁逼你?”花畹畹和安念攘异口同声。   “是……”刘香秀假意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香秀不敢说。”   “有大少奶奶给你做主,你快说!”安念攘已经完全把花畹畹当作自己的救命稻草。   花畹畹道:“香秀,此事事关二小姐的冤屈,你大胆说出来,这屋子里只有我和二小姐在,我们答应你知道真相也绝不外传。”   安念攘也道:“刘香秀你快说,你说出那人名字,我横竖听大嫂的,假若大嫂不让我追究那人我就不会追究。”   刘香秀这才道:“让我虐待二小姐的人此刻也在我家里。”   “是大姐姐!”安念攘惊呼。   她心里能想到的也只有安念熙,没想到真是安念熙。   刘香秀道:“二小姐,这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不是我说的,我算不上背叛大小姐,对吧?”   刘香秀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安念攘更加坐实了自己的想法,气愤道:“大姐姐为何这样对我?枉我过去一直尊重她,可是她竟这样对我!”   刘香秀道:“二小姐,你刚到我们刘家的时候,我和我大嫂对你也是不错的。可是大小姐派人威胁我们必须虐待你,如若不然,就要我爹爹从国公府卷铺盖走人,所以我们只好……我大嫂心善,是个老实厚道的人,所以这个坏人只能我来做了,二小姐。每次打你我心里都不好受。你不信可以问问我大嫂,我夜里是不是常找她哭?可是为了爹爹,为了刘家的生计。二小姐,我也没有办法……”   刘香秀做戏做得十分足,看起来懊悔又无奈,满脸泪痕。   安念攘想起自己在刘家受了这么久的屈辱竟然是因为安念熙。又怒又气,郁闷不平道:“大姐姐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何要这样对我?”   刘香秀道:“大小姐只是派人来威胁我。却并未说出原因。我也很奇怪,大小姐不是二小姐的亲姐姐吗?香秀也很好奇,大小姐这么做是因为什么,难道二小姐平日里不小心得罪了大小姐?”   花畹畹道:“香秀。你不要胡言乱语,二小姐平日里对大小姐百依百顺,言听计从。怎么可能得罪大小姐?”   花畹畹说着看向安念攘:“二妹妹,你仔细想想你还有没有结别的仇家?香秀只是说大小姐派人威胁她。又没有见过大小姐本人,或许是别的仇家假借大小姐的名义,一方面既让香秀虐待了二小姐,另一方面又陷害了大小姐,离间姐妹间的感情。”   别的仇家?   安念攘目光闪烁看向花畹畹,一直以来她的仇家只有花畹畹一人,可是如今花畹畹俨然是自己的救星,不是仇敌。   刘香秀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是别的仇家的,因为大小姐派来的人就是那个樱雪丫头。”   这就对了,安念攘在心里想,先前樱雪不是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和自己说清楚了吗?   大姐姐派了樱雪来威胁刘香秀虐待自己,所以樱雪最知道其中缘由。   花畹畹假意道:“这就奇怪了,大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虐待二妹妹,对大小姐有什么好处?”   “我知道大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安念攘近乎灰心丧气。   刘香秀追问道:“为什么?大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四皇子,大姐姐与她争风吃醋。   可是这样的理由,安念攘如何说得出口?   花畹畹假意阻止刘香秀道:“香秀,你就不要戳二小姐痛处了,她现在心里难过着呢,许多秘密,当事人心里知道就好。”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刘香秀一脸害怕担忧,“我告发了大小姐,向二小姐和大少奶奶说出了实情,如今大小姐又在刘家受了重伤,大小姐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这屋子里只有我们三人,我是一定会为你保密的,只是二小姐……”   安念攘道:“大嫂,你说我该怎么办?”   花畹畹道:“如果与大小姐撕破脸,对二小姐是断然没有好处的,不如这件事情咱们大家心里明白就好,二妹妹,你说是不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安念攘咬牙切齿,大姐姐竟然如此对她,她不仁,也就不要怪她不义了。   “大嫂,求你带我回家吧!”安念攘向花畹畹叩头。   花畹畹为难道:“只怕大小姐会觉得我多事。”   刘香秀点头:“大少奶奶说的是,而且二小姐回到国公府如果提起大小姐威胁我虐待她的事情,大小姐势必会反击,届时我和我爹……”   刘香秀愁眉不展。   安念攘道:“你虽然虐待我,可是不是你的本意,你是受人胁迫,所以我不追究你。大嫂也说了这件事暂时瞒住比较好,就算老太太她们知道大姐姐的所作所为,也未必会为我做主。”   不错,在国公府,安念熙才是长辈们心中的宝贝,她安念攘算个屁。   她如今已经知道安念熙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怕日后没有报仇的机会?   花畹畹道:“二小姐如此深明大义,真想不明白为何老太太和大太太她们要那样偏心,就因为大小姐生得好看一些,就如此厚此薄彼?”   一句话又戳中安念攘痛处,她面上立时现出委屈的神色。   四皇子不就是因为看大姐姐生得好看,才冷落她的吗?   “鸟美羽毛,人美心,只看外表的人都是没有眼力见的,二小姐,你还是不要太过伤心难过,为今之计,能够离开刘家回国公府去才是最紧要的。”   花畹畹如此说,安念攘拼命点头,又开始求花畹畹道:“还请大嫂帮帮我!”   花畹畹道:“如果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怕二小姐回不到国公府,大小姐也不会答应让你回国公府去的,老太太她们又对大小姐言听计从……”   “大嫂,你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大嫂,你帮帮我。”现在的安念攘只能死死哀求花畹畹。   花畹畹是她离开乡下回安家的最后一个希望。   “我是有个办法,只是二妹妹你又要受苦了……”   “只要能回国公府,什么苦我都能受得。”安念攘斩钉截铁。   被刘香秀又打又骂,缺衣少食的日子她都受过了,还有什么苦不能受得?   ☆、第150章 我要回家   安念熙喝了三两天汤药,渐觉胸口不那么疼了,便同蓟允秀道:“四皇子这几天,天天守着念熙寸步不离,念熙如何敢当?”   蓟允秀道:“大小姐有此劫难都有因为我的豹子烈闯了大祸,安家不怪责,本王已是荣幸,怎敢不尽心尽力伺候大小姐到康愈?”   蓟允秀天天在跟前晃,安念熙实在是有些烦了,又赶他不得,只能道:“四皇子定有许多公务要忙,若因为念熙有所耽搁,念熙于心不安,横竖我的骨头已接上,只是需要时日静养,我家二妹妹也在刘家住着,不如让她来照顾我,汤药饭食还有樱雪丫鬟伺候……”   安念颐只以后蓟允秀霸着自己,不让众人靠近,她不知道她的二妹妹再也不是昔日的好妹妹,丫鬟也不再是昔日的好丫鬟,全成了花畹畹对付她的帮兄走狗。   蓟允秀道:“二小姐到底年岁小,照顾大小姐病体恐力不从心,再说这一两日便能送大小姐回国公府去了。等大小姐回了国公府,本王再回去处理公务也不迟,也只有将大小姐送回国公府,本王才能放心。”   见蓟允秀如此说,安念熙没办法,心想:且再忍耐他一两日吧。   又道:“我躺了几日了,怎么不见我家二妹妹来看我?”   蓟允秀有些不好意思,安念攘倒是来了几次,全被自己骂走了。   其实安念攘才不想来看安念熙呢,一想到安念熙竟然指使刘香秀那么虐待自己,她心里就恨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花畹畹提醒她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她才懒得再看安念熙一眼。   “我二妹妹是出了什么事吗?”安念熙想起那日自己坠马,安念攘在自己身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自己如今躺了这么久,安念攘没道理不来看她的。   蓟允秀道:“二小姐没出事,只是本王担心她会打扰大小姐休息,所以她每次来看大小姐都被本王拒之门外了。”   真正打扰我休息的人是你。   安念熙在心里翻白眼,面上却温和笑道:“我正愁一个人躺着太闷要找二妹妹说说话呢!”   见安念熙如此说,蓟允秀只好道:“那本王让樱雪将二小姐请来就是了。”   樱雪很快将安念攘请了来,蓟允秀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安念攘不悦:“四皇子不让我见大姐姐也就算了。既请了我来还要在旁边监督吗?我又不是四皇子的豹子烈。难道会伤着大姐姐不成?”   安念攘这是相爱不成反成怨。   安念熙见她说话有失体统,蓟允秀毕竟是四皇子,还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帝。吃罪不得,自己不喜欢他还得虚以委蛇,这二妹妹也太不识抬举了。   安念熙怕安念攘惹恼蓟允秀,忙嗔怪安念攘道:“二妹妹。怎可对四皇子如此无理?”   安念攘心中却是另一番计较:我不过对你的情郎大声说了句话,你就心疼了?见色忘妹!   大姐姐为了四皇子早就丢弃了姐妹情。不然也不能叫刘香秀那么虐待自己了。   安念攘心中不快,撇了撇嘴角,一脸不服气。   安念熙只好向蓟允秀赔不是:“四皇子,二妹妹她秉性如此。你不要同她计较。”   安念攘更加不忿,当着她的面都公然贬低她,更何况背着她时?怪不得连樱雪都看出来四皇子对她态度大不如前。   蓟允秀却笑道:“不妨不妨!”   男人都是犯/贱的。看到貌美的,便厌弃貌丑的。貌丑的若极力讨好他自然嫌弃,貌丑的若不肯迎合,而是表现出一点个性来,便也突然觉得可爱了。   玫瑰的美好其实在于那刺,不是吗?   眼前的安念攘虽没有玫瑰的姿色,却也有了一点棱角一点刺,到底和玫瑰沾了点边。   “本王不打抜你们姐妹说悄悄话了,”蓟允秀说着看向安念攘,“二小姐,你好好陪陪大小姐。”   蓟允秀出去了,带上了门,安念攘心里别扭。   她这一辈子难道都只能做大姐姐的附庸吗?   安念熙在床上向安念攘道:“二妹妹你过来扶我,我躺了太久身子都躺僵了,我想坐起来。”   安念攘心里有气,行动上难免粗鲁,扶起安念熙时力道难免野蛮,安念熙痛得叫起来:“二妹妹,你怎么回事?你不知道我有伤在身吗?就不能轻点?”   就这一点痛就哭爹喊娘,有没想过你让刘香秀打我的时候,那鞭子的滋味可是比这痛上一百倍!   安念攘没好气道:“大姐姐嫌我笨手笨脚,为何不让四皇子扶你起身?四皇子那么喜欢大姐姐,定然能够轻手轻脚温柔体贴的。”   安念熙自己拿了个枕头靠在背后,皱眉道:“二妹妹说话怎么如此不经大脑?四皇子是男的,男女到底授受不清……”   安念攘在心里嗤之以鼻,你俩在同一个屋子里呆了这么多日,现在装什清高?   “大姐姐还真能拿腔做势,仿佛那个接骨的村老就不是男的似的,大姐姐整个身子都被那村老看光了,倒是不好意思让四皇子扶你坐起来。”   “二妹妹你……”安念攘话里夹枪带棒,又提了村老接骨一事羞辱自己,安念熙一时无法接受,不由眼泪汪汪。   “二妹妹许是在乡下呆久了,说话竟如此粗鲁……”   安念攘道:“我不过几句言语,丈姐姐就受不了刺激,如若让大姐姐经一经我的遭遇,大姐姐岂不要寻死?”   安念熙惊疑道:“二妹妹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刘家待你不好?”   “大姐姐希望刘家待我不好吗?”   安念攘直问到安念熙脸上去,安念熙愣住,安念攘忽又展开笑颜:“瞧大姐姐吓得,刘家的人待我可好了,那香秀姑娘可比府里头任何一个姑娘都贴心。”   安念熙看不懂了:“二妹妹,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说话一惊一乍的?”   安念攘道:“姐姐,我这次回去是要将那香秀姑娘一起带回去的,我在刘家住了这么久,我已经离不开香秀姑娘了。”   安念熙蹙眉:“二妹妹,祖母还未允准你回府呢!更何况还要带刘家姑娘同回?”   是祖母不允还是大姐姐你不允?   安念攘冷笑:“可是大嫂已经允准了。”   “大嫂?哪个大嫂?”安念熙一头雾水。   “还有哪个大嫂?我不就一个大嫂吗?”安念攘冷嗤。   ☆、第151章 银杏白鼠   安念熙和安念攘说话,蓟允秀百无聊赖在刘家散步,溜达到院子里看见花畹畹正在给他的豹子烈梳鬃毛,那豹子烈站在树下尾巴一甩一甩,煞是温柔安静。   蓟允秀心里暗暗叫奇,不由自主走了过去:“公主妹妹……”   花畹畹抬头,也堆起一脸笑容:“四哥!”   “这几日有劳公主妹妹为我的豹子烈洗澡喂食。”蓟允秀拱手谢道。   “你照顾美人,我照顾良驹,相得益彰,”末了,花畹畹又道,“大姐姐怎么样了?”   “伤势稳定了,我想明日便可以送大小姐回国公府去。”   “再重的伤得四哥如此悉心照料都是要好的,只是可惜啊……”花畹畹假意叹惋,“大姐姐平白受了这一场罪,已是可怜,还叫那接骨村老看了身子……四哥,这件事以后可不要在大姐姐跟前提起,她面皮薄,定然将接骨一事当作是羞耻,其实受了重伤,就要救治,又有什么法子呢?合该她命里有此劫数。”   蓟允秀的脸色蓦地难看下来,花畹畹却自顾自继续说道:“大姐姐将来总是要嫁人的,若婆家知道此事,难免嫌弃,心里膈应,所以四哥,畹畹有个不情之请,这刘家也没有旁的人,村老接骨一事也就我们几个人知晓,我们几个横竖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吧,好歹是你的豹子烈伤了大姐姐,所以这个秘密四哥必须守。”   “那是。”蓟允秀讪讪,心里却像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安念熙将来还有什么旁的婆家,她不是自己看上的女子吗?想娶她的人是自己啊!可是她被接骨村老看了身子一事,自己却也在场……   蓟允秀脸上一阵青红皂白,花畹畹却假装没看见。   豹子烈此刻正被拴在一棵银杏树下。银杏树大数十围,相传有福德五圣之神栖止其上。   这时,树下忽然出现一只白老鼠,绕树走了一遭,快速钻在树底下去,不见了。   花畹畹用余光扫了蓟允秀一眼,见他也被那白鼠吸引了目光。便假意走到银杏树下蹲身查看。   蓟允秀也跟了过来:“公主妹妹在看什么?”   “四哥可看见方才那只白鼠?”   “看见了。银杏树相传有福德五圣之神栖止其上,难道适才这白鼠是神道显灵?”   花畹畹噗嗤一笑:“四哥可真会开玩笑,若是一个穷人说出此话。我大概要啐他一句‘鸟瘦毛长,人贫智短’,可四哥是堂堂皇室的四皇子,竟也说出这样的话来。定是拿畹畹打趣了。”   蓟允秀有些不好意思,他刚才真是这么以为的。白鼠是神道显灵,可是被花畹畹一分析,他便不好意思认了,只能顺着花畹畹给的台阶。道:“千金难买一笑,公主妹妹笑了就好,四哥的确是同公主妹妹打趣。公主妹妹说说看。这白鼠不是神道显灵,那又是什么?”   “常听人说。金蛇是金,白鼠是银,却没有神道变鼠的话,这树下或许埋了什么黄白之物,也未可知。”   蓟允秀听花畹畹如此一说,皱眉道:“这刘家乡野村夫,一穷二白,怎么会藏有黄白之物?”   花畹畹道:“人不可貌相,或许是刘家祖先藏下的,四哥不可小瞧人。”   “要不挖挖看。”   蓟允秀当即从刘家取了两把锄头,和花畹畹一起照着树根浮起处盏大的窍穴挖了下去。   挖到三尺深,发起小方砖一块,砖下磁坛三个,坛口铺着米,都烂了,拨开米下边,全是白物,约有一千五百金。   蓟允秀惊呼一声,倒不是因为见到钱,而是因为震惊于花畹畹的分析,没想到银杏树下果藏了金银,当即对花畹畹佩服得五体投地。   “公主妹妹真乃神人也。”   “四哥缪赞。”   其实花畹畹昨日便发现银杏树下玄机,之所以要在蓟允秀跟前献宝,就是为了叫他拜服于自己的聪明才智。   花畹畹心里也暗忖,刘家什么样的家道怎会有如此贵重的金银埋于家中?她想着回到国公府后定然要叫刘清来好好盘问一二。   “四哥,这些金银要如何处置才好?”花畹畹询问蓟允秀。   蓟允秀道:“金银之上也未刻有主人标记,既然是公主妹妹发现的,自然归公主妹妹所有。”   “可是这金银毕竟埋于刘家,我想还是归还为宜。”   蓟允秀毕竟是皇室子孙,多少钱财没见过,怎么会在意这区区一千五百金,便道:“公主妹妹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花畹畹当即叫了蒋氏来,将那黄白之物收下先。   花畹畹自然不会把这钱还给刘清,这次回府她要带了刘香秀和蒋氏同回,那钱自然是给蒋氏的。   经此一事,她给蓟允秀留下了又聪慧又清廉的形象。   ※   明日即要回国公府去,安念攘因为安念熙一句“老太太没有允准”心塞得要命,遂来找花畹畹。   花畹畹已让刘香秀在屋子里准备了一口大水缸,水缸里注满井水,触手一摸,冰凉得很。   刘香秀已经一改往日凶神恶煞的样子,得了花畹畹的吩咐,现在对安念攘是恭敬有加,还说到了国公府哪里当差都不去,一定要跟在安念攘身边做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好赎先头的罪。   安念攘原是好哄的,便信了她。   刘香秀见安念攘来了,便殷勤道:“二小姐,你不是要回国公府吗?大少奶奶都替您安排好了。   安念攘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大水缸。   花畹畹柔声道:“二妹妹,大小姐不愿意带你回国公府,你又没有得到老太太的允准,所以大嫂只能出此下策了。”   刘香秀解释道:“二小姐正常情况下是要得到老太太允准才能回府的,可是如若二小姐病了……”   安念攘会意:“明白了。”   花畹畹道:“只是这样苦了二妹妹了。”   安念攘归心似箭,当然不在意受这点子苦,旋即便跨入水缸。身子浸在那冰凉的井水里还是不由战栗起来。   “大嫂,我要在这水缸里呆多久才会生病啊?”   安念攘此刻特盼着自己生病。   花畹畹道:“这可不准,各人的体质有异,二妹妹只能一直在水缸里呆着,我让香秀在这里陪你,非到身子发烫发寒不能起来。”   刘香秀道:“二小姐,你要忍受不了就放弃,横竖我以后不听大小姐的吩咐不再虐待你就是了……”   “不要!”水缸中,安念攘一边发抖一边喊起来,“我一定要回去!”   花畹畹朝刘香秀使了个眼色,让她好好看着安念攘,便径自出去了。   安念攘在刘家吃了不少苦,身子骨也变壮实了,没那么容易生病,非得在冷水中浸上一夜不可。   ps:谢谢大家的打赏,谢谢小p悠悠评价票。   ☆、第152章 二妹归来   这一夜,安念攘被折腾得好苦,从水缸里出来了许多次,又进去了许多次。   刘香秀一直假惺惺道:“二小姐咱们放弃吧,横竖我以后不打你就是了。”   “不行!”安念攘咬牙,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到国公府。   大姐姐为了一个男人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妹妹,这口气她安念攘咽不下。   一直以来,府里的人对姐妹俩的态度一个天一个地,现在大姐姐还抢了她先认识的四皇子,她安念攘不服!   一定要生病!   一直折腾到窗外透进来第一缕曙光,刘香秀探了探安念攘的额头,欢喜道:“烧了!烧了!二小姐,你终于生病了!”   安念攘有气无力从水缸里爬出来,四仰八叉躺到地上,脸上现出一丝笑容,虚脱道:“太好了,我终于生病了……”   ※   在刘家生硬的木板床上躺了数日,终于可以回府,安念熙喜出望外。   她让樱雪扶起她,道:“我今日就要回府去了,怎么不见二妹妹来同我道别?”   “二小姐和大小姐是一同回府的,所以一会儿到了马车上,大小姐再找二小姐好好说说话。”樱雪道。   安念熙愣住:“二妹妹也要一同回府,是老太太允准了吗?”   樱雪摇头:“大少奶奶允准的。”   “这个花畹畹搞什么鬼?她难道存心想害死二妹妹吗?没有老太太允准,二妹妹贸然回去,只怕要惹老太太生气,老太太万一恼了,还不知会怎么罚二妹妹呢。”   老太太一向不喜欢安念攘。嫌她笨手笨脚,又咋咋呼呼。   “横竖有少奶奶担着,二小姐也愿意回去,大小姐还是别管了吧。”   安念熙哪里能坐视不管?让樱雪即刻去将安念攘找来,樱雪道:“只怕二小姐不肯,这会子她已经在马车上了。”   “她不来,我去找她。”安念熙有些生气。这个二妹妹怎么就不听她的话呢?   樱雪扶着安念熙从屋子里走出来。蓟允秀恰好走到屋门口,带着笑容道:“大小姐,你怎么自己起来了?本王正准备来接你。”   安念熙急着去找安念攘。懒得和蓟允秀废话:“我现在要去找我家二妹妹。”   “二小姐已经在马车上了,本王带二小姐过去吧。”   蓟允秀不由分说横抱起安念熙,大步流星向刘家院子里停着的马车走去,看得樱雪两眼都直了。这个四皇子好威武啊!   樱雪在心里竖起了大拇哥。   安念攘烧得晕晕乎乎,整个人靠在马车里。昏昏沉沉的。   “大姐姐怎么这么磨蹭?她还要不要回国公府了?”安念攘抱怨。   她是想即刻就回国公府去,只有到了国公府才能请医延药。她感觉自己病得快要死掉了。   “二小姐别急,大小姐受的是重伤,行动多有不便。难免慢了些。”一旁刘香秀好言好语安慰。   从现在开始,她要扮演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的角色。   花畹畹说过,到了国公府。伺候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对谁忠心。   她自然是为花畹畹效劳。伺候安念攘,得到安念攘信任,也是为花畹畹效劳的一种。   安念攘心急如焚,拽起马车车帘,恰好看见蓟允秀抱了安念熙走过来,心里立时醋海翻波,面上乌云滚滚。   刘香秀道:“二小姐怎么了?是身子很不舒服吗?”   “比身子更不舒服的是我的心!”安念攘几乎要哭起来。   刘香秀好奇地看向车窗外,立时明白安念攘心里添堵的原因,却还是嘴巴犯贱道:“大小姐虽然受了伤,可是却得到四皇子如此悉心照料,大小姐可真是太幸运了,如果是我身边有这么个体贴周到的男子守护,我也愿意被那马儿踩上几脚的,马儿若不踩我,我还要故意引它踩我呢!”   安念攘心里一咯噔,刘香秀提醒了她,安念熙为什么偏偏会被四皇子的豹子烈踩断了肋骨,难道是故意的?   听说花畹畹也骑了那匹马却安然无恙。   安念攘正在腹诽,安念熙已从蓟允秀怀里下来,由蓟允秀搀扶着走到马车旁来。   “二妹妹……”车窗外,安念熙唤安念攘。   安念攘虚弱地探出头去,有气无力道:“大姐姐终于可以出发了?”   安念熙不理会安念攘言语间的奚落,只是急急道:“二妹妹当真要回国公府去?”   安念攘点头。   安念熙道:“二妹妹,你别冲动,别着了花畹畹的道,祖母并没有允准……”   安念攘恼怒地打断安念熙的话:“是祖母不允准我回去,还是大姐姐不想我回去?”   安念熙愣住:“二妹妹这话什么意思?”   “大姐姐心知肚明。”安念攘黑了脸。   安念熙继续苦口婆心:“二妹妹,你要是想回去,等我回去请示了老太太……”   “大小姐要请示到什么时候?二妹妹的病可等不得。这穷乡僻壤,二妹妹受了风寒,身子正水深火热着,二妹妹如果是向大小姐一样断了骨头,村里还有接骨的老朽可以医治,可是二妹妹受了风寒,村里可没有能治风寒的大夫。”   不知何事,花畹畹踱步到安念熙身边来。   “二妹妹病了?”安念熙看向安念攘,安念攘的确一脸病容,憔悴得很。   花畹畹道:“二妹妹病情凶猛,再不回去请医延药,等大小姐请了老太太的示下,只怕二妹妹那时已经……大小姐,你不要担心老太太会怪罪,让二妹妹回府是我的主意,横竖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老太太要怪罪就让她怪罪我好了。”   一旁蓟允秀听说安念攘生病了,便也道:“二小姐生病了,那还是即刻回国公府去的好,届时我也会帮着二小姐在老太太跟前求情,老太太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孙女儿病死吧?”   安念攘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花畹畹帮她说话的时候,四皇子对她的态度也不再冰冷,怪不得樱雪要说四皇子对她态度变坏都是因为大姐姐嚼舌根的缘故。   真没想到自己一直仇视的花畹畹竟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而自己一直信赖倚重的大姐姐竟然对自己那么阴毒。   安念攘心里愤恨,不由重重咳嗽起来。   花畹畹道:“二妹妹看起来病得不清,事不宜迟大家都上路吧。”   于是蓟允秀扶了安念熙上了另外的马车,自己骑了豹子烈,花畹畹和蒋氏也坐一辆马车,一行人从刘清老家出发回国公府去。   ☆、第153章 母女争执   听说安念熙回府,因是受了重伤的缘故,国公府的女眷都到香荷苑探望。   大太太见安念熙整个人憔悴不堪,脸色苍白,不由泪眼汪汪的。   “念熙,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受此劫难哪?”大太太心疼不已,恨不能代替安念熙受苦。   安念熙是个孝顺的,宽慰母亲道:“母亲,女儿不碍事,骨头都已经接好,只要好好休养,很快便无碍了。”   “你总是这样,太懂事,怕母亲担心,却自己受苦。”大太太对安念熙那真是疼到了心坎儿里。   老太太道:“听说你在刘家养伤这几日都是四皇子照顾得你?”   安念熙点头:“祖母代我好好谢谢他,虽是他的豹子烈踩伤了我,可是他也尽心尽力照顾我以表弥补了。”   老太太慈爱笑道:“在你心中,祖母是那么不近情理的人吗?四皇子还在厅上和你祖父说话,我去看看,和他寒暄几句,横竖你这伤是能痊愈的,只是受了这一顿苦而已,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孙女有伤在身,就不送祖母了。”安念熙躺在床上道。   老太太摆手:“不必起来,不必起来,你且好好躺着,等养好了身子再到嘉禾苑向我请安。”   老太太扶着罗妈妈的手自去了。   老太太一走,二太太便招呼其他女眷道:“大小姐有伤在身,需要静养,咱们就都别在这里叨扰她了。”   大家一窝蜂来,又一窝蜂散去,适才热闹无比。这会子就冷冷清清了。   大太太坐在床边,握住安念熙的手,道:“走了也好,你伤了这一场,她们还不知怎么在背地里幸灾乐祸呢。”   安念熙宽慰道:“又不是自家亲娘,要她们关心干嘛?女儿有母亲心疼,足矣。”   大太太欣慰地点点头。   安念熙忽而皱起眉头。紧张兮兮道:“母亲。二妹妹也回来了,这可怎么好?”   大太太一惊:“念攘也回来了?”   安念熙点头:“都是花畹畹撺掇的,没有祖母允准。二妹妹就从乡下回来,祖母定然生气,到时还不知会怎么惩罚二妹妹呢!母亲可要帮着二妹妹在祖母跟前求情啊!二妹妹病了,受不起任何责罚的。”   大太太听说安念攘病了。立即心慌意乱从香荷苑出去,径到望月小筑看望安念攘。   ※   厅上。蓟允秀正准备辞了安老太爷离去,见安老太太过来,不免又要留步寒暄。   安老太太道:“四皇子照料了我家念熙数日,老身还未答谢。四皇子如何就能走呢?”   安老太太笑吟吟的,说不尽的热情。   四皇子道:“老太太说到答谢,叫本王如何敢当?原就是本王的豹子烈闯祸在先。老太太和老太爷没有怪罪本王,本王已是内心不安。若说到答谢,那本王真要无地自容了。”   安老太太欣赏地看着蓟允秀,心里暗忖,的确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此人当真会是将来大统的继承者吗?   蓟允秀沉吟了一下,道:“有一事,本王多事要和老太太求个情。”   “什么事?”安老太太问道。   “本王这次送大小姐回国公府,连二小姐也一并带回来了。”   老太太有些吃惊:“念攘回来了?”   蓟允秀点头:“大小姐在乡下受了伤,二小姐姐妹情深,一直伺候大小姐,兴许是累着了竟病得不轻,乡下地方缺医少药,本王恐二小姐耽搁病情,性命不保,所以就一并将二小姐带回国公府,还请老太太不要怪罪。”   老太太道:“我的孙女在乡下病了,四皇子宅心仁厚将她送回国公府来,老身不去感恩,反倒怪责,那岂不让老身无地自容?”   蓟允秀心想,花畹畹果有先见之明,此事自己求情,老太太自然是和颜悦色要给足面子的。   遂拱手作揖谢过老太太。   蓟允秀拜别老太太老太爷离开国公府,老太太便立即去望月小筑看望安念攘。   望月小筑,大太太到时,花畹畹正陪着郎中为安念攘看治。郎中开了驱寒的方子,嘱咐安念攘按时服药,切不可让普通寒症变成伤寒,届时治疗起来可就麻烦了。   安念攘听大夫说伤寒可能丧命,吓得几乎晕死,幸而花畹畹安抚她,若遵医嘱,按时服药,是不会变成伤寒的,她一边躺在床上呻/吟,一边命丫鬟快快熬了汤药过来。   大太太来了,心痛唤一句:“念攘……”眼里便有泪水打转。   “我怎么这么命苦,两个女儿一个病一个伤,这都是谁人八字克了你们姐妹,想之前我抚养你们姐妹到十岁,也一直是平平安安的……”   大太太含沙射影,话外有话,花畹畹假装没听见,只是柔声道:“母亲,二妹妹得了寒症,母亲还是避着为宜,以免传染。”   大太太冷声道:“安和公主说的这叫什么话?我自己女儿病了,我却害怕传染躲起来,这要传出去,我成了什么人?我恨不能代替念攘受了这病,代替念熙受了那伤……”   大太太又伤心起来。   如若大太太只说代替念攘受了那病,安念攘或许会感激涕零,可是大太太偏又加了半句“代替念熙受了那伤”,安念攘心里便又生了醋意。   “母亲何必如此?大嫂还不是担心母亲您的身子吗?我的寒症的确是能传染人的,如若母亲真的传染了女儿的寒症,女儿岂不罪过?”   安念攘躺在床上看起来有气无力,但说话却是振振有词,大太太愣住了。   安念攘今儿是怎么了?竟然帮着花畹畹说话,难道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   大太太想起安念熙说的,花畹畹撺掇安念攘回国公府的话,道:“念攘,你可是病糊涂了?谁为你好,谁想害你都分不清了吗?你怎么可以没有老太太允准就回府来?”   安念攘心里失望,大太太定是听了大姐姐的挑拨,也来指责她回府一事,看来在母亲心中,一碗水也是没有端平的。   “母亲适才还说恨不能代了我受这病痛,现在怎么又来指责我回府?难道母亲想我在乡下地方病死?”安念攘一脸怨气。   大太太难过道:“母亲不是那个意思,母亲只是担心你被有心人利用,害了自己。”   “我都已经病成这样了,还能怎么害我?大不了就是一死,被祖母责罚死,也比在乡下地方病死强!”   “谁说我要罚你了?是谁乱嚼舌根,让孙女儿觉得自家祖母竟是如此不近人情残暴的人?”老太太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第154章 难道中邪   老太太突然来到,花畹畹看见大太太和安念攘都脸色一变,大太太紧张,安念攘更是有些心惊肉跳。   花畹畹理解安念攘,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安念攘的处境的确有些艰难,一直以来闯祸连连,得不到老太太认可,还越来越被嫌弃。   一个人长期得不到认同,难免灰心丧气,丧失起码的自信心。   花畹畹上前握住安念攘的手,安抚道:“二妹妹,你不要担心,你病了,老太太不会怪你私自回府的,老太太一向慈爱,你是她的亲孙女,老太太关心你还来不及呢!二妹妹千万不要误会了老太太的好心……”   老太太从外走进来,听见花畹畹这一席话,心里安慰,道:“瞧瞧畹畹,为何同是晚辈,畹畹就如此理解我?念攘却要误会我不疼她呢?”   花畹畹帮安念攘开脱道:“祖母,二妹妹没有误会您。”   老太太道:“念攘不过小孩子家,还不是大人管教得?”   大太太脸上挂不住:“老太太,儿媳……”   “好了,”老太太懒得和大太太啰嗦,径自走到床边,摸摸安念攘的额头,皱眉道,“当真病得不轻呢!请郎中看过没,药服了没?”   安念攘何尝受过老太太如此温柔的关心,不由泪眼汪汪的,哽咽道:“大嫂已经请了郎中来看过了,药正在熬,念攘一会儿就喝。祖母,念攘病了,你还是先回去吧,免得被念攘过了病气,等念攘病好了。再去嘉禾苑领罚,念攘知道没有老太太允准,念攘私自回府,是错了……”   老太太感动道:“我们家的念攘竟这样懂事了,还懂得关心祖母的身子,祖母的身子壮着呢,你这点小毛病影响不了祖母。你在乡下住了这段日子。的确是变懂事了。祖母好开心,祖母让你去乡下住的目的原就是要叫你懂事,你既然懂事了。祖母怎么会再怪你呢?”   安念攘听老太太如此说,一颗心落下,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哭着道:“谢谢祖母。等念攘病好了,念攘一定好好孝顺祖母……”   “好好好。”老太太慈爱地摸摸安念攘的头。   大太太惊奇地看着眼前祖孙融洽的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安念攘不但回来了,老太太还不怪责她了,这是真的吗?   刘香秀端了汤药进来,大太太忙亲自喂安念攘喝药。   安念攘指着刘香秀。对老太太道:“祖母,这个是刘掌事的女儿,我在刘家期间一直是她照顾我。我已经习惯了她做我的丫鬟,所以祖母可不可以留她在府里?”   刘香秀此刻已经跪地向老太太磕头:“老太太。请收下我吧,我一定会手脚勤快,绝不偷懒的。”   花畹畹道:“祖母,去年祖父答应了刘掌事要让她的儿媳蒋氏到咱们国公府来当厨娘,那蒋氏的厨艺大少爷和祖父最清楚,是个顶尖的,只是刘掌事的妻子死了,蒋氏和刘掌事都到咱们国公府来当差,若只留香秀一个人在乡下,到底不安全,乡下地方野蛮,比不得咱们京城的人收礼法。”   老太太听花畹畹如此说,再看着地上的刘香秀,倒也生得清楚伶俐,料想是个能干,便点头允准:“既是刘掌事的女儿,那就让她留下吧。”   刘香秀喜出望外,磕头道谢:“谢谢老太太,谢谢老太太……”   大太太看着事情的发展俨然超出了她的预料,不由皱起了眉头。   老太太转而安抚安念攘道:“你既病了,就好生养着,祖母明日再来看你。”   安念攘摇头:“还是等念攘病好了去看望祖母吧!祖母自己保重身体。”   安念攘乖巧懂事了,老太太心满意足携着罗妈妈离去。   花畹畹旋即跟了出来:“祖母,畹畹送你。”   大太太看着花畹畹扶着老太太手亲密离去的样子,心里来气,回头看着安念攘道:“她是给你灌了迷/魂汤吗?你竟什么事情都听她的?”   安念攘喝了药,药性上头,正有些昏昏欲睡,听大太太质问,烦躁道:“母亲说的她是谁?”   “花畹畹哪!”大太太没好气,“她让你回府你就回府,她让刘香秀留下你就让刘香秀留下……”   大太太还没絮叨完,安念攘就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身来,仿佛使出最后的力气般,怒道:“母亲真是奇了怪了,我病了,大嫂让我回府请医延药有错吗?老太太是没有允准,可老太太也没有怪罪不是?我让香秀留下做我的丫鬟触到母亲什么底线了吗?”   安念攘心想,安念熙让刘香秀那样折磨自己,而大太太不愿意刘香秀进府,无非是怕刘香秀嘴巴不严,把安念熙的所作所为供出来。   “在母亲心中,是不是只有大姐姐一个女儿,我的命就不是命了?我都病成这样了,大嫂还说宁可她担责任也要让我回府,母亲是我亲生母亲却诸多怪罪,又是谁给母亲灌了迷/魂汤?”   安念攘出言不逊,大太太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念攘,你竟然这样同母亲说话。”   刘香秀一旁求道:“大太太,二小姐病了,脾气难免不好,大太太不要怪责她……”   大太太嫌恶地瞪了刘香秀一眼:“我们母女的事情要你一个下人多嘴?”   刘香秀讪讪不语。   安念攘不忿道:“母亲要是嫌我说话难听,去找大姐姐呀!大姐姐最温柔最孝顺,大姐姐又漂亮又大方,大姐姐才是母亲的门面母亲的心头肉,我在乡下住了那么久,母亲也没有去看我,管我过得好不好,如今我回来了,母亲不希望我回来,就当作我没回来好了,我又没有请母亲过来看我的病……”   安念攘噼里啪啦连珠炮一般,把大太太气得浑身发抖。   大太太的巴掌高高扬起,只差落到安念攘面颊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刘香秀扑上去,跪在大太太脚边,抱住她的大腿,求饶道:“大太太,二小姐病了,她是病糊涂了才口不择言,大太太息怒,大太太息怒,大太太要打就打奴婢好了……”   刘香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安念攘看着地上的刘香秀,不由落下泪来。   她真的太傻了,她原本当作坏人的人现在反倒是真心护她为她了,她原本至亲的人才是陷害她的凶手,这让她情何以堪?   “香秀,你不要求她,她要打我她就打好了!我是不会说好听话的笨蛋,我是不会讨好母亲的蠢猪,我不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我不会面上虚伪地笑,背地里阴险地插刀,我就是个有什么说什么,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的笨蛋,让她打死我好了!她打死我,留那一个她得意的女儿,她就可以多活几年了!”   安念攘嚷完,虚脱地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大太太简直震惊得不能再震惊了。   怎么住了乡下一段日子,她的念攘变成这样了?难道是中邪了?   ☆、第155章 厨房撑腰   花畹畹扶着老太太,一路回嘉禾苑去。   花畹畹道:“祖母,畹畹未经您老人家同意私自出府,您不要怪我才好。”   花畹畹如今是皇后义女,皇上封的安和公主,老太太就算心里不高兴也不敢面上怪责,何况老太太原就喜欢花畹畹来着?   老太太道:“四皇子都同我说了,他将你接出府去是为了念熙的伤……”   蓟允秀撒谎自然是最有一套的。   花畹畹道:“四皇子也是病急乱投医,他真当我包治百病呢!”   老太太笑起来:“谁让你治好了皇太后的病?一举成名天下知!”祖孙二人说说笑笑,猛不丁安沉林窜了出来:“祖母,畹畹……”   “你瞧这个猴急的,我还在想你不在府里这几天,他天天追着问你何时回来,你这回来了他倒失踪了。”   老太太同花畹畹编排安沉林,安沉林不乐意了。   他噘嘴走到二人跟前,恼道:“祖母,我哪有失踪?我这不是先去探望大姐姐吗?”   “大小姐受了伤,大少爷先去看她是应该的,只是大少爷不可厚此薄彼,二妹妹也回府了,且病得不清,大少爷既去看了大小姐,也该去看看二妹妹才是,省得叫二妹妹觉得大少爷偏心。”   老太太动容地看着花畹畹,道:“好孩子,难得你以德报怨,先前你二妹妹对你不友善,祖母全都知道,你竟有如此胸怀包容于她……”   “祖母也说过,二妹妹不过是小孩子家,需要长辈教导着方能明辨是非。我是长嫂,哪里会同她计较?况老太太也看到了,二妹妹这回回来确实懂事了很多,这都多亏老太太做主让她去乡下修身养性,日后有老太太常常教导着,二妹妹定然和大小姐一般端方得体的。”   花畹畹的话叫老太太听了,心里分外舒服。   安沉林道:“二妹妹生病了?”   花畹畹点头。   老太太向安沉林道:“你还是等她病好再去看望。省得身子弱过了病气。”   在老太太心中。少不得重男轻女。   安沉林满不在乎:“咱俩家有神医,还怕生病吗?”说着,眼睛雪亮盯着花畹畹。   花畹畹啐他一口:“你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痛。祖母是关心你。”   “可是我去看了大姐姐,若不去探二妹妹的病,她真个要怪我了,畹畹你陪我去看二妹妹吧!”   花畹畹道:“祖母说你猴急。你还真是,瞧瞧这说风就是雨的样子。你横竖已经先去了探望了大小姐,二妹妹那里迟了,也不急在这一时,这会子。二妹妹喝了药大概在睡觉呢,你去了,她又没得休息。她得了寒症,最需要包被窝里发汗了……”   安沉林吐了吐舌头。笑道:“那我去你的百花园坐坐可好?”   安沉林满脸期待,老太太敲边鼓道:“畹畹你就让他去吧!不然回头他该怪我罢着你不让你们一处玩耍了。”   “祖母最英明了!”安沉林搂住老太太撒娇。   “去吧去吧!不用在我这老婆子跟前惺惺作态了。”   老太太笑眯眯的,安沉林如闻大赦,拉了花畹畹辞了老太太便往百花园去。   看着少男少女雀跃的背影,老太太脸上堆满笑容。   罗妈妈道:“没想到大少爷对大少奶奶如此好,这大少奶奶出身乡下竟是个造化大的。”   老太太摇头:“是咱们的大少爷造化大。”   罗妈妈认同地点点头,可不是?他们的大少爷原本是要被叫进鬼门关的人,若不是大少奶奶,大老爷大太太一房可就绝后了,那些个养在府外的小妾们生下的都是庶女,连个庶子都没有,幸亏上天送了个救星来!   大少奶奶真是个救星、福星!   花畹畹回头见老太太已携了罗妈妈走远便停了脚步。   安沉林耍小孩子脾气道:“畹畹,难道你不肯让我去百花园玩?”   花畹畹以掌扶额,心里暗翻白眼,自己三四十岁的灵魂和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谈琴说爱真是代沟大大的……   “大少爷怎么这么想畹畹呢?我的百花园巴不得大少爷天天去呢,大少爷不去,我的百花园都要长草了,”花畹畹像哄小孩子一般,“我只是现在要带你去见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谁?”安沉林一脸好奇。   花畹畹道:“跟我走就知道了。”说着便在前头带路。   安沉林一路跟着花畹畹到了厨房门口,安沉林恍然大悟道:“畹畹,你是嘴馋了吗?要带我来厨房偷吃的?”   跟你个吃货简直没法沟通!   花畹畹不理会安沉林,径自进了厨房,安沉林立即跟了进去。   厨房里,掌事的厨娘卫娘子正在检查厨娘们准备的食材,十分挑剔苛刻,走到蒋氏身边,看蒋氏切的菜不由皱起眉头道:“这刀工如此粗糙,你是怎么混进国公府来的?”   蒋氏毕竟在乡下,哪里见过大户人家的厨房,对专业厨娘那一套的确不精通,可是煮出来的菜品味道却特别好,有一股子天然鲜味。   此刻被卫娘子训斥,蒋氏本是老实人,立刻涨红了脸。   她不懂替自己辩解,也不懂说好听话巴结卫娘子,就那么讷讷站着。   卫娘子更加嫌恶道:“笨手笨脚,我看你以后还是别站灶台的好,就在院子里洗菜,或者在灶膛烧火!”   旁边有厨娘小声道:“她是刘清的儿媳妇。”   卫娘子嗤之以鼻:“我还以为有什么靠山呢,原来是个小掌事的儿媳妇,都说举贤不避亲,可要是没有真材实料还是不要走后门将自己人安插进来的好。如果刘掌事可以安排他儿媳妇进来混饭吃,那我也可以,大家都只为领那份薪水,不必真干活……”   蒋氏经了这一番羞辱,早就眼里汪泪。   “只怕卫娘子的儿媳妇可比不得刘掌事的儿媳妇!”   花畹畹的声音响起,大家寻声望去,只见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已经一前一后进了厨房,二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蒋氏见到花畹畹不由一喜,替她撑腰的来了。   ☆、第156章 蒋氏掌勺   卫娘子见花畹畹和安沉林来了,立即笑容可掬迎上去:“大少爷大少奶奶,什么风把您二位吹到厨房来了?”   这两位祖宗可是从未踏足过厨房这样的地方。   花畹畹指着蒋氏,毫不含糊道:“我们是来看望蒋氏的!”   众人惊奇,卫娘子更是讶异,旋即道:“这个蒋氏是刘掌事的儿媳妇,初来乍到,厨艺还未经过调教,不怎么上得了台面……”   卫娘子平日里自诩多么精明能干,此刻却是没有眼力见的,看不清花畹畹、安沉林与蒋氏的关系,只一味编排蒋氏的不足。   花畹畹打断她道:“若论厨艺,只怕卫娘子给蒋氏提携都不够格!”   卫娘子愣住了,这才发觉自己冒昧。   花畹畹刚才对卫娘子训斥蒋氏的话已经听得一句不落,知她是个捧高踩低,趾高气扬的,心里不由厌恶,冷着脸问众人道:“可知蒋氏是如何进得国公府?”   所有厨娘垂首而立,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她们家这位大少奶奶可是皇后娘娘的义女,安和公主,谁敢惹她?一句话说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花畹畹道:“蒋氏虽是刘掌事的儿媳妇,可她进国公府并不是她公爹刘掌事的安排,而是老太爷和大少爷的决定。”   花畹畹将目光投向安沉林,安沉林立即点头附和道:“的确,是我和祖父决定让蒋氏进国公府做厨娘的,因为蒋氏的厨艺实在太精妙,本少爷就是尝了一次她的手艺念念不忘至今……”   花畹畹补充道:“蒋氏原本去年就要到国公府当差的,可是大家都知道去年刘掌事的浑家出了意外死了。蒋氏作为儿媳,在家戴孝,如今,一年孝期已满,得了老太爷和大少爷允肯,方入府来,还希望你们以后能够看在老太爷和大少爷的面上。对蒋氏友善宽和。与她和平共处。”   众厨娘都应声“是”,卫娘子讪笑着道:“大少奶奶不要误会,我刚才并不是在训斥蒋氏。我只是给她提意见……”   蒋氏这个老实人也不想与卫娘子关系搞僵,便打圆场道:“大少奶奶,卫娘子说得也没错,我的刀工的确不好。和其他厨娘比起来确实粗糙,不够精细……”   花畹畹却不领蒋氏的说情。目光犀利道:“刀工好的自然就专司切菜,蒋氏的长处不在刀工,在于灶台掌勺的功夫,所以。从今日起,灶台掌勺的职务就由蒋氏顶替,大家可有意见?”   灶台掌勺是卫娘子的职务。其他人能有什么意见?   安和公主都发话了,卫娘子哪敢有意见?   花畹畹又鼓励蒋氏道:“你是老太爷看中的人。可不要怕了其他人,老太爷喜欢的不是你的刀工,而是你煮的菜的味道,今日,你第一次在国公府掌勺,晚膳可不要让老太爷失望!”   蒋氏立即道了声“是”,花畹畹又看向其他人:“你们知道老太爷的脾气,他最注重膳食口味了,如果谁在膳食上出了错,老太爷一定会让她卷铺盖滚出国公府的,而蒋氏是老太爷请来的人,老太爷怪谁也不可能怪到蒋氏头上!”   花畹畹的话极具威慑力。   众人当然明白,花畹畹如此说,不过是为了防止有人陷害蒋氏。花畹畹说得也没错,老太爷怪罪谁也不可能怪罪蒋氏,怪罪蒋氏不就是怪罪老太爷自己的眼光吗?   花畹畹把目光落到卫娘子身上:“卫娘子,你该知道谁掌勺都是你卫娘子的责任,你才是厨房的掌事。”   卫娘子连连点头哈腰,不敢有异议。   “好了,你们继续干活吧!”花畹畹环顾了众人一圈,便走了出去。   安沉林笑眯眯看着蒋氏道:“刘大嫂,我盼你盼了一年了,晚上就能吃到你煮的菜,那可太好了,你用心做菜,我晚上等着吃。”   蒋氏向安沉林感激地俯了俯身子。   安沉林便也出了厨房,追上花畹畹,二人回百花园一起玩耍,直到安沉林累了,花畹畹便让云生送了他回锦绣园去。   花畹畹也觉得乏累,决定睡个午觉,茹风雅却来了。   当即把茹风雅请进里间去说话。   二人屏退了所有下人,亲密地坐在一处。   花畹畹知道茹风雅是来反馈宋青书的事情的,便道:“我在乡下逗留了几日,让四婶久等了。”   茹风雅笑着道:“忍着没得向你道谢,这心情还真憋得慌呢!”   花畹畹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只听说肚里委屈憋得慌,没听说感谢还能憋得慌的。”   茹风雅掩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你不是我,还真不理解我的心情,只怕我那姑姑比我的心情更浓烈更夸张。”   “茹家姑姑对书少爷可满意?”   “满意满意,成天价欢喜到要哭。”   “快叫她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岂不是我的罪过?”   “喜极而泣,情不自禁,不妨不妨。”   茹风雅又问道:“不知道畹畹是从何处寻来这么个风/流俊雅的少年郎?我姑姑直说是天上掉馅饼。”   花畹畹沉吟一下道:“四婶还是别追究这个了,你若缠着我追问,只怕我要编造出谎言来,到底对四婶不敬。他横竖是个可怜人,无父无母,算是个孤儿吧,茹家姑姑只道是白捡了个儿子,他又何尝不是觉得白捡了个母亲疼他?他们两个也算是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从今往后能彼此依偎着过日子,也是美事一桩,所以四婶还是莫问他的来处为好。”   茹风雅赞同地点点头,“畹畹所言极是,从今往后咱们就都朝前看吧!”   “对,朝前看,日子总是要朝前看的。只有忘记过去的不快,才能让将来过得更好。”   花畹畹这样说的时候,心头不免划过一丝怅惘。   她也能忘记过去不快吗?   儿子的仇,自己的仇,那样沉甸甸压在心上,每到午夜便到梦魂里作祟,她也能放下吗?   当然不能,她不能放下报仇。   那么宋青书呢?书少爷的生活、宋二少爷的生活能让他忘记蓟允樗的痛楚、方联樗的冤屈,就此平淡一生过下去吗?   花畹畹不得而知。   她不是宋青书本人,也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所以她无法揆度。   “畹畹,你怎么了?”   茹风雅是个聪敏的,当然不会放过花畹畹面上一瞬间的落寞。   花畹畹忙调整了神色,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向往未来,一想到茹家姑姑将来的好日子,我就替她高兴。”   花畹畹不愿袒/露心扉,茹风雅也不刨根究底,只是道:“我姑姑说了,找个日子,想请畹畹你赏脸,到宋家去作客,她好当面谢谢你。”   “茹家姑姑太过客气,答谢就不必了,横竖是她与书少爷之间有母子缘分,谢我做什么?”   茹风雅还要说些什么,忽觉胸口一股恶心的感觉袭了上来,头往旁边一歪,便干呕起来。   ☆、第157章 四婶有喜   花畹畹急忙命灵芝拿来痰盂,茹风雅对着痰盂呕了一阵,也不见有东西吐出来,就呕出一些酸水。眼泪倒是呕出不少。   花畹畹灵光一闪,盯着茹风雅看。   茹风雅一边用帕子拭嘴,一边不好意思笑道:“这几日也不知怎地,胃口不佳,莫说看见油腻的东西,就是多说几句话都想吐……”   “是不是还嗜睡,浑身乏力来着?”花畹畹问。   茹风雅点头:“按理,春困秋乏,可是春天都过去了,眼下都已经立夏,没道理还犯困呀。”   花畹畹笑道:“有道理的,四婶。”   茹风雅奇怪:“什么道理?”   “恭喜四婶贺喜四婶。”   花畹畹向茹风雅道喜,茹风雅更加惊诧:“喜从何来?畹畹你开玩笑的吧?”   “四婶你是有喜了!”   花畹畹笑容可掬,茹风雅愣住。   安祥艺将郎中请进了风雅园,给四太太把脉后,好消息立时传遍了整个国公府:四太太有喜了!   老太太欢天喜地赶往风雅园探望,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来这春风如意的一刻,真是可喜可贺,上苍开眼哪!   老太太到时,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都已经到了。   老太太掩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乐呵呵道:“哟,年轻人就是好,腿脚就是比我这老婆子利索。”   三太太笑吟吟道:“四弟妹怀了身孕,这是天大的喜讯,我们一听到这个消息恨不能插上翅膀飞来呢,都嫌两条腿走路慢了。”   老太太指了指三太太,笑道:“你啊。就是一张嘴巴讨巧。”   “老太太这话说得,我和四弟妹做了十几年妯娌,这心肠也是热乎的,四弟和四弟妹终于传出喜讯,老太太可不知道,还有我每逢初一十五焚香祷告的功劳呢!”   三太太一句话众人都笑了。   “知你嘴皮子油滑,说不过你。”   老太太因为太欢喜了。便也由着三太太胡诌。要换往常非抢白她几句不可的,此刻却只是纵容的笑。   二太太道:“何止三弟妹开心,四弟妹这一传出喜讯。我和大嫂也是开心得不得了,这不三弟妹前脚刚到,我和大嫂后脚就跟来了,不过老太太说得对。三弟妹到底是年轻人,我和大嫂的腿脚的确比她慢了点。”   见二太太拉上自己。大太太只能陪笑。   眼下,她的大女儿正在养伤,她的小女儿正在养病,她的笑多少牵强和落寞。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会子,茹风雅有喜,自己心里再大的伤心委屈也只能忍着。否则要叫老太太嫌弃她小肚鸡肠了。   三太太笑看着二太太道:“二嫂自从拿了掌事钥匙,这嘴皮子功夫也是见长呢!”   提起掌事钥匙。气氛多少有些冷,三太太言语间掩藏不住的妒忌,老太太不想这大喜的时刻煞风景,便假装没听见,只是去看四太太。   此刻,四太太躺在床上,安祥艺站在床边,见老太太走过来,安祥艺立即恭顺唤道:“母亲……”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道:“早就该调回京了,偏生耽误了这么多年,害老太太我早就该享受到的喜悦迟了这么多年,这会子竟还有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这不是更惊喜吗?”安祥艺笑答。   “接下来,你可要好生照顾风雅,将这肚子里的胎给安好了,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唯你是问。”   安祥艺道:“这个儿子打包票,如若不然,老太太将儿子重新赶回灵波去就是了。”   “你倒是想当那出笼小鸟,也得问问风雅同不同意。”老太太宠溺地瞪了安祥艺一眼,便看向茹风雅。   “辛苦你了,小四。”   老太太坐在床前圆椅上,拉住四太太的手,慈爱说道。   茹风雅腼腆笑着:“不辛苦。”   “怀孕哪有不辛苦的?”说话的又是三太太。   她凤眼滴溜溜转,巧舌如簧:“这还是刚起头,往后啊,有你好受的呢,我怀四少爷和四小姐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吐得厉害。尤其怀四小姐,吐得连血都吐出来了,还想这个孩子如此折腾我,将来一定是个调皮捣蛋的鬼,谁知道生出来竟是只温柔的小绵羊……”   三太太的笑声总能感染很多人,所有人都跟着笑。   安祥艺道:“念雨的确性子好,和三嫂你的性子完全不一样,要不是国公府的人,谁能知道三嫂和四小姐是母女?”   “噗!”   二太太忍不住先就笑出来。   三太太脸上挂不住:“四弟,我是真心来道喜,你这话说得,当三嫂是傻子,听不懂你话里寒碜三嫂来着?”   二太太打圆场:“四弟也就这么一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三弟妹你就不要钻牛角尖了。”   三太太讪讪。   大太太道:“我那会子怀他们三姐弟的时候,就没有三弟妹这样孕吐反应大。”   二太太立即附和:“我也是,我也是,我怀二少爷和三少爷时就跟没事人似的。”   三太太不乐意了:“你们都忍着不敢说吧,怀孕哪有舒服的?反正我是难受极了,吐得昏天黑地……”   老太太阻止三太太再说下去:“好了好了,你们都是生养过的人,小四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你们就都别危言耸听吓唬她了。”   三个太太这才全都闭了嘴。   老太太问茹风雅道:“这身子有多久了?”   “有将近两月的光景了,儿媳粗心,若不是畹畹那孩子心细发现,儿媳还蒙在鼓里,以为是春困嗜睡呢。”茹风雅笑。   安祥艺怜惜地看着茹风雅道:“你啊,二十好几的人,竟还不如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懂事。”   “咱们家这个安和公主真真也是奇了,这世上就没有她不懂的事?”二太太啧啧道,“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家竟是什么都懂得的,大嫂,你可是得了个宝。”   大太太不咸不淡。   三太太却总是与众不同,众人夸时,她话里就要带点别的味道,只听她道:“知道孕事也没什么稀奇的,那安和公主就连……”   三太太突然意识到安祥艺在场,蓦地住了嘴。   从风雅园出来,二太太原本是和大太太一起走的,见三太太在前头,便弃了大太太快步追上去,拉住三太太八卦道:“喂,喂,翠玉,你起先在里头话只说了一半儿,碍于老太太在场,我就没敢问,这会子你快告诉我,那安和公主还知道什么天大了不起的事?”   ☆、第158章 童女秘方   三太太左右张望了一下,附在二太太耳边说道:“我也是偶然听大小姐身边的樱雪说的,那安和公主竟然还知道什么童女方……”   二太太惊奇道:“什么是童女方?”   “连你也不知道这说法吧?”   二太太点头,拉着三太太:“你快告诉我,我就是个木讷的,哪比得你机灵?”   “你少来这一套。”三太太卖起了关子。   二太太催促道:“好了好了,翠玉,你就别吊人家胃口了,快说快说,你这个样子就像让只猫爪子挠我的心,难受死了。”   三太太“噗嗤”一笑,这才道:“所谓童女方,就是女孩子在嫁人前就与人做了丑事,嫁人的时候生怕出丑,被男方看出端倪,便用这童女方蒙混过关。”   二太太惊奇道:“还有这等事,不知这童女方到底是什么药做的?”   “那樱雪说,她也是从安和公主那里听来的,说是用什么石榴皮和着生矾两味药煎汤洗女孩子家那个****,那****便揪紧了……”   三太太说着,已经忍俊不禁笑起来,二太太也是跟着笑得前合后仰。   末了,二太太问道:“这童女方真有效?”   “要不,你试试?”三太太打趣二太太,“你从今儿起就坚持用这方子沐浴,等到年底二哥从外省回来,你都可以送她个处/子身了,只怕届时他要怀疑二少爷、三少爷是不是和三小姐一样,也是二嫂你从外头抱回来的。”   二太太用帕子打三太太的肩,啐道:“瞧你这张嘴,多大年纪了还不正经。要是这有用的话,那青/楼里的姑娘岂不夜夜都是****日,夜夜都能卖大价钱?”   三太太敛了笑容道:“说得也是,不过若是旁的人说出来的话自然不可信,可是安和公主口里说出来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咱们家的安和公主的确有些邪门。”二太太沉吟着道。   三太太点头,忽而又皱眉:“只是我还是有些奇怪。你说她一个才十一岁的女孩子家怎么就知道这污秽的方子?难道她娘教的?”   “乡下地方乌七八糟。难免会出什么败花枯柳的丑事,她娘若教她这个也不稀奇,有备无患嘛!说不准她去山上放牛啊放羊啊。打猪草的时候被人给……”二太太蓦地住嘴,“不可能不可能,安和公主才十一岁,到咱们府里时也才十岁。这么小……”   “这有什么稀奇的?若真被那啥了,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民间的女孩子八岁就有人当母亲的……”三太太用帕子掩鼻,一脸嫌恶之色。   “要是咱们大门大户出来的女孩子,莫说被糟蹋了清白,就是身子被人看了也断不肯留着颜面活下去的。他们乡下倒是开化,还说什么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呢,真是假清高……”   三太太赞同二太太的话:“到底是乡下出来的。你能要求她有什么教养?”   “若安和公主真的不干不净的身子进了咱们国公府,那咱们大少爷岂不天大的冤枉?”二太太凝肃道。   “若是这样你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她如今是安和公主,是皇家的义女,难不成咱们国公府还能退皇帝家的亲事?”   二太太点头。   三太太又道:“管她管她,横竖是大房的事情,要咱们二房三房操心?”   二太太三太太携手走远,大太太伫足原地,心里堵得慌。   这个花畹畹简直丢进她大房的脸,她无论如何不能要这样的女孩子做儿媳,管她是什么身份,莫说只是皇后的义女,就是皇后的亲生女儿,正牌公主,她史佩玉也瞧不上!   大太太黑着脸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   大太太一路向香荷苑而去,到了香荷苑门口问一旁的丫鬟:“可知道二小姐这两日怎么样了?”   丫鬟道:“奴婢去望月小筑问过,二小姐的寒症好了,只是身子困乏,终日闭门不出。”   “闭门不出的好,省得又出来闯祸。”   大太太因为上回被安念攘冲撞,心里有气,也就不愿意去看望安念攘,可到底是自己生的女儿,心里又不能不担忧,真是可怜天下慈母心。   进了香荷苑,见园子几个大水缸里养的白荷花,有的才展开两三片花瓣儿,有的花瓣儿全都展开了,露出嫩黄色的小莲蓬,有的还是花骨朵儿,上面停一两只鲜红色的蜻蜓。   大太太心情略略好了些,道:“荷花都开了哈,念熙很喜欢荷花的。”   丫鬟道:“大小姐不是最喜欢牡丹吗?”   “春天都过了,牡丹又岂是四季都开的?夏天到了,这荷花最应景,又好看。”大太太讪讪说着,进了屋子。   屋子里,安念熙仍旧躺在床上,见大太太来了,忙从床上坐起身来。   “母亲,你来了?”   大太太一边帮安念熙调整坐姿,一边点头:“这几日感觉怎么样,胸口还疼吗?”   安念熙摇头:“偶尔一疼,不常疼了。母亲适才可是从二妹妹那里过来?二妹妹的病怎么样了?”   大太太不想提起安念攘,只是道:“我是从你四婶那里过来的。”   “四婶?四婶她病了?”   大太太讪讪:“她现在春风得意,人逢喜事精神爽,谁生病她也生不了病。”   “那母亲去四婶那里做什么?”   “你四婶没有生病,是有喜了,这么大的喜讯,你说我不去能行吗?你二婶三婶都赶着过去看她,我若不去岂不落人口舌?”   安念熙道:“她们去了又岂是为了看四婶,不过是做样子给老太太看,等着拍老太太的马屁……”   “正是如此,众人都是为了去拍老太太马屁的,你说我怎好不去?老太太到时该怪我长嫂没有长嫂的样子了,咱们家的老太太越来越针对我们大房了。”   大太太心里很落寞。   安念熙也微微黯然,她都答应老太太去极力讨好四皇子了,没想到老太太还是不肯将掌事钥匙还给母亲,对她们大房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想及此,安念熙便觉得委屈,眼里有了泪意。   大太太着急道:“念熙,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没有,我只是眼睛有些难受,兴许是适才沙子迷了眼睛……”安念熙掩饰。   “这屋子里没风,又哪来的沙子?”大太太嘟囔。   安念熙道:“母亲,我想出去走走。”   “也好,外头的白荷花开了,样子十分好看,母亲陪你出去看看。”   安念熙一颤,荷花都开了,夏天来了,她的方联樗是彻底失联了。   ☆、第159章 左右为难   安念熙在大太太的搀扶下走到院子里,但见几大水缸的白荷花或开放或含苞待放,引得几只鲜红色的蜻蜓或飞或停,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阳光甚好,天清气朗,风和日丽。   大太太使劲堆起笑颜,道:“念熙,你看,荷花开了,多好看哪。”   安念熙却郁郁寡欢,眼睛老是湿漉漉的。   她挂心方联樗,悬心方联樗,担心方联樗,一想到方联樗,心就痛得整个身子一紧。   方联樗,你到底死哪里去了?   为什么五台山上不告而别,安家农庄里又再一次不告而别?   方联樗,来接你的人到底是谁?是谁将你从我身边抢走的?   安念熙好想哭,好想发火,却不知该对谁发脾气,该对谁发火。   旁边只有大太太,自己总不能将这一肚子怨气撒在疼爱自己的母亲身上吧?   安沉林一阵风从外头走进来,他身后跟了个小厮。   “大姐姐,你起来了?”安沉林傻白甜地笑着,好个心无城府不谙世事不食人间疾苦的大少爷。   安念熙的目光落在安沉林身后的小厮身上,她忽而欢喜起来,推开大太太的手,走向安沉林。   近了,才呆愣住,讪讪驻足。   原来适才她竟花眼,将云生看成了方联樗。   好失望啊!方联樗是彻底在国公府里消失了,在她的视线里消失了。   安念熙刚才还一脸灿烂笑容,忽然笑容就凋残成被风雪击打的花,安沉林有些奇怪。   “大姐姐,你怎么了?”   安念熙讪讪:“没什么。弟弟怎么****往我这里跑?”   “因为二妹妹那里也不欢迎我去啊!”安沉林快人快语。   安念熙和大太太都愣住。   “你二妹妹连你都不让去了?”大太太皱眉。   这个安念攘到底搞什么鬼。一定要搞得亲者痛仇者快才开心吗?那孩子是不是傻,竟将所有亲人往门外拒,倒是欢迎花畹畹那个宿仇天天去望月小筑叨扰。   安沉林纠正道:“也不是不让我去,去总是让我去的,就是我去了,她不给好脸色。”   “连我去了,她都甩脸子。更何况是你?”大太太郁闷。   “二妹妹是怎么了?这一回回到国公府整个人都变了。不再像从前那么活泼了,整个人怏怏的,只有我和畹畹同去看她的时候。她才有点笑容。”   不过安沉林心里还是乐见这样的局面,一直以来他不都担心自己的母亲姐妹与花畹畹关系不睦吗?如今二妹妹倒是与花畹畹和好了,他该高兴才是。   安沉林如此想着,脸上便也绽露轻松的笑靥:“或许是二妹妹病了这许久。心情受到影响了吧。等她的身子全都好了,她的心情自然也就好了。大姐姐你也是。等你的伤都痊愈了,你也会像从前一样笑得开心的。”   安念熙不置可否,只是道:“我的伤还未好利索,二妹妹那里暂时也去不了。横竖你替我多去看看她,多替我问候问候她……”   安念熙心里有些疙瘩,关于安念攘回府一事。自己和安念攘之间确乎发生了一些小误会。   有误会就不会开心,就会影响姐妹感情。   她若和安念攘不睦。这不是让花畹畹看笑话吗?   安沉林清脆答道:“大姐姐的交代,我一定照办的。”   安沉林从香荷苑出来,便去了望月小筑。   望月小筑今儿倒是热闹,花畹畹约了三小姐四小姐还有表小姐到望月小筑来看望安念攘,难得的其乐融融,和谐的画面。   安沉林进来时,恰好看见女孩子们围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嗑瓜子吃水果。   安沉林不由开心道:“今儿什么喜事把你们都召到一处了。”   要是往常才看不见这样的局面呢,看起来二妹妹去乡下住这一段日子还真是住对了,现在多好啊,大家和和气气开开心心的。   “表弟,快来!二表妹今天招待我们,这些果品见者有份。”   安念攘变得好相处了,彭飞月无疑也是最开心的人之一。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安沉林快步走过去,安念攘让刘香秀给安沉林加了座。   安沉林原就生得白净清秀,夹在姐姐妹妹之间坐着,竟也如女孩子一般秀气。   花畹畹盯着安沉林看了一会子,不由扑哧一笑。   安念菽问道:“大嫂笑什么?”   众人都向花畹畹投过好奇的目光来。   花畹畹从自己头上摘下一根钗子插进安沉林的发髻,指着安沉林,问众人道:“像不像女孩子?”   众人打量安沉林,纷纷点头,安念菽笑道:“被大嫂这么一说,大哥哥还真是有几分女孩子气呢!”   安念雨歪着头道:“如果大哥哥换上女装,定是个美女。”   安念菽摇头:“大哥哥面若满月,大嫂的簪子太小了,就算换上女装,涂上胭脂,还得给大哥哥头上戴一朵大花才配。”   众人觉得有趣纷纷笑起来。   安念攘也笑出了声:“被你们这样一说,我现在倒十分好奇大哥哥变成女孩的样子,香秀,哪里有大花啊?赶紧去采一朵来。”   刘香秀正在为难,望月小筑哪来的大花?   安沉林不假思索道:“大姐姐院子里的荷花开得又大又漂亮,二妹妹,你让丫鬟过去采一朵过来,我给你扮上就是了。”   提到安念熙,安念攘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了。   安沉林却没有眼力见,继续笑眯眯道:“我没有说大话,我说的是真的,我刚刚从香荷苑过来,大姐姐那里的荷花真的又大又漂亮……”   安沉林说着说着发现了不对劲,一院子女孩子都没人说话,大家表情尴尬,安静得仿佛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而安念攘还干脆黑了脸。   “你们刚才不还很开心的吗?怎么突然都不开心了?怎么了?我真的没有说谎,我真的刚才大姐姐那里过来,我是亲眼所见……”   安沉林还没说完,安念攘就起身去推安沉林。   安沉林一边被安念攘推着向外退去,一边无辜道:“二妹妹,你怎么又恼了?”   安念攘不悦道:“大姐姐那里什么都好,大姐姐院子里的荷花都是又大又漂亮的,你那么喜欢大姐姐,来我的望月小筑做什么?你走你走!”   ☆、第160章 兄妹负气   “二妹妹,二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安沉林有些无语。   上回在刘清老家见到的安念攘可是又温柔又有礼貌,怎么现在又变得如此刁蛮任性了?这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安沉林有些生气,躲开安念攘的推搡道:“二妹妹,你简直不可理喻。”   “对,我不可理喻,大姐姐才是端方得体上得了台面的大美人,你去和她做姐妹好了,我不稀罕和你做兄妹!你走你走,离开我的望月小筑!你不来,我也不会求着你来!”   安沉林负气道:“谁稀罕来这里看你脸色?要不是大姐姐说,她伤病未愈不能出门,让我替她来看看你,我才懒得来理你呢!热热脸过来贴你的冷屁股,哼!”   安念攘被安沉林一番话气得大哭起来:“大姐姐是让你来看望我,还是让你来侮辱我的?你们就会合起伙来欺负我!呜呜……”   安念攘委屈极了,谁要安念熙好心来着?   她竟那么不想她回国公府来吗?要这样给她下不来台,这样让她难堪。   安沉林被安念攘哭得烦躁,又见她连安念熙一块儿骂,索性也不哄劝,只是愤然道:“好心当作驴肝肺!”   花畹畹上前瞪了安沉林一眼,低声道:“二妹妹病了那一场,你好端端来看望她,何苦惹她哭来着?”   “我……”安沉林语塞。   花畹畹喊来云生:“你先送大少爷回去吧。”   云生便拉了安沉林离去。   安沉林走了,安念攘怒气冲冲坐回茶几旁,趴在茶几上哭了个一发不可收拾。姐妹们少不得拿话安慰她。   只要安念攘失了过往的攻击性,姐姐妹妹们还是怜惜她的,尤其彭飞月。毕竟在望月小筑住了几年,被安念攘虐出了感情,她抚摸着安念攘的头,好言好语宽慰了许久。   安念攘泪眼汪汪抬起头来,对彭飞月说道:“表姐,我从前那么对你,你却还盼着我好呢……”   彭飞月道:“你我是表姐妹。同个屋檐下住了那么久。感情就和亲生的一样,我自然盼着你好。”   “可是大姐姐呢?”安念攘想起刘清老家的种种遭遇,心里就发寒。而刘香秀就在眼前晃荡,叫她无时无刻都不能忘记那么悲惨的猪狗不如的日子。   刘香秀见安念攘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知她心里忌讳什么,忙往她跟前一跪。惺惺作态哭道:“二小姐,你别这样。你心里有气就撒在香秀身上,是香秀对不起你,只要二小姐心里能痛快些,二小姐对香秀要打要骂都绝无怨言……”   安念攘的泪落得更凶了。心想她不过一个下人,受人指使,身不由己。自己打她骂她就能报仇吗?幕后真凶是大姐姐呀!   刘香秀看了花畹畹一眼,见花畹畹不动声色看着自己的表演。知她心里是赞许自己这样做的,便开始摔自己耳刮子,嘴里道:“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   彭飞月看不下去,道:“你这是做什么?二小姐心情不好,与你何干?”   “表小姐不懂,”刘香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抽抽噎噎道,“做丫头的没有把小姐伺候好,还惹小姐伤心,就是该打!”   刘香秀将自己两边面颊都抽红了,安念菽呵斥她道:“好了好了,脸上打得就跟猴屁股似的,这不是给二姐姐添堵吗?是大哥哥惹二姐姐哭的,又不是你。”   刘香秀却不肯停手,继续打着自己,继续怪责自己道:“大家都不懂,都不懂二小姐心里的苦……”   安念攘泪水落得更凶,她制止刘香秀道:“你快住手吧!别这样了,我又没有怪你,冤有头债有主……”   安念攘说着,眼里浮起怨气。   彭飞月有些困惑道:“二表妹,你和大表妹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安念攘抿唇不语。   花畹畹道:“二妹妹定是累了,大家都回吧,放二妹妹进屋休息去。”   花畹畹说着,去拉安念攘,柔声宽慰道:“天大的事也不能伤了自己的身子,想想你是怎么回到国公府里来的,身体是本钱,无论如何要保重。”   安念攘经花畹畹提醒,蓦地想起安念熙不允许自己回府,而自己在大水缸里浸了一夜大使苦肉计,方才回得府来,又喝了那么久苦药汤的事情,心里的悲苦更加不能自持,眼泪也如洪水决堤,怎么也止不住。   “大嫂,你留在这里陪我吧。”安念攘请求。   花畹畹点头,和蔼笑道:“好。”   三小姐、四小姐和表小姐都离去,刘香秀伺候安念攘睡下,花畹畹坐在床前,给安念攘打扇。   “大嫂,以前对不起……”   床上,安念攘睁着红红的双眼,歉然向花畹畹说道。   花畹畹浅浅地笑,微微地摇头:“过去的事情别再提了,你好好睡一觉吧,我在这里陪你。”   安念攘阖眼很快睡去。   刘香秀一旁看着安念攘的睡容,心里嘲笑她的蠢笨痴傻。   这二小姐竟如此好糊弄,还不如她一个乡下姑娘来得聪明。   她只消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看出这一切都是花畹畹的布局和圈套,她怎么可以那么健忘?忘记上回花畹畹在她的洗澡水里下迷/幻药的事情,而将一切都归咎于大小姐。   刘香秀脸上现出不屑和轻蔑的神色,忽然看见花畹畹正犀利地盯着自己,她立刻畏缩地垂头,敛容收色,大气不敢出。   花畹畹横了刘香秀一眼放下纨扇向外走去,刘香秀识相地跟了出来。   到了外间,花畹畹道:“不是她傻,是你太狡猾!戏演得可真好!”   花畹畹的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刘香秀暗暗吃惊,她竟知道她在心里想些什么,自己才在心里嘲笑了安念攘一下下,就被她看穿了。   “奴婢不敢。”刘香秀道。   “你敢不敢,我心里有数。”花畹畹淡淡的,“晚上,你抽个空到百花园找我,你最近表现不错,我需得好好赏你,另外把你爹爹也请来,我有事要问他。”   刘香秀听说有重赏,忙唯唯诺诺应声“是”。   花畹畹从望月小筑出来,想了想,决定去锦绣园看看安沉林,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平日里谁敢给他这样的气受,这会子只怕也委屈得紧。   花畹畹到了锦绣园,却被告知安沉林并未回来,花畹畹心想,安沉林负气离开望月小筑,又没有回锦绣园,能去哪里呢?   心里一咯噔,难道是去香荷苑?   ps:推荐本人已完结小说:《绛珠传》,出版ing   ☆、第161章 畹畹有毒   “大少奶奶,大少爷会去哪里呢?”灵芝问。   花畹畹抱着试探的态度道:“咱们去香荷苑瞧瞧。”   灵芝摇头:“不好吧,大小姐那里咱还是别去惹她了。”   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这是灵芝的原则。   花畹畹道:“我非得去一趟不可,就到门口,不进去。”   花畹畹打定主意,携了灵芝到了香荷苑门外,果听守门的丫头同她们说道:“大少奶奶来了?大少爷刚才也在里面呢,来了有一会子了,来的时候脸色不好,大小姐正在安抚他呢。”   花畹畹听了小丫头的话,顿觉兴味索然,闷闷不乐自回百花园去。   一路上,也不同灵芝说话,灵芝知她心里不痛快,也是一句话都不敢吭声。   安沉林在香荷苑和安念熙说了安念攘不可理喻的表现,心里憋屈,安念熙拿好言好语宽慰了半天,他方才气消了些。   安念熙便命樱雪上了些新鲜的时蔬水果给他吃。   安沉林边吃边嘟哝道:“二妹妹若能像大姐姐这般性情就好了,都说相由心生,大姐姐人生得美,心肠也好。”   安念熙看着自家弟弟露出疼爱的笑容:“这话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到了望月小筑可别再说了,否则你二妹妹又该恼了。”   “我再也不要去她的望月小筑,谁稀罕去。”   安念熙道:“亲兄妹,何必说这样伤感情的话?二妹妹再不济也比旁人亲,到底是咱们父亲母亲生下来的,不是?”   安沉林叹息:“二妹妹若能懂这些道理就好了。”   “二妹妹原是懂的……”安念熙沉思起来,安念攘的确和从前不太一样了。在刘清老家时就与她话不投机,浑身带了刺般,“我只以为二妹妹而我一人如此,没想到她不仅冲撞了母亲,还冲撞了弟弟你。”   安沉林奇道:“怎么,二妹妹对大姐姐你也出言不逊?”   安念熙点头,继而看着安沉林道:“姐姐说一句话。你可别不高兴听。”   “大姐姐。你说就是了,我什么时候会生大姐姐你的气?”   安念熙便道:“二妹妹最近同我们都疏远了,可是同安和公主却亲密得很。所以我觉得二妹妹变得稀奇古怪的,和安和公主脱不了关系,弟弟你知道,二妹妹那个人一向是个没主见的。容易受人挑拨指使……”   安念熙话还没说完,安沉林就蹙起眉头道:“大姐姐的意思是不是想说二妹妹如此都是畹畹蛊惑的?”   “十有八九。”安念熙讪讪。   安沉林道:“大姐姐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二妹妹最近和畹畹走得近。不过是因为畹畹将她从刘清老家接回来请医延药的缘故,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二妹妹只不过是意识到畹畹的友善而改变自己的态度而已。大姐姐你不好做这样的联想,我一直想着你们能和畹畹和睦相处呢!”   安念熙有些不高兴听安沉林替花畹畹辩解,道:“她和安和公主倒是和睦相处了。为何和我们却都疏远了?”   “你受伤了要休养,她病了也不好出门。所以才没见面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安沉林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安念熙心里也是悻悻然,嘴里嘀咕道:“我看安和公主不但蛊惑了二妹妹,就连弟弟你也中了她的毒,且中毒太深……”   安沉林笑道:“那大姐姐你也一起中毒吧,如果畹畹真的有毒的话,大家都中了畹畹的毒,那就都能和睦相处了,岂不美哉?”   安念熙被安沉林一说,心里不悦,不愿再和安沉林说话,便推说累了,径自去里屋躺了。   安沉林觉得好生没趣,便起身告辞。   安念熙也不理他,只让樱雪送他。   等樱雪回转,安念熙从床上起身,问道:“大少爷走了?”   樱雪点头:“大小姐逐客的意思都这么明显了,难道大少爷还能赖在这里?”   安念熙烦躁道:“你说那花畹畹到底有什么魔力,大少爷一直向着她就算了,如今连二妹妹也……”   樱雪自觉不吭声,现如今的她身份尴尬,非忠非奸,什么立场去表这个态呢?   沉默是金,省得说错话讨一顿骂。   安念熙见樱雪不再像往常那样和她一起说花畹畹的话,不由生气道:“怎么,你哑巴了?还是你也中了花畹畹的毒,竟不认可我的话了?”   樱雪急忙摇头,却是一脸心虚神色。   安念熙没好气道:“母亲说二妹妹变了,大少爷也说二妹妹变了,我看我非得亲自去看二妹妹一趟不可。”   樱雪道:“大小姐的伤还没好利索呢,不好出门吧?”   “我晚上悄悄地去,谁能知道?难道你还要跑到老太太和大太太跟前告我的状?”   樱雪连忙抖索道:“奴婢不敢。”   “你要是敢背叛我,我就剥了你的皮!”安念熙说着,重新倒到床上。   樱雪听了她发狠的话,却是激灵灵一凛。   晚膳时分,安沉林去了百花园,却吃了闭门羹。   灵芝出来园门口同他回话道:“大少奶奶说了,她一会儿要去老太太那里陪老太太用晚膳,没空招待大少爷,大少爷请回吧。”   安沉林道:“那我可以进去等她,一会儿和她一起去嘉禾苑陪老太太用膳就是了。”   安沉林说着欲进门,灵芝却拦了去路,为难道:“大少爷难道还不懂少奶奶的意思?”   安沉林一愣:“怎么,我又什么地方惹恼了大少奶奶?”   灵芝无奈道:“白/日/里的时候,大少奶奶从望月小筑出来便直奔锦绣园,担心大少爷受了二小姐的气委屈,她是有心要去安抚大少爷的,可是谁知大少爷竟然不在锦绣园,而在大小姐的香荷苑,所以……”   安沉林无奈道:“她这吃的是哪门子醋?大小姐是我的亲大姐呀,我又不是去别的女孩子那里,而是去了自己家姐姐那里,大少奶奶这也要吃醋吗?”   灵芝不好接安沉林的腔,安沉林越想越无奈,道:“将来,我若还有旁的女子,不知她要成天打翻多少醋坛子呢!”   灵芝立即不悦道:“大少爷还没和我们大少奶奶圆房成亲呢,这就想着娶别的女子了?”   安沉林一怔,继而忙吐舌头:“幸而刚才这话是被灵芝你听到,若是叫你家少奶奶听见,我不知要多久才能见到她的面了。”   “只怕永远都见不到了,所以大少爷你以后休要说这些小孩子气的话了。”   安沉林对着灵芝作揖不止:“好灵芝,你可千万别将这话传给你家少奶奶,否则的吃不了兜着走……”   园门内,花畹畹早讲那话听得一字不漏,心里不觉悲哀。   我哪里是争风吃醋?我不过是不想你与安念熙如此亲近罢了。你对她亲密无间,却不知最后要你丧命的就是你最亲近的大小姐。你敬她爱她,到头来她却为了一己私欲夺了你的性命。   我重生了,不想叫你在她手里再死一次。   你与我有无未来都未可知,你还想着能有别的女子吗?   知道我为什么送走方联樗吗?知道我为什么将方联樗送与茹家姑姑做儿子吗?   我千辛万苦筹谋一切,机关算尽,为的可是挽救你的性命。   这辈子,就算安念熙执意要嫁给方联樗,而方联樗已是富庶宋家的二少爷,那她就不会觊觎安家的财产,不会对你这个老实天真的亲弟弟痛下杀手了。   可是这一切良苦用心,我岂能对你说得?你又岂能明白?   ps:推荐本人已完结小说:《良妻》   ☆、第162章 夜问刘清   皎月中天,夜云轻铺。   刘香秀和刘清父女俩悄悄进了百花园。   灵芝早在园门口接应二人。   二人随着灵芝到屋里见过花畹畹。   花畹畹让灵芝给了刘香秀一箱银子,道:“二小姐那边只怕要找你伺候,所以你先回吧,我和刘掌事还有话要说。”   刘香秀得了银子欢天喜地的,才不管花畹畹要和她老子爹说什么,注意力只在银子上。   花畹畹道:“大小姐这会子只怕已经在望月小筑看望二小姐了,所以这银子另有用途,你是个聪明的,不需要我明说吧?”   刘香秀是个七窍玲珑的,早已会意,对花畹畹道:“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刘清嘱咐道:“在这国公府里,一定别忘了自己真正的主人是谁。”   刘香秀道:“放心吧,爹,女儿知道的。”   花畹畹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对父女,心里冷笑:这俩父女当真以为自己找到了靠山吗?她留着他们不过是要利用他们,他们喜欢做坏事,而她也需要有人替她做坏事,既然是复仇,心狠手辣在所难免,将来恶人得了恶人该有的报应后,再来一场狡兔死,走狗烹……   花畹畹朝灵芝扬了扬下巴,灵芝便将刘香秀领了出去。   刘清对着花畹畹一副恭敬有加的嘴脸,道:“大少奶奶,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只是有些事需要和刘掌事叙叙旧。”   刘清心下生疑,自己与安和公主能有什么旧叙,安和公主素来精明能干,又是个厉害的。刘清不敢多问,只是垂首聆听。   “大少奶奶请说。”   花畹畹审视着眼前一副老实巴交模样的刘清,心想,有其父必有其女,怪不得刘香秀一肚子花花肠子,浑身是戏呢,原来她爹就是个厉害的。   表面上敦厚老实。背地里作奸犯科。   她从前只知道刘清老婆马氏是个母夜叉。却不知真正厉害的人是刘清。   花畹畹不动声色娓娓而道:“大太太从前也像我这般时常夜半邀刘掌事去芙蓉苑叙旧吧?”   刘清一凛,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花畹畹,花畹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微笑着把茶盏端起来轻轻呷了一口,微笑着轻轻将茶盏放下。   刘清心里七上八下,额上不觉有细汗沁出,不敢答腔。   花畹畹和颜悦色道:“刘掌事看起来很热的样子都出汗了。要不要叫灵芝进来给你打扇?”   刘清忙推辞:“不用不用,大少奶奶的丫头小人如何敢消受?”   “我的丫头你不敢消受。大老爷的丫头你就敢消受了?”   刘清整个人惊跳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花畹畹。   这个女孩子太诡异了,她话里有话,分明知道些什么。   “大少奶奶的话什么意思。刘清听不懂。”   花畹畹干笑了两声,道:“香秀是个聪明的,许多时候只要我起个话头。并不要我点破什么,她就一清二楚了。你是香秀的爹,怎么竟还不如自己的女儿机敏?”   “香秀毕竟是年轻人,青出于蓝胜于蓝,刘清惭愧。”   刘清拿腔作势,花畹畹将手里的茶盏蓦地往桌子上一放,刘清吓了一跳。   花畹畹道:“你儿媳蒋氏厚道,我大可以看在她的面子上,敬你是她公爹,给你三分薄面,你若遇到了什么事,我便也能替你担待一二,可是看来你竟不肯领我的情啊!”   刘清见花畹畹冷了声色,忙于地上一跪,磕头道:“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刘清驽钝,还请大少奶奶明示。”   刘清不过是想垂死再挣扎一把,万一心里的猜测错了,花畹畹对那桩勾当并不知情,花畹畹是别有所指,那自己岂不是弄巧成拙不打自招?   花畹畹当然知道刘清是只狡猾的老狐狸,知他心里抱着怎样的侥幸,干脆点破道:“你将那巧姐儿先/奸/后杀,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栽在一个贪字上。”   刘清整个人惊跳起来,匪夷所思地看着花畹畹,这一桩勾当足足有十年历史了,安和公主不过才十一二岁是如何知晓的?   这桩秘密沉冤十年,官府都不追究了,她又是从何人处得知的?   看着刘清一脸惊骇神色,花畹畹笑道:“刘掌事不必害怕,你需该知道我只是要确认此事,并不是要揭发此事,我始终是站在刘掌事一边的。”   刘清惊魂甫定,额上早有豆大汗珠簌簌而下。   “大大大……大少奶奶,”刘清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花畹畹微微一笑:“我说过你原本做得天衣无缝,可是栽在一个贪字上,当舍不舍,后患无穷,你若好色就莫贪财,你若贪财,就莫好色,可是你既贪财又好色,因此才犯出了人命!”   刘清绝望,只好硬着头皮为自己辩解:“那巧姐儿是自己上吊自杀的,不是我害得她的性命。”   “没错,官府是认定巧姐儿自杀,可是大老爷会认定这个说法吗?那巧姐儿跟在大老爷身边多年,大老爷原是要抬她做姨娘的,可见大老爷对她是有多钟爱?她怀了大老爷的孩子,大老爷害怕大太太妒火中烧,陷害他们母子,才将巧姐儿送出府去,可是大老爷却没想到他原是要为巧姐儿母子谋生路的,却不料竟谋了一条死路。”   “官差在京郊小树林里发现巧姐儿时,她已经挂在一棵梅树上吊死,死时还怀着四五个月的身孕,一尸两命,刘掌事,你真是不小的罪过啊!”   刘清颤声道:“巧姐儿是自杀,大少奶奶也说了她在梅树上上吊自杀……”   “你以为巧姐儿自杀,你就没有罪了?”花畹畹厉声道,“巧姐儿为何要自杀?大老爷那么喜欢她,只要她平安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大老爷自然会把她的生活安排妥当的,可是你对她做了什么?你先是见色起意侮辱了她,继而夺了大老爷给她的几坛银子,当时大老爷还在外省做官,巧姐儿失了银子又失了清白,你叫她还如何存活下去?她只有自杀一条路,别无选择!”   刘清整个人都瘫软了,讷讷道:“大少奶奶是如何知道的?”   关于大老爷有个心爱丫鬟巧姐儿的八卦,是花畹畹前世从三太太那里听来的。   三太太与大太太面和心不和,对大太太心里添堵的事她自然要绘声绘色说给旁人听,能多说一个人,大太太便多扫一份面子,岂不快哉?   至于巧姐儿的死,三太太怀疑过是大太太暗中下的手,可那只是猜测,没有证据,然而花畹畹在刘清老家的银杏树下掘出了那几坛银子……   ☆、第163章 夜探二妹   花畹畹和蓟允秀在刘清老家挖出那几坛银子时,蓟允秀没有细看,花畹畹也没有细看,只道那银子并无特殊标志。   花畹畹将银子给了蒋氏,蒋氏又将银子带到国公府里来,寄在花畹畹处,花畹畹这才有空拿出那银子细看。   寻常银子一般在银子底部或面部做些标记,这银子的标记却做在极隐秘处,在银子边缘的缝隙里刻上主人姓名,这是汝南票号德胜昌的独家标志。   花畹畹在银子的边缘处发现了“烨”的字样,这是大老爷安祥烨的名讳,而大老爷十年前恰好在汝南为官。   花畹畹快速将这些线索串了起来:大老爷于年关时回到京城省亲,与丫鬟巧姐儿做下好事,巧姐儿身怀有孕,告知汝南的大老爷,大老爷从汝南给巧姐儿寄了一千五百金银子,让她离开安府好生养胎,自己结束公务便回京进一步安置巧姐儿,不料大老爷回京时迎接她的却是巧姐儿在梅树上上吊自杀的死讯。   或许大老爷和三太太一样疑心过巧姐儿的死是大太太下的毒手,可是官府却给出巧姐儿是自杀的结论,大老爷也无奈其何,更别说追究真凶了。   所以,花畹畹说得对,如果刘清好色不贪财,谋了巧姐儿性命之后不将那一千五百金占为己有,这件事恐怕随巧姐儿埋于地下,一辈子无人知晓。   可是偏偏,刘清将那银子埋在了老家地里,花畹畹在银杏树下发现了一只白鼠,又从那白鼠引出了这些银子……   合该刘清如此大的事栽在花畹畹手里。   刘清毁了巧姐儿清白,夺了巧姐儿银子。导致巧姐儿上吊自杀,一尸两命这些其实都只是花畹畹的猜测而已,并不确定,可是刘清做贼心虚经不住吓唬。   此刻,花畹畹还想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三太太的猜测,刘清的所作所为和大太太有无干系。   “刘掌事。你是见色起意呢。还是这件事幕后有人指使?”   刘清见这样隐秘的事情都被花畹畹知晓了,便懒得再隐瞒,道:“大少奶奶也知道那巧姐儿既是大老爷心头所爱。这件事无非触到的是大太太的底限,大太太是让我害命来着,奴才见那巧姐儿生得美貌,便起了色心。并不想要她性命的……”   “你虽没有直接出手杀她,可是你毁了她的清白。又夺了她的银子,断了她的生计,她一个身怀六甲无家可归的女子除了寻死还有别的路吗?所以她的死也是你直接造成的。”   刘清点头,继而慌张拜花畹畹道:“大少奶奶。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十年,其实这十年来奴才心里一直不好受来着,梅梅夜梦都会梦见巧姐儿来索命。奴才自知罪孽深重,还请大少奶奶网开一面。日后有需要奴才的地方,奴才一定为大少奶奶效犬马之劳,还请大少奶奶替奴才担待此事。”   花畹畹道:“我自然是担待的,我对你刘掌事一家如何,刘掌事心里难道不清楚吗?只是,这件事既然我能知道得,难保旁人不知道得。刘掌事与其让我担待此事,不如好好求求大太太,只要她保守秘密,旁人焉能知道此事?大太太与刘掌事原是一丘之貉,利益相关,没想到大太太自己的嘴巴竟先不牢了……”   刘清从百花园离去的时候面色难堪到了极点,花畹畹知道今夜之后,刘清对大太太可是忌惮无比了。   ※   刘香秀捧着银子回望月小筑时,见樱雪正在安念攘房外守着,知道是安念熙夜访来了。   为了避免麻烦,刘香秀躲过樱雪,快速闪回自己的耳房。   将银子放在桌上想起花畹畹的嘱咐:这银子别有用途,刘香秀不由眯起了眼睛。   忽听得安念攘房里传来杯子摔地的声音,刘香秀竖起耳朵听,依稀听见安念攘的吼叫声,知道她大抵和安念熙起了争执。   刘香秀也不去看究竟,她才不想自己送上门去挨骂呢。   虽然她心里也知道这些少爷小姐里,花畹畹是最厉害最阴险的,可是也只有跟着花畹畹才有好处捞。桌上的银子可不就是吗?   所以她就算知道花畹畹是条毒蛇,也愿意将自己送过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   樱雪已经听到屋子里的争吵,急忙忙推门进屋,见安念熙眼里盈泪,安念攘目光血红,地上是一个摔碎的茶杯。   “大小姐……”   樱雪喊了一声,安念攘就呵斥她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冒失闯入我的闺房?你是大小姐的丫头而已,不是我望月小筑的丫头,你还不给我滚出去!”   安念攘盛怒中,樱雪自讨没趣,有些无助地看向安念熙。   安念熙忍着泪道:“樱雪,你先出去,我和二小姐有话要说。”   樱雪只好退了出去,不过心里还是庆幸地想:二小姐这一顿骂骂得好,大小姐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她在二小姐跟前嚼舌根了。   而至于安念攘,她是个土坏之人,她就是心情不好找樱雪撒气,断没有那种心机是要演戏给安念熙看的。   “二妹妹,你有气就冲我来好了,不要摔东西。很晚了,摔出动静,惊动了旁人可就不好了。”安念熙委曲求全,苦口婆心。   安念攘才不领情,讥笑道:“把旁人惊动来了,大家就会发现乖乖女的大小姐竟然要夜半到望月小筑来,是为了探病,还是为了说不可告人的秘密?大姐姐就是如此,明明是为了自己,却要在嘴巴上冠名堂皇地编排理由,说是为了旁人好,要是从前,我可会觉得大姐姐实在是真心为我好,现在我再也不会这么傻了,看不清虚伪的面具!”   安念熙的泪落下来,委屈道:“二妹妹是说我虚伪?”   “难道大姐姐不是吗?”   安念熙哭着道:“那二妹妹倒是说说看,我什么地方虚伪了?”   “罄竹难书!”   安念攘横了安念熙一眼,一屁股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胸口一起一伏,憋着一肚子气。   安念熙抹了一把泪道:“二妹妹,你真的变了,母亲和弟弟说你变了,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你真的变了!”   安念攘一听安念熙此话,心里更加来气:“原来大姐姐和母亲还有大哥哥竟合起伙来在背后说我的不是呢,我和你们还到底是不是血亲了?大姐姐告诉我这些,是想刺激我什么?从小到大,你就是天鹅,你就是明珠,我是丑小鸭,我是丑陋的石头,我一向知道的呀,我有自知之明的,大姐姐又何必深夜来告诉我这个,是想看我跳脚,还是想看我嚎啕大哭?大哥哥和母亲都偏心大姐姐,我在大姐姐的光芒中黯然失色,我该什么表现?继续像从前一样活成一个小丑吗?否则就是我变了?”   安念熙看着安念攘咄咄逼人的质问,摇头道:“是谁让你变了的?是花畹畹是不是?是她挑唆的,是不是?”   安念攘冷笑:“说到底,大姐姐心中我就是个愚笨的人,我就不能自己发觉大姐姐虚伪的一面,而必须被别人挑唆才能觉醒?在你心中我就是个蠢姑娘笨姑娘,是不是?”   “你难道不是吗?”安念熙气极了,也喊了起来,“你就是个蠢姑娘笨姑娘,否则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可理喻的样子?”   安念攘苦笑起来,自嘲道:“大姐姐总算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好了,我已经知道大姐姐来此的目的了,我是蠢姑娘笨姑娘,大姐姐你满意了吧?你已经羞辱够了,可以走了吗?”   “你……”   安念熙一跺脚,哭着跑了出去。   ☆、第164章 休怪不义      安念熙和安念攘是彻底闹掰了,安念熙自是委屈痛哭,一路上也管不了那么多,直哭回了香荷苑,而安念攘却觉呼出一口恶气。   一直以来都在安念熙的光芒下做个卑微的次女,何时像这样扬眉吐气过?   如果旁边有老太太在,或者大太太在,安念攘也是不敢的,只要旁的任何人在,安念攘也不敢出言不逊,谁让一直以来她被压习惯了,自觉低安念熙一等。可是安念熙作死的,偏偏要三更半夜跑到望月小筑来讨嫌,那她把她骂哭,她就不能怪她了。   相比她对她做的,她只是骂了她,又算什么?   是少块皮还是少块肉?   骂几句,她就受不了,哭哭啼啼的,还回骂,她是娇小姐脾气被宠惯了,受不得这样的刺激。   她可是让刘香秀可着劲地往死里整她,打她,虐待她,让她吃猪食……   安念攘想起刘家的遭遇就又恨又气,心有戚戚焉。   她捋起袖子,露出手臂,借着灯光看着手臂上已经变淡但依稀可见的伤痕,就咬牙发狠道:“你再也不是我的大姐姐,我心里再也不要认你是我的大姐姐,疼你爱你的人全是我的敌人,你讨厌的你生恨的人,我便把她当做朋友!你越不喜欢花畹畹,我就要和她走得越近,气死你!”   安念攘是个一根筋的,做事思考都难免偏激。可怜安念熙深夜探妹,白白浪费了这一番心意。   安念攘解了心中恶气,正准备就寝,湘帘外响起刘香秀的声音:“二小姐,你睡了吗?”   “就要睡了,没事,大小姐已经走了。我心情很好。你不用进来宽慰我。”   这段日子,刘香秀人前人后摇尾乞怜,可劲巴结。早就不复乡下时凶神恶煞的样子,把安念攘当菩萨一样供,安念攘很是受用,此刻只以为刘香秀是来安慰自己的。   毕竟安念熙哭哭啼啼地跑走。一般人也会以为她也在哭哭啼啼。   她才不要哭呢!   安念攘用手背粗鲁地揩干了脸上泪迹,仿佛觉得大家都以为她哭的情况下她不哭。便是出乎意料,便是聪明的行止了。   一直以来,大家都觉得她笨,觉得她不如安念熙。还不是因为她的喜怒哀乐全在人们意料之中,不像安念熙那么鬼灵精,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从今往后。她安念攘要逆向行止,不叫大家猜中她的举动。更别说猜中她心里所想。   从今开始,她要一雪前耻辱,叫人刮目相看,再也不做蠢姑娘。   想起安念熙说的:“难道你不是吗?你就是蠢姑娘、笨姑娘……”安念攘心中又是一痛。   “二小姐,奴婢知道您没事,可是奴婢有事。”   刘香秀的声音再次响起。   安念攘一愣,继而道:“你有事?那你进来吧。”   刘香秀规规矩矩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两大锭银子。   “深更半夜,你拿着两锭银子做什么?你哪来的银子?”安念攘问出这些话的时候顿时觉得自己聪明无比。   刘香秀将银子放到安念攘身旁桌上,便走到安念攘跟前跪下,道:“二小姐,这银子不是奴婢的,是大小姐给奴婢的。”   安念攘立时瞪起了眼睛。   刘香秀方才仔细研究了花畹畹送的这一小箱银子,终于发现了玄机,银子中有两锭,与旁的银子不同。   国公府各房各园子发的薪俸都有不同标记,为的是防止各房之间互占便宜,或者互相陷害。   她送到安念攘跟前的这两锭银子有个“荷”字标记,分明是出自香荷苑。   这一点在入府时,安念攘倒是教过她,比如望月小筑领到的银子上面就有个“月”字。   花畹畹在一箱银子中独独夹杂了两锭来自香荷苑的银子,刘香秀顿时明白花畹畹的用意,她还原以为一整箱银子都别有用途,一路从百花园心疼回了望月小筑,没想到只要牺牲两锭银子便可以了,这让刘香秀喜出望外,安念熙一走,自己便迫不及待捧着银子到了安念攘屋子。   安念攘拿起银子,果见银子底部有个荷字,不由脸色一沉。   刘香秀观察安念攘面色,嘴里道:“适才大小姐和二小姐在屋里说话的时候,大小姐的丫头樱雪便去耳房找奴婢,给了奴婢这两锭银子,说是大小姐赏奴婢的,让奴婢继续好好伺候二小姐……”   安念攘冷笑:“好好伺候?大姐姐岂会这么好心?赏你银子,让你好好伺候我?”   刘香秀心里暗笑,看来二小姐还不是一般地蠢,稍微别有用意的话她就听不懂了。   刘香秀耐心道:“二小姐有所不知,当初樱雪到乡下找我,给我银子时,说的也是这句‘大小姐赏你的,让你好好伺候二小姐’,二小姐,上回奴婢也和您一样想着大小姐怎么如此心善,还特意送了银子来关照奴婢好好伺候二小姐,若不是樱雪姑娘详加解释,奴婢才明白了大小姐的用意……”   刘香秀见安念攘面色越来越阴沉,故意叹口气,道:“二小姐,您就是太善良了,心里没有一点害人之心也就罢了,还没有一点防人之心,大小姐虽是同父同母,一奶同胞,可是毕竟各人用各人一副心肝各人一副肠,别人肚子里想什么,咱们实在不得而知。”   “二小姐,当初在乡下,香秀无依无靠,无人商量,才会受大小姐要挟,不得不对二小姐……如今不一样了,二小姐千辛万苦总算安全回到国公府,这国公府里不是大小姐一人只手遮天,就算大太太大少爷老太太他们都向着大小姐,总算还有大少奶奶可以替二小姐撑撑腰,或许大少奶奶也不是真心对二小姐好,可是大少奶奶和大小姐不睦啊,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刘香秀如果直说花畹畹善良好心,安念攘反而会生疑反感,可是刘香秀说了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正是安念攘心中所想。   安念攘一拍桌子,冷笑一声,道:“好个大姐姐,她到底要将我逼到什么境地,她才肯满意?难道一定要对我赶尽杀绝吗?”   刘香秀立即道:“二小姐请放心,奴婢再也不会受大小姐胁迫,为大小姐办事了,奴婢从前都是被逼的,不是奴婢本意,如今奴婢是二小姐的丫头,奴婢只会对二小姐一人忠心……   安念攘摆摆手,示意刘香秀不必说下去:“我知道,否则你也不会将银子交给我了,你不是贪财之人,断然不会再害我。”   刘香秀暗暗偷笑:如果你去看了我屋子里藏着的那一小箱银子,就知道我贪不贪财了。   “二小姐,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刘香秀试探。   安念攘道:“她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第165章 求嫂支招     本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原则,安念攘越发与花畹畹走得紧密。花畹畹不到望月小筑探望,她也会呼朋引伴往百花园去,还会送些好吃好玩的给花畹畹。   花畹畹从不在安念攘跟前主动提起安念熙,仿佛这世上压根儿没有这个人似的。   安念攘心中却有了另一番计较。   大太太和大姐姐她们都说自己是受了花畹畹的挑拨蛊惑才与安念熙不睦的,可是也从未听花畹畹说一句安念熙的任何不是,看来她们是的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或许花畹畹也不像大太太和大姐姐她们形容的那样心机深沉歹毒阴险,她与她交好似乎并不为了针对打击安念熙,甚至还带了一丝真心。   安念攘仔细观察过花畹畹,她与她相处时,那笑容的确是真诚的,说的话都是关心的,让人心生温暖,不似老太太、大太太和大姐姐们从前与她说话都是指责,指责,指责……   良言一语三春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不管是谁,都喜欢听善意的好听话。   安念攘起初与花畹畹交好,心里还有点提防,一段日子下来,可是有些掏心掏肺,真把她当做敬爱的大嫂了。   而花畹畹呢?   花畹畹又何曾是个歹毒的恶人,她重生重重恶行不过是因为前世冤枉太浓,不得已防人护己而已。   如果从今往后,安念攘不再像从前一样处处针对她,陷害她。而是与她就这么和好相处下去,她对她也断不会生出什么害心来。   一日,安念攘没有约安念菽安念雨和彭飞月同来,只携了刘香秀,形单影只便来了,来时心情郁郁,落寞寡欢。   花畹畹请她坐了。关切问道:“二妹妹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刘香秀一旁指指心脏的位置,花畹畹会意,她想起这一日国公府里来了不速之客:蓟允秀。   于是朝刘香秀挥挥手。刘香秀便跟着灵芝出去了,屋子里就剩了姑嫂二人。   花畹畹和颜悦色问道:“二妹妹心中对四皇子还是放不下?”   花畹畹猛然问起这个,安念攘有些惊讶,又有些心虚。她道:“没有……”   花畹畹笑:“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少女春/心。情窦初开,有何好遮掩的?”   花畹畹如此善解人意,戳中安念攘心中柔软神经,不由黯然。   花畹畹又道:“将来我若有了女儿。我势必与她谈心,了解她心中所想,她喜欢什么人看上什么人。我势必尽力帮她周全,偿她心中所愿。”   安念攘太惊异了。眼里汪泪道:“大嫂,你真的会这么好吗?你这样一说,都叫我好生羡慕未来的侄女儿,我都恨不能现在死了重新投胎,做大嫂和大哥哥的女儿呢!”   安念攘的愚蠢此刻竟带了一丝天真单纯的意味,让花畹畹倒是生出一股怜惜情愫来。   “说什么傻话呢?”花畹畹柔声道,“你才这么小,大把的韶光,怎么就说生啊死啊的,叫母亲听到该心疼了。”   安念攘冷嗤:“她才不会心疼我,她心中只有大姐姐一个女儿。”   “二妹妹定然误会了,都是母亲十月怀胎所出,没有什么厚此薄彼的事情,二妹妹不要多想才好。”   安念攘噘嘴道:“听听,听听,她们往昔只在我跟前说大嫂会挑拨我与她们的关系,可是大嫂何尝说过她们一句坏话来着,都是替她们辩解,她们才误会大嫂呢!”   花畹畹心里生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可是安念攘看不出来而已。   安念攘继续道:“大姐姐喜欢四皇子,母亲和祖母她们就都可劲安排他们见面,各种宴请,牵线搭桥,为他们制造培养感情的机会,我喜欢四皇子,便成了她们口中的厚颜无耻,不自量力……”   安念攘愤愤不平,花畹畹皱眉道:“那可怎么办呢?”   “她们就是偏心!”   花畹畹拉过安念攘的手,作出语重心长的样子:“二妹妹,要不,你忘了四皇子吧,你大姐姐有老太太大太太她们撑腰,四皇子是她的,你抢不走。”   安念攘嘴角一撇,便有眼泪夺眶而出:“大嫂,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如果四皇子原本不喜欢我就算了,可是四皇子原本对我多好,四皇子原本是喜欢我的啊!”   花畹畹有些无语,安念攘如此自作多情,她能说什么呢?安念攘还真是不自量力,拎不清事实。   蓟允秀那个好/色之徒,看脸狗,怎么会喜欢你这个相貌平平的丫头?他喜欢的是安念熙那种绝色美人。   当然,花畹畹怎么会把这样的心里话告诉安念攘?   她不会说,因为她和安念攘决不可能亲近到这般地步,即便她说了,中毒已深的安念攘又岂会听得进去?反惹她怨恼罢了。   “可是如今,无论四皇子喜欢谁,国公府上下的人都认为四皇子喜欢的是大小姐,国公府的人希望的也是四皇子喜欢大小姐,二妹妹,这其中已经没你什么事了。”   一句话让安念攘又掉了许多眼泪,她巴巴地问花畹畹:“大嫂,该怎么办呢?我真的好喜欢四皇子,我忘不了他,我也不想和大姐姐抢四皇子,可是我试过了,我真的忘不了他,呜呜……”   这一刻,花畹畹心生怜悯,将安念攘拥入怀中,愁眉不展。   蓟允秀是个渣男不错,可是那是自己穷一生遭遇才认清的事实,前世的自己嫁他之后,何曾不是像安念攘这样泥足深陷,被他俊朗的外表、迷人的风度骗得团团转,而对他死心塌地,为他上刀山下火海都不叫一个悔字,还甘之如饴,如果他不是为了安念熙残害她和她的儿子,她对他只怕亦没有任何一丝恨,哪怕与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他,偶尔得他一夜雨露,也绝甜蜜无比。   安念攘如今就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如何能看透这些?本身又是心机短的,更加无法看透这些了。   安念攘趴在花畹畹怀里,喃喃哭着,反复问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二妹妹,你心里的苦可曾和母亲说过?”   安念攘负气摇头:“我怎么可能去和母亲说这些?说了,只怕又讨她一顿骂吧?这安府里头,如今谁才是我能倾诉之人,竟只有一直以来我敌视的大嫂你……大嫂,我该怎么办?”   花畹畹为难道:“我不知道。”   “大嫂,你不能不知道!”安念攘执拗地喊,花畹畹那么聪明,如今又是她唯一的靠山,她必须为她出谋划策,“大嫂,你就当做我是你的女儿,如果你的女儿遇到了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帮她?你的女儿有了喜欢的人,那个人原本也喜欢她,却被旁的情敌抢了,大嫂,你会怎么做?”   花畹畹的眉头微微挑了挑,玩味地看着一脸涕泪的安念攘。      ☆、第166章 美貌清白      “既然那个男子移情别恋了,我自然是劝说自己的女儿放弃,能够移情别恋的,也算不得什么好男子。”花畹畹道。   安念攘摇头:“从古到今,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爹和二叔都公然养了外宅,自不必说,三婶总是只母老虎吧?三叔明着不敢,暗地里呢?谁知道养了多少。最好的莫过于四叔了,可是四叔对四婶能痴情多久?四婶还年轻,将来人老色衰,四叔就不养外宅?”   安念攘这件事情上倒是看得极开:“普天下的男子都是爱博而情不专的,我又何必去寻找那另类奇葩?所以,我要嫁的男子一定是我喜欢的人,我喜欢他我日/日见到他,心里舒服……”   “二妹妹的意思是非四皇子不嫁?”花畹畹问。   安念攘拼命点头:“我就是看不惯世界上所有好的稀罕的东西都被大姐姐一人包圆了……”   这才是问题所在,安念攘喜欢四皇子不假,和安念熙抬杠才更真。   “大嫂,求求你帮帮我,你冰雪聪明,你就帮帮我想想办法吧。”安念攘哀哀求告,只差跪在花畹畹跟前了。   花畹畹在心里慨叹,世上多少痴心女,鲜少见到有情郎啊!   安念攘对蓟允秀痴心一片,蓟允秀却眼里只有美色;安念熙对方联樗亦是一往情深,方联樗却是襄王无心。   花畹畹叹口气道:“二妹妹痴心一片,倒叫我不能不帮一二了。”   安念攘眼睫毛上还挂着眼泪,脸上却已堆满笑容。眼巴巴看着花畹畹:“大嫂,你快说你快说。”   花畹畹道:“我不能确保四皇子一定能娶你,但是我们可以叫四皇子对你大姐姐的爱慕之意减弱一些。”   安念攘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求贤若渴的样子,道:“不错不错,大嫂所言极是,谁能保证四皇子一定能娶我呢?我不过一个次女。身份又不金贵。人也不如大姐姐美貌,我才不会妄想着当平王妃呢……”   安念攘这会子倒有了自知之明。   花畹畹扑哧一笑道:“二妹妹,人不可骄傲自满。盲目自大,也不可妄自菲薄,盲目自卑,你有你的长处和优势。你可不要小瞧自己。”   安念攘不好意思起来:“大嫂,你就别拿话安慰我了。这么多年和大姐姐做姐妹的好处是,旁边的人在时时刻刻提点我有几斤几两,所以我知道自己多重。”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多重?”花畹畹打趣安念攘。   安念攘破涕为笑。撒娇道:“大嫂,你就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快说嘛。有什么法子能叫四皇子不那么爱大姐姐,只要四皇子不那么爱大姐姐了。我才有机会,不能做四皇子的正室,做个侧室也不错啊!”   花畹畹赞许地点头:“二妹妹,你的长处便是懂得摆正自己的位置,目标不高,容易达成,也不至于摔得太惨。”   “那大嫂你有法子吗?”安念攘眼里雪亮亮的,满是期待。   花畹畹卖了这许久关子,方才慢悠悠道:“四皇子喜欢你大姐姐,无非是因为你大姐姐的美貌,那是爹娘给的,你大姐姐在这件事上胜之不武,凭的父母给的皮囊,有什么好骄傲的?”   安念攘抿唇点头。   “可是偏偏你大姐姐没有意识到这点,沾沾自喜,打压二妹妹你,而四皇子当局者迷,正在兴头上,更加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虽然大姐姐胜之不武,可是我也一败涂地,大嫂我心里好难过。”安念攘又哭哭啼啼起来。   花畹畹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噤声,继续说下去道:“凡事有利有弊,普天下漂亮的女子多了,四皇子为何偏偏相中你大姐姐?”   “就是就是,青/楼、妓/院里多的是貌美如花的花魁头牌,四皇子为什么不喜欢她们,偏偏喜欢我大姐姐呢?”安念攘随口说道。   花畹畹在心里暗笑,如果安念熙知道自己的亲妹妹竟将她和章台柳巷的妓/女们作比,只怕要气得吐血吧?   “大嫂,你说为什么,为什么?”傻姑娘又发问了,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架势。   花畹畹敛容收色,道:“因为她们不清白啊!”   安念攘一怔。   花畹畹笑着道:“你大姐姐是什么身家?那些花魁头牌又是什么身家?你大姐姐是王公贵胄家的千金小姐不假,可是京城里头多少王公贵胄的千金小姐,何以四皇子偏偏看上你大姐姐?因为你大姐姐漂亮。”   “那些烟花女子难道就没有美貌吗?非也,可是她们人尽可夫,迎来送往,是残花败柳。所以总结起来,四皇子喜欢你大姐姐的缘由无非两点,一是漂亮,一是清白。你大姐姐漂亮那是不争的事实,可是难道二小姐你要去毁了你大姐姐那张漂亮脸蛋吗?”   “二小姐重情重义,对大小姐一向敬爱有加,难道会去毁大小姐的脸蛋?”   安念攘头摇成了拨浪鼓。   “二小姐断做不出如此歹毒之事,那好歹是你的亲姐姐……”   “可是不毁大姐姐的脸蛋,难道毁大姐姐的清白?就像大姐姐对香草那样……”安念攘回到府里,早就听到关于香草的闲言碎语,自然知道这一切幕后主使是安念熙,安念熙可真是蛇蝎心肠。   可那不一样,香草是个丫头,可安念熙是她的亲姐姐,如果自己对安念熙作出这样的事,届时还有自己的活命吗?老太太大太太都会要她陪葬的。   “毁她脸蛋,二小姐都做不出来,更何况是毁清白?”花畹畹反问。   安念攘又愁眉苦脸:“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花畹畹正色道:“二小姐可记得在刘清老家大小姐被四皇子的豹子烈踩断肋骨一事?”   安念攘怎么可能忘?就是因为这件事,蓟允秀对她恶语相向,说若不是因为她,安念熙也不可能糟此横祸。   说不定这件事压根儿就是大姐姐的苦肉计,她故意引那烈马踩她,好叫四皇子心疼她陪着她照顾她。   “这件事有什么文章可做?”安念攘奇怪看着花畹畹。   花畹畹神神秘秘道:“二妹妹忘了吗?当时大小姐危在旦夕,刘香秀请了村里的接骨老朽来替大小姐接骨。”   “是有这事,如果不是那老朽医术高超,大姐姐现在焉能和没事人一样?”   “那接骨老朽的确医术高超,可是大小姐伤在胸前,肋骨尽断,接骨老朽技术再好,也不能隔空接骨啊,需得剥了大小姐的……”   安念攘猛然张大了嘴巴,她怎么忘记了这茬事呢?   那接骨老朽当时是剥了安念熙的衣服接骨来着,她就算当时哭傻了,也不会忽略蓟允秀站在一旁黑沉的脸色。      ☆、第167章 闲言碎语      安念攘近乎欢天喜地离了百花园,一扫来时阴霾。   安和公主果真是个聪明绝顶的,安念攘就算不能从安念熙手里抢回四皇子,也定能叫四皇子对安念熙心灰意冷。   如今,四皇子对大姐姐尚能爱慕如初,不过是因为没人当面拿这事去讽刺他提点他,他便也慢慢忘记,可要是有人时不时提醒这么一二句,四皇子心里能不添堵?   他钟爱的视若珍宝的女孩子的身子却叫一个乡下村老先看了,莫说四皇子,任何男子都受不了这个吧?   这件事如今无人知晓,他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要是大白天下,所有人都对大小姐指指点点,他蓟允秀能受得了这个?   那可真是男人中的奇葩了。   男人可以接受貌丑的女子,却很难接受不清白的。青/楼里多有从良的妓/女,可都是去做了小妾姨娘,谁个见了正室出身烟花之地的?   都因为男人无法接受清白有辱的女子呀。   刘香秀见安念攘如中彩般容光焕发,知道她要干坏事了,不免也兴奋起来。她是坏人,她多适合干坏事啊!   有坏事可干,对于坏人而言,那可是鱼在水里游呀!   这边厢,主仆俩兴奋无比地散播谣言去,那边厢,蓟允秀和安念熙还被蒙在鼓里。   香荷苑,安念熙正陪着蓟允秀赏荷。   香荷苑的院子里。大水缸又多了几口,荷花也不再只有白色一种,而是多了红的,黄的,粉的,甚至还有平常鲜少看到的紫色的和串色的。   所谓串色,就是有白里带红。红里带粉。纯白,暗白,淡绿。间色,暗紫色,灰绿色深蓝色等等,都是些特殊品种。颜色多样,是串色后的结果。   这些串色荷花。都是蓟允秀为了讨好安念熙可劲搜求来的,可谓心意周全。   若不是心有所属,对方联樗无法忘情,安念熙几乎要被蓟允秀感动了。   四皇子对她那是真心实意的。不去管他将来当不当得成皇帝,他对她的心也是无人能及的。   就算他做不成皇帝,自己嫁给这样一个男子。也是终身有了依靠。可是安念熙还是不乐观,莫说自己想嫁之人是方联樗。老太太老太爷那头,只要蓟允秀当不成皇帝,亦不会叫自己嫁他。   心里有了这么多顾虑,安念熙看蓟允秀不由带了同情和不忍,说话也分外和颜悦色。   蓟允秀将美人难得的温柔视作被自己诚心打动。   蓟允秀热情道:“大小姐对这些荷花可还喜欢?白荷花虽然素净,可是难免冷清,不适合大小姐这般豆蔻芳华的年级,所以我就让人送了这些有颜色的荷花来,希望大小姐能够喜欢。”   安念熙微微笑道:“四皇子有心了。”   蓟允秀正在心里暗暗欢喜,一旁樱雪却该死不死说道:“荷花再好,也不是大小姐喜欢的品种,我们大小姐喜欢的是牡丹。”   安念熙和蓟允秀都愣住。   安念熙的笑容尴尬成一朵僵硬的纸花,樱雪的话叫她心生自怜,她想起蓟允秀再好,再殷勤,却终究不是她喜欢的人,她喜欢的是方联樗。蓟允秀是荷花的话,方联樗才是她心里的牡丹,独一无二的牡丹。   蓟允秀见安念熙面色黯然,忙道:“可惜时令已经过了牡丹花开的季节,不过大小姐你放心,明年春天,我一定给大小姐送多多的牡丹过来。今年就迟了,也怪我粗心,竟没有了解大小姐心中所好,就贸然献殷勤,实在是……”   蓟允秀言语多有自责之意。   安念熙不忍,便微笑着道:“四皇子不必如此,有道是落花流水春去也,不如怜取眼前人,人如此,花亦如此啊!牡丹再好,也已经谢了,哪及这荷花开得茂盛,艳丽正当时?不如今日,念熙就以荷花为食材,给四皇子做一道荷花酥如何?”   蓟允秀大喜过望:“大小姐要亲自为我下厨?可是大小姐的伤……”   “蒙四皇子关照,早就无碍了,四皇子且到园子里四处逛逛,我这就和樱雪做荷花酥去。”   于是,安念熙携了樱雪去厨房,蓟允秀欢欣雀跃踱步出了香荷苑。   一路上吹起了口哨,心情就如这天气一般曼妙。   厨房里,卫娘子见大小姐突然来到,慌忙上前迎候。   安念熙懒懒道:“你们这些厨娘里谁会做荷花酥?”   安念熙才不会亲自下厨,不过是在蓟允秀跟前说说好听话而已,她这纤纤玉手,大小姐的尊体,压根儿不会下厨呀!   都说要抓男人的心,先抓男人的胃,可是蓟允秀整颗心都是她的,她还去抓那胃做什么?   荷花酥,是皇室全席里的一道甜品点心,其造型美观、制作精细、入口即酥、形状如一朵美丽的荷花,故得名荷花酥。   国公府里的厨娘怎么可能会做皇室全席的点心呢?   所有厨娘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无人敢应声。   安念熙才不管大家为难不为难,让樱雪上前与大家说话。   樱雪道:“晚膳的时候必须做出一道美味可口的荷花酥,食材可以去香荷苑取,做不出来,所有厨娘都卷铺盖回家。”   樱雪发淫威扶着安念熙自行离去,厨房里的厨娘都为难起来。   卫娘子命令蒋氏道:“你不是掌勺吗?大小姐要的荷花酥就交给你了。”   一声令下,厨娘们散去,留蒋氏一人干瞪眼。   ※   蓟允秀在国公府里溜达着,想安念熙去做荷花酥,自己不如去拜访一下花畹畹。   一路向百花园而去,忽见路边竹林下一处水井,几个打水丫鬟正在井台打水。   丫鬟们的议论声该死不死随风传入他的耳朵:   “你们知道吗?大小姐的伤为什么好得这么快,那可是断了一排肋骨啊!”一个丫鬟夸张道。   “好得快,还不是四皇子照顾得好?”   “四皇子的马伤了大小姐后,四皇子在刘掌事老家亲自照顾了大小姐好几日呢!”   “四皇子衣不解带还不是因为喜欢大小姐的缘故?不然他的马踩别人试试看,四皇子会如此殷勤吗?”   “要说四皇子对大小姐是真好……”   “屁,光好,就能将大小姐的伤治好了?”   “也是哈,大小姐的伤听说是一个村老治好的,那村老是接骨行家,呆那乡下地方实在可惜了。”   “看过大夫接骨,都是接手骨啊,腿骨的,就是没有见过接肋骨的,不知道这肋骨怎样接法?”   “肋骨在胸口,要接骨自然要脱了衣服……”   “什么?”所有丫鬟尖叫起来。   “千真万确,村老给大小姐接骨时,听说不但二小姐、少奶奶还有樱雪她们在场,就连四皇子也在场呢,那村老的确是脱了大小姐的衣服……”   “这么说,那村老竟然看了大小姐的身子?”   “所以说四皇子对大小姐是真的好,大小姐的身子都被人看过了,他也不在乎,对大小姐还一如既往……”   竹林外的小道上,蓟允秀就如赤脚站在了一堆荆棘之上。      ☆、第168章 欲擒故纵      百花园,蒋氏突然来访,花畹畹有些意外。   忙把蒋氏让进屋子,叫灵芝茶水伺候,问道:“刘大嫂,你怎么不用在厨房当差,有空来我这里?”   蒋氏歉然道:“大少奶奶,我是来找您帮忙的。”   遂将安念熙要做荷花酥一事和花畹畹说了,末了,为难道:“听说那荷花酥是皇室全席的菜,可是我一个乡下人如何会做这样的菜啊?现在,卫娘子将这个荷花酥交给我来做,大少奶奶,你说我该怎么办?”   花畹畹想,安念熙要做荷花酥无非是为了讨好蓟允秀,于是对蒋氏道:“刘大嫂,你不要慌,这道菜我会,我去厨房教你便是了。”   蒋氏吃惊:“大少奶奶,您来厨房教我,这怎么好?”   花畹畹笑着起身更衣:“你就不要和我客气了,晚膳时见不到这道菜,大小姐肯定找卫娘子算账,卫娘子届时又该难为你了。”   有花畹畹帮忙,她这下不会闯祸了,蒋氏心安,便先去香荷苑取荷花花瓣做食材,花畹畹也不带灵芝,径自去厨房等她。   蒋氏取了食材,立即回厨房和花畹畹汇合。   花畹畹扎上围裙,捋起袖子,有模有样,蒋氏便打水和面,给花畹畹打下手。   蓟允秀听了井台丫头们的闲言碎语,心烦意乱,也不去百花园拜会花畹畹了。而是无头苍蝇一般在园子里乱钻,只想抚平那乱如一锅粥的心绪。   井台丫头们的话虽是对他充满了赞许,可是在他这个当事人耳朵里听起来却分外刺耳。   什么叫四皇子对大小姐是真的好,分明是说自己心甘情愿带绿帽子嘛!   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子的身子被一个乡下村老看过了,这让他的脸往哪里搁?   这件事如果没有人知道也就算了,自己甘吃哑巴亏,可是现在国公府打水的丫头们都能信口谈论此事。这件事看来波及已广。无心去追究是谁走漏风声的,当时在刘清老家的有许多人,谁都可能嘴里漏风。   蓟允秀觉得自己冤死了。   他现在感觉国公府里到处都是眼睛在偷窥他。在取笑他,在对他冷嘲热讽。   他原想一走了之,可是想起安老太太晚上还安排了宴席,而安念熙此刻还在厨房里给他做荷花酥。   蓟允秀现在哪有心情吃安念熙的荷花酥。他想立马见到她,让她快别做了。他吃不下!   蓟允秀正晕头转向心烦意乱地走着,猛不丁见安念攘携着刘香秀走来,蓟允秀想躲,已经来不及。安念攘热情地唤了一声:“四皇子!”   蓟允秀停住脚步,不自在笑道:“二小姐!”   看到安念攘就想到刘清老家发生的事,村老接骨时。安念攘也在场,这可也是个当事人。   蓟允秀就觉自己浑身被剥光了。赤/条条站在安念攘跟前接受审视。   偏偏,安念攘的目光还滴溜溜在他身上乱转:“四皇子是要去哪里?”   “去厨房。”蓟允秀没头没脑答道。   “去厨房做什么?”安念攘好奇地问。   蓟允秀又没头没脑答道:“去找大小姐,她正在厨房给我做荷花酥。”   蓟允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据实回答安念攘,只觉得自己此刻老实得像个傻/逼。   安念攘点点头道:“四皇子对大姐姐那么好,大姐姐亲自下厨为四皇子做荷花酥也是应该的。四皇子不知道厨房怎么走吧?香秀……”   安念攘说着唤过刘香秀给蓟允秀带路,自己耸耸肩走了。   花畹畹说过,喜欢一个男子不可一味倒贴,要欲擒故纵,她越表现出满不在乎,对方越会觉得她有意思。   安念攘轻轻松松便走了,蓟允秀的确有些失落,这个二小姐竟不再纠缠他了,这可真有些奇怪。   刘香秀一边引着蓟允秀往厨房而去,一边拿眼偷偷打量蓟允秀。   蓟允秀眉头深锁,似乎心情烦闷。   刘香秀大着胆子问道:“四皇子不开心吗?有心事?”   蓟允秀不搭腔,刘香秀又冒险问道:“四皇子可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   井台外,蓟允秀听到丫鬟们的议论心烦意乱的样子,刘香秀和安念攘可都偷看到了。   她知道蓟允秀此刻心里如几千只虫子啮咬的原因,就是这个。   蓟允秀蓦地停住脚步,审视着刘香秀,不发一言。   刘香秀心惊肉跳,知道蓟允秀心里在想些什么,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往地上一跪,慌乱道:“四皇子不要误会,不是奴婢乱嚼舌根,老家里发生的事情,奴婢到了国公府可是一个字都没有吐露呢。”   “那国公府里的人是如何知道的?”蓟允秀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那些乱嚼舌根的丫头的舌头全都割下来。   刘香秀连连摇头道:“不是奴婢,不是二小姐,也不是少奶奶,我们全都没有说,真的。”   “你们都没说,难道是大小姐自己说的?”蓟允秀心里来气。   刘香秀灵光一闪,点头道:“四皇子英明,的确是大小姐……”   蓟允秀抬起一只脚将刘香秀踢倒在地,骂道:“你当本王是傻子?”   刘香秀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叫疼,继续跪着,快速道:“真的是大小姐自己,大小姐也不是同旁人说,只是同大太太说了而已,大太太是大小姐亲生母亲,关心大小姐伤情情理中事,大小姐是大太太亲生女儿,对接骨过程不敢有隐瞒也是情理中事,大小姐和大太太母女的私房话为什么会叫府里丫头们知道,奴婢就不知道了,或许大小姐同大太太说的时候,有其他的仆妇丫头偷听了出去,这件事就被散播了……”   蓟允秀心里暗骂:安念熙这个蠢货!   急道:“厨房在哪里?快带我去!”   蓟允秀现在即刻就想见到安念熙,问问她是不是傻是不是傻?花畹畹都嘱咐他替她保守这个秘密,她自己却先说了。   刘香秀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身上的尘土,就在前头领路,   蓟允秀气呼呼跟着刘香秀往厨房的方向去。   厨房里没有安念熙,只有花畹畹和蒋氏。     ☆、第169章 做荷花酥      “公主妹妹,你怎么在这里?”蓟允秀讶异。   花畹畹看看蓟允秀又看看一旁的刘香秀,便笑着道:“四哥,大小姐不是说了你晚宴上才要吃荷花酥的吗?怎么这会子就来了?四哥可真心急。”   蓟允秀皱眉:“荷花酥?大小姐不是说亲自为我做荷花酥的吗?怎么让你做了?”   蓟允秀看着厨房灶台上蒋氏准备好的食材,又是面团,又是荷花瓣,不是做荷花酥,又是什么?   花畹畹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笑着道:“大小姐怎么会做荷花酥呢?她让刘大嫂做呢,因为是四哥要吃,所以我怕刘大嫂紧张做得不好,所以来帮刘大嫂的忙。”   一旁蒋氏忙憨厚道:“是的,大小姐让我做荷花酥,说是四皇子晚宴上要吃,大少奶奶知道了,怕我做得不好,特来帮忙。”   “四哥,晚宴的时候,你可不要嫌弃畹畹手艺不好啊。”   蓟允秀此刻内心五味杂陈。   这安念熙竟然欺骗他,说是亲自为他做荷花酥,以表谢意,却是囫囵交代了一个厨娘,还是安和公主细心,亲自来帮忙。   瞬间,蓟允秀就不想走了,非是要尝这荷花酥,而是要在晚宴上听听安念熙的说辞,看看届时她是骗自己,还是会承认这荷花酥出自花畹畹和厨娘的手。   “公主妹妹,有劳你了,晚宴时我等着品尝。只是你别和大小姐说我适才来过厨房了,否则大小姐该疑心我不放心她的手艺了。”   花畹畹立即点头,一脸了解的笑容:“知道,知道,四哥放心去吧。”   花畹畹目送蓟允秀离去,笑容瞬间敛去,对蒋氏道:“今天无论我们荷花酥的味道如何。四皇子都不介意了。”   “为什么?”蒋氏不解。   “他已无心品尝。所以我们做得再好吃他也不会领情,做得再难吃也无所谓,他怪罪的将不是荷花酥的味道。”   蒋氏似懂非懂。花畹畹笑着道:“不过咱们还是做好吃些好。”   “为什么?”蒋氏又犯起了迷糊。   “四皇子不吃,咱们吃啊!”花畹畹灿烂地笑起来。   蒋氏在心里暗叹:大少奶奶不但善良热心肠,生得还美,大少奶奶笑起来真好看。   ※   这一日。国公府又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三皇子蓟允哲和八皇子蓟允卓。   安老太太有些懵,四皇子还在府里头。这里又来了两位皇子,可如何是好?   蓟允哲道:“听闻安大小姐受了伤,本王特来探望。”   安老太太没有理由拒绝啊,为何四皇子能来探望。三皇子就不能来呢?   蓟允哲知道蓟允秀在安府里,所以也不敢只身前来,怕与蓟允秀起冲突。特特拉了八皇子前来。   八皇子当然不会为了探望安念熙的伤,国公府的安大小姐貌美如花。可是就算她死了,又与他何干?   他不过刚好借这个机会来见一见花畹畹,问一问方联樗的境况。   所以安老太太命人讲蓟允哲往香荷苑领时,他就寻了个借口开溜,往百花园找花畹畹去,奈何花畹畹不在百花园,在厨房。   灵芝领着八皇子到厨房时,花畹畹和蒋氏正揭开锅盖,从锅里端出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一盘荷花酥。   八皇子笑道:“安和公主这是在干什么?”   花畹畹抬头见到八皇子,也不惊诧,只是同蒋氏笑道:“你看,竟然有口福的人来了。”   “他是谁?”蒋氏问。   “八皇子。”花畹畹答。   蒋氏慌忙上前拜见。   八皇子却不理她,而是上前帮着花畹畹将那盘喷香的荷花酥摆到桌上去。   “安和公主好雅兴,怎么突然亲下厨房做起点心来了?”八皇子笑着打趣。   花畹畹递给他一双筷子道:“我说嘛,我今儿怎么双手发痒的要去下厨,原来是为你做嫁衣裳,来吧,尝一个。”   八皇子这一尝便打不住,一连尝了好几个,看得一旁灵芝直咽口水。   花畹畹夹了一个递到灵芝跟前,笑道:“瞧你这馋嘴猫,想吃就说,光咽口水是怎么回事?”   灵芝立即笑眯眯含了那块荷花酥,立即满脸惊喜,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道:“好吃,好吃!”   花畹畹道:“你说了好吃可不算,八皇子说了才算。”   八皇子又夹了个荷花酥往嘴里塞去,道:“我都吃了快一盘了,实际行动还不够表明这荷花酥好吃不好吃的吗?”   花畹畹这才开心地笑起来:“好吃就好,不枉我和刘大嫂忙了一下午。”   蒋氏站在一边犯愁道:“可这盘子里的荷花酥都吃完了,晚宴拿什么向大小姐交差?”   八皇子一看已被自己吃空的盘子,吐了吐舌头道:“是要晚宴上用的吗?都被我吃光了。”   花畹畹无所谓:“没事,横竖晚宴时也是要叫你吃的,只是现在让你提前吃了而已。”   “可是大小姐那边……”蒋氏还是犯愁。   八皇子已经放下筷子捋起袖子,“不慌不慌,我吃了我赔就是,我这就帮你们二人打下手……”   于是,厨房里众人又都忙碌了起来。   八皇子问花畹畹道:“荷花酥是皇室全席的一道菜,安和公主怎么也会做?”   花畹畹前世在皇宫里可做过皇后的人,自然见过这荷花酥,因为好吃,便像宫廷御厨特意学过,自然会做,可是不能这么回答八皇子啊。   于是,花畹畹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八皇子道:“安和公主对厨艺这么有兴趣的话,改日/我到国公府来倒是可以带一本《宫廷厨艺秘籍》让你好好研究。”   花畹畹立即赞同:“这个好这个好。”说着向蒋氏眨了眨眼。   蒋氏开心,这对她而言可太好了,有了《宫廷厨艺秘籍》,她等于就是向御膳房里的师傅们拜师学艺了。   和厨房里其乐融融的氛围完全不一样,香荷苑里正剑拔弩张的。   蓟允秀回到香荷苑却发现安念熙正陪着三皇子蓟允哲赏荷,这让他心塞不已。   那些品种名贵的荷花都是他送来的,为什么却白白便宜了蓟允哲?   安念熙也是老太太没有明着却已经默许给他蓟允秀的,为什么却要陪着蓟允哲赏荷?   名花美人都是他的,为什么此刻却被蓟允哲霸着?   还有储君之位,这三皇子蓟允哲也是竞争最激烈的。   蓟允秀站在香荷苑的园门口,看着院子里蓟允哲与安念熙并肩倚立,倩影一双,心里憋了一肚子火。      ☆、第170章 损招害姐      三皇子既来探望安念熙,总不至于空手而来,他带来的是西域进贡的上好的伤药。   安念熙道:“其实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   “诶,表面的伤是好了,可是伤在骨头难免后患无穷。你只消将本王给的药让下人****熬了服用,连服半月,包大小姐没有任何后遗症。”   蓟允哲信誓旦旦,打了包票,安念熙便再次谢过。   蓟允哲看着满院子水缸里的荷花,冷嗤道:“四弟也真是的,不看好自己的马,害大小姐受这一场苦,大小姐既受了伤,他就该送医送药才是,送这些荷花儿做什么?中看不中用……”   园门口,蓟允秀听了蓟允哲一番话,愤愤然拂袖而去。   这三皇子简直欺人太甚,太过分,太过分了,而安念熙竟然不为自己辩解几句,他的豹子烈的确伤了她,可是他不也衣不解带伺候她到伤愈吗?   大小姐此举简直是……白眼狼!   四皇子正在园子里乱窜,安念攘又钻了出来,吓了四皇子一跳。   “二小姐……你……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四皇子语无伦次。   安念攘欠身赔罪,花畹畹嘱咐她要在喜欢的男子跟前矜持,可是她能告诉他她做不到,她一路尾随他到厨房又一路尾随他回到香荷苑,再一路尾随他离开香荷苑,对他在国公府的行止了如指掌吗?   她如此不过是因为太在乎他了吗?   “对不起。四皇子,我不是故意讨你的嫌,我只是和四皇子有缘,随便往这园子里一走都能遇见,唉,”安念攘叹息道,“如若四皇子在皇宫里头。或者在王爷府。那我要遇见四皇子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不是?这国公府是人家安念攘的家,他在她的家里乱走,还怪她挡自己的路吗?   蓟允秀想起安念熙与三皇子赏荷的一幕。便有心要报复一下安念熙,你既然可以和我的兄弟赏荷,那我自然也可以和你妹妹散步。   这样想着,蓟允秀便同安念攘笑道:“二小姐。既然遇到了,赶巧不巧。一起走走吧。”   蓟允秀一笑,安念攘就晕了晕了晕了……   该死的,这个四皇子笑起来简直是迷死人不偿命,好帅好帅!   安念攘几乎要花痴得流口水了。   蓟允秀见这个相貌平平的傻姑娘傻呆呆看着自己。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拉了她的手,道:“二小姐。走吧!咱们去园湖的亭子里坐着吹吹风。”   他竟然还拉她的手!   安念攘更加晕了晕了晕了,简直要窒息了。   蓟允秀在心里翻了翻白眼。极端粗鲁地拉了安念攘的手走去园湖。   湖水平静如镜,碧绿如玉。   湖心一座亭子,湖上风光甚好。   蓟允秀直把安念攘拉到湖心亭才松开手,其实方才蓟允秀动作野蛮,力道粗鲁,安念攘的手被他拉得痛死了,可是此时此刻安念攘只是贱贱的,感觉到甜蜜而幸福。   她悄悄握了下自己被蓟允秀握过的手腕,在心里说:这只手她决定三天不洗!不,一个月不洗!不,一年不洗!一辈子不洗!   “二小姐,二小姐……”   蓟允秀连喊了好几声,安念攘才回过神来,见蓟允秀已经在湖心亭的长椅上坐下了,并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招呼安念攘过去坐。   安念攘简直太激动了,走到蓟允秀身边不过三两步路,她竟绊了两下。   安念攘实在是太蠢太傻太笨了,却也显得分外滑稽,蓟允秀忍不住“噗嗤”一笑。   四皇子又笑了又笑了,四皇子简直帅得掉渣,她又要晕了晕了晕了……   安念攘努力吸气才抚平自己的心绪,胸腔里那只乱撞的小鹿早已经撞得头破血流。   安念攘忽而发现蓟允秀敛容收色,不笑不说话,就那么凝眉看着湖水。   尼/玛,不笑也这么帅,还要不要让人活了。   安念攘在心里嘟哝了一句,继而堆起一脸笑容,贱贱问道:“四皇子,你不开心?”   蓟允秀看了安念攘一眼:“没有。”   蓟允秀有些没好气,相貌平平的傻姑娘在身边坐着都这么碍眼。   安念攘又道:“我知道四皇子为什么不开心,因为大姐姐呗!”   蓟允秀低低哼了一句:“不要自作聪明!”   安念攘不服气:“我知道在你们心目中,我比大姐姐难看,我还比大姐姐笨,你们都瞧不起我,看不上我,可是四皇子的心事我偏偏就是知道了,你是因为大姐姐和三皇子一起赏荷所以不开心对不对?”   安念攘是一路尾随着四皇子的,所以自然也就看见香荷苑里发生的一幕,那三皇子和大姐姐并肩赏荷,动作是何等亲密啊。   蓟允秀因为被安念攘说中心事,有些下不来台,道:“那你说说看,有什么法子能排解我的郁闷,你能说出好法子来,我便不再说你是个蠢姑娘。”   得到蓟允秀允许,安念攘立时跃跃欲试了。   她捋起袖子,眉飞色舞的,同蓟允秀说道:“三皇子和大姐姐在一起,四皇子不高兴,那就让三皇子不要和大姐姐在一起呗。”   蓟允秀无语:“你叫三皇子别同你大姐姐在一起,三皇子就能同意?”   “那就让大姐姐别和三皇子在一起。”安念攘换了个法子。   蓟允秀还是摇头,“三哥是皇子,他要往国公府跑,他要见你大姐姐,你大姐姐如何能拒绝?你祖父祖母都不能拒绝。”   皇权压死人呐!他们有着皇室子孙的身份,一般官家的确不敢吃罪,更何况皇子们愿意登门那是官家的荣幸。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只有一个法子了。”安念攘摊手。   蓟允秀原就没指望安念攘能支什么好招,但还是不死心道:“什么法子?”   安念攘指指蓟允秀:“四皇子你眼不见为净,别吃醋不就行了?”   老天,蓟允秀以掌扶额,自己怎么和这样一个傻姑娘说话呀!   安念攘笑了:“我逗你呢!”   蓟允秀冷哼一声。   安念攘正色道:“我真的有法子叫三皇子和大姐姐断了,咱们叫他们任何一人不同对方见面,他们都是被逼的,自然不肯,可要是三皇子自觉不和大姐姐来往呢?”   蓟允秀眉头一挑,不相信地看着安念攘。   安念攘已站起了身,拍着胸脯道:“我保证,晚上的宴席上三皇子不会出现,大姐姐只奉承四皇子你一人。只是到时,你可要好好谢我。”   蓟允秀当即表态:“如果你能将三皇子从国公府里赶走,你一定好好谢你。”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安念攘再一次握到了蓟允秀的手,她又犯晕了。      ☆、第171章 公然羞辱     晚宴前,蓟允秀果见三皇子匆匆辞别。   蓟允秀心想,也不知二小姐那个蠢姑娘用了啥法子,还真的将蓟允哲赶走了。   “三哥,怎么不留下吃完晚宴再一同回宫?三哥情深意切来看安大小姐,却是匆匆来匆匆回,只怕安家的人要失望了。”   蓟允秀面上殷勤挽留,实际却是幸灾乐祸。   三皇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蓟允秀,那眼神里分明有着更深的冷嘲热讽:“我终不及四弟海量,国公府的酒,还是四弟独饮更畅快一些。”   蓟允秀总觉三皇子阴阳怪气,话里有话,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三哥走了,小弟独饮又有什意思?”   蓟允秀面上总是虚伪周全。   三皇子道:“我把八弟留下来,让八弟陪你喝酒吧!”   “那三哥何时再与小弟相约到国公府拜访?”   “我说过我是不及四弟海量,这国公府的门我是再也不登了。”   三皇子说着匆匆离去,竟如躲瘟疫一般。   蓟允秀不以为然,心想算他识相,就是不知安念攘用了什么法子叫蓟允哲知难而退。   真没想到傻姑娘竟然真的有办法,看来自己还真得好好谢谢她。   ※   八皇子与花畹畹并肩往前头花厅而去。   有八皇子的跟班跑了过来禀报说,三皇子先行回宫了。   蓟允卓有些意外:“还没赴宴,三哥怎么就走了?”   “三皇子走不走,你横竖赴完宴再走吧。”   八皇子对花畹畹道:“今儿随三哥到国公府拜访。我的目的岂为赴宴?”   花畹畹了然,蓟允卓是为了阿樗。   等八皇子屏退了跟班,花畹畹道:“他已被我安排在十分安全的地方,你放心,他的存在绝对不会影响你母妃和你的,只是希望梅妃娘娘能说话算话,真的放过他……”   “我会让我母妃说话算话的。只是我还能再见到他吗?”八皇子还是放心不下阿樗。   “你和他还是不要互相打扰的好。他不影响你的前程,你也不影响他的平淡人生,这不很好吗?你们的母亲对你们有各自的期许。只怕多见面对你们彼此都不利,相见不如不见,把关心放在心底,忘记彼此才是真正地为对方好。八皇子你觉得呢?”   八皇子很是震动,花畹畹的话触动他内心深处。   梅妃希望他能是储君。能是将来的皇帝,而蓝美人却只希望阿樗能平平安安活一世,无论以何种身份。   贵到极致,是梅妃对他的期许。   活着。却是蓝美人对阿樗的希望。   一个天一个地,不要再有交集,的确才是最好的。   只有不见面。他与阿樗才能互不影响各自的人生,他们已不再是当初形影不离的手足兄弟。命运之手已无情将他们分开了。   “安和公主,我不能再见他的日子,他只有拜托你了。”   八皇子对着花畹畹深深一揖。   花畹畹急忙回礼:“八皇子,我会尽力的。”   他这算是把阿樗拜托了她,而她也算是接受了他的拜托。   蓟允卓来国公府的目的已达成,晚宴未赴就像老太爷老太太辞别,说是有要事,先行离去。   老太爷老太太挽留不得,原本晚宴也只是为蓟允秀准备的,便也没有过多强求。   因为三皇子已经离开,安念攘格外兴奋地找四皇子邀功。   安念熙推说去拿荷花酥恰好不在,安念攘刚好在花厅外逮住形单影只的蓟允秀:“四皇子,你该依言赏我了吧?”   安念攘掩不住一张脸地兴奋笑容。   蓟允秀会意,颇给了安念攘一个和颜悦色的笑容,道:“自然,就是不知二小姐用了什么良方妙计让三皇子离开的?”   “不是离开,是以后都不会缠着大姐姐了。”安念攘得意极了。   虽然三皇子缠着安念熙对她而言更加喜闻乐见,可是花畹畹说过,要让喜欢的人对自己刮目相看,与其让他反感,不如投其所好。   蓟允秀不喜欢三皇子追求大姐姐,她便助他一臂之力,将三皇子从大姐姐身边赶走,蓟允秀自然对她改观。   “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蓟允秀有些迫不及待。   安念攘得意道:“你需先赏我东西,我才说。”   蓟允秀没法,只好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这玉吉祥,二小姐可喜欢?”   安念攘一把夺过眉飞色舞起来。   这玉吉祥算是蓟允秀给她的定情信物吗?大姐姐都未必得到四皇子的信物呢!没想到倒是她先得到了。   安念攘心花怒放,拿着玉吉祥翻来覆去细看,爱不释手。   蓟允秀催促道:“二小姐,可以告知本王了吗?”   安念攘这才道:“那三皇子缠着大姐姐,无非是觉得大姐姐美好稀罕,我只消让他知道大姐姐没有他心中认为的那么好,甚至还可能有点糟,他自然就放弃了。”   蓟允秀隐隐觉得有些不妙,这蠢二姐倒底和三皇子说了什么?   “你到底和三皇子说了什么?”蓟允秀急迫。   安念攘轻描淡写:“我就是同她说了大姐姐接骨的过程而已啊!”   蓟允秀一脸乌云滚滚:“你是怎么说的?”   “我就是同他说,村老给大姐姐接骨时看了大姐姐的身子……”   蓟允秀整个人呆住。   他想起三皇子离开时阴阳怪气的样子:“我终不及四弟海量,国公府的酒,还是四弟独饮更畅快一些。”   蓟允秀要抓狂了,怪不得三皇子看他的眼神那么怪异,怪不得三皇子赞许他海量,原来如此。   “所以说,要拆散三皇子和大姐姐也没那么困难嘛!你看我不过是说一句话而已,他就自己跑了……”   安念攘絮絮叨叨,洋洋得意。   蓟允秀伸手抢过她手里的玉吉祥涨红了脸。   安念攘惊道:“四皇子,这玉吉祥你不是已经送我了吗?怎么你又反悔了?”   蓟允秀将玉吉祥扔在地上,用脚踩了上去,恨声道:“你也配这么好的东西?”   安念攘愣住。   蓟允秀恶狠狠瞪了安念攘一眼,越过她向回廊另一端大步走去。   回廊那一端,安念熙正让樱雪提了个食盒走来,食盒里装着八皇子和花畹畹一起做的荷花酥。     ☆、第172章 东窗事发   “四皇子久等了,宴席马上就开始,祖父祖母已经在花厅等候……”安念熙笑脸相迎。   一旁樱雪捧起手里食盒,殷勤道:“还有我们大小姐亲手为四皇子做的荷花酥。”   蓟允秀皱起眉头,冷峻地睃着安念熙。   安念熙被蓟允秀看得发毛,敛了笑容,问道:“四皇子,你怎么了?”   蓟允秀也不戳破安念熙,只是凝肃地盯着她看,心想这一张绝美容颜下到底藏了一个什么样的灵魂。   如果说让花畹畹和厨娘做了荷花酥谎称是自己亲手做的,也无可厚非,他可以当作她是在讨好他,可是和三皇子虚以委蛇呢?   如果不是安念攘那个傻大姐告知三皇子,村老为她接骨一事,今晚宴席,这盒荷花酥她是准备既招待他,又招待蓟允哲吧?   “我到底不如四弟海量……”蓟允哲的讥笑言犹在耳,分明是在取笑他甘戴绿帽子,而自己难道不是吗?   为什么蓟允哲知道了真相就打了退堂鼓,自己却可以毫不在乎?   蓟允秀想起那个接骨村老的尊荣,那是个骨瘦如柴皮肤黝黑甚至说话嘴角都带着唾液的恶心村老,他的枯树枝一样的手指却抚过安念熙娇艳如花的身子……   蓟允秀激灵灵一凛,顿有恶心的感觉从心底升起,看安念熙的目光也多了一丝厌恶。   眼前的美人虽然如牡丹花一样艳丽四射,却已经被一只从茅厕里飞出来的苍蝇叮过了……   蓟允秀皱了皱眉,就歪身干呕起来。   “四皇子。你怎么了?”   安念熙关切地拿了帕子上前要给蓟允秀擦拭,却被蓟允秀嫌恶地躲开了。   安念熙一愣:“四皇子……”   蓟允秀看她的目光从未有过的冷,他道:“本王宫中有事,先行告退,还请安大小姐转告国公大人和老夫人……”   蓟允秀说着飞也似的跑走,背影很是狼狈。   安念熙一脸疑惑。   樱雪忧虑道:“大小姐,怎么办?四皇子怎么突然走了?”   安念熙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走了才好呢。她才懒得应付他。一整天都在应付这两个皇子,她心里烦死了,面上还要笑。整张脸都要笑僵了,现在好了,不用假笑了,安念熙的脸一垮。从未有过的心满意足。   花厅门口,安念攘从地上捡起那块玉吉祥。可惜地看着上面的裂痕,嘟哝道:“好可惜啊,好好一块玉佩,就这么摔坏了。四皇子也真是不小心。”   “二妹妹,你手里拿着什么?”   身后蓦地响起安念熙的声音,要是往常。安念攘一定甩脸子走人,可是此刻。她却转过身去,给了安念熙一个阳光明媚的笑容,却是充满挑衅的意味。   “大姐姐,你看……”安念攘扬着手里的玉吉祥。   “什么啊?”安念熙看向那玉吉祥,“好漂亮的玉佩……”   “漂亮吧?”安念攘得意,“四皇子送我的定情信物,可是刚才被我失手摔裂了,大姐姐你说四皇子会不会不高兴啊?”   定情信物?   安念熙哑然失笑,怎么可能?   可是安念攘如此说,安念熙也不便戳破,难得安念攘要同她说话,她还是想与妹妹冰释前嫌的。   “这么漂亮的玉佩摔裂了的确可惜。”安念熙道。   安念攘点头,一副做作夸张的样子:“就是,大姐姐,你说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玉吉祥是四皇子送我的定情信物,我却一下就摔坏了,四皇子要是知道一定十分难过,所以我还是不叫他知道的好。大姐姐,四皇子送过你什么定情信物?你是如何保养的?大姐姐与我分享,让我也学学。”   安念攘无非是想刺激安念熙,枉她自诩国色天香,得四皇子青睐,可是四皇子却还没有送过她定情信物。   “二妹妹,四皇子还从未送过我定情信物呢。”安念熙据实以告。   安念攘啧啧摇头,一副同情安念熙的架势:“大姐姐,四皇子不是很喜欢你的吗?为何一样定情信物都没有送给你过?”   安念熙有些尴尬,道:“四皇子何曾说过喜欢我来着,二妹妹切莫胡说,惹人笑话。”   “那倒也是,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的心又何尝不是?都说四皇子喜欢大姐姐,可是四皇子却将定情信物送给了我,看来四皇子也未必是真心喜欢大姐姐,三皇子倒是真心喜欢大姐姐,可是我只是同他说了接骨村老替大姐姐脱衣接骨一事,他就连晚宴也不吃逃之夭夭了……”   安念熙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二妹妹,你同三晃子说了什么?”   “就是说了接骨村老替你脱衣接骨的事情啊!”安念攘说着,用帕子掩了口鼻,大笑着走了。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安念熙浑身颤抖起来,分不清是羞还是气。   樱雪怯怯问道:“大小姐,你没事吧?”   安念熙一把推开樱雪,樱雪的身子向后踉跄了一下,手里的食盒摔到地上,食盒里的荷花酥滚了一地。   “大小姐……”   樱雪喊安念熙,安念熙却已经哭着跑走了。   安老太太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一天的晚宴会是这样的收场。   她也是这天晚上才听罗妈妈说到接骨村老替安念熙脱衣接骨的事情,一下子气得昏过去。   大太太到香荷苑时,安念熙正把头蒙在被窝里嘤嘤哭泣,无论怎么劝,也不肯将脸露出来。   大太太唉声叹气,问樱雪:“那事是真的吗?”   樱雪怯弱点头,跪在地上道:“当时是大少奶奶说救人要紧,大小姐的伤又的确凶险,不治不行,所以四皇子也同意了让接骨村老为大小姐脱衣接骨……”   大太太吼道:“又是花畹畹那个贱/人!她不害死念熙她就不会罢休!什么救人要紧,她的目的就是想叫念熙名誉扫地!”   “将大小姐从被窝里弄出来,这么热的天气难道要在被子里包出暑气来吗?”   大太太吼了樱雪一声,便怒气冲冲领着下人往百花园而去。   她要去找花畹畹算账!   她要找花畹畹替念熙将这口恶气出了!      ☆、第173章 血雨腥风      大太太一行怒冲冲到了百花园,花畹畹携着灵芝迎了出来,大太太猝不及防就给了花畹畹一个耳掴子,花畹畹一个趔趄向后跌去,幸而灵芝扶住了她。   “母亲因何打人?”花畹畹淡淡看着大太太,不恼不怒,不卑不亢,倒是大太太像一只发狂的母狮子,随时都可能将人碎尸万段。   “你不知道自己为何挨打,看来是被打得不够!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打她啊!谁打得重,谁重重有赏!”大太太厉声说道。   一旁的仆妇却畏缩着不敢上前,有人小心提醒道:“大太太,她可是安和公主,奴婢们不敢!”   大太太道:“安和公主的身份打不得,那今天我就以婆婆的身份好好管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安家的童养媳!”   仆妇们还是不敢上前,大太太吼道:“天塌下来,有我担着!”   仆妇们这才放胆冲上去。   灵芝护住花畹畹,着急喊道:“你们要干什么?大少奶奶是皇后娘娘义女,是皇上钦封的安和公主,你们就不怕被砍头吗?”   大太太也喊道:“谁敢阻挠连谁一起打,这百花园里的丫头没一个好东西,全是欠管教的,今儿晚上,将她们主仆一块儿打!”   仆妇们得令,立即如狼似虎起来,一时之间棍子、鞭子噼里啪啦,引得哭声一片。   花畹畹并未怎么受伤,大家并不敢打她。却只是朝着丫头们打,所以,整个百花园,灵芝以下所有丫头无一幸免被暴揍了一顿。   仆妇们停手时,但见一院子丫鬟东倒西歪,唯有花畹畹还站立在原地。   大太太不由来气,呵斥仆妇们道:“你们都是死人吗?为什么都不打她?为什么她还好端端站着?”   仆妇们噤声。全在心里腹诽:她是安和公主。你要打你自己动手吧,我们可吃罪不起。   大太太果是气冲脑门,扑到花畹畹跟前。高高扬起巴掌欲打下去,却被花畹畹一把握住了手腕。   这个女孩子,力道竟如此粗鲁,大太太吃惊。   花畹畹冷冷看着大太太。道:“母亲还没闹够吗?打了一园子的下人,还不能解您心中之气?”   “念熙的清誉都被你毁了。我心中的气如何能消?除非你这个贱/人去死!”   大太太血红着眼睛。   花畹畹推了大太太一把,大太太就跌了出去:“花畹畹,你……”   花畹畹淡淡道:“母亲,东西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大姐姐好端端在府里头,今儿四皇子三皇子都来探望她。母亲却说畹畹毁了她的清誉,这要让旁人听去。还真是一头雾水呢!”   大太太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贱/人,使用下作的手段破坏三皇子四皇子对念熙的好感,败坏念熙的清誉,却还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畹畹倒是要请教母亲了,畹畹不过一个女孩子家,如何能毁大小姐的清誉?”   大太太又急又气道:“你有一颗阴险歹毒的心,有一张下作犯贱的嘴,你编排念熙被接骨村老脱衣接骨的谎话,挑破三皇子四皇子与念熙之间的关系,你说,你这样破坏念熙的清誉是何居心?”   花畹畹心里冷笑,她也料到大太太如此狗急跳墙定是为了这一桩了。   “母亲何以认为这样的谎话就一定是从百花园传出去的?”   花畹畹环顾四周,问道:“我们百花园的人有谁知道大小姐被接骨村老脱衣接骨的事情?”   地上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丫鬟们纷纷摇头,皆道不知。   灵芝道:“奴婢们原本不知,可是现在知道了,是听大太太说了才知道的。”   大太太心里更加憋屈,骂道:“蛇鼠一窝,沆瀣一气,你们百花园主仆都不是好东西!”   花畹畹道:“母亲要想知道是谁编排谎言陷害大小姐,不如彻查整个国公府,一来以正视听,二来也好还大小姐清白,还有还我们百花园一个公道。”   灵芝斩钉截铁道:“大少奶奶说得对,这个锅我们不背,我们不能白白挨打,我们是冤枉的!”   地上,所有丫头们纷纷道:“我们冤枉!大太太,我们冤枉!”   大太太愣住了。   经过花畹畹一番抢白,大太太不得不彻查此事。   老太太昏倒,大太太只能亲自彻查此事。   老太太醒来时,花畹畹早已将大太太冤屈百花园,暴打主仆的事情如数禀报,老太太便让罗妈妈去向大太太过问调查结果:到底是谁先编排了这样的谎话?   大太太如何肯说?又如何敢说?   彻查的结果是:望月小筑。   最先传出这个说法的是安念攘、刘香秀主仆。   芙蓉苑里跪着安念攘和刘香秀,大太太气得浑身发抖。   “她是你亲姐姐,你怎么可以如此糊涂?编排这样的谎话毁她的清誉?”大太太质问安念攘。   安念攘叫屈:“母亲,什么叫我编排谎话毁大姐姐的清誉?毁大姐姐清誉的明明是那接骨村老!”   “你还说!”大太太又气恼又无奈。   “我说的是事实!”安念攘因为大太太偏心安念熙的缘故,早就不满,从刘清老家回到国公府后,对大太太的不满情绪更甚,此时和大太太顶嘴卯足了劲,完全不怕把大太太气死。   “说出事实就是毁大姐姐清誉吗?母亲的逻辑也太可笑了,女儿不说,大姐姐被接骨村老脱衣接骨的事实就不存在了吗?这事就没发生了吗?大姐姐的肋骨断了,用脚趾头想一下也知道必须脱衣接骨,为什么母亲却要自欺欺人?那接骨村老技艺再高超,还能隔空接骨不成?母亲一定要如此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安念攘伶牙俐齿,在吵架时完全不蠢也不笨。   大太太气得胸口烧灼,感觉要有恶血喷出来,她道:“就算这是事实,你也不能说啊!你偷偷告诉母亲便好,为何要去告诉府里的下人们?那些下人的嘴巴多闲?”   “再闲还能编排出没有发生的事情吗?”安念攘嘴不饶人,“如果发生这件事的是我,不是大姐姐,母亲会不会也这样颐指气使兴师问罪?如果是大姐姐编排我的不是,毁我的清誉,母亲也会找大姐姐算账吗?在母亲心中就是偏心大姐姐,大姐姐即便出了丑事,也不能说,而我呢?我平时又有什么错,要被你们这样嫌弃?”   安念攘越说越委屈,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不由大哭起来。   大太太气极了,可安念攘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能把她供到老太太跟前去啊。   总得找个替死鬼不是?   大太太将目光投向跪在安念攘身边的刘香秀身上……      ps:今天母亲节,回娘家陪母亲过节了,所以更新晚了,抱歉。祝大家母亲节快乐。   ☆、第174章 嫁祸东墙   嘉禾苑,老太太凝眉看着地上跪着的那个丫头。那丫头面容艳丽,一双眼睛并不安分地滴溜溜转着。   “就是这丫头最先在国公府里散播谣言的?”老太太问。   大太太点头:“儿媳彻查了此事,的确是这丫头。”   刘香秀立即喊冤:“奴婢冤枉!”   老太太盯着刘香秀看了一会儿道:“这丫头面生得紧。”   “老太太,她是刘掌事的女儿,二小姐回国公府时特意将她从乡下带了回来。”花畹畹提醒老太太。   老太太眉头蹙得更紧:“既是刘掌事的女儿,怪不得散播念熙的谣言有人信。”   刘香秀大呼冤枉:“奴婢没有散播谣言,奴婢说的是……”   花畹畹呵斥道:“刘香秀!国公府不是乡野村地,滥嚼舌根,便是散播谣言,非议主子,更是罪加一等!”   刘香秀怔住,看着花畹畹凌厉的目光,一时不敢多言,心里揆度花畹畹的话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是叫自己认罪?   可是老太太和大太太都认定她是散播谣言,她若认罪岂不在责难逃?   不被赶出国公府,亦要被毒打脱去一层皮吧?   此刻,刘香秀心里七上八下,害怕得要死。   “奴婢的确是说了大小姐接骨一事,可是是……奉了二小姐的命令!”   既然大太太要拉她这个丫鬟做替死鬼,她刘香秀也只好拉安念攘下水了,更何况这件事她的确是听从了安念攘的吩咐。   大太太见刘香秀供出安念攘,急了:“你这个死丫头,侮辱了大小姐。账还没和你算,怎么现在又想栽赃二小姐吗?”   刘香秀向老太太磕头求道:“老太太英明,老太太英明,这件事奴婢的确是奉了二小姐的命令,是二小姐让奴婢编排大小姐的丑闻的。”   大太太厉声训了刘香秀一句:“你给我闭嘴!”   继而向老太太陈情道:“老太太不要相信她一面之词,她既能散播谣言陷害念熙,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太太千万不要信了她的话。念攘念熙两姐妹情深意重,念攘绝不会这样做的。”   “二小姐有没有如此做,叫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花畹畹提议。   大太太如何能让安念攘出现在这里?那个丫头如今专和她对着干。口无遮拦,不知天高地厚。如果叫来,还不知会说出什么来呢。   “老太太,”大太太惶急。“念攘……念攘她病了,来不了。”   老太太皱眉:“念攘病了?”   大太太慌乱点头:“是的。儿媳派人去望月小筑找她时她就病了,大夫说了,念攘暂时不宜出门,所以……”   花畹畹道:“那就等二小姐病好了。再传她来问话吧,不如先把这个丫头关起来,等二小姐病好。再让她与二小姐对质便是。”   老太太沉吟片刻:“只能如此。”   于是刘香秀被关进了柴房。   夜半,刘清急匆匆到百花园找花畹畹求助。自然是为了刘香秀的事情。   刘清急不可耐:“大少奶奶,你可要好好帮帮香秀才好。”   “正是因为我帮了,所以香秀这一会儿才被关在柴房,否则早就被毒打一顿赶出国公府了吧?”   刘清跪在花畹畹跟前,着急道:“多谢大少奶奶,可是香秀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老太太和大太太一定会偏帮小姐们而叫香秀当替死鬼的。”   “刘掌事也知道其间厉害,无论香秀说的是不是事实,老太太大太太为了维护大小姐清誉,都会说香秀散播谣言,而香秀无论是不是奉了二小姐的命令,老太太大太太都会说她是栽赃陷害,嫁祸二小姐,老太太和大太太断不可能为了一个丫鬟而让小姐们受伤害,只会为了保护小姐们叫香秀当替罪羊。”   花畹畹说的正是刘清忧虑的,所以他向花畹畹磕头道:“求求大少奶奶帮帮香秀,救救香秀,香秀好歹是我的女儿,她娘死了,我这个当爹的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命断国公府啊!”   “刘掌事爱女之心,我理解,可是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关键在大太太。”   花畹畹提醒,刘清目光一闪。   “刘掌事与其求我,不如去求大太太,不,刘掌事不需要求大太太,只需去和她谈条件,刘掌事有资本去和大太太谈条件的。”   刘清沉吟了一下,便拜别了花畹畹:“小人明白了,多谢大少奶奶提点。”   看着刘清披星戴月离去的背影,花畹畹唇角浮起一丝阴险的笑容。   她看着一旁站着的灵芝,身上还有很深的鞭痕,神色便阴沉下来。   大太太竟敢带着仆妇们打了她百花园的丫鬟,这笔账只好借刘清的手向她讨回来了。   柴房,安念攘悄悄来看望刘香秀,刘香秀一见她便向她求救。   安念攘冷笑道:“你都已经把我拖下水了,还如何让我救你?我现在自身都难保。”   刘香秀自知理亏,可是嘴硬道:“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大太太要保护二小姐,让奴婢当替死鬼,奴婢不想死。二小姐,您是老太太亲孙女,大太太的亲女儿,如果二小姐承认是你吩咐香秀散播大小姐脱衣接骨一事,老太太大太太断不会拿二小姐你开罪,而香秀也就有救了。”   安念攘冷笑:“你当我傻子吗?为了救你,我承认是我故意陷害大小姐?老太太大太太那么疼大小姐,岂不是要剥我一层皮?这件事情,你还看不明白吗?脱衣接骨一事明明是事实,老太太大太太却硬要说我们是在散播谣言,公然袒护大姐姐的心实在明显,所以我们两个谁都不能认这件事。”   刘香秀困惑:“我不认,二小姐也不认,这件事岂能善终?”   安念攘冷嗤:“国公府这么大,议论这件事的人那么多,凭什么就是我们两个,更何况,老太太大太太既然说了那些非议是谣言,是谎话,是编排,我们就更不需要认了,我们在乡下亲眼目睹过大小姐接骨的过程,我们是知情人,也是证人。”   “可是老太太大太太不相信我们说的脱衣接骨一事,这件事情我们作不了证。”   “她们不承认脱衣接骨一事,我们就帮她们证明没有这件事,不就得了?我们证明这些的确是谣言,是子虚乌有,老太太和大太太还会治我们两个的罪吗?”安念攘得意。   刘香秀不由惊艳地看着安念攘:蠢小姐什么时候也变这么聪明了?   “二小姐英明!”刘香秀拍起了马屁。   安念攘下巴一扬,笑道:“听大嫂的,准没错。要保命,要脱罪,听大嫂的准没错。”   刘香秀在心里冷嗤: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傻小姐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变聪明了?   还是大少奶奶有办法!   ps:谢谢西陈打赏的香囊。谢谢书友160226114117116的打赏。   ☆、第175章 往事要挟   安念攘回到望月小筑时,吓了一跳,大太太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等她,也没有带丫鬟婆子,就那么脸色阴沉地坐着。   安念攘从头上摘下披风的帽子,讪讪道:“母亲怎么夜半三更来了?”   “我若不来,又焉能知道你半夜三更还从望月小筑出去?”大太太冷声。   安念攘口气不耐烦,道:“有其母必有其女呀!女儿如此行事,还不是因为像了母亲你的做派?母亲不也喜欢当夜猫子到处逛荡吗?”   “你!混账东西!”大太太实在是气不过,才会上前给了安念攘一个耳刮子。   安念攘一副逆来顺受悉听尊便的样子,眼睛里尽是不屑。   “母亲是打人打上瘾了吧?打了整个百花园的人还不够,又在大半夜赶来打自己的亲女儿,你打你打啊!打到你解气了,也该放我去睡个安稳觉了吧?”   大太太心里憋屈:“原来你三更半夜出去,是去百花园找花畹畹了?母亲今天不过是摔了她一个耳掴子,就需要你亲自上门去慰问她了?”   “我母亲做下的恶,我这个当女儿的上门去替她赔罪,有错吗?我这是孝顺!只不过,在母亲心中,我总是比不上大姐姐,所以就算我一片孝心也是要被母亲曲解的吧?”   安念攘翻了翻白眼,漫不经心地说着话。   大太太怒不可遏,却又拿安念攘无可奈何。   “念攘!”大太太柔肠百结地唤,“你……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儿?你怎么尽胳膊肘往外拐呢?”   “我也很怀疑我是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呢?如果我和大姐姐都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母亲何以如此偏心大姐姐?”   安念攘又委屈起来。   大太太恼火道:“你这个孩子最近是不是中邪了?如果你不是我亲生的,我会为了帮你开脱让刘香秀顶罪吗?”   “刘香秀是望月小筑的丫头。母亲让她顶罪,我又岂能逃得了干系?母亲这么做当真是为了我吗?我说的明明是事实,为什么母亲却说是散播谣言?”安念攘满腹怨气。   “念攘,你怎么这么糊涂?念熙是你的亲大姐,脱衣接骨一事对她影响多大?她还没有许下婆家,难道你想看着她败坏名誉之后老死闺中嫁不出去吗?”   安念攘冷笑起来:“听听,母亲终于说了真正的心里话。母亲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姐姐。母亲为了大姐姐真是用心良苦啊!”   “用心良苦”四字从安念攘嘴里说出来,近乎咬牙切齿。   “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大姐姐是我生的。你也是我生的,母亲对你们是一视同仁,母亲忧虑你大姐姐,同样也忧虑你啊。念攘?”   大太太苦口婆心,可是安念攘已经认定了她的偏心。又怎么会听得进她的话?   “好了,母亲很伟大,母亲对我们一视同仁,所有的事情都是念攘不对。问题都出在念攘身上,行了吧?”安念攘背过身去,“太晚了。母亲你可以走了吗?”   大太太疾步走到安念攘面前,道:“母亲还没同你说刘香秀的事情呢。”   “那母亲说说看。你准备怎么处置她呢?”   “她在老太太跟前拉你下水,说散播造谣一事是受了你的指使,是母亲说你生病了,才拖延了时间,让老太太没有即刻找你去与她对质。母亲这么做就是为了争取时间来找你商量,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认这件事,老太太一定会怪罪你的。”   “所以,母亲的意思呢?”安念攘有些鄙夷地看着大太太。   “你咬死了这件事情不知情,所有的事情都是刘香秀自作主张,与你无关。”   “母亲这是舍车保帅咯?”   “你是我的女儿,我当然不可能让一个丫头去坑你,谁让那个丫头嘴贱!”大太太气愤。   “母亲心里也知道那个丫头不过是听从我的吩咐,受了我的指使而已,母亲又何必如此说她?我还以为母亲能有什么高明的法子呢,原来母亲也不过想到这样的办法而已,牺牲刘香秀保全我,因为刘香秀只是个丫头,而我是你的女儿,所以母亲牺牲丫头保全我。”   安念攘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可要是有朝一日我和大姐姐之间,母亲无法两全其美,只能保全二者中的一个,母亲是牺牲我保大姐姐,还是牺牲大姐姐保我?”   大太太愣住,这哪儿跟哪儿?安念攘为什么绕来绕去一直在这件事情上不肯绕过去?   “母亲,你说啊!你说啊!”安念攘直将大太太逼问得连连后退,跌坐到椅子上,方才道,“夜太深了,母亲累了吧,请回去休息吧?母亲的嘱咐念攘知道了,横竖我会告诉老太太大姐姐是清白的,大姐姐没有被村老脱衣接骨就是了。”   安念攘说着,不理会大太太径自进了里间。   大太太无比心塞地离开了望月小筑。   夜空下,一轮明月在月空中显得孤傲而清寂。   月光清冷地照着国公府。   大太太一人慢慢走回芙蓉苑去,没有打灯,也没有带任何丫头,她一个人慢慢走着。   夜风习习,园子里头树影婆娑,树叶随着夜风摇摆,发出沙沙的声音,在夜色里听起来颇显得诡异。   大太太却是不怕,只是觉得莫名伤感,想哭。   她在想自己这一生一路走来的种种事情,先是防着大老爷与各类狐狸精勾搭,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女人争风吃醋亦是人之常情。她可以清扫的只有国公府大房宅内的狐狸精,那些外宅呢?她的手伸不到国公府的围墙外。   后来有了孩子,她的心也就从大老爷身上转移到儿女们身上。   女本柔弱,为母则强。   大儿沉林的病,整整折腾了十年,哭干了她所有眼泪。好不容易老天可怜她,让大儿病体康愈,可是又弄了个童养媳处处与她作对,让她心里添堵。   继而,大女儿总是遇到不顺,小女儿如今又处处与她作对,母女不能连心……   大太太越想越加悲苦,止不住眼里有泪意升起,蓦地眼前闪出一个人影来,大太太吃了一惊:“谁?”   “老奴是许久未向大太太请安,竟叫大太太认不出老奴了吗?”   虽然没有打灯,可是月光清泠照着来人,大太太只定睛一看,便认出了刘清。   ☆、第176章 当堂翻供   大太太皱起了眉头:“刘清,怎么是你?你这么晚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大太太的语气里许多冰冷。   刘清从手里递过一盏灯笼来:“奴才给大太太送灯笼来。”   “不必了,”大太太并不愿领情,“今晚月色甚是清明,何需灯笼?”   刘清缩回手,吹灭手里的灯笼,冷笑道:“大太太处事一向是这样的作风吗?有了月光就忘记黑暗时灯笼曾给您照过路,带来过光明?”   大太太听刘清话里有话,不悦道:“你三更半夜特意在半道上拦我,所为何事?”   “奴才不过是想请求大太太看在过往的交情上,放奴才的女儿香秀一马,”刘清说着往大太太跟前一跪,“请大太太高抬贵手,放过香秀。”   大太太猛然想起刘香秀和刘清的父女关系,心里嫌恶道:“你那个女儿没有教养,嘴巴犯贱,诋毁了大小姐清誉,我如何能饶她?”   刘清一凛:“大太太,真的一丝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你女儿不仅散播谣言陷害大小姐清誉,还栽赃诬赖二小姐,我的两个女儿都被你女儿所累,刘清,你说要让我如何饶她?”大太太一想到刘香秀闯下的祸,心情就郁闷到了极点。   刘香秀害得念熙在皇子间丢了颜面,清誉受损,婚事受阻,又挑拨安念攘和她争执不睦,刘清竟还有脸乞求她放过她的女儿?   这父女二人真是皮一个比一个厚。   “大太太,奴才再问你一遍,香秀的事,大太太到底愿不愿意高抬贵手,放香秀一马?就当看在过往的交情上。”刘清的声音俨然透了不耐。   “你一个下人什么身份和我谈交情?”大太太挺直了背脊。   刘清从地上站了起来。彻底冷了声音,道:“不谈交情,谈条件呢?”   大太太蹙眉:“刘清,你什么意思?”   “大太太贵人多忘事,是不是要奴才帮您回忆回忆?”   “回忆什么?”大太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十年前,大老爷有个心爱的丫鬟叫巧姐儿,她是怎么死的。大太太是不是时过境迁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不是自杀的吗?刘清你想怎么样?”大太太气急败坏起来。   “官府是鉴定巧姐儿为自杀。也不会去追究巧姐儿自杀的原因,可是大老爷未必不肯追究啊!这些年来,大老爷对大太太一直客气冷淡。难道大太太就一点儿也没有想过其中的原因?”   大太太手脚冰冷,她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刘清敛容收色,冷冷道:“奴才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大太太放过我的女儿。如若不然,我一定会到大老爷跟前去走一趟。届时整个国公府散播的可不就单单是大小姐的谣言了,而是大太太你的!”   大太太一震,刘清却不再同大太太说话径自离去。   大太太的手渐渐握成拳头,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   次日。安念攘不用老太太传唤就去了嘉禾苑,哭着同老太太道:“大姐姐摔断肋骨已够不幸,是谁如此狠心还编排那样的谣言伤害大姐姐。实在其心可诛!”   老太太看着安念攘一把鼻涕一把泪,便道:“你从乡下带回来的那个丫头指认是你指使她在下人间胡言乱语的。”   安念攘立即否认。替刘香秀也替自己:“不可能,香秀老实厚道,断不会说这样的话栽赃陷害我,念攘不信。”   老太太当即让人将刘香秀从柴房提了上来与安念攘对质,不料刘香秀竟也当堂翻供。   她对着老太太磕了一个头,哭道:“这件事的确和奴婢与二小姐没有丝毫关系,奴婢和二小姐都是冤枉的。”   老太太怒道:“那为何昨日/你要诬赖二小姐指使的你?”   刘香秀哭道:“奴婢只是被大太太威胁吓坏了,大太太说找不出元凶,老太太要找她算账,所以她只能让奴婢认下此事,当个替死鬼。”   老太太一拍桌子,怒道:“还有这样的事吗?”   大太太被请到了嘉禾苑,听了老太太的质问简直要晕倒。但是想起昨夜刘清的威胁,又不好再为难刘香秀,只能自己吃哑巴亏。   “这件事的确是儿媳糊涂了,儿媳也是因为念熙受到伤害急昏了头。”大太太解释。   老太太冷声道:“你是害怕无法跟我交代吧?要向我交代你得拿出真凭实据,找个丫头当替死鬼,以为就可以蒙混过关?原来你做事情就只是蒙我一双眼睛?想你掌管府里中馈这些年,到底瞒了我这双眼睛多少事情?”   大太太被老太太训得一愣一愣,满腹委屈却无处申辩,只是道:“可是念熙受了这样大的伤害……”   安念攘笑吟吟道:“母亲好不糊涂。”   大太太困惑地看向安念攘,安念攘道:“既然是谣言,不攻自破,横竖母亲来问过女儿便知道了,女儿和香秀总是在乡下陪着大姐姐养伤的,最知道是谁治好了大姐姐的伤,大姐姐肋骨的伤是大嫂治好的,何来村老脱衣接骨一说?”   安念攘说着给刘香秀使了个眼色,刘香秀立即会意,忙补充道:“我们老家村里压根儿就没有什么会接骨的村老,所以奴婢实在不知道这谣言从何说起。”   大太太恼道:“为何当日/你们不这样说?”   “母亲也没来问我啊!”安念攘耍赖,横竖当时老太太昏倒,不知道事情真相。   刘香秀道:“大太太当时也不给奴婢辩解的机会,只要求奴婢向老太太承认谣言是从奴婢这里散播出去的,奴婢害怕大太太惩罚,奴婢只好向老太太撒谎,还请老太太将罪。   老太太听说安念熙的肋骨是花畹畹接好的,心里早就阴霾除去,一口气松下来,脸上也有了笑容:“如今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只需召集所有下人,让念攘和香秀去作证就行了。”   老太太心想府里头的下人这边还好说,关键是皇子们那边的误会。   安念攘道:“四皇子是在场的,知道事情经过,所以他自然不会误会大姐姐,至于三皇子,让大嫂改日专程去找他解释一下不就成了?”   老太太一脸笑容,欣赏地看着安念攘:“咱们二小姐住了刘清老家一段时间回来,果真是不一样了。”   “士别三日刮目相待,老太太。”一旁罗妈妈笑着道。   安念攘何曾受过老太太如此嘉奖?早就心花怒放,更加甜言蜜语不断,心想:对亏了花畹畹的提点。   ☆、第177章 大姐反击   大太太去香荷苑向安念熙讲了事情经过,嘱咐安念熙谣言已经揭破,不要再伤心流涕了。   安念熙揆度,虽然安念攘和刘香秀都已经说了,村老脱衣接骨一事纯属子虚乌有,可是她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村老有没有替她脱衣接过骨,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啊!   这个安念攘自从乡下回来,整个人怪里怪气,她非得闹明白原因不可。   安念熙已在心里有了主意,却并不告诉大太太。   等大太太离开,她便唤来灵芝如此如此密谋嘱咐一番。   到了晚间,刘香秀伺候安念攘睡下,正欲回自己耳房去,却被守门的丫鬟叫了去,说是刘清在门外找她。   刘香秀不疑有他,只以为刘清是来说这一次事件的,便跟了丫鬟出去。   刚走到门口,便被嘴里塞了一块布,一个大麻袋从空中套住,刘香秀哭喊不得,就被扛走了。   大麻袋从头上撤去时,刘香秀见到了安念熙,安念熙身边站着樱雪。   后头有人粗暴地踹了刘香秀一脚,刘香秀便跌跪在地上。   安念熙道:“还不摘了她嘴里的布条,难道怕她到了这里还敢呼救不成?”   樱雪便上前摘了刘香秀嘴里的布,刘香秀心里突突地跳,暗叫不妙,自己此番落在安念熙手里只怕凶多吉少。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刘香秀是个机敏圆滑的,已经开始服软求饶。   “看起来不用对你用刑,你便愿意招了?”安念熙阴笑。   刘香秀拼命点头:“大小姐想知道什么,奴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丫头有眼力见。”   安念熙夸了刘香秀一句,立时面色一沉,桌子一拍,厉声道:“说,二小姐在你老家时都发生了什么事?”   两旁小厮的粗大棍子在地上用力一震,刘香秀心惊肉跳,揆度着自己要不要说出实情。省得受皮肉之苦。   见刘香秀眼睛骨碌碌转着。似在心里筹谋。   安念熙恼道:“难道你竟还在心里想着用什么谎话蒙我吗?看起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安念熙向两旁小厮使了个眼色,两旁小厮便上前,一把将刘香秀按到地上。棍子方才举到空中,刘香秀就嚷了起来:“大小姐不可以打香秀,请三思而后行。”   “哦?”安念熙笑起来,“我倒是要听听我。本大小姐为何连区区一个丫头都打不得?”   “大小姐若让人打坏了奴婢,奴婢浑身是伤回望月小筑。二小姐势必要过问,大小姐届时要如何遮掩?”   安念熙看了樱雪一眼,哈哈大笑着道:“这个丫头以为我让人打了她竟还能让她回望月小筑去吗?”   樱雪道:“要打肯定就得打死,打不死便拉出去卖了。二小姐见不到她自然无法过问。”   刘香秀慌了:“大小姐吓唬我也没用,若将香秀打死,或将香秀卖了。我爹跟前如何交代?”   安念熙冷笑:“你是望月小筑的丫头,你死了也好。失踪也好,你爹自会向二小姐讨交代,与我又有何相干?”   安念熙说着,向左右道:“她既然不肯配合,不识相,那就赏她一顿打,打死了扔到井里就当她是失足落水,打不死抬出去喂狗,亦和我们香荷苑没有干系,这三更半夜的,谁又知道她是从咱香荷苑抬出去的?”   安念熙不过吓唬刘香秀,刘香秀彻底慌了,又开始讨饶:“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   “那说好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安念熙问。   刘香秀道:“请大小姐尽管问。”   于是刘香秀被从地上拎了起来,重新跪好,胆战心惊地看着安念熙:“大小姐想知道什么?”   樱雪喝道:“刚才不是说过了,二小姐住在你家期间都发生了什么事?”   刘香秀为难道:“二小姐在我家期间就是吃饭、睡觉,没……没发生什么事。”   “来人!”安念熙大声道。   刘香秀忙答:“除了吃饭睡觉,还要干活……”   “都干了什么活?”   “劈柴、喂猪……”刘香秀嗫嚅。   “喂猪?”安念熙震惊,“你竟然让二小姐喂猪?二小姐如何懂得喂猪?”   “不懂奴婢就教她,多教几遍也就会了。”刘香秀还是避重就轻。   “如果教了还不会呢?”安念熙倒不是认为安念攘有多笨,而是她知道她这个妹妹一向养尊处优,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喂猪呢?   “刘香秀,你要是不说实话,你知道你是什么下场!我说到做到!”   刘香秀方才支支吾吾道:“二小姐要是不愿意做,就会……”   “就会什么?”   “挨打。”   安念熙更加震惊了:“挨打,谁打得二小姐,是谁?”   “是……奴婢,”刘香秀硬着头皮说着,忙解释道,“可是大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被逼无奈,奴婢没有办法呀!”   “逼你的人是谁?”   “是……大少奶奶。”   这就是了,安念熙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花畹畹千方百计让老太太将安念攘赶出府,赶到乡下去,又怎么会给她好日子过呢?只是安念熙不明白,安念攘那些惨绝的遭遇都拜花畹畹所赐,安念攘因何对花畹畹还感激涕零?   “二小姐可知道大少奶奶对她做的这一切?”安念熙问。   刘香秀道:“不知道。”   “难道二小姐就不怀疑吗?你对她那么残忍,又是逼她干活,又是让她挨打,她为何还要带你回国公府,让你做了她的贴身丫鬟?”   刘香秀抖抖索索道:“因为……因为大少奶奶让奴婢骗二小姐,这一切都是大小姐的安排。”   安念熙惊愕:“我?二小姐竟然相信是我?”   刘香秀点头:“二小姐不但相信,现在还对大小姐你恨之入骨。”   一旁樱雪心虚地垂了头,花畹畹是如何叫安念攘相信的,自己可也推波助澜了一把。   “花畹畹到底使了什么奸计?”安念熙太震惊了。   刘香秀道:“二小姐喜欢四皇子,四皇子喜欢大小姐,对二小姐态度嫌恶,二小姐对大小姐原就心里忌讳,大少奶奶又欺骗二小姐,四皇子之所以嫌恶二小姐,都是因为大小姐与二小姐争风吃醋,在四皇子跟前编排二小姐坏话的缘故……”   刘香秀看见安念熙一脸乌云滚滚,咬牙切齿道:“可恶!可恶!”   ☆、第178章 东正侯家   刘香秀平安无事回到了望月小筑,只是一夜辗转难眠,到底因为背叛了花畹畹,心里忐忑,不知道被花畹畹知道真相,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早知道就不要攀龙附凤到国公府来当什么丫头了,在乡下岂不更加逍遥自在?   刘香秀后悔不迭,只能心存侥幸,希望安念熙不要那么早向花畹畹摊牌,也好让自己想个全身而退的法子。   刘香秀想着自己是该向爹爹求助好,还是向蒋氏求助好,只怕爹爹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非大骂她一顿不可,而大嫂蒋氏与花畹畹交情深,又心肠软,如果自己向她求助,说不定更有余地一些。   刘香秀一时在心里犹疑未决,很是惴惴不安。   香荷苑里,安念熙知道了真相,更是又恨又怒,无法入眠。   花畹畹竟然用如此阴险歹毒的手段离间她们姐妹感情,而她的傻妹妹竟然那样容易就中了花畹畹的圈套。   安念熙想起安念攘回到国公府以来对自己种种态度,实在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而安念攘竟然还将村老替她脱衣接骨的事情在国公府传扬开来,让她清誉受损,还让爱慕她的三皇子吓得仓惶而逃,四皇子离开国公府时对她态度的冷淡也多半和安念攘有关。   傻妹妹,你实在是将我害苦了。   不,害她的不是安念攘,而是花畹畹。   安念攘也是受害者。   安念熙一夜无眠,睁着大大的眼睛思虑着,如今自己已然知道事情真相,该如何向安念攘解释和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如何才能叫花畹畹在安念攘跟前露出狐狸尾巴来。   想了一夜。头痛不已,也想不出头绪来。   次日一早,便急急往望月小筑而去。   安念攘刚起床,还在梳洗,丫鬟就禀报说大小姐来了,让正在伺候安念攘梳洗的刘香秀吓了一跳,拧好的毛巾又失手掉入水盆里。   安念攘骂道:“香秀。你是被她威胁怕了。还是怎么的?竟一听到她的名字就像惊弓之鸟?”   刘香秀在心里叫苦不迭,安念攘哪里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   刘香秀担心着,安念熙不会这么早就来摊牌了。   忧心忡忡间。安念熙已经进了安念攘的屋子。   “大姐姐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怎么,不哭了?有面子出门了?”安念攘言语极尽讽刺。   安念熙笑道:“是啊,专程来谢谢二妹妹和香秀姑娘替我作证,还我清白。”   安念攘翻了翻白眼。心里暗骂安念熙虚伪。   安念熙不以为意,冲刘香秀道:“你先出去吧。我有话同二小姐说。”   刘香秀为难地看着安念攘,杵着不敢动。   安念攘得意,对安念熙道:“真不好意思,姐姐。如今这丫头是我的丫头,可只听我一人差遣,不会再受旁的任何人摆布了。”   刘香秀脸色苍白。安念熙却是一直好脾气笑着。   “大姐姐要同我说什么,香秀不是外人。如今是我贴身丫鬟,大姐姐有什么话,大可当着她的面说,香秀在我面前没有秘密。”   安念熙盯着刘香秀看了一会儿,见她吓得面无血色,心想:何必这么早揭穿呢?这丫头这么大把柄在自己手里,迟早一日能够派上用场。   力气要使在刀刃上,方能叫敌人一刀毙命,不是?   于是,安念熙忽而明眸一闪,笑道:“没说什么,我就是来谢谢二妹妹和香秀姑娘而已。”   刘香秀暗暗舒了一口气。   安念熙离开了,安念攘冲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莫名其妙,呸!”   刘香秀心虚不语。   ※   刘清只以为女儿安然无恙,是大太太受了他的威胁所致,再见到大太太时,他倒是诚心道谢,并道:“只要大太太日后对香秀多加照拂,我保证那事会一辈子烂在刘清肚子里,大老爷永远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大太太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刘清离去的背影目光阴沉。   她岂能留着他,时时刻刻受他胁迫?   ※   国公府里的闲言碎语很快平息下去,大家都说大小姐被接骨村老脱衣接骨一事纯属子虚乌有,大小姐的肋骨是大少奶奶接好的。   安念熙当然不忿再一次让花畹畹居了功劳,可是为了摆脱名誉受损带来的困扰她也只能默认大家的说法。   老太太最担心的还是三皇子、四皇子对安念熙的看法。   他们如果将村老脱衣接骨一事信以为真,并传扬出去,莫说她还指望安念熙圆安家的皇后梦,安念熙就是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婆家都困难。   老太太绝不容许这种危机蔓延下去。   恰巧,三太太要回东正侯冯家省亲,说是东正侯宴客,届时皇子们也会登门赴宴,老太太便忙让三太太将花畹畹和安沉林一同带去。   花畹畹不解,东正侯家宴请,自己和安沉林去干嘛?   老太太特意将花畹畹叫到嘉禾苑来嘱咐道:“你大姐姐的清誉可拜托你了,三皇子四皇子对念熙有误会,只有你这个公主义妹能够帮着洗清了。”   原来如此,原来是为了安念熙。   老太太跟前,花畹畹自然是应承的。   安沉林一直在书斋用功,许久没有见到花畹畹了,得了老太太允许,和花畹畹一起随三太太出门做客,很是欢欣。   马车上,与花畹畹说不完的话,花畹畹却并不怎么搭腔。   花畹畹只是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帮助安念熙同三皇子解释村老接骨一事,蓟允秀是知情人可以不必欲盖弥彰,那么三皇子蓟允哲呢?   自己当真要帮安念熙吗?   让安念熙名誉扫地,不是正中自己下怀吗?   而安沉林却将花畹畹的走神静默看作是自己上回去香荷苑找安念熙,而花畹畹到锦绣园扑空后气还未消的缘故。   “畹畹,你看!”安沉林讨好地用草叶编了一只草蜻蜓伸到花畹畹跟前来,花畹畹吓了一跳。   安沉林抱歉道:“对不起,畹畹,我只是想向你赔罪,不料却吓着了你。”   “赔罪?”花畹畹一时一头雾水。   而同在马车里的安念雨却被那只草蜻蜓吸引了目光:“好漂亮的草蜻蜓,大哥哥,念雨也要。”   安念雨说着就要过来拿,安沉林忙不迭躲开了,道:“这只草蜻蜓不能送给你,这是我送给畹畹的。”   安念雨一脸失落。   花畹畹向安沉林伸出手:“既是送我的,那便拿来。”   安沉林见花畹畹愿意接受自己的礼物,不由欢喜,忙将草蜻蜓往花畹畹手里一放。   花畹畹得了草蜻蜓,却立马转送给了安念雨。   “谢谢大嫂。”安念雨绽起一个纯真明媚的笑容。   安沉林叫起来:“畹畹……那是我送给你的。”   “既然送给了我,我就有权利将它转送给别人。”   安沉林无言以对。   花畹畹的神色又凝肃起来,东正侯冯家可是越来越近了。   ☆、第179章 冯莘侯爷   东正侯冯莘,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大太太的父亲史相爷亦只是他手下一个爪牙。   冯莘何以一人独大?   但凡权大就容易为非作歹,当朝皇帝为何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冯家和安家都是三朝元老,开朝之初,两家荣宠不相上下,后来却渐渐拉下差距。   安老太太只将此归咎于冯家出了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故精心培养安念熙,企图让她也能效仿冯皇后让家族一飞冲天。   其实,老太太错了,冯家是有荣宠在先,方有皇后在后,否则冯皇后既不是皇帝最爱,又只生下一个傻皇子,未能母凭子贵,如何还能在后位上稳坐泰山?   冯皇后不过是冯家赫赫圣眷上锦上添花的花而已。   冯家之所以能和安家历经三朝荣宠后彻底拉开差距,功劳皆在东正侯冯莘。   冯莘弟弟冯琳出生时,其母因难产死亡。   兄弟俩虽然失去母亲,但从小并未失去母爱,他们的父亲续弦娶的是她们母亲大谢氏的亲生妹妹小谢氏。   小谢氏在大谢氏未去世时,就对冯莘疼爱有加,宛若亲生,想来二人投缘,皆是因为母子缘分命中注定。   小谢氏之所以愿意嫁给姐夫做填房,也皆是因为担心冯莘有了其他继母,会被虐待的缘故。   小谢氏嫁进冯家后,又生下冯莘同父异母的妹妹,就是如今的冯皇后。   生母去世后,冯莘、冯琳两兄弟跟着继母兼姨母的小谢氏都受到了较好的教育,健康成长。   冯莘十来岁被选入皇宫官学,接受教育。其父却不幸染病死亡。   失去父亲后,冯莘兄弟便与小谢氏相依为命。   后来,小谢氏做主让冯莘与大学士毕生廉的孙女毕氏成婚。而弟弟冯琳娶的则是毕氏的妹妹小毕氏。   姐妹俩做妯娌,自然没有矛盾,家和万事兴,在冯莘得势之后,举国上下更是盛赞小谢氏治家有功。   冯莘仕途上之所以在本朝顺风顺水。是因为他为本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实为本朝第一大能臣,本朝能成为开朝以来第一大盛世也要记上他一笔功劳。   冯莘究竟是凭借什么功夫讨得皇帝如此欢心呢?   冯莘死后,蓟允秀那一朝多少居心叵测地将冯莘妖魔化了。其实。冯莘还是很有才干的。   冯莘年轻时不仅长相极为俊美,更是武艺高超,是世间少有的文武全才。   冯莘记忆力惊人、聪明决断、办事利索、多才多艺。   冯莘还精通多国文字,皇帝外交上完全倚赖他翻译交流。冯莘另一手腕就是投其所好。皇帝一生喜爱做诗、书法。冯莘为了迎合他,在这些方面下了不少工夫。并达到了较高的水平。   皇帝若有咳唾,冯莘便以溺器进之,善伺上意,视君如父。久而久之。与皇帝默契深厚。   冯莘擅政二十余年,升迁四十七次,权倾朝野。百官争相谄附。公然勒索纳贿,又排斥异己。致使吏治败坏,官场充斥小人。至蓟允秀处死冯莘时,他兼任六十余重要官职,可见如今的皇帝对他是多么信任。   冯莘利用自己能力,帮助皇帝把空虚得很的库银变得饱满,让皇帝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去花。   他虽然聚敛,但他又善于理财。皇帝要花钱办事,必须靠冯莘弄钱。   皇帝对他十分倚重,然……   花畹畹踏上东正侯冯家的园子时,不甚唏嘘。   这园子里一花一木皆都彪炳着冯家的荣宠勋功,可是那又怎样呢?到最后,冯莘以“二十大罪”被赐白绫一条自尽而死。   死前口占一绝:五十来年梦幻真,今朝撒手谢红尘。他时唯口安澜日,记取香魂是后身。   杀死这个当朝皇帝亲信宠臣的人,正是下一任皇帝蓟允秀。   冯莘虽然能力出众,却也贪赃枉法,横行敛财,是名符其实的大贪官。   先帝驾崩,蓟允秀登基后,立即宣布冯莘的二十条大罪,下令逮捕冯莘入狱,赐冯莘狱中自尽。   当蓟允秀听到其他官员对冯莘的评价“为人穷奢极侈,以珠佐食,家中又以黄金为器。吾日进万两,仍不能望其项背”时,便坐不住了。   蓟允秀之所以如此做,一来他不愿意向先帝那样受制于权臣,二来国库虚空,需要填充。而东正侯冯莘的家产竟然是当时国库的四倍。   于是,时人称“冯莘跌倒,允秀吃饱”。   先帝一朝,官员们常兴叹冯莘是“奸险古来稀,欲除之而后快。惟其善测上意,宠冠诸臣,难以除之”,没想到花无百日红,一朝天子一朝臣,冯莘在先帝手中兴起,却在蓟允秀手中走向灭亡。   想起冯莘那天上地下的前生,花畹畹脑海里闪过的是四个字:居安思危。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   人在得意时切莫使尽所有力气,不然还不知给自己挖下多少陷阱,将来让自己跌进去摔个粉身碎骨呢。   花畹畹一行抵达东正侯府时,府内已是宾客盈门,达官贵人、名门闺秀不一而足,原来这一日是小谢氏的寿辰。   三太太先携了安念雨和安沉焙去二房找自己的母亲姜姨娘,花畹畹便和安沉林先行到小谢氏宅院里头给小谢氏贺寿。   小谢氏对于安府来人贺寿很是吃惊,虽然她家二房的一个庶女儿给了安家做儿媳,但安家与冯家之间却并未过多走动,生疏得很。   安老太太有安老太太的骄傲,不愿意巴结冯家,又因为昔日两家平分秋色,如今的局面叫安家人难免落寞和难堪。   花畹畹和安沉林给小谢氏磕头祝寿,小谢氏笑吟吟道:“安和公主给老身贺寿,真是不敢当,不敢当。”   花畹畹道:“有何不敢当?我是母后的义女,母后是您老人家的女儿,我就是您的外孙女儿,外孙女儿给外婆贺寿,天经地义,外婆不要怪责外孙女儿来迟才好呢。”   花畹畹明眸皓齿,笑容明媚,说话也温婉和气,小谢氏不由打心底里喜欢,让人给花畹畹和安沉林各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宾客们陆续来贺寿,小谢氏的宅院门庭如市,花畹畹和安沉林从小谢氏宅院退出来,被丫鬟领着去宾客汇聚的阁楼等候开席。   安沉林道:“咱们要不要去找三婶、四弟、四妹他们?”   花畹畹道:“他们一会儿自家亲属还要向冯老夫人拜寿呢,再说你忘了咱们今天来的任务啦?贺寿难道是主要目的?”   安沉林愣住。   ☆、第180章 越抹越黑   安沉林这才想起老太太嘱咐的此行的目的来,他们是要找三皇子解释安念熙被村老脱衣接骨一事的。   安沉林遂拉了花畹畹的手,道:“咱们这就找三皇子去。”   关于安念熙的一切,安沉林都显得分外热心,那是最爱他的大姐姐,也是他最爱的大姐姐呀。   花畹畹突然矫情起来:“大少爷,如果我和大小姐两人都落入水里,你会救谁?”   安沉林看着花畹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样子,不由愣住。   “畹畹……”   “大少爷只能救一个的话,会救谁?”花畹畹追问。   安沉林讷讷道:“我……我也不会游泳啊!”   “我会,”花畹畹笑起来,她就喜欢看安沉林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所以我能自救,还能替你将你的大姐姐给救上来。”   花畹畹说着,径自朝前头走去。   “畹畹,你太调皮了。”安沉林在花畹畹身后追着花畹畹的步伐,虚脱地笑起来。   “畹畹,上回大姐姐中了炭毒,也是你施针救她的,所以这一回,你还是会帮大姐姐的吧?”安沉林追杀花畹畹问道。   “老太太的嘱咐,自然要老老实实办好。”   花畹畹嘴里如此说,心里却冷笑:此一时彼一时,上回事关人命,她还不想安念熙这么快死,这么快死了,那她的人生找谁复仇去?这一回事关安念熙名誉,她自然要好好看着安念熙在清誉受毁时生不如死的样子。   安沉林在心里舒了一口气,诚挚道:“谢谢你,畹畹。”   “谢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她是你的大姐姐呀!”花畹畹又安沉林抹蜜了。   安沉林感动得一塌糊涂,跟在花畹畹身边越发死心塌地了。   三皇子此刻正和其他皇子们在东正侯安排的专门的休息室里休息。   花畹畹和安沉林在丫鬟的带领下走到皇子们休息的阁楼前停住了脚步,花畹畹抬头看阁楼上,她已隐隐约约听见皇子们交谈的声音。   蓦地,二楼走廊上,九皇子向安沉林愉悦地挥手,热情唤道:“安大少爷!”   上回。九皇子跟随蓟允秀等人拜访国公府。与安家几个少爷气味相投,立时加深了感情,此刻再度重逢。分外欢喜。   “九皇子!”安沉林也笑容可掬起来。   九皇子已经“蹬蹬蹬”从阁楼上跑下来,拉住安沉林的手,道:“安大少爷,见到你可真好。”   “见到九皇子。沉林也觉甚好。”   听着两个男孩子的对话,花畹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呃,太肉麻了。   九皇子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眉飞色舞道:“我在冯家也认识了几个少爷,他们也喜欢都蛐蛐。咱们一起去找他们斗蛐蛐去,他们一边,咱俩一边。与他们一决高下。”   安沉林不假思索便应承了,但猛然想起自己今天到冯家的目的。又为难地摇了摇头:“现在不行,我还有事在身。”   花畹畹一旁笑道:“没事,你和九皇子去吧,祖母交代的事情我来办好了。”   “你……”安沉林为难。   花畹畹道:“难道你不相信我?”   是有点担心,你与大姐姐的关系,会真心实意帮她吗?   安沉林自然不敢将这样的担忧说出口,如果说了,花畹畹只怕一辈子都不愿意理他了吧?   “相信相信,你的办事能力自然是相信的。”安沉林只能这样说。   办事能力是好,可是办事的态度可就凭心意了。   花畹畹道:“原本你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你的话他们如何肯相信?你毕竟是大姐姐的亲弟弟,多少有替大姐姐开脱的嫌疑,但是我的话可就不一样了,当时我也在场,我是见证人。”   安沉林想想也是。   一旁九皇子狐疑道:“安大少爷,你和安和公主在说什么呀?”   安沉林慌忙摇头:“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大姐姐那丢脸的事情少一个人就多一份好。   九皇子道:“没说什么,那咱们可以去斗蛐蛐了吗?”   安沉林询问地看向花畹畹,花畹畹笑道:“去吧,别扫九皇子的兴。”   九皇子便拉着安沉林的手,两人兴高采烈地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花畹畹摇了摇头,到底是小孩子家。   安沉林和九皇子一走,二楼阁楼的走廊上又有人叫她:“公主妹妹!”   是大皇子的声音。   大皇子见到花畹畹分外高兴,一边摇头晃脑,一边从阁楼上颤颤巍巍跑了下来。   花畹畹急忙上前去扶他,真担心他一个不小心就从阁楼上摔下来。   “公主妹妹,你也来了?”大皇子跑下楼梯,欢天喜地跑到花畹畹跟前来,因为笑得太灿烂,看起来更傻了。   “大哥的外祖母寿辰,我怎能不来?”   大皇子点头:“公主妹妹如今也是我母后的孩子,我的外祖母就是你的外祖母,你自然也是要来的。”   这一件事情上,大皇子倒是拎得清,不傻了。   花畹畹赞许道:“大哥说的是。”   大皇子又问:“公主妹妹这一回给外祖母准备了什么礼物?”   花畹畹道:“大哥准备了什么礼物?”   二人就礼物问题讨论了半晌,大皇子忽然抓住花畹畹的手,左右探顾了一下,神秘兮兮道:“公主妹妹,其实上回离开国公府后,大哥很担心你呢?”   花畹畹惊奇道:“大哥担心我什么?”   “那只鬼还有来缠住公主妹妹吗?我回去之后一直不放心,我应该将那只鬼从公主妹妹家里带走才是的。那只鬼和公主妹妹到底不熟悉,我怕他伤了你……”   原来为了这事,这大皇子虽然痴傻,心地却是善良的。   花畹畹动容道:“大皇子走后,那只鬼的确出现了一次,可是我按照大皇子教我的话,告诉他我是大皇子的义妹,那只鬼就再也没出现了。”   大皇子有一丝恍惚:“七弟一向都这么好。”   楼上蓟允哲走了出来,花畹畹怕大皇子的话引起猜忌,忙岔开话题道:“大哥,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帮忙?好啊好啊!”大皇子欢天喜地,“公主妹妹要大哥帮什么?”   花畹畹指了指楼上的蓟允哲,道:“帮我去把三哥约出来,就说我在前头亭子里等他。”   “公主妹妹要找三弟?”   花畹畹点头。   大皇子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第181章 凉亭约见   三皇子见其他几个皇子都围着蓟允秀说话,蓟允秀面上一向八面张罗,在皇帝跟前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背地里却插/阴/刀。   三皇子很看不惯蓟允秀如此。   此刻,蓟允秀又和皇子们热络地说着话,三皇子灵机一动,便带着一丝讥笑走了过去。   “三哥,你来了?”蓟允秀最先堆起一脸笑容。   三皇子在心里冷嗤。   所有皇子中,他与蓟允秀关系是最微妙的,他们同是皇储的竞争劲敌,可是他却没办法做到蓟允秀这般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四弟和大家说什么呢?说得这样热闹。”三皇子皮笑肉不笑。   蓟允秀不以为意,道:“今天是外祖母寿辰,可以说得热闹还真不少。”   小谢氏是大皇子的外祖母,和蓟允秀毛关系,蓟允秀却一口一个“外祖母”叫得亲热,这马屁拍得,还不是因为父皇倚重东正侯的缘故。   三皇子笑着向众人道:“四弟同大家说热闹,我也来说一桩热闹如何?”   众皇子都看向三皇子,八皇子道:“三哥要说什么热闹?”   “我说得这桩热闹,四弟也知道呢。”三皇子说着含义深刻笑看了蓟允秀一眼。   蓟允秀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四哥也知道吗?”五皇子问。   三皇子点头。   “四哥,你不厚道啊,说了半天热闹,竟还有什么热闹藏着掖着?”五皇子转向三皇子:“那三哥你快说。”   “我要说的是护国公安府大小姐的一桩密事。”三皇子的目光一直看着蓟允秀,蓟允秀脸色刷一下白了。   “护国公府的大小姐?”五皇子来了兴趣。“听说那位大小姐是京城第一大美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还无缘得见呢。”   五皇子悻悻然的。   三皇子道:“五弟,只怕你听了我这桩热闹,就会对这个美人敬而远之了。”   八皇子也奇怪道:“这位安大小姐我倒是见过,的确是美艳不可方物。只是还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密事。三哥,你且说说看,我也想听呢!”   三皇子成功吊起了众人好奇。再一次挑衅地看了蓟允秀一眼,蓟允秀黑沉着脸,阴骘地看着他,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皇储竞争的事情上。三皇子尚不怕他,更何况是安念熙的事情。他要说的不过是事实,蓟允秀能奈他何?   三皇子清了清嗓子:“四弟,你可不要怪我,实在是你的热闹说得太热闹。我心里发痒,想与你比上一比。那护国公安府的大小姐……”   三皇子才起了个话头,大皇子就从楼梯上“蹬蹬蹬”跑了上来。口里嚷着:“三弟!三弟!”   大皇子虽然痴傻,可是长兄如父。又在皇储竞争上毫无竞争力,几个皇弟都缓和了神色迎上前去,纷纷唤道:“大哥……”   有拿帕子给大皇子擦汗的,有拿伸手扶他,嘱咐他“小心摔倒的”,一副兄友弟恭的画面。   大皇子却只瞅着三皇子叫:“三弟,三弟……”   三皇子道:“大哥找我?”   大皇子重重点头,重重喘气。   “大哥找我什么事?”   “这里说话不方便。”大皇子嘿嘿地笑,粗蛮地拉了三皇子的手便往阁楼下走去。   五皇子意犹未尽喊道:“三哥,你的热闹还没说完呢!”   三皇子头也不回:“回头说给你们听。”   三皇子被大皇子叫走,五皇子将目光落到蓟允秀身上,“四哥,三哥说这桩热闹你也晓得,不如你来说吧。”   “我能知道什么热闹?”蓟允秀脸色很不好看。   “护国公安府的大小姐,四哥你一定知道的,听说你最近常往护国公府跑,可不就是为了这绝世美人的安大小姐吗?”   五皇子的话提醒了蓟允秀,想来三皇子就是为了借机在众人跟前说出安念熙的丑闻好打击他蓟允秀啊!   虽然三皇子已经对安大小姐打了退堂鼓,可是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不允许别人得到,所以他非要当着众人面将那安大小姐的清誉毁了不可。   毁了安大小姐的清誉,可就是毁他蓟允秀的颜面呀!   如若大家都知道安大小姐的清白身子已经被一个接骨村老看过了,那他蓟允秀还如何娶安念熙?就算娶了也是全京城人的笑话啊!   娶不娶一个美貌女子为妻另当别论,娶一个清白的女子才是首要的。   五皇子还在纠缠,蓟允秀一改先前笑脸,心烦意乱推开五皇子也下了阁楼。   不行,他得去找蓟允哲,和他谈判,让他不能将安念熙被接骨村老脱衣接骨一事说出去。   他此刻才发觉他的豹子烈的确给他惹祸了。   大皇子拉着三皇子一路走着,三皇子不停问:“大哥,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快到了快到了。”大皇子乐呵呵地答,一副傻劲。   三皇子无奈:“大哥,你要同我说什么,咱们在这里也可以说的啊!”   “这里不能说,这里不能说,需得到前边亭子里才能说。”大皇子执拗。   谁能和你一个傻子较劲?   三皇子无奈只能由大皇子拉着走。   一直到了一处绿树掩映的院子,三皇子终于看见了一处凉亭,亭子里依稀站着个绿衣少女,看身形犹若绿云出岫。   “亭子里有人。”三皇子观望着前边亭子里,对着那个绿色背影张望。   大皇子道:“就是我的妹妹找你,她说有话同你说。”   三皇子不以为意,还以为大皇子口中的妹妹是东正侯府哪个表妹呢。   大皇子推了三皇子一把,三皇子趔趄了一步,差点摔倒,恼道:“大哥……”   大皇子嘿嘿笑着,憨厚道:“三弟还不快去,别让我妹妹久等了。”   三皇子只好信步走进树荫下的凉亭。   “听说这位小姐找本王?”   三皇子对着绿衣少女的背影问道。   绿衣少女欣然转过身来,明眸皓齿微微一笑:“三皇子!”   三皇子有些愣住,眼前的女孩子虽不及安念熙绝色,可是清丽灵动分外惹人。   “你好生面善……”三皇子极少见到花畹畹,一时竟未认出来。   大皇子这时突然蹿了出来,嘿嘿笑道:“三弟,她就是我的公主妹妹,你们好好谈着,大哥替你们放风。”   大皇子憨厚老实又热心肠的傻模样分外滑稽,花畹畹噗嗤一笑,美人巧笑倩兮,三皇子的心情也跟着开朗起来。(未完待续。   ps:谢谢果果纷纷,西陈,书友140525153754317的打赏   ☆、第182章 亭外偷听   经了大皇子的提醒,三皇子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安和公主。   不知道她找自己所为何事,想也想不出来自己和安和公主能有什么瓜葛。   花畹畹已对大皇子说道:“大哥,谢谢你把三皇子请来,至于放风就不必了,大哥还是去前头找公子少爷们斗蛐蛐去吧。”   “斗蛐蛐?”大皇子眉飞色舞,“好啊好啊!我这就去!这就去!”   大皇子一边拍手一边欢天喜地地去了。   花畹畹一直看着大皇子离去,才将目光收回落在三皇子蓟允哲身上。   “不知公主妹妹找我何事?”三皇子堆起一脸笑容。   这个安和公主是皇太后的救命恩人,皇后娘娘义女,所以三分好颜色还是要待承她的。   “听说三皇子上回去了我们国公府作客,可惜我没有遇到……”   三皇子道:“宴席时我开溜了,所以……”   “怪不得呢,那天祖母精心安排的宴席却不欢而散,不对,是压根没有开始,原来是因为主宾溜走了。”花畹畹笑。   三皇子愣住:“那天的晚宴没有开始吗?”   花畹畹点头,现出惋惜的神色:“三皇子不知道,那天的宴席颇费了我祖母一番心思,我家大小姐还专门为三皇子做了可口的荷花酥,可是三皇子竟然走了,宴席就不了了之了。”   “走了我一个,不是还有……”   “主宾都走了,其他人留下来还有什么意思?”   三皇子心里揆度,原来那天他走后,蓟允秀他们也没有留下来赴宴。也难怪,安念熙出了那样的丑闻,自己当面羞辱了蓟允秀,他还有什么心情留下来赴宴?难道他还真如自己奉承他的那般海量不成?   三皇子神色轻松愉悦,笑道:“四弟八弟他们也真是的,完全没必要因为我离开也一起离开嘛,难道缺了一个我。天还塌下来不成?”   “对于我家大小姐来说。三皇子走了,天的确是塌下来了。”   如今提到安念熙,蓟允哲再没有之前的心悦诚服趋之若鹜。而是讪讪道:“安大小姐有四皇子就够了。”   花畹畹摇头:“三哥这可误会我家大小姐了,三皇子走后,大小姐伤心不已,后来才知道三皇子离开。原来是对她产生了误会。”   蓟允哲皱眉,审视着花畹畹:“安和公主与我约见凉亭。到底想向我说什么?”   “想同你说说我家大小姐被人脱衣接骨一事。”   蓟允哲不屑道:“难道安和公主是想向我解释,安大小姐并未被人脱衣接骨?她的伤不治而愈?四弟的豹子烈有多暴躁,我可是见识过的,他那一蹄子下去。大小姐没有丢掉性命已是万幸,要是说肋骨一根未断,鬼才会相信。”   她才不是向他解释这个的。她有病吗?帮安念熙开脱!   可是蓟允哲的这些话却叫凉亭外的蓟允秀听见了,蓟允秀一路寻来。见蓟允哲竟和花畹畹在凉亭里说话,细听原来是说安念熙脱衣接骨一事,又听蓟允哲抢在花畹畹前头说了这一番自以为是的话,蓟允秀心里理所当然就将蓟允哲的误解当成了花畹畹要说的话。   花畹畹竟然帮着安念熙来找蓟允哲解释。   蓟允秀心里对花畹畹不由充满了感激,这个安和公主竟然比他想得周到。   要知道现如今安念熙清誉是小,他的颜面是大啊!   维护安念熙清誉就是维护他蓟允秀的颜面。   这些日子以来,大家多少将他和安念熙捆绑在了一起,众所周知,四皇子看上了国公府安家的大小姐,如果安念熙清誉受损,他蓟允秀在众人眼中自然也是颜面扫地。   花畹畹正要同三皇子说,安念熙脱衣接骨一事确有其事,可是目光一抬便瞥见凉亭外树影下站着一个人。   前世十几年耳鬓厮磨形影不离,就这么一瞥,她已认出了蓟允秀。   蓟允秀在亭外偷听,那她就不能据实以告了。   于是花畹畹只好道:“这么说来,就算我专程找三皇子解释,三皇子也是不肯相信我家大小姐是清白的咯?”   三皇子讪讪道:“我信与不信,有何关系?”   “关系可大了!”花畹畹道,“三皇子听信传讹,认定我家大小姐清白被毁,万一以讹传讹,那我家大小姐日后还怎么做人?”   “所以,安和公主就为了你的大姑子找本王解释?不惜撒谎也要欲盖弥彰?”三皇子冷笑。   三皇子越不信,花畹畹心里才越高兴。   “瞧三皇子说的,没有的事情,三皇子为何一定要信以为真呢?”花畹畹好脾气说道。   “你家二小姐说的话能有假?她和安大小姐是亲姐妹为何要编造谎言陷害自己的亲姐姐?”蓟允哲反问。   花畹畹闭了嘴。   凉亭外,蓟允秀见花畹畹辛苦和蓟允哲辩解,一边在心里感激,一边暗骂安念攘那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是自己又上前不得,只怕进了凉亭,徒遭蓟允哲奚落罢了,更加没面子。   末了,只听花畹畹同三皇子道:“我家二小姐说话颠三倒四,不过是个小孩子家,三皇子如何能信得她的话?我家倒是有个从乡下村里来的丫头,她可以作证她的村子里压根儿没有什么接骨村老,这件事情就是子虚乌有。”   三皇子冷笑:“你家丫头的证词可信吗?我若相信她的话,我还不如亲自去那村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接骨村老,若有,我便信了安二小姐的话,若没有,我便信你安和公主的话。”   三皇子竟然较了真,正中花畹畹下怀。   如若蓟允哲真个去村里求证有无接骨村老一事,那安念熙被接骨村老脱衣接骨一事便板上钉钉,届时京城彻底传扬开来,那安念熙的清誉还如何保住?   花畹畹心里暗暗高兴,却面上不得不无奈道:“虽然我不能捆住三皇子你的脚,可是三皇子你又何必如此与我家大小姐过不去,她还是个闺中少女,尚没有许配婆家,三皇子你这样会影响我家大小姐前程的。”   “那村里要是真如安和公主所言没有什么接骨村老,你家大小姐清者自清,又怕什么?”   三皇子说着扬长而去。   凉亭外,蓟允秀于树丛中露出一个奸邪的笑容,蓟允哲提醒了他:那村里要是真如安和公主所言没有什么接骨村老……   ☆、第183章 十里春风   小谢氏虽是一般生辰,并未像大寿辰那么铺张,一年一度,例行惯例而已,可是东正侯府还是被踏破门槛。   来贺生辰的不止京城官员,全国上下大小官员没有亲自来,也送来了贺礼。   一时之间,黄白之物又充盈了东正侯府的仓库。   东正侯府的正屋里站着一个体貌丰伟,美皙如玉,秀眉而长目,顾盼烨然的中年男子,姿容盖世,眼里似有十里春风。   他正听取账房的汇报,只听账房问道:“侯爷,那些账本……”   “都背妥了?背妥了就烧了。”   留着那些账本日后让人抓自己尾巴将自己扳倒?   他东正侯冯莘岂是如此蠢笨之辈?   账房先生应声是,便退下去了。   大毕氏上来给冯莘整理衣裳:“侯爷,该来的宾客都到齐了,宴席已经备好,可以开席了。”   东正侯点头,大步流星出了屋门,大毕氏紧随其后。   ※   灵芝疾步走向凉亭,对花畹畹道:“大少奶奶,通知开席了。”   花畹畹点头,虚扶着灵芝的手,出了凉亭。   远处通廊上,账房领着一对小厮模样的少年走过,那些少年各个眉清目秀,温文儒雅,一看便是读书识字之人,不是干粗活的下人。   花畹畹心里微微触动了一下,便收回视线,和灵芝一起向宴席走去。   那边厢,东正侯和大毕氏正也向宴席而去。   小毕氏远远看见大毕氏便笑吟吟迎了过去:“姐姐……”   大毕氏见小毕氏身边只簇拥着姜姨娘等几个女眷,没见到冯琳,便道:“小叔呢?”   小毕氏回道:“二老爷去请老夫人了,侯爷和姐姐是一并过去请。还是直接去前头宴席上?”   大毕氏看了小毕氏身后的姜姨娘一眼,脸色蓦地不好看起来,道:“妹妹是要去前头宴席,还是要去请老夫人去?”   小毕氏道:“翠玉母子们回来,姜姨娘央我带他们一起到老夫人跟前贺寿去,我正巧带他们过去……”   大毕氏冷冷道:“既如此,我和侯爷就不到老夫人那里了。前头还有好多宾客要招呼呢。”   冯莘侯爷哑然失笑。争风吃醋是女子的本性啊,大毕氏如此无非是不想与姜姨娘同行,如果小毕氏此刻说要带姜姨娘他们到前头宴席上去。她又该拉着他去接老夫人了。   此刻众多眼睛盯着,姜姨娘与冯莘侯爷都互不看对方,而小毕氏更加无所谓,姐姐忌讳姜姨娘。自己又不必。如今,姜姨娘是侯爷的人。二老爷自然同她疏远,只是将她供在二房而已。   她还要感谢姜姨娘识相地纠缠侯爷,却不纠缠二老爷呢。   “那好,妹妹就带着大家去老夫人那里先了。”   众女眷向冯莘和大毕氏行礼后。便随小毕氏离开。   才走没一会儿,三太太冯翠玉便折了回来,笑嘻嘻向冯莘行了礼。甜甜唤道:“大伯。”   冯莘看冯翠玉的目光带着许多温柔,这个侄女儿谁知是不是自己的亲女儿呢?从小到大看她的言行举止。仪容外表都像极了自己,而与弟弟冯琳并无多少想象。   冯家大房只有几个男丁,并无女儿,物以稀为贵,冯莘对冯翠玉便格外疼爱,拿来当亲生女儿一般的疼爱。   其实关于冯翠玉的生父,姜姨娘自己也搞不清楚呢。   冯莘和冯琳都有可能,但冯翠玉自觉将冯莘侯爷认作自己的生父,这样她才有更好地依仗嘛。   见了冯翠玉,大毕氏脸色更加难看:“三小姐不同你母亲和姜姨娘她们去向老夫人贺寿,怎么又去而复返了?可有什么事?”   有事也不能当你面说啊。   三太太在心里冷嗤一句,继而笑吟吟向冯莘道:“翠玉只是想念大伯……和大伯母了,所以特来问候一声。”   大毕氏一点儿都不想见到冯翠玉,见到冯翠玉,姜姨娘的脸就老在跟前晃,侯爷与弟弟家妾侍的乱/伦情分实在是这东正侯府里头的笑话,时常让她如坐针毡。   可是侯爷的权势如日中天,她一个闺中妇人如何敢多加龃龉?   “见也见过了,你可以走了。”大毕氏冷声。   冯翠玉却一点儿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她还想好好同冯莘说说掌事钥匙的事情呢!   上回大伯父替她给安老太太去了一封说情的信,没想到安老太太竟然不给面子,眼看着二太太拿了掌事钥匙一月又一月,安老太太同她说的过一阵将掌事钥匙给她三房的说法落空,冯翠玉不由着急起来,想找冯莘想想办法。   生母是个妾侍,自己是个庶女,冯翠玉对掌管一个宅府的后宅中馈充满了欲/望和野心。   她太想尝一尝一跃成为人上人的滋味了。   冯莘知道冯翠玉有话对自己说,可是碍于大毕氏在场,便安抚冯翠玉道:“听你大伯母的,先去给你祖母贺寿先,你今儿会留宿家里吧……”   冯莘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有话晚上宴席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再说。   冯翠玉却是个不识相的,大毕氏越发想让她即刻走人,她越发想磨蹭一会儿。   正巧,花畹畹携着灵芝走了过来,冯翠玉便指着花畹畹同冯莘介绍道:“大伯父,那个就是我们安家的童养媳,不过人家现在是皇后娘娘义女了,算起来,也该叫咱们祖母一声外祖母,与我同辈,可是她将来与我家大少爷圆房成亲,我又是她三婶,看看这关系可够凌乱的。”   冯翠玉快嘴,大毕氏嫌恶地皱起眉头,冯莘却玩味地看着静静走来的花畹畹。   “这个安和公主是随你来给老夫人贺寿的?”冯莘问。   冯翠玉点头:“大伯父要和她说话吗?要不,我把她喊过来?”   “喊她来做什么?你们安家和我们冯家从来就不亲近……”大毕氏拒绝。   冯莘却道:“安家这回算是识礼数的……”   “既然识礼数,就该安老太太亲自来贺寿,可是这么多年,何曾见安老太太亲自登过咱东正侯府的门?”大毕氏不悦。   冯翠玉道:“那还不是因为咱们东正侯府门槛高,岂是人人都能登得的?”   大毕氏忽而笑道:“也是,咱们的庶女却能给他们家的爷当正室,咱们的门槛的确是比他们不知高出多少。”   冯翠玉被大毕氏一奚落,不悦地翻起了白眼。   冯莘不愿意听女人们没有见识的话,只是道:“这个安和公主还真是冲喜治好了你家大少爷的病?”   冯翠玉立即点头:“这孩子竟是个有造化的,原就是个村姑,可是生辰八字倒是吉祥,说是元月初一日生的,起初还以为牙婆为了骗钱胡诌的,可是后来大少爷的病竟然真个好了,她又阴差阳错治好了太后娘娘的病,这不,都成为咱们家皇后姑姑的义女了。”   “元月初一日生的?”冯莘凝起了眉头。   “咱们皇后娘娘不就是元月初一日生的吗?可是咱们皇后娘娘的造化是母仪天下,她却只是一个小小护国公府的少奶奶而已,有什么造化可言?”大毕氏冷嗤。   冯莘却只是凝眉不发一言。   ☆、第184章 背后捅刀   小谢氏的宴席诚如三太太冯翠玉所言,不是任何人都能登得了东正侯府的大门,来的宾客都是经过精挑细选。   皇子们对冯莘极尽巴结奉承,皇室子孙对一个大臣如此低眉顺眼,从古至今还是少见,皆因为东正侯和皇太后一样,他的意见能够左右皇帝的决策。   大皇子痴傻,难当大任,否则任这些皇子机关算尽,东正侯亦不会看他们一眼,他自然要帮衬自家皇后妹妹的嫡出儿子,可是偏偏大皇子是个傻子……   在一众皇子中,东正侯对四皇子蓟允秀还是颇为待见的。   宴席上,花畹畹瞧见冯莘对蓟允秀很是有几分笑脸,不由哑然失笑,你可知蓟允秀是一只喂不饱的狼,前世你助他登上皇位,他却转眼便要了你的狗命,真正应了那句狡兔死,走狗烹……   皇子们同东正侯说话时,东正侯都只是微微颔首,唯有蓟允秀说话时,东正侯便会哈哈大笑。   捧场也好,真心的也好,总之,东正侯对蓟允秀是刮目相看的。   有东正侯的鼎力相助,蓟允秀登上皇位是如虎添翼。   难道自己这一世还要看着这个负心汉一边坐拥美人,一边坐拥江山吗?   花畹畹在心里道:不。   她不要重走那一世的老路,她自然也不能看着蓟允秀继续那一世的春风得意。   宴席散后,宾客们陆续离去,皇子们也纷纷告辞,东正侯送完客,正欲回正屋歇息。   喝了一日酒。虽然官员们敬酒都是大饮,而他只是小咪一口,经不起敬酒的人太多,他左咪一口,右咪一口,也已经微醺。   早就不是需要靠酒量往上爬的岁月,他如今是收成的时候。所以对饮酒一事也是十分忌讳。不到万不得已不肯大醉。   此刻正携着跟班回正屋,只见前头小路上盈盈走出一个绿衣少女,施施然向他行了一礼。甜甜唤道:“大舅舅。”   东正侯一愣,自己何时多了这么一个外甥女儿出来?   花畹畹微微笑道:“大舅不认得外甥女儿,是外甥女儿的过错。”   “你是……”   “皇后娘娘是我的义母,我是安和公主。”花畹畹介绍自己。   东正侯恍然大悟。此前冯翠玉向他介绍过她,只不过离得不近。没瞧见真容罢了,此刻见花畹畹是个清丽而又伶俐的女孩子,便笑道:“安和公主今日登门贺寿,真是十分荣幸。还请安和公主在侯爷府多住些日子。让本侯尽尽地主之谊。”   “大舅舅太客气了,今日外甥女儿见过了侯爷舅舅,日后定当常来拜见。”   东正侯微微颔首。便有了离开的意思。   以他东正侯如今的地位,有的是巴结套近乎的人。多一个外甥女儿少一个外甥女儿于他又有何利益,又有何损失?   看出东正侯对自己的怠慢,花畹畹面不改色,依旧笑吟吟道:“大舅舅,承蒙母后错爱,认我做义女,那大舅舅与畹畹便是亲人了。”   东正侯口齿不清“嗯”了一声,心想这个村姑到底想说什么,他此刻乏得很,可没功夫听她说奉承巴结的话。   花畹畹抓紧时间道:“既是亲人,畹畹就不能不替大舅舅顾虑着。”   东正侯眉头一皱:“你一个小孩子家能替我顾虑什么?”   这个村姑说的话简直是笑话。   “今儿宴席开始前,那个账房先生带了一队小厮模样的少年从府里出去,畹畹看见了……”   东正侯心里一颤,吃惊地看向花畹畹,忽见这女孩子的笑容深不可测起来。   “大舅舅可否单独同畹畹说几句话?”   东正侯旋即一挥手,跟班便识相退下,站得远远的。   “安和公主想说什么?”东正侯严肃看着花畹畹。   花畹畹道:“大舅舅就不想知道我为何知道那个领头的是账房先生?”   是啊,一个乡村姑娘如何一眼看出来的?   “我不但知道为首的那个是账房先生,我还知道他身后带着那一队少年也不是真正的小厮……”   东正侯眉头拧得更紧:“哦?那我倒是要听听看,他们不是小厮是谁?”   “他们是大舅舅专门养来背诵账本的。”   东正侯心里一咯噔。   花畹畹胸有成竹道:“这东正侯府里那么多黄白之物,稀世珍宝,来自全国各地官员巨贾的孝顺,不入账自然不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大舅舅是个来清去明的人,可是一旦入账,那么多账本无疑是自己给自己脚下放的一块快绊脚石,大舅舅也断不是如此粗心大意之人?如今,皇上是默许大舅舅的行径,将来呢?大舅舅不能不防着这一招。”   “人脑多好啊,比白纸黑字可强多了,可以博闻强记,又让外行人看不懂,就算是剖了那天灵盖也看不懂脑子里到底记了些什么呀!”   东正侯一把握住花畹畹的手,质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你一个女孩子家胡言乱语,就不怕我将你的舌头拔下来吗?”   眼前的女孩子毫无畏惧之色,依旧春风和煦笑道:“大舅舅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是皇后娘娘的义女,我喊您一声大舅舅,我说过我们是亲人,我若有心在外头胡言乱语,又怎么会今日特地巴巴地走到大舅舅跟前来提醒大舅舅这些话呢?”   东正侯转念一想,也是,便松了花畹畹的手。   花畹畹一边揉手腕,一边对东正侯道:“大舅舅别忙着生气,为今之计不是想着如何封畹畹的嘴,而该想想是谁对畹畹胡言乱语,说了这些不该说的话。”   东正侯一颤:“此人是谁?”   “大舅舅若从今往后将畹畹视如亲外甥女儿,畹畹便告诉大舅舅此人是谁,如若大舅舅不愿意将畹畹当作心腹,那畹畹又何必多此一举?因为出了这侯爷府,只怕大舅舅就要对畹畹下手,杀人灭口了吧?”   东正侯暗暗吃惊,这个女孩子既有胆色,又有智慧,自己在没有摸清楚她底细之前怎么可能对她轻易下手呢?   “你放心,你既然将我当作亲舅舅,我自然也将你当作亲外甥女儿,我的皇后妹妹膝下只有大皇子一个,你虽是义女,亦和亲生的没有什么分别了……”   “那大舅舅是愿意相信畹畹对大舅舅的忠心?”   东正侯点头:“我们是亲人。”   花畹畹在心里冷笑:虚伪阴险狡诈的东正侯怎么可能把我这个卑微的村姑当亲人?   但面上却是佯装欢喜,伸出小指头对东正侯道:“那大舅舅我们拉钩!”   “拉钩?”   “对,拉钩,金钩银钩,一百年不骗人,骗人是小狗。”花畹畹拉着东正侯的小指头,表现出十一岁女孩子才有的天真单纯来。   东正侯不由缓和了神色道:“好外甥女儿,现在你可以说那个人是谁了吧?”   ☆、第185章 接风洗尘   花畹畹啧啧摇头,做出无比惋惜的样子来。   “今日宴席上,畹畹独见大舅舅对他青睐有加,就算是大皇子,大舅舅也未必待之如此好颜色,只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竟背地里调查大舅舅,对大舅舅留了一手……”   东正侯吃惊道:“你说的是四皇子?”   “大舅舅难道不肯相信吗?最亲近信赖之人竟是背地使刀之人,的确不能不让人寒心。”   “是谁教你说的这些话?本侯岂能相信你一面之词?”东正侯岂是那样好糊弄的?   畹畹不慌不忙道:“怪不得大舅舅不愿相信,只是四皇子会将如此机密之事告诉我是有原因的,四皇子喜欢我们安府的大小姐,可是我们大小姐最近遇到了一桩丑闻,事关大少姐清誉,而畹畹是唯一可以证明大小姐清白之人,四皇子为了能让畹畹做证,才将此秘密交换,可见四皇子对大小姐用情之深。”   东正侯道:“他将此秘密告诉你就不怕你到我跟前来告发他?”   “四皇子是个自负之人,他应允了我,等他利用大舅舅助他登上皇位后便封我为后,可是他也不想想我是安家童养媳,有道是好女不侍二夫……”   东正侯沉默不语了。   这个女孩子言之凿凿,不由他不信。如此机密的事情,除了蓟允秀,旁人的确很难调查出来,只有蓟允秀常常出入侯爷府……   花畹畹见东正侯似乎信了他的话,继续道:“大舅,你可以不信畹畹的话,可是畹畹不能不来提醒大舅舅,畹畹只是一介村姑。蒙皇后娘娘不弃收为义女,畹畹对皇后娘娘感激不尽,无以为报,而舅舅是皇后娘娘的兄长,畹畹必须投桃报李。舅舅,你且想一想,四皇子暗地里调查侯爷府人脑帐本一事实际上并无可厚非。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势必机关算尽。可是他为了我家大小姐竟将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大舅舅,如此好色之徒成得了英雄。却真也能成为那执掌乾坤之人吗?大舅舅押宝是不是押错了?”   东正侯面上不动声色,心底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这个女孩子的话不能不让他好好深省啊。   “大舅且放心,今天畹畹对大舅说的话绝不会对第三个人提起,大舅如果不放心畹畹。畹畹就在国公府里,大舅随时来取畹畹性命便是。”   花畹畹已欠了欠身子。先行离去。   待东正侯回过神来,花畹畹已经走远。   东正侯眯着眼看花畹畹小得不能再小的背影,猛然想起冯翠玉的介绍来:“她是元月初一日生的,竟是个有造化的。”   这个村姑不可小觑。   ※   花畹畹安沉林先行回国公府。三太太、安沉焙、安念雨母子留宿侯爷府。   马车上,安沉林手舞足蹈讲述自己与九皇子一起同侯爷府少爷们斗蛐蛐的过程,花畹畹却兴致不高。   “畹畹。你不喜欢斗蛐蛐吗?”安沉林问。   花畹畹正在思索三皇子是否会去刘清老家取证,东正侯是否会相信她说的蓟允秀的事情。一时没有听见安沉林的问话。   安沉林连叫了几声“畹畹”,花畹畹方才回过神来。   安沉林重复问道:“你不喜欢斗蛐蛐吗?”   那是小孩子家的玩艺儿,她一个三十好几的大妈……   畹畹想起来就一头黑线,摇头道:“你是男孩子,才时兴玩那玩艺儿,我是女孩儿家,谁女孩儿家喜欢斗蛐蛐呀?”   “三妹妹呀!”安沉林天真无邪道。   “三妹妹虽是女孩子,骨子里却和你们男孩一个德性。”   安沉林点头道:“对,三妹妹的确像个假小子、男人婆。”   “哦,你竟然说三妹妹是假小子、男人婆,看我回去告诉了三妹妹,她如何收拾你。”   安沉林慌了:“畹畹,你不能这样对我,三妹妹若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你有救星了,又怕三妹妹做什么?”   安沉林不解道:“什么救星?”   “你都从宰相府请来那么大的救星了,怎么会怕三妹妹呢?”   安沉林这才想起,今天他和花畹畹出府给东正侯母亲小谢氏贺寿,却是他的晴云表姐搬到国公府住的日子。   安沉林不由欢喜道:“今天白天咱们在侯爷府吃酒,晚上回府可该为晴云表姐摆酒了。”   见安沉林眉飞色舞,花畹畹难免讪讪。   只怕晴云住进国公府,大太太母女们兴风作浪又多了一双帮手。   横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晚间,国公府女眷们的确摆了酒席欢迎晴云到来,老太太做东,众女眷都聚集到嘉禾院,就算茹风雅有孕在身也出了席,独缺了三太太和四小姐母女。   老太太颇有些不悦问花畹畹:“你三婶和四妹妹没有同回吗?”   花畹畹道:“三婶和四妹妹今夜留宿侯爷府了。”   “是娘家与婆家间距离太远还是怎么的?竟还要留宿。”   老太太嘟哝。   众人皆知老太太是担心三太太留在娘家嚼舌概的缘故,恐她将国公府芝麻绿豆的小事拿去当天大的新闻讲,有辱国公府门楣。   让三儿娶冯翠玉做三太太,老太太是后悔的。一个庶女到底教养上有缺陷,当初就不该听老太爷的,碍于东正侯亲自提亲而应承这门婚事。   见老太太闷闷不乐,大太太不好开腔,四太太原是老好人,二太太便打圆场道:“我至今日才知道老太太心中最疼的原来是老三,才一日不见的功夫就让老太太如此牵肠挂肚。”   老太太“扑哧”一笑,指着二太太道:“拿了掌事钥匙,胆儿就肥了,竟敢取笑我老婆子了。”   老太太一笑,气氛立时活络起来,安念菽道:“祖母,三婶和四妹妹不在,不是还有我们吗?”   “如今又多了晴云表姐。”   安沉林从外头走了进来,众人眼睛一亮,好个皎洁如月的惨绿少年。   安府的女眷聚餐因着安沉林的加入立时热闹起来。   在东正侯府,三太太冯翠玉正在书房拜见东正侯冯莘。   ps:在被窝里用手机软件戳了一章,我有一双勤劳的手啊,2333333~~~~~分享个小段子:一个杀手杀了男子手中的狗,男子吃惊:你为什么杀我的狗?杀手说:有人花钱让我取你的狗命!男子大喜遇到一个傻子,便和杀手畅聊起来。杀手问:你有女朋友了吗?男子答:没有。杀手又把男子杀了,临死前男子问:为什么杀我?杀手说:单身狗也是狗!   ☆、第186章 真假父女   冯翠玉端了托盘的莲子羹轻悄悄走到冯莘的书案旁,将托盘轻轻放置于桌上,再从一旁拿起扇子,轻轻替冯莘打着。   扇子打得不紧不慢,不轻不重,扇风徐徐而来。   冯莘放下手头的书,宠溺地看一眼冯翠玉道:“不必轻手轻脚的,大伯就是在这里专门等你的。”   冯翠玉立即堆起一脸花儿般的笑容,放下扇子,走到书房中央去,给冯莘磕头请安,嘴里甜甜地叫:“父亲……”   冯莘一愣,继而笑吟吟道:“翠玉,你又调皮了。”   “这儿又没有外人,只有我们两人有什么关系?娘她碍于身份,碍于大伯母的缘故,不能常到父亲身边伺候,翠玉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总是可以侄女儿的身份来看望大伯父的,只是这一声父亲,翠玉在梦里叫了千百回都叫烂了,在父亲跟前却只能如此偷偷摸摸叫一声,以表心意……”   冯翠玉说着泫然欲泣,说不尽地悲恻婉转。   冯莘动容道:“是我亏欠了你们母女……”   冯翠玉立即摇头,走到冯莘身边去,端起托盘上的银耳莲子羹,道:“银耳莲子羹,娘亲手熬的,说是父亲今天多饮了酒,吃一碗银耳莲子羹解酒清肠。娘熬了足足一下午呢,说是银耳熬烂,又不能将锅给熬糊了,所以一直监督着,这天儿热,娘为了它差点中暑,这都是娘对父亲的心意。父亲喝了它,就不会亏欠我们母女了。”   冯翠玉一番说辞,听得冯莘心下感慨万千,当即接过银耳莲子羹喝了起来。   冯翠玉一旁又拿起扇子替他打着,娓娓道来:“父亲。你明白娘的苦吗?最爱的人近在咫尺却是远在天涯,要想见一面却只能在梦中……”   冯莘顿了顿,脸上现出惆怅的神色来。   冯翠玉很快便换上欢颜:“不过,娘今儿可高兴了。因为娘跟随二太太去给老太太贺寿时看见了父亲一眼,这一眼叫娘高兴得现在都睡不着呢。可惜,二太太说了大伯母忌讳娘,所以宴席上也不叫娘出现。娘原本以为可以多看父亲几眼的。没想到却是梦幻泡影,落空了。所以我今天回来,娘就一直拉着我看。说我的眼睛鼻子眉毛嘴,哪哪都像父亲,娘拉着我怎么看也看不够,娘看得哪里是我?娘看的是父亲的影子罢了。”   冯翠玉说着。眼里已汪了眼泪,声音哀婉。说得冯莘又是惆怅一声叹息。   冯翠玉说这些无非就是要在东正侯跟前坐实自己是他的血脉。   冯莘的女儿和冯琳的女儿,这两个身份可是天差地别。   冯琳已经有了几个嫡出女儿,自己不过一个庶女,生母是个姨娘。怎能争取到什么利益呢?   可是做冯莘的女儿就不一样了。   东正侯才是权倾朝野的能臣,冯琳也好,整个冯家上下仰仗的都是冯莘的威力。   冯莘膝下无女。只有几个儿子,自己名为冯琳的庶女。如果能实为冯莘的女儿,那可是立马从地上飞跃到了天上。   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还是物以稀为贵的唯一的女儿,就算名分上不是,只要让冯莘认定实际上她是,她这一辈子,包括她的四少爷四小姐都将有了坚实而可靠的保障,荣华富贵皆不在话下,四少爷的官途,四小姐的终身大事,还有她在安家的地位,她的掌事钥匙……   当冯翠玉再次叫冯莘“父亲”时,冯莘便不再有异议了。   冯莘已经喝好了银耳莲子羹,冯翠玉接过空碗放到托盘上,又细心地递上帕子,冯莘接过慢悠悠地擦嘴。   “娘的帕子,父亲可否留下贴身带着?娘会高兴极了的。”冯翠玉小心翼翼道。   冯莘唇边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行动上却已将那帕子收在身上。   冯翠玉大喜,又道:“娘若知道父亲将她熬的银耳莲子羹喝得一滴不剩,就算接下来都不吃饭,她也不会觉得饿了。”   有个女子如此卑微而全身心地爱着他,这是男人的虚荣。   冯莘笑道:“你一会儿回去告诉她便是了。”   “是,父亲!”冯翠玉欠了欠身子,走到冯莘身后为冯莘轻轻地捏背捶肩,就像个贴心的女儿。   “父亲今夜是专程在书房等翠玉的?”   冯莘被冯翠玉按摩得很舒服,含笑点头道:“是。你娘见不到我,我也见不到你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冯莘竟在言语上承认了她是他的女儿,虽然只是私下里,这书房现在没有任何旁人,可是冯翠玉还是感动得哭了。   她哽咽道:“父亲,女儿是嫁出去了,可是女儿的心永远在父亲身上,你和娘是给了女儿生命的两个人哪,无论女儿在哪里,都会挂念你们两个,旁人不知道,可是女儿知道,你们两个是女儿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   冯莘很是受用地享受冯翠玉的贴心话语。   女儿和儿子就是不一样,女儿多么体己啊,会说这么多掏心窝子温暖的话,儿子才不会呢。   冯莘拉过冯翠玉的手,抬头看着她,眼里多了许多慈父的温柔,道:“翠玉,瞧你这张嘴,就跟抹了蜜似的……”   “父亲,女儿说的都是真心话。”冯翠玉辩解。   冯莘笑起来,是假话他也愿意听,因为好听。   “我的心都被你说软了,想来你也是个会做人的孩子,只是为什么那安老太太对你却不待见呢?”   冯莘的询问立即令冯翠玉委屈起来。   她道:“父亲,我婆婆就是个势利的,她眼中,我不过是东正侯家二房的一个庶女,在他们国公府能有什么地位呢?虽然我的亲事是父亲亲自保的媒,可父亲在外人眼中只是我的媒人,不是我的父亲哪!我现在的身份注定我在安家无论怎么做都得不到公平的待遇。”   冯翠玉一边说,一边用帕子抹泪:“可是父亲,我不怪他们,他们虽然势利,却是情有可原,这个世道不就是这样吗?捧高踩低,如果我是你东正侯的女儿,谁敢轻慢我?可是,我和父亲还有娘都知道我是父亲的女儿,这又有什么用?外人不知道啊!真作假时假亦真……”   东正侯凝眉道:“所以,即便我给安老太太修了书,她也不愿意把掌事钥匙交给你?”   冯翠玉委屈点头:“非是老太太不给父亲你面子,而是她觉得,堂堂东正侯,实在没有理由为二房一个庶女出头,所以老太太只以为父亲不过那么一说,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冯莘有些恼:“这个安老太太,我都亲自修书了,她怎么可以还如此轻慢你!”   “父亲,如今掌事钥匙在国公府二房手里,父亲可要帮翠玉拿回那掌事钥匙才好啊!”   冯翠玉的请求,冯莘有些为难,毕竟是后宅之事,自己的手已经伸过一次,那安老太太并不给面子……   见冯莘一脸为难,冯翠玉道:“女儿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冯莘问。   ☆、第187章 三婶委屈   第187章三婶委屈   “父亲膝下没有女儿,不如和二老爷说一声,将翠玉过继到大房来,这样,翠玉与父亲的父女身份也能以另一种方式坐实,旁人无话可说,婆家人待我亦能十分好颜色,父亲,你就答应女儿吧!”   冯翠玉跪在地上哀哀相告,冯莘却只是凝眉,沉默半晌方道:“容我好好想想,此事必须从长计议,我不能马上就答应你。”   冯莘如此说了,冯翠玉能说什么呢?只能听冯莘的,让他好好想想。   冯翠玉回到姜姨娘身边时,自然要央求姜姨娘好好求求冯莘,姜姨娘道:“你要求的这一桩事实在是强人所难,一来侯爷膝下有子,没道理要过继个女儿,二来,你已出嫁,过继到侯爷膝下又做什么?”   冯翠玉不悦道:“娘这话说的,怎么句句都在替侯爷考虑呢?让侯爷过继我,是要让侯爷得什么好处吗?还不是为了我能得到好处,为了我不在婆家受冷眼吗?”   姜姨娘见冯翠玉激动不已,眼睛都红了,便心疼道:“安家的人待你不好吗?”   “老太太从未正眼看过我!”冯翠玉委屈,没好气道。   冯翠玉从来都将老太太不看重她的原因归结于她冯府庶女的身份,而不反思是自身性格的原因。   比如茹风雅也未必出身什么豪门大户,可是老太太对她就十分待见,因为她性格好,心地也好,安老太太到底还是个较为正派的长者,最不喜小辈们华而不实。   可是冯翠玉并不愿意这么想啊,当别人不认同自己时,人人往往要将原因归结于外在,而很难反省自身。   也就是所谓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吧。   “我嫁到国公府也有十年有余了,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老太太都从未认可过我,是我比其他几个儿媳丑。还是我比其他几个儿媳笨?还不是因为我的身份?那史佩玉胸大无脑。可是人家是宰相府的嫡女,二太太、四太太又有什么聪明才干吗?都没有,可是人家都是嫡女出身!只有我。一个庶女,说什么错什么,做什么错什么……”   冯翠玉委屈地抹起了泪。   里间,安念雨迷迷糊糊中醒过来。问安沉焙道:“哥哥,母亲在外头哭吗?”   安沉焙不以为意。三太太的性格一直这样,哭哭笑笑,风来雨去,不必在意便是。他道:“咱们小孩子家别管,不是有姜姨娘安慰着吗?”   “她是我们外婆,哥哥。你怎么可以直呼她的名讳?”   安沉焙更加不以为意了,打了个哈欠道:“咱们的外婆是小毕氏。姜姨娘就是个姨娘而已。”   安沉焙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豪门大户中,身份永远是尊卑的鸿沟,跨越不了。   安念雨到底是女孩子家,比不得男孩子的不拘小节粗心大意,她不能睡去,而是竖着耳朵听外头冯翠玉与姜姨娘的对话。   只听姜姨娘一声长叹,自责道:“都怪娘,是娘连累了你,娘只是你爹一个小小姨娘……”   姜姨娘所指的爹无非是冯琳,冯翠玉立即嚷起来:“他不是我爹,他也配做我爹……”   姜姨娘沉默不语。   冯翠玉冷嗤道:“他这个爹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是让安老太太高看我,还是能帮我拿到安家中馈的掌事钥匙?而且他还拖累我们母女,如果娘你不是他的妾侍,大伯大可以帮你名正言顺地纳到他名下去,我可是大伯的亲生女儿啊!”   里间,床上,安念雨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脑子乱麻:母亲说她不是她爹的女儿,她是她大伯的女儿,她大伯……   姜姨娘支吾道:“也不能说你就不是你爹的女儿,他毕竟养了你到大……”   “难道我做了大伯的女儿,大伯就不把我养到大吗?只怕大伯更疼我,把我养得更好吧?”冯翠玉没好气。   姜姨娘不语了,其实她一直也搞不清楚,冯翠玉到底是冯琳的骨肉还是冯莘的骨肉,且就认为是冯莘的女儿吧,这样,翠玉总能争取到更大的利益。   ※   安府,欢迎晴云的酒席一直吃到下半夜方才散了。   宴席上,花畹畹不多言语,只是大家笑时,她陪着笑了笑,算是应景,毕竟今晚的主角是晴云。   因着安念攘和安念熙不睦,所以大太太也不敢公然给花畹畹气受,只要她言语上稍有针对花畹畹的意思,安念攘立即就会跳出来辩驳她,而安念熙今晚看起来分外识相。   花畹畹只以为她是受了脱衣接骨一事的影响,殊不知她这是养精蓄锐,暂时夹起尾巴做人。   花畹畹更不知刘香秀已经将自己如何欺骗安念攘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安念熙,安念熙已经知道了症结所在,日后自然不会让花畹畹有好日子过,也不会叫安念攘蒙在鼓里太久。   宴席散了,大家各自散去。   晴云被安排与大太太同住芙蓉苑,遂随了大太太回芙蓉苑。   一路上,大太太很是醉了,走路步履踉跄,晴云和安念熙左右各一边细心地扶着她。   大太太感慨道:“我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念熙,一会儿送母亲到芙蓉苑,你就不要回香荷苑去了,和母亲和晴云一起,咱们母女几个再一处小酌,喝到天亮如何?”   “好啊好啊!”晴云欢喜,“大姑姑,再去把二表妹也叫过来,咱们四个人一起喝。”   大太太停住脚步,叹了一口气,“你二表妹啊,最近闹小孩子脾气,你大姑姑我为她****不少心。”   安念熙见母亲面上惆怅,心里道:母亲,二妹妹不会耍小孩子脾气太久了,你且等着,女儿会叫二妹妹同从前一样与我们一条心的。   “为什么?”晴云不明就里,问道,“二表妹,一向不都是极孝顺的吗?”   大太太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她她哪里愿意同我说真话,只是和我抬杠个没完没了,这念攘啊,从前虽然淘气,虽然老是闯祸,是个不着调的,可是她对我是非常孝顺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安念熙道:“母亲,晴云表妹,一会儿回到芙蓉苑,我们边小饮边慢慢说吧。”   回到芙蓉苑,大太太让丫鬟们重新摆了酒,与安念熙、史晴云一起边饮边聊,安念熙说了自己从刘香秀那儿知道的真相,大太太和史晴云都震惊不已。   史晴云道:“真没想到,安和公主是这样的人!”   ps:谢谢西陈、zeze20021218等人投的月票。   ☆、第188章 义愤填膺   上一次来国公府,史晴云对花畹畹很有些好感,毕竟拿人手短,她送了她一匣子的首饰,没想到竟是个如此阴险歹毒的人,怪不得大姑姑和大表姐她们不喜欢她,原来并非空穴来风。   大太太一拍桌子,将史晴云吓了一跳。   安念熙立时抱了大太太的手吹气:“母亲,不要气坏了身子。”   大太太恨然道:“怪不得念攘自打从刘清老家回来,整个人就变了,目无尊长顶撞我,毫无体统,原来是受了花畹畹这个贱人的奸计,念攘这孩子怎么这么傻这么傻!竟将仇人当作亲人,将亲人当作仇人。”   大太太恨从中来,怒不可遏。   安念熙安抚道:“母亲,你不要生气,二妹妹还小又单纯,才会中了花畹畹的奸计,她不是故意对母亲不敬的。”   大太太看安念熙又美丽又懂事,喟然长叹道:“我生了两个女儿,为什么美貌与智慧都被你一人独占了?念攘外貌上不及你也就算了,脑子也不如你,但凡用脚趾头想一想都该知道,花畹畹那个贱人怎么可能真心与她交好呢?她竟然头发长见识短,被花畹畹那个贱人迫害得那么惨,转过来还成为她对付自己亲生母亲和姐姐的工具……”   大太太说着,眼泪流下来,又因为喝了酒,眼泪更加多了。   安念熙和史晴云纷纷拿帕子给她擦泪,史晴云抓住史晴云的手哭诉道:“晴云啊,你说大姑这是什么命,你沉林表弟的身子好不容易好了,大姑还以为大姑的好日子到了。谁知道老天爷竟然将花畹畹那个贱人送进国公府来,处处与我作对,让我心里添堵,自从她来了,我没有一日过过舒心的日子,我被她害得失去了掌事钥匙,在国公府里丢进面子……”   大太太竟然放声哭了起来。她已完全忘记了她的宝贝儿子的病是因何人痊愈的。如果没有花畹畹。她早就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   晴云懂事地将大太太搂在怀里,拍大太太的背,陪着落泪。哭道:“大姑姑,你太可怜了。”   大太太一边点头,一边泪如雨下:“晴云,你可知在大姑心目中。最理想的儿媳人选是你啊。”   晴云并不吃惊,她的祖母宰相夫人汪氏早就和她透露过这个信息。不然也不会允许她住到国公府里来了,还不是为了占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宜吗?   安念熙提醒大太太道:“母亲,这个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大太太酒劲上头:“念熙。你就让母亲透一透心里这口气吧。如果你沉林弟弟将来真的和花畹畹圆房成亲,那还有我的好日子过吗?那个贱人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会变色的。老太太和你沉林弟弟跟前,她就跟小绵羊似的。可是我跟前呢?她就原形毕露。你沉林弟弟和老太爷老太太都吃她那一套,都喝她的迷魂汤!你们说我冤枉不冤枉,现在就连你二妹妹也……”   大太太呜呜哭着,没完没了。   安念熙好脾气劝慰道:“母亲,我们知道她的真面目,我们不中她的计就好。”   “可是你沉林弟弟和老太太他们会怎么看我们呢?觉得我这个婆婆不慈祥,觉得你这个大姑子不厚道,与她一个村姑刁难,觉得我们是在欺负她,不知道她是多么阴险的人,真正欺负人的人是她!就像你二妹妹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   大太太说着,毫无形象地用帕子擤了鼻涕,完了继续哭,哭得眼睛肿得核桃般。   晴云着急道:“难道我们由着她这样吗?我们又不是她的玩物,竟要被她如此玩弄!大姑,大表姐,我们得将真相告诉大家才行!”   “没用的,老太太和你沉林表弟是不会相信我们的话的。”大太太无奈,她已经试过许多次了,反被说成长者不慈不厚道。   “老太太和表弟那边还好说,可以先缓缓,可是二表妹那里我们必须去告诉她真相啊!”晴云提议。   大太太对安念熙道:“你晴云表妹说得对,念攘那里咱们必须去告诉真相,不能再让花畹畹祸害她了,想来你念攘妹妹也实在是可怜,竟在乡下被花畹畹那个贱人收买了刘香秀那个丫头那样折磨……”   听安念熙讲了安念攘被刘香秀暴打喂猪食的遭遇,大太太心疼得不得了。   安念熙道:“母亲且放心,花畹畹犯下的恶我们都会找她算回来的。”   “要等到什么时候?母亲我可是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大太太觉得整个胸腔都在烧灼。   晴云提议:“捡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晚吧!咱们去望月小筑找二表妹,将那刘香秀找来对质,如果刘香秀耍赖不认就打死她,看她会不会在二表妹跟前说真话。有了刘香秀的证词,咱们再同二表妹好好说说,二表妹不可能不信咱们的。”   安念熙却道:“今儿太晚了,恐打草惊蛇,再说二妹妹今晚也喝了酒,恐她发酒疯不愿意信咱们的话就弄巧成拙了,还是等明日二妹妹酒醒,咱们再去把她找来好好说。”   安念熙一定想不到她的一时迟疑让花畹畹又占了一次上风。   刘香秀连日来总是惴惴不安,总在担心安念熙会什么时候和花畹畹摊牌,安念熙向花畹畹摊牌之日便是她刘香秀的死期吧?   做了几晚恶梦,梦见自己被花畹畹虐待至死,刘香秀终于再忍不住这样的精神折磨去找了蒋氏。   恰好这夜在欢迎晴云入府的聚餐上,安念攘喝醉了,一回到望月小筑便睡得死猪一般,刘香秀便有机会偷偷溜出望月小筑去找蒋氏。   蒋氏因为要一直准备嘉禾苑聚餐的酒菜,所以睡得晚。   才躺下,刘香秀就来了。   刘香秀在门外不敢太重敲门,敲两三下小声唤一句:“嫂子……”   蒋氏耳尖,听出刘香秀的声音,怕吵醒同屋已经睡下的其他厨娘,只得快速穿了衣裳出门。   “香秀,这么晚,你怎么来了?”蒋氏问。   刘香秀不由分说将蒋氏拉到僻静处,扑通就给蒋氏跪下了:“嫂子,救我!”   蒋氏吓了一跳。   ☆、第189章 针尖麦芒     蒋氏忙去拉刘香秀:“香秀,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刘香秀执拗跪着:“嫂子不答应救我,我就不起来。”   蒋氏老实厚道,道:“香秀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先,你是我的小姑子,我能帮你的,自己是要帮你的呀!”   她再不喜欢自己的丈夫,刘家也是她的婆家,她和香秀也是姑嫂,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香秀见蒋氏表态方才从地上起来,哭哭啼啼道:“我坑了大少奶奶,她非找我算帐不可。”   “啊?”蒋氏有些懵。   刘香秀遂将花畹畹让她虐待安念攘又嫁祸安念熙,以及安念熙副供自己供出花畹畹的事情俱和蒋氏说了。   关于前情蒋氏略已猜到几分,至于安念熙逼供一事,蒋氏不由生气刘香秀立场不坚定。   她责备刘香秀道:“你既已决定做大少奶奶的人,如何又背叛了她呢?”   刘香秀哭着说:“现在我也后悔死了,可是当时实在是太害怕,那大小姐心狠手辣,不比大少奶奶仁慈多少……嫂子,你要帮我,这件事如果让大少奶奶知道,我也难逃一死。”   刘香秀哭泣不止。   蒋氏沉吟道:“坦白从宽,你只能随我去向大少奶奶自首,带罪立功,乞求她的谅解了。”   刘香秀害怕。   蒋氏宽慰道:“我陪你一起去向大少奶奶求情。”   姑嫂二人摸黑去了百花园。   花畹畹对姑嫂二人的到来颇显得意外,灵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二人引到了花畹畹跟前。   一见面,刘香秀便扑通跪在花畹畹脚边。未开口已经泪流满面,实在是做贼心虚,自己被自己吓得。   花畹畹不动声色,端方坐在椅子上,看了蒋氏一眼道:“你既陪她来,想必她发生了些什么事你都已知晓,就由你替她说吧。”   蒋氏道:“香秀做了一件对不起少奶奶的事。心里不安愧疚。特让我陪了她来向少奶奶请罪。”   蒋氏遂将刘香秀先前告诉她的,被安念熙逼供之事向花畹畹一一禀报了。   花畹畹面色越来越凝重,双目阴郁。深不可测,似有山雨欲来的架势。   刘香秀吓得跪伏于地,身子瑟瑟发抖,嘴里直求饶:“大少奶奶。饶了香秀吧!饶了香秀吧!香秀知错了。”   错已铸成,知道也已经晚了。   见花畹畹凝肃不说话。蒋氏也跪地求道:“大少奶奶,给香秀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是的,大少奶奶,香秀是被逼无奈。你就给香秀一个弥补的机会吧。”刘香秀哀告不止。   “好,就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花畹畹不怒反笑,令刘香秀激灵灵一凛。   次日一早。安念攘睁眼便见刘香秀端了洗脸水走进里间,整个人很不对劲。   安念攘道:“香秀。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昨晚你也喝酒了?”   刘香秀慌乱道:“二小姐真会开玩笑,奴婢哪有酒喝?”   刘香秀说着将洗脸水端向脸盆架子,安念攘一边走向刘香秀一边奇怪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有气无力的?没吃饭啊!”   等等,安念攘注意到刘香秀端着脸盆的手抖得厉害,待她将脸盆放到脸盆架上,安念攘一把抓住她的手。   这一抓,刘香秀显然吃痛,现出痛苦表情惊呼了一声:“二小姐,我痛!”   安念攘捋起刘香秀袖子,这一看,惊得目瞪口呆,只见刘香秀手臂上全是鞭痕,乌青瘀紫,惨不忍睹。   安念攘又检查了刘香秀另一只手臂和身上其他地方,全是惨兮兮的鞭痕瘀血。   “谁干的?我都不计前嫌放过你了,是谁这么大胆,敢动我的丫头?”安念攘近乎咆哮着。   刘香秀跪地,泪簌簌而落。   昨夜她被灵芝用鞭子抽打了几个时辰,实在是生不如死。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不咬牙忍着,她即刻就得死啊!   最后连灵芝都打不下去了,花畹畹方才叫停,她早已遍体鳞伤。   “香秀,到底是谁打的?”安念攘暴跳如雷。   刘香秀抖抖索索哭着道:“是大小姐!”   安念攘震惊:“大姐姐?她凭什么?”   刘香秀遂将昨夜花畹畹教她的说词一一说给安念攘:“奴将二小姐放回国公府,大小姐对奴婢已是万分不满。因为二小姐对大小姐态度不如从前,大姐疑心奴婢出卖她,所以鞭打拷问奴婢……”   “她做出对不起我的事,还有脸向你兴师问罪?她打你你就认了?”   刘香秀忙摇头:“奴婢若认罪,就没有活命回来见二小姐了,她打奴婢还是因为逼迫奴婢做一件事,奴婢不肯……”   “什么事?她要你做什么?”   “她要奴婢向二小姐告发,二小姐在乡下种种遭遇,奴婢皆是受了大少奶奶的胁迫,明明是大小姐逼迫奴婢虐待二小姐的,大小姐却要奴婢嫁祸少奶奶,奴婢不肯,大小姐就命人将奴婢往死里打……若不是奴婢害怕被她打死,才假意答应大小姐,只怕这会儿二小姐见到的该是奴婢的尸体了……”   “不对,大小姐是不会让二小姐见到奴婢尸体的,大小姐说了打死奴婢只会让人抬了奴婢尸骨去填湖或者喂狗,如果我爹见我失踪闹将起来,也只会向二小姐要人,要不到她香荷苑去……”   “可恶!”安念攘气极了,拳头紧紧握着,一脸盛怒神色。   “大姐姐竟然如此欺人太盛!”   刘香秀道:“大小姐逼迫奴婢,若二小姐问起奴婢的伤,就说是大少奶奶命人打的,大小姐简直太不把二小姐放眼里,觉得二小姐太好糊弄,她让奴婢向二小姐说什么,二小姐都会信她,二小如又不是傻子,自己也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可是她将二小姐当傻子……”   安念攘此刻对安念熙恨极厌极,冷笑道:“她是我大姐姐,一直以来我敬她爱她却成了她眼中的傻子,她将我玩弄于她股掌之间是玩弄上瘾了吗?”   安念攘正郁闷不平,便有芙蓉苑遣人过来请她:“大太太请二小姐到芙蓉苑用早膳。”   安念攘冷笑道:“大小姐已经去了吧?”   来人回禀道:“大小姐昨夜与大太太表小姐小酌,通宵达旦,直接宿在芙蓉苑的。”   安念攘一冷,心里醋海翻波,母亲为何昨夜为何不请她?看来真个不把她当女儿,真个要疏远她了。   ☆、第190章 坐观虎斗      “哦,是吗?”安念攘对着来人横眉竖眼,“你且回去告诉大太太,我昨天在老太太那里吃酒吃多了,这会子头还疼着,要再睡一会儿,就不去陪她老人家用早膳了,再说她老人家如今有大女儿侄女儿,不需要我这个小女儿了吧?”   来人讪讪离去了。   安念攘转头看刘香秀,心想,不对呀,芙蓉苑来人说大小姐昨夜和大太太小酌,欢饮达旦,怎么还有空去打刘香秀呢?   安念攘盯着刘香秀,皱眉道:“香秀,你不会骗我吧?”   刘香秀一愣:“奴婢骗二小姐什么?”   “大小姐昨夜与大太太在芙蓉苑欢饮达旦,那你身上的伤是谁打的?”   二小姐竟然还能看出端倪破绽来,不笨嘛!   刘香秀眼睛骨碌碌一转,立即道:“二小姐一睡,大小姐就让人将奴婢捉了去,大小姐打奴婢是上半夜的事情,奴婢不知道大小姐打完奴婢还去大太太那里喝酒……”   刘香秀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安念攘恨然道:“她是打完了你,再去找母亲喝酒欢庆吗!哼!”   安念攘顺手摔了桌上一个瓶子,瓶子在地上碎裂开来,仿佛是她将安念熙碎尸万段了般。   芙蓉苑派来的婆子回芙蓉苑禀报了安念攘的说辞,大太太同安念熙和晴云说道:“你二妹妹还没睡醒,想来是昨夜喝多了。”   晴云道:“咱们三个昨夜饮了一夜酒,这会子还清醒着,二表妹睡了一夜还不能醒酒吗?二表妹酒量竟如此差?”   安念熙摇头:“只怕二妹妹是不愿意见我们而找的托词。”   “有道理。”晴云道,“她不来芙蓉苑见我们,咱们就低姿态一点,到她的望月小筑见她就是了。”   大太太赞同:“念熙,你和晴云一起去望月小筑找你二妹妹先说说先,我现在头痛欲裂,走不动了。”   晴云立即贴心地上前扶了大太太到里间去。道:“大姑姑好生歇着吧。二表妹那里就交给我和大表姐了。”   大太太露出安慰的笑容,道:“大姑姑还想着从今往后长长的岁月,什么事情都能交给你呢。”   大太太言下之意。晴云了然,也不便接腔,只是心照不宣地笑笑。   伺候大太太睡下,晴云和安念熙在芙蓉苑命丫鬟打水洗漱完毕。便相携着去了望月小筑。   百花园里,灵芝一边伺候花畹畹洗漱一边道:“派去的人回来说了。大小姐和晴云表小姐一起出了芙蓉苑,往望月小筑的方向去了。”   花畹畹不动声色道:“继续盯着。”   灵芝点头:“那奴婢现在让人给大少奶奶准备早餐。”   “不必了,陪我去新月阁,还有三小姐那里。一并邀了,往望月小筑吃早餐去。”   花畹畹狡黠一笑,灵芝心领神会。   ※   安念攘正坐到桌边准备用早膳。丫鬟来报说:“大小姐和表小姐到了。”   刘香秀道:“表小姐,哪个表小姐?”   安念攘啐她:“你过往是个多伶俐的。是被大小姐大傻了还是怎么的?还能有哪个表小姐?我家大姐姐何等高贵之人,会和彭飞月过多亲密吗?彭飞月给她提鞋都不够。”   刘香秀讪讪赔笑。   安念攘嘟哝:“能与我大姐姐同进同出的自然是宰相府的孙女儿史晴云咯!”   安念攘说到“我大姐姐”时再没了过往的敬意,而是多了许多鄙夷与不屑。   安念攘话音未落,安念熙和史晴云已经走了进来。   史晴云一脸灿烂笑容,对安念熙说道:“大表姐,你听听,二表妹对你多了解?知姐莫若妹,有心人想要破坏大表姐和二表妹的姐妹情意,还真不容易呢。”   安念熙热情地看向安念攘唤道:“二妹妹,你准备用早膳哪?”   晴云道:“二表妹,你不是说昨夜饮酒乏了,要赖床吗?怎么又起来吃早膳了?”   安念攘自然没有好脸色,冷笑道:“你们昨夜欢饮达旦,这个时辰都如此精神,我昨夜好歹睡了一觉,这会儿怎么就不能起来用早膳了?难道我的酒量就恁差?”   晴云尴尬,安念熙却笑道:“二妹妹的酒量当然不会差,二妹妹这会儿用早膳不整好吗?晴云,刚好咱们同二妹妹一块儿吃早膳吧。”   安念熙说着就要拉晴云入座,安念攘却冷了脸道:“丫头们就准备了我一个人的早膳,只怕大姐姐和表姐要一起吃的话,我就不够饱了。”   “那就让丫鬟们再去准备一些来。”安念熙依旧笑吟吟的。   安念攘继续冷脸:“那倒不必,看见了大姐姐,我不吃也饱了。”   安念熙一凛,晴云打抱不平道:“二表妹,你不要太过分了,昨天晚上大表姐都同我们说了,你对大表姐真的是误会了,不信你问那个叫刘香秀的死丫头!”   刘香秀站在一旁本能瑟缩了一下。   晴云左右张望:“刘香秀在哪里?快让刘香秀那个死丫头滚出来,让她向你证明,大表姐是清白的,大表姐是被陷害冤枉的。”   安念攘心想,昨夜打完了刘香秀,果真是去芙蓉苑欢庆胜利的,都排好计策一早就来望月小筑演出了。   她冷笑道:“让刘香秀来证明大姐姐是清白的?大姐姐清不清白,大姐姐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村老脱衣接骨一事是真是假,大姐姐自己都忘记了?我和香秀是证明过这件事子虚乌有,可是大姐姐,你是当事人,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吗?”   安念攘直问道安念熙面上去,安念熙的笑容敛去,面色惨白。   晴云不明就里,困惑道:“二表妹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安念攘不理会晴云,只是看着安念熙,鄙夷道:“大姐姐,可还要我找香秀过来证明大姐姐你的清白啊?”   安念熙脸上青红不定,而晴云依旧执拗道:“当然要证明大小姐的清白,刘香秀呢!快把刘香秀叫出来!刘香秀是哪一个?”   安念攘拉过畏畏缩缩的刘香秀,撑腰道:“她就是刘香秀,你们要她证明什么,就让她证明吧!”      ps:谢谢小p悠悠的打赏,谢谢大家的推荐票都看到了。谢谢。   ☆、第191章 共审香秀      刘香秀昨夜挨了灵芝的鞭打,浑身痛得不得了,此刻被安念攘粗暴一推,整个人都虚软地跌倒在地上,一副狼狈猥琐的模样。   安念攘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背地里逼供,当着我的面又是如何逼供的!”   史晴云盯着地上的刘香秀,啐了一口道:“就是你这个死丫头吗?被花畹畹挑拨,破坏大小姐二小姐的姐妹情意,你还不快将花畹畹如何教你使诈的事情都向二小姐坦白了。”   安念攘心里冷嗤,果真如刘香秀像她说的那样,安念熙她们已经排好了计策要将所有事情栽赃到花畹畹身上去。   安念攘道:“香秀,不用怕,横竖有我在,没有人敢打你了。”   安念熙憋了一肚子气,此刻咬牙切齿道:“刘香秀,你就将当我面说的事情真相也向二小姐说一遍吧,让她听听她到底是有多傻,才会中花畹畹的奸计。”   听安念熙说自己傻,安念攘心里又是一肚子气,也恨恨道:“香秀,你说说看,我到底是有多傻!”   屋门外忽然传来花畹畹的声音:“香秀,你就说吧,我们大家都想听呢,在大小姐心目中,二小姐到底是有多傻!”   花畹畹和彭飞月、安念菽等人携了一众丫头走了进来,屋子里顿时拥挤起来。   见花畹畹来了,刘香秀心里便有了底气。   只要一见到花畹畹,她便自觉听取了蒋氏的意见:她刘香秀是大少奶奶的人,绝不可以再背叛大少奶奶。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地上,刘香秀虽然继续跪着,却已经挺直了腰杆子,脸上也没了惊慌的颜色。   看到花畹畹一行到来,安念熙先是一惊,继而心也彻底安了下来,好。今日。就让事情大白于天下,就和花畹畹摊牌好了。   安念攘见花畹畹一行到来,立即热络地让丫鬟看座。   安念菽见桌上摆了早膳。便道:“二姐姐,大嫂让我们来你这边用早膳,看来来得正是时候,你也还没吃吧?大姐姐、史姐姐都在。整好大家一起吃,太好了。我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我肚子也饿了。”彭飞月腼腆一笑。   安念攘豪爽道:“大嫂,三妹妹,大表姐也是来我这里用早膳的呀?那可太巧了,大姐姐和晴云表姐也是来我这里吃早餐的。可惜她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这早餐就你们先吃吧,你们刚好边吃边看一出戏:大姐姐审问刘香秀。”   安念菽和彭飞月已经上了饭桌。吃了起来。   花畹畹道:“我就先慢点吃吧,我刚才好像听到大小姐要办的事情似乎和我有关呢!”   花畹畹轻轻浅浅笑着。   安念熙忍了一口气。道:“不错,的确和你有关!”   花畹畹已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云淡风轻一笑道:“好,那我就听二妹妹的,好好看看这出戏。”   安念攘、安念熙、晴云等人都找了椅子坐下来,彭飞月和安念菽虽然在用早膳,却也竖长了耳朵听。   刘香秀自觉调转了跪地的方向,向着花畹畹。   安念熙冷笑道:“好过忠心耿耿的狗奴才,真是花畹畹在哪里,你就得跪向哪里,还不够明显吗?你是她的走狗!”   花畹畹轻描淡写道:“那刘香秀你就向大小姐跪着吧。”   刘香秀看了安念攘一眼,为难着不敢动。   “既是我的走狗,为何不听我的命令?”花畹畹假意讪讪。   刘香秀是彻底不敢动了。   安念攘道:“大嫂,你不要生气,横竖黑白自有定论,且听香秀说吧。”   “刘香秀,你还不快说,你是如何被安和公主指使,陷害大小姐,破坏大小姐和二小姐感情的!”史晴云气不过已经叫嚣起来。   花畹畹面色一冷,这个史晴云是彻底和她划清界限,要占到她对立面去了吗?   那日后就休怪她在这国公府内与她势不两立了。   安念熙厉声道:“对,刘香秀你说啊,你在我跟前是如何说的,就当着二小姐如何说,让二小姐看看花畹畹的真面目!”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安念熙再也不要在花畹畹跟前强颜欢笑,虚伪以待了,就这样大家撕破脸来得痛快。   刘香秀看向安念攘,安念攘笑道:“香秀你就说吧。”   刘香秀于是道:“大小姐让奴婢要向二小姐告发大少奶奶,说奴婢在老家时虐待她是受了大少奶奶的指使,还让奴婢指证大少奶奶将幕后指使嫁祸大小姐,让二小姐误会大小姐……”   “等等等等,”安念熙制止了刘香秀,“刘香秀,什么叫我让你说大少奶奶指使你的?”   “刚才不是大小姐让奴婢说的吗?”刘香秀一副委屈无辜的模样。   安念熙语塞,刘香秀的话听得她发狂:“你说事实就行了,为什么说我让你说的。”   安念攘冷嗤道:“大姐姐一早就拉了晴云表姐一道到我望月小筑来,说是要让香秀说出事实真相,那么香秀方才所说,可不就是大姐姐你让她说的吗?香秀方才说的,可有哪里说得不合大姐姐的意,大姐姐你就再教教她如何说便是了。”   安念熙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涨红了脸说道:“香秀,你说过二小姐之所以误会我,是因为大少奶奶指使你向二小姐揭发,是我让你虐待她的,是也不是?”   “是,奴婢的确向二小姐说过,奴婢之前在老家时种种做法是受了大小姐的指使,奴婢说的是事实啊,奴婢只是良心上过意不去才会向二小姐说出真相,可是现在,大小姐却要逼迫奴婢告诉二小姐,是大少奶奶栽赃大小姐的,幕后指使是大少奶奶……”   安念熙急道:“刘香秀,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那夜在我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原来香秀说的没错,大姐姐真的将香秀捉走,夜审过香秀啊!”安念攘走到刘香秀身边,撩起刘香秀的袖子,露出香秀手臂上青青紫紫的鞭痕,“大姐姐你就是这样逼供的吗?”   安念熙睁大了眼睛,刘香秀身上的伤触目惊心,可是那夜自己并未对刘香秀用刑,且那是几天前的事情了,就算自己打了刘香秀,这会子刘香秀身上的伤也该好了,可是此刻刘香秀身上的伤看起来如此新鲜。   晴云道:“一个狗奴才,挑拨离间,大表姐就算让人打她也是活该!”   “不不不,”安念熙急忙辩解,“我没有打过香秀……”   “大姐姐方才都说了夜审过香秀,这会子又这么急着撇清,是方才说漏嘴了吗?”安念攘怒视着安念熙,“大姐姐,真没想到你是那样的人!”   安念熙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花畹畹搞得鬼。   安念熙愤怒地看向花畹畹,花畹畹却回给她一个云淡风轻,却充满挑衅意味的笑。      ☆、第192章 邪恶对决      安念熙盯着花畹畹恨然道:“又是你陷害我!”   “这话应该我质问大小姐才是,你屈打香秀逼她向二妹妹指认栽赃我,这明明是你陷害我呀!只是大小姐,在你心中,二妹妹真就那么傻那么好糊弄吗?由着你指鹿为马?”花畹畹冷笑。   安念熙看向安念攘,发现安念攘正怒气冲冲瞪视着自己,不由着急辩解:“二妹妹,你不要相信她的话,我没有打香秀,更没有逼迫她……”   “香秀没有被你打死,这是大小姐失策,她这么大一个活人在这里,难道不会说吗?”花畹畹看向刘香秀,“香秀,你向二小姐说吧,你这一身伤是被何人所打,她又为什么打你!”   安念攘替刘香秀回答道:“香秀已经都告诉我了,下令打她的人正是大姐姐!至于大姐姐为什么打她……”   刘香秀慌忙补充道:“大小姐逼迫我指认栽赃少奶奶,奴婢不肯,大小姐就下令让人暴打我,要不是奴婢最后假装答应,只怕早已被大小姐下令打死了……”   刘香秀说着呜呜哭了起来。   花畹畹满意地看着刘香秀演戏。   对于做一个坏人的爪牙,刘香秀是十分合格的,只是她唯一的缺点是容易被策反!   安念熙冲到刘香秀跟前,失控地踢了刘香秀几脚,将刘香秀踢倒在地。嘴里骂道:“贱人,为什么出尔反尔?你在我面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为什么现在你又翻供了?明明是花畹畹指使你虐待二小姐,你为什么要冤枉我?我要打死你这个贱人!”   刘香秀倒在地上,对于安念熙的拳打脚踢哪里敢反抗,只能呜呜哭着忍受。   只听安念攘道:“香秀,你就让她打吧!看看她当着我的面是不是就能将你打死!”   曾几何时。刘香秀正挥舞着鞭子暴打安念攘。现在竟是安念熙用另一种方式替安念攘报仇。   真是恶有恶报,时候未到。   呜呜,她以后再也不干坏事了。太悲催了……   刘香秀在心里喊爹喊娘,可是谁也不会来救她。   安念攘说着,向安念熙:“大姐姐最好将刘香秀打死,否则她以后永远都会指证大姐姐是如何对待我的。还有大姐姐被接骨村老脱衣接骨一事,她也是知情人之一。所以大姐姐,你一定要打死她!”   安念攘是激将,安念熙气红了眼,却嚷道:“不错。我就是要打死她,打死她,她就不会再蛊惑二妹妹你了。就没有人再能离间我们姐妹感情,将二妹妹当做对付我的工具了!”   刘香秀一听。心里一沉,难道自己就要这样被白白打死吗?那可不行,自己重新效忠花畹畹不就是为了保命吗?如果被安念熙打死,那自己昨晚挨的打,还有今天的打骂不都白受了?   刘香秀这样一想,看着花畹畹,也不敢叫“少奶奶救我”,只是喊:“爹,救我!嫂子,救我!”   她在花畹畹跟前提蒋氏,无非是为了提醒花畹畹,她答应过蒋氏放过自己的,现在她必须救自己。   花畹畹果真是个好主子,已经厉声呵斥安念熙道:“大小姐,你够了吧?”   安念熙一边踢打刘香秀一边道:“安和公主,我打你的爪牙你心疼了?”   “我是替二小姐心疼!”花畹畹起身,挺直了腰杆子,脸上是不卑不亢的神色,义正词严道,“你这样暴打香秀,把二小姐当透明人吗?香秀现在是二小姐的丫头,打狗还要看主人面呢!”   刘香秀心里暗暗佩服花畹畹,果真是个聪明绝顶的,知道如何才能巧妙救她,让安念熙停手。   只听花畹畹又道:“大小姐背地里逼迫香秀糊弄二小姐也就算了,如今当着二小姐的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逼迫香秀,你把二小姐当什么?大小姐恼羞成怒,失去体统,是因为二小姐不如你预想的傻,二小姐不愿意中你的圈套,所以你拿香秀出气吗?你打的虽然是刘香秀,实际上却是打二小姐的脸!亲生姐妹,大小姐又何必对二小姐盛气凌人至此?”   安念攘果真涨红了脸,忍着一口气道:“没事,大嫂,就让她打香秀好了,横竖她打死了香秀,我和香秀一起死就是了,我死了,她就高兴了!”   安念攘说着,坐到一旁呜呜哭了起来。   安念菽和彭飞月哪里还吃得下饭,从饭桌边起身走过来。   安念菽道:“大姐姐,你还不住手吗?大姐姐一向端方得体,怎么变成这样了?让人吃一顿安心的早膳都不肯。”   彭飞月一向是不肯多言,此刻瞥一眼地上浑身是伤的刘香秀,也忍不住道:“大表妹是不是被老太太和大舅母宠坏了,如此恃宠而骄?将丫头的命不当人命?”   安念熙已经停住了脚,听着彭飞月和安念菽都斥责自己,心里翻江倒海,只觉是滔天冤枉,六月飞雪。   她道:“飞月表姐,你竟也这样说我?”   彭飞月已经走到安念攘身边,安念攘伏在彭飞月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安念攘道:“是,飞月表姐没有资格说你,你现在心里眼里只有晴云表姐,你和你的晴云表姐好去吧,飞月表姐人微言轻,只配与我这样不受宠的傻子交往!”   安念菽嘟哝了一句:“这都叫什么事?”   安念熙还想再说什么,安念攘已经撒起泼来,道:“你一大早就到我望月小筑来大闹,我的丑也被你出了,我的人也被你打了,还不够吗?你还不从我望月小筑出去,难道非要等着闹出人命,你才高兴吗?”   安念菽向安念熙道:“大姐姐,二姐姐现在情绪激动,你还是先离开吧!如果闹将到老太太那里,又不知会怎么罚了。”   “老太太宠爱大小姐,众所周知,只怕到时挨罚的又是二小姐吧。想这些日子以来,每次大小姐和二小姐一起犯错,老太太却只罚二小姐一人,如果今天的事被老太太知道,可怜二小姐又要遭殃了。姐妹一场,大小姐你就放过二小姐吧。如果你这样针对二小姐,是因为二小姐与我走得亲近,触犯了你的底线,那我发誓我以后不到望月小筑来找二小姐就是了,大小姐,你就行行好,放过二小姐吧。”   花畹畹说得可怜兮兮,把安念熙恨得牙痒痒的。她道:“花畹畹,你就在二妹妹跟前演戏好了!”   花畹畹走到安念攘身边,伸手抚摸安念攘的头发,楚楚可怜道:“二妹妹,大小姐不喜欢我们过多亲近,我也不想被她说成演戏,以后我就再不到望月小筑来找你了……”   花畹畹说着也眼泪汪汪起来。   安念攘蓦地站起身,回头怒视着安念熙,咬牙切齿道:“安念熙,你不要太过分,对我好的就是演戏,难道只有你配有朋友,我就不配人对我真心好了吗?”   安念菽忙解释:“二姐姐,你不要这样想,我们都是真心对你的……”   “二表妹,我也对你是真心的。”彭飞月也道。   安念熙一跺脚,转身负气离去。   晴云忙追了出去。      ☆、第193章 暖心表弟      安念熙原想到望月小筑向安念攘解释一切,姐妹之间能够解开误会,谁知却是越抹越黑,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境地。   安念熙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服,眼泪再也忍不住像决堤洪水落下来。   晴云跟在旁边,安慰道:“表姐,你别伤心,事实就是事实,总有一天,二表妹会看清事实真相,和你化解误会的,她现在只是暂时被蒙蔽双眼,都怪那个花畹畹太过狡猾。”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个贱人的名字!”   安念熙猛然停住脚步,双手捂住耳朵,冲晴云大吼一声,吓了晴云一大跳。   “念熙表姐,你怎么了?得罪你的是花畹畹,又不是我,你冲我吼什么呀?”晴云委屈。   安念熙有气没处撒,刚好晴云该死呆在她旁边,她不冲她发火冲谁发呢?   安念熙伸手粗鲁地推了晴云一下:“你走啊!你不要呆我面前,我就不会冲你吼了!”   “你真是不可理喻!活该念攘表妹误会你!”晴云委屈跑走。   安念熙看着晴云的背影,不忍,却还是怄气道:“你走!你走!你滚得远远的,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你最好滚出国公府,回你的宰相府去!”   晴云隐隐约约听见安念熙在身后的叫嚣,越发委屈地哭了。   自己好心帮她,陪她去望月小筑和安念攘摊牌,现在还为她得罪了花畹畹等人。是的,她一定是得罪了花畹畹,可是安念熙竟然不知好歹,还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是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晴云哭哭啼啼回到芙蓉苑,也不去拜见大太太。径自回自己屋里收拾行李去。   她这是何苦来?热热脸来贴她们冷屁股!   她宰相府更高更大。又不是没地方住,她又何苦到国公府来讨嫌?   她再也不要到国公府来了。   安沉林来芙蓉苑拜见大太太,正巧大太太昨夜一宿未睡。又喝多了酒,此刻正睡着。   安沉林让丫鬟不要叫醒大太太,正准备悄悄离去,忽而听到东厢房里传出女孩子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便好奇问道:“那边谁在哭?”   云生去了一会儿,回来说:“大少爷。是表小姐。”   “晴云表姐?”安沉林愣住,“晴云表姐昨儿才搬到咱们国公府来,今儿怎么就哭了?谁惹她哭得?”安沉林当即便弃了云生往东厢房方向走去。   晴云在屋子里来回走着,柜子全被打开。昨儿才放进去的衣服此刻全被她搬出来,一旁的丫鬟们手足无措看着。   晴云一边哭,一边狠狠瞪了丫鬟们一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没看我手头正忙着,不来帮忙。全部站在那里当石头吗?”   丫鬟劝道:“小姐,你别冲动,咱们昨儿才搬到府里来,如果今儿就回去……”   “你爱住就住在这里老死好了。”晴云没好气,将手里的衣裳全部扔在床上,一件件叠了起来。   丫鬟们上前搭手也不是,不搭手也不是,只能又劝道:“小姐,你受了委屈,等姑太太醒来让她替你做主就是了,到时再决定是去是留。”   晴云哼了一声:“难道大姑不帮自己女儿还来帮我吗?”   安沉林正巧走到门口,听到晴云的话,奇道:“晴云表姐,你怎么了?难道竟然是我二妹妹惹你生气了吗?”   安沉林本能想到自己母亲的女儿会犯事的只有安念攘了。   晴云斜睨了安沉林一眼:“怪不得二表妹会觉得天大冤枉,所有人都觉得她才是闯祸惹事为非作歹的那一个!”   安沉林沉吟了一下,试探道:“怎么,听你这意思,竟还是我大姐姐惹了你?”   “你是信,还是不信?”晴云撅着嘴反问。   安沉林不忙着回答晴云,而是向丫鬟们挥挥手,让她们全都出去。   自己走到晴云身边,伸手拿过她手里的衣服,一件一件叠了,重新放回衣柜里,嘴里道:“若是大姐姐,晴云表姐,你就不要哭了,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等误会解开,让她来向你道歉就是了,你昨儿才搬过来,今儿就要回去的话,外祖母会如何想,一定是觉得我们怠慢你了,可是晴云表姐,你该知道,你住到国公府来,是我求了老太太才得到的允准,你这样贸然回去,外祖母跟前,我要如何交代?表姐,你就给我点面子嘛,为我考虑考虑,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安沉林用肩膀撞了下晴云的肩膀,委曲求全乞求道:“晴云表姐……”   安沉林低声下气,低眉顺眼,晴云心里的气顿时消了不少。   安沉林见晴云杵着不动,但止了哭声,知她回心转意,立即拉了她到一旁椅子上坐了,亲自给她斟了茶,送到她嘴边,哄道:“喏,以茶代酒,算是我替我大姐姐向你赔罪了,你就消消气,大人不记小人过,好不好?”   晴云噗嗤一笑,接了茶抿了一口,啐道:“大表姐何等高贵的人,若知道你替她向我陪罪,不知会怎么恼你呢!”   安沉林见晴云笑了,松了一口气,道:“我管大姐姐呢,只要你的气能消就好。”说着,遂走到晴云身边坐了。   晴云拿眼偷觑安沉林,好个温文尔雅公子如玉,心里想起祖母汪氏和大太太提起的,自己与安沉林之间的婚事,不由红了脸。   沉林表弟不仅生得俊朗,性情还是世间第一温柔的,自己闹了脾气,他竟如此好言好语哄着,这样的人才若能配成夫婿,倒是世间第一如意的良缘,只是不知该如何处理花畹畹这个童养媳。   希望大姑姑和祖母能帮她绸缪着吧。   她对安沉林,的确是打心底里喜欢且满意的。   安沉林见晴云安静坐着,一个如花美眷,却不知她此刻心里思潮翻涌,对他充满了心机。   安沉林问道:“云表姐,你可以说说你和大姐姐之间到底怎么了吗?”   安沉林心中安念熙断不是为非作歹之人,可是晴云也不是安念攘那种无理取闹的人,二人之间定有什么误会。   晴云想起望月小筑里发生的事情,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摇头道:“我再不管别人闲事,如果表弟好奇大可以去问问大表姐、二表妹,或者安和公主,她们才是当事人。”   百花园里,已经有丫鬟将安念熙将晴云骂哭的事情告诉给了花畹畹,灵芝一旁冷嗤道:“还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第194章 恋人龃龉   “狗咬狗一嘴毛……”灵芝不忿,碎碎念着。   花畹畹笑道:“你这么义愤填膺做什么?仿佛你才是那好斗的小狗似的,你一嘴不爽,难道是你咬到毛了?”   被花畹畹取笑,灵芝矫情道:“大少奶奶,人家是为你抱不平。”   “我是小狗,还是我咬到毛了,要你替我抱不平?”花畹畹继续开玩笑。   灵芝无奈,她家少奶奶就是这么气定神闲:“大少奶奶,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真叫奴婢要五体投地了。”   “那倒不必,去外头看看是谁来了才是要紧。”   灵芝一愣,果听外头有脚步声传进来。   灵芝刚想去看,安沉林和云生已经到了门口。   “畹畹!”安沉林脆声唤道。   花畹畹笑吟吟迎上前:“大少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安沉林调皮,灵芝扑哧一笑。   安沉林看向灵芝道:“灵芝,你和云生都避避嫌,我和你家少奶奶有悄悄话要说。”   灵芝识相地和云生出去,带上了门。   花畹畹道:“青天白日,带上门做什么?恐叫人误会生疑。”   安沉林不以为意:“怕什么?我是安家大少爷,你是安家大少奶奶,咱们两个同屋子说话,关门就关门,谁还能说咱点什么?”   花畹畹拿手指点了安沉林额头一下,道:“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小心大太太知道了,又责怪我带坏你。”   “畹畹……”安沉林无奈。   花畹畹道:“难道不是吗?你如今越发大了,大太太将你身边得力的丫头都打发了。冰琥长得妖媚,大太太就以‘狐媚子会带坏少爷’由,将她卖了,雪珀老实,又生得相貌平平,大太太就把她留在你身边,她如此防人之心不可无。也是太累了。”   见花畹畹提大太太意见。安沉林自觉要维护母亲几句,虽然母亲当时赶走冰琥的时候自己也抗议过,可是最终还是理解了母亲的良苦用心。   “母亲如此做。到底是因为爱子之心,母亲希望我多读圣贤书,远离美色,也无可厚非不是?再说母亲如此做的最终受益者还不是你吗?畹畹……”   安沉林说着。用肩膀碰了碰花畹畹的肩膀,表情显得哀婉诚恳。   花畹畹啐道:“大太太做的事都是好事。哪怕是作孽亦是为了我,横竖让我担那报应就对了。”   安沉林讪笑:“这件事能有什么报应?”   “我是担心你到最后,连是非美丑都分不清了。”花畹畹说着,收敛了笑容。   安沉林见她声息不对。小心问道:“畹畹,你心情不好?”   “哪有?”花畹畹嘟哝。   “还说没有呢!这眉毛鼻子眼睛嘴哪哪都写了你心情不好。”安沉林拉住花畹畹的手,忍不住问道。“听说你和大姐姐她们闹矛盾了?”   “哦!”花畹畹恍然大悟,“这才是你今天来百花园的目的吧?”   安沉林讪笑:“畹畹。我还不是关心你吗?”   “不相信!说,你为什么突然就来找我了?”花畹畹质问。   安沉林到底是个实心眼的,被花畹畹一吓便遮不住了,赔笑道:“我早上在母亲那里,看见云表姐哭哭啼啼的回来,问她她也不说,只说叫我来问你。”   “问我?”花畹畹不由来气,“难道你的云表姐哭了就是我惹得?大少爷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安沉林笑容僵了僵,感觉自己现在和花畹畹越发话不投机了。   “不是,我当然知道云表姐哭不是因为你,她告诉我你和大姐姐她们闹矛盾了……”   “就算我和大小姐有矛盾,云表姐她又哭什么?碍她什么事了?”花畹畹不知为何,心里越发不爽。   安沉林竟然为了晴云,跑到百花园来问七问八。   “畹畹,你听我说,我只是关心你。”   “少来,你是关心你的云表姐吧?我又没哭,哭的人是她,我要你好心了?你为了她跑到百花园来寻根问底,反倒是关心我了?”   “我……”   “那云表姐哭是受了我的气吗?”花畹畹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股无名火窜起。   “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为何你来质问我?”   “云表姐不是说了吗?你和大姐姐闹矛盾……”   “云表姐哭是因为受了大小姐的气,云表姐也说了我和大小姐之间发生了不愉快,那大少爷你为什么不去问大小姐,就只偏偏来问我呢?”   安沉林叹口气道:“还不是因为咱们两个比较亲吗?”   安沉林一句话便叫花畹畹心里五味杂陈起来。   我和你亲,能亲得过你和大小姐十几年的姐弟亲情吗?   “你是想在我这里了解清楚了情况,好去香荷苑安慰你的大姐姐吧?大少爷又何必如此虚伪?在你心中,你的大姐姐才是你最重要的人!”   “畹畹,你原来还是为上回我去香荷苑找大姐姐诉苦的事情生气啊?”   安沉林想起上次,自己在望月小筑受了安念攘的闲气跑到香荷苑去找安念熙诉苦,而花畹畹好心去锦绣园安慰却扑了个空的事情来。   “畹畹,那件事的确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道歉还不行吗?所以这回,我不就吸取上回的教训,先不去大姐姐那里,先来你这里问候你了吗?”   安沉林一脸着急地解释着,花畹畹扑哧一笑道:“好个能言善辩的大少爷,想来适才云表姐哭的时候,你也没少安为她吧?来,说说看,适才,你都是如何好言好语哄哭泣的云表姐的?”   安沉林涨红了脸,花畹畹如果知道芙蓉苑里自己对晴云说的做的,只怕更要吃醋生恼了。   安沉林沉默着不肯说。   花畹畹叹口气道:“大少爷,你若真心要与我这一辈子白首偕老,你就不要对旁的女孩子温柔多情了。”   安沉林一颤,花畹畹面上闪过从未有过的悲戚神色让他困惑且震惊。   他哪里知道花畹畹的心思。   花畹畹又怎么会不懂大太太特特将晴云从宰相府接到国公府来的目的是什么?   大太太是在替自己理想的儿媳妇筹谋啊!   近水楼台先得月,大太太是一心想让晴云挤掉自己成为安家未来的大房长孙媳妇。而晴云对安沉林又岂是没有丝毫心思的?   ☆、第195章 杀人灭口   花畹畹不愿意同安沉林讲一早发生在望月小筑里的官司,只是道:“大少爷,你若要一碗水端平是非常难的,你与其落个里外不是人,不如撂开手,谁也不帮,谁也不帮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过问,只有做到不知情,方能置身事外,不是吗?”   花畹畹的话甚是有理。安沉林无言以对,只能悻悻然离了百花园。   安沉林一走,花畹畹便命灵芝派人在安沉林后头去偷偷跟着。   安沉林原本打算去香荷苑看看安念熙,或是到望月小筑看看安念攘,可是他与安念攘一向并不亲厚,安念攘并不需要他的什么宽慰,而安念熙……   安沉林想起花畹畹的警告,安念熙与花畹畹之间不睦,自己若过问了二人之事,当真能一碗水端平吗?   不过是花畹畹跟前说些偏帮花畹畹的话,而安念熙跟前说些偏帮安念熙的话,如若反过来,在花畹畹跟前说了偏帮安念熙的话,或是安念熙跟前说了偏帮花畹畹的话,只怕要叫双方都不乐意,而让自己陷入两难境地,的确落了个里外不是人。   所以花畹畹的敬告是对的。   所以,花畹畹看似不近人情的话实际上是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了。   安沉林不禁在心里感激花畹畹,从而弃了去香荷苑的路,打道回锦绣园去。   灵芝派去的丫头回来禀报,花畹畹唇边一抹微笑,安心道:“大少爷到底是将我的话听进去了。”   灵芝也道:“大少爷心里总还是站在少奶奶一边的,看得出来大少爷是个好人,大少爷将来对大少奶奶会温柔体贴的,大少奶奶这一世都有依靠了。”   灵芝替花畹畹打心底里高兴。花畹畹却有些怅然。   将来……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眼下,这国公府不仅有安念熙和大太太这两个宿敌,还来了个情敌史晴云,所以鹿死谁手是个未知数,不容许她盲目乐观。   ※   接骨村老自从替安家大小姐安念熙接了骨后,在村子里就一跃成了风云人物。   村人好事,争相询问村老接骨的过程。村老本着医者的操守竟不愿意详述过程。对于大家质疑:安大小姐伤在肋骨,是否要脱衣接骨一事,村老更是含糊其辞。   村人都在心里猜测。此事定然是有的了,可是村老不开口,众人也就不了了之,当做热闹说说而已。   忽一日。村里有小孩摔断了腿,那小孩父母敲开接骨村老的家门。却发现屋子里无人应声,迎面扑来一股血腥气息,不知何事,村老已陈尸血泊之中。   村老死了。身首异处,是谁杀死的?   村人纷纷喊着去报官,可是喊了一日也无人去报官。到了次日,连喊也不喊了。有人挨家挨户发了银子,让村人串通好了口供,但凡有人到村里问起是否接骨村老这一个人,皆要回答没有。   接骨村老原就是孤老,人已死,又有银子拿,村人们便昧了良心。   三皇子蓟允哲派去的人抵达村子探听接骨村老时,果真得到了一致的答复:村里并无此人!村里从未有过此人!   三皇子蓟允哲得到探子回禀,不由沉思:难道那安和公主说的的确是真的?安大小姐的伤是她治好的?接骨村老脱衣接骨一事纯属子虚乌有?自己的确上了那安家二小姐的当?   三皇子蓟允哲再次拜访国公府,借口拜访安老太爷,实际上不过是来向安念熙赔罪。   彼时,花畹畹正在望月小筑和安念攘一起做功课。   女先生的功课极难,安念攘不是读书的料,遂请了花畹畹到望月小筑去做家教。   姑嫂二人正在窗下写字,刘香秀急急走了进来:“二小姐,大少奶奶,你们知道吗?那三皇子又来了!”   花畹畹和安念攘面面相觑,安念攘脑子又犯起了笨:“没想到三皇子对大姐姐倒是痴情,他都已经知道大姐姐的丑事,却还是愿意往国公府里跑,看来美貌还真是好事。有了美貌,竟可以让人忽略她是否清白……”   花畹畹却拧起了眉头,此事肯定不这么简单。   果听刘香秀道:“那三皇子听说是来向大小姐赔罪的。”   花畹畹目光一闪。   “赔罪?赔什么罪?难道大姐姐不是被接骨村老看了身子,而是被三皇子看了身子吗?”安念攘冷嗤。   花畹畹道:“香秀,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于是,刘香秀道:“我向香荷苑里的丫鬟打听了,说是三皇子同大小姐说自己误会她了,不该听二小姐胡诌,他已派人去我老家打听过,村子里根本没有接骨村老这个人……”   “什么?”安念攘惊呼,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跌落出来。   安念熙虽然心下奇怪,那村里如果没有接骨村老这个人那自己的肋骨是谁接好的?   但三皇子又是赔罪,又是赔笑,很是殷勤,又不像有什么陷阱。且三皇子亲自登门澄清这件事,自己的名誉再也不用担心会受损了,于是她便也心安理得地与三皇子周旋了一日。   送走三皇子,安念熙就被老太太叫去嘉禾苑问话,安念熙如此这般一一说与老太太,老太太便把安念攘叫到嘉禾苑狠狠训斥了一通。   若不是花畹畹事先教了安念攘,同老太太说,三皇子之所以登门赔罪与大小姐解开误会,是自己特意派人送信给三皇子,告知他之前是自己胡言乱语,村里并无接骨村老这一人,只怕老太太哪里肯同安念攘善罢甘休?   安念攘逃过一劫,愤愤不平回望月小筑。而花畹畹在百花园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接骨村老活生生一个人却无端端凭空消失了呢?   直觉告诉花畹畹,此事与蓟允秀脱不了干系。   可是望月小筑里的安念攘却觉,此事与她的大姐姐还有母亲大人脱不了干系。   刘香秀已从刘清处打听到,接骨村老被人暗杀,继而全村被人收买的真相,回来告诉给了安念攘,安念攘本能想到,定是大姐姐或者母亲大人用奸计杀人灭口。   安念攘一拍桌子,恨恨道:“母亲和大姐姐实在太心狠手辣了,那村老好歹救了大姐姐的命,可是她们竟如此恩将仇报!”   ☆、第196章 引导误会   蓟允秀挥挥手,让那个禀报的跟班退出去,一个人在平王府内来回走着,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的笑容。   一想起蓟允哲的蠢样,他就想笑。   这样的蠢货,还想同他竞争皇储之位呢!做梦吧。   而花畹畹于百花园内听着安念攘愤愤不平的猜测,面上也是玩味的笑容。   安念攘道:“大嫂,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那接骨村老之死定是母亲和大姐姐所为……”   安念攘义愤填膺,花畹畹却是轻描淡写。   “二妹妹不可胡说,母亲和大姐姐都是闺阁之女,长日于国公府内足不出户,焉能到那乡下之地杀人灭口?”   花畹畹的话即便此刻叫安念熙和大太太听见了也是无可辩驳的,质疑她们的是安念攘,而她花畹畹——一向被她们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花畹畹还好心地替她们辩解,不是吗?   这就是气度的问题了。   如果易地而处,花畹畹作为嫌疑人,安念熙和大太太会如此心善帮她辩解吗?断然不会。   所以,安念攘道:“大嫂,你怎么这么善良?从前,我和母亲还有大姐姐谈及你时,都觉得你坏透了,阴险透了,可是现在我才发现你竟然如此心善!”   安念攘歪着头,看天使一样看着花畹畹,不可思议的表情。   花畹畹云淡风轻地笑:“那是二妹妹善良且单纯,容易被人左右情绪,容易被人影响判断,大嫂不怪你。”   经花畹畹一说,安念攘立时也觉得自己善良、单纯且美好起来。   “唉。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不是单纯,是傻,太傻太天真了,”安念攘自责着,“分不清美丑善恶。”   “二妹妹还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很正常。二妹妹切莫妄自菲薄,二妹妹心地善良,能够迷途知返。只要多加引导多加行善,势必会成为人人称道的好小姐。”   花畹畹温言软语,大有循循善诱的意思,安念攘赞同地拼命点头:“所以。大嫂,你要好好教我。我再也不要做恶人了,我要远离大姐姐和母亲她们,一直以来她们都把我教导成什么样了,让我现在口碑如此差。”   “二妹妹还这么小。来得及。”花畹畹慈祥一笑。   安念攘立时走到她身边,跪在她脚边,双手握住她的手。仰起头,凝眉道:“大嫂。那接骨村老明明救了大姐姐的命,这个咱们都知道的啊,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冤枉而死吗?这样,天理何在?”   其实,花畹畹说得没错,安念攘的确还小,心思不全,太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从前牵她鼻子的是大太太和安念熙,如今牵她鼻子的是花畹畹。   大太太和安念熙牵她鼻子未必要她做坏事,她却养成了嚣张跋扈趾高气扬的性子,花畹畹牵着她的鼻子,也绝不要她行善,而要她打着善良正义的名义回头将刀砍向与她血缘相依的安念熙和大太太。   这都是她们该受的!   前世,是谁仗着血缘姐妹联手母女联手迫害她这个无辜的童养媳的?   这辈子,她重生了,那么就让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花畹畹不动声色一笑,却佯装为难道:“天理不能不存,好人不能枉死,可是,二妹妹,咱们也不知道是谁害死了接骨村老呀!”   安念攘下巴一扬,执拗道:“还用想吗?定是大姐姐和母亲无疑。”   “何以见得?”   “大姐姐清誉有损,除了我、大嫂、香秀、蒋氏还有四皇子之外,那接骨村老是最后一个知情人,我们都向府里的人证明过接骨村老替大姐姐脱衣接骨一事纯属子虚乌有,那只要让接骨村老也闭嘴的话,大姐姐的清白才是真正地保住,可是我们的嘴巴好堵,那接骨村老的嘴巴呢?他会不会借机敲诈,或者在外面胡言乱语?只有死人才不会胡言乱语才不会敲诈呀!只有让接骨村老成为死人,这件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全村的人都作证村里没有接骨村老这个人,说明什么?说明接骨村老不是失踪了,而是的确被人谋害了,谋害他的人还收买了全村的人,所以这一定是一场阴谋!而大姐姐和母亲有着最大的嫌疑,甚至是唯一的嫌疑!”   花畹畹不由惊艳地看着安念攘,这愚蠢的二小姐此刻一定觉得自己聪明极了,举世无双的聪明!   花畹畹捧住安念攘的脸,赞赏道:“二妹妹,你说得太有道理了,可是大小姐和大太太终日在国公府里,没有时间去杀人哪!”   安念攘要晕倒了,“大嫂,枉我以为你有多聪明呢!你竟然也脑子抽风变笨了?”   花畹畹在心里暗笑,这二小姐给点阳光就灿烂。   “二妹妹,我真的不明白呢!”花畹畹装疯卖傻。   安念攘道:“大姐姐和母亲要那接骨村老的命,又岂要自己亲自动手?她们只要出嘴巴出银子,谁的命不能拿来?那接骨村老无权无势,一个乡下孤老而已,大姐姐和母亲要弄死他,简直易如反掌。”   花畹畹故意点点头,仍带着一丝迷惘道:“这么说,接骨村老的确是大小姐和大太太所害?”   “肯定一定以及确定!”安念攘笃定,除了她们,没有别人了,这件事情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谁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花畹畹这才道:“二妹妹说得太有道理了,接骨村老活着,无非是碍了大小姐,大小姐清白不保,大太太心里一定难受,所以这件事定然是大太太帮着大小姐出谋划策的。可怜那村老,明明救人,却连累自己丢了性命……”   花畹畹泫然欲泣。   安念攘义愤填膺道:“我有这样的姐姐和母亲实在是悲哀,从前我跟着她们焉能不变坏?”   花畹畹同情地摸着安念攘的头:“到最后担恶名的只有二妹妹,二妹妹,委屈你了。”   安念攘脸上现出哀戚怨艾的神色来。   安念攘走后,花畹畹不禁想,安念熙以为接骨村老死了,她的日子就好过了吗?   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前世你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一世,你是玩物,而我是玩弄你命运的那只手。   花畹畹伸出自己的双手,白皙稚嫩的一双手却承载一个饱经沧桑、忍辱负重而且阴险邪恶的灵魂。   ☆、第197章 是否陷阱   大太太听说了晴云和安念熙口角的事情,一面安慰了晴云,一面往香荷苑看安念熙。   香荷苑里那些荷花开得早的,已经谢了,开得晚的,这会儿正艳丽着。   安念熙听说大太太来了,忙从屋子里迎出来,见大太太驻足在院子里看着那些大水缸里的荷花发呆。   安念熙笑吟吟走到大太太身边,道:“母亲喜欢这些荷花?不如让小厮搬几缸到芙蓉苑去吧。”   大太太摇头:“我的芙蓉苑不缺花,不是在院墙上遍种了芙蓉吗?”   “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芙蓉的花季在秋天,这会子夏天还没过去,母亲要赏花还是赏这些荷花为宜。”   大太太还是摇头:“你倒是一番孝心,只是这些荷花乃四皇子所赠,母亲怎好夺人所好?”   安念熙道:“母亲忘了吗?女儿最爱的是牡丹花呀,这荷花算不得我心头所好,所以送几缸给母亲又有何妨?横竖一会儿打发人搬过去就得了。”   安念熙说着扶了大太太往屋子里走。   大太太不免回头又看了看那几缸荷花,安念熙笑道:“母亲也不至于喜欢荷花喜欢到这般境地吧?”   大太太叹息道:“你哪里懂母亲的心思?只见这荷花,却不见送花的人……你的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为何只见三皇子登门道歉,却不见四皇子的人影?难道他对念熙你……”   安念熙神色一凛,左右张望了一下,快速拉了大太太走进里间去。   打发了所有闲杂人等,连樱雪都不留在屋子里,母女俩锁了门窗。于里间好说话。   安念熙忧虑重重同大太太说道:“母亲不来,我也要去同母亲说这一件事的,这一件事实在是蹊跷。”   大太太不解:“有何蹊跷?”   安念熙道:“母亲有所不知,女儿在乡下被四皇子的豹子烈踩断肋骨,的确是那村老替女儿接的骨,二妹妹所说脱衣接骨一事确有其事,并非空穴来风……”   大太太微微点头:“我早就料到。”   安念攘再傻也不至于编造谎言。   “可是为何全村的人都会说村里没有接骨村老这个人呢?”   大太太道:“我问过那刘清。他从村人那里打听到有人杀了接骨村老!”   “什么?”安念熙一惊。   “接骨村老被杀之后。又有人收买了全村的人只串通好口供说村里并无此人。”   “怪不得三皇子派人去村里打听,村人会同他说,村里并没有接骨村老这个人。到底是谁对接骨村老下手?”   安念熙问大太太,大太太茫然地摇头:“这件事不管谁是幕后指使,总之受益人是我们。念熙你的清誉保住就好,不然。还不知这会儿,整个京城的人如何看咱们国公府的笑话呢。”   安念熙点头。却又有些担忧:“可是女儿却总觉不安,这世上也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吗?杀了村老的人明显是要帮咱们,可是……”   大太太却不以为意:“既然是帮我们,就没有什么陷阱可言。这件事总不可能是花畹畹做的。”   “她才不会那么好心!”安念熙冷嗤,“二妹妹还不是受了她的挑唆,才散播此事。让我清誉受损的?所以她焉能杀了接骨村老替我证明?她该恨不能拉了那村老昭告天下,我的身子已经被人看过了。”   “只要不是花畹畹做的。这件事就不是什么陷阱。”大太太下了定论。   安念熙还是犹疑:“那这件事会是谁做的呢?”   大太太却岔开话题道:“这事就让它翻篇儿了,说说你和晴云的事吧!你和晴云好端端去望月小筑找你二妹妹,怎么二人反倒生了嫌隙,晴云笑嘻嘻离开芙蓉苑,却是哭啼啼回来,这又是怎么回事?”   安念熙想起那日的确是自己不对,对晴云乱发脾气,惹得晴云大哭,便道:“我和晴云之间小事情,一点小误会而已,我抽个空到芙蓉苑和她赔个不是就是了。”   大太太安慰地点头,安念熙却忧心忡忡道:“我和晴云之间好解决,可是我和念攘……我和念攘之间可是大误会啊,念攘中了花畹畹的毒中得太深了。”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大太太恨铁不成钢,“认仇做亲,从今往后,她不把我们当亲人,我们也不必给她好颜色,冷她一段时间,那花畹畹岂是真心待她的?不过是利用她罢了。等时日久了,花畹畹露出真面目,她自然就知道谁才是她的亲人了。”   安念熙只能点头。   ※   刘香秀疾步走到安念攘跟前来,凝重地唤了一声:“二小姐……”   安念攘穿着家常衣服,头上只散挽着氵儿,坐在炕里边,伏在小炕桌上同个才留头的小丫鬟描花样,见刘香秀进来,放下手中的笔,问道:“瞧你面色不好,又怎么了?”   刘香秀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   安念攘便让那小丫头出去,然后啐刘香秀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刘香秀这才上前,神叨叨道:“奴婢方才刚从香荷苑回来。”   安念攘听到和安念熙有关的任何东西,心里都会不高兴:“你去那作死的地方做什么?”   刘香秀道:“奴婢是看见大太太去了香荷苑才尾随去的。”   “我母亲?”安念攘心里又开始有了醋意,“我母亲有许久不到我这望月小筑来了吧,却倒是三天两头往香荷苑跑,真是一样女儿,两样对待。”   “二小姐,你猜,大太太去香荷苑找大小姐所为何事?”   安念攘才不关心呢,“管她们!”   “你不能不管,和二小姐你有天大关系!”刘香秀夸张说道。   安念攘一下来气,凝眉道:“和我有关,她们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刘香秀做出一副谨慎的样子,走到湘帘边去,向外查看了一下,确定无人听墙根儿了,方才走回安念攘跟前来:“大小姐和大太太竟然说那接骨村老之死是二小姐找人做的。”   “什么?”安念攘跌破下巴。   ☆、第198章 奸诈狐狸   “奴婢是假意找樱雪说话才混进香荷苑的,在大小姐窗外偷听了一会儿差点儿被人发现,奴婢听见大小姐和大太太说,接骨村老一事纸包不住火,终有一天会东窗事发,与其届时被人发现她们才是害死接骨村老的主谋,不如未雨绸缪现在就找好替死鬼,然后大太太竟然说……”   刘香秀将花畹畹一早就教好的话一字不差说给安念攘,然后又猛然顿了顿。   安念攘已经怒火中烧,冷声道:“然后大太太竟然说了什么?”   “大太太说……”刘香秀假意为难。   安念攘是个急性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欲言又止:“大太太说了什么?”   “奴婢不敢说,奴婢怕说了,二小姐会承受不住。”刘香秀哀哀欲泣。   “我要听,我一定要听!”安念攘催促。   刘香秀道:“那二小姐答应奴婢,听了大太太的话不可以动怒,不可以伤心,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你到底说不说?”安念攘拍了桌子。   刘香秀这才心满意足道:“大太太说,这件事情若要找替死鬼的话,找别人都是没有说服力的,唯有找二小姐。”   安念攘的心沉入谷底,脸色刷一下变了:“为何要让我做替死鬼?”   “二小姐,你还是别问了……”   “快说!”安念攘喊起来,“我要听听我的母亲到底偏心到什么程度!”   刘香秀道:“大太太说,这件事本来就是二小姐闯的祸,二小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出大小姐被村老脱衣接骨的事实,损毁大小姐清誉,害得皇子们都与大小姐疏远。所以这件事理应由二小姐承担后果。如果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她们就要将……将二小姐推出去,说接骨村老之死是二小姐设计的,二小姐才是主谋,因为二小姐编造谎言陷害大小姐,害怕谎言戳穿,所以只好……杀人灭口。”   安念攘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这是我母亲说出来的话吗?”   刘香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二小姐。这是奴婢亲耳听到。千真万确,没有半句虚言。”   “我母亲难道就不想一想,接骨村老活着方能替我作证。我所言句句属实,大姐姐的身子的确被他看过了吗?”   刘香秀眼睛骨碌碌一转:“大太太说了,如果村老活着,还能被收买作证二小姐说的是谎话。他没有替大小姐脱衣接骨,可是如今村老已死。不能被收买,所以只能嫁祸给二小姐。大太太说了,到时就这么让二小姐背黑锅,二小姐撒谎陷害大小姐。欲收买村老作证,村老不肯,二小姐一不做二不休。就找人杀了村老,死无对证!”   安念攘只觉自己的身子被人抛下万丈悬崖一般。摔了个粉身碎骨,却不知道疼,就那么呆呆地坐着,若不是脸上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不停地淌着泪,还以为她已经死了呢。   刘香秀上前推她,假意着急道:“我就说嘛,让二小姐你别听别听,你偏要听,如今听了真话,二小姐哪里受得住?都怪奴婢,奴婢不该告诉二小姐真相的……”   安念攘哭着道:“你不告诉我真相,难道要坐等我被她们算计吗?”   刘香秀心里发笑,面上却凝重不平道:“奴婢在窗外听见大太太同大小姐说的话,真的想破门而入,找她们理论来着。都是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太太为什么要这样偏心呀?不懂,不理解,就算大小姐是大太太的珍宝,大太太也不应该为了大小姐牺牲二小姐,作践二小姐,二小姐,你实在太可怜了。”   刘香秀说着也呜呜哭了起来,哭得安念攘更加泪流不止,心有戚戚焉。   “从前是我太傻了,把血缘亲情看得太重,原来她们待我竟不及我待她们的一分一毫……”   刘香秀沉吟道:“二小姐,你不能坐以待毙,等大小姐和大太太部署好了的时候,你就是有千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到时候老太太肯定是站在大小姐一边,说不定还会为了大小姐将二小姐送官究办,好落个大义灭亲的贤惠名声呢!二小姐,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安念攘点头,目光发狠起来:“对,我不能坐以待毙!”   ※   平王府内,蓟允秀接到跟班的禀报:“接骨村老的案子东窗事发了。”   蓟允秀一惊。   他自认做得天衣无缝,难道被三皇子看穿了?   跟班禀报说,有人向官府举报,接骨村老被人杀害,官府立即去了乡下调查,在接骨村老的家里发现了陈旧的血迹,官府掘地三尺,在接骨村老床下地里挖出了接骨村老的尸首,已经严重腐烂,但村民证实那的确是接骨村老的家,所以官府认定那具尸骨就是接骨村老的。   蓟允秀自然是静观其变,他才不会因为一条百姓贱命就让自己自乱阵脚呢。   只是这事不知是谁捅出去的,若是三皇子,那事情就有些棘手了,三皇子势必会揪住此事,将它当作皇储竞争上的一个把柄而钳制他。   “三皇子那边是什么动静?”蓟允秀问跟班。   跟班还未说什么,外头便有门子来报说:“三皇子登门拜访。”   无事不登三宝殿,来者不善,只是没想到三皇子来得如此快。   蓟允秀已经调整了神色,没事人一般,让人将三皇子蓟允哲请了进来。   兄弟见面,却是分外眼红。   谁让他们是兄弟,亦是政敌、情敌呢?   蓟允秀请三皇子入了座,又让人上了茶,道:“对于平王府而言,三哥可真是稀客。”   三皇子笑道:“我倒是想来,也要四弟欢迎才是啊。”   “三哥说笑了,小弟求之不得。”   “所以,我这不就来了吗?”三皇子眉毛一挑,皮笑肉不笑,斜睨着蓟允秀道,“只是四弟,三哥不请自来,你当真欢迎吗?”   蓟允秀也不含糊,现下没有皇帝也没有旁人,不需要做虚伪的戏掩人耳目,便冷笑道:“有朋自远方来,自然不亦说乎,但是如若来者不善,也只好关门放狗了。”   一句话说得三皇子脸色一僵。   蓟允秀笑道:“三哥别在意,小弟也只是喜欢说笑而已,三哥是兄长,当然不可能来者不善,只是三哥突然拜访我平王府,所为何事?”   三皇子看向蓟允秀,他是那样理直气壮,一点儿都没有心虚胆怯的神色,心里不由暗骂:好只奸诈的狐狸。   ☆、第199章 魔高一丈   “四弟难道就没有听闻京城近日出了一桩命案?”三皇子试探问道。   “京城偌大,死个把人算什么?”蓟允秀笑着回答。   三皇子道:“诶,父皇勤政爱民,人命官司总不是好事。”   “或许是那人该死,气数已尽,与父皇的政绩不搭嘎。”   三皇子只好道:“难道四弟就不想知道,死的是谁?”   蓟允秀道:“要是三哥乐意说,小弟自然要听的,不过三哥要是不愿意说,小弟也不勉强。”   三皇子讪讪,只能道:“仿佛三哥专程登门就是为了来说这闲话的?”   可不就是吗?蓟允秀在心里冷嗤,但面上还是缓和了神色,笑道:“其实小弟也有些好奇,不知这回死的是谁?”   “京郊一个村子里的接骨老朽。”三皇子一边说一边死死盯住蓟允秀的脸,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秘密来,可是那张脸泥塑木雕一般,竟没有任何破绽可以泄露。   蓟允秀哈哈大笑,轻松道:“三哥,我还以为什么惊天命案,不过一个贱民,三哥怎么把这当作是天大的事?而且还是京郊的村民,在京城的城门外,实在不必三哥如此大惊小怪,只是小弟有些好奇,三哥,你到底为何对这个村老如此感兴趣,难道是三哥的什么见不得光的老岳丈不成?”   蓟允秀说着笑得更大声了。   三皇子着实有些恼,自己竟然反过来被蓟允秀取笑,实在是太丢面子了。   “我和四弟的眼光一向一样,四弟看上的东西才是我心中所好,怎么。四弟竟然会看上一个乡野村老家的女儿吗?”   三皇子反问,蓟允秀收了笑容,面色讪讪。   三皇子补充道:“况听说这个村老还是个孤老……”   蓟允秀道:“三哥怎么会对一个乡野孤老的死感兴趣?”   “那是因为这个乡野孤老来历有些不寻常……”三皇子挑衅地看着蓟允秀。   蓟允秀不语。   三皇子自顾自说下去:“听说四弟的豹子烈在京郊一个村子闯了祸,踩断了护国公大人大孙女安大小姐的肋骨,前些日子京城不是盛传,安大小姐被一个村老脱衣接骨方才安然无恙的吗?虽然安大小姐的伤治好了,可安大小姐的身子……”   “我也听说三哥曾经派人去村子里调查过。村里并无什么接骨村老。”   “看起来我是被居心不良之人制造假象给欺骗了。这个死掉的村老正是生活在豹子烈闯祸的那个村子,而且生平的职业便是替人接骨!”   蓟允秀只觉背脊有汗刷一下就下来了,但还是强作镇定道:“所以。三哥想说什么?”   “我就是奇怪,是谁居心叵测制造假象欺骗我,又阴险歹毒杀死了那接骨村老。”   “三哥以为是谁呢?”   “我当然不关心谁杀死那接骨村老,一个孤老而已。贱命一条,早死晚死都得死。我只是好奇,既然村子里真的有接骨村老这个人,那安大小姐被人脱衣接骨的传闻难道是真的?”   三皇子直问到蓟允秀脸上来,“若是假的。为什么有人要大费周章让全村的人撒谎,还暗地里害死了接骨村老?这一切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之举。”   蓟允秀沉默着,只是打开扇子不停扇着风。   三皇子得意笑道:“四弟很热吗?”   “三伏天。三哥竟不觉得热?三哥还真是异于常人。”   “我是皇子,当然异于常人。可是与四弟同为皇室子孙倒有许多相像之处。听说四弟对那安大小姐仰慕已久,三哥我整好也是,只是现在,如果传言属实,四弟对安大小姐不知要作何打算?”   蓟允秀一阵阵发热,腾地从椅子上站起,道:“三哥误会了,不知三哥是从哪里听来的传言?”   三皇子也站起身来,玩味看着蓟允秀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难道四弟还对那安大小姐一往情深?就算脱衣接骨的传言属实,四弟对安大小姐也不改初衷吗?”   蓟允秀正色看着三皇子,道:“我所说的传言是指我仰慕安大小姐的事情,不知道三哥是从哪里听来的。”   “四弟的意思是……”三皇子有些傻眼,难道蓟允秀要否认此事?   蓟允秀还真个就否认了,他道:“不知道三哥是听谁说的我仰慕安大小姐,我们的婚事不应该都由父皇、母后还有皇祖母做主吗?哦,三哥起先提到过自己也仰慕国公府的安大小姐,那么小弟可以给三哥提个建议,三哥大可将此事禀报父皇或者皇祖母,让他们赐婚,小弟在此先恭祝三哥新婚大吉,如何?”   三皇子喉咙口像吞了一只苍蝇般,又恶心又说不出话来。   “不过,眼下安大小姐被接骨村老脱衣接骨一事在京城盛传,安大小姐清誉不保,之前有三哥派人调查回来作证说那京郊村子里压根儿没有什么接骨村老,还了大小姐清白,可是如今又出了接骨村老的命案,小弟真是深表遗憾,只怕安大小姐的传闻又会卷土重来,所以,三哥是什么态度呢?对安大小姐一往情深不改初衷,对那些传闻置若罔闻,还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觉与安大小姐划清界限?”   蓟允秀斜睨着三皇子,见三皇子的脸色已经青白不定,不由得意地笑了起来。   蓟允哲,你想笑话我?凭你的修为,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三哥,你怎么不说话了?小弟我有些好奇,三哥巴巴地派人去京郊那个村子调查有无接骨村老这个人,结果回来说没有,可是现在竟然出了接骨村老的命案,三哥的嫌疑不小呀!”   蓟允哲一凛:“我能有什么嫌疑?”   “京城的人只怕要猜想,那接骨村老会不会是三哥你动的手脚害死的?”   三皇子有些慌:“我为什么要害那个村老?我与他无冤无仇!”   “三哥不要着急嘛,小弟只是将京城人的心理分析一二与三哥听听,看热闹的哪管三哥你的动机是什么,他们只会猜测三哥是害死村老的嫌疑人,因为三哥有动机啊!三哥喜欢安大小姐,安大小姐的清誉因为接骨村老损毁,所以三哥恼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将接骨村老给……”   蓟允秀合起扇子,对着自己的脖颈的位置做了个“杀”的动作,三皇子气得简直要晕倒。   “一派胡言!”三皇子厉声呵斥。   蓟允秀道:“三哥大可以认为小弟,或者全京城的人都在胡言乱语,可是只消问三哥一句,安大小姐被我的豹子烈踩伤,接骨村老有没有替安大小姐疗伤,我可是见证人,三哥为何不来问我,而要兴师动众去那村子里调查呢?这一调查,调查出谎言不说,还调查出一条人命!”   蓟允秀的神色蓦地一脸,目光阴骘可怖,蓟允哲整个人跌坐到椅子上去。   蓟允哲震惊地看向蓟允秀,太阴险,太可怕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乘兴而来败兴而返,原以为能狠狠奚落蓟允秀一番,看他好好出丑,却是将自己放到了火盆里烤。   ☆、第200章 人命官司   三皇子蓟允哲几乎灰头土脸离开了平王府。   一出平王府大门就同跟班火急火燎说道:“快去官府那边打听一下,村老的命案可有嫌疑人的线索了?”   “是!”跟班火急火燎地去了。   同时,平王府内,蓟允秀也急急叫来跟班,先是砸碗砸碟骂骂咧咧,跟班因为东窗事发,自觉办事不力,只能垂头挨训。   蓟允秀骂够了,便让跟班火速去打听村老命案嫌疑人的线索。   国公府里更不太平。   村老之死被曝光,宛若一石激起千层浪。   嘉禾苑里,老太太、大太太、安念熙神色凝肃,端坐不语。   老太太是气到不能说话,大太太和安念熙是兹事体大,不敢说话。   终于,老太太道:“你们两个这样大眼瞪小眼,就能解决问题吗?倒是说话啊!”   老太太急得拍桌子,大太太和安念熙互视一眼,却是欲言又止。   让她们说什么?人又不是她们杀的。   老太太生气道:“不是说没有接骨村老的存在吗?怎么又会冒出他的尸首,且还是被人谋害的,这件事与咱们国公府关系有多重大,知道吗?你们两个竟然还不当一回事!”   大太太嘟哝:“那村老又不是我们杀的,与我们国公府又有什么干系?”   老太太一拍桌子:“愚蠢!妇人之见!”   安念熙见老太太盛怒,便劝道:“祖母,母亲说的也没有错啊,只是祖母担心什么,还请祖母明示。”   老太太觑了安念熙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为什么撒谎?”   安念熙一愣:“念熙何曾撒谎?”   “接骨村老脱衣接骨一事竟是真的,你为何瞒我?”   安念熙道:“骗老太太的是安和公主,祖母不能怪我。”   老太太指着安念熙摇头无语道:“畹畹说替你接骨的人是她,她为什么撒谎?她为了帮你!那时候外头风言风语传得不可开交,畹畹不出来作证,你的名声就毁了!”   “祖母的话,念熙不懂。花畹畹撒谎。祖母为何还偏帮她?”安念熙真的不明白,老太太也太双标。   老太太道:“你可以瞒别人,但你不能瞒我!畹畹对外撒谎不过为了维护你的声誉。你呢?你将祖母当什么?眼瞎耳聋的老糊涂吗?你应该一早就将真实情况禀报祖母,也不至于现在措手不及。”   大太太困惑道:“老太太,村老死与不死,谁害死的。真的和我们国公府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没有之前盛传的村老为念熙脱衣接骨一事,他的死的确和国公府半吊钱关系都没有。可是现在关系大了……”   先有有损念熙清誉的传言,后来又有村人作证村里并无接骨村老此人戳破传言,如今又冒出村老被人害死埋尸并收买村人做假证的无厘头事件,村老的死国公府怎能还将嫌疑撇得干净?   老太太看着厅内端坐的大儿媳和大孙女。气不打一处来,这两个人怎么中看不中用,头发长见识短到这般地步?还需要她点破其中厉害关系吗?   “祖母的意思是说官府会将咱们国公府列为嫌疑人?”安念熙终于有点点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你说呢?”老太太冷哼。   “这件事。谁是受益人谁便是嫌疑人。村老死了,念熙被脱衣接骨一事就死无对证。传言便做不得实,所以谁最希望那村老死掉,无疑就是咱们国公府啊!”   大太太也慌了:“可我们什么也没有做!”   “我们却有做的动机,不是吗?”   安念熙急道:“祖母,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如何自证清白?”   “所有自证清白都会变成欲盖弥彰,如今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老太太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她也完全没有办法呀!   以不变应万变,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   国公府的人倒是想淡定,可是官府却很快上门盘查此事。   顾念着国公府三朝元老的颜面,京尹亲自上门问话,并未将安念熙请到衙门去。   京尹反复问安念熙的一句话是:“你的肋骨被四皇子的豹子烈踩断后,是谁治好的你?”   安念熙虽然厌恶极了花畹畹,可是此事也只能依照之前的谎言,说是花畹畹治好的。一旦认了村老接骨的事,那她好不容易修复的名誉又该损毁了。   京尹道:“可是有人说大小姐肋骨的伤是村里一个接骨村老治好的。”   “不可能,一派胡言,我的伤就是安和公主治好的。安和公主就在府里,不信,大人可以找她问话。”   花畹畹才不会坐在府里等京尹传话,一早就离了国公府,往宫里拜见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去。   如今是安念熙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名誉不清不楚,又摊上人命官司,难道要她去帮她收拾烂摊子?就算她有这个闲情雅致,也没这份好心。   京尹见不到花畹畹的面,便含而不露同安念熙笑道:“安大小姐,安和公主避而不见已经告诉老夫答案了,老夫看在国公府三朝元老的份上,也给你指条路吧。”   安念熙心里憋气,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京尹道:“与其此地无银三百两,不如大大方方认了,也好找个替死鬼……”   安念熙愣住。   京尹拿了安老太爷和大老爷安排的厚礼笑眯眯离开了国公府,大太太急着找安念熙询问:“那风大人没有为难你吧?风大人问话又不让我们在旁边,真是急死个人。”   安念熙愁眉苦脸道:“为难倒是没有,只是他不愿意相信我的话,但又不像要为难我。”   大太太冷笑道:“你祖父和父亲这回给了他不少好处,他若还为难你,那成什么人了?”   安念熙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不但不为难我,似还有放水的意思。”   “放水?此话怎讲?”大太太问。   安念熙道:“那风京尹临走前神叨叨说了一句,不如找个替死鬼……”   ※   安念攘站在望月小筑门口,不停向外张望,果见刘香秀的身影疾步向望月小筑而来。   刘香秀一靠近园门,安念攘便拉了她快速回里间去。   “怎么说?都打听到什么了?”安念攘火急火燎问。   刘香秀道:“还能说什么?大小姐同大太太说,找个替死鬼。”   “替死鬼?”安念攘柳眉倒竖。   “上回奴婢不是已经偷听过了吗?她们要拉二小姐做替死鬼。”   安念攘冷笑:“她们想得倒是美!”   ☆、第201章 血泪控诉   大太太一回芙蓉苑,就有丫鬟来报说:“二小姐来了。”   安念攘有许久未曾见到了,自从上回她将她气到要吐血,她就狠心不见这个吃里扒外的女儿。安念攘倒也识相,呆在望月小筑自生自灭一般,不来叨扰她。   此时听丫鬟说安念攘到芙蓉苑来,大太太心里不禁想,到底是血亲,定是听说了安念熙的倒霉事来问候的。   这样想着,大太太缓和了身子走入院子,却见安念攘正盯着院子里那几缸荷花发呆。   那几缸荷花是安念熙命人从香荷苑搬过来的,如今开得艳丽非凡。   大太太心想等解决了安念熙的麻烦事,再搬几缸荷花到望月小筑给安念攘,好缓和一下她们母女姐妹之间生分掉的情感。   可是,安念攘回过头来时,大太太猛然顿住。心里的想法一闪而过,再温柔不起来。   安念攘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敌意,一开口就是咄咄逼人的质问的口气:“母亲好狠的心哪!”   大太太忍耐道:“我们有话到屋里说吧。”   安念攘冷笑:“不必了,母亲和大姐姐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安念攘没有,我安念攘就算干坏事也是可以被公之于众的,而且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安念攘就算犯错接受惩罚也是光明磊落的,不像大姐姐和母亲,还要找替死鬼!”   大太太脸上的肌肉一抽:“念攘,你在说什么啊?”   安念攘走到大太太跟前来,脸上始终是不屑的冷笑的表情,她道:“大姐姐不过送了几缸荷花给母亲而已,母亲就要为了她让我做替死鬼吗?”   大太太皱起了眉头。这孩子越说越没谱了。   而安念攘却越说越激动起来,只是不再哭泣,而是激昂地控诉着:“是什么让母亲如此偏心?大姐姐是母亲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所出,难道念攘不是?念攘是像三妹妹那样从别人家里抱养来的,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还是丢在路边让母亲捡回来的?为什么一样女儿要两样对待?从小到大,你们都偏心大姐姐。不错。大姐姐是比我貌美如花,比我大方得体,可这能怪我吗?”   “是我故意要让自己长得不如大姐姐漂亮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的尊容难登大雅之堂,不也是母亲你生的吗?我没有美貌能够让皇子们动心,送几缸的稀罕荷花取悦我,我便也不能转送荷花孝敬母亲。所以母亲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就要让念攘做大姐姐的替死鬼?念攘死不足惜,只要大姐姐活着便可以!母亲那么不喜欢念攘。那么生一个大姐姐就够了,何必生下大姐姐之后又生出我这只丑小鸭?”   安念攘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睛。   大太太被安念攘劈头盖脸噼里啪啦一阵控诉,不禁晕头转向喘不过气来。   “念攘,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为了你大姐姐找你做替死鬼?”   安念攘冷笑。奚落大太太道:“母亲的戏演得可真好,你这无辜的表情让念攘觉得好自责,好不孝。我真是错怪母亲了。”   大太太也恼了,怒道:“你不要阴阳怪气地说话。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了吧!”   安念攘任性地点头,道:“好,母亲要痛快,念攘便成全母亲便是,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接骨村老替大姐姐脱衣接骨一事是事实,如今接骨村老突然死了,幕后凶手,母亲心里难道不清楚吗?是母亲和大姐姐指使人干的吧?如今东窗事发,可是母亲却要和大姐姐一起嫁祸我吗?就因为我比大姐姐生得丑,就因为我是次女,所以我就活该替大姐姐牺牲……”   安念攘话还没说完,脸上就遭了大太太一记响亮的耳光。   大太太气急了,怒极了,涨红了脸,还高扬在空中的手微微发抖,声音也是发颤的:“是谁教你说的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是花畹畹,对不对?你就愿意听那个贱人挑拨离间,而不相信自己的母亲和亲姐姐!”   安念攘脸上是鲜红的五指印,眼泪噙在眼眶里闪动着。   “被我说穿了,所以母亲恼羞成怒了,对不对?”安念攘吼起来,“事事都怪到大嫂头上,她欠你的吗?我就不能有自己的判断?大姐姐冰雪聪明,我安念攘就活该愚蠢活该笨,活该被你们算计?”   安念攘说着,泪重重滚落。   大太太也落了泪,有种心力交瘁欲辩无言的感觉。   她道:“念攘,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这么想自己的母亲,你和念熙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我怎么可能厚此薄彼呢?只是你大姐姐如今摊上了大事,母亲不能不替她想办法筹谋啊!她是你的亲姐姐,难道你忍心眼睁睁看着她死?”   大太太说到动情处,哭了个稀里哗啦,可是她的话叫安念攘误会更深了。   “大姐姐不能死,念攘就必须替她死,是不是?所以,母亲要念攘做大姐姐的替死鬼……”   安念攘掩面痛哭起来。   偏心,太特么偏心了!   大太太着急道:“母亲何曾说过要找你做念熙的替死鬼?你到底是哪里听来的闲话?”   安念攘放下双手,满脸泪痕看向大太太:“如今我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了,母亲当然要否认,如果我今天不到芙蓉苑来质问母亲呢?是不是母亲和大姐姐就悄悄地让念攘当了替死鬼……”   “怎么可能?”大太太柔肠百结。   可是安念攘焉肯信她?   安念攘发狠冲大太太道:“我今儿把话撂这里了,接骨村老之死是我让人捅到官府里去的,我这是先发制人,我不会坐以待毙,让母亲安排我去当大姐姐替死鬼的!如若你对我没有母女情,我对你和大姐姐也绝不会心慈手软!你们找谁当替死鬼我管不着,反正不能是我!”   安念攘说着,哭着跑出了芙蓉苑。   大太太想去追,却是双脚虚荣,浑身乏力,一旁的丫鬟婆子急忙上前扶住她。   大太太心里好苦啊!   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的呢?接骨村老死得神不知鬼不觉,竟是安念攘让人捅到官府里去的吗?   安念攘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机?定是受了花畹畹的指使。   大太太是再不可能去质问安念攘找答案的,安念攘不会认,可是她自己心里却是一千个一万个笃定,就是花畹畹那个贱人,这一切都是花畹畹那个贱人布的局!   ☆、第202章 皇宫生疑   慈宁宫内,皇太后拉着花畹畹家长里短。   “畹畹,你可好久没到宫里来看望我这个老婆子了。”皇太后笑吟吟,神色慈爱。   花畹畹乖巧道:“畹畹倒是想来看太后娘娘,可是没有太后娘娘宣召,畹畹不敢哪!皇宫的门岂是随便什么人想进就进的?”   皇太后拧拧花畹畹的鼻头,道:“那你今日怎么就敢进皇宫的门了?”   花畹畹愁眉道:“因为畹畹想太后娘娘实在想得不行了,畹畹若再不见到太后娘娘的面,只怕再不能活了,畹畹不想死,所以畹畹就胆大包天不请自来了。”   皇太后被花畹畹说得哈哈大笑,她道:“畹畹,哀家告诉你,这皇宫的大门的确不是谁人想进就能进的,可是你安和公主与别个不同,你随时想进就进。”   皇太后说着让桂嬷嬷给花畹畹拿了一块腰牌上来,道:“这是哀家给你的特权。”   花畹畹接了那腰牌,急忙跪地谢恩:“谢太后娘娘赏赐。”   皇太后乐陶陶向花畹畹招手:“你这不常到宫里走动,只怕一会儿你皇后娘娘那里见了你还是要赏赐的,你这回入宫带了几辆马车,可装得下?”   花畹畹扶着皇太后的手,笑道:“太后娘娘说得畹畹都不好意思了,仿佛畹畹进宫就专门是为了讨赏赐似的。畹畹说了,畹畹进宫是因为想念太后娘娘了,太后娘娘怎么就不信呢?”   “信,当然信,你有孝心,你皇后娘娘那里也不能不有所表示。”   花畹畹点头:“若皇后娘娘真的赏赐多多。畹畹运不出宫去就寄到慈宁宫来,这样为了搬运赏赐,畹畹就能多入宫几次多见几次太后娘娘的面了。”   “瞧你这张小嘴甜的……”   皇太后被花畹畹哄得开心极了,皇后那边听闻畹畹进宫便来相请,皇太后却恁是留了花畹畹吃了午膳,才放她去。   花畹畹在宫人的引领下正欲往坤宁宫去,忽见一个太监站在御花园的树丛中鬼鬼祟祟冲她招手。   花畹畹在心里猜测那太监兴许是八皇子蓟允卓身边的宫人。便佯说自己丢了钗子。让灵芝和引路的宫人原路返回去寻找,自己向那树丛的小太监走去。   那太监见了花畹畹,忙躬身行礼。道:“奴才是三皇子身边伺候的。”   花畹畹愣了愣,竟是蓟允哲,实在是奇怪,这蓟允哲与她是鲜少瓜葛的。   那太监道:“我家三皇子想与安和公主见一面。不知安和公主可方便。”   花畹畹道:“我现在需往坤宁宫拜见皇后娘娘去……”   “那怎么办?”小太监着急,“我家三皇子有急事找安和公主。”   花畹畹约摸觉得蓟允哲找自己是为了接骨村老的命案。沉吟了一下,同小太监道:“傍晚出宫的时候,让三皇子在宫门外候我。”   小太监大喜,疾步自去了。   灵芝和宫人回来。都说没看见花畹畹的钗子,花畹畹假意道:“原来在我袖子里头,竟是我记岔了。”   于是往坤宁宫而来。   皇后这一次见花畹畹。竟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热情。   花畹畹已经在太后娘娘处用过了午膳,可是皇后却还是要她再陪着她吃一碗点心。   吃点心时。时不时瞅着花畹畹目不转睛地看,直看得花畹畹心里犯疑,可是花畹畹绝对不可能当面问皇后娘娘为何这样看她的,只是心想,皇后娘娘待她热忱,还不好吗?   吃点心的时候,大皇子来了,傻呵呵乐淘淘的,一副天真无邪憨厚老实的模样。   “母后,”他说,“不是说大舅舅来看我吗?怎么变成公主妹妹了?”   说话间,大皇子冲花畹畹笑个没完。   这个傻子虽然傻,可心肠好,所以也就不让人厌恶。   花畹畹回给大皇子分外友好的笑容。   皇后娘娘让大皇子一并坐了,也给他上了一碗点心。   皇后娘娘道:“你大舅舅上午就来看你,可是请了你半日,你竟到这会儿才过来,你大舅舅与你父皇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就先忙去了。”   大皇子边吃点心边发出猪吃猪食才会发出的吭哧吭哧夸张的声音,边含糊不清道:“大舅舅若要看我为何不往大学馆那边去?我在那边读书,皇子师今天的功课太难了,我听不懂问了皇子师许久才听明白了,皇子师又让我背诵,我背了好久好久……也没有背下来……”   皇后娘娘还一脸期待着能听到大皇子的好消息呢,听他说背了好久也没有背下来,一时脸上挂不住,可是大皇子却不管不顾乐哈哈地大笑起来。   花畹畹也忍不住掩嘴而笑。   皇后娘娘不好意思解释道:“你看看他,他就是这个样子,无怪乎大家都说他傻。”   花畹畹当然必须说好听话:“大皇子不是傻,是大智若愚。”   “皇子师也说我大智若愚呢!”大皇子得意。   皇后娘娘眼里闪出惊喜的光来,“真的吗?”   大皇子点头:“那还有假?”   说着,又吭哧吭哧像猪吃食一样地吃那碗点心。   皇后娘娘道:“慢点慢点,小心噎着。”   大皇子嘴里含了食物,却依然忍不住要说话:“母后,其实你骗我是不是?”   皇后娘娘奇怪:“骗你什么?”   “大舅舅不是来看我的,大舅舅是来看母后的,大舅舅若要看我直接往大学馆那边去不就得了?我又不常在坤宁宫这边……”   花畹畹竖起大拇指,夸赞大皇子:“大皇子可真聪明,我就说大皇子是大智若愚吧?”   皇后娘娘正在心里得意着,大皇子忽然又脑筋拐不弯儿来:“母后,公主妹妹,什么是大智若愚?”   皇后娘娘要晕倒,花畹畹也不语了。   尴尬地等大皇子吃完点心,皇后娘娘突然问花畹畹:“畹畹,听说你的生辰是元月初一日?”   花畹畹有些奇怪,皇后娘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是啊。”花畹畹答。   “和哀家同一天生辰来着。”皇后娘娘叨叨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离开坤宁宫,花畹畹一直在心里腹诽,皇后娘娘为什么突然问起她的生辰了?皇后娘娘在见过她之前见过东正侯,为何见了东正侯就突然问起她的生辰了?   ☆、第203章 幕后真凶   辞了皇太后,正欲出宫去,梅妃又派了宫人在半道上拦她,花畹畹只好同那宫人道:“转告你家娘娘,今日匆促,改日再专门拜访。”   三皇子蓟允哲还在宫外候她,花畹畹撂了梅妃的宫人,径往自家马车而去。   一上自家马车,花畹畹愣住,马车上端坐着梅妃娘娘。   灵芝一见梅妃娘娘也愣住,小心唤了花畹畹一句:“大少奶奶……”   花畹畹抬手示意她不必惊慌,继而道:“灵芝,你且到马车前头坐着。”   灵芝应声“是”,自到马车前头去。   花畹畹让她去马车前头坐着,就是让她去马车前头守着,不让闲杂人等靠近的意思。   灵芝在马车前头端坐好,花畹畹也已入了马车,放下车帘,在梅妃对过做好了,微笑道:“娘娘好长情,竟还来送我。”   梅妃讥笑道:“本宫当然长情,可是安大少奶奶呢?从安和族姬高升成了安和公主,就翻脸不认人了?你这是有了新主,就弃了旧盟啊!”   花畹畹并不恼,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容。   “娘娘看起来极度缺乏自信,娘娘结盟的伙伴都是这样翻脸不认人,轻易为新主背弃旧盟的人吗?如若是,畹畹真替娘娘感到悲哀。”   梅妃语塞,继而没好气道:“那安和公主给我一句准话,你到底是也不是?”   “当然不是……”   “可是为何入宫来只去探望皇后娘娘,却不肯去拜访我?”梅妃一副吃味小女人的娇态。   花畹畹在心里翻白眼,你这一套兴许在皇帝跟前争宠有用,可在我面前,你真是会错表情了。   “娘娘竟就只有这点见识?我如今是皇后义女。我不去拜访她,却特特入宫拜访你,娘娘觉得这合适吗?”   “你与我疏远还振振有理了?”梅妃有气,“皇太后让皇后认你做义女,不就是为了防着我?怕她喜欢的后辈与我亲近,成了我一派的人,所以她故意让你成为皇后的义女。而实际上你也正如皇太后所愿。有了母后就忘记我这个母妃了。”   花畹畹哑然失笑:“娘娘不觉得我如此做都是应该的吗?”   梅妃不服气地皱眉。   “假若皇太后让皇后娘娘认我做义女,真如梅妃娘娘猜测的这般用意,那我如今的表现就是合了皇太后的意思。让她觉得我花畹畹的确能成为她心腹之人,倒是梅妃娘娘你鬼鬼祟祟钻入我的马车,与我长时间深谈,叫有心之人看了去。该胡思乱想了。梅妃娘娘此举只会坏事!”   梅妃道:“本宫坏事?安和公主可真会给自己找说辞,假若安和公主真的事事处处替我梅宫这边做打算。我用得着如此吗?安和公主倒是说说看,自从我们结盟,你为我做过什么?”   “敢问梅妃娘娘又为我做过什么?”花畹畹反问。   梅妃负气道:“安和公主的意思,要背弃我们之间的盟约。”   花畹畹笑道:“娘娘可听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梅妃一愣。   花畹畹敛了笑容道:“梅妃娘娘,我既与你结盟,便不会轻易背信弃义。梅妃娘娘要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识人的眼光。八皇子的前途是梅妃娘娘夙愿,也是畹畹打击敌人的有力工具。你我目标一致,就不要再互相猜忌了,以免伤了合作的感情!还有,像今天这样的质疑从今往后,畹畹都不想再听到了。”   “好,就当今日之事是我不对,也请安和公主说话算话,只有皇太后彻底对阿卓改观,我才能真正相信安和公主的话。”梅妃说着讪讪下了马车。   花畹畹的马车向宫外而去,一路上心情因梅妃而变得扫兴。   蓟允卓有这样一个有勇无谋的母亲,怪不得上一世败落帝位。   而听梅妃屡次的叨念,似乎皇太后讨厌蓟允卓也是因为她这个母妃的缘故。   皇太后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马车已经出了宫门,正行驶着,忽然一颠簸,便停住了。   灵芝撩开马车车帘,向花畹畹提示道:“大少奶奶,三皇子……”   花畹畹淡淡道:“让他上车。”   蓟允哲很快上了马车,马车又继续前行。   花畹畹见三皇子蓟允哲一脸乌云滚滚,猜疑他是为村老之死烦心,便道:“三皇子找我何事?”   “我因你一句话摊上了人命官司,你说我找你何事?”蓟允哲一想起来就来气。   “人命官司?”花畹畹假意困惑,“什么人命官司?”   “少在我跟前装糊涂!”蓟允哲恶狠狠的,“东正侯府上贺寿那日,你找我替你家安大小姐洗白,若不是你在我跟前撒谎,说是你替安大小姐接的骨,又让我去乡下村子调查有无接骨村老这一个人,我焉能派人去村里调查,如今村老死了,我也脱不了嫌疑。”   花畹畹笑道:“难道那村老是三皇子你指使杀死的?”   三皇子一凛,没好气道:“怎么可能?本王关心的是安大小姐的清白,与那村老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   “这不就结了?人不是你杀的,三皇子担心什么?”花畹畹反问。   三皇子道:“可是人是在本王派人去村里调查之后死掉的……”   “三皇子错了,那村老是三皇子派人去村里调查之前就已经被人杀死了,三皇子又何必将这样大的黑锅扛起来往自己背上扣?”   三皇子困惑地看着花畹畹:“安和公主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安和公主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花畹畹微微一笑:“我一直以为三皇子聪明绝顶,却是聪明反叫聪明误。那日,东正侯府上贺寿,畹畹向三皇子替大小姐洗白是情非得已,畹畹是国公府的童养媳,那大小姐便是我的大姑子,她清欲受损有求于我,我又焉能不帮她?可是村老替她脱衣接骨一事是事实,畹畹并不愿向三皇子撒谎,所以畹畹才会向三皇子提议,去村里调查有无村老此人,此事便可真相大白,谁料,竟然有人先了三皇子一步杀死了接骨村老,又收买了全村的人,借三皇子之口在京城之内替大小姐洗白,此人心机和手段阴险歹毒,像三皇子这样心胸磊落之人自然要受他暗算。”   三皇子被花畹畹听起来像夸奖的话说得心头怒气顿消,他缓和了神色道:“安和公主知道这幕后真凶?”   ☆、第204章 狼狈为奸   花畹畹莞尔一笑:“我既不是神探,又不是神仙,焉能知道幕后真凶是谁,但是我知道定然不可能是三皇子。”   蓟允哲叹口气:“你相信我又有何用?如今我只担心有人会将此事拿到我父皇跟前去大做文章,即便我与村老之死毫无瓜葛,也会被居心叵测之人添油加醋,父皇对我的印象只怕要一落千丈了。”   皇帝的九个皇子中,大皇子傻,九皇子小,七皇子已死,其余的皇子们,哪怕是被外放的六皇子,亦对皇储之位耿耿于怀呀!   花畹畹道:“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要怎么说,咱们管不着,可是咱们不也长着一张嘴巴吗?难道由着别人黑白颠倒,向咱们泼脏水?”   三皇子看向花畹畹:“安和公主有何高见?”   “高见是没有,畹畹只想向三皇子求证一事。”   “何事?”   “三皇子对我家大小姐到底用情到什么地步?”花畹畹审视着蓟允哲,唇边带着一抹鄙夷的冷笑。   普天之下所有喜欢安念熙的男人都是她的敌人!都该和安念熙一起死!   三皇子脸上立时也现出一抹从未有过的嫌弃,仿佛提到安念熙便是提到一只苍蝇般,他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本王怎么可能为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安大小姐诚然倾国倾城,美貌无双,可是她的名声已毁,她的身子都已经被接骨村老看过了,本王怎么可能娶一个不洁的女子为妃?国公府的家世背景在京城又算不得顶尖,能于我的政途有何帮助?本王怎么可能如此傻?”   花畹畹从心里笑出来,看起来世上能当上情圣二字的只有蓟允秀了。   前世,蓟允秀不在乎安念熙高龄。还立她为后,他对她看来的确是真爱呀!   这三皇子和蓟允秀比起来的确差远了,无论是夺储之路,还是爱情的路上,他都逊色得很,无怪乎会惨败。   上辈子惨败,这辈子也未必能翻盘。   花畹畹看蓟允哲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同情。   “大小姐听了三皇子这番话只怕要哭晕在茅房了。”花畹畹不无惋惜地说。   “谁让她要和四皇子暧/昧交好?被四皇子的豹子烈踩断了肋骨。自己坏了名声不说。又让本王惹一身骚,如今的局势对本王是大大的不利。”   三皇子一想起蓟允秀威胁他的话,心里就烦闷得很。   皇帝一向喜欢蓟允秀。蓟允秀难道不会抓着这个把柄到皇帝跟前嚼他舌根?蓟允秀焉是这样的善类?   届时,皇帝跟前自己落得个好色之名不说,还有杀人作案的嫌疑,纵使皇帝不可能真让他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是在储君的人选上,自己是不是就被踢出局了?   皇帝对皇子的品行还是极端看重的。所以蓟允秀在皇帝跟前才表现出一副又孝顺又亲民的形象。   “其实情势也未必如三皇子所想那么糟糕……”花畹畹玩味一笑。   蓟允哲目光一闪,忙拱手作揖道:“还请安和公主赐教。”   花畹畹不紧不慢说道:“今日,我入宫之前就听说京尹登门拜访了我家老太爷,名为拜访我家老太爷。实际上是找我家大家询问案子的。”   “所以……”蓟允哲一头雾水。   “所以,三皇子糟心,有人比三皇子更糟心。因为她的嫌疑比三皇子更大啊!”   三皇子恍然大悟:“难道京尹将你家大小姐作为村老命案的嫌疑人?”   花畹畹点头:“这桩案子,只要有凶手现身。便与三皇子毫无瓜葛,三皇子大可以清者自清,岿然不动。只要三皇子能明哲保身,就不要管那凶手是真凶还是替死鬼了!”   三皇子听了花畹畹的话,巴不得京尹立即将安念熙定罪,他道:“京尹的眼睛自然是雪亮的,这桩命案,你家大小姐确有大嫌疑。”   “且是最大的嫌疑。大小姐对嫁给三皇子或许还是心存企图的,只是村老活着就会对她的清誉产生不小的影响,毕竟脱衣接骨一事并非空穴来风,三皇子不可能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与其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不如事先就筹谋着,只是大小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连累了三皇子……”   花畹畹的话说到了蓟允哲心坎儿里,他拍着大腿道:“安和公主所言极是,没想到安大小姐是这样的人!枉她长了一副绝世美颜!”   蓟允哲义愤填膺,此刻只觉安念熙是蛇蝎美人。   “无毒不丈夫,最毒却是妇人心,不怪三皇子在此事栽跟头,不过幸而现在还没有给三皇子造成更大的困境,只要我家大小姐认罪伏法,三皇子便可早日高枕无忧,也不怕居心叵测之人在皇帝跟前嚼舌根陷害三皇子了……”   三皇子当即在心里做了决定,一定要让安念熙做这个替死鬼,无论安念熙是不是这一件事情的幕后真凶,安念熙都是最佳的真凶人选,有动机,有作案可能。   三皇子忽然盯着花畹畹,发现这个女孩子虽然稚嫩,看起来天真无害,却藏着一颗深不可测的心,他好奇道:“安和公主,你是国公府的童养媳,那安大小姐是你的大姑子,你为何帮我不帮她啊?”   花畹畹明媚一笑,:“三皇子好糊涂啊!”   三皇子一愣。   花畹畹解释道:“三皇子喊我一声安和公主,所以我焉只是国公府童养媳这么简单?我是父皇母后的义女呀,论理,该喊你一声三哥,不是吗?”   三皇子心里石头落地,也露出笑容道:“长期以来,三哥的确对公主妹妹关照不周了。”   “三哥对小妹什么态度看三哥的心情,可是小妹对三哥却不能不尽本分,小妹虽然住在国公府里,可到底没有与安大少爷圆房成亲,所以小妹实际上还是皇家的人,不是吗?安大小姐和三哥之间,谁亲谁疏,不是已经有分晓了吗?”   三皇子赞同地点头:“公主妹妹,你放心,日后有需要三哥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嫁出去的女儿少不得要麻烦娘家许多操心事的,三哥还怕没有关心小妹的机会么?”   花畹畹和三皇子相顾笑了起来。   ※   三皇子几乎当日就差人去找京尹施压,京尹将安老太爷和大老爷送去的礼物又都退了回来,次日,便有官差到国公府提拿安念熙。   ps:谢谢西陈、果果纷纷、livyunxiao、三心二薏的打赏,谢谢大家投的推荐票、评价票。谢谢。   ☆、第205章 求助被拒   安念熙被京尹派人提走,整个国公府都慌了。   大太太哭哭啼啼去嘉禾苑找老太太,老太太也是心下慌乱,却依旧强自镇定,安抚道:“稍安勿躁,老太爷和念熙她爹都去疏通关系了。”   大太太哭道:“前几日老太爷和大老爷不就已经疏通过了吗?如果行得通的话,京尹就不会将已经收下的礼物又全都退回来了……”   老太太不乐意了:“那你行你去疏通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让男人们出面解决,难道还要咱们女人抛头露面?到时,整个京城都该笑话咱们国公府的男人是窝囊废了吧?”   大太太满腹委屈,抓走的可是她的女儿,别人不急,她能不急吗?   老太太这里被抢白一番,大太太只能哭哭啼啼回芙蓉苑去。   大太太一走,老太太便命罗妈妈将三太太请了来。   三太太一见罗妈妈就已经知晓老太太请她何事,到了嘉禾苑,果听老太太提起安念熙的事:“恐你公公和大哥力所不及,念熙之事能否请你向你大伯父求助一二?毕竟是亲戚。”   三太太在心里冷笑,她祖母小谢氏年年生辰,老太太除了今年派了安沉林和花畹畹过去祝贺之外,往年何曾上心过?掌事钥匙一事,东正侯亲自修书,老太太可给了面子?这会儿自家大孙女儿出事了,倒来攀亲戚。但凡平日里,老太太给她三分好颜色,她冯翠玉此刻也断然不会推脱,可是老太太对她太偏心了,所以她为什么在她需要的时候就要被她利用呢?   三太太讪讪笑道:“老太太。恕儿媳说句不该说的话。念熙之事实属家丑,少一人知道多一份好,咱们自家有能力处理的话还是不要去叨扰旁人的好,省得大小姐将来在亲戚们跟前难堪。”   又道:“一个村老的贱命而已,就算真的是念熙指使人干的,又如何?她不过为保自己清誉,狗急跳墙情有可原。京尹料也能体谅几分。再说。村老是个孤老,家里又没有什么赖皮的子孙亲戚,也不怕下三滥的贱民来讹咱们。横竖让公公和大哥在京尹那头多打发些黄白之物也就是了。”   老太太心里憋屈,这个儿媳事无巨细地与她不是一条心哪。   “你是为掌事钥匙的事还与我耿耿于怀吧?”老太太直接戳穿三太太。   三太太一凛,倒也不含糊,她原就是个泼赖的。这会子刚好有理由蹬鼻子上脸,冷笑一声道:“媳妇哪里敢在老太太跟前耿耿于怀?不过是我家伯父咽不下这口气罢了。他亲自修了书。可是没想到老太太却一点面子也不给他,让他碰一鼻子灰,这会子老太太要托我去拜求我伯父摆平念熙的事,媳妇还真是不敢呢!因为没那个脸!”   “你给我滚出去!”老太太听着三太太唧唧歪歪。早就一肚子火,不等三太太说完,已经呵斥起来。   三太太才不在乎呢。她们婆媳一向是这样怒目相向的,屁股一扭。身子一歪,便出去了。   老太太气得胸口疼,罗妈妈忙拿桂圆汤给她呷了一口,劝抚道:“三太太一向如此,老太太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老太太懊恼:“幸好没将掌事钥匙交给她,否则这国公府还不由着她兴风作浪,往后还有我的好吗?”   “二太太总比三太太厚道些,老太太慧眼识珠。”   老太太冷哼一声:“可是老二却没有那个门路来解决念熙的事情。”   罗妈妈道:“横竖有老太爷和其他爷们会想法子的,我想那京尹也是为博个清官的好名声做做样子,不会真拿咱们大小姐怎么样的。”   老太太哪里能放心?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的人才莫说去做皇后,眼下先做了阶下囚了。   大太太没回芙蓉苑去,径自喊了马车往宰相府去。   老太太将此事扔给老太爷和大老爷,她心里觉得不妥。   大老爷官职不高,而老太爷已经赋闲在家,没有实职,谁会卖他们面子。就算他们要去拉关系网,不知要费多少银子呢。   京尹出尔反尔捉走安念熙,定是背后受了什么人的威逼,所以她必须找她父亲史宰相想办法救人。   那是她的女儿,她不想办法,谁来想办法?   史宰相听了大太太的哭诉,当即便去了京尹衙门夜访京尹。   大太太一直在宰相府等到深夜。   深夜,史宰相回来了,脸色有点不好看。   大太太焦急询问道:“父亲,那风京尹怎么说?”   史宰相道:“果如你之前所料,确有人给他施压,让他务必揪出真凶。”   “谁人在背后要替一个村老撑腰?”大太太匪夷所思。   史宰相摇头道:“非是为村老撑腰,村老鳏寡孤独,哪来的人给他撑腰?此人给风京尹施压不是为了替村老的死讨回公道,而是为了摆脱自身嫌疑。此案不仅牵累了念熙,还牵连了三皇子。”   大太太又气又恼道:“三皇子为了自证清白,也不能拉念熙下水呀!若不是他误会念熙,还去乡下调查村老,村老怎么会死?说不定村老之死就是他干的,也未可知!”   三皇子先头还对她的女儿爱如珍宝,现在出了事就弃若敝屣了,真真太绝情。   大太太在心里憋了一肚子气。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京尹说了,三皇子要拉念熙做替死鬼,那咱们念熙为了自证清白也需找个替死鬼。”史宰相凝重道。   大太太愣住:“给念熙找个替死鬼?”   “你去打听打听那村老在村子里可结了什么仇家没有?”史宰相提醒大太太。   大太太来宰相府时是携了晴云一道陪着来的,她总不可能拉安念攘同来。她倒是愿意,安念攘未必肯哪!那个女儿已经彻底和她离心离德了。   宰相夫人汪氏要大太太在宰相府内留宿一夜,大太太哪有心思?如今是女儿还在衙门里关着,她是如坐针毡。   “我要回去,看看大老爷那边带回念熙什么消息没有。衙门的人会不会对念熙刑讯逼供……”大太太几乎愁白了头发。   汪氏只好嘱咐晴云陪着大太太同回:“你大姑姑如今遇到这样大的伤心事,你是个好孩子,可要随时随地陪着你大姑姑,且不可叫她胡思乱想了。”   晴云谨记在心,陪着大太太回国公府去。   大太太回到国公府,大老爷就冲她发了脾气:“女儿如今遇到牢狱之灾,你这个做母亲的倒好,还有心思回娘家!”   大太太原就委屈,这会子被大老爷一呵斥,眼泪刷就下来了。   ☆、第206章 大老爷坏   “姑父,你误会大姑姑了,她去宰相府并不是为了访亲,正是为了大表姐的事情啊,大姑姑是去找我祖父商量如何救大表姐的。”   晴云不替大太太解释还好,一替大太太解释,大老爷就更火冒了。   大老爷对大太太从前还好,自从十年前巧姐儿死于非命,大老爷就一直疑心是大太太所为,苦于没有证据,不得与她撕破脸,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子怨气。   还因为大太太是史宰相的嫡女,身份摆在那里,他对她再不满也断不可作出休妻的举动,所以此刻,听晴云说大太太是回娘家找史宰相商量救安念熙的法子,心里便气不打一处来。   大老爷讽刺道:“敢情,我们国公府人都死绝了吗?竟要劳驾你回宰相府巴巴地去献丑?”   大太太哭着道:“老爷话怎么可以说得这么难听,我父亲是宰相,念熙是宰相的外孙女儿,我不是想着那京尹能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早点放念熙回来吗?”   “那念熙回来了吗?你的宰相父亲神通广大,为何我的念熙这会子还关在京尹的衙门里,如果不是四弟找了四皇子,告诉四皇子念熙被京尹派人捉走了,念熙这会儿已经在衙门里被大刑加身,屈打成招了!”   大老爷嗓门儿大,嚷嚷得整个屋顶都要塌下来似的。   大太太惊慌道:“念熙被用刑了吗?念熙有没有事?”   大老爷冷嗤:“我国公府再没人,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嫡孙小姐吃牢饭!不像你的宰相父亲,再有权有势又如何?东正侯手底下一个看门狗而已!”   大太太气极了,就连晴云也怒了。   “大姑父,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我祖父哪里得罪你了?要被你这样羞辱?他是你的岳父。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如此目无尊长?”晴云质问大老爷。   大老爷斜睨着晴云,道:“请问史大小姐,你此刻对我瞪眼睛蹬鼻子是不是也目无尊长了?我在自家的屋檐底下说句真话还不能说了?你不想听不爱听,滚回你的宰相府去!我国公府没有你宰相府的人攀亲戚,也不可能让院子长草。”   “你……”晴云气得跺脚,真想一走了之。不要留下来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奈何大太太抓着她的手不放。   大太太哭着道:“你现在若负气回去,就是要了大姑姑的命啊!”   晴云见大太太哭得可怜,又想起离开宰相府时汪氏千交代万交代交代自己要陪着大太太。别让她想不开。   晴云担心自己今夜若不留下来陪大太太,只怕大太太会急出病来。   安念熙出了事,安念攘不连心,大姑父又是这样粗暴野蛮。大姑姑实在太可怜了。   晴云不禁和大太太一起抱头痛哭。   大老爷摔了杯子,骂道:“哭哭哭。哭丧啊?”   大太太哭着向大老爷道:“你就算对我父亲有偏见,他也是你的岳父,他辛苦将我养大给你做妻子,你到头来不思感恩。竟然如此说他,若叫他听见会怎么想?他今日,为了念熙的事情特特去拜访了京尹。他是堂堂宰相,低声下气纡尊降贵为的是替你的女儿奔波……”   大老爷哪里肯领情?冷笑道:“他若真有能耐。就把我的女儿从京尹衙门里接出来,否则你说什么都让我觉得恶心!堂堂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若有实权,只需要一个口信儿,别人又怎么敢动他的外孙女儿一毫?他不过空有一个宰相的名头,区区一个京尹还得他亲自登门拜访,拜访了,我的念熙还是人影不见一个,所以你此刻还好意思跑到我跟前替你父亲耀武扬威?我不知该替你还是替你那宰相父亲害臊!太窝囊了!”   大老爷撂下哭哭啼啼的大太太,拂袖而去。   晴云冲着大老爷的背影,愤愤不平念叨:“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大姑父怎么可以如此不把祖父放在眼里?”   大太太忙拉住晴云乞求道:“我的儿,大姑姑有一句话嘱咐你,今夜你听到的可千万别回宰相府传去,只怕让你祖父祖母听到了,感到寒心。你若回去说了,大姑从此再不敢登娘家的门了……”   大太太说着,眼泪又流下来。   晴云掏出帕子替大太太擦泪,嘴里道:“大姑姑,大姑父太恶劣了,你太可怜了。”   一句话触动大太太心底柔软神经,她又近乎崩溃地嚎啕起来。   晴云抱住她安慰道:“大姑姑,你不要太担心,我想祖父一定有办法救念熙表姐的。”   大太太想起史宰相之前交代她的话:京尹让安家给安念熙找个替死鬼。   想来,那风京尹也不似要真的与安家过不去,只不过碍于三皇子。   大太太此刻没有心情怨怼三皇子,只想着能如何帮安念熙找个替死鬼。   “无论你找谁做替死鬼,反正不能是我!”   大太太耳边想起安念攘的叫嚣,赶紧用力甩了甩头,怎么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找谁也不可能找安念攘啊!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她的亲女儿,她断然做不出舍一个保一个的事情,纵使安念攘误会她,她自己心里是清楚的,两个女儿她都爱。   大太太又想起她父亲史宰相之前的提醒:那村老在村里可结过什么仇家没有。   大太太赶紧唤来下人,道:“去,去把刘清叫来,我有重要的事情问他。”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刘清被带进了芙蓉苑。   院子里还飘着荷花的香气,随着夜风隐隐幽幽、飘飘袅袅的,令刘清混沌不开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些。   睡梦中被叫醒,着实有些恼,可是听闻是大太太传唤,刘清不敢耽误,囫囵穿了衣物便来了。   在厅内拜见了大太太,刘清一抬头,不禁有些傻住。   此刻,大太太两只眼睛红肿得像核桃,之前一定哭得厉害。   刘清皱眉道:“大太太,你半夜唤奴才来,为了什么事?”   “我有话问你,”大太太单刀直入,“那死掉的接骨村老在你那个村子里可结过什么仇家没有?”   刘清立即道:“那村老一向谨守本分,与村人都相处得友善,并无结过什么仇家。”   “你长年在国公府内当差,对村里的事情或许不了解,你仔细再想想,那村老可结过什么仇家?”大太太急得很。   刘清想了想,还是道:“没有,这个奴才可以肯定,不知道大太太打听这个是要做什么?”   大太太心灰意冷,挥挥手,让刘清出去。   刘清有些悻悻然,大半夜扰人清梦,结果是问了这么两句不痛不痒的话,但是能回去睡觉,刘清倒也如闻大赦,欢天喜地去了。   大太太盯着刘清的背影,忽然目光一闪:那村老没有仇家,自己为何不能制造一个仇家出来呢?   这刘清何尝不是一个很好的替死鬼?   大太太想起大老爷暴跳如雷的样子,心里堵得慌。   刘清手里还掌握着巧姐儿的秘密呢,随时随地都可能威胁自己,若让刘清做了这替死鬼,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吗?既救出了安念熙,又除了自己心头大患。   大太太的目光越加阴鸷深不可测起来。   ☆、第207章 巧言令色   百花园内,安念攘携着刘香秀到访。   花畹畹安静地听安念攘说四老爷求了蓟允秀,蓟允秀向京尹求情,才免了安念熙被刑讯逼供的皮肉之苦。   花畹畹在心里冷嗤:蓟允秀可真是长情。   安念攘愤愤不平道:“四叔也真是的,大姐姐这样丢脸的事情,他还好意思去求四皇子,那四皇子欠了大姐姐的吗?凭什么大姐姐的烂摊子都要四皇子替她收拾?”   四皇子可不就欠了安念熙的吗?从上辈子就开始欠了。   面上,花畹畹却温柔笑道:“毕竟是你亲大姐,你也不希望她有事,对不对?四叔如此做,是出于亲情,二妹妹与大小姐是一母同胞,更要顾念手足之情了。”   安念攘才不以为然呢:“她威逼香秀对我做那些丧尽天良事情的时候,可顾念手足之情了?”   刘香秀看了花畹畹一眼,不语。   花畹畹自像妙言菩萨一般,面上断不会露出半分破绽来。   安念攘小孩子脾气道:“她对我没有手足之情,我为何要对她存手足之情?我才没那么虚伪,我希望她不要再回国公府,就在京尹衙门里待一辈子才好呢!”   安念攘话音未落,灵芝就走了进来,附在花畹畹耳边嘀咕了几句,花畹畹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   安念攘好奇道:“大嫂,出了什么事吗?”   花畹畹很快换了一脸笑容,道:“是好事,大小姐从京尹衙门平安回来了。”   安念攘却是脸色一垮:“这么快?难道又是四皇子出的力?”   花畹畹和颜悦色道:“不管谁出的力,总之大小姐平安回来就好,二妹妹你刚好借这个机会去看看你大姐姐。她是在衙门里蹲过牢的人了,你对她关心一毫,她便能对你感激十分,你们两姐妹也好借这个机会化干戈为玉帛。”   “我才不要。”安念攘执拗地噘嘴。   花畹畹心下满意,朝刘香秀使了个眼色,刘香秀道:“二小姐不愿意是情有可原,换做任何人遭遇了二小姐的经历。都会对大小姐恨之入骨的。我们二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已是难能可贵,化干戈为玉帛就免了吧。”   说着,去扶安念攘:“二小姐。我们还是回望月小筑去吧,省得一会儿大少爷来找大少奶奶去看望大小姐,你避不过也得同去。莫说二小姐你,奴婢也是断不想再见到大小姐的。一见大小姐,奴婢就想起当初是如何被威逼的。大小姐美则美矣,奈何良心已黑。”   “香秀,咱们回吧。”安念攘向花畹畹道别,花畹畹也不挽留。目送着她和刘香秀离去。   花畹畹回头看灵芝道:“刘清被官府带走的事情先不要叫香秀那丫头知道。”   灵芝点头:“香秀若知道,她爹被官府逮去当作村老命案的嫌疑人,指定要来烦着大少奶奶为她爹想法子的。”   花畹畹心里还有更深一层意思。那刘清被当作替死鬼定然是大太太的主意,也正中她的下怀。一定要让刘清屈打成招死在衙门里才好,届时才向刘香秀说明是大太太害了她爹枉死,那么刘香秀对她便更加死心塌地,对大太太她们便更加忌惮,做起坏事来也会更加决绝。   毕竟到时刘香秀不只是听命于她了,还有了个更冠冕堂皇的理由:为父报仇!   花畹畹唇边不自觉流露出得意阴森的笑容来。   安沉林诚如先前刘香秀说的那样不一会儿就到了百花园。   “畹畹!畹畹!”安沉林兴冲冲的,整张脸仿佛发着光。   花畹畹假意疑惑道:“大少爷是捡到宝了吗?这样兴奋。”   “比捡到宝还高兴的事情,大姐姐回来了。”安沉林接过灵芝端上来的香茶呷了一口。   花畹畹假意也流露出欣喜的神色:“是吗?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只是大小姐回来了,大少爷为何不去看她,却往我百花园跑?”   安沉林上前拉住花畹畹的手,道:“畹畹,我是特地来邀你一起去看大姐姐的,她是在衙门里蹲过牢的人了,你对她关心一毫,她便能对你感激十分,你们两人也好借这个机会化干戈为玉帛。”   竟是先前自己虚情假意游说安念攘的说辞,花畹畹哑然失笑。   “大少爷说得诚然有理,然而畹畹不去。”   “为什么?”安沉林为难,“畹畹,你不愿意与大姐姐冰释前嫌吗?”   花畹畹好脾气道:“一直以来,畹畹不觉得与大小姐之间存在什么嫌隙,一直是大姐姐对我心存误会,所以在畹畹这里没有化干戈为玉帛之说。她是大少爷的亲大姐,对大少爷疼爱有加,大少爷与她手足情深,畹畹既然是大少爷未来的妻子,自然要和大少爷一心,尊重她敬爱她才是……”   安沉林见花畹畹如此深明大义,深感安慰,宽心道:“畹畹,那我们赶紧一起去看大姐姐吧。”   花畹畹却摇头:“大少爷去得,畹畹却断然去不得。”   “为什么?你不是说你对大姐姐心无芥蒂吗?”安沉林犯糊涂了。   “大少爷,大少奶奶对大小姐没有芥蒂,大小姐对大少奶奶却有啊!”连灵芝都听出了花畹畹弦外之音,安沉林却驽钝。   花畹畹道:“大少爷也说过大小姐如今是蹲过牢的人来,她一直以来都忌惮畹畹,这会儿她平安回府,畹畹自然替她高兴,可是畹畹若随大少爷去香荷苑看她,只怕她要误会畹畹是去看她笑话的,大少爷独自一人去看她,她还能开心些,大少爷既然有意去探望,就不要给大小姐心里添堵了。大少爷,我说的做的都是为了替大小姐考虑,你可能理解我?”   安沉林心里叹气,花畹畹已经说服了他。他拉了畹畹的手,悻悻然道:“畹畹,委屈你了,那我自己一人去看大姐姐吧?”   “嗯嗯,大少爷多安抚安抚她,也好叫她宽心。”   花畹畹将安沉林送到百花园门口,目送着安沉林的背影离开,等安沉林的背影远得看不见了,她的神色一冷:让她去看安念熙?想得美!她和安念攘一样巴不得安念熙死在京尹的牢房里呢!   ☆、第208章 婚不作数   安沉林抵达香荷苑时,老太太等女眷已经来看过了安念熙,说了一会子关切的闲话,此刻都散了去,独留下大太太陪着安念熙。   安念熙躺在床上,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眼睛犹湿着。   大太太道:“回来就好,切莫想不开,就当作是被狗咬了一遭,如今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安念熙道:“我这回能回来,都仗了谁的帮助啊!”   她刚被抓去京尹衙门时也不是立马就被善待的,官差们对她的态度前后有了改善,一定是有人从中斡旋的缘故。   大太太道:“你祖父你父亲都替你奔波了,你外祖父也去京尹那边亲自走动了,就连你四叔也去拜求了四皇子,听闻四皇子倒是有良心,像京尹求了情……”   安念熙点头,心下对四皇子存了感激。   大太太愤然道:“四皇子比起三皇子有良心得多,三皇子竟是个见风使舵的,日后断不再叫他上国公府的门了。”   “只怕从今往后人家躲咱还来不及,哪里还会主动上门?母亲实在是多虑了。”   安念熙心下揆度,蓟允秀比起三皇子长情,不过是因为这件事到底是因他的豹子烈闯祸引起的,所以也算不得什么长情。   他长不长情,且看日后他是否还能到国公府走动再说吧。   “皇家的子孙焉有重情的?”安念熙讪讪。   大太太正要说什么,安沉林便来了。   “大姐姐,你回来可就太好了。”安沉林喜上眉梢,直走到安念熙床榻前来。   姐弟二人难免抱头痛哭一番,大太太一旁道:“好了。你大姐姐受了苦方才回来,你可别勾她眼泪了。”   安沉林一边替安念熙拭泪,一边道:“畹畹让我代她向大姐姐问好。”   安念熙的笑容顿时冷了冷:“弟弟往后还是莫再我跟前提这个人的名字吧。”   她安念熙种种遭遇还不是皆拜安和公主所赐。   “你大姐姐说得对,说起来你大姐姐经此一役都是花畹畹害的,她还假惺惺要你代她问什么好呢!若此刻她来了,我非赏她几个耳掴子不可。”大太太一脸怒容。   安沉林不禁在心里庆幸,花畹畹真有先见之明。不来探望大姐姐实在是明智之举。看起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己要化解母亲、大姐姐与花畹畹之间的矛盾实在是难如登天。   所以此刻,安沉林便自觉闭嘴不替花畹畹辩解。省得大太太又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大太太向安沉林道:“沉林,母亲有一句话今日趁着无人,这屋子里只有我们母子三个,便趁早与你掏心窝子交代了。”   “母亲想说什么?”安沉林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大太太道:“当初老太爷收花畹畹入府做童养媳情非得已。为的是你的病,老太爷病急乱投医。才让这么个粗鄙的村姑与你拜堂,可是如今你的病好了,那么当初的拜堂便是小孩过家家不算数。”   安沉林皱了眉:“母亲,怎么能不算数呢?畹畹是咱们安府的童养媳。更何况她的确治好了我的病,等她长大,我和她肯定是要圆房成亲的呀!”   大太太竟然要过河拆桥。上屋抽梯,这让安沉林感到不满。   “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不错。母亲也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如今她以一届村姑的身份摇身一变变成了皇后娘娘的义女,还被封为安和公主,有封地,有赏金,一辈子吃穿不愁,这不全是仰仗我们国公府给她搭建的平台吗?若论起救命之恩,我们对她的报答也够了吧?”   “母亲,畹畹有今天的荣耀全凭她自己的本事,如果不是她医术高超,治好太后娘娘的病,她就不会有如今的殊荣。原先母亲不喜欢她做你的儿媳妇,是觉得她的身份太过卑微,沉林理解,如今她已经是安和公主,母亲为何对她还不满意?”   安沉林简直不能再郁闷了。   大太太道:“母亲不喜欢她是因为她的心思阴险歹毒,不是善类,我不能让我的儿子毁在这样一个恶毒女人的手里!”   安沉林还要辩解些什么,大太太冷声道:“你若还是我的儿子,还认我这个母亲,我今天说的话你就给我记住了,不管老太爷老太太他们是什么心思,花畹畹和你成亲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你也趁早断了这个心思。”   “母亲……”   大太太不让安沉林说话道:“你晴云表姐是个好姑娘,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有她陪在母亲身边,如亲生的一般,你若有空该和她多走动走动,不要一味受花畹畹的挑拨蒙蔽双眼。”   大太太的话再明显不过,晴云才是她相中的理想儿媳,可是安沉林此刻却一脑子浆糊没有会意,只是道:“晴云表姐与母亲投缘,儿子会与她好好相处的。”   安沉林也不愿意与大太太在花畹畹的问题上过多纠缠,便叉开话题向安念熙道:“大姐姐,你这回是如何平安回来的?”   “你大姐姐是被冤枉的,那村老之死本与她无关,她是清白的,所以自然不怕,自然要被无罪释放。”大太太忙着替安念熙开脱。   安沉林却道:“之前京尹来抓人,如今又突然放了大姐姐回来,定然是有了真凶的眉目才肯还大姐姐清白。”   安念熙也道:“我离开官府的时候,却也听说真凶抓到了,不知道是谁杀了那村老。”   “还能有谁,此人竟是咱们国公府里头的,与村老一个村子,结了宿仇,此番杀人灭口还连累了咱们念熙,要我说这种人千刀万剐死有余辜。”大太太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只巴望着刘清能快点被判斩首,好让安念熙彻底摆脱此事。   “咱们国公府里头的?”安念熙和安沉林异口同声。   “不错,正是刘清!”大太太从牙缝里挤出刘清两个字,安沉林和安念熙互视一眼都愣住。   “怎么会是他?”安沉林问道。   “怎么不能是他?”大太太负气,“在咱们府里隐藏这么多年,还以为他老实厚道,竟是个包藏祸心的。”   安沉林还是不解:“他与那村老是何时结了仇?又为何到现在突然下此狠手?”   大太太生气了:“沉林,你难道希望自己的大姐被人冤枉,而不愿意真凶伏法吗?”   安沉林便悻悻然不语了。   ☆、第209章 屈打成招   监牢里,刘清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屁股已被打烂,可是他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屁股上已经模糊的血肉和冰凉阴臭的地板连在一起。   血凝固时就像树胶一样将他的肉和地板粘在一起。   苍蝇蚊子飞过来吸食他的肉血,臭虫飞过来在他身上放屁。   刘清虽是国公府的下人,比不得主子们养尊处优,可他好歹是个掌事,饮食起居并未曾受苦,更别提酷刑加身,生不如死了。   此刻刘清躺在地上,听着隔壁牢房传来阵阵鬼哭狼嚎,心里叫苦不迭,自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会吃牢饭。   可是村老之死与他何干?   自己与那村老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呀?   官府的人不问青红皂白,一天中逼供几次,他真怕自己要么死在酷刑下,要么就屈打成招了。   刘清正在犯愁,牢房的门哐啷一声又开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提审犯人刘清!”   刘清胆颤心惊,已经被人从地板上拉了起来,他几乎听见自己屁股血肉被地板撕走一层的声音,立即有鲜血从屁股上涌出来,整条裤子被血腥凝固僵硬,此刻又湿了。   大堂上又是一翻惨绝人寰的毒打,刘清嚎叫得嗓子都嘶哑了。   京尹坐在大堂上厉声喝问:“刘清你招也不招?”   “小人没有杀人,小人是冤枉的。”   刘清的声音比蚊子还要细。   他的力气在酷刑下哭光了,可是心里还是清楚的,咬紧牙关不过是挨一顿打,一旦认只有死路一条了。   京尹向一旁的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便走到刘清身边,奸笑道:“刘清,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又何必垂死挣扎?”   刘清被官差架着,俨然一个血人,汗水和泪水在他脸上交织滚淌:“大老爷。小人与那接骨村老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小人无罪难认!”   师爷道:“刘清,进了京尹衙门,那接骨村老就是你杀的!你认了。也省了皮肉之苦,你不认,若被打死岂不更冤?”   刘清道:“难道大老爷是准备屈打成招吗?”   “看起来你是个聪明人,既然心里已经完全明白。又何苦负隅顽抗?”   师爷说着递过一份供状,上面写着因结仇而杀人报复的字样。道:“画押吧!画押了就不用挨打还有好饭好菜吃了。”   刘清哪里肯?   “不不不,我是冤枉的,我画了押便是死路一条……”   “好像你不画押就能活一样。”师爷冷笑着,“继续打!”   刘清的身子被无情推倒在地。棍子又噼里啪啦落在他身上,每一下都是催命符。   刘清不知什么时候被打昏的,醒来时已经回到监牢。依旧躺在冰凉散发阴臭的地板上。   全身已经疼得发怵,脸上有蚊子在叮咬。刘清伸手拍死了那蚊子,牢房里响起清晰的一声“啪”。   刘清突然觉得不对劲,他闻到了奇怪的味道,是印泥的香气。   刘清将手伸到自己的眼前,借着牢房昏暗的光,他看到自己的大拇指有鲜红的印记,不是血,绝对不是血。   刘清将手放到鼻前反复闻着,然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依稀仿佛,他啊大堂上被打得近乎昏厥,迷迷糊糊中有人拉他的手摁了印尼然后往供状上一按……   刘清激灵灵一凛,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屈打成招了。   牢房的门又哐啷一声开了,牢房外传来狱差冷冰冰的声音:“刘清,有人来看你。”   继而听到狱差谄媚的声音:“安和公主,里边请。”   有人走进了牢房,刘清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见花畹畹提着一个大食盒走了进来,食物的香气自食盒内飘散出来,刘清听见自己饥肠辘辘的叫声。   “大……大少奶奶……”刘清趴在地上仰着头咽了咽口水。   花畹畹将食盒放到刘清身边去,从里面一盘一盘拿出食物,香喷喷的烤鸭,香喷喷的酒……   “吃吧。”花畹畹道。   刘清拿起烤鸭就啃,吃相狼狈,吃得太急,没吃两口就呛着了,重重咳嗽。   花畹畹将酒壶递给刘清,刘清接过仰头喝了一口,方才将卡在喉咙口的一口鸭肉咽了下去。   刘清缓过一口气来,道:“大少奶奶,你怎么来了?”   花畹畹道:“替香秀来的,再不来就见不到你了。”   刘清心下生疑:“大少奶奶这话什么意思啊?”   “刘掌事难道还不知道吗?你在京尹的大堂上已经画押认罪,你杀了接骨村老,不日就要被斩首示众了。”   刘清手里的酒壶哐当掉到地上,酒从壶口汩汩往外流。   花畹畹捡起那酒壶,重新递到刘清跟前来,道:“倒了多可惜,到了那一边,还不知能不能喝上这样好的酒。”   刘清只睁着大大的眼睛呆愣地看着花畹畹,形象惨怖。   花畹畹放下酒壶,假意困惑道:“刘掌事,你怎么了?是不是听到即将斩首的消息太震惊了?你既然画押认罪就该料到是这样的结局。”   刘清一把握住花畹畹的手臂,激动道:“这不可能,大少奶奶,你一定是听错了,大堂上虽然大刑毒辣,可是小人并不曾招认,因为小人知道一旦认罪就是死路一条,小人不想死,所以小人咬紧了牙关不曾认罪……”   “那为何供状上有你的拇指印?”   刘清的心一沉,原来依稀仿佛的那个错觉不是梦是真的。   刘清看着自己还留着鲜红印尼的大拇指,一口就咬了下去,嘴里愤恨地叫起来。   花畹畹道:“你拿自己泄气,又有谁会心疼你?他们原本就是想要你死的呀!”   “我没有杀人,也不曾得罪京尹,为何要害我?”刘清屈辱。   花畹畹道:“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替死鬼,刘掌事还不明白吗?”   刘清一愣:“替死鬼?”   “你是不曾得罪京尹,可是你得罪了大太太……”花畹畹的目光灼灼地看向刘清,像是两颗最明亮的星子。   “刘掌事,这一切都是大太太的意思……”   ☆、第210章 冤死遗书   “刘掌事,你当真不明白你为何会遭此横祸吗?”花畹畹善意提醒刘清。   刘清心机一向深重,就算之前没想到这一层,此刻也该联想到了。   他恨恨道:“那一天深夜,大太太突然派人将我叫到了芙蓉苑,问我接骨村老可曾在村里与人结仇的事,我当时心里就怀疑她是否为了替大小姐脱罪而要寻找替死鬼,没想到她找的替死鬼竟然是我!”   “刘掌事是否心里特别不平衡?十年之前她就利用了你一次,没想到十年之后她依旧利用你,一点旧情都不念绝情绝义至极!”   刘清的双手握成了拳头,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好歹毒的妇人!”刘清咬牙切齿。   花畹畹煽风点火道:“十年之前她利用你除去大老爷的心头所爱巧姐儿,这十年来她一定视你如眼中钉肉中刺,不出不快吧?”   “这十年,我一直保守这个秘密,何曾透露过半分?”   “可是大太太不这么想啊,你活着一日,都让她如芒在背,她一定每一天都害怕你会用此事要挟她,从中渔利捞好处……”   “可是我并没有。”   “所以你安然度过了十年,然而前些日子你竟然为了香秀的事用此事要挟了大太太,你觉得大太太还能让你活在国公府里头吗?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最保险最牢靠最不会背叛的!”   刘清狠狠闭了闭眼睛:“大少奶奶,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香秀求我来救你,父女连心,香秀为你急哭了三天三夜,可是如今你竟然已经在大堂上画押认罪。我又如何救你?刘掌事,不是我不救你,而是实在已经是太迟了……”   “我没有认罪,这一切是设计好的局,京尹的人被收买了,我在大堂上被打到昏迷的情况下被强行画了押!”   “你我都知道事情真相如此,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能够逆转乾坤呢?你不日就要被处决。这是定局。无可改变!可怜香秀没有了娘,现在又要没有爹了,而刘掌事你只能白白屈死。大太太和大小姐她们逍遥法外,只手遮天,从今往后安枕无忧,你刘掌事的死很快就没有人会再记起的……不对。你那个村子的人永远都会记住你刘掌事杀了人,杀了接骨村老。被斩首示众,你们刘家原是村里人人仰视的家庭,从今往后却是丢人现眼的一家,你的儿子女儿儿媳再也不能在那个村子里立足了。永远地低人一等,因为他们的父亲是个杀人犯……”   花畹畹的话叫刘清浑身战栗起来:“不……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那你还想怎样?”花畹畹鄙视地看着刘清,“谁让你画押认罪的?”   “画押认罪不是我的本意。我是被陷害的,我是被大太太陷害的,大少奶奶,就算我必须死,也不能让大太太好过,不能让他白白将我害死,自己活得逍遥快活,不能这样!”   刘清的眼睛血红着,牙关都咬碎了。   “我明白刘掌事的心情,可是你如今是将死之人,又困在这大牢里,你能有什么法子让大太太不好过呢?”   刘清抓着花畹畹的裙角,道:“大少奶奶,我知道你与大太太不睦,我知道你和我一样也不想看着大太太好过,所以大少奶奶你一定会帮我的,一定会帮我的!”   “我能有什么法子帮你?刘掌事,你说得不错,我是与大太太不睦,我也和你一样不想让她好过,可是我黔驴技穷,没有什么好的法子能够对付她,替你报仇的呀。”   刘清道:“小人有办法,小人有办法,大少奶奶可带了纸和笔墨来?”   花畹畹道:“纸和笔墨有何难的?”   遂让狱差送了笔墨纸砚进来,刘清挣扎了几次,也没能爬将起来,遂趴在地上,提笔沾墨。   花畹畹帮他把纸铺平了,只见他写道:“大老爷敬启……小人刘清于狱中拜上。”   一气呵成,如泣似诉,满纸怨气。   花畹畹从刘清手中接过那张陈情信,对着上面为干涸的墨迹轻轻吹着。   刘清趴在地上道:“只要大少奶奶能替小人将这封信呈给大老爷,大太太在国公府里断不能再有安生日子了……”   花畹畹心想,她才不会那么傻,亲自去送这信呢。她会叫刘香秀送的。   可是花畹畹面上却应承道:“刘掌事且放心。”   ※   刘清被斩首示众后,刘香秀才知道父亲被当作替死鬼斩首示众的消息,刘香秀再心术不正,父女情谊还是有的,在望月小筑哭了个昏天黑地。   安念攘见她哭得可怜,便让人将蒋氏请来陪她。   彼时,蒋氏正和花畹畹一处,花畹畹特特将刘清的死讯告诉了蒋氏。   蒋氏心肠厚道,可到底是公公儿媳隔了一层肚皮,所以哭了一会子,倒也不是十分悲切。   望月小筑来人请她去宽慰刘香秀,花畹畹便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于是,花畹畹携着蒋氏到了望月小筑。   刘香秀正在自己的耳房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嚷着要去替刘清收尸,安念攘道:“等你大嫂来了,让她和你一块儿去吧。”   蒋氏来了,去耳房姑嫂少不得抱头痛哭。   安念攘便陪着花畹畹到前厅去说话。   蒋氏抱出一个包袱来给刘香秀,道:“大少奶奶体谅你我身份不便,所以已经命了小厮去给咱爹收尸了。咱爹是摊上命案被斩首示众的,官府不同意让家属带回尸首,依例将咱们爹葬到了乱坟岗上去,这个包袱是大少奶奶让人带回的爹的遗物,你是爹的亲女儿,就交给你留着做个念想吧。”   刘香秀睹物思人,抱着那个包袱又哭了起来,喃喃道:“咱们在村里生活了几代人了,何曾听说咱家与那接骨村老有什么仇怨来着,爹为何就被当作杀人犯被处决了?香秀实在不明白……”   “爹肯定是被冤枉的。”蒋氏抹泪道。   刘香秀打开蒋氏带来的包袱,见是刘清生前所穿的旧衣,屡屡寸寸都被血迹浸透,不由更加难受,悲从中来道:“爹生前是遭了多大的罪啊,这么多的血……”   血衣中一封书信滚了出来,刘香秀拿起那信笺,只见信封上写着“大老爷敬启”几个字,一怔道:“爹的笔迹,是爹的遗书吗?”   说着,便急忙拆开了那信,这不看还好,一看简直将刘香秀气了个半死。   ☆、第211章 指使告密   见刘香秀面色铁青,蒋氏问道:“香秀,你怎么了?这是爹留下的遗书吗?”   刘香秀拳头握得紧紧的,恨声道:“爹死得太冤了!”   蒋氏不识字,看不懂遗书,着急问香秀:“爹遗书写了什么?”   刘香秀道:“原来爹真是被人陷害的,爹被人当作了替死鬼,大太太和大小姐太狠了!”   刘香秀牙关咬得咯咯笑,恨不能现在就叫大太太和大小姐给刘清陪葬。   蒋氏是个逆来顺受的,听刘香秀如此说,只是委屈道:“大小姐千金贵体,自然不能吃牢饭,可是府里这么多下人,大太太和大小姐为何只叫咱爹做替死鬼?别的奴才就不行吗?”   “哼,因为爹手里抓着大太太的把柄,她这是借刀杀人,既帮大小姐洗脱了罪名,又踢掉爹这块绊脚石,都说最毒妇人心,爹做了大太太的刽子手,帮她除了她的情敌,她竟然没有犒赏爹,还让爹丢掉了性命,真是让人想起了就心寒。”   此时此刻,刘香秀想到花畹畹,花畹畹虽然绝不是善类,可是自己和蒋氏投靠她,她的确做到了赏罚分明。   这一点,花畹畹这个主子要比大太太大小姐之流高尚不知多少。   入夜,等安念攘睡下,刘香秀便悄悄携了遗书去百花园找花畹畹。   灵芝将门外大红洒花软帘挽到两侧铜钩上悬着,让刘香秀进去,道:“大少奶奶在里头呢。”   刘香秀遂进了屋子。   只见南窗下是贵妃榻,榻上大红条毡,靠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的靠背和一个引枕。铺着金线闪的大坐褥,傍边有银唾盒,花畹畹家常穿着桃红洒花袄,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坐在那里。   刘香秀一进屋子朝着花畹畹便拜:“请大少奶奶给我爹做主。”   “你爹都已经死了,我如何替他做主?也是我得到消息太晚了。如果早些知道他被当作村老命案的嫌疑犯抓进了京尹大牢。我也好入宫去求求皇太后,好求个恩典,赦免你爹死罪。可是终究是太晚了,如今也只能安排下人给你爹收尸而已。”   花畹畹云淡风轻说着,眉头微蹙,仿佛真个替刘清之死感到万分惋惜似的。   刘香秀恨然道:“她们太阴险了。将我爹被抓的消息包得密不透风,我爹被斩首了。我才知道这个消息。”   “她们?她们是谁?”花畹畹假意不解。   “大太太和大小姐她们呀!”   “你胡说什么?”花畹畹厉声呵斥,“你爹一个下人而已,若不是自己真的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官府焉能抓他?大太太大小姐不怪他作奸犯科连累大小姐吃了牢饭。你竟还在这里指责大太太和大小姐,向她们泼脏水?”   “大少奶奶,我爹是被冤枉的。不是香秀向大太太和大小姐泼脏水,是大太太和大小姐让我爹做替死鬼!”刘香秀呜呜哭了起来。“大少奶奶,我爹死得冤哪!”   花畹畹道:“香秀,看你哭得如此可怜,不像是在说谎,只是凡事都要讲求证据……”   “奴婢有证据!奴婢有证据!”刘香秀说着呈上刘清的遗书,“这是我爹亲笔写的遗书,我爹真的是被冤枉的,他与接骨村老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我爹是因为手握大太太的把柄,才被大太太嫁祸的,大太太是怕我爹告密才污蔑我爹是杀人凶手,好借刀杀人的!”   刘香秀将刘清遗书呈到花畹畹手里,又到地上去跪好了。   花畹畹看着遗书上字字血泪,假意震动道:“如若刘掌事信上所说句句属实,那刘掌事实在是太冤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爹确是被冤枉的,我爹死得好惨哪!”刘香秀哭诉。   花畹畹摇头道:“可惜了,如今刘掌事已死说什么都迟了,如若刘掌事尚有命在,我若能早点得知这其间猫腻,定然能够替他洗脱冤屈,只要让阖府上下的奴才替刘掌事作证,村老被杀的那段时间,刘掌事一直呆在国公府里,并未回乡下老家去,刘掌事没有作案时间,自然也就被排除了嫌疑,可是现在……人已死,太晚了……”   刘香秀怨恨道:“大太太就是料准了一旦将我爹被抓的消息传扬开来,我定然会来求助大少奶奶,以大少奶奶的聪明才智和人脉关系,定然能够替我爹洗脱罪名。那她要除掉我爹的计划就落空了,所以大太太故意封锁了我爹被抓的消息,她就是一心想要害死我爹……”   “而她的确得逞了。”花畹畹目光一闪,“我们迟了一步。”   “我爹虽死,不能让他含冤而死,大少奶奶,求你替我爹做主,我们手里有我爹的遗书在,我们一定能替我爹翻案的。”   “香秀,你太单纯了,不知官场险恶,我们能想到的官府难道就想不到吗?京尹如此着急处死你爹,还不是大太太从中斡旋的结果?大太太如此做,无非是为了救大小姐,为了替自己拔出眼中钉,你爹的死对她来说是双赢的局面,所以她势必花了最大的物力财力,就算你爹活着,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无罪也未必能让你爹脱身,更何况你爹已死我们如何替他翻案?这无疑难如登天啊!”   “难道我爹就这样白白死掉吗?让我在这国公府里看着大太太和大小姐活得好好的,而我爹却死得那么惨,身首异处,被葬乱坟岗……”刘香秀说着忍不住又嚎啕起来。   花畹畹道:“官府不愿意相信我们,总有人会相信我们的。你爹遗书上提到的十年前巧姐儿之死,官府不知情,那么总有人是知情的啊,或许有人这十年来耿耿于怀于此案的真相,心下猜疑,又苦于没有证据,若能将这封遗书交给他,他一定不会叫大太太好过的。”   花畹畹已经从榻上起身,走到刘香秀身边蹲下,将刘清的遗书塞回刘香秀手里。   刘香秀一震,泪眼模糊看着花畹畹道:“请大少奶奶指点迷津,我要将遗书交给谁?”   “大老爷!”   花畹畹诡谲一笑。   ps:祝大家520快乐,这虽是宫闱宅斗小说,可本质还是本言情小说,我看到大家留言问男主是谁,你们想男主是谁呢?书少爷和八皇子二选一吧,目前就他俩品行端正点,渣男总不能当男一,咱要有节操不是?文学作品担负着传道的重责,三观要正,哈哈哈……这几个晚上睡到凌晨,都被脚抽筋痛醒,说是孕妇缺钙的缘故,是真的痛得惨绝人寰,大半夜在床上鬼哭狼嚎的,大家平时一定要注意营养   ☆、第212章 大老爷怒   村老命案之事虽然过去,但安家人依然觉得安念熙遭了晦气,该做场法事去去霉运。   这事还是二太太向老太太提出来的,为的是显示自己掌管安府中馈的公平公正,没有只偏心二房的少爷小姐们。   横竖是充公的钱,从给大房的开销里扣除就行,所以二太太乐得做这个好人。   老太太听了二太太的提议,很是赞同,并夸奖了二太太几句。   二太太到底是个心底没有太深城府的,被老太太这么一表扬,便掩不住满面喜色,乐呵呵道:“那媳妇这就去找大嫂商量合计一下。”   老太太点头应允了。   二太太去了,罗妈妈看着二太太的背影,道:“其实这二太太拿着掌事钥匙还是干得风生水起的嘛。”   “对于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是了。”   老太太心里盘算着,如今茹风雅有孕在身,需要保胎,掌事钥匙也只能暂由二房拿着,总比落入冯翠玉手里要可靠多了,至于大太太,现今自顾不暇,更别说重掌掌事钥匙了。   想到大房最近发生的事,老太太就忧心忡忡。   她千辛万苦挑出来的人选这就黄了吗?她的念熙这就毁了吗?她还指望着她能一飞冲天,母仪天下呢!   但愿,请法师来做场转运的法事后,安念熙能够摆脱霉运,好运连连了。   二太太到了芙蓉苑,自把老太太的决定和大太太说了,大太太无不感激,妯娌二人促膝谈了许多家长里短,自然包括一起说三太太冯翠玉的坏话。   这二太太是个两面派、墙头草。和三太太一处时,便一起说大太太坏话,和大太太一处时便一起说三太太坏话,得了个两面讨巧。   大太太道:“如今你手握掌事钥匙,还能替我大房这边打算着,如若是老三,那我可是想都别想。”   二太太虚伪道:“从前大嫂拿着掌事钥匙时。不也常替我们二房考虑来着么?我这不过是投桃报李。再说。我也只是暂时替大嫂拿着这掌事钥匙,等大嫂养精蓄锐一段日子,我还是会将这掌事钥匙还给大嫂的。一个家的后宅中馈当然还是老大掌管着才像话。”   这话甭管真心不真心,听了叫人耳顺。   二人又一起聊了一会儿闲话,比如说一说四太太的肚子,猜测一下这胎是男孩女孩儿。之后二太太便起身告辞。   大太太送了二太太出去,到了晚间便去请大老爷。   大老爷自从上回和大太太吵嘴之后。一直没有回芙蓉苑来,只宿在外宅。   大老爷有两三个小妾,全部住在一处宅子里,那宅子里还有几个庶出的少爷小姐。大老爷在那宅子里比回到芙蓉苑来更能享受到其乐融融的天伦之乐。   这一日,因着要给安念熙做法事,大太太等大老爷到嘉禾苑陪老太太用晚膳的当会儿。便差人去请。   老太太同大老爷说道:“你和佩玉龃龉总是不像样,再怎么说。佩玉也是大房主母,你该给她的体面还是要给齐了,省得落宰相府的口舌。”   大老爷恭谨道:“是。”   安家的几个老爷们有个共性,无论对妻儿如何态度,对老太爷老太太都极度孝顺,是标准的孝子。   老太太又道:“她今儿请你,大概是为了念熙的事情,老二那边向我提议,念熙自打五台山回来后一直出事,多有不顺,要给她做场法事,你就去芙蓉苑一趟,和她好好合计合计,抛开夫妻的身份,你俩也都是同样孩子的父母,不是吗?”   大老爷依旧一声恭谨的:“是。”   用了晚膳,便从嘉禾苑出来,要往大太太那里去。   才出了嘉禾苑,走入竹林小道,便有一个小丫头鬼鬼祟祟窜出来,噗通跪在他面前。   大老爷也不言语,只是蹙眉。   暮色中,小丫头面生得很。   一旁的跟班道:“大老爷,这是刘清的女儿刘香秀,几月前才入了府来,如今在二小姐身边做丫头。”   大老爷想起刘清的所作所为,不由来气:“你是什么东西?你爹干出杀人害命的丑事,你还有脸到我跟前来现行。还不给我滚开!”   大老爷抬脚一脚把刘香秀踢开,刘香秀跌出去,又敏捷爬起,重新跑到大老爷身边,抱住他的腿道:“大老爷,我爹是冤枉的!我爹是被大太太陷害的!我爹是大太太找来的替死鬼……”   大老爷一旁的跟班已经出手去拖刘香秀,骂道:“杀人害命的老子能生出什么好女儿,竟是这样满嘴喷粪,把国公府当作什么地方了,由得你这样诬蔑主母和小姐!”   刘香秀抱住大老爷的腿如何肯放?急迫道:“大老爷,你可知,大太太为何要选我爹当替死鬼?她不是为了大小姐,她是为了她自己,她有把柄在我爹手里,所以她要借官府的手将我爹处死,这样她的秘密就永远没有人知道了。大老爷是否记得十年前于树上吊死的巧姐儿啊?”   大老爷猛然顿住,冲跟班道:“放开她。”   跟班听话站到一边去。   大老爷俯视着脚边的刘香秀,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大老爷是否记得十年前于树上吊死的巧姐儿啊?”刘香秀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刘清的遗书来,“这是我爹临死前写下的遗书,我爹区区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是大太太不仅害死了我爹,还害死了巧姐儿和巧姐儿的孩子,那孩子可是大老爷的亲骨肉,那孩子在娘胎中还来不及看自己的亲生父母一眼,就被大太太害死了!”   大老爷如被雷劈电击,十年来他耿耿于怀的真相竟从眼前的女孩子口里说出来。   大老爷从刘香秀手里接过刘清的遗书,跟班立即提了灯笼过来照明,大老爷越感面色越凝重,最后将那遗书揉成了一团,不理刘香秀,径自离去。   刘香秀在他身后喊:“大老爷,大老爷,请你一定要替我爹做主,我爹是冤枉的,他是被陷害的,他是替死鬼!”   大老爷对一旁的跟班道:“将她关起来先,一定要把她的嘴堵住,别让她瞎喊。”   “是。”跟班折回身子走向刘香秀。   大老爷加快了脚步,面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墨来。   ps:香秀唉,大家说说我要怎么安排香秀,她也挺惨的,让她死吗   ☆、第213章 秋后算帐   刘香秀正跪在地上对着大老爷的背影喊得声嘶力竭,忽见大老爷的跟班去而复返,不知何事,便停了喊叫。   待跟班走近,香秀急迫道:“大老爷相信我的话了吗?”   那跟班露出一个看起来慈善的笑容,道:“大老爷相信了,大老爷还说会替你爹沉冤昭雪的,让我给香秀姑娘安排一个地,等大老爷去办完差事回来再听香秀姑娘详细说说你爹的事情。”   刘香秀喜出望外,不多加思索就从地上起身,欢喜道:“好好好,只要大老爷肯相信我相信我爹就成。”   遂跟了那跟班离去。   跟班将刘香秀带到一个闲置的院落,刘香秀有些害怕,见里头黑咕隆咚,便不愿进去。   “进去啊!”跟班催促。   香秀怯弱道:“这是什么地方?看起来好吓人。”   “这里够安静,一般不会有人来,你要同大老爷说的是那么机密的事情,自然是越隐蔽的地方越好。”跟班说着将刘香秀一推,刘香秀便趔趄着跌进了那个黑黑的院子。   刘香秀正想喊,跟班已经跟进来,手里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条大绳子,还没等香秀喊叫绳索已经捆在香秀的身上。   香秀挣扎:“你这是要干什么?”   那跟班狰狞笑道:“我都是奉了大老爷的意思做的,你就乖乖呆在这里吧?”   “大老爷捆我是什么意思?他不相信我的话不相信我爹的遗书吗……”相信刚问完,嘴里就被塞了布条。   跟班道:“等你见到了大老爷再好好问她吧,现在你就先好好呆在这里。”   跟班力道粗鲁,香秀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家,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只轻轻一推,便整个人粽子一般滚倒在地。   香秀眼睁睁看着跟班提着灯笼离去,待门关上,整个院落又陷入一片冷寂黑漆。   香秀怕极了,却哭喊不得,心里揆度着,难道大老爷不相信她的话不相信她爹的遗书吗?   大老爷并非不信。且香秀一开口他便信了。只是家丑不可外扬。   大太太是大房主母,宰相嫡女,关系安家门面。许多官司只能关起门来清算。   大太太差人去嘉禾苑请大老爷,大老爷那边回复了等陪老太太用过晚膳便过来,大太太便在芙蓉苑里望眼欲穿地等着。   终于听守门的丫鬟急匆匆跑进来回复说大老爷到了。   大太太忙从椅子上起身迎出去,大老爷已经入了正屋。进门时脸色不太好看,一抬手便冷声道:“这屋子里所有人都出去。”   听声息不对。大太太愣住,欲言又止。   大老爷看了大太太一眼,道:“你留下,因为你不是人!”   大太太又是一愣。   所有丫鬟仆妇全都识相地滚出去。看起来山雨欲来,有一场大作战要开演了。   下人们全都退出去,屋子的门被关上了。   大老爷径自走到棠梨木太师椅上坐了。   大太太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大老爷冷冷看着她道:“你不是说有事找我商量?”   大太太方才道:“今儿白天里的时候,老二过来找我合计给念熙做场法事的事情。老二都提出来了,我们当然必须应承……”   大老爷打断大太太:“既如此,还找我商量什么?你都已经应承了。”   大太太讪讪:“这么说,老爷不反对,是答应了?念熙这一年来的确运气不太好,的确该给她做场法事……”   “她不是运气不好,是你这个做母亲的作恶多端,报应到儿女身上了!”   大老爷拍了桌子,大太太吓了一跳:“老爷……你……”   大老爷咬牙切齿道:“怪不得沉林自小多病,百医无效,若不是老太爷想了个冲喜的计策,现在早没命了吧?沉林的病好了,念熙又频频出事,一会儿中毒一会儿受伤,如今还贪上了人命官司,吃了牢饭,她是我们安家的嫡孙小姐,你让我们国公府往后在京城有何颜面立足?子女多灾多难,全都是因为你这个做母亲的作恶多端,连累了他们!”   大老爷劈头盖脸的训斥骂得大太太眼泪汪汪,她嗫嚅道:“老爷,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么多年,我为这个家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到底是宰相府的嫡女,比不得那些外宅会在老爷跟前使媚功,老爷也用不着如此羞辱我!”   大太太说着,眼泪滚落,好不委屈。   “你哭什么?我说的话哪一句说错了?如果你有容人之量,何至于让子女遭受你的报应?”大老爷愤愤地指着大太太的鼻子说道。   大太太更委屈了:“我还没有容人之量吗?我若没有容人之量,老爷那些外宅是如何养下的?那些庶出的孩子又是从哪里出来的?你看看四弟,在灵波为官十几年,何曾养下一个外宅回来?”   “你也不照照镜子,你和四弟妹能比吗?她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呢?小肚鸡肠,阴险手辣……”   “我阴险手辣,老爷不也养了几房外宅?”   “你也知道我养的是外宅,京城的大老爷们儿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他们的妾侍哪一个又不是养在宅子里的?唯有咱们安家的妾侍养在外头,被称作外宅,你还不满意,还要赶尽杀绝?”   “我赶尽杀绝,那那些庶出的少爷小姐为何到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难道你不想弄死他们吗?”大老爷血红着眼睛,大太太语塞了。   她想,她想极了,恨不能一把火全烧死外宅和孩子,可是鞭长莫及,她在国公府里,这些年来,不知道是大老爷防着她防得严实,还是那些狐狸精们精明,总之她对他们丝毫没有办法,只听听只任之由之。   大太太深吸一口气,赔了笑脸,道:“老爷,你对我有偏见有误解,都没关系,我今儿是请老爷回来商量一下给念熙做法事的事情,为了孩子,老爷可不可以暂时不要和佩玉吵架了?”   “法事么,自然是要做的,不过不是给念熙做法事,是给巧姐儿和她的孩子做法事,让她们母子早点超生,不要再做孤魂野鬼了!”   大老爷恶狠狠将刘清的遗书掷到大太太脚边来,大太太激灵灵一凛。   ps:昨晚终于不抽筋了,吃了医生开的维生素和钙片。大家平时一定要注意营养。   ☆、第214章 情急逃命   大老爷突然提起巧姐儿和她的孩子,大太太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老爷斜睨着大太太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冷笑道:“你有容人之量,容了我那么多外宅,为何偏偏容不下巧姐儿?你容得了那么多庶出的少爷小姐,为何偏偏容不下巧姐儿肚里的孩子?”   大太太在心里道,因为巧姐儿是你第一个另外的女人,巧姐儿之前,你是我最忠贞的丈夫,你还没有背叛我。   “这十年来,你就不做噩梦吗?害得他们母子横尸荒野,做了十年的孤魂野鬼,你就不做噩梦吗?”大老爷的质问令大太太浑身颤抖起来。   果真第一个在男人心目中有着不一样的分量。   十年了,他还是对巧姐儿念念不忘。   十年来,她倒是不曾梦过巧姐儿来讨债,倒是大老爷,只怕夜夜梦见阴阳两隔的情/人来相会吧?   大太太挺直了腰杆子,执拗道:“不知道老爷今日,为何突然提起巧姐儿?那巧姐儿十年前离家出走上吊自杀,官府都已经结案了,老爷也要将她的死怪罪到佩玉头上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这个女人,果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且好好看看你脚边这封遗书,这是刘清的遗书,既然夫人得了健忘症,就让刘清好好帮你回忆回忆,巧姐儿母子是如何死于非命的!”   刘清的遗书!   大太太太震惊了。   “你怕了?不敢看了?”大老爷讥笑。   大太太呆了许久,方才从地上捡起那封遗书来,一字一句看下去,脸色也一点一点变成死灰。   大老爷看着大太太的反应,已然知道刘清父女所言都是真的。自己这十年来的猜疑全是真的,可笑自己竟还抱了一丝侥幸心理,疑心自己是不是错怪了大太太。   想到巧姐儿和孩子的死,大老爷心如刀割,沉痛道:“我想听你亲口认一认此事,亲口为你犯下的罪孽忏悔,亲口向巧姐儿母子说一声‘对不起’!”   大太太背脊一挺。道:“凭什么?刘清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刘清是谁?他是村老命案的杀人犯。他是刽子手,他连累念熙吃了牢饭,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小人。他的话能信吗?他留这遗书是不甘心,是居心叵测,是要陷害我,是要离间我们夫妻感情!”   大老爷哑然失笑:“史佩玉。早就料到你嘴硬,没想到你竟如此擅长自欺欺人。刘清为何偏偏留下遗书陷害你。而不也留一封遗书陷害陷害我?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史佩玉,刘清近一个月的时间一直跟在我身边当差,什么时间可以让他回村里去杀人?难道他会分身术?别当我是睁眼瞎,你为了救念熙将此事嫁祸给刘清。我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为了救女儿,必须要有替死鬼。可是为何偏偏选了刘清?你就没有私心?”   “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让刘清当替死鬼。为什么这么多人你选择了刘清,在见到这封遗书的时候,我算明白了,原来刘清掌握着你这么大的秘密,这十年来,你一定担心着巧姐儿母子找你复仇而睡不安寝吧?”   “你以为从今往后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从今往后找你讨命的除了巧姐儿母子,还多了个刘清,你手上又多了一条人命!”   “老爷!”大太太厉声打断了大老爷的冷嘲热讽,屈辱道,“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为何为了一个巧姐儿这样作践自己的妻子?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室,难道我竟不如一个丫头?难道我不如一个国公府的掌事?这遗书就是刘清栽赃的,他替念熙死他不甘心!”   “那你还不如直接说这遗书是我伪造的!”大老爷扫掉桌上的杯盏盘瓶。   芙蓉苑里吵得不可开交,那个偏僻的院落中,刘香秀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正欲哭无泪的时候,门开了,刘香秀一惊,一盏灯笼飘了进来。   刘香秀本能紧张,来人是谁?大老爷吗?   忽听得蒋氏的声音:“香秀……香秀……”   刘香秀一喜:“大嫂!”   蒋氏看见了捆在地上的刘香秀,疾步走过去,一边解绳子,一边道:“太好了香秀,你果真在这里。”   刘香秀喜极而泣:“大嫂,你怎么来了?”   “是大少奶奶派了灵芝给我传信,说你被大老爷派人关起来了。”   “大少奶奶?”刘香秀一喜,旋即忧虑道,“大老爷不相信我爹的遗书吗?”   蒋氏已经给刘香秀解了绳索,急急道:“别管大老爷了,也别管爹的冤情了,如今是保命要紧。大少奶奶说,大老爷和大太太要你的命呢,所以你快逃吧。”   “大老爷和大太太要杀我?”刘香秀骇然。   蒋氏塞给刘香秀一锭银子:“大少奶奶给的银子,你快拿着银子逃出国公府去,大少奶奶让你去普济寺找一个叫惠泽的女尼,就说大少奶奶让你去找她的,她会给你安排容身之所,你就在那里藏几天,回头大少奶奶会去找你的。”   刘香秀不敢多想,拿了蒋氏的银子,慌里慌张逃出了国公府。   这一场豪门丫鬟梦,她竟然是梦碎了吗?   刘香秀好怀念乡下老家过的无忧无虑恣意嚣张的日子啊!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   安念攘到了晚间要叫刘香秀伺候梳洗,竟找不到人,叫了其他丫头来问话,都说没看见刘香秀。   安念攘腹诽,这个死丫头去哪里了。   到了次日,依然不见刘香秀,便有些着急了,差了望月小筑所有下人出去寻找,将整个国公府翻了个遍,也没有刘香秀的身影,安念攘不由急得大哭。   傻小姐早被刘香秀这么长时间虚伪的忠心感动,此刻,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失踪,她不由真的担心焦虑。   安念攘只能去百花园找花畹畹,花畹畹直说没看到刘香秀,安念攘又差人传了蒋氏到望月小筑问话,蒋氏到了望月小筑,哪敢说真话?只说刘香秀是被大太太派人抓起来了,为的是堵刘香秀的嘴。   安念攘心想,大太太大抵是因为刘清杀人连累安念熙被官府问话的事情迁怒刘香秀,便火急火燎去芙蓉苑讨人,把个大太太气得半死。   ps:我今天突然发现票夹里居然可以投更新票,我投给我自己了,哈哈,不好意思,惭愧惭愧。   ☆、第215章 气死娘了   “母亲至于这样吗?大姐姐已经平安回到国公府,刘掌事已经做了替死鬼,被京尹砍了头,这还不够吗?为什么还不放过香秀?”安念攘红着眼睛质问大太太。   大太太有些懵,郁闷道:“念攘,你在说什么啊?”   “母亲,不要管我说什么,只要告诉我香秀在哪里!”   大太太昨夜受了大老爷的气,不得不答应大老爷给念熙做法事时一并替十年前屈死的巧姐儿母子也做超生法事,正郁闷了一夜,没想到一大早又被安念攘跑到芙蓉苑来胡闹。   她想该做法事的人或许是她,这夫不慈子不孝的,倒霉透了。   “那么大一个活人凭空消失,母亲怎么还能够装傻?母亲到底把香秀藏到哪里去了?把香秀怎么了?”   大太太忍耐道:“区区一个丫鬟,值你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如此这般颐指气使吗?她是你望月小筑的丫鬟,她走丢了,你跑到我芙蓉苑来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安念攘一肚子怨气:“母亲,要我说出真相吗?你要针对的不是香秀,是我!”   “我为何要针对你?”大太太翻白眼,这个二女儿是越来越无法和她沟通了,她的脑子像进了屎一般怎么说都说不通。   “因为村老命案是我让人捅到官府里去的,大姐姐被京尹传话是因为我,虽然母亲已经想到办法,让刘清替死,让大姐姐全身而归,母亲还是难平心头之气,母亲要给我教训。所以你抓走了香秀!你抓走的不是香秀,是我望月小筑的丫头,你是要给我下马威,你是在警告我!”   “够了,你给我滚出去!”大太太气得涨红了脸。   “我不走,见不到香秀我不走,除非母亲将香秀交出来。否则我就赖在芙蓉苑里。死也不走!”安念攘一屁股坐到地上,耍起了无赖。   安念攘以掌扶额,简直要晕倒。   “是谁?是谁告诉你我抓走了刘香秀。你把那个人给我叫出来,让她同我对质!是不是花畹畹?是不是花畹畹?”大太太近乎癫狂。   安念攘坐在地上,鄙夷地看着大太太:“每次就不能换点新鲜的借口吗?不要自己干一点坏事就认为是大嫂揭穿你不可告人的一面,好吗?你越这样。越只让我觉得恶心!你把香秀抓起来,是想对她做什么?她的爹已经替大姐姐担了杀人的罪名。也已经被京尹砍了头,母亲难道还要对香秀赶尽杀绝?大姐姐是母亲生的,是高贵的,别的丫鬟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她也是人生父母养的……”   被安念攘讨伐。大太太的火气蹭蹭蹭往头顶窜去:“安念攘,你给我闭嘴!”   大太太气冲冲从地上拎起安念攘,怒火中烧道:“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同自己的母亲如此说话?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被****弄瞎了眼睛?我是你母亲。是十月怀胎生下你的亲生母亲,你有一点点良知都不该这样说自己的母亲!你可以替一个丫头抱不平,为何就不能对自己的姐姐抱有同情心?你为了一个丫头,说这么多悲天悯人慈悲为怀的话,就觉得自己是菩萨在世吗?安念攘,我告诉你,你不是善良,你是蠢!愚不可及!”   安念攘早就不在乎大太太对她的看法,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挣脱大太太的手,桀骜不驯道:“要是以前我听自己的母亲如此形容我,我会痛不欲生,我会难过至极,可是现在,我早就不会了,因为我早就看穿了你!你根本就不在乎我这个女儿,不爱我这个女儿,无论你说我什么,我都不在乎!我现在只要你把刘香秀交出来!刘香秀是我望月小筑的丫头,是我亲自带进国公府里来的,你休想动她一根寒毛!就算你是我母亲,如果刘香秀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原谅你!别忘了她爹已经做了大姐姐的替罪羊,人不可太过分,太没有良心,人在做天在看!”   大太太又高高扬起了手,安念攘不躲藏,只是把脖颈一伸,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一直都畏畏缩缩贪生怕死的安念攘何曾这样过?   这个二女儿不是脱胎换骨了,就是中了邪了,大太太的手举在半空,终究没有落下来。   她只是警告地看着安念攘,郑重道:“我最后说一遍,村老命案原就和你大姐姐无关,你大姐姐是清白的,是被你陷害的,刘清是杀人凶手,不是替死鬼,他死有余辜!你如果还认我这个母亲,从今往后你就给我管好你的嘴巴!”   安念攘一脸不屑:“那母亲认我这个女儿吗?”   大太太抿唇不语。   安念攘冷笑:“我也最后问母亲一次,你把刘香秀怎么了?”   大太太不回答安念攘,只是叫来仆妇,命令道:“把二小姐从芙蓉苑赶出去,从今往后再也不许她踏进芙蓉苑半步!”   安念攘看着两旁逼近的仆妇们,冷声道:“谁稀罕踏进这肮脏的地方?”   说着,扭身离去,头也不回,无比决绝。   大太太只觉头昏了昏,仿佛要晕倒,仆妇们急忙上前扶住她,喊着:“大太太,大太太……”   大太太闭了闭眼睛,问道:“知道那个刘香秀在哪里吗?”   仆妇们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大太太咬牙切齿:“如果看见那个死丫头,不必赶她走,直接将她推进井里园湖里,反正再也不要她活着就对了!”   大太太几乎咬碎了牙关。   此时此刻,刘香秀已经到了普济寺,见到了惠泽。   刘香秀被带进国公府时,香草早就入普济寺出家为尼,所以刘香秀也就不知道眼前的惠泽就是昔日花畹畹身边的得宠丫鬟像草。   刘香秀眼前的香草已经受了青灯古佛的洗礼,一脸出世的沉静超凡脱俗。   刘香秀一到普济寺,便自报家门说是国公府大少奶奶安和公主花畹畹派来见女尼惠泽的,很快,便有小尼姑带着她到禅房见惠泽。   惠泽听说是花畹畹派来找她的丫鬟,便热情接待了,询问了花畹畹的近况,刘香秀自然是报喜不报忧,惠泽又奇道:“大少奶奶派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刘香秀摇头道:“大少奶奶只让奴婢找惠泽师傅收留几日,大少奶奶过几日便会到普济寺来接奴婢,还请惠泽师傅收留。”   惠泽心想,这丫头不知犯了什么事,花畹畹让她来投靠自己,定是躲藏来了,便禀明了圆通住持,也不敢安排香秀住到寺院香客的厢房里,只让她与自己一处住着,这一住便是许多日。   ☆、第216章 豪门梦碎   二太太在嘉禾苑向老太太汇报为安念熙操办法事的相关事宜,道:“大小姐是向过佛的,在五台山到底吃了两年斋,也算半个俗家弟子了,所以为她操办法事最好不要放在国公府里头,不如放在普济寺吧。”   老太太微微颔首,“普济寺与咱国公府一向交厚,那圆通住持又是个心细脱俗的,若放在普济寺是极好的。”   老太太想起圆通住持曾经替她卜的那一卦,心里暗忖,若将念熙的法事放在普济寺,菩萨大抵也能多保佑几分。   念熙这个孩子毕竟有母仪天下的命格,如今这些遭遇不如看成是彩虹出现前必须经历的风雨吧。   “那儿媳今儿就去普济寺联系联系。”二太太含笑说道。   一旁,替老太太打扇的花畹畹道:“让畹畹陪着二婶一起去普济寺吧。”   二太太一愣,老太太却道:“多一个人就多一双手,畹畹总是个周到妥贴的,比念菽靠谱,念菽定然也是吵嚷着要去,念菽去啊,不如让畹畹去帮忙。”   二太太忙赔笑道:“老太太说的是,那就有劳安和公主了。”   二太太一行乘坐马车离了国公府,径往普济寺去。   马车上,花畹畹笑着同二太太道:“其实二婶,畹畹不过是呆在国公府里头憋闷得慌,所以才找这么个借口,可以溜出来看看风景,畹畹不过一个孩子家,帮不了二婶什么忙,二婶一会儿到了普济寺,有什么需要搭手的还是请三妹妹帮忙为妥。老太太不了解三妹妹,我可是最了解三妹妹。最是一个能干的美人!将来谁娶了咱家三妹妹,是捡到一件宝贝了,治家的好手!”   花畹畹说着,向安念菽竖起了大拇指。   安念菽先是一愣,继而红了脸,但掩不住满怀喜悦:“大嫂你总是夸我,小心把我夸得飘飘然。从天上摔下来。”   “三妹妹是长了翅膀的。不怕摔。”花畹畹笑着答。   二太太这会子才心情略略好了些,她还为之前老太太拿安念菽花畹畹作比,心里老大不高兴呢。这会子听花畹畹如此说。才缓和了神色,道:“安和公主千金贵体,二婶哪敢要你纡尊降贵搭手来着?待会儿到了普济寺,跑前跑后的活儿就让念菽做好了。安和公主尽管玩去。”   安念菽道:“大嫂,等我帮了母亲。就去找你玩。”   一行人于是到了普济寺,二太太自领了安念菽去找圆通住持商量做法事的事宜,花畹畹携着灵芝假装去寺院四处逛荡。   二太太也不管花畹畹,只要花畹畹不插手法事的事宜。她就在心里偷着乐了。   二太太这回连大太太都不让跟,老太太却塞了花畹畹过来,无非是想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在开销上会不会动手脚。自己自然是要动手脚的,这次法事是为安念熙所做。账目全要从大房的开销走,对于她来说可是个渔利的好机会,怎能放过呢?   好在花畹畹是个识相的,竟然跟来只为玩耍,不为盯梢,那二太太心里紧绷的弦也就松懈了,自然不管花畹畹去哪里逛荡,只要不跟着她就行。   花畹畹和灵芝逛到一处院子,见到一个小尼姑,便上前搭话。   灵芝问那小尼姑道:“小师傅,我家少奶奶要烧香,可否请贵寺的惠泽师傅陪侍?”   小尼姑忙双掌合十,道:“贫尼这就去请,还请施主原地少待。”   小尼姑去了一会子,便领着惠泽来了。   惠泽见是花畹畹喜出望外:“大少奶奶……”   灵芝见到惠泽直当她是久违的香草,又见如今已是一副光头模样,头上还受了戒,不由鼻子一酸,捶了惠泽一下道:“还以为你已经把少奶奶给忘记了呢。”   惠泽莞尔一笑,依旧是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怎么可能?我不但记得少奶奶,我还记得你呀,灵芝。”   “记得就好,总算不是个没良心的。”灵芝娇嗔一句。   花畹畹见惠泽珠圆玉润,倒没哟因为寺院的粗茶淡饭便得清瘦,知她心态不错,便也宽了心道:“我既到了此处,便有的是你们两姐妹促膝长谈的时间。”   惠泽点头,对花畹畹道:“贫尼现在先带大少奶奶去见大少奶奶寄在贫尼这里的那个女孩子先。”   花畹畹深感宽慰,香草依然是那个聪明伶俐的香草,尘世内尘世外都没有改变这份心窍,遂跟了惠泽去找刘香秀。   惠泽带着花畹畹和灵芝到了自己的禅房外,向内努了努嘴道:“喏,就在里头呢,安分得很,轻易不肯踏出房门半步,不知她什么来头。”   灵芝道:“这个你还是别问了,你还是同我说说别后情景为宜。”   惠泽也不多问,她如今横竖已经出家,不去管那么多闲事了。遂拉了灵芝走到廊下的台阶上坐了,冲花畹畹道:“大少奶奶且进去,我和灵芝就在这里替你守着。”   花畹畹微笑点头,推门入内。   刘香秀见门吱呀一声开启,吓了一大跳,本能从床上一咕噜爬起来:“谁?”   见是花畹畹,心里才松了一口气,虚脱道:“大少奶奶,你终于来了。”   花畹畹关了门,走到刘香秀身边来,盯着刘香秀煞白的面色,知她这几日不好过,一定煎熬得很,便道:“我一直抽不出身来探看你,料想你在普济寺还是暂时安全的。”   刘香秀点头:“那个惠泽师傅听说我是大少奶奶派来的,对我很好,吃喝一应都很周到,只是大少奶奶,我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普济寺里,大老爷大太太岂会放过我?”   花畹畹敛容收色,叹了口气,道:“莫说一辈子,就是再躲几日都不能够了。”   刘香秀一惊:“难道他们已经知道我的藏身之所了吗?”   “那倒没有,只是这几日安家会替大小姐在普济寺内做法事,届时大太太大小姐他们都会前来,只怕人来人往,会与你撞见。”   刘香秀慌了:“那怎么办?”   “先他们一步离开这普济寺料也是无碍的,”花畹畹假意支招,“在他们发现你之前你赶紧离开这里,回乡下老家找你哥哥去吧,莫在回京城来了。”   刘香秀欲哭无泪,这一场豪门丫鬟梦终于碎了。   “大少奶奶,其实我有一事不明,大太太容不得我也就算了,大老爷为何还让人将我关起来呢?难道他不相信我的话不相信我爹的遗书?”   花畹畹同情地看着刘香秀道:“其实大老爷心里是信你信你爹的,只是大太太是他的发妻,关系安府名声,他能打折胳膊藏兜里,牺牲你啊!就像大太太牺牲你爹一样,下人的命他们哪里会当命呢?”   刘香秀听了此话,心里屈辱之感倍生,为自己也为刘清。   花畹畹见过刘香秀,便离了禅房,惠泽一路送出来,花畹畹见四下无人便对惠泽道:“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能叫那丫头离开普济寺就对了。”   惠泽也不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第217章 作死大姐   刘香秀得了花畹畹的允准,原打算当夜便离开普济寺,不料却遭到惠泽阻挠。   刘香秀道:“大少奶奶让我离开普济寺的,惠泽师傅为何拦我?”   惠泽也不说原因,只说:“口说无凭,安大少奶奶并未交代我让你离开啊!我若放你走了,日后安大少奶奶又找我要人,我去哪里给她找人去?”   刘香秀着急,却是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惠泽,只能继续在惠泽的禅房内住着。   耽误了一两日,国公府便来普济寺给安念熙做法事。   因为还要给巧姐儿母子做超生法事,所以连大老爷也来了。   惠泽想起前尘往事,对安念熙依旧耿耿于怀,所以并不愿到前头帮忙,特向圆通住持告了病假,呆在禅房内,与刘香秀作伴。   刘香秀听着外头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却是心下忐忑,向惠泽打听道:“国公府都来了什么人?”   惠泽道:“太太小姐们,还有安大老爷。”   几个债主都在,把个刘香秀吓了个半死,更不敢出禅房半步。   若安念熙不作死挑事,倒也能两下里相安无事,度过一劫,偏生安念熙想起香草在此出家,在法事做了一半儿歇息的时候,竟特特寻了过来。   “请问惠泽师傅住在哪里?”   禅房外传来安念熙问路的声音,惠泽倒霉什么,刘香秀却激灵灵一凛。   惠泽不解道:“外头那位看起来与你有宿仇吗?你竟如此紧张?”   门外清晰有脚步声靠近,刘香秀本能躲到惠泽身后去,嘴里紧张道:“惠泽师傅,她是会进来吗?”   惠泽道:“你没听她正向人打听我的住处来着?自然是要进来的。”   刘香秀急了:“惠泽师傅,你可千万拦着她别让她进来……”   “那我可拦不住!她是国公府大小姐。是普济寺的贵客,莫说是我的禅房,就是我们住持的禅房,她想进也是没人能拦她的,且还要香茶伺候呢。”   刘香秀果听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其他小尼姑的声音响起:“惠泽姐姐,安大小姐找您。”   惠泽只冷冷盯着门。并不做声。   那小尼姑便同安念熙说道:“安大小姐。惠泽师傅今儿向住持告过假了,说是身子不舒服,所以未能到前殿去替大小姐的法事出力……”   “身子不舒服告假?”安念熙冷笑。“是做贼心虚,躲起来不敢见我吧。”   安念熙说着便伸手推门。   门内,刘香秀已经吓得钻入一旁的衣柜内。   衣柜门合上的时候,安念熙领着樱雪走了进来。   惠泽用余光扫了衣柜一眼。心里暗骂刘香秀没出息,继而昂着头挺着腰。挑衅地看着安念熙。   安念熙带着鄙夷的目光将惠泽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唇边一抹轻蔑的冷笑。   “剃光了三千烦恼丝,是不是就能忘记前尘过往的丑事啊?樱雪。改日,你也去勾搭个野男人,再出个家便又是清白之身了。”   “奴婢可不敢。”樱雪忙唯唯诺诺。   安念熙扑哧一笑。惺惺作态道:“也是,我的丫鬟都是安分守己的。怎么会耐不住寂寞去勾搭野男人呢?”   惠泽憋了一口气,道:“佛门圣地,施主左一句勾搭野男人,右一句勾搭野男人,就不怕亵渎了神明,遭到报应吗?”   安念熙呵呵一笑:“哟,这勾搭野男人的都不怕报应,我们这说说的反倒遭报应了,若真如此,菩萨还真不长眼睛呢!”   “菩萨自然是长眼睛的,否则安大小姐今日也不必到普济寺来做什么法事了,可见举头三尺有神明,报应炎炎畏甚明啊!”   惠泽嘴皮子原就利索,此刻说得安念熙脸上青红皂白一锅乱炖。   惠泽见安念熙气焰嚣张,便越发不肯饶过她,趁势继续奚落道:“安大小姐嘴巴不干净,我想这法事做了也是白做,菩萨那里忏了悔,可这边厢又重新造了业,这不是白白浪费钱吗?国公府若财大气粗,有钱没处使,不如去救济贫民哪!省得给安大小姐如此糟践!”   “你!”安念熙气得浑身发抖。   樱雪捋起袖子上前就要给惠泽嘴巴子,可是手刚扬到半空就被惠泽抓住了,她呵斥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在佛门重地撒野?就不怕菩萨收了你去做她的善男信女?”   樱雪一怔,立马嗫嚅畏缩了。   “樱雪,你先出去,我有话同惠泽师傅说。”安念熙朝樱雪努努嘴,樱雪便出去了。   安念熙朝着惠泽,阴森森一笑,收了适才的嚣张气焰,道:“惠泽,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今儿我来寻你,可不是同你打嘴仗的。”   惠泽在心里冷笑,她将她害得那么惨,毁了她的人生,让她遁入空门,此刻却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焉能如此轻巧?   “不同我打嘴仗,难道大小姐是来同我联络感情的?”惠泽冷笑。   安念熙道:“我来,是要向你打听一个人,我想你或许会有他的消息。”   安念熙想向惠泽打听的不过是方联樗的消息,可是却让衣柜里的香秀一下绷紧了神经。   适才,安念熙与惠泽你来我往的嘴仗她听得糊里糊涂的,此刻见安念熙说要向惠泽打听一个人,着急方才警觉起来。   是的了,大小姐是来打听她下落的。   大少奶奶让她逃出国公府躲藏起来,可是她们还是找过来了。   衣柜内,刘香秀想起之前花畹畹的话,不禁吓得瑟瑟发抖。一旦,自己被大小姐等人找到,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她的,他们会弄死她的。   刘香秀叫苦不迭。   禅房内,惠泽哈哈一笑:“真是太稀奇了,大小姐,你说的话可真是好笑,惠泽已经出家,是方外之人,能让大小姐打听什么人?即便我真有大小姐想要找的人的消息,也不会说的,因为我既已出家,就不会管红尘之事。”   安念熙却是另外一番会意:“这么说,你真的有他的消息?”   “惠泽每日就是佛殿禅房两处来往,实在帮不上大小姐的忙,我的禅房就这么大,大小姐要找什么人,大可自己找,找到了大小姐就带走吧。”   惠泽说着径自走出禅房。   ☆、第218章 我戳死你   站在门外,惠泽用余光扫了一眼禅房内安念熙的背影,她想起那日灵芝临走前同她说的话:“虽然你已出家,不再是从前的香草,可是若你还记念着过往大少奶奶对你的恩义,就不要忘了大少奶奶在国公府里的处境。”   惠泽当然知道花畹畹在国公府处境的艰难,一个乡下村女飞上枝头变凤凰,大太太是有多么不甘心让她成为自己的儿媳妇,而伙同自己的女儿们与她敌对。   抛开大少奶奶与大太太大小姐的恩怨不说,就拿自己而言,大小姐与她的仇恨也是不共戴天。   她虽已皈依佛门,可是是为了留着残躯报答大少奶奶,而并非为了接受佛祖洗礼放下恩怨。   灵芝那日临走前还同她说过,刘香秀只要加以挑唆便是极好的对付安念熙的利器。   所以,此刻,惠泽站在禅房外,等着这把利器嗜血时刻的来临。   “大小姐,我都将我的禅房让与你了,你还站着做什么?你要找什么人尽管找,找着了便是大小姐的本事,大小姐要找的人想必对大小姐非常重要吧?大小姐来找我要人,还真是找对了。”   惠泽忽而停步,对安念熙笑着说道。   安念熙回转身,审视着惠泽。   惠泽的笑容含义深刻,惠泽的言语弦外有音,难道方联樗真的藏在惠泽这里?   安念熙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开始在惠泽的禅房内翻箱倒柜。   刘香秀躲在衣柜内,听着外头的响动吓得瑟瑟发抖。   安念熙盯着颤动的衣柜门如获至宝,她雪亮着眼睛,疾步走了过去:“方联樗!”   安念熙兴奋地打开衣柜门。笑容在脸上僵硬。   而衣柜内的刘香秀也是刷一下变了面色。   “刘香秀!你原来躲在这里!”安念熙杏眼圆瞪,柳眉倒竖,一脸的怒容。   “你知道为了你,二小姐和我大太太吵得不可开交,死丫头,你原来躲在这里装死!我现在就将你交给我父亲母亲,看他们怎么处置你!”   安念熙说着。伸手去抓刘香秀。   花畹畹之前已经警告过刘香秀。一旦落入大太太大老爷手里就会必死无疑,所以此刻怎么可能乖乖束手就缚,推开安念熙就夺门而逃。   “樱雪!樱雪!给我拦住她!”安念熙一边追着刘香秀。一边向外喊樱雪。   樱雪先前被安念熙支开,走得很有些远了,一时未听见安念熙的呼唤。   刘香秀已经跑到门外,惠泽拦住她。刘香秀一惊:“惠泽师傅,大少奶奶说过。我不能被大小姐抓回去,抓回去我会死的。”   刘香秀汗流浃背,浑身发抖,一脸惊慌。   惠泽道:“现在整个普济寺都是国公府的人。你以为你逃出了我的禅房,就能逃出这座普济寺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同归于尽。屋子桌上的竹篾里有剪子……”   惠泽说着,朝着屋门的方向推了刘香秀一把。   安念熙恰好追到门口。被跌进来的刘香秀一撞,两个人都摔回屋子里去。   说时迟那时快,惠泽将禅房的门一拉,刘香秀再要夺门而逃时,门已经被关上了,惠泽就在门外紧紧攥着两扇门,刘香秀打不开门逃不出去,而安念熙已经扑上来抱住她的腿,嘴里嚷着:“刘香秀,你别想逃!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杀人犯的女儿,不如让我父亲母亲处决了干净!”   刘香秀吓得哇哇大叫,使劲挣扎也挣不脱安念熙的手,她只能如一只被渔网网住的活鱼死命蹦跶。   刘香秀看见桌子上竹篾里果真放着一把剪子,刘香秀再顾不得其他,死命给了安念熙一脚便扑向桌子上的剪子。   安念熙的身子才刚甩出去又扑上来,一把抱住刘香秀,嘴里得意道:“刘香秀,我告诉你,你跑不掉的,你必须跟着我去到我父亲母亲跟前去,向他们解释,我母亲是被你和你父亲冤枉的,巧姐儿的死和我母亲无关,还有……你还要向二小姐说清楚,我也是冤枉的,我是被花畹畹那个贱人陷害的,花畹畹收买你陷害我,离间我和二小姐的姐妹情意……”   刘香秀一把抓起了剪子,歇斯底里地喊着:“你放手!你放手!”   安念熙还没有注意到刘香秀手里的剪子和已经血红的眼睛,她只是紧紧抱住刘香秀的腿,嚷着叫着:“你休想逃,刘香秀你休想逃!你是杀人犯的女儿,你冤枉我母亲还有我……”   “我爹才是被冤枉的!”刘香秀呐喊了一声,剪子便如雨点般一下下发狠地扎向安念熙的身子……   安念熙只觉突如而来的疼痛,先是几下,继而便是一大片,排山倒海,席卷全身。   安念熙摸了一把发疼的地方,摸到了一手血:“血!”   安念熙这才发现刘香秀正抓着剪子,发疯地戳着她的身子,边戳边叫嚷:“我爹才是冤枉的!我不是杀人犯的女儿!我要替我爹报仇,我要和你们同归于尽!”   安念熙吃痛,连滚带爬向门的方向逃去:“来人哪,救命啊!杀人了!”   刘香秀已经红了眼,哪里肯放安念熙走掉?看安念熙爬远了,一把上前拉住她的腿拖了回来,继续用剪子狠戳:“你是大小姐,你是主子,我爹就活该替你死吗?我要你为我爹陪葬!”   门外,惠泽听着门内安念熙鬼哭狼嚎的声音,唇边露出一抹诡谲阴险的笑容。   回廊那端,樱雪依稀听到安念熙的呼救声疾步跑了过来:“大小姐,大小姐,出了什么事?”   惠泽见樱雪跑了来,便松手推门,看向屋内安念熙已经倒在血泊中,便假意惊慌道:“天哪,大小姐,你怎么了?”   惠泽抢先一步跑进屋子,抢下刘香秀手里的剪子,大呼小叫起来:“来人哪,不好了,大小姐出事了!”   樱雪跑到门口,一见屋内安念熙的惨状,双脚一软,几乎摔倒。   樱雪连滚带爬进了禅房,抱住地上的安念熙,哭喊着:“来人哪!不好了!大小姐出事了!”   惠泽见刘香秀整个人都处于癫狂状态,便快速跑出屋子呼救,而屋子内刘香秀见樱雪来了,又将剪子戳向樱雪……   ☆、第219章 毒死香秀   好好的一场转运法事,到头来竟演变成一场血案。   二太太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原是好心,她原是要在老太太跟前表现,可是谁料刘香秀竟然藏在普济寺里。   “偷鸡不成蚀把米。”三太太奚落了二太太一句,给了二太太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便从二太太身边走开。   二太太心里憋气,可还是不能拿冯翠玉怎么样,她必须去嘉禾苑向老太太请罪去,毕竟这一回安念熙着实伤得不轻。   惠泽喊了人去禅房时,刘香秀连樱雪都刺成一个血人,正准备拿剪子自裁,被众人拦住。   那丫头干了坏事想一死了之,没这么容易的事情,她早晚必须死,可是须是在活罪受尽之后。   二太太进了嘉禾苑,一见老太太便乖乖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   老太太烦躁道:“佩玉刚才从我这儿哭了走的,你就不要再让我心里添堵了。”   二太太忙掏出帕子拭泪,跪在地上回道:“都怪儿媳不好……”   老太太烦躁道:“念熙的伤怎样了?”   “那丫头用剪子在大小姐身上戳了一百来个洞,索性都没有致命伤,只要外敷内服,大夫说也是不会留疤的,只是……”二太太顿了顿。   老太太悬了心:“只是什么?”   二太太嗫嚅,老太太急迫:“快说啊!”   二太太这才道:“大小姐右手手上的韧带被剪子戳断了,大夫说……”   “大夫说什么?”   “大夫说,大小姐那只手伤愈以后也做不得事情,从今往后就废了。”   二太太话音甫落,老太太手里的茶盏就摔到地上去。   “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治好念熙的手!”老太太拍着桌子沉痛地喊起来。   二太太忙不迭回:“是!儿媳这就去遍请名医。”   ※   樱雪躺在耳房。忍着身上的疼痛,听着厢房里传出安念熙哭叫的声音和大太太哭泣的声音,她惶惶不安。   幸好当时在刘香秀已经发呆犯傻的时候,自己抢过她手里的剪子朝自己身上乱戳一气,否则此刻自己就不是躺在耳房这么舒服了,而是关在柴房或者哪里吧,也不是忍着隐隐的剪子伤这么轻松。而是杖打鞭抽。背负一个照料大小姐不利的罪名。   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来了这么一出苦肉计。   相比自己。那个刘香秀可就没那么好运了,此刻她一定被打成了血人。   不错,刘香秀被安府的小厮们揍得奄奄一息,如一只垂死的畜生被扔在柴房里。蚊子苍蝇竞相飞来吸食她身上已经模糊的血肉。   柴房的门开了,蒋氏悄悄溜了进来。抱起地上血人一样的小姑子,忍不住抹了泪。   “香秀,香秀……”   蒋氏呼唤刘香秀,刘香秀微微醒转:“大嫂……”   “香秀。你受苦了。”蒋氏哭着道。   “大嫂好痛……”刘香秀气若游丝道。   蒋氏忙端出一碗药来,“喝了大嫂为你熬的止痛药,你就不痛了。”   蒋氏说着喂刘香秀喝下了那碗汤药。刘香秀没有力气推阻,只是就着蒋氏的手将那碗汤药喝了个底朝天:“大嫂。好甜……”   “嗯,大嫂怕你吃不了苦,在汤药里加了许多糖。”蒋氏说着,流了更多泪,眼睁睁看着刘香秀抽搐了几下,从嘴角渗出红黑的血来。   刘香秀睁着大大的眼睛,只是再也没有发出声音,一动不动地躺在蒋氏怀里。   蒋氏伸手阖上刘香秀的眼睛,将刘香秀轻轻放在地上,苍蝇蚊子在刘香秀身上飞来飞去,蒋氏想脱下衣服给刘香秀盖,但手刚解了一粒衣扣便停住了。   不可,她得赶紧离开这里,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来过才是。   蒋氏低低对刘香秀说了一句:“不要恨大嫂,大嫂知道你吃不了苦,最终会将大少奶奶供出来的,大嫂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你少吃苦,他们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你的,所以你还是早点去吧。来世投生要给富贵人家当小姐,不要给这豪门富户当丫头了,当奴才太苦了。”   蒋氏说着,收拾了药碗,悄悄出了柴房。   大太太安顿好了安念熙,正率着仆妇们要找刘香秀问话,到了柴房,却发现刘香秀已经死了。   “这个死丫头竟受不得这点皮肉之苦就死了吗?”大太太不忿,“将我的念熙害得那么凄惨,她以为她死了便能独善其身吗?将她的尸体拉出去喂狗!”   刘香秀死前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所以此刻也看不出她是中毒而亡。   仆妇们奉了大太太的命令,将刘香秀的尸体拖了出去,扔到街边,引来一堆流浪狗啃咬。   那些狗竟是聪敏的,只是在刘香秀的尸体旁转了转,似乎闻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味道便不肯下嘴。   后来还是安念攘派人通知了刘清的儿子,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将刘香秀的尸体运回乡下去葬了。   刘清的儿子得了银子,哪里肯替妹妹好好找个棺木下葬?不过是寻张草席将妹妹的尸体一裹,草草埋了,白得了安念攘的银子,还想着等蒋氏也死在国公府里头,他是不是还能白得一笔银子。   这样也算死得其所,不像他的老娘被野猪咬死没得赔钱,而他的老爹更狠,杀了人被斩首示众,不但没有钱赔,还连累他在村里抬不起头来。   所以刘清的儿子得了安念攘的银子,也等不及蒋氏死在国公府里,便给蒋氏寄了封休书,自己带着家里全部积蓄远走高飞去了。   蒋氏见了休书,不悲不痛,反倒如释重负。那原就不是什么可依托终身的男人,如今不过是放自己一条生路了。   大太太越想越不对劲,刘香秀从国公府逃走为何会躲在普济寺里,且是在惠泽的禅房内?   那惠泽可是原来花畹畹的贴身丫头香草啊!   大太太疑心,这一切都是花畹畹搞得鬼,奈何刘香秀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大太太越想越蹊跷,忽而想起国公府里还有刘香秀的大嫂蒋氏。   ☆、第220章 陷害未遂   花园内,蒋氏跪在花畹畹跟前,花畹畹抿唇不语。   真没想到老实巴交的蒋氏竟替她动手果决了香秀。   蒋氏此刻泪眼汪汪的,毕竟是老实人,没干过杀人害命的事,而她亲手毒死的又是她的小姑子。   蒋氏道:“奴婢这么做不是为了大少奶奶,只是为了帮助香秀早点解脱痛苦,她作出了那样的事,大太太是不会放过她的,横竖是一死,就莫让她给大少奶奶惹出什么麻烦来。大少奶奶让她逃出国公府,躲到普济寺去,原是为了她好,谁知道她竟然对大小姐……也是这孩子命中该绝吧。”   蒋氏做的原本是花畹畹心里想的,只是她先了她一步。   “刘大嫂,不管你出于什么动机,你总是帮了我的,香秀死了也好,省得受苦。”   蒋氏抹泪道:“是的,大少奶奶没瞧见香秀的样子,被打得太惨了。”   “所以,刘大嫂,你以后就不要再有心理负担了,你这么做也是为了香秀,我想香秀在另一个世界只会感激你,断然不会怨恨你的。”   “她要恨就让她恨我一个人好了,这件事横竖是我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罪业都让我受,所以,大少奶奶,你心里也不要有负担。”   花畹畹点头,继而道:“只是这国公府你断然不能再呆下去了,香秀死了,大太太一定会迁怒你,虽然香秀的哥哥已经休了你,可是在大太太眼中,你还是香秀的大嫂,如今大小姐伤势严重。大太太必须找个人撒气,否则难平心头之怨。”   “一切听凭大少奶奶安排。”蒋氏说着给花畹畹磕头。   自从在老家邂逅花畹畹伊始,蒋氏便能感觉到花畹畹对自己的善意。   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蒋氏对花畹畹很是怀了一颗投桃报李的心。   花畹畹让蒋氏那也别去就呆在百花园里,自己则更衣去了嘉禾苑求见老太太。   花畹畹向老太太道明来意:“畹畹想请求祖母放蒋氏回家。”   老太太蹙眉道:“为何?她在国公府做厨娘有段日子了,差事当得不错,为何要让她离开?”   花畹畹道:“她曾是刘清的儿媳。村老命案一事。刘清是杀人犯,却牵累了大小姐,而如今刘香秀又将大小姐伤得那么严重。蒋氏再留在国公府内不合适。”   “你是担心祖母会恩怨不分,赏罚不明,迁怒蒋氏?祖母岂是这样的人?”   “畹畹自然知道祖母的胸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可是畹畹不敢保证蒋氏的心。蒋氏虽然被刘清的儿子休弃,可他们曾经是一家人。感情深浅我们外人无法揆度,若蒋氏因为刘清和刘香秀之死心存怨恨,报复我们国公府那该如何是好?她乃是厨房掌勺,若要在阖府上下的饭菜中动手脚。岂不酿成大祸,不如在大祸发生之前,祖母就放她一条生路。将她撵出国公府去吧。”   花畹畹的话震惊了老太太,老太太欣赏地看着花畹畹道:“畹畹如此心细。倒是祖母疏忽了,也好,就放她去吧,既显得我们国公府量大,也让她不必要犯错。”   “祖母深明大义,畹畹在此谢过祖母了。”   花畹畹离了嘉禾苑,又去风雅园找茹风雅。   茹风雅已有好几个月身孕,行动很有些不便。   见到花畹畹,她惊喜道:“畹畹你怎么来了?”   花畹畹歉然道:“四婶怀着身子,畹畹竟没有多来看你,是畹畹对不住四婶了。”   茹风雅淡然道:“我这几个月吃不下睡不香,很是坐立难安,你若常来看我,倒是叨扰我休息了。这年岁大的人怀着身孕实属不易呢。”   花畹畹让灵芝拿了一整合燕窝上来送给茹风雅,道:“四婶每日吃这燕窝,养身保胎皆有疗效。”   茹风雅欣然受了那燕窝,道:“无功不受禄,你今日找我断然有什么事情吧。”   花畹畹更加有些难为情:“畹畹确有事求助于四婶。”   茹风雅笑道:“我在风雅园内养胎,两耳不闻窗外事,倒也怡然自得,只是我虽不出门,也知道这段日子,这府里头不太平吧?”   先是村老命案,大小姐被京尹传讯,如今刘香秀又刺伤了大小姐,的确不太平。   见花畹畹面色郁郁,茹风雅道:“你为我姑姑家找了那么出众一个人才接续香火,我还未曾报答你呢,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花畹畹知道茹风雅的性子,光明磊落,古道热肠,绝不同于二太太三太太之流,便大胆说道:“畹畹想帮助一个人找一个容身之所,四婶能不能代为安排?”   次日,国公府便有一辆马车载着蒋氏出了府门,迤逦向宋家而去。   那宋家正是方联樗现今的家,茹家姑姑家。   蒋氏离开的当晚,大太太到嘉禾苑陪老太太用晚膳。   老太太道:“你不去香荷苑照顾念熙,到嘉禾苑来陪我这老婆子做什么?”   老太太的话说得很是凄恻伤感,她一看见大太太就想起自己最宠爱的孙女儿安念熙的遭遇,心里就悲恸不已。   大太太道:“儿媳陪老太太用过晚膳后便去香荷苑陪念熙。”   于是,老太太让人上菜,大太太陪着吃了一会儿,就叫肚子疼,并一口咬定自己中毒了。   老太太随即命人去请了郎中过来给大太太看视,果道大太太误食加了巴豆的饭菜,才导致腹痛腹泻。   老太太奇道:“为何一样饭菜我吃了没事,你吃了就中毒了?”   大太太刚拉了肚子回来,咬牙切齿对老太太道:“一定有人针对我,要害死我!”   老太太更加奇怪:“这府里头的人与你无冤无仇……”   大太太道:“那厨房掌勺的蒋氏是刘清的儿媳,刘香秀的大嫂,定是她对我怀恨在心,在饭菜中动手脚想要害死我,请老太太为我做主。”   大太太原想借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蒋氏,才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她哪里知道蒋氏清早便离开了国公府,这一天的晚膳压根不是出自蒋氏之手,所以难为她咬牙吃了那么多巴豆,竟是白白苦了自己的身子。   老太太哑然失笑道:“佩玉,这你可就误会了,蒋氏已经被我遣走,不在国公府里头了,你误食巴豆定和蒋氏无关。”   大太太不由傻眼了。   ☆、第221章 书少爷到   书少爷听说府里来了个新的厨娘,厨艺高超,且是从国公府里出来的,不由有些紧张。   用膳时,茹家姑姑特地将这名厨娘带到书少爷跟前,书少爷才稍稍安了心,这厨娘面生得很,而她对自己也丝毫不认识,根本不会知道如今的宋家二少爷就是昔日国公府的小厮方联樗。   书少爷问厨娘名姓,茹家姑姑笑眯眯介绍说:“你叫她蒋氏即可。”   书少爷见蒋氏看起来厚道老实,又尝了她的菜,的确手艺不错,便问茹家姑姑道:“听说蒋氏原在国公府里掌勺,怎么突然来咱们宋家了?”   茹家姑姑摇头:“你风雅表姐介绍来的,我也不好推托,说这蒋氏是安家大少奶奶,就是那个替皇太后治国病的安和公主的什么远房亲戚,不知为何不在国公府里当差了,让我们宋家给她谋个差使。你知道娘能得到你这么个好儿子,都托了那安和公主的福,所以如今也算是还她一个人情吧。”   原来是花畹畹介绍来的。   书少爷看蒋氏的目光不由亲切了几分。   陪茹家姑姑用了饭,书少爷特地到厨房寻了蒋氏问话。   “听说你是安和公主的远方亲戚,那为何不在国公府里当差?若在国公府,安和公主不是更能照拂你吗?”   蒋氏按先前花畹畹教她的说辞,应对道:“奴婢被丈夫休弃,国公府人多眼杂,又是旧识,恐嚼舌根的人多,所以安和公主便给奴婢换了个当差的地方。安和公主说。宋家的书少爷心地善良,与她有些交情,定也能照拂奴婢的。”   书少爷听了,微微点了头:“既如此,蒋大嫂日后在宋家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来找我就是了。”   “多谢书少爷。”蒋氏向书少爷微微欠了欠身子。   一纸休书,她成了弃妇,却也不再受丈夫的拳头。离了国公府。她便远离了是非,还能遇到什么事呢?   蒋氏心想,她只想在宋家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地老死即可。   书少爷转身欲走。终还是忍不住回头问蒋氏:“大少奶奶还好吧?”   蒋氏微微愣了愣,书少爷问起大少奶奶很是关切的神色,知他并无恶意,便道:“大少奶奶一切安好。”   安好便好。书少爷唇角不自觉便有了笑容。   书少爷不知为何自己要问起安念熙。或许因为询问了花畹畹的境况,不问一下安念熙。自己便是忘恩负义之人,毕竟安念熙对他屡次三番有过救命之恩,而自己对安念熙确乎有些太过冷血了。   “那大小姐呢?”书少爷还没在心里想好如何开口,却已经开口了。   蒋氏愣住。这书少爷怎么打听了大少奶奶,又打听大小姐?难道他也是大小姐旧识?   蒋氏原就老实,不善撒谎。此刻亦觉没有撒谎的必要,安念熙摊上村老命案只怕在京城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自己若撒谎倒显得不实诚了。   于是,蒋氏道:“大小姐倒是不太好。”   书少爷蜗居宋家,一心操持宋家的生意,竟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会子,听蒋氏起了个话头,不由紧张道:“大小姐怎么了?”   “书少爷一定听过前阵子村老命案的事吧?我们大小姐被当作嫌疑犯被京尹传了话,后来虽然有惊无险,可又……”   蒋氏隐了刘香秀如何伤安念熙的过程,只是说:“我们大小姐在去普济寺做法事时受了很重的伤,如今在府里头养着呢。”   “大小姐受伤了?”书少爷一惊,“且是在普济寺受的伤?”   蒋氏点头。   书少爷本能想到香草就在普济寺出家,安念熙在普济寺受了伤,会不会和香草有关?   “谁伤了大小姐?为何伤大小姐?”书少爷着急询问。   蒋氏含糊答道:“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为何伤她,奴婢不知。”   香草可不就是十来岁的女孩子么?   书少爷已经本能将此事和香草联系起来,心下便很是不安。国公府他轻易去不得,总是可以去普济寺问问香草的。   或许,大小姐受了伤,香草也受了伤呢。   书少爷向茹家姑姑谎称去铺子查账,却是出城径往普济寺的方向去。   到了普济寺,也不能径直就去找香草,先在佛殿上烧了香,捐了香油钱,继而向小尼姑打听道:“惠泽师傅可在寺内?”   那小尼姑愁眉不展:“惠泽师傅这几日被住持罚在半山坡菜园子里干活,不在寺里。”   书少爷闻言大喜,香草在寺外,自己要见她可就方便多了。   于是从普济寺出来,便携了跟班往普济寺后半山坡的菜园子寻去。   远远的,便见一个年轻的小尼姑挑水走在菜园子里,书少爷已经认出是香草,便弃了跟班,加快脚步朝菜园子走去。   正欲开口叫香草,便见两个老尼姑拿着鞭子上前抽打香草,嘴里骂道:“让你挑水,你竟然偷懒,水只挑了半桶。”   香草原就是个性情泼辣的,哪里肯受这样的委屈,将肩上的水桶一撂,道:“嫌半桶水少是吧?那好,现在连半桶都没有了,你们要水自己挑!”   那两个老尼姑怒了,捋起袖子扬起鞭子,嘴里骂道:“你这个猖蹄子,住持将你罚在菜园子里就得听我们使唤,你不听使唤还耍横,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说着便对香草挥舞了鞭子。   香草哪里会吃眼前亏,自然是躲闪的,边跑边道:“你们也知道住持让我来菜园子干活,不是来菜园子挨你们打的,你们打我,被住持知道,她不会饶过你的!”   “你这猖蹄子,还以为你身后有国公府给你撑腰吗?安家大小姐在你的禅房里受了伤,国公府现在不是你的靠山,是你的仇敌,我们不打你,国公府也会想法子弄死你的。”   书少爷凝眉,招来跟班吩咐了几句,跟班便携了一锭银子找那两个老尼姑去。   老尼姑得了银子,只朝书少爷的方向觑了一眼,便笑眯眯地推了香草一下,道:“惠泽,那边有人找你,你好好同他谈着,不可得罪贵客。”   老尼姑乐呵呵地去了,惠泽奇怪地看了跟班一眼,又朝书少爷的方向看来,心下猛然漏跳一拍:方联樗!   ☆、第222章 转移惠泽   书少爷和惠泽坐在菜畦边上,看着菜园子里长得正旺的各种蔬菜。   两人都有些唏嘘,人还是过往的人,可是身份却已经不复往兮。   一个不再是小厮,一个不再是丫头,一个是富家少爷,一个却已看破红尘,成了尼姑。   “没想到,你竟然成了宋家二少爷。”惠泽歪头看着书少爷一身绫罗绸缎的打扮,莞尔一笑,“从前你做小厮的时候就觉得你器宇非凡,如今穿上这富贵人家的衣裳,倒是有模有样,看来,你的确非池中之物。”   惠泽笑着说,书少爷却是怅惘的表情。   一个商贾之家的少爷在香草眼中便是大富大贵了吗?她若知道他曾经贵为皇子……   书少爷甩甩头,那仿佛已是前世的事情。   “惠泽师傅真会开玩笑。”书少爷讪讪地答。   “书少爷,你怎么突然来找我?有事吗?”惠泽看书少爷的目光更加怅惘。   她对他动过少女春心,她不过一个豆蔻芳华的女孩子家,岂会因为遁入佛门就将那春水般的心思清理干净?只不过是压抑着自己而已。   他和她从前不可能,如今就更不可能了。   “我听说你出了点事,所以来看看你。”书少爷平静无波地答。   惠泽明媚一笑:“谁如此多嘴,隔着这么远还能将我的事情传到书少爷耳朵里?”   书少爷却直面惠泽道:“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你是说安大小姐的伤?”   书少爷点头。   惠泽不以为意道:“又不是我伤得她,所以你问我问谁去?”   书少爷不解,皱紧眉头:“不是说她是在你的禅房里受的伤吗?”   “可是伤她的人不是我呀!你在国公府里当过那么久的差使,难道不知道安大小姐的为人吗?阴险狠毒之辈自然是结了仇家的,她虽然伤势严重,可也是她咎由自取。相比她对我做下的……”惠泽想起自己的遭遇难免还是一腔激动,“她如今那点子伤算什么?我一辈子都毁了。”   书少爷不知该如何安抚惠泽,只是道:“虽不是你伤的。可适才那两个老尼姑说大小姐是在你的禅房里出的事,你总也脱不了干系吧?”   “所以啊。我做了冤大头,”惠泽站起身,指着眼前的菜园子,“我被罚到这里来做苦力了,伤她的人不是我,我却受到了惩罚。”   书少爷依旧觉得不妥,也站起身,问道:“那伤她之人是什么来路。你知道吗?”   惠泽点点头,编了谎言道:“我与那女孩子素不相识,她是如何到的普济寺我全然不知,只是大小姐在普济寺做法事的当会儿却来找我奚落我,那女孩子就凭空出现伤了她。也是这大小姐该有一劫,她若不找我耀武扬威,焉能被那女孩子钻空子?她若本本分分同大老爷大太太他们在一起,这一场劫数便能躲过去了,可是她却盛气凌人,这就叫恶有恶报……”   书少爷能想见安念熙的样子。她是千金小姐,是有不少娇小姐的坏毛病。   “那女孩子将大小姐伤得怎么样了?”书少爷心下担心安念熙。   惠泽道:“太惨了,我也是这几日方才听其他师傅们提起。原来之前大小姐被牵连了一桩命案,后来那命案真凶被抓捕归案,并斩首示众,而那天来刺伤大小姐的女孩子正是那凶犯的女儿。”   书少爷一惊。   惠泽夸张道:“怪不得当时那女孩子一边拿着剪子狠戳大小姐的身子,一边叫嚷着‘我爹是被冤枉的,我要替我爹报仇’,原来其间竟有这样的瓜葛。”   既然是来寻仇,想必做好了拼命的准备,书少爷心里十七个吊桶七上八下:“大小姐伤得很重吗?”   “自然。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书少爷整张脸都变了颜色。惴惴不安道:“大小姐如今怎么样了?”   惠泽翻了翻白眼:“书少爷也真是奇怪,你巴巴跑到普济寺来探望我。竟是为了询问大小姐的伤势,大小姐住在国公府里头,我在这荒郊野外,她如今伤养得如何,我怎么会知道?”   惠泽见书少爷担忧安念熙,心里不免有了醋意。   书少爷如何能告诉她,自己是去不得国公府,方舍近求远跑到普济寺来的吗?   惠泽继续奚落道:“从前在国公府里头的时候,只知道我们大少奶奶给了书少爷不小的恩惠,怎么如今书少爷竟只关心大小姐?书少爷如今飞上枝头变凤凰,做了少爷了,交友品位也变了吗?”   书少爷不理会惠泽的冷嘲热讽,只是叫跟班再去贿赂老尼姑些银子,让她们好生看待惠泽,不要为难她,自己便向惠泽辞行。   老尼姑刚送走书少爷,又迎来了花畹畹。   小小打赏自然是少不得的,老尼姑领着惠泽去山下见花畹畹时,不免喜滋滋念叨道:“真没想到你是会下蛋的金鸡,从今往后你就在菜园子里坐着就好,啥也不用干……”   老尼姑能这么说,无非是看在银钱的份上。   惠泽没好气瞪了那两个老尼姑一眼,心里骂着为老不尊,自去见花畹畹。   上了花畹畹的马车,惠泽有些激动:“大少奶奶,你来了?”   花畹畹蹙眉颔首:“普济寺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虽是方外之人,可也难免捧高踩低。”惠泽嘟哝。   花畹畹当然明白:“我倒不担心寺院的人为难你,我担心大太太不会放过你。”   香秀死了,蒋氏走了,大太太自然要找个人为安念熙的事情负责,这件事还有谁能让大太太撒气呢?当然是惠泽。   刘香秀是惠泽的禅房里将安念熙刺伤的。   惠泽一凛,“她们一向蛮横不讲理,如今大小姐出了这样的事,料想她们也不可能放过我。”   “所以要在大太太来之前,让你离开普济寺。”花畹畹微微一笑,“我已求了皇太后懿旨,让你入宫为她抄写经书,所以我们不怕她。”   惠泽悬着的心立时放松下来,忽而想起一事,同花畹畹道:“大少奶奶,你猜你来之前还有谁来找我?”   “谁?”   “方联樗!不过人家现在已经是书少爷了,且还是为了探听大小姐伤势来的,那么关心大小姐为何不去国公府里头探望去。”   惠泽愤愤不平。   ☆、第223章 病势加剧   听了惠泽的抱怨,花畹畹倒没什么。   书少爷承过安念熙那么大的情,救命之恩哪,如今安念熙受伤,书少爷如果不闻不问,岂不是太无情了?   只是,他不去国公府探望安念熙,而到普济寺来找惠泽探听,实在是舍近求远了。   “抑或者,书少爷只是专程来看你,顺道问起大小姐的伤势而已。”花畹畹含而不露笑起来。   都剃光青丝出家为尼了,还是忘不了前情往事,或许有朝一日,她该劝她还俗才是。   可是如今,方联樗已经成了宋家二少爷,再不是昔日国公府卑微的小厮,茹家姑姑怎么可能会同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当过尼姑的丫鬟为妻呢?   宋青山和绿水的悲剧不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吗?   对自己的亲儿子尚且如此狠绝,不肯妥协,更何况是养子?   花畹畹又自嘲笑笑,自己想太多了,莫说惠泽不会还俗,因为不能拿佛门圣地开玩笑,就说书少爷吧,他对香草,与宋青山对绿水总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书少爷兴师动众到普济寺向惠泽打听安念熙的伤情,难道书少爷对安念熙有男女之情?   花畹畹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带了惠泽先去普济寺见过圆通住持,禀明情况,便送惠泽入宫去。   那圆通住持原是心肠厚道善良之辈,慈悲为怀,也知道惠泽留在普济寺只怕难以独善其身,所以花畹畹为她安排入宫,她也十分欢喜赞同,特特准备了一套自己亲自誊抄的经书,寄惠泽进宫献给皇太后。   这边厢,国公府里。大太太心下纳闷,刘香秀不明不白死了,就算遭了毒打。可是自己没有下打死的命令,下人们的棍子也该是有分寸的。可是刘香秀竟死了。   而蒋氏竟然先她一步,离开了国公府,让她有气无处撒,憋得快屈死了。   丫鬟来报说,安念熙身子发烫,情况很不好,让她去看看,大太太急急忙忙便往香荷苑而去。   到了香荷苑。直听见安念熙的哭嚷呻吟声。   大太太坐到床前,握住安念熙的手,泪眼汪汪的。   安念熙烧得整张脸通红通红,被剪子刺伤的伤口一个个圆圆的,印在脸上,手上,令原本娇艳如花的美人儿此刻看起来就像得了麻风病一般。   “母亲,我好难受,我好难受……”安念熙向大太太求助,可是大太太不是郎中。只能陪着落泪。   “母亲知道,母亲知道,你忍一忍。母亲这就让人去找大夫来!”   一旁的丫鬟立即上前道:“回大太太,郎中刚才来看过大小姐了,也开了药方,奴婢正让人去抓药呢!”   “还不抓紧时间熬,杵在这里做什么?”大太太一声吼,一屋子丫鬟连滚带爬地退出去。   大太太抱住安念熙发烫的身子,哭道:“念熙不怕,念熙乖,忍一忍。忍一忍,等丫鬟们熬了药来。你喝了就好了。”   安念熙的身子滚烫,就连呼出的气息也是烫人的。   她道:“母亲。我身上的伤是不是会留疤?”   “不会的,大夫不是一直在替你治理吗?你现在只需要静静休养,过一段时间又能向从前一样美丽了。”   安念熙对大太太的话将信将疑,“母亲没有骗我?”   “母亲骗你做什么?你的伤不要紧,真的,相信母亲,母亲一定会请最好的大夫为你配最好的药方,你的伤一定不会留疤的。”   大太太发誓,安念熙这才不闹腾了,躺在大太太怀里,恨然道:“母亲,等我身子养好了,我要刘香秀那个贱丫头碎尸万段,我也要用剪子在她身上戳一千个一万个洞,到时候,母亲你要拦着二妹妹,不能让她阻止我!”   大太太叹气道:“那个贱丫头已经死了,到了阴间自有阎罗王处置她,让她下油锅上刀山把舌头,你就不要管那个丫头了。”   “已经死了?”安念熙郁闷不平,“母亲怎么可以这么早让她死?我还没有找她报仇呢,这么快让她死,太便宜她了。”   安念熙身子里有许多火在烧,不报复刘香秀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那个贱丫头死得蹊跷,就连她的大嫂蒋氏也从国公府里逃走了……”大太太郁闷,“我怀疑这件事和花畹畹脱不了干系,是那个贱人的阴谋,一定是的。”   安念熙有气无力道:“我是在香草的禅房里出事的,那个刘香秀就躲在香草禅房的衣柜里,是我太傻了,中了花畹畹的埋伏,这一切不是她的安排还是谁的?她将我害得如此惨,如此惨,我要报仇,母亲!”   大太太道:“我原派人去普济寺要把那个香草抓回来,这件事总要有个人和你一起受活罪,可是那个香草竟然被皇太后宣进宫去了,皇太后怎么会认识一个普济寺的小小女尼,不是花畹畹的安排又是什么?是我们太大意了,母亲着急你的伤情,所以忽略了花畹畹,她先了我们一步,将该转移的人都转移了,现在我们找不到出气筒,又动不得她!”   大太太眼里喷火。   安念熙气得几乎不能呼吸,“母亲,不能就这么算了,母亲一定要替我报仇!香秀死了,香草和蒋氏都溜了,不是还有樱雪吗?樱雪是见证人,她能替我作证,只要我向老太太陈情,老太太联系前因后果一定会知道是花畹畹陷害我,我就能请求老太太替我做主了。”   大太太正要说什么,又有丫鬟急匆匆跑进来。   大太太烦躁道:“急急忙忙做什么?是药熬好了吗?”   丫鬟摇头,为难道:“是……是大少奶奶来了。”   大太太和安念熙一惊。   “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滚进来,也好,省得我们去请她了。”   大太太冷笑一声,将安念熙放回床上躺好,便转了个身,正襟危坐,命令丫鬟道:“去将她请进来。”   花畹畹就站在帘子外,听到帘子内大太太的话,回头对灵芝使了个眼色,灵芝点点头自去了。   待丫鬟出来请她时,花畹畹从容笑着走进了里间。   里间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这几日安念熙吃了不少苦口良药吧?为了美貌,她是千般苦万般辛都吃得下的。   里间,安念熙躺在床上,大太太端坐床前,二人都恨恨地盯着花畹畹。   花畹畹微微一笑,这样剑拔弩张的表情就对了,她就喜欢这种硬碰硬不虚伪的感觉。   “我来看看大小姐,没想到大太太也在。”   “你是来看笑话的吧?”大太太眉毛一挑,斜睨着花畹畹。   “不知道,大小姐是笑话还是大太太是笑话?”花畹畹无辜问道,大太太心里呕得要吐血。   ☆、第224章 祛疤灵药   樱雪的伤口都已经结痂,剪子不过戳伤外皮,并未伤筋动骨,可她还是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害怕大太太找她算账的缘故吧。   迟早要有那么一天的。   刘香秀死了,大太太找不到出气筒,大小姐又伤得如此严重,大太太难保不来找她问罪,怪责她没有把大小姐照顾好。   樱雪在心里叫苦不迭,当时若大小姐不把她支走,或许刘香秀拿剪子戳她时自己能早点儿抢下她的剪子,就算抢不走,亦能挡上几下的,大小姐就不会像现在被戳成马蜂窝的样子了。   樱雪正坐在床上胡思乱想,忽然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传来,忙一骨碌躺下,拿被子蒙住头,她不能让人发现她的伤已经无碍了。   进来的却是灵芝,这让樱雪很是意外。   灵芝走到床前,拉起樱雪蒙住头的被子,笑道:“还想装死?”   樱雪底气不足:“我没装!”   “没装那就坐起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灵芝已在床前坐了下来。   樱雪果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好东西?”   灵芝拿出一个圆圆的锦盒递到樱雪跟前,“大少奶奶从宫里带回来的祛疤灵药,她专程送来给大小姐的,也顺道让我偷偷送一盒给你,你可别让其他人瞧见。”   “大少奶奶让你送给我的?”樱雪有些受宠若惊。   灵芝点头:“大少奶奶这会子还在大小姐房里呢!大小姐伤得重,大少奶奶担心她将药都给了大小姐,大小姐未必会想到樱雪你。你若留疤不要紧,大小姐是万万不能留疤的。”   樱雪并不怀疑药的效用,花畹畹的药自然是药到病除的,“可是大少奶奶怎么可能白给我这药?”   灵芝道:“你忘了你曾经替我们大少奶奶办过事呀?在大少奶奶心里可一直将樱雪你当作自己人。难道樱雪竟不这样认为吗?”   樱雪语塞,自己的确按照花畹畹的吩咐干过几件背叛安念熙的事。   “大少奶奶一向赏罚分明,只要谁忠于她。她就对谁好,樱雪难道没有体会?”   樱雪自然有体会。花畹畹再阴险,可感觉还有节操在,安念熙就不一样了。   灵芝见樱雪不肯接药,便假意失落道:“好好好,我举了这药小半天了,手都酸了,你不要就算了,我回头告诉大少奶奶。你把她的好心当作驴肝肺了,你喜欢身上留疤,那就由着你吧。横竖变丑的是你,又不是她。”   灵芝说着欲收起药,樱雪一把抢过,“谁说我不要了?我身上的伤虽然结痂了,可是又痛又痒,难受死了!”   灵芝忍着笑,一边替樱雪撩起袖子,一边道:“来来来。有病得看,有伤得治,趁我在。还有人帮你涂涂药。”   樱雪打开了锦盒盖,从里面拿出小小一个盒子,打开盒盖,立时清香扑鼻。   “好香啊!”樱雪惊呼。   “抹到身上,你就知道它有多好了,”灵芝用小指挑了些药膏涂在樱雪手臂的伤口上,问道,“感觉怎么样?”   樱雪一脸舒坦:“清清凉凉,好舒服。”   “大少奶奶说了。坚持抹上一段时间,保管你恢复如初。一点疤都没有。”   樱雪这才绽露了笑颜:“替我谢谢大少奶奶。”   “你准备怎么谢?”灵芝盯着樱雪,樱雪愣住。   ※   安念熙的屋子里。花畹畹奉上了一个锦盒,笑吟吟道:“这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祛疤灵药,特特拿来给大小姐用,大小姐身上的伤涂了这药包管药到病除。”   “你是到我跟前显摆来的吗?”安念熙从床上支起身子,使出了浑身力气,激动得满头大汗,“谁知道你在药里下了什么毒,我被你还害不怕吗?”   大太太厉声道:“念熙你躺下,什么身子,还不好好躺着,何必为这种人生气?她要欺负你,不是有母亲在吗?母亲在这里难道还由着她陷害你不成?”   花畹畹无语地看着眼前的母女,如此草木皆兵也是醉了。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这药还是我禀了老太太,老太太特特吩咐我送过来的,不过我也一早料到大小姐大太太不会受这药的,因为你们受之有愧,大小姐如此遭遇全是咎由自取!”   “你!”大太太腾地站起,上前一把拍掉花畹畹手里的药盒,药盒滚到地上去。   花畹畹敛了笑容,凝眉盯着大太太,道:“大小姐受伤,我不过是看在大少爷的面子上,出于好意前来探望,可是大太太和大小姐完全不领情,那我就没有办法了。大少爷跟前,我已经尽了本分,也可以交代了。”   大太太冷笑道:“出于好意前来探望,还是看在沉林的面子上吗?你这个贱人不要太阴险!念熙为何会变成这样躺在床上,是谁害的?那惠泽出家前是你的贴身丫鬟香草,刘香秀躲在她的禅房里对念熙行凶,难道不是受了你的指使?这一切就是一场预谋!”   “那香草出家前还是老太太的丫鬟呢?照大太太的意思,还是老太太指使了香草将刘香秀藏在禅房里对大小姐行凶的?”花畹畹轻蔑地看着大太太。   这个女孩子竟然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大太太气急了:“花畹畹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咱们老太太跟前评理去。”   大太太说着一把抓住花畹畹的手,花畹畹也不躲闪,只是向外叫灵芝道:“灵芝!灵芝!”   灵芝已经从樱雪处出来,听了花畹畹的叫唤立即挑帘进屋:“大少奶奶,有何吩咐?”   花畹畹看着地上打坏的药盒子道:“将祛疤灵药捡起来带回去,大小姐不想用,日后咱们用得着。”   灵芝一边弯身收拾药盒子,一边道:“就算咱们不受伤用不着这药,也得将这药捡回去,省得这药留在香荷苑里被谁动了手脚,回头栽赃大少奶奶要陷害大小姐。”   “言之有理。”花畹畹见灵芝越发伶俐,心下满意。   大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反了反了,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主仆……”   花畹畹打断大太太道:“大太太还是别忙着骂人好,眼下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什么事?”大太太一时有些懵。   “你不是说要到老太太跟前评理去吗?”花畹畹给了大太太一个天真无害的笑容,主动拉了大太太向外走去。   ☆、第225章 指认阴谋   老太太正在午睡,却被丫鬟叫醒了。   老太太有些恼道:“出了什么事?外头吵吵嚷嚷的。”   “是大太太……”丫鬟嗫嚅。   老太太一惊:“大太太?是不是念熙的伤变重了?”   丫鬟回禀道:“是大太太拉了安和公主过来,说要替大小姐讨个说法。”   老太太烦躁地蹙了眉:“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遂让丫鬟替她更了衣,到外间来。   外间大太太剑拔弩张,花畹畹却是气定神闲。   二人给老太太请了安,老太太没好气道:“还请什么安,睡个午觉都不让人安生,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大太太委屈地流下眼泪:“老太太,请你替念熙做主,念熙太冤太苦了。”   “受了伤是谁也不想的事情,既然受了伤,只能安心养着,操之过急也好不了呀!”老太太看向花畹畹,“不是让你送了宫里的祛疤灵药给念熙吗?”   花畹畹恭谨道:“畹畹送去了,只是母亲她不让大姐姐受了那灵药。”   “为何?”   花畹畹看了大太太一眼,欲言又止。   老太太已了然,看向大太太道:“你是不是又疑神疑鬼,猜疑畹畹要陷害念熙了?上回在饭菜里吃到巴豆的事已经是你冤枉错了蒋氏了,佩玉,你可不要太过多疑和敏感了。”   大太太委屈道:“老太太,你哪里知道内情啊?”   老太太蹙了眉:“什么内情,你且说说看。”   “念熙这回出事完全就是花畹畹一手策划的,她太阴狠了,她要毁了念熙!”大太太愤然指着花畹畹。   花畹畹不动声色,只是跪向老太太。磕了个头,不慌不忙道:“恳请祖母明察,畹畹问心无愧。”   老太太便向大太太道:“凡事讲究证据。你且说说念熙受伤一事为何是畹畹策划的?”   “那个刘香秀藏在小尼姑惠泽的禅房里对念熙行凶,这可太蹊跷了。刘香秀为什么会躲在惠泽的禅房里?那惠泽出家前是畹畹的贴身丫鬟香草,若没有花畹畹授意,惠泽为什么会让一个素昧平生的丫头躲在自己的禅房里?”   老太太蹙眉,询问地看向花畹畹,花畹畹道:“祖母,畹畹给不出解释,因为刘香秀不是我的丫头,她从国公府出走。畹畹毫不知情,而那惠泽,自从出家后,畹畹就未见过她的面,所以母亲这样栽赃畹畹,畹畹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你狡辩!”大太太斥责花畹畹,“你为什么敢做不敢认,那两个丫头就是受了你的指使要陷害念熙……”   “母亲,”花畹畹委屈地喊起来,“你不要对畹畹总带着偏见。好吗?畹畹与大姐姐什么怨什么仇要苦心孤诣设计陷害她?大姐姐受伤,对畹畹有什么好处?畹畹还特特拿出祛疤灵药要送给大姐姐……”   “你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大太太不忿。   “给大姐姐送药就是不安好心,那祛疤灵药还是祖母吩咐畹畹送的。难道祖母对大姐姐也不安好心?惠泽出家前做过谁的丫鬟,谁就是大姐姐受伤的幕后指使,那她之前还做过祖母的丫鬟呢?难道祖母也是大姐姐受伤的幕后主使吗?”   大太太语塞:“你……”   老太太道:“畹畹言之有理,佩玉,如今治好念熙的伤要紧,你就不要再纠结谁是幕后指使了。”   老太太有老太太心里的想法,刘清的确是当了替死鬼,香秀替父报仇心切,而香草出家为尼更是安念熙一手造成的。她虽然不说,可是心里明镜儿似的。何需幕后指使来着?安念熙的劫数都是自己挖坑自己跳的结果。   大太太却不依不饶,哭道:“念熙受了这样大的冤枉。没有给她一个说法,还她一个公道,她如何能够安心养伤,老太太不知道念熙今日还发了高热……”   “念熙发了高热?”   老太太再也坐不住,亲到香荷苑探看安念熙。   安念熙喝了丫鬟熬好的汤药,勉强有了精神,见老太太到来,从床上滚下来,爬到老太太脚边,抱住老太太的脚哭道:“祖母,请祖母为念熙做主!念熙好冤枉啊!”   花畹畹看着安念熙的狼狈样,心里冷嗤了一下。   老太太扶起安念熙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身子还发了高热,不好好在床上养着,这样哭哭啼啼是做什么?”   老太太真有些恨铁不成钢。   安念熙哭道:“念熙心怨难平,祖母不替念熙做主,念熙如何能养伤?”   大太太搀住安念熙,向老太太乞求道:“老太太,你就可怜可怜自己的亲孙女,不要再让居心叵测之人逍遥自在了。”   老太太坐到棠梨木大椅子上去,众人都在她跟前站定了。   老太太沉吟了一下,叹气道:“既然都叫我做主,那好我今日就审一审这桩家务事。”   安念熙和大太太大喜。   安念熙道:“祖母,那日孙女儿在普济寺做法事看见了香草,孙女儿是好心好意去找她攀谈,谁知刘香秀竟然从禅房冲出来,拿着剪子对我行凶!刘香秀会出现在香草的禅房内,这是预谋,这一切的幕后指使就是花畹畹,请祖母为念熙做主。”   “刘香秀已死,死无对证,大姐姐就可以这样肆意诬赖人吗?刘香秀是什么时候离开国公府的,又是什么时候去的普济寺,我一概不知,大姐姐怎么能说她刺伤大姐姐就是我指使的呢?”花畹畹据理力争。   安念熙不忿道:“若没有你打招呼,香草和刘香秀素不相识怎么可能让刘香秀躲在她的禅房里?安和公主倒是给我一个合适的解释呀?”   “这个确实有疑点。”老太太沉吟道。   “去把那香草找来对证不就知道了,可是香草入宫替皇太后抄经书去了,这又是花畹畹你的安排吧?如果你没有替香草安排,皇太后怎么会让香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尼姑去抄经书?”大太太阴森森地看着花畹畹。   花畹畹道:“这个,大太太得去问皇太后啊!我又不是皇太后,我怎么知道她为何让惠泽入宫抄经书?普济寺与皇家一向有往来,惠泽入宫许是圆通住持推荐的,也未可知呢?再说,你们说刘香秀躲在惠泽的禅房内,刘香秀就躲在惠泽禅房内了吗?刘香秀已死,惠泽又入了宫,什么人证都没有,你们自然说什么都可以了。”   安念熙道:“你真是能言善辩,当时在场的不还有樱雪吗?樱雪也受了伤,她总可以作证吧?你不要告诉我,樱雪是我的丫鬟,她的证词不算数,因为她只会听命于我。如果安和公主要这么认为的话,我更加可以说香草就是听命于你,故意收留刘香秀,预谋害我!”   花畹畹微微一笑:“我自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姐姐大可以叫樱雪来作证,看看她这个当事人又看见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又会向老太太说些什么!”   ☆、第226章 打脸啪啪   安念熙听见花畹畹主动说让樱雪作证,心里暗笑,樱雪是她的丫鬟,自然是替她说话的,花畹畹你死定了。   樱雪来了,跪在地上却是畏畏缩缩,欲言又止。   安念熙道:“樱雪,你将那日普济寺里咱们主仆遭难的经过和老太太如实说出来,那刘香秀是不是预先就躲在香草的禅房里的?”   樱雪一副为难的样子。   花畹畹笑道:“大小姐,你这样是诱供,你在场,樱雪是你的丫鬟,难道她会说对你不利的话来?她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是栽赃我的。”   安念熙向老太太道:“那我们所有人都回避,让樱雪自己同老太太说吧。”   老太太点头,于是所有人都回避了,房间里剩了樱雪和老太太两人,樱雪跪在地上微微发着抖,老太太道:“她们都走了,你且老实告诉我那一日刘香秀真的是躲在香草的禅房里对你和大小姐行凶的吗?你自己判断,这件事和大少奶奶有无关系?”   樱雪磕头道:“老太太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老太太皱眉:“废话,当然是真话,难道你敢在我跟前撒谎?”   “奴婢不敢,可奴婢要是说了真话,大小姐不会放过奴婢的。”樱雪紧张。   老太太道:“你家大小姐适才不也让你如实向我禀告吗?”   “老太太听不出来大小姐是在威胁奴婢吗?这如实禀告二字有着弦外之音呀!除非老太太答应,奴婢说了实话,老太太不将奴婢的话转告给大小姐,否则奴婢只能说谎话了。”   老太太忍着气:“你且如实说来,不管你同我说了什么,这屋子里就咱们两个人。我都替你保密。”   “老太太说话算话,否则奴婢日后在香荷苑定然没有命活下去了,奴婢不想像香草和刘香秀她们那样。奴婢只想安安分分做丫鬟,奴婢不想死。可奴婢也不想欺骗老太太,看着老太太对大小姐的疼爱变成呆傻被利用……”   “够了,你说还是不说!”老太太厉声道,“我是国公府的老太太,我自然说话算话!”   樱雪这才道:“那日在普济寺做法事,大小姐硬要去奚落香草,说要拿从前的事笑话她,奴婢也劝过大小姐。香草已经出家,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大小姐不听,奴婢只好陪着大小姐去找香草,大小姐进了香草的禅房,至于她们二人说什么奴婢不清楚,后来奴婢见香草气哭了跑出禅房,然后刘香秀就冲进了禅房,奴婢冲进禅房时,大小姐已经受了重伤躺在地上了。后来奴婢也受了伤……”   “这么说,刘香秀并不是事先就躲在香草的禅房里的?”   樱雪点头,“其实去普济寺的路上。奴婢就觉得不对劲,隐隐觉得有人跟踪,奴婢疑心是刘香秀,大小姐还说奴婢看花了眼,在普济寺出事之后回到府里,大小姐就威胁过奴婢,若老太太问起,必须说刘香秀是事先躲在香草的禅房里的,那样老太太一定会认定此事和大少奶奶脱不了关系。因为刘香秀凭什么会躲在香草的禅房里,她们二人并不认识。如果不是大少奶奶牵线搭桥,香草是不可能收留刘香秀的。所以这一切都是大少奶奶的预谋,大少奶奶要陷害大小姐……”   老太太觉得脑袋嗡嗡响,她忍着气道:“你们大小姐心中,老太太我就是这么老糊涂的吗?”   樱雪不语。   老太太负气道:“那香草都已经出家了,你们大小姐为何还不肯饶过她?你们大小姐和香草之间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樱雪立时又道:“老太太要听真话吗?”   “说!”   “大小姐针对香草,也不是因为大少奶奶的缘故,是因为香草喜欢了一个大小姐也喜欢的人……”   老太太骇然地瞪大了眼睛:“谁?”   “那人如今已经不在国公府里头了。”   老太太的脸上阴沉得能滴出墨来。   樱雪立即磕头求饶:“老太太,奴婢胡言乱语,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大小姐呀!”   “今日,你若将事情来龙去脉和老身说清楚了,从今往后老身罩着你,谁也不敢报复你,你若躲躲藏藏有半点遮掩,老身第一个让人打死你!”   于是,樱雪便从五台山上说起,安念熙路救方联樗,耽误一年回京为的不是替大少爷的病祈福,而是寻找失踪的方联樗,回京后,重逢国公府,如何与香草争风吃醋,后又如何陷害香草被人玷污清白,以至于后来假意探看二小姐之名去农庄私会方联樗,不料阴差阳错被四皇子豹子烈踩断肋骨,事无巨细皆说了个遍。   樱雪说完,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横竖,大小姐心里这桩秘密大白于天下之日,她樱雪也是逃不过责罚,到时说不定还背一个教唆小姐不守妇道的罪名,不如如今先行和盘托出,还能显出自己的无奈,关键还有花畹畹许下的两千两银子重金答谢。   两千两啊,她一个丫头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钱。   跟着安念熙,她忠心到死也得不到这么多钱,但是花畹畹愿意把钱给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了这些钱,她就能拿回自己的卖身契,离开国公府,远走高飞去。   樱雪心里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全然没有注意到老太太浑身发抖的可怖样子,待发现时,老太太已从棠梨木大椅子上一头栽到地上去。   樱雪骇然扑上去:“老太太,老太太……”   老太太哪里听得见?已经气得昏死过去了。   外头,安念熙还等着老太太听了樱雪的如实汇报,能出来向花畹畹兴师问罪,不料却是听到樱雪的鬼哭狼嚎。   众人闯进里间,但见樱雪抱住老太太疾呼。   花畹畹见老太太面色死灰,连忙让下人去请大夫,一边让众人疏散,自己让老太太平躺于地,狠掐老太太的人中。   安念熙和大太太惊魂甫定。   安念熙呵斥樱雪道:“你到底同老太太说了什么?老太太会昏倒。”   樱雪害怕,只是道:“奴婢按照大小姐吩咐的,如实禀告了老太太而已。”   “那老太太为何会昏倒?”   安念熙话音甫落,老太太悠悠醒转,花畹畹和丫鬟一起从地上扶起了老太太,老太太厌恶地盯着安念熙,这不再是她最宠爱的孙女儿了,她又蠢笨又阴险,甚至她一头一脸的伤,不复从前的美貌……   总之,此刻,老太太看安念熙的眼神充满了厌恶。   安念熙急了:“祖母,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老太太丢给安念熙一句话,便扶着花畹畹的手向外走去。   ☆、第227章 庶出进府   安念熙经过这一场闹,先前喝下去的药效过了方才觉得累,她还想去追问老太太,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力气走出香荷苑去。   大太太让她睡下先,自己去嘉禾苑问究竟。   大太太到了老太太跟前简直是自取其辱,老太太不仅没给大太太好脸色,还冷言冷语训斥了她一番,大太太委屈得要死。   回到香荷苑又去追问樱雪到底向老太太说了什么,樱雪咬死了说是按照大小姐吩咐的说,大太太没法,只能暂且作罢。   老太太自从在香荷苑晕倒,竟在床上躺了好几日,几位爷和太太们都来看望她,她都闷闷不乐,只说让大家不要叨扰她,她就想在床上躺几日。   老太太心里憋屈,安念熙不是她亲自相中的人吗?从小到大琴棋书画样样培养着,直将她往凤翔九天的路子上培养,为什么到最后竟成了这般模样?   那圆通住持的确卜过卦,说国公府必将出一位皇后,难道圆通住持也在骗她?那卦文不准?   没道理啊,圆通住持没有必要打诳语,或者是自己看错了人?纵观国公府的这些女孩儿们,除了安念熙,的确都是不出众的。   花畹畹到嘉禾苑探看老太太,见老太太愁眉不展,便好意开解道:“祖母心中有疑难不解,可不可以说与畹畹参详一二?”   老太太看着花畹畹冰雪聪明的模样,便道:“祖母心中确有一桩心事……”   遂将圆通住持卜卦一事与花畹畹说了,并道:“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祖母将你视作亲孙女儿才与你讲这一桩事,难道真是祖母看错了人?会不会是圆通住持的卦象出错了?”   “卦象乃天机,焉能出错?圆通住持出家人不打诳语。又是看在国公府与普济寺的渊源上好意透露,更不可能欺骗祖母,所以……”   “所以只能是祖母看错了人?”老太太好不失落。   花畹畹莞尔笑道:“大姐姐的确貌美如花。倾国倾城,祖母对她寄予厚望是情理中事。奈何人的命运有造化一说,富贵之事也看个人修行不是吗?有道是福大量大,母仪天下焉能只看外表?”   老太太微微颔首:“竟是祖母肤浅了。”   花畹畹又道:“圆通住持的卦象既已注明国公府必将出一位皇后,天命不可违,祖母为何不顺其自然?”   “如何顺其自然?”   “国公府的女孩儿又岂止大姐姐一人?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还有国公府外那些庶出的小姐们,不全都是国公府的女孩儿们吗?祖母与其自己选,不如将那卦象交给老天爷。老天爷既然说了,国公府会出一位皇后,那老太太就该宽心,至于具体人选,老太太也该交给老天爷不是?”   一席话令老太太豁然开朗。   “祖母竟然狭隘了。”   “祖母只是对大姐姐寄予了过重的厚望而已,有道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祖母该放下才是,如果老天爷选中的人和祖母不谋而合,也是大姐姐,那自然皆大欢喜。若老天爷选中的人是国公府的其他小姐们,于祖母又有何损失?不也都是您的孙女儿们吗?”   老太太拉着花畹畹的手,整个人都精神了。   “祖母应该早与畹畹你探讨此事才对。祖母如今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老太太当日便下了床,胃口大开,心情愉悦,并做了个重要的决定:择日,让老爷们的外宅全都搬回国公府居住。   二老爷三老爷全是暗地里养着外宅,又养在外省,所以得了这个消息,也不能一时就回国公府来。   一来,二老爷三老爷需回京报备。而自己本身在外省做官,那些妾侍和妾侍的孩子们并不愿与二老爷三老爷分开。竟不愿意回京,只有大老爷的外宅一直是明目张胆的。所以老太太的这个决定受冲击最大的便是大房。   大太太正在安念熙床前监督安念熙喝药,忽听得仆妇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几乎没晕过去。   安念熙气冲冲道:“这真的是祖母的决定吗?为什么?”一口药从嘴里吐出来,重重咳嗽。   大太太管不了安念熙,此刻她比安念熙还激动。   “十几年都在外头住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要进府来?老太太是受了谁的挑唆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大太太暂时还联系不到花畹畹,这一桩事她本能以为是大老爷搞得鬼。   让安念熙喝了药睡下,大太太心事重重回芙蓉苑去。   入秋,院子里芙蓉花开得正艳,大朵大朵,花团锦簇的,趁得院子好不热闹,在大太太眼中却是分外刺眼。   偏偏,这会子二太太三太太竟来凑热闹。   明明是来看笑话的,却只道是来赏花。   “二弟妹三弟妹好雅兴,都要被鸠占鹊巢了,还有心情赏花!”大太太没好气,恨不能将满院子芙蓉花全部铲平。   三太太佯装听不懂:“大嫂,你说什么鸠占鹊巢啊?”   “三弟妹耳朵一向最机敏,竟然没有听说老太太要让庶出进府的消息吗?”   三太太和二太太互视一眼,都尴尬地咳了咳。   三太太道:“我和二嫂合计着,大嫂肯定会为这事心里添堵的,所以我们两个一听到这个消息,不就立即到芙蓉苑来安抚大嫂了吗?”   “所有庶出进府,你们两个倒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真就奇了怪了,难道二弟妹三弟妹和我比起来,竟量大至此?”   大太太悻悻然的,心里看不惯二太太三太太的虚伪。   三太太道:“我们家老三可是拍着胸脯说过绝对没有外宅的,既然没有外宅,何来庶出?没有庶出,老太太做不做这样的决定,于我们三房是没有影响的。”   二太太也道:“我们家老二虽然没有拍着胸脯保证过,可即便有,也是暗地里的,未在老太太跟前报备过,那便是没有,所以真没有也好,假没有也好,老太太这个决定对我们二房也是不影响的,只是苦了大嫂了……”   三太太同情地看着大太太:“大嫂一向量大,至少比我量大得多,所以大哥不仅有外宅,且还不只一房,庶出的小姐少爷也有好几位呢,老太太的决定说到底只是针对大房而已。”   “往后人一多,大房的开销可就长了不少,我回头还得回禀老太太,是不是要给大房的增些开销,不然大嫂若手头紧,待亏了那些庶出的孩子,大嫂可该被人说闲话了……”   二太太还没说完,大太太就折断了一枝芙蓉花,手握芙蓉花的手抖得如筛糠一般,将二太太三太太唬了一跳。   二人不敢再多言,只是劝道:“大嫂,凡事想开点……”   然后溜之大吉。   大太太扔了芙蓉花,回头问仆妇:“大老爷今日可曾回府来?”   答曰:“回了,在前头陪老太爷老太太用膳呢。”   大太太怒冲冲就往外走去。   ☆、第228章 不可开交   大老爷从未有过的心情愉悦,陪老太太用晚膳的时候,老太太和他说了自己这个破天荒的决定:让庶出进府。   老太太说:“我嫁给你父亲开始,这国公府里就不允许有我以外的其他女子为国公府开枝散叶,我为国公府生了你两个姐姐和你们四兄弟,也算是绵延子嗣了,可是到了你们身上呢?”   “你膝下如今只有沉林一个正根儿,二房有两位少爷,三房也只有一位,四房的还没落地,是少爷还是小姐都是个未知数,所以表面上看起来,我们国公府依然是人丁兴旺,可是对于你们每一房单独来说,都是人丁单薄了些。之所以有如今的局面,竟是母亲我一直以来太霸道太狭隘了,如今母亲我要拨乱反正……”   “你养在府外那些外宅是时候接进来了……”   “母亲!”大老爷有些受宠若惊,双眼放光,掩不住的激动。   “与其养在府外,名不正言不顺的,不如接进府来,不过有一点要求,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的都不许入府,只允许庶出和庶出的生母们进府。”   老太太一言九鼎,大老爷几乎要给她跪了,那个感激涕零。   为进府这事,那些女人和她们的孩子没少和他求和他闹和他嚷,可是碍于老太太军令如山,如今老太太竟自己开了尊口么?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母亲。儿子的那些外宅全部都是生了孩子的,没有儿子的,也至少生下了女儿……”大老爷忙不迭解释。   要的就是女儿。   老太太含而不笑。大老爷哪里懂老太太的心思,她是因为得了花畹畹的提点才要庶出进府的,为的是圆通住持那个泄露天机的卦象,所以她在乎的就是女孩儿,越多的女孩儿越好,多一个女孩儿就多一份胜算,不是吗?   “女孩儿多好啊?”老太太笑眯眯道。“你大姐姐二姐姐从前未出嫁前和我多亲哪,只是出嫁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多有不便。”   老太太不免凄惘,她想起她那两个命运不顺的女儿,老大从小得了病,病坏了脑子。竟有点过于痴呆和笨傻了,于是只能草草配个庶民。老二倒是不傻,又让自己送给娘家传宗接代去了。   幸而还有个彭飞月到她膝前来尽孝。   大老爷知道老太太面上的失落是为了什么,于是孝顺地安抚道:“等那些庶出的孩子们入了府,母亲这嘉禾苑就该更热闹些了,那些孩子因为庶出,所以格外懂事些,他们得了老太太的恩惠,会加倍孝顺老太太的。他们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希望踏入国公府的大门了。没想到幸福来得这样快……”   大老爷的声音低沉感性,听在老太太耳朵里有许多玩味。   “为这事,你定是折了不少父亲的威严吧?”老太太笑。   大老爷不好意思笑笑。可不?为这些没少被那些孩子奚落。   大太太膝下,大少爷病了经年,承欢甚少,如今病是好了,父子情意却也淡了。大小姐二小姐与他都不甚亲近,或许是因为他讨厌大太太的缘故吧。连带着连那两个女儿也疏远了,就算他看重安念熙。也知道老太爷老太太心底里的打算,可也只是看重,并无多少父女天伦在里头,哪像那些庶出的孩子,和他们的生母一样会来事。   外宅的女人们,比起正室,他们有争宠的压力在,自然媚功强些,而人大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多谢母亲为儿子找回了威严。”大老爷嘴里抹蜜。   老太太笑着指指他,道:“你该感谢你那个小儿媳妇……”   “安和公主?”   “不错,就是她替那些庶出的孩子们争取的,我想想畹畹说的也不无道理,庶出的孩子虽然不是嫡出,可也是咱们国公府的血脉,长期流落在外,就算衣食无忧,在教养上总也欠缺些,难免小家子气,难登大雅之堂,好在如今一个个都还小,叫回府里来,读书做人从头教起,总是不晚的。”   大老爷忙赔笑道:“没想到安和公主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胸怀见识……”   “有容乃大,畹畹虽然出身低微了些,可却是个有造化的孩子,也算是咱们国公府的福气吧。她与沉林的婚姻,佩玉总不满意处处刁难她,你可得找时间好好开解开解佩玉。”   大老爷唯唯应诺。   出了嘉禾苑,大老爷原就要去找大太太,没想到却在半道上与大太太不期而遇。   夜幕还未拉黑,大太太扶着仆妇的手一脸怒容,疾步走过来。   大老爷忙走了过去:“夫人这是要去哪里?我正准备去芙蓉苑看你呢!”   “哟,那巧了,我也正准备找老爷你呢!”   大老爷一听大太太声息不对,敛了笑容,冷了声色,淡淡道:“看夫人这样子是要找我吵架呀?”   “我怎么敢和老爷吵架呢?一直以来不都只有挨老爷训的份儿?”大太太说及此,眼里有了泪意,心里好不委屈。   她是宰相府的嫡女,未出阁前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到了国公府嫁给这个安祥珍却是受一肚子气。   安祥珍官儿当得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他对史佩玉丝毫不放在眼里,而史佩玉就算婚前再娇贵,嫁了人也只能做缩头乌龟。   女子总是低他们男子一等,总是吃亏的。   “那是你该骂!”大老爷毫不客气,一针见血。   “你……”大太太气急了。   大老爷道:“既然不是和我吵架的,那夫人找我何事?”   大太太终于忍不住,一口气爆发出来:“老爷,这些年来我还不够隐忍吗?我受的委屈还不够吗?老爷为何得寸进尺,一点尊严都不留给我?我是宰相嫡女,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室,是主母,老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大老爷莫名其妙:“我怎么对你了?怎么不给你尊严了?”   “老爷为何要让那些外宅和庶出进府?这让我的脸在国公府里往哪儿搁?二弟妹和三弟妹已经去芙蓉苑对我冷嘲热讽一番了……”   大老爷嫌恶道:“这是老太太的命令,你为什么怪到我头上来?”   “老太太?你倒是会推脱责任,老太太为何突然做这样的决定,还不是你请求的?若不是你请求的,老太太凭什么做这样的决定?”   “凭什么?要感谢你呀!”大老爷冷笑,“你看看你教育得什么好女儿,念攘一向猥琐上不得台面就不说了,念熙呢?那总是个好女孩儿吧,可是被你管教成什么样了?简直一个惹祸精,老太太若不对你和你的孩子们失望透顶,她为什么突然要让庶出的孩子进府?”   “史佩玉,”大老爷指着大太太的鼻子,恶狠狠道,“你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吧!”   大老爷不理会大太太,拂袖而去。   大太太欲追上去,找大老爷再理论一番,奈何香荷苑的丫鬟急匆匆跑了来,哭道:“太太不好了,大小姐的身子又发热了……”   ps:这几天准备一场比赛在背书呢,所以每天就两章,更得有点少,六月四号以后比赛结束会多更,这几天大家就不要嫌弃哈。还有我这几天身体还好,大家不要担心,大家的问候都有收到。谢谢。素昧平生,很感谢大家。   ☆、第229章 为姐求药   安念熙自从被老太太丢了一句“从今往后再也不想看见你”之后,身上的病就好不利索了,高热时退时涨,反反复复。   大太太到了香荷苑时,樱雪等丫鬟正围在床前给安念熙做冷敷,安念熙喃喃梦呓,说起了胡话。   大太太拨开众人,伸手一探安念熙的额头不由惊跳起来:“这么烫,这可如何是好?”   樱雪一旁道:“大夫开的药奴婢喂大小姐了,却全都吐了出来。”   大太太呵斥道:“那你们还等什么?再去找大夫开药啊!”   丫鬟们忙不迭都滚下去找大夫,屋子里独留了樱雪。   大太太不经意抬头,见樱雪面色红润,裸露在外的手臂也丝毫不见疤痕,再看安念熙却是满头满脸的剪子伤,因为身子高热的缘故,那些伤口全都红彤彤的,触目惊心。   大太太奇道:“樱雪,你和大小姐一起受的伤,你怎么就不留疤了?”   樱雪支吾:“是……是……”   “是什么?”大太太一吼,樱雪吓了一跳,忙回道:“那日大少奶奶给大小姐送药,大少奶奶的药洒在小姐的屋子里,她没有捡干净,我就偷偷藏了一瓶,抹了几日竟然疤痕都消失了。”   樱雪只好随口撒了个谎。   大太太蹙眉:“这么说,那的确是祛疤灵药。”   樱雪畏怯看了大太太一眼。低声道:“而且药效显著……”   大太太看着安念熙涨得通红的脸,忧虑道:“难道这身子高热不退,是因为剪子伤引起的吗?”   旋即向樱雪:“那祛疤灵药在哪里?拿来给大小姐试试。”   樱雪为难道:“奴婢……奴婢全用光了。”   大太太恶狠狠瞪了樱雪一眼:“就光顾着想到自己!”   樱雪忙跪到地上去:“奴婢错了。奴婢不知道大小姐也要用。”   这时候,床上,安念熙喃喃唤了声:“联樗……”   大太太蹙起眉:“大小姐在叫谁?”   樱雪自然知道安念熙在叫谁,她这样说胡话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自受伤以来,一睡着就在梦里喊方联樗的名字,可是她如何能告诉大太太啊?   “奴婢也不知道大小姐在叫谁。”   “你都伺候了大小姐多少年了。竟然一点儿都不了解大小姐!”大太太好不生气。   樱雪在心里道:你还是她娘呢,你不也对她一点儿都不了解。   大太太心疼地看着安念熙。忽而道:“你去把大少爷请来。”   “是。”樱雪忙不迭下去了。   安沉林一听安念熙又高热了,晚饭也顾不得吃,急匆匆就从锦绣园直奔香荷苑。   进了里间,见安念熙病得奄奄一息。安沉林簌簌落了泪,嘴里直嚷着:“大姐姐,大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大太太凝重道:“你们姐弟一向情深意笃,你若念在你大姐姐曾经为了你的病在五台山吃了两年斋的份上,你也替你大姐姐做件事吧。”   安沉林噙着泪,抽噎道:“母亲要孩儿做什么?大姐姐对我那么好,纵使要我这条命给她,我也是愿意的。”   “呸呸呸。”大太太啐道,“谁要你的命来着?你是大房的嫡子,国公府的长房长孙。你的命比谁都金贵,只有别人为你舍命的份儿,断没有你为别人舍命的道理。我要你做的事,不过举手之劳,只是我不愿意去求她,所以让你替母亲替你大姐姐跑这一遭。”   安沉林会意:“母亲是要我请畹畹过来替大姐姐看病?”   “她又不是神仙。岂能包医百病?再说,你大姐姐病得如此重。只怕见着她,会病上加病的。”   “母亲对畹畹还是有偏见,上回大姐姐中了炭毒,不也是畹畹过来替大姐姐施针,大姐姐才脱险的吗?”   大太太摇头道:“好吧,是我不愿意见她。我不需要她过来替你大姐姐整治,你只需要替我去向她求一样药来就行。”   “药,什么药?”   “花畹畹手上有皇宫里的祛疤灵药,你替母亲去向她求了那药来吧。”   安沉林揩干泪,道:“这有何难的?举手之劳而已,畹畹断不是小气之人。”   大太太拉住安沉林的手,谆谆嘱咐道:“儿啊,你心思单纯善良,你不懂女人间的官司有多么复杂。那一****是原本送了药过来的,只是她拿话激我和你大姐姐,我怕她借送药的契机对你大姐姐不利,所以没有收她那药,如今你大姐姐病得这样严重,什么药都喝了没有效果,身上的伤疤也好不了,所以只能用她的药暂且一试了。只是,我怕她借机刁难,不肯将那药给我,如果她真心要给你大姐姐送药,那日也不会将药送来又拿走了,她也就是做做样子,糊弄一下老太太的眼睛……”   安沉林还是觉得大太太对花畹畹有偏见,但见安念熙不停说胡话,病势严重,也不与大太太过多口舌之争,道:“母亲且放心,儿子这就去百花园向畹畹求药去。”   大太太仍旧不放心道:“你到了她面前还是不要说那药是替你大姐姐求的,你只说你自己擦伤了胳膊,需要那药祛疤,她心疼你是一定会给你的。”   “母亲也知道畹畹是心疼我的?那母亲日后也该放下成见心疼畹畹才是。”   大太太一愣,安沉林却已经笑着走了。   云生打着灯笼在前头引路,安沉林一路走一路咀嚼大太太的话,为保万全,他还是叫停了云生:“云生,等等。”   云生停住脚步,不解地看着安沉林:“少爷何事?”   安沉林抿了抿唇,见路边一块大石头,棱角十分锋利,便同云生道:“你使劲推我一下。”   云生一头雾水:“推你一下,为什么啊大少爷?”   “别问为什么,用力推我一下就是了。”安沉林说着已经走到那块石头前,催促云生。   云生不明就里,只能抬手推安沉林,安沉林不耐烦道:“你用力点。你还是不是男孩子了?没吃饭吗?一点力气都没有。”   “大少爷,我们……的确还没吃晚饭呢。”   “别贫嘴了。”安沉林已经很焦躁了。   “大少爷,是你让我推你的。”云生没法只好伸手重重推了安沉林一把,安沉林如愿摔在石块上,手臂本能往下撑住身子,只觉一阵火辣辣的疼从手臂上传来……   云生慌了,忙去扶安沉林:“大少爷,大少爷,你怎么摔了?”   “被你推摔的呀。”安沉林不以为意,他捋起袖子,果见手臂上有了几条鲜红的血痕,就是刚才云生推他时被石块划伤的。   安沉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了,现在送我去大少奶奶那里求药去。”   ps:这几天参加一场比赛在背书,所以每天更得有点少,比赛完就会多更。再等我几天。   ☆、第230章 心有点凉   花畹畹一见安沉林被云生搀扶着龇牙咧嘴地来了,忙紧张:“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一路上,安沉林已经频频交代云生见到花畹畹要说些什么,云生原也机灵,所以这会子他十分顺溜说道:“大少爷适才在半道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擦伤了手臂,奴才想起大少奶奶这里百药齐备,所以就将大少爷送到大少奶奶这里来了。”   安沉林看着花畹畹,赔笑道:“我看着天色也晚了,原不想叨扰你的,可是云生强拉了我来……”   花畹畹扶着安沉林坐下,问道:“伤在哪儿了?”   “喏,手臂上,这只手臂……”云生挽起安沉林袖子。   花畹畹看了一眼,道:“不碍事,一点皮外伤而已。”   旋即让灵芝将药箱提上来,从中拣出一支金创药,一边拔出瓶塞将药粉洒在安沉林伤口上,一边道:“这是上好的金创药,很快就不痛了。”   “这就是普通的金创药而已,我们锦绣园也有的。”云生一旁嘟哝道。   灵芝回:“大少爷原就是不打紧的皮外伤,云生你不带大少爷回自己园子上药,巴巴到百花园来,的确有些舍近求远了。”   花畹畹看了灵芝一眼,道:“百花园,大少爷随时想来都可以,灵芝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灵芝嘿嘿笑:“奴婢是想说难道大少爷是为了见大少奶奶故意将自己手臂擦伤。好找借口过来百花园的吗?”   灵芝不过随口一说,安沉林做贼心虚,竟有些着慌。   “畹畹。我是真的不小心摔倒。”安沉林急着解释。   花畹畹不以为意,笑道:“难道还有人故意摔倒?如果有,这人一定脑子有问题。”   一句话说得安沉林脸刷一下就红了。   花畹畹奇怪道:“大少爷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安沉林掩饰道:“我是担心我这手臂上的伤会不会留疤痕?”   花畹畹扑哧一笑:“大少爷堂堂须眉,竟还在乎手臂上留不留疤痕吗?莫说这皮外伤用了这金创药不几日便可完全康复,就说即便是留了疤痕又当如何?大少爷是男孩子,这疤痕又不长脸上。”   安沉林不依道:“那还是会留疤痕,是不是?畹畹。你可要帮我,你这园子里不是有皇宫里带出来的祛疤灵药吗?快给我带一盒回去涂抹。我不要我手臂留疤痕。”   安沉林虽是孩子气的闹腾,花畹畹却猛然顿住,总觉哪里不对劲。   “杀鸡焉用宰牛刀?”花畹畹淡淡道,“你这小伤不宜用那药性猛烈的……”   “畹畹你竟恁般小气?”安沉林噘嘴。   灵芝替花畹畹说道:“大少爷说的这叫什么话?大少奶奶恨不能把心挖给你呢。”   花畹畹道:“灵芝。你去把那祛疤灵药拿过来吧,我给大少爷上药。”   听花畹畹如此说,安沉林大喜。   待灵芝拿了祛疤灵药上来,安沉林喜滋滋接过,有些惶急道:“畹畹,我将这药带回去,我自己抹就行。”   花畹畹此时脸上的笑容更淡,道:“你不是喜欢来我百花园吗?这药留在百花园,你不就有借口可以天天过来了?”   安沉林得了药。急着要去香荷苑,便囫囵道:“我要到百花园,有心就可以。何须借口?”   说着,急急起身,向花畹畹告辞。   安沉林一走,灵芝便疑惑道:“大少奶奶,总觉大少爷今天有点怪怪的。”   花畹畹道:“你且去跟着他,不要被他发现。但看看他这是要去哪里。”   灵芝听了吩咐,忙尾随安沉林和云生出了百花园。一路到了香荷苑,心里更加困惑,一回百花园便向花畹畹报告了安沉林的行踪。   花畹畹神色凝重,她早就料到他得了药是要去香荷苑献宝的。   他为安念熙来求药,为何不直接说,而要将自己的手臂弄伤到她跟前来耍花枪呢?   花畹畹心下很不舒服,什么时候开始安沉林在她跟前也开始玩心眼了?   想来,大太太安念熙她们在他跟前没少吹风,而风吹久了总是要受点凉的,安沉林原就心肠软耳根子软,不是吗?   ※   安沉林到了香荷苑,急急就将那祛疤灵药奉到大太太跟前。   大太太得了药,不疑有他,立即就替安念熙擦拭涂抹起来。   安念熙先前还说胡话,涂了药竟渐渐安静下来,继而安稳地睡了过去。   大太太闻了闻手中祛疤灵药散发出的浓郁药香,呼出一口气来,道:“想来你大姐姐的高热的确是那剪子伤引起的,涂了这祛疤灵药,再喝大夫开的药,希望能好转吧。”   安沉林道:“大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母亲不要过于忧虑。”   “你那么严重的病都能转危为安,你大姐姐也定然可以的。”   大太太说着看向安沉林:“花畹畹竟肯将药给你。”   安沉林道:“我同畹畹讨,她有何好吝啬的?”   “她就不问你为何讨要这祛疤灵药?若知道你是为你大姐姐讨的药,她定然没少为难你,说一些风凉话吧?”   安沉林赔笑:“母亲,药都拿来了,你又何必追究这么多?”   大太太的眼睛却在安沉林身上精明地扫来扫去,蓦地落在他的右手手臂上,道:“你把手给我。”   安沉林一顿,但还是把左手伸给她。   大太太冷声道:“右手!”   安沉林拗不过,只好伸出右手去。   大太太一把捋起安沉林右手手臂上的袖子,眉头拧成了大疙瘩:“她竟要如此作践你,方才交出祛疤灵药吗?”   大太太不禁勃然大怒,这个花畹畹居然伺机折磨她的宝贝儿子。   安沉林不安道:“母亲,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伤是儿子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你以为我会信吗?”大太太心里好不生气,原就看花畹畹不顺眼,此刻更有理由责怪花畹畹了。   “如今就这样欺负你,以后你们要是真圆房成亲,她还不仗着她那些个虚假的名头把你踩在脚底下吗?”大太太简直想把花畹畹抓到跟前来好好训斥一通,却又无奈其何,只能喟然长叹:“说到底,她和你晴云表姐的性子比不了,一个天一个地……”   ps:一早起来更文,大家叫我勤奋的李子吧。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231章 暗施妙计   安念熙连续涂抹了祛疤灵药数日,脸上身上的剪子伤果然渐渐淡去,大太太却没有多大欢喜,因为安念熙的高热一直还在反复。   白日就像平常人一样的体温,到了夜里就会热起来,喝了药出汗到凌晨烧又退下去。   整个香荷苑的丫头和大太太一起都被安念熙的病折磨得不成人形。   大太太已经数夜未合眼,整个人憔悴不堪,安沉林再去香荷苑探看安念熙时,但见大太太顶着熊猫眼,疲累困顿。   安沉林道:“母亲,大姐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大姐姐自己的病好不了,就连母亲你也该被她拖垮身体的。不如今也就让沉林守着大姐姐吧。”   大太太道:“你的身子骨这样瘦弱如何熬得了夜?”   安沉林还想再说什么,大太太忽而凝眉同安沉林说道:“你大姐姐高热反复,身子不见好转,会不会是花畹畹在那祛疤灵药里动了手脚?她是会医术的,看病救人会,难保她不会动歪心思害你大姐姐。”   安沉林有些无语:“母亲,那药是畹畹给我治伤用的,她怎么可能在药里动手脚呢?”   大太太当然不听这样的解释,神叨叨道:“那花畹畹一向诡计多端,她定然是一早就知道你是替你大姐姐去求药的,所以在那药里动了手脚,我们并不知情而已,不然你的大姐姐的病症因何百医无效?”   安沉林无奈道:“母亲。请你不要老是这样曲解畹畹好吗?我敢担保大姐姐的病和畹畹一定没有关系。”   话不投机,安沉林便从香荷苑悻悻然退了出去。   冰琥在香荷苑的院门外等他,安沉林道:“冰琥。你怎么来了?”   冰琥道:“奴婢是来告诉大少爷,大少奶奶来咱们锦绣园了。”   “是吗?畹畹去锦绣园找我,幸亏你来通知我,不然我还准备去百花园找她呢。”   安沉林说着,携了云生冰琥急匆匆回锦绣园去。   花畹畹还未见到安沉林的人,便听到他兴冲冲的声音:“畹畹,你来了。”   “大少奶奶。大少爷回来了。”灵芝有些激动。   花畹畹却不动声色,依旧端坐茶几旁喝茶:“我听到了。”   灵芝知道花畹畹心里有些介意安沉林替安念熙讨药的事。所以等安沉林进屋来,便识相地躲开了。   安沉林一进屋,见花畹畹正坐在茶几旁喝茶,茶是今年的菊花茶。远远便有一股子淡淡的菊花香。   “畹畹,你怎么过来也不预先派个人来说一声,你看我刚好不在,让你扑个空。”   花畹畹只是笑道:“大少爷这不就回来了吗?再说我有冰琥泡的菊花茶,边喝边等大少爷也很怡然自得呢。”   安沉林这才放松心情坐到茶几另一侧去,讨好地看着花畹畹道:“你觉得这菊花茶味道如何?你若喜欢喝,我就让冰琥打包一袋让你带回百花园去。”   花畹畹淡淡道:“带回去多不好,那样我就没有借口到锦绣园来看大少爷了。原来想大少爷将祛疤灵药留在我百花园内,便有借口可日/日到百花园探望我。可是大少爷竟然将祛疤灵药带回了锦绣园,所以只好我过来探望大少爷。只是我若也将菊花茶带回百花园去,到时候我和大少爷还有什么借口见面呢?”   花畹畹奚落安沉林。安沉林不由愣住,心里到底因为骗药之事觉得对不起花畹畹,这会子被花畹畹含沙射影说了几句倒也不便还嘴,只能赔笑。   “畹畹,我们要见面,何须借口……”   “只要有心就可以了。”花畹畹接着安沉林的话茬说下去。   安沉林一听是自己那日的搪塞之词。不由脸一红。   花畹畹清了清嗓子,放下茶盏道:“好了。说正事吧。我受伤了,不想留下疤痕,可是我的祛疤灵药都给了你,所以我是来向你讨一点祛疤灵药回去的。”   安沉林一怔:“畹畹,你受伤了?伤在哪里了?”   花畹畹道:“女孩儿家受伤在隐秘处,焉能随意给人看来着?虽说你我有婚约,可到底也没有圆房成亲,所以还不到那般亲密的地步,我可不好将伤口随意给你看。”   安沉林听花畹畹如此说,只好作罢。   花畹畹将手一伸:“拿来。”   “什么啊?”   “祛疤灵药啊!”   安沉林面色有些僵。   花畹畹道:“你不要告诉我,那祛疤灵药你全部用完了,你那一点手臂的伤只需一丁点祛疤灵药便可奏效,我也不要你将剩下的药全还我,你只需挑出一小丁点来让我带回去便可。”   安沉林为难,他那日将药全部送去了香荷苑,身边哪里还有什么祛疤灵药?哪里想到花畹畹会来这一招?早知道这样,他可就将药预先留一丁点起来了。   安沉林叫苦不迭。   花畹畹却不依不饶:“怎么,大少爷竟恁般小气?”   又是那日,他在百花园说过的台词。   安沉林汗。   花畹畹道:“大少爷不会告诉畹畹你将那祛疤灵药弄丢了吧?”   “畹畹我……”   花畹畹忽而声冷色厉起来:“你还不同我说实话吗?那祛疤灵药你是拿去送给你大姐姐了吧?你那天压根就不是为了自己来求药的,你手臂上的伤也是故意擦伤的,大少爷,你为何这般待我?难道在你心中,畹畹的人品真的那样不堪吗?”   安沉林垂了头,自责道:“畹畹,对不起……”   花畹畹激动而生气:“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给大小姐那祛疤灵药吗?因为她的伤好了,没有念我的功劳,可是她的伤要是好不了,我便成了存心陷害她的罪魁祸首!”   安沉林更加负疚,如今大太太不就疑心花畹畹在祛疤灵药里下暗手陷害安念熙吗?   自己的确太对不起花畹畹了。   他走到花畹畹跟前,忙不迭拱手作揖,赔罪道:“是我考虑不周,陷畹畹于不仁不义了,我向你赔罪。”   “赔罪有个屁用!”花畹畹说了脏话,说完自己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柔声道,“大小姐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   安沉林心想,花畹畹到底是心善的。   于是道:“用了你的祛疤灵药,伤疤的确是淡化了,只是高热无法彻底退去,总是白日退,夜里烧,反反复复,母亲糟心得很。”   花畹畹凝眉:“大小姐在夜里发热时都有些什么症状?”   安沉林摇头:“母亲不肯让我陪夜,所以我也不知。”   花畹畹抿唇道:“大少爷可信得过我的医术?”   安沉林眼睛一亮:“畹畹的意思,是愿意替大姐姐看病?”   “只是不能让大太太在场,否则我的好心又要变成驴肝肺了。”   安沉林立即道:“那有什么难的?我横竖去支开母亲,我来陪大姐姐就是,在我陪夜时再让我畹畹你去到大姐姐病床前一探究竟,不就可以了?那么多大夫都治不了大姐姐的病,若畹畹你治好了大姐姐的病,大姐姐和母亲都会感激你的。”   安沉林又天真了,花畹畹才不要安念熙的感激,她要的是让安念熙出丑。   她若诚心要治好安念熙,大太太和安念熙也未必会感谢她,所以她为什么要当这样的傻子?   花畹畹柔声同安沉林道:“大少爷考虑得很周详,就按大少爷这么做吧。大小姐病体违和,大少爷定然也是寝食难安,我不想看着大少爷为大小姐操心,所以畹畹要为大少爷分忧……”   花畹畹温柔解人的眸子令安沉林感动了。   ☆、第232章 诱导少爷   安沉林执意为安念熙陪夜,大太太拗不过,再加上自己连番照顾安念熙的确是体力透支,支撑不住了,所以嘱咐安沉林道:“你大姐姐夜里发热说胡话你别害怕,让樱雪喂她喝药,她约摸在快天亮的会发汗退热,没事的……”   如此已经反复有一段时日了,大太太实在是疲累了,也就从最初的担忧变得有些无所谓。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反过来的道理也是一样的。   安沉林道:“母亲且放心,大姐姐交给我就是了。”   于是大太太就回芙蓉苑去。   大太太一走,安沉林就差云生去将花畹畹请了来,嘱咐云生不可惊动香荷苑其他人,悄悄去,悄悄回,不叫其他人知道方好。   花畹畹虽主动提出帮安念熙看治,自己很感激她,可也不能不替她着想,她是热心肠,可没有谁能包医百病,若她治不好大姐姐,届时母亲又该有话说了。   安沉林既想帮助安念熙,又不想害了花畹畹。   花畹畹来了,二人陪着熟睡的安念熙一直坐到子夜,过了子夜,的确如大太太所言,安念熙的身子又开始发热,越来越热,且还说起了胡话。   只听安念熙喃喃唤着:“联樗,联樗……”   花畹畹之前让灵芝向樱雪打听过此事,此时,眼见为实,这安念熙果对方联樗念念不忘。   好个痴情的安家大小姐!   花畹畹在心里冷嗤。   安念熙对方联樗的执念竟然如此深了。也无怪乎前世自己被打入冷宫后,方联樗入宫求见安念熙,同意他将她从冷宫带走。她会一怒之下赐了自己一杯毒酒。   对方联樗,安念熙真是耗尽心血吧,可惜,一个女子对男子太过卑微的爱往往得不到珍惜。   方联樗并不喜欢安念熙。   花畹畹看安念熙的目光不由夹了许多同情的成分。   “大姐姐在说些什么?”安沉林问。   花畹畹佯装不知情:“不清楚,仿佛在叫谁的名字。”   安沉林心里原本疑惑,被花畹畹如此一提点,便有些吃惊道:“是的呢。大姐姐叫的好像是联樗的名字,大姐姐怎么会叫联樗的名字呢?”   方联樗当了安沉林一段时日的跟班。安沉林自然识得这个名字。   花畹畹假意嗔怪安沉林道:“大少爷切莫胡说,我记得没错的话,方联樗好像是大少爷你从前的跟班,且如今已经不在国公府里头了。大姐姐怎么会在病糊涂时喊他的名字?这要叫旁人听了去,要胡思乱想的。再说大姐姐此刻身子高热神志不清,却反复念叨这个人的名字,这个人对大姐姐定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方联樗就是大姐姐推荐给我做跟班的,大姐姐当初同我说过,方联樗在五台山时救过她的命……”安沉林眉头皱得紧紧的。   花畹畹说得对,一个人在身子高热神志不清时,却反复念叨另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对这个人定有非同寻常的意义。方联樗对大姐姐有何非同寻常的意义?   哦,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联樗……”安念熙又在睡梦中喊了许多遍方联樗的名字。   安沉林笃定道:“我敢肯定大姐姐叫的就是方联樗。”   花畹畹拧了一条冷毛巾敷在安念熙的额头上,直起身子看安沉林。道:“大少爷敢肯定吗?”   “嗯。”安沉林点头。   “那畹畹有句话不得不说了。”   安沉林提起精神:“畹畹你说。”   花畹畹假意作出顾虑的样子,看了一旁的灵芝一眼,灵芝会意,道:“奴婢暂且回避一下。”   “不是回避,是去看看樱雪那边大小姐的药熬好了吗?”花畹畹假意纠正灵芝。   灵芝道了“是”,掀起帘子出去了。   “畹畹你想说什么?”安沉林拉着花畹畹追问。   花畹畹道:“我观大小姐的病症。只怕是心魔作祟,否则大夫开了这么久的方子。大小姐喝了也该无恙了,为何夜夜高热不退?”   “心魔作祟?”安沉林一惊,“难道方联樗就是大姐姐的心魔?”   花畹畹不承认也不否认,“大小姐夜半高热所喊之人定是她的心魔所在,只是这心魔是谁畹畹不敢肯定,更不敢胡说。”   安沉林听花畹畹如此说,着急道:“不管心魔是谁,心魔作祟该如何治啊?”   “大小姐在神志不清时都喊着他的名字,可见此人对大小姐重要至极,或许他才是大小姐的病根儿。有道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对啊,大姐姐吃了这么久的汤药也不见好转,母亲原本担心是剪子伤引起的,可是大姐姐涂抹了你的祛疤灵药,剪子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可是夜半高热的症状还是不见好转,可不就是心魔作祟吗?心病还需心药医,畹畹,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不想看着大姐姐如此遭罪……”   安沉林一脸担忧。   花畹畹道:“一个人能成为大小姐的心魔,并进而影响她的身体健康,大多是因为此人对大小姐太过重要,大小姐想见他又见不到他的缘故……”   “方联樗曾经救过大姐姐的命,如今方联樗走了,大姐姐想见方联樗又见不到……”安沉林咀嚼着花畹畹的话,这都对上了,他一拍大腿,道,“对啊,大姐姐一定是苦于救命之恩无法报答,而忧虑成疾。”   “大小姐在五台山吃过两年斋,自然是菩萨心肠,欠着这样大的人情,叫她如何不生病呢?”   安沉林无比赞同地点着头,花畹畹皱眉道:“可是,大少爷真的确定大小姐的心魔是方联樗吗?还是不要冲动为好,等了解清楚情况,我们再向老太太禀告,将那人找到大小姐跟前来,让他们见上一面,或许大小姐的身子就不药而愈了。”   安沉林已经完全顺着花畹畹的思路考虑问题,他道:“畹畹说的极是。”   ※   樱雪正在廊下看着药罐子,炉火上药罐子里发出咕噜咕噜汤药滚沸的声音。   灵芝走了过来,樱雪吓了一跳。   灵芝啐道:“亏心事做多了吗?胆子恁般小?”   樱雪一见灵芝,有些不安地站了起来。   灵芝又道:“我还以为你见到我会欢天喜地呢。你可是讨债的人,我可是欠你债的人。”   樱雪有些懵圈,灵芝笑道:“你忘了,我还欠你两千两银子呢。”   樱雪当然不会忘这件事,只是她怎敢主动向花畹畹讨去?   灵芝道:“两千两银子,早就替你备好了,到时你暗地里找个人假装你的亲眷,拿一二百两银子到国公府来赎出你的卖身契,你便可以携着银子远走高飞了。”   樱雪不免激动,欠身道谢:“多谢灵芝姐姐!”   “别忙着道谢,走之前还需再替大少奶奶办件事,办成了,从今往后天高海阔,任鸟飞任鱼跃,可是办砸了……之前的所有坏事可都白干了。”   灵芝近乎威胁的话令樱雪激灵灵一凛。   ☆、第233章 再来一孽   樱雪端着托盘的药走到帘子外,向内道:“大少爷,大小姐的药好了。”   里间,安沉林和花畹畹互视一眼。   安沉林道:“畹畹,你且回避一下,莫让大家看到你今夜来过大姐姐这里才好,以免生出什么误会来。”   花畹畹心里叹气,安沉林到底是年岁小,见识短,空有一副烂好人的心肠,他也不想想适才她让灵芝去看樱雪的药熬好了没,樱雪也该知道她到香荷苑来了。   但花畹畹面上还是感激地看着安沉林,道:“谢谢大少爷。”   遂起身躲到床后面去,帐子遮住了她的身子。   透过帐子,花畹畹看见樱雪端着药小心翼翼走了进来,将托盘放到床前几上,花畹畹心想:灵芝该交代好樱雪了吧?且静观其变。   “大少爷,奴婢喂大小姐喝药吧。”樱雪说。   安沉林已经端起药碗,用汤勺搅拌着碗里的汤药吹气,道:“不用,我来喂大姐姐喝药就是了,你且在旁边等着,我有话问你。”   樱雪便老实站于一旁。   安沉林喂安念熙喝药的当会儿,安念熙的药都从口里流了出来,安沉林皱眉:“大姐姐,你快喝药,喝了药病就好了。”   樱雪道:“大少爷,还是奴婢来吧,大小姐喝药需得特殊的法子,你这样直接喂她她是喝不下去的。”   安沉林疑惑。但见樱雪接过他的药碗放在几上,坐到床前去,让安念熙靠在她怀里。一边舀了一勺汤药送到安念熙嘴边,小声道:“大小姐,我是联樗啊,你快喝药吧!喝了药就能见到联樗了。”   安沉林听着樱雪的话,骇然地瞪大了眼睛。   而安念熙已然乖乖喝了樱雪的药,沉沉睡了过去。   安沉林看着床上熟睡的安念熙,见她唇角还现出满足的笑容来。不由匪夷所思:“这是怎么回事?大姐姐,她居然笑了!”   樱雪扑通跪在安沉林脚边。乞求道:“大少爷可千万别将这事告诉旁人才好,这是樱雪和大小姐之间的秘密,大太太也是知道的,只是大太太不让说。”   安沉林吃惊:“母亲也知道此事?”   樱雪点头。编排谎话道:“大小姐喜欢那方联樗由来已久了,在五台山时就情种暗播,如今大小姐得了这病症,唯有方联樗才是救命良方,可是大太太按住此事不让奴婢说,只能由着大小姐一直如此病着……”   安沉林不可置信:“樱雪,你能说得再清楚一些吗?”   樱雪道:“奴婢其实和老太太提过此事的,老太太说如果方联樗真能救大小姐的命,把方联樗找来就是。有什么比大小姐的身子更重要的呢?可是大太太当着老太太的面打了奴婢一巴掌,说奴婢是胡说八道,毁坏大小姐清誉。竭力向老太太否认了此事,所以大小姐的病就这么一天天拖了下来……大少爷,你看,大小姐是不是听了方联樗的名字才肯喝药的?你看她喝了药就睡安稳了,还能露出笑容来,奴婢想她一定是在梦里见到方联樗了。大小姐爱方联樗爱得好苦啊!”   “奴婢听大太太说过,如果大小姐真的喜欢方联樗。那她宁可让大小姐死也不要大小姐好起来,大太太嫌贫爱富,一直希望大小姐的婆家能够贵不可及,这一件事情,大太太竟然不如老太太开明,老太太还担心大小姐的身子呢,可是大太太竭力否认,老太太能说什么呢?碍于大小姐声誉,老太太也只能说樱雪是胡说八道……”   樱雪言之凿凿,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大姐姐真的喜欢方联樗?”安沉林又是吃惊,又觉意料中事。   怪不得大姐姐要推荐方联樗给他做跟班,原来救命之恩已经升华成爱慕之情了。   安沉林细细回想方联樗的音容笑貌,的确是个人才。   樱雪道:“奴婢跟在大小姐身边这么多年,大小姐什么事情都不瞒着奴婢的,那方联樗大少爷你也是见过的,虽是个小厮,却总觉非池中之物。有道是英雄莫问出处,那方联樗品行好,又生得一表人才,如果国公府加以培养,他日一飞冲天也说不定,届时就配得上大小姐了,可是偏偏大太太她……”   樱雪向安沉林磕头:“大少爷,求求你救救大小姐吧!奴婢真担心她再这么病下去就油尽灯枯了。大少爷,大小姐平日里百般疼你,事到如今,大太太不肯为大小姐做主,只有大少爷能够帮大小姐了。大少爷,老太太是疼爱大小姐的,不如你去求求老太太吧!老太太曾经答应过奴婢要找方联樗回来的,可是被大太太阻止了……”   安沉林让樱雪出来,并让她出去,旋即拉出帐子后头的花畹畹,着急道:“你都听到了,你觉得这丫头的话可信不?”   花畹畹道:“大少爷自己判断呢?”   “十有八九是真的。”   “若当真如此,大少爷有何打算?”   “樱雪说母亲反感此事,自然需瞒着母亲,樱雪还说祖母是知道并赞成此事的,只是被母亲阻拦了,所以我想去求求祖母……”   花畹畹哑然失笑,她拉住安沉林的手,道:“大少爷,大小姐一定会感激你的,你对大小姐真好。”   安沉林忧心忡忡:“大姐姐平日那般疼我,关键时刻我不帮她谁人帮她?希望真的能帮到大姐姐吧。”   “总比眼睁睁看着大小姐油尽灯枯好。”   花畹畹看向床上带着笑容熟睡的安念熙,眼里闪过一丝阴险。   ※   天亮的时候,安念熙醒来了,出了一身汗,衣服都湿了。   她觉得难受,刚要叫樱雪来替她换衣服,忽见安沉林守在床前,用手支头睡着,不由讶异地推了推他:“弟弟,你怎么在这里?”   安沉林醒来,忙扶着安念熙坐起,道:“母亲太累了,所以昨夜我替母亲陪着大姐姐。”   安沉林伸手摸安念熙额头,果然不烫了。   “昨夜我没吓着你吧?”安念熙也知道最近自己病相凶险。   “没有,只是让人心疼。”安沉林看安念熙的眸子无限温柔,声音也像水一样,“大姐姐受苦了。”   安念熙一颤,伸手摸着安沉林的头道:“弟弟你对我真好。”   “大姐姐对沉林何尝不好来着?”   安念熙落寞笑笑:“可是姐姐这身子不知何时才会好了。”   安沉林握住安念熙的手道:“姐姐,你放心,沉林一定会帮你的。”   安念熙看着安沉林坚定的眸子,心里暖暖的,可又总觉一丝不安来。   ☆、第234章 傻傻少爷   老太太已经起了身,罗妈妈一边伺候她梳头,一边笑吟吟道:“咱们老太太就是好福气。”   “哼,我倒要听听看,我的福气好在哪里。”   老太太原本是没有好心情的,可是因为庶出进府的事情定在八月中秋团圆节的时候,十分应景,她便也渐渐开心起来。   老太太这辈子除了府里这些嫡出少爷小姐们,还从未见过外头那些孩子的面呢。   所以,开心。   尊长跟前,嫡庶都是血脉,只要有出息,都是应该疼爱的。   罗妈妈道:“咱们那位大少爷一大早就在外头候着了,说是要陪您用早膳呢。这么孝顺的孙子,可不是老太太的福气么?”   “沉林来了?”老太太有些吃惊,那孩子一向是会来陪她用午膳或晚膳,但是早膳还是头一遭。   因着他要去书斋用功的份儿上,老太太从不要求他于早膳的时候过来,怕耽误他的课业,又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老太太让罗妈妈给自己梳了个最简单的发型,便到了外间,果见安沉林恭敬坐在椅子上等她。   老太太道:“你是昨夜太早睡了,今日方起得这样早吗?”   老太太盯着安沉林的脸,发现他一脸疲惫,两只眼睛还有浓重的黑眼圈,便道:“不对,你昨晚没睡好,快说说这一大早来见祖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孙子孙女们再多。可是长房长孙就这么一个,老太太到底还是要偏私一些的。   老太太伸手,安沉林便上前握住了她老人家的手。丫头们上了个小杌子,安沉林便坐在小杌子上,依偎在老太太身边,仰着头,一脸的热切渴望。   “孙儿的确是有事来拜求祖母。”   老太太看向一旁的罗妈妈,笑道:“瞅瞅,我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倒说他是打着孝顺的名义。”   老太太虽如此说。可神色依然是乐呵呵的。   安沉林向罗妈妈道:“我有悄悄话和祖母说,你们还是先避着为好。”   罗妈妈征询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摆摆手,道:“先都下去吧。他昨夜没睡好,定是遇到了烦心事,小孩儿家面皮薄,要我老太太开解开解,可又不好意思叫你们听去了。”   罗妈妈欠了欠身子,笑吟吟招呼一屋子的丫头仆妇都退出去。   老太太这才向安沉林道:“说吧,都走了,放心说。”   脸上依旧是慈祥的神色。   安沉林心想那樱雪说过老太太是知道大姐姐和方联樗秘密,并力主以安念熙身子为重的。所以便也大胆说道:“孙儿今日是为了大姐姐的事情来求助祖母的,祖母一向疼爱大姐姐,大姐姐如今病着。除了祖母,不知谁能替她做主了。”   一听是为安念熙而来,老太太面上一凛,笑容便敛去了,冷声道:“你这么早来嘉禾苑,是为了你大姐姐的事情?”   安沉林点头。   “那你昨夜睡不好。也是为了你那不争气的大姐姐?”   安沉林听不出老太太语气里的不悦,只是叹息道:“孙儿昨夜在香荷苑陪了大姐姐一宿。大姐姐的身子只怕难好了,高热时胡话不断,六亲不认,只怕这样下去,大姐姐非被熬得油尽灯枯不可。”   安沉林想起昨夜安念熙的病态眼圈就红了:“祖母,你是最疼爱大姐姐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姐姐死啊!”   老太太想起樱雪同她说过的安念熙的那些秘密,此刻心里不免又生了气,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你说说看,祖母又不是大夫,要如何救你大姐姐?”   安沉林立即道:“祖母不是说过要以大姐姐的身子为重吗?如今能救大姐姐的法子,就是让大姐姐和那方联樗见上一面,有道是心病还需心药医,所以祖母,我们把那方联樗找回来,让她同大姐姐见上一面,有他开解,大姐姐的病一定能好的。”   老太太很想拍案而起,可只是握紧了拳头,忍耐着道:“好了,祖母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一会儿还要去书斋上学呢。”   “那大姐姐的事情……”   “你大姐姐的事情,你不是说过有祖母做主吗?”老太太隐忍地反问。   安沉林大喜,只当是老太太答应了他的请求,忙起身拱手作揖,向老太太道:“如此,孙儿替大姐姐谢过祖母了。”   老太太微微点了点头,安沉林不疑有他,步履轻松地去了。   得了老太太的允准,即便大太太反对,他也有理由替安念熙去将那方联樗寻回来,方联樗应该是在八皇子府上吧?   安沉林去了,罗妈妈走进来道:“大少爷同老太太说了什么,老太太又允准了他什么?来时愁眉不展,离开却是欢天喜地的。”   老太太忍着气,不吭声。   罗妈妈又道:“大少爷不留下来陪老太太用早膳吗?那老太太,早膳是不是该给您上了?”   老太太此刻哪有心情吃早膳,向罗妈妈道:“你派个人去香荷苑把樱雪找来,只说我不放心大小姐的病,要找她问话。”   罗妈妈立即领命去安排了。   樱雪来了,老太太照旧屏退所有人,独与樱雪说话。   樱雪跪在地上很是诚惶诚恐,因为老太太的面色着实吓人。   老太太开口道:“昨儿夜里,大太太没有在香荷苑陪着大小姐?”   樱雪如实答道:“大太太守了大小姐这么多日子,她太累了,所以昨儿夜里是大少爷守着大小姐的。”   老太太怒道:“不知道沉林身子弱吗?竟让他一夜不合眼去照顾念熙!”   樱雪用余光偷觑老太太,小声道:“大太太一向是疼爱大小姐多一些!”   老太太拍了桌子:“她就是个糊涂的,女儿终是要嫁出去的,这国公府靠的可是男丁!她不知道大少爷的身子吗?那是大病过的人,竟让他为了念熙熬夜!”   樱雪早就做了远走高飞的打算,也依着花畹畹的吩咐背叛了安念熙无数回,所以此刻无论老太太如何贬损安念熙,她心里都无所谓。   “奴婢劝了大少爷,让他回去休息的,让奴婢守着大小姐即可,可是大小姐不让,因为她病着,大少爷也必须顾虑她的情绪,所以只好留下来陪她。”   “哼!”老太太冷哼,“她这是仗着自己病了就胡作非为呢!”   樱雪道:“大少爷也说了大小姐是心魔作祟!”   “心魔作祟?”老太太皱眉。   樱雪点头:“大少爷同奴婢嘀咕了,大小姐确是心魔作祟,才导致神志不清,高热不退,可是大小姐同大少爷说……”   ☆、第235章 赶她出府   樱雪忽而欲言又止,老太太蹙眉道:“大小姐同大少爷说什么?”   “大小姐泪眼汪汪央求大少爷说,心病还需心药治,如若大少爷不帮她,她只有死路一条了……”   老太太恨声道:“怪不得沉林一早就到我跟前来说什么心病还需心药治,原来是受了人挑拨了,这孩子就是心思单纯,容易被人利用。那大小姐有无向大少爷说,她的心病到底要如何医治呀?”   樱雪垂了头,假意嗫嚅道:“这个……老太太应该能猜到了吧?大小姐的心病,樱雪原同老太太说过的。”   “就是那方联樗?”老太太提高了音调。   樱雪点头:“大少爷原不肯的,说此事于大小姐声誉有损,大小姐说她的声誉早被那接骨村老损害了,又说如今命都要没了,还管什么声誉。还说见不到方联樗,她会相思而亡,大少爷如果不替她到老太太跟前争取就是见死不救,还说老太太最疼大少爷,一定会听大少爷话的……”   老太太重重拍了桌子,吓了樱雪一大跳,只听老太太涨红了脸,愤然道:“好个不知廉耻的大小姐,枉我过去将她视作掌上明珠!”   此刻老太太真是羞极了,恼极了,只觉自己过去是瞎了眼,竟会选中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做那未来皇后的人选。   老太太同樱雪道:“你且回香荷苑去吧。我们两个的谈话不要和旁人提起,大太太和大小姐若问起,就说我老太太正替念熙的病想法子呢!横竖以大小姐的身子为重就是了。若大少爷向你打听。你也这么说。”   樱雪磕了头,自去了。   老太太忍无可忍,扫了茶几上一个杯子。   那杯子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碎。   老太太握紧了拳头,紧紧咬住下唇,心里怒不可遏。   她非得好好惩治一下安念熙不可!否则她活着也是丢人现眼。   樱雪回到香荷苑,大太太果然问起。樱雪便按老太太的吩咐作答,大太太安慰道:“老太太心里到底是看重念熙的。”   “那是。老太太最疼爱大小姐了。”樱雪说。   安念熙听着大太太和樱雪的交谈,躺在床上默默抹泪,大太太心疼道:“你都听到了,老太太心里还是有你的。”   安念熙楚楚可怜点头。带着哭腔道:“我还以为祖母再也不疼我了呢。”   “怎么会?”大太太安抚安念熙,“你祖母还指望着你的身子好了,能够替她光宗耀祖呢!你忘了,你祖母对你寄予了什么厚望?”   安念熙一想起自己肩上压着的那个沉甸甸的任务,心头越发堵得慌,更加垂泪道:“只怕要让祖母和母亲失望了,我的身子是不见好的了,那些皇子哪里还会看上一个病痨子呢?”   “你的病总有好的时候,樱雪不是说了吗?老太太正替你想办法呢。”   安念熙心里苦却说不出来。若她的身子好了,又要继续肩负老太太那个难缠的任务,那她宁愿一辈子这样躺着。   她心中唯一所愿。便是此生能够嫁给方联樗为妻,只是方联樗,你到底在哪里?   安念熙泪水涟涟,樱雪上前一边替她掖被子,一边道:“大小姐不必担心,是大少爷一早去禀告了老太太你的病情。老太太才对大小姐的病如此上心的。大少爷对大小姐真好。”   安念熙一颤,心里暖流涌动。想起今晨自己醒来时安沉林在她床前同她说的话,更加泪落神伤。   而大太太听说安沉林替安念熙去向老太太陈情,心里无比安慰。   她的孩子们相亲相爱,手足情深,这比她得到什么金银财宝都要高兴。   安沉林午间下了学,便往香荷苑赶,他原本是要同安念熙说老太太的答复,让安念熙安心养病的。   安沉林到了香荷苑,便见罗妈妈带了人过来传话,安沉林心想:老太太竟如此快就找到方联樗了吗?   罗妈妈先是见了大太太,大太太道:“罗妈妈过来,是老太太有什么吩咐吗?”   罗妈妈道:“老太太让我来同大太太说一声,为了大小姐的身子能早日康复,还是将大小姐移到乡下去养病为宜。”   “去乡下?”大太太大吃一惊。   安沉林拉住罗妈妈着急道:“罗妈妈,你可听错了?大姐姐身子如此虚弱,乡下条件又不好,请医延药什么都不方便,怎么能让大姐姐去乡下呢?”   罗妈妈道:“大少爷,我跟着老太太一辈子了,何时传错过老太太的话,我的耳朵还没那么老呢!大少爷若不信,可亲自去问老太太去。”   安念熙从床上支起身子,哭着同大太太道:“母亲,我不想去乡下,那乡下又脏又臭,伺候的人少,吃食又不好,我去了就是死路一条了,我不想去一趟乡下回来就变得和二妹妹一样了……”   安念熙呜呜地哭,安念攘去了一趟乡下,整个人都变了,自己可不要那样。   罗妈妈却淡淡道:“大小姐,老太太说了,让你一直在乡下住着,即便病好了,也不一定要回府里来。”   大太太和安念熙同时愣住。   而安沉林早已拔腿向外跑去:“我去找祖母去!”   安沉林一边呼着“祖母”,一边奔进了嘉禾苑,直跑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老太太早就知道安沉林会来质问,便处之泰然,只是吩咐丫鬟给安沉林擦汗递水。   安沉林哪里顾得上喝水,拨开众丫头,噗通跪在老太太跟前,着急道:“祖母,为什么要将大姐姐赶走?”   安沉林泫然欲泣,老太太不动声色道:“谁在你跟前乱嚼舌根了?谁说我要将念熙赶走?”   安沉林不解道:“罗妈妈不是说……”   “哦,”老太太笑道,“不是你来求祖母替你大姐姐想办法的吗?祖母这不就替你大姐姐想办法了吗?”   “可是,祖母是让大姐姐离开国公府去乡下啊!那乡下条件如此恶劣,大姐姐去了,缺医少药,不是要她的命吗?”   “是谁一早就到我跟前来说,你大姐姐是心魔作祟,心病还需心药治的吗?这会儿怎么又同我说缺医少药了?”   安沉林语塞:“我……可是祖母……”   “你也同祖母说过你大姐姐的病症是心病,你大姐姐的心病是什么?这件事能在咱国公府内传扬开来吗?往后你大姐姐还要不要做人了?”   安沉林一头雾水:“那祖母你的意思是……”   “只有将你大姐姐移到乡下去,咱们才好暗地里帮她是不是?找来能治你大姐姐心病的心药,咱们给她悄悄送到乡下去,你大姐姐的病不就有救了?沉林,祖母可都是按着你的意思来办的呀!”   安沉林方才恍然大悟,向老太太磕了头,心里石头落地,轻轻松松离了嘉禾苑。   老太太看着安沉林的背影,暗吁一口气,终于将这个傻孩子骗走了。   ☆、第236章 我不去呀   安念熙哭闹不止,罗妈妈带来的人又催着香荷苑收拾行囊。   大太太烦躁道:“大小姐病着,身子虚弱,如何能到乡下去?你们这不是催命吗?”   罗妈妈朝一旁仆妇使了个眼色,仆妇便赔笑道:“大太太瞧您说的,让大小姐去乡下的是老太太,难不成老太太要催大小姐的命?老太太还不是为了大小姐的病体着想吗?”   大太太道:“我这就去见老太太去。”   罗妈妈拦住大太太去路,道:“大太太,老太太说了她主意已定,您还是别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为难了,老太太还说让我们就在香荷苑看着收拾呢!如果香荷苑人手不够,我们可以帮忙收拾的嘛!”   “什么帮忙,你们这就是在监督!”   “大太太,您既然心里明镜儿似的,就不要再与我们这些下人多费唇舌了,还是让我们一起动手,替大小姐收拾起来吧!到乡下去,要收拾的东西千头万绪,该多着呢!咱们抓紧时间,老太太那边还等着我回去复命!”   罗妈妈说着一声令下,仆妇们便搬箱整笼,大太太阻止不得。   安念熙从床上下来,拉扯着众人:“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是看我病着便好欺负吗?等我病好了,你们就不怕我让你们从国公府扫地出门!”   罗妈妈讪笑道:“大小姐病着,可是说话还是底气十足。这白日里,哪里像是病人的样子?不过大小姐,我们只是奴才是下人。你不好与我们置气的,大小姐要回来收拾我们也得等病好,大小姐想病好就得先去乡下先!”   罗妈妈说着紧紧抓住了安念熙,其他仆妇便手脚麻利地替安念熙张罗起来。   安念熙急死了,却只能干喊着:“你们干什么?你们是反了吗?”   大太太过来扶住安念熙道:“念熙,你别慌,母亲这就去找老太太去。”   “母亲。你不必去了!”安沉林的声音。   安沉林走进里间时,步履轻快。面上还带着笑容。   “弟弟,你见过祖母了?”安念熙着急迎上去,“你和祖母说了吗?我不去乡下……”   “大姐姐,我有话和你单独说。”   安沉林说着命令众人道:“你们先出去。大小姐的东西横竖有香荷苑的丫头们整理,你们是老太太身边的人,怎好到大小姐跟前来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仆妇们住了手,面面相觑。   罗妈妈没有吭声,谁都不敢离开。   安沉林向罗妈妈道:“罗妈妈,你带她们到外头候着去,我有话和大小姐说,放心。说完包管让你完成老太太交代的任务。”   罗妈妈于是挥挥手,仆妇们都跟着她到外间去了。   大太太走到安沉林身边来,也问道:“沉林。你祖母说什么了?”   安沉林却将大太太也往外推去:“母亲,你也必须回避一下,这是我、大姐姐和祖母三个人之间的秘密,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大太太被安沉林推出了红色软帘之外。   安沉林急忙拉着安念熙坐到床沿上去,安念熙奇怪道:“弟弟,你要同我说什么?”   安沉林神秘一笑:“大姐姐。我刚才见过祖母了,所以我告诉你这乡下你必须得去!”   安念熙脸一垮:“你被祖母说服了?”   “是祖母被我说服了!”安沉林有点得意。   安念熙更加疑惑:“到底怎么回事啊。弟弟?”   “大姐姐,我知道你为何久病不好,为了方联樗对不对?”   安念熙一惊,安沉林指着她,笑嘻嘻道:“你不许否认,昨夜我陪了你一夜,你叫了多少遍方联樗的名字,你知道吗?”   “我在梦里叫方联樗的名字了?”安念熙心下不安。   “而且据樱雪说,你已经不止一个晚上叫着方联樗的名字才肯喝药才肯安然入眠了。母亲也知道此事呢!”   安念熙又是一惊。   “不过母亲是不会替你做主的,所以要解姐姐的相思之苦,要救姐姐的性命还得弟弟我亲自出马!姐姐你不用感谢我,就当是你替我在五台山吃了两年斋,如今我还你人情了。”   安念熙忐忑道:“可是这和祖母让我去乡下有什么关系?”   “我去求了祖母啊!只有到了乡下才能安排你和方联樗见面,这国公府里,各房都看着,总是不方便。大姐姐毕竟是闺阁少女,与那方联樗能不能修成正果也未可知,所以不好现在就张扬了,万一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   “不会的,方联樗他是喜欢我的。”安念熙惶急应道。   “大姐姐,瞧你这着急的样子,我只是说万一。”   安念熙才不要听这样的万一。可是,安念熙还是觉得不对劲,老太太不是希望她入宫为后吗?怎么会答应让她去乡下见方联樗呢?   “祖母答应你让我去乡下见方联樗?这怎么可能?”安念熙问。   “这有什么不可能?谁让祖母疼你?祖母说了,如今是保你的命要紧,因为我说了见不到方联樗,你会一直病下去,只怕要油尽灯枯,祖母估计是被吓到了,所以就答应了,还想出了这么个让你去乡下的法子来,表面上看是让你去养病,实际上是为了遮人耳目而已。”   安念熙心里自然不会像安沉林这般单纯,她才不相信老太太会如此好心呢。可是离开国公府才能见到方联樗呀。   于是安念熙打起了精神,问安沉林道:“眼下方联樗不知所踪,弟弟知道他的下落?”   “他不是在八皇子府上吗?”   安念熙的心一沉,原来安沉林并不知道方联樗的下落。可是转念一想,离了国公府去了乡下,山高皇帝远,她才好去寻找方联樗不是吗?   那个农庄,方联樗曾经住过。她去他住过的地方居住,也是另一种方式的亲密接触吧。   安念熙换上一脸笑容:“多谢弟弟费心了。”   “谢什么?我们两个什么关系,我是你最爱的弟弟,你是我最爱的大姐姐呀!”安沉林心情愉悦,笑容灿烂。   安念熙矫情道:“你最爱的是我吗?花畹畹呢?”   “那不一样,”安沉林撒娇,“要这么说,大姐姐夜里说胡话也不是叫我的名字啊!叫的是方联樗!”   安沉林将了一军,安念熙脸一红。   安念熙就这么被安抚了,吩咐了丫头们进来收拾行囊,大太太不解:“你真的要去乡下?你沉林弟弟同你说了什么?”   安念熙道:“母亲,你就别管了,我白日里不都好好的吗?就夜里发病而已。”   樱雪一旁看着笑容可掬的安念熙,心想:到了乡下,我还有一桩惊喜要送给大小姐你呢!只怕届时你再也笑不出来了吧?   ☆、第237章 樱雪赎身   安念熙就这么被送到乡下去了,自然老太太是不会来相送的。   大太太不放心抹泪,安沉林却安抚她:“那个农庄我也住过一个月,我那么严重的病在农庄上都养好了,大姐姐更是没问题。”   大太太还能怎么样呢?   百花园内,灵芝同花畹畹禀报道:“大小姐去农庄了。”   花畹畹不动声色,只是气定神闲地描着绣花样子,问灵芝道:“给樱雪的银子都准备好了?”   灵芝点头。   花畹畹终是仰起头来,露出一个十分愉悦的笑容。   ※   农庄,安念熙强烈要求住在方联樗住过的那个房间里,农庄上的仆妇都觉不理解,纷纷同她道:“大小姐,那个房间住着不舒服……”   樱雪道:“大小姐住这个房间觉得心里舒服就好。”   于是樱雪命人将安念熙的行李都抬进了那个房间里,一应细软布置起来,倒也雅致。   安念熙躺在床上,见床头还放着自己当初送给方联樗的书本,不由悲从中来,又兀自抹了泪。   樱雪一旁看着,倒也觉得安念熙可怜。   她道:“大小姐,奴婢有话要说。”   安念熙懒懒的,道:“什么事?”   樱雪支吾道:“奴婢可能以后都不能再伺候大小姐了。”   安念熙不解:“你要去哪里?”   樱雪道:“奴婢家里来人。说是要将奴婢接出去嫁人……”   “嫁人?”   “嗯,已经给奴婢定好了一门亲事。”   安念熙从床上坐起身来,拉住樱雪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怎么不知道你家里还有人。你从小到我家里,也没听说你家里有什么人哪!”   “奴婢家里还有母亲和哥哥,如今母亲已经去世了,哥哥也娶了嫂子,哥哥说不能让奴婢一辈子为奴为婢,所以就给奴婢说了一门亲事……”   安念熙不忿道:“不让你为奴为婢,说得轻巧。你是签了卖身契的,难道他会舍得替你出赎身的钱?”   樱雪在心底里翻白眼。如今她手头有两千两银子,自己替自己赎身,不行吗?   樱雪面上唯唯诺诺道:“我哥哥嫂嫂派人来说,那家人出的聘礼钱就给我当赎身的钱了。”   安念熙烦躁道:“我这刚到乡下你就要离我而去了吗?”   樱雪立即跪到安念熙脚边去。假意哭道:“奴婢也舍不得大小姐,只是奈何奴婢的卖身契原就签的不是死契,说好家人可以将奴婢赎回去的,所以老太太那边已经允准了我的哥哥嫂嫂,因为小姐病着,奴婢一直压着这事,不敢告诉大小姐,如今我哥哥嫂嫂一直来催,奴婢只怕不能在大小姐身边再伺候下去了。奴婢舍不得大小姐……”   安念熙病着,原就脆弱,被樱雪这么一哭。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樱雪,就不能和你哥哥嫂嫂说,不要让你回去嫁人吗?”   “奴婢也不想走,大小姐病体违和,尤其是大小姐的手……奴婢不在大小姐身边,大小姐往后可怎么办?”   樱雪捧住安念熙的右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安念熙有些困惑道:“樱雪。你在说什么?我的手怎么了?”   樱雪捧住安念熙的右手仰着头,无比邪恶道:“大小姐难道不知道吗?大太太没有告诉大小姐吗?”   安念熙凝眉。心下不安:“我的手怎么了?”   “大小姐的手被刘香秀那个贱丫头用剪子戳断了韧带,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是实际上这只手就已经废了,什么力气都没有,什么东西都拿不起来。不过幸好大小姐是千金小姐,也不需要你干什么,如果是奴婢,那这辈子就完了,手不能提,什么活都干不了,那还不成废人了,有谁愿意娶我呢?”   樱雪看见安念熙的面色就如傍晚的夕阳急剧陨落了神采,她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右手,颤抖道:“我的右手废了吗?”   “大小姐难道不觉得自己的右手一点力气都没有吗?”   是的,的确是,果然是。   这段时间,自己躺在床上养病,一应饮食汤药都有丫鬟伺候,大太太也是事无巨细疼她宠她,她哪里能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然成了废手,没有丝毫力气了。   安念熙试着要用自己的右手去扶樱雪,果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樱雪忙从地上起身:“大小姐,奴婢自己起来就可以。”   安念熙整个人如一滩软泥瘫到床上去。   没有什么比此刻更绝望的了。   那些剪子伤还可以用祛疤灵药补救,可是废掉的右手呢?   安念熙此刻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怎个万念俱灰了得。   安念熙在床上躺了有两三日不吃不喝,樱雪终究是不忍,可是得了花畹畹的银子,又急着远走高飞,临走前给安沉林递了消息,说安念熙见不到方联樗的面情绪萎靡,安沉林急得不得了,便去寻花畹畹,央她带他去见八皇子。   花畹畹奇道:“你忽然要见八皇子所为何事?”   花畹畹实在想不明白安沉林和八皇子能有什么瓜葛。   “为了我大姐姐。”安沉林吐露实情。   花畹畹道:“为了你大姐姐,该去找四皇子才对,四皇子才是大姐姐的追求者,八皇子不是。”   安沉林叹道:“大姐姐追求者众多,可是如今能救大姐姐命的只有那方联樗了,而方联樗在八皇子府上啊!”   花畹畹恍然大悟,她和八皇子早达成共识,方联樗并没有去八皇子府,而是去了宋家做二少爷,安沉林不知道这些,只当方联樗还在八皇子府里头当差呢。   “畹畹,那樱雪被她哥哥嫂嫂赎了身回家嫁人去了,如今大姐姐身边没个贴己的人,又见不到方联樗的面,终日不吃不喝,这样下去可不行。”   花畹畹假装糊涂道:“可是这和方联樗什么关系?难道方联樗是开胃的灵丹妙药?”   安沉林道:“正是。樱雪那夜同我说的话,畹畹你不也都听到了吗?祖母也说了保大姐姐的命要紧,所以才让大姐姐去农庄养病的,畹畹,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你就帮帮大姐姐吧!去和八皇子说说,让我们将方联樗接到农庄去,让他和大姐姐见上一面,解了大姐姐相思之苦,大姐姐的病一定就能好了。”   “好,当然好,这有什么难的?依大少爷就是了。”花畹畹爽快答应了安沉林。   ps:谢谢羊種、zeze20021218、may1977、holly007的月票。谢谢羊種的打赏,好久没人打赏了哈。   ☆、第238章 再来一局   风雅园内,安祥艺正准备去编修院上差。   茹风雅已经洗漱好,但还穿着睡服未更衣。   安祥艺走过去揽住她的腰,带着丝宠溺,笑吟吟道:“带着身子的人,为何不多睡一会儿觉?”   茹风雅莞尔一笑:“你就不带身子了?”   “关键是,你如今是两个人的身子。”安祥艺将手放在茹风雅高高隆起的腹部。   茹风雅的产期在年内,这会儿肚子已经很看得见了。   茹风雅道:“我成日窝在家里,不是躺着就是坐着,无聊死了,今日倒是不行,娘家会差人来接我过去,是我哥哥的生辰,一家人吃顿团圆饭,你要去上差,我就不拉你同去,哥哥的生辰没事,若是我母亲的,那你这个女婿非去不可。”   “大舅子的生辰我也是要去的,等我去编修院告个假便过去,你在家等我。”   茹风雅摇头:“你去编修院告假还不知会被什么事情耽搁呢,所以我先回娘家去,你若告得到假便来,告不到假就不来,都没关系的。”   “可是你一个人……”   “不用担心,我有畹畹同去呢。”   “安和公主?”   茹风雅点头。   安祥艺便放心道:“那孩子总是个稳妥的,有她陪着你,我就放心了。”   安祥艺再次摸了摸茹风雅的肚子,心满意足去了。   茹风雅更衣完毕准备停当的时候,便有花畹畹携着灵芝过来。   于是一道儿出发。   马车上,茹风雅笑道:“畹畹这一回怎么有闲情雅致陪四婶去省亲?”   花畹畹道:“没有四婶带着,畹畹出府也不方便哪!畹畹到底还是小孩子不是,总喜欢凑点热闹的。”   茹风雅见花畹畹答得实诚,噗嗤一笑:“好,今天四婶就带你凑热闹去。”   对,凑热闹去,那么热闹的地方大抵是能见到宋青书了吧?   茹风雅忽然眉头一皱,惊呼了一声。   花畹畹惊道:“四婶,你怎么了?”   茹风雅指着肚子:“你弟弟适才踢我了!”   花畹畹伸手摸着茹风雅肚子,哄道:“弟弟要乖哦,不可以欺负你母亲。”   忽而不解看着茹风雅:“四婶为何觉得是弟弟?”   茹风雅叹口气道:“还不是你四叔?重男轻女,非要儿子不可。”   花畹畹在心里暗叹,安祥艺好是好,可是毛病也不少。小心眼,又大男子。   “这是四叔第一个孩子,他希望是男孩也无可厚非,不过四叔这么喜欢四婶,就算四婶生出了女儿,四叔也是会疼她的。四婶不必担心。”   “那是。”茹风雅宽慰一笑,“我还更喜欢女孩儿呢!女孩儿多好啊!女孩贴心,是父母的小棉袄。”   花畹畹给了茹风雅一个窝心的笑容。   二人说说笑笑,倒也很快便到了茹家。   茹家已经聚集了不少亲戚,听说花畹畹也来了,纷纷来拜见安和公主。   对于不算什么顶级豪门富户的茹家来说,花畹畹的身份的确是无尚尊贵。   茹家姑姑自然也带了书少爷来拜见花畹畹。   花畹畹对茹家姑姑道:“宋太太上回托四婶带给我的礼物,我都收到了,今儿个,我带了回礼过来,也给四婶的兄长带了生辰礼物,有劳宋太太替我将那礼物给茹家爷送过去。”   茹家姑姑受宠若惊道:“多谢安和公主。”   花畹畹便让灵芝带了茹家姑姑下去。   花畹畹看向书少爷,一身绫罗绸缎,相比过去的素净出尘越发贵气。   她笑道:“书少爷别来可好?”   书少爷白净的脸上微微泛红,见到花畹畹莫名的激动,心跳也快了。   他道:“托安和公主的福,在宋家一切都好。”   “可是有人却不好。”   花畹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令书少爷蹙起眉头。   花畹畹面上是云淡风轻的笑容,让人摸不清她心底的真实想法,她只是如妙言菩萨般娓娓说道:“听说你上回去普济寺找惠泽师傅了?”   书少爷有些囧,竟被花畹畹知道了。   花畹畹却看起来并不以为意,只是继续道:“当时不巧,你前脚走,我后脚就到了,如若当时便碰到面,也就不必今日让我特特到茹家来要替四婶的兄长庆什么生辰了。”   书少爷心下疑惑,却也不敢正眼看花畹畹,只是静待她说下去。   “惠泽师傅说,你向她打听大小姐的事情,看来书少爷不论何种身份都忘不了大小姐当初的救命之恩,这也无可厚非,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是那么大的救命之恩,没有大小姐,书少爷早就葬身刀口了……”   花畹畹的话叫书少爷无言辩驳,他只是低声道:“大小姐的伤怎样了?”   “我适才说过了,很不好!”花畹畹直截了当。   书少爷蹙起眉头,看向花畹畹道:“很不好?”   花畹畹点头:“今日我到这茹家,就是为了能碰上你,大小姐为了你病得可不轻,若再见不到你的面,只怕她要一病不起了。”   “可是,国公府,我如何再去得?”   花畹畹道:“自然了解你的处境与苦衷,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大小姐不在国公府,在农庄上,那个农庄你住过的,熟门熟路,我想你这一日非去见她一面不可,只怕见迟了,你要再想见她,便是见个牌位了。”   花畹畹凝眉,一副忧虑重重的模样。   书少爷忙道:“那我今晚就去看她。”   花畹畹满意地点头,书少爷又垂下头去,没有注意到花畹畹眸子间一闪而过的阴险。   见过了书少爷,花畹畹并没有留在茹家吃生辰宴,而是推说肚子不舒服,提前回了国公府。   马车回到国公府,花畹畹也没有回百花园去,而是径自去了望月小筑。   望月小筑,安念攘的丫鬟莲儿禀报说:“二小姐正在午睡,奴婢这就去把她叫醒。”   花畹畹阻止了她:“不必了,让她睡吧,从前在乡下要想这样畅快地睡个午觉只怕是不能够,如今在自己家里,就让她睡个饱吧,我进去屋里等她睡到自然醒就是了。”   里间,安念攘半睡半醒,听到花畹畹的话便彻底醒了,心里感动得不行。   花畹畹竟如此体恤她。   花畹畹携着灵芝进到里间时,安念攘倒不好意思直接醒了,依旧在床上闭着眼睛假寐。   花畹畹瞅见她闪动的睫毛,知她未睡,便和灵芝交换了个眼色,在屋子里坐了下来。   ☆、第239章 二姐告密   “如今好了,大小姐去了农庄,再没有人会反对大少奶奶到望月小筑来与二小姐亲近了,从前为着大小姐的缘故,大少奶奶总不能毫无顾虑来关心二小姐,担心大小姐指责二小姐,破坏了她们姐妹间的情意。”灵芝眼神上和花畹畹笑着交流,语气却是不尽哀婉的,十分替安念攘不值和惋惜。   花畹畹道:“她们毕竟是两姐妹,我怎么能因为喜爱二小姐就使她们姐妹感情疏远?那样岂不是我的罪过?”   灵芝立即道:“瞧大少奶奶说的,大小姐对二小姐还谈什么姐妹情深?有那样阴险带毒的亲姐姐吗?想想从前二小姐去到乡下,都让刘香秀替她做了些什么?二小姐被大小姐整得那么惨,如果不是刘香秀良心未泯,吐露真情,二小姐一辈子蒙在鼓里不说,还被大小姐当成傻瓜呢!长期以来,大小姐的确是欺人太甚了。”   “风水轮流转,如今大小姐不也被老太太赶到农庄去了?是天可怜二小姐。”花畹畹幽幽叹了口气。   灵芝头摇成了拨浪鼓,“那不一样,那不一样,老太太是让大小姐去到农庄养病的,养病嘛,自然是养尊处优,哪比得二小姐在乡下吃苦受难,累死累活,还要挨刘香秀的打!刘香秀和刘掌事父女俩虽说是死有余辜,可也不能排除大小姐杀人灭口的可能,他们活着,终有将大小姐对二小姐做的勾当公之于众的一天,大小姐在国公府一向深得人心,如果让人知道她是这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她的脸岂不丢大了?二小姐真是可怜,明明是心肠软最善良的人,却硬是让大小姐和大太太弄成了傻乎乎闯祸精的形象,大太太也是偏心!”   安念攘听着花畹畹和灵芝的对话越发睡不着了,但又不肯睁开眼睛来,只能继续听她们说话。   只听花畹畹呵斥灵芝道:“不可胡说!都是大太太的女儿,她为何厚此薄彼?”   “就说去农庄这件事吧!表面上都说是让大小姐去养病,养病在府里头不是更好吗?好大夫好药方,丫鬟婆子伺候的人一群,为何去条件不好的乡下农庄?秋燥,蚊虫还多呢!”   灵芝忽而压低了声音。   安念攘微微睁开眼睛,见灵芝弯身到花畹畹跟前,神秘兮兮道:“奴婢今日偷听到一件大事……”   “什么事?”   “我听大太太身边的人说,大小姐去农庄并不是去养病的,而是去会情郎!”   “灵芝,你越发胡说了!”   灵芝提高了音调道:“大少奶奶,我分析给你听,大太太一直说大小姐的病蹊跷,后来大少爷同大太太说大小姐的病是心魔作祟,心病还需心药医,大小姐夜里高热不止是因为思念情郎的缘故,所以大太太为了掩人耳目,就将大小姐送出国公府,送到农庄去,为的就是让大小姐与情郎相会方便。大少奶奶,你说大太太是不是偏心?如果换做生病的二小姐,二小姐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大太太会如何做?会这样替二小姐担待吗?定然不会,所以奴婢才说大太太偏心的。”   一句话戳中安念攘心中忌讳。是的,大太太就是偏心。   花畹畹已经佯装紧张道:“若这事是真的,可如何是好啊?大太太怎么可以如此糊涂?这件事万一传扬开去,影响的可不是大小姐,而是国公府的其他小姐们,都是闺阁少女,都还没有定下婆家,让人家会怎么看国公府的小姐们?”   安念攘躺在床上,心里咯噔了一下。   “就是,大太太怎么可以为了大小姐一人,而不考虑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她们,三小姐四小姐也就罢了,二小姐总是大太太亲生的吧?她一点儿不怕影响二小姐的名誉吗?”灵芝噘嘴。   “这件事被外人知道另当别论,就是老太太知道又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定然是要勃然大怒的!大太太安排大小姐私会情郎,这事如果被老太太知道,她肯定要气坏了的,老太太最在乎小姐们的品行了,到时候说不定还会牵累可怜的二小姐,二小姐怎么说和大小姐也是一母同胞,老太太看大小姐不顺眼,也定然看二小姐不顺眼,原本对二小姐就不好,若不是这段时间,大少奶奶常在老太太跟前说二小姐的好,老太太对二小姐才慢慢有了改观……”   花畹畹着急道:“那一定不能让老太太知道此事。”   “老太太耳聪目明,什么事情能瞒着老太太?”   “老太太那边瞒不住,那无论如何也要阻止大太太和大小姐才是,不能让大小姐和她的情郎相会,否则万一做出丑事来,后果不堪设想……”   灵芝为难道:“只怕来不及了,我听大太太的人说,大太太今夜就安排大小姐与她的情郎见面了。”   “什么?”   随着花畹畹一声惊呼,安念攘从床上一跃而起,只见她恼羞成怒道:“太过分了,气死人了,母亲和大姐姐怎么可以这样?她们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呢!我这就去祖母跟前告发她们去!”   安念攘说着夺门而去,花畹畹拉住她道:“二妹妹,不可冲动!”   “我不去告发她们,难道要等回头她们作出丑事连累我吗?我现在去告发她们,就算事情发生了,也能撇得干净,老太太跟前还能对有将功折过一说,不会对母亲的女儿们一竿子打死!”   安念攘说着,挣脱花畹畹就往外喊丫头:“来人,来人,给我更衣!”   花畹畹和灵芝相视一笑,不再阻止安念攘。   安念攘急匆匆到了嘉禾苑,老太太还在午睡,安念攘顾不得其他,就往里间冲去。   罗妈妈拦她不及,老太太已经被吵醒了。   老太太睡眼惺忪,坐在床上,看着安念攘扑到床前噗通一跪,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   “祖母,你一定要做主啊!”   老太太凝眉道:“念攘,出了什么事?”   安念攘哭哭啼啼道:“母亲安排大姐姐和她的情郎在农庄相会,这样的丑事,祖母能忍吗?念攘是断然忍不了的!”   老太太愣住:“你说清楚,什么情郎相会。”   安念攘抽抽噎噎道:“大姐姐为了和情郎见面,佯装生病,骗得大家送她出府,为的是好在农庄与她情郎鬼混!而母亲对大姐姐不但不严加管教,竟然还纵容她!母亲安排了大姐姐今夜与她的情郎在农庄相会呢!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于农庄见面,能干出什么好事来?祖母,难道你就视若无睹,不管他们,由着他们败坏国公府的名声吗?”   老太太脸上阴云密布。   管,怎么不管!   她就是要好好管教安念熙,才送她去农庄的!没想到她还真闹出幺蛾子来了。好,就在今夜,让她好好去管教管教安念熙!   ☆、第240章 夜探农庄   月黑风高,一个黑影闪进了农庄的院门。   十分熟悉就摸到安念熙住的房间,因为那个房间他也住过。   屋子里乌漆抹黑,黑影擦燃了火绒,橘红的火光映照出一张俊秀儒雅的面孔。   他向床上那个憔悴不堪的女孩子投过哀伤的目光去,忽的,女孩子发出一声清晰的梦呓:“联樗……”   书少爷激灵灵一凛,花畹畹没有骗她,她果真是为了他才病得如此严重。   “联樗,联樗,联樗……”   安念熙连着呼唤书少爷的旧名,还向空中伸出了手。   书少爷又是一震。   不知何时,安念熙竟瘦成这样了,过去如藕荷般白皙娇嫩的手臂此刻瘦骨嶙峋,书少爷心里涌起深深的不安和歉疚。   当安念熙再次喊他名字的时候,他用火绒点燃屋子里的烛火,疾步走了过去。   书少爷坐在床前,握住了安念熙的手,那手那么瘦,骨头显得那么硬,还冰凉得吓人,可是安念熙的身子却是滚烫的。   书少爷探手到她额头上,吓得立即缩了回来,安念熙的额头就跟火烤似的。   “对不起,大小姐,你这是何苦来着?”书少爷柔肠百结说出这句话。   他环顾屋子里,见墙角有脸盆架子,架子上挂着布巾,脸盆里有半盆冷水。   书少爷走过去,拧了一把湿布巾过来敷在安念熙的额头上。   安念熙半梦半醒,感觉有人影在身旁晃动,她一把抓住书少爷的手惊呼道:“谁!”   “大小姐,是我!”书少爷低低地说。   安念熙已经听出书少爷的声音,她一下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我是在做梦吗?只有在梦里,我才能见到你,联樗,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要我的梦永远都不要醒来。”   安念熙说得可怜,书少爷越发负疚,他柔声道:“大小姐,你不是在做梦,我真的是联樗……”   安念熙腾地从床上坐起,匪夷所思道:“联樗,你说什么?我不在在做梦?”   书少爷点头。   安念熙激动地伸手去摸书少爷的身子,眼里立即有泪水溢出来:“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是真的,是真的……”   安念熙按捺不住满怀的喜悦和激动,一下抱住书少爷哭了起来。   “联樗,你怎么会来呢?你怎么会来呢?”   安念熙紧紧抱住书少爷,生怕一松手,书少爷又跑了。   安念熙的哭声在夜色里又热烈又凄凉,书少爷恁是铁石心肠也不忍推开她,就那么站立着,任由她抱,任由她哭,任由她将鼻涕眼泪涂了他一身。   ※   有一辆马车已经赶往农庄,那是大太太的马车。   大太太挂念安念熙,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安念熙一到夜里就发病,作为母亲,束手无策,也不能撂下不管。   至少,她该在她病痛的时候去陪着她。   又有一辆马车赶往农庄,马车上坐着老太太和安念攘。   她们的目的和大太太完全不同。   农庄里的安念熙丝毫不知道有一场大风波正等着她。而书少爷,他是好心来探病,他希望自己的到来能够对安念熙有些安慰,能够助她病体康复,他不曾想自己对安念熙一向冷漠,而这夜半第一次回应她,向她付出的好心,却彻底将她打入命运的最底层。   书少爷将安念熙扶到床上躺好,道:“大小姐病得这样厉害,可有药,联樗喂大小姐喝药。”   书少爷说着就要去屋子里找汤药,安念熙却一把拉住他,笑着道:“联樗,不用药,你来了,我的病就好了,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要离开我,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没事了。”   书少爷蹙眉:“大小姐尽胡说,联樗怎么不是药,怎么可能治得了大小姐的病?”   “你就是药,我也没有什么大病,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我是太思念你了,你失踪了,你又像在五台山时那样不告而别,让我怎么找也找不着,我紧张着急,所以急火攻心,所以才会高热,不信你摸摸我的身子,你看你出现了,我见到你了,我觉得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安念熙拉着书少爷的手,让他摸自己的额头脸颊,期待道:“你看你看,我是不是不烫了?我的病是不是好了?”   书少爷接触到安念熙的肌肤,她的身子的确没有之前那么高热吓人了。   于是,书少爷在床前坐了下来,讷讷道:“大小姐,你实在不该对联樗……联樗是个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的人……”   安念熙一把抱住书少爷,紧紧抱住,惶急道:“联樗,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我知道一直以来你的心结是什么,你担心自己的出身太过卑微,配不上我,联樗,我告诉你这辈子我嫁你嫁定了,什么王公贵族我都不稀罕,你不要担心自己的身份,联樗,我已经为你规划好了,你可以好好读书日后求取功名,只要你有了一官半职,我们两个就……”   “大小姐,你错爱联樗了,联樗不能按你设想得这么做!”   书少爷斩钉截铁,安念熙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雾气蒙蒙,她委屈道:“联樗,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你就不能为我也牺牲一下自己吗?”   安念熙的泪簌簌落下,说不尽的委屈。   书少爷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可是大小姐对联樗的心思,联樗真的无法满足,你让联樗牺牲,不是联樗不愿意,而是联樗没有可以牺牲的东西,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安念熙喊起来,“让你考功名争取一个与我身份相当的身份,你为何不愿意?我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你只要谋到一官半职,便也不是白衣平民,不就能光明正大上门求亲了吗?”   方联樗苦笑起来,考功名、谋取一官半职、上门求亲……安念熙何其单纯也!   她妄想他鱼跃龙门,殊不知他就是从那龙门逃脱出来的。只要任何一个皇宫的人发现他还活着,他都只有死路一条……   “大小姐,你让联樗报答你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一桩联樗做不到,联樗对不起你……”   书少爷说着从床沿上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安念熙跳下床,一把从背后抱住他,喊道:“我不勉强你,我不勉强你,联樗只要你不离开我,什么都好商量,你不愿意为我牺牲,那就让我来为你牺牲好了,你不愿意为了我争取一个与我相配的身份,那么我放弃我自己的身份好了。只要我不做安家大小姐,你便不会弃我而去了,对不对?”   屋内被推开了,大太太如一尊木雕立在门框里,她痛心疾首不可置信道:“念熙,你在干什么?”   ☆、第241章 怒逐千金   “母亲,你怎么来了?”安念熙一吓,立时放开了书少爷。   大太太怒不可遏走进屋子,将安念熙拉到自己身后去,质问书少爷道:“你是谁?你为何会出现在农庄?你夜半擅闯少女闺房是何居心?”   安念熙拉住大太太道:“母亲,你不要这样对联樗说话,你会把他吓跑的。”   大太太有些无语,“念熙,你疯头了吧,这个人是谁?你为什么替她说话?如果让外人知道一个男子三更半夜出现在你的屋子里,你往后还要不要嫁人还要不要活下去了?”   “我往后嫁人只嫁给他一人,我若要活也是同他一起活下去,如果母亲今天将他骂走了,念熙就再也没有命可以活了……”   安念熙呜呜哭着。   大太太重重向后踉跄了一大步,摇着头道:“念熙,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些话幸而是当着母亲的面说的,如果叫旁人听见……”   安念熙跪倒在大太太脚边,拉着大太太衣角,仰头哭道:“母亲,正因为你是我母亲,念熙才敢对你吐露心扉。你是我的母亲哪,最爱最爱我的母亲,女儿的心事不同你说又能同谁说呢?沉林弟弟说我是心魔作祟,才久病难治,不错,我的心魔就是爱上了方联樗,爱上了一个一定会遭到家族反对的人,所以我痛苦不堪,所以我相思成疾,母亲,如果今生不能和方联樗双宿双栖,我会死的,你忍心看着我死吗?”   大太太完全无法平复自己的心绪,这真相太骇人了。   安念熙什么时候动了这样不可饶恕的歪门心思?   她看向书少爷,死死盯住他的脸,蓦地想起来,她抓住书少爷道:“怪不得我方才乍一看你有些眼熟,我记起来了,你不是原来锦绣园的小厮吗?后来被八皇子讨了去,你怎么阴魂不散缠着我们念熙?这夜半三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到底给我们念熙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对我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来?”   大太太目光血红,满脸怒容。   安念熙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推开大太太,将书少爷护在了自己身后。   “母亲,你为什么这样同联樗说话?我说过如果你将联樗吓跑了,我也活不成了……”   “那你就去死吧!”   屋门口突然响起老太太威严的声音,屋子里的三人都吓了一跳。   安念攘扶着老太太的手从屋外走了进来,昏黄的烛光中老太太一脸阴沉,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老……老太太,你怎么来了?”大太太舌头结巴起来。   老太太冷笑:“如果我不来,你准备用什么瞒天过海之术成全你这不知廉耻的女儿?佩玉,你看看你管教得好女儿!”   老太太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安念攘急忙安抚道:“祖母,你不要生气,不要为这样不争气的孙女气坏身子!”   安念攘说着,恶狠狠瞥了安念熙一眼。   昔日的天鹅今夜失去了所有光彩,像一只狼狈的被拔光羽毛的旱鸭子。   大太太恨然道:“念攘,是你将老太太请来的吗?”   “我只是陪祖母来探望大姐姐,祖母不放心大姐姐的病体,谁知道这夜半三更竟然撞见这样荒唐的事情!”   安念攘伶牙俐齿,大太太气急了。   她指着书少爷同安念攘说道:“我明白了,这个人之所以会出现在农庄里,是你设的局,对不对?你故意陷害你的大姐姐!念攘,本是同根,相煎何急,你太让我失望了。”   安念攘道:“母亲说的真好笑,这就贼喊捉贼了,这个人是谁我可不认识,大姐姐才认识他呀!他是大姐姐的心上人,又不是我的心上人,他夜半三更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姐姐的屋子里,母亲该问大姐姐才是,怎么反倒质问起我来了?其实,我倒要问母亲一句,难道这个人今夜出现在大姐姐的屋子里,不是母亲你的安排吗?你为了大姐姐能够病好,不惜将这样一个低贱的小厮请来做药引,母亲对大姐姐是真疼爱,对念攘为何就如此厚此薄彼?母亲自己做了亏心事,反倒要栽赃念攘……”   “你……”大太太真想给安念攘一巴掌,奈何老太太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掷,喝道:“够了!孰是孰非,我心中自有公论!”   老太太说着看向安念熙,此刻的安念熙一脸鼻涕眼泪,因为长期病着,整个人清瘦得不成人形,她道:“念熙,事已至此,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安念熙想起离开国公府前,安沉林嘱咐她的话,说是老太太让她到农庄养病就是为了保她命的,看起来老太太对待方联樗的态度和大太太不一样。   安念熙跪到老太太跟前,大胆道:“祖母,求祖母成全!”   “成全你什么?”老太太眯起眼睛俯视着地上的安念熙。   安念熙道:“祖母说过只要能保住念熙的命就好,祖母最疼念熙,所以念熙斗胆相求祖母,成全我和联樗的婚事。”   老太太隐忍的,咬牙切齿的:“成全你们又如何?不成全你们又如何?”   安念熙挺直了背脊:“若祖母成全,念熙尚有一命留着,日后定当孝顺祖母,祖母若不成全,念熙只有一死!”   哐当一声,老太太手里的拐杖扔到了地上,冷冷道:“那祖母也给你一句准话,你要死的话就死在外头,不要死在国公府里,国公府没有你这样玷污门楣的孙女!”   “老太太!”大太太浑身颤抖起来,“你这话是何意啊?”   老太太嫌恶地看着大太太:“教女不严,史佩玉你丢尽了我国公府的脸面,如若你要陪着她一起死,那你现在就不必回国公府了。”   “老太太……”   “如若你还顾念着国公府里尚有你的沉林和念攘,那你现在就跟我回国公府去!”   老太太下了最后通牒,大太太完全无法应对。   “老太太……”   “母亲难道要为了大姐姐连大哥哥都不管了吗?”安念攘质问大太太。   大太太来不及回答,外头就有仆妇进屋将大太太拉了出去。   安念熙慌了:“母亲,母亲,你不要扔下念熙!”   老太太看着安念熙道:“你活着给国公府丢的脸真是太多了,不如死了干净!”   “祖母,一切交给农庄的仆妇处理吧,您不要气坏了身子!”   安念攘扶着老太太走了出去。   安念熙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老太太和大太太都已经离开了。   安念熙咬了咬牙道:“这算是成全我和联樗吗?也好,我不回国公府就是了,只要能和联樗在一起,我不要国公府千金小姐的身份便是了。”   可是书少爷觉得不对劲,屋子的门已被关上,他上前去打开却无论如何打不开。   安念熙来拉书少爷,欢喜道:“联樗,让他们锁门吧,锁了才好,门锁上你就再也逃不走了,祖母这是成全我们了?”   书少爷凝眉,一股不祥的预感自心底升起,蓦地他闻到了火油的味道,继而便看见窗外燃起了一片火光……   ☆、第242章 大火谎言   老太太的马车离开农庄不一会儿,便听到外边跟随的护院惊呼起来:“走水了!走水了!”   老太太撩开马车车帘朝外喝了一句:“吵什么!”   “农庄好像起火了。”护院答。   老太太道:“烧着你们了?”   护院们不语了,老太太放下车帘,继续在马车上坐好。   安念攘看着老太太道:“祖母,我刚才听外头嚷着农庄走水了?”   老太太道:“你不要管哪里走水了,你且到你母亲的马车上稳住她,不要叫她生事就好!”   安念攘应声是,下了老太太的马车去了大太太马车上。   大太太坐在马车上正忧心如焚着,忽而马车停了,然后安念攘爬了上来,大太太着急道:“你上来做什么?”   安念攘闲闲道:“母亲从今往后该改改对我的态度了,因为从今往后母亲可就只有我一个女儿能够承欢膝下了。”   大太太眉头一皱,适才外头有人说农庄走水了……   大太太蓦地一惊,就要下马车去,安念攘身子一闪,便横在了马车门口,她道:“祖母让我来看着母亲你,不许母亲你生事呢!”   “老太太是要让念熙死吗?”   “是的,母亲如果想和大姐姐一起死,那就尽管跳下马车去农庄找大姐姐好了!”   “为什么?老太太为什么要这么对念熙,她那么乖那么懂事……”   “大姐姐如果乖如果懂事就不会夜半与男子幽会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来了,祖母这么做都是为了维护国公府的声誉,大姐姐一直以来做的事情让国公府丢尽脸面,只有死才能谢罪!母亲如果想和大姐姐一起死,弃大哥哥于不顾那就尽管去火海陪大姐姐好了,反正现在祖母厌恶透了你,恨不得你立刻在国公府消失!”   安念攘的话句句戳中大太太心中软肋,她跌坐在马车上,掩面哭泣。   安念攘走到她身边,柔声道:“母亲,失去了大姐姐还有我啊,从今往后我会替大姐姐孝顺你的,没有了大姐姐争宠,母亲就不会厚此薄彼,就会善待我,而我终究是你的女儿,不能不孝顺母亲你的!”   大太太此刻只是哭,她的念熙,她苦命的女儿,可是她的确不能回农庄去,安念攘的话都是有道理的。   大太太除了嚎啕大哭无能为力。   农庄外,宋家的车夫和跟班们久久不见书少爷出来,很是不安,忽又见农庄突然起火,想着书少爷在里头还未出来,赶紧扑上去灭火。   屋子里,安念熙看着窗外门外窜进来的火苗乱了手脚:“怎么会着火的?怎么突然就着火了?我知道了,是祖母,是祖母要让我死!祖母好狠的心哪!”   此刻,安念熙又恨又悲,又无计可施。   书少爷搬起屋子里的桌子拼命往门砸去,门被砸开,火苗也呼一下就蹿了进来,在屋子里快速蔓延。   安念熙吓得抓住书少爷哭道:“怎么办?怎么办?联樗,我们出不去了,我们是不是要被烧死啊!”   书少爷隐约听见外头有人在喊他:“少爷!二少爷!书少爷!”   书少爷知道是宋家的小厮们,他对安念熙道:“莫怕!我们一定不会死的!”   书少爷向着外头大声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外头宋家的跟班们听见了书少爷的声音,纷纷拿着水桶的水往书少爷所在屋子的方向跑:“少爷好像在那边!”   ……   安念熙从噩梦中惊醒,惊叫了一声:“联樗!”   眼前的景象让她呆住。   没有冲天的火苗,只有一间布置十分精致的屋子,看起来屋子的主人还满富裕。   比不得国公府豪门大户,可也绝不是一穷二白小门小户。   安念熙有些懵,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依稀记得自己正置身火海,火势太大,周围太热,然后她就晕倒在了方联樗怀里。   联樗,方联樗呢?   安念熙慌乱地从床上爬起身来,就算她死了,就算她已经到了阴间,也不该和方联樗走散哪!她是多么不容易才重新见到方联樗的面。   安念熙的响动惊动了外头的人,一个丫鬟端着托盘的饭菜走了进来,道:“姑娘你醒了?”   “你……你是谁?”安念熙看着眼前衣着打扮十分出挑的丫头,问道。   “我叫莺歌。”丫头清脆地答。   “鹦哥?”   “不是那种会说人话的鹦哥,是黄莺之歌,我家少爷给我取的名字。”   “你家少爷?”   莺歌点头,“我家少爷昨夜把你带回来之后自己就累倒了,睡到这会子还没醒呢。”   “你家少爷把我带回来的?”安念熙想,这么说自己并没有被火烧死,而是有人救了她,那人一定也一并救了方联樗吧,于是她抓住莺歌问道,“那方联樗呢?你家少爷是不是还救了方联樗回来?他在哪里?”   “什么方联樗?谁是方联樗?”莺歌困惑。   “就是和我一起的一个男孩子。”   莺歌摇头:“我家少爷就带了姑娘一人回来。”   安念熙的心一沉:难道方联樗已经被火烧死了吗?   这样一想,不禁腿脚一软。   莺歌急忙上前扶住她:“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   国公府里已经接到了来自农庄的消息,农庄昨夜不知为何突然失火,安念熙所在的屋子被烧成了灰烬。   所有人不胜唏嘘,而大太太昨夜回府就瘫倒了,只是没有人知道那场大火是怎么发生的,而知情的老太太、大太太、安念攘三人并不会说起。   安沉林几乎哭着跑进了嘉禾苑,一见到老太太就扑进她怀里呜呜哭起来。   老太太假意悲伤道:“想来你已经知道你大姐姐的祸事了……”   安沉林伤心不可自制:“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大姐姐……”   安沉林想如果他不怂恿老太太给安念熙找什么心药,老太太也不会让安念熙住到农庄去,农庄发生火灾便也不会烧到安念熙了,他原本是想救安念熙的病,没想到倒是先要了她的命。   老太太安抚道:“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呢?你是好心,只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切都是你大姐姐的劫数……”   ☆、第243章 不死也死   安沉林如何能听进老太太的安抚,他一向是个心思单纯心地善良的,安念熙丧身火海,他恨不能自己替她去了。   想起往日姐弟俩的点点滴滴,此刻只哭得痛不欲生。   老太太抱住他,道:“沉林,生死有命,你大姐姐有你大姐姐的命数,死者已矣,生者当自勉!你只顾着你替你大姐姐的死伤怀,也得想想你母亲。你母亲多可怜哪?你大姐姐的死想必对她打击很大,你该去你母亲那里好好看看她,照顾她才是。你是长子,是你母亲唯一的儿子,你不能先倒下,你母亲往后还指靠你呢!”   安沉林得了老太太一番劝慰,才哭哭啼啼去芙蓉苑看望大太太。   芙蓉花不知是花期过了,还是经了霜雨,在枝头蔫作一团。   安沉林进了院子,见大太太身边的丫鬟正让小厮将院子几水缸已经没有花叶的荷花搬出去。   安沉林道:“这是做什么?”   丫鬟立即答:“这是二小姐的吩咐,说这些荷花是大小姐送给大太太的,恐大太太看了要触景伤情。二太太和三太太先头来看大太太时还说这些荷花留着明年夏天再开,让大太太见见这些花儿留着些念想也好,可是二小姐执意要将话搬出去,所以……”   安沉林叹了口气,进了屋去。   人都死了,还留念想做什么?更加睹物思人愁更愁罢了。   安沉林走到大太太里间的屋门口就听大太太呵斥安念攘道:“你给我滚出去,不要到我跟前来晃悠!我现在一眼都不想看到你!”   安念攘身子一扭便走了出来,恰好撞见安沉林:“大哥哥,你来了。”   安沉林原以为安念攘得了大太太的训斥肯定要哭,谁知安念攘竟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甚至脸上一点伤心的神色都没有。   安念熙死了,安念攘总该顾着姐妹情表一表伤心的,可是安念攘丝毫没有。   安沉林又在心里叹气,道:“母亲心情不好,请你理解她,不要生她的气,大姐姐走得凄惨,母亲身边从今往后只有我们兄妹两个了。”   安念攘道:“大哥哥倒是明理,可是母亲偏偏不懂这个理,她还为大姐姐的死迁怒我呢!大姐姐死了,难道我们所有人为她陪葬,母亲就高兴了吗?”   “我想母亲不是这个意思,母亲只是受了太大的打击,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安沉林替大太太辩解。   安念攘满不在乎摆摆手道:“她是我母亲,难道我还同她计较?不过大哥哥,我的话母亲是不听,母亲一向看不起我,我在她心中总不如大哥哥和大姐姐来得重要,所以这段时间母亲因为大姐姐的死估计会情绪崩溃,我就不多到她跟前来晃悠了,省得她看到我生气,就要劳烦大哥哥多来照看母亲了。也请大哥哥好好劝劝母亲,活着的人总是比死去的人重要的,母亲为了死去的人为难活着的人,实在没必要,不划算……”   安念攘说着,翻了翻白眼,越过安沉林,径自离去。   安沉林遂进了里间去。   里间,大太太躺在床上,哭得泪人一般。   见了安沉林,她更加泪如泉涌,抽抽噎噎道:“沉林,你大姐姐她……去了,她死得好惨哪!”   安沉林忍不住和大太太抱头痛哭一场。   大太太道:“你大姐姐一向疼你,她为你真是挖心挖肺,如今她年纪轻轻就葬身火海,你得好好替她做法事超度她才是。”   安沉林哭着点头:“母亲放心,大姐姐的后事交给沉林便是了。”   对于安念熙的死,国公府的小姐们倒是真的纷纷落了伤心的泪,毕竟姐妹一场,无论平时有什么龃龉,总是有血缘牵扯在一起的。   安念熙是她们的表率,死相这样难看,令人好不唏嘘。   百花园内却是波澜不兴。   灵芝走到花畹畹跟前道:“派去农庄的人回来说了,废墟里没有找到大小姐的尸骸,难道火势太大,竟将大小姐化成灰了?”   花畹畹摇头,道:“再派人去宋家打听打听,他们的二少爷昨夜可安全回府了?”   入夜,灵芝又来禀报说:“宋家二少爷好端端在家里呢。”   花畹畹心里又庆幸又失落,庆幸的是书少爷没事,失落的是书少爷没事,安念熙定然也还活着。   不过她原本也没有打算要安念熙的命,只是没想到老太太会如此心狠,为了国公府的声誉不惜牺牲安念熙的性命。   她不得不重新审视安老太太这个人。   或许,她心中那个皇后梦是一个执念吧,她觉得如今的安念熙已然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了,那么安念熙对她便没有了利用价值。一个不能助她达成愿望甚至还会拖后腿的孙女儿,牺牲了又何妨呢?   安老太太实在是个凌厉的狠角色。   花畹畹想,安念熙活着也无不可,但是绝不能再让她回国公府,她要她做一个失去身份有家归不得的行走的孤魂野鬼!   所以当安家派人去农庄替安念熙收尸时,他们在废墟里发现了被烧焦的遗骸,早就不分男女,面目全非。   派去的人回来向大太太一番禀报,大太太更加痛不欲生,整个病倒在床上,就是大老爷也是神伤了一番。毕竟是亲生女儿。   ※   宋家,安念熙一直躺在床上,不起身、不吃也不喝,直到书少爷进了她的屋子。   莺歌向书少爷道:“那位姑娘不吃不喝,只是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叫什么方联樗……”   书少爷的神色微微波动了一下,对莺歌道:“你且出去吧。”   莺歌福了福身子,出去了。   书少爷端起桌上一碗刚刚热过的粥轻轻走到床前,安念熙烦躁从床上坐起,没好气道:“你到底烦不烦?我说过了我不吃!”   四目相对,安念熙愣住,不是莺歌,竟是方联樗。   安念熙一骨碌起身,一下投入书少爷怀抱道:“联樗,太好了,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安念熙说着心有余悸哭起来。   书少爷推开她,柔声道:“大小姐,先喝粥吧,喝了粥,我好送你回国公府去。”   安念熙立即向后退了一步:“他们都放火烧死我了,你还要将我往火坑里推吗?联樗,你送我回去,我就只有死路一条。我说过横竖这辈子我不再做什么安家大小姐,我就跟着你,我们天涯海角,粗茶淡饭,只要我们两个能够在一起,再苦的日子,我也不怕!”   书少爷摇摇头:“大小姐,你不能再做这样的梦了。”   “为什么!”安念熙上前摇晃书少爷,直把书少爷手里的粥打到地上去。   莺歌听到屋子里传出碗打碎的声音,急忙推门进屋,着急道:“少爷,少爷,出了什么事?”   安念熙奇怪地看向莺歌:“少爷?你叫谁少爷?”   “当然是叫我们家少爷,这屋子里就你和我们家少爷两人,难不成我叫少爷是叫姑娘你?”莺歌简直要翻白眼了。   安念熙一头雾水看向书少爷:“你是他们家少爷?”   ☆、第244章 宋家经历   安念熙一时懵了,她完全无法接受方联樗从为乞为奴的身份,摇身一变变成了宋家的二少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念熙抓住书少爷不停问着:“联樗,你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不是方联樗吗?你怎么会变成宋青书了?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书少爷只是同安念熙道:“大小姐,你认识的方联樗已经死了,这世上再也没有方联樗这个人了,所以我和你说过,你对方联樗的心意,他可能只有来世再报了。”   安念熙一下恼了:“我不听这样的借口,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都休想摆脱我!我喜欢的是眼前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身份!从前你为乞为奴,我都不嫌弃你,更何况如今你是富家少爷的身份,我更没有理由嫌弃你……”   安念熙喜极而泣,为自己天真的想法。   她没有想过过去她和方联樗不可能,如今她和书少爷亦不可能。   过去她是天上高贵的云朵,方联樗是地里卑微的泥。   如今,他们已经易地而处,书少爷成了高贵的云朵,而她,昔日里高高在上的安家千金,如今已是一个有家归不得的可怜虫。   如今的她就是一只丧家犬!   书少爷不会同她说这样惨烈的现实,只是安抚她:“以后的事从长计议,现在你病体没有康复,那就先好好养着,一切等你养好了病再说。”   “联樗,不……书少爷,”安念熙对方联樗改了称呼,“你休想等我病好了就把我送走,我是不会回国公府去的,就让他们认为我死了好了,那样我就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了。”   书少爷给了安念熙一个苦闷的笑,没再说别的,只是道:“我让莺歌给你拿点吃的来。”   安念熙破涕为笑,“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一定吃饭!”   现在她可胃口大开,心情好得不得了呢!   书少爷离了安念熙的屋子,便有蒋氏怯怯弱弱去找他。   “蒋大嫂,找我什么事?”书少爷问。   蒋氏道:“安和公主托我给书少爷带个口信。”   “大少奶奶?”书少爷愁闷的脸上现出一丝振作的笑容来,人也顿时轻松了。   “大少奶奶要你带什么口信给我?”   “是关于安大小姐的。”   书少爷微微蹙起了眉头,花畹畹居然知道他把安念熙带回了宋家。   蒋氏道:“安家已经给大小姐做了超度法事,都以为大小姐已经死了,大小姐恐再回不到安家去,还请书少爷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好好收留安大小姐,念在安大小姐过往对书少爷的情分上,料想书少爷定然能够妥善安置大小姐,不会待亏她的,大小姐回到安家只会陷入更加险恶的境地,还不如留在书少爷身边……”   蒋氏见书少爷面色瞬息万变,一时也摸不准书少爷的心思。   “书少爷,大少奶奶的拜托你可能成全?大少奶奶只是觉得大小姐实在太可怜了,先是重病被逐,后又被老太太下令烧死,也不知她是什么地方触怒了老太太,让老太太非要置她于死地,想必是那接骨村老命案一事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丢了国公府太大脸面的缘故吧!”   书少爷微微叹了口气:“大少奶奶拜托之事,我焉能不尽心尽力办妥?”   得了书少爷的允诺,蒋氏心里暗吁一口气,展露笑颜道:“如此我就给大少奶奶回话去吧。”   书少爷微微点头,蒋氏便去了。   看着蒋氏的背影,书少爷在心里感叹,花畹畹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凡事都替别人考虑着。   安念熙的确是再不能回国公府去了,她已经无家可归,他不收留她,谁还能收留她呢?   过去的方联樗已经死了,过去的安家大小姐何尝不也已经死了。   也罢也罢,就当做是还她当初对他的救命之恩吧。   安念熙因为书少爷答应让她留在宋家而欢天喜地,可是却让莺歌发现了她右手已废的秘密,那是在吃饭的时候。   莺歌承了书少爷的吩咐给安念熙送饭来,安念熙无论如何都拿不起筷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拿起了筷子,却也夹不了饭菜,直闹得满头大汗,最后筷子从手里滑落到了地上去。   安念熙窘迫地抬头,见莺歌一脸惊骇的表情。   安念熙着急要去捡筷子,莺歌急急忙忙替她捡了,道:“姑娘,我替你换双筷子去。”   说着急匆匆退出了安念熙的屋子。   出了屋门,莺歌遇见了茹家姑姑。   “太太!”莺歌慌乱叫了一句。   茹家姑姑道:“莺歌,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神色如此惊慌?”   莺歌道:“书少爷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好生奇怪啊!”   “奇怪什么?”   “那么大一个人,居然连筷子都拿不动!”莺歌一脸匪夷所思。   茹家姑姑扑哧一笑,“瞧你小题大做,一定是你看错了,不可能的。”   “不信,太太可以亲自去瞧瞧。”   听了莺歌的提议,茹家姑姑便在仆妇的陪同下往安念熙的屋子走去。   刚走到屋门口,就见安念熙准备拿调羹舀饭吃,可是刚一拿起调羹,调羹就从手里脱落,摔到地上去,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碎成两半。   茹家姑姑惊愕地瞪大眼睛,莺歌所言非虚。   安念熙一抬头见到茹家姑姑,愣住:“你,你是……”   “她是我们太太。”一旁的仆妇替茹家姑姑介绍。   “太太?那书少爷是……”   “他是我儿子。”茹家姑姑有些没好气,“你是谁?”   安念熙一听是书少爷的母亲立即堆起笑容,可是茹家姑姑对她却不热情,一脸冷冰冰。   “我是谁,我……”安念熙支支吾吾,一时没想好该怎么介绍自己,总不能说自己是安家大小姐吧?如果宋太太去安家通风报信,那自己岂不又不能呆在书少爷身边了?   茹家姑姑心里窝火,眼前这个姑娘一脸妖媚,却是手不能拿,口也还不能言,哪来的晦气东西!   茹家姑姑懒得再理会安念熙,一转身走出去。   她要找书少爷问清楚去,这个姑娘到底是什么来路?   ☆、第245章 喂饭幸福   书少爷正要走出屋子,茹家姑姑便来了。   “母亲,你怎么来了?”书少爷见茹家姑姑一脸阴云,蹙了蹙眉头,“谁惹母亲生气了?”   茹家姑姑拉了书少爷的手,二人走到茶几旁的椅子上坐了。   茹家姑姑问道:“你这是要去看那个姑娘吗?”   书少爷点头。   “那个姑娘到底什么来头?你将人带回来,母亲还没好好问过你呢?问你身边的那些个奴才,又都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想必你已经叫他们封口,对吧?”   书少爷笑道:“母亲,那个姑娘与阿书有些渊源,如今她落难,无家可归,又生了病,阿书不能不收留她。”   “渊源?到底什么渊源。”   “救命之恩。”书少爷如实答道。   茹家姑姑却将信将疑,“你说那姑娘生病了,什么病?严重吗?可会传染?”   书少爷见茹家姑姑样子十分滑稽,不由笑道:“母亲言重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请郎中来给她调理调理应该就没事了。”   书少爷说得轻巧,茹家姑姑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你是没见过那姑娘吃饭的样子……”   书少爷不解道:“她吃饭的样子怎么了?”   “整个右手是废的,”茹家姑姑夸张地学着安念熙吃饭的样子,“拿什么掉什么,好端端一姑娘,怎么会得这样的怪病?”   书少爷有些吃惊。   书少爷去找安念熙时,安念熙正用左手拿筷子吃饭,左手拿汤匙舀汤,看见书少爷进来,她吓了一大跳,调羹也从手里滑落到汤碗里。   “书……书少爷!”安念熙猛地起身,惊惧地看着书少爷。   “你怎么用左手吃饭?”书少爷问。   不能让他知道她的右手是废手,不能,一定不能!   安念熙丢不起这样的人,自尊心迫使她撒谎:“我……我一直都是个左撇子,书少爷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很正常啦,从前在国公府的时候,你是锦绣园的人,怎么会关注到我呢?如果沉林弟弟是左撇子的话,你是一定会知道的。”   “在五台山的时候,我可是和大小姐一起吃过无数次午餐晚餐,我怎么没注意到大小姐是个左撇子?”   书少爷哑然失笑,他当然知道安念熙在撒谎,他也知道她为什么撒谎。   “五台山?”安念熙心虚不止,“你……一定是看错了。”   “有病得治,遮掩是好不了的。”书少爷幽幽叹了口气。   他走过去,将安念熙摁回椅子上,拿起她的碗和调羹,用调羹舀了一勺饭伸到安念熙跟前去。   安念熙有些懵:“干嘛?”   “看一个假左撇子冒充左撇子吃饭,你不嫌累,我看着都累。”   书少爷这是要喂她吃饭呢。   安念熙心里一阵窃喜,脸上已经飞起两团红云。   书少爷催促道:“快吃吧,我的手举久了,可该成废手了。”   安念熙这才张了口,书少爷就这么一口饭一口菜地喂她吃。   安念熙幸福得简直要死掉。   她原本为自己的废手悲痛欲绝的,可是现在她不了,她甚至感到庆幸,就让右手废一辈子吧,最好左手也废掉,这样书少爷就能永远像这样怜惜她照顾她了。   茹家姑姑因为适才书少爷撇下她匆匆走了,很是不悦,紧赶慢赶赶到安念熙这边来,正要进屋,就瞥见屋内书少爷喂安念熙吃饭的一幕。   书少爷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安念熙的表情她却全全看在眼里。   那分明是春心荡漾,一脸的娇女儿姿态。   茹家姑姑收回脚,反身走了出去。边走,心里边腹诽不止,这个丫头到底是谁,什么来历,什么身份?   她和书少爷又是什么关系?   如果这丫头出身底细不清,和书少爷可不又是一个宋青山和绿水吗?   茹家姑姑心里不免有气,她这到底是什么命啊!   从前她被宋青山和绿水的事情蒙在鼓里,铸成不可挽回的悲剧,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书少爷,她可不能让悲剧重演了。   ※   安家,安沉林跟随大老爷为安念熙的后事忙了数日,整个人消瘦了一圈。   好不容易歇下来时,想起安念熙往日对自己这个弟弟的情谊,又是悲从中来,止不住无人时常常痛哭。   云生看不过去,便去找花畹畹,禀报道:“大少奶奶还是去劝劝少爷吧,奴才担心这么下去,大少爷的身子会熬不住。”   花畹畹心里是不爽的,安沉林好是好,可是最大的遗憾便是,他的好有大部分用在了安念熙身上。   比如前世,他宁可自己死,宁可让她背毒死他的罪名,也不愿意供出安念熙是凶手,直将真相带到了棺材里,而让她的大半生被安念熙整得凌乱不堪。   这一世,他还是为他的大姐姐哭,为他的大姐姐笑,花畹畹不禁要想如果前世的悲剧重来一遍,洞房花烛夜,他死于安念熙的鸩毒,那么他是否会做出和前世一样的选择?   想到此,花畹畹心里便生了恨。   可惜,她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再发生一次了。   前世,安念熙夺了她的后位,这一世,她也让安念熙做不成皇后。   前世,安念熙妄想成为方联樗的女人,这一世难道她以为呆在宋家,待在书少爷身边,她就能如愿吗?   花畹畹发出一个阴险的冷笑。   这一世,她要叫安念熙活得生不如死,呆在书少爷身边,却与书少爷依旧成不了鹣鲽。   她也要让她尝尝,譬如前世冷宫十载的日子。   云生见花畹畹的神色有些可怖,不免担心唤道:“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你怎么了?”   花畹畹回神,给了云生一个笑容,道:“没什么,我只是为大小姐伤心呢!大小姐死了,而且死得那么惨,大少爷难过是人之常情,我这就随你去看看大少爷吧。”   于是,花畹畹起身更衣,携了灵芝,随云生去往锦绣园。   花畹畹到了锦绣园,并未听见安沉林的哭声,倒是听见一个女孩子哭哭啼啼的声音,花畹畹奇道:“谁在大少爷屋里哭?”   云生皱眉:“听声音像是表小姐。”   “彭飞月?”花畹畹惊奇。   云生笑着道:“是晴云表小姐,飞月表小姐可没有和大少爷亲近到这般地步,这几日,晴云表小姐倒是常来看望大少爷,只是奈何大少爷哪里肯听她的劝?”   ☆、第246章 老虎发威   花畹畹屏退了灵芝和云生,自己一个人走向安沉林的屋子。   “大姑姑让我来劝劝你,宽慰你,怕你哭坏了身子。”   花畹畹听见晴云的声音。   “大姑姑病着,不能来看表弟,我必须替她来,可是我是断不会来劝表弟不要为念熙表姐哭的,念熙表姐死了,你与她过往那么好,那么深的姐弟情谊,怎么能让你不哭呢?你若将委屈和痛苦憋在心里,憋坏了岂不更糟糕?所以我来看表弟,我能做的,就是陪着表弟一起哭一会儿……”   晴云呜呜的哭声断断续续从屋子里传出来,说不尽的哀婉凄恻,花畹畹在心里冷笑:好个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史小姐。   只听安沉林安抚晴云道:“晴表姐,你快别哭了,你哭坏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横竖要有一个人来为念熙表姐的死伤怀痛哭的话,就让我来吧,表弟病了那么多年,如今身子虽好,只怕也是虚弱着呢,哪经得住大悲大啼?”   “可是你这样哭下去也是要哭坏的。”   “我哭坏不打紧,只要表弟不要哭伤身子就行……”   “你若哭坏,我心里焉能好受?”   “那表弟哭坏了,我心里就好受了?”   “好好好,那我们两个都不要哭了好不好?”   花畹畹透过屋门看见安沉林正拿帕子给晴云擦泪,晴云握了安沉林的手,噘嘴任性道:“表弟你可要说话算话,不许我走了之后,你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地哭。”   “怎么可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若不信,大可以在这里守着我。”   晴云立即伸出小指头道:“那我们拉勾。”   “拉勾就拉勾!金钩银钩一百年不许变,骗人是小狗!”   二人拉了勾,晴云立即破涕为笑。   安沉林也陪着笑起来。   好一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花畹畹站在门口淡淡看着这一切,正欲转身离去,忽听晴云作死说道:“那安和公主对表弟你一点都不上心,念熙表姐死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表弟你定然伤心得不得了,她竟然没有来看望表弟陪伴表弟,过去,姑姑一向说安和公主对念熙表姐充满敌意,如今想来竟是真的了,念熙表姐死了,说不定她这会子正躲在何处偷偷乐着吧?”   安沉林道:“表姐肯定是误会畹畹了,畹畹一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才没到锦绣园来看我。”   “还是大少爷了解我!”   花畹畹的声音传进来,安沉林和史晴云都吓了一大跳。   史晴云因为刚才说了花畹畹坏话,很不自在,早已涨红了脸。   看见花畹畹笑吟吟走进来,手中一柄美人扇悠悠摇着,安沉林立即迎上去,笑道:“畹畹,你来了!”   “是不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搅你和表小姐说悄悄话了?”花畹畹虽然笑着,目光却是十分凌厉,盯着史晴云有些咄咄逼人。   史晴云慌乱起身向安沉林告辞:“表弟,既然安和公主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照顾姑姑了。”   “史小姐别走啊!”花畹畹扇子一伸拦住了史晴云去路。   史晴云一凛,道:“安和公主有什么事吗?”   “你也知道我是安和公主,为何看到我不下跪行礼?”花畹畹声音一冷。   史晴云愣住,求助地看向安沉林,安沉林商量地唤了花畹畹一声:“畹畹……”   花畹畹把脸放了下来:“怎么,一个没品没阶的宰相孙女,竟向我这个安和公主跪不得了?你祖父可是日/日都要向我父皇母后下跪来着!”   史晴云不服气:“什么父皇母后,你又不是皇上和皇后亲生的女儿……”   “哦?”花畹畹眉毛一挑,“父皇和母后收我做义女,封我为安和公主,竟不是让你们更尊重我,而是让你们更轻贱我吗?那么皇家的尊严还在不在了?”   安沉林见花畹畹动了气,便劝史晴云道:“晴表姐,畹畹说得对,你还是依照礼数向畹畹行礼吧。”   史晴云满腹悲愤,却不能不屈膝跪下去:“晴云参见安和公主!”   花畹畹微微一笑,并不叫她起身,而是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依旧不急不徐摇着扇子,却是冷声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史小姐是宰相家的千金,难道竟没有人教导你吗?背后嚼人舌根你就不怕引起什么误会,或破坏了别人原本并不糟的关系?我不知道史小姐向大少爷说那些话到底是何居心?你编排我,说我的话,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倒不打紧,只是你不怕你说出那些话来,会让疼你的大姑姑名誉受损?我是断不会相信大太太会那么糊涂,同你说那样的话,我想那些话应该是史小姐你自己编排的吧?”   史晴云叫苦不迭,恨自己大嘴巴为何说话不挑时候,偏偏让这些话叫花畹畹听了去?   现在花畹畹俨然摆好了同她算账的架势,可是她有口难辩,难道这时候了还说那些话的确是大太太说的吗?   她史晴云再傻也不能这么做啊!   史晴云只能道:“的确是晴云胡言乱语了,大姑姑不曾说过那些话。”   “说错话该当如何?”花畹畹阴险地看着史晴云。   史晴云欲哭无泪,只能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畹畹!”一旁安沉林于心不忍,喊了花畹畹一句。   花畹畹不理会他,而是继续问晴云道:“这一巴掌是你向大太太赔罪,可你还未向我赔罪呢!你说我不关心大少爷,不来看望大少爷,那我此刻怎么会坐在锦绣园里?”   晴云只好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安沉林着急道:“好了,畹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花畹畹不吭声,史晴云已经从地上起身,掩面哭着跑走了。   碍于花畹畹在场,安沉林没有追出去,只是同花畹畹生气道:“畹畹,你又何必如此?晴表姐也是好心来看我。”   花畹畹看向安沉林,心里蓦地生出厌恶来。   这样一个心肠软耳根子软的烂好人,真的是自己可托付终身之人吗?   前世的所有悲剧,他正是那只推手啊!   如果他在临死前指证安念熙,自己就不用被送到刘清老家受尽虐待,不用傻傻被安念熙利用,错将仇人当恩人……   “好心来看大少爷,就必须要说我坏话吗?原来大少爷竟喜欢听人当面说自己未婚妻的坏话?或许在大少爷心中和史小姐是一样的想法吧?”   “什么想法?”   “我虽然是皇上皇后的义女,可这安和公主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不是什么正宗的天之骄女,在大少爷心中,我终究是一个卑微的童养媳……”   安沉林急得面红耳赤:“畹畹,你又何必这样激我?你这样说,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安沉林眼圈红了。   花畹畹却并不感到心疼,只是觉得厌烦。   “大少爷还是留着眼泪多为大小姐哭一哭吧?畹畹没死,畹畹活着,畹畹不需要这样假惺惺的眼泪!”   花畹畹说着,冷着脸出了屋子。   ☆、第247章 中秋合欢   史晴云哭哭啼啼回到芙蓉苑,大太太勉强支起病体问她:“晴云,你这是怎么了?”   晴云哭道:“大姑姑,晴云不中用,你还是别问了。”   大太太怎么能不过问呢?   如今安念熙死了,安念攘不贴心,她身边可只有晴云这个侄女儿还能体贴一二了。   “你适才不是去锦绣园看你沉林表弟了吗?他惹你哭的吗?”   晴云只是哭不说话,一旁的丫头道:“大少爷对我家小姐好着呢!只是我家小姐在大少爷那里遇见了安和公主……”   大太太顿时恶从胆边生,“是花畹畹!晴云,告诉大姑,那个贱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还是丫鬟替晴云回答的:“岂止欺负,简直欺人太甚!”   丫鬟指着晴云的脸:“让我家小姐下跪也就算了,还让我家小姐自己打自己的脸!小姐好歹是大太太您的侄女儿,安和公主这样做完全不把大太太您放在眼里!”   大太太已经捏起拳头死命捶床头,怒不可遏道:“她将念熙害死还不够吗?如今连晴云都不放过,她是当我已经死了吗?这个家里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人胡作非为了!”   大太太说着喘不过气来,晴云吓坏了,忙让丫鬟取水来,自己则坐在床头扶住大太太,拼命拍她胸口:“姑姑,姑姑……”   丫鬟取了水来,晴云喂大太太喝了几口,大太太才缓过劲来。   晴云心有余悸,红着眼睛道:“姑姑,都怪晴云不好,晴云害姑姑担心了……”   大太太悲从中来,握住晴云的手,虚弱道:“你在大姑家里像女儿一般侍奉大姑,大姑还让你受委屈,是大姑对不起你!”   “大姑别这么说,大姑对晴云很好,是晴云自己不争气,不懂得避让安和公主。”   “她如今势头正焰,大姑又病着,你念熙表姐死了,念攘表妹又与我们不是一条心,我们是该隐忍,委屈求全,晴云你放心,有朝一日,大姑一定会叫那个贱人恶有恶报的!”   大太太说着一阵剧烈咳嗽。   晴云只能安抚道:“大姑,你好好养病先,晴云受点委屈不打紧的,只要大姑快点好起来,晴云比什么都高兴。”   大太太感动:“晴云,好孩子,大姑一定会为你做主的。你要记住,大姑心中只中意你,有你在大姑身边大姑方能多活些日子,那个贱人只会叫大姑短命!”   大太太提到花畹畹,便是一脸恨意。   晴云自然明白大太太话中所指,可是她也不抱太大希望。她如何才能取代花畹畹成为安家大少奶奶?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嘛!   安念熙的死很快便在国公府失去悲伤,取而代之的是中秋节的盛事。   庶出的孩子们可都要进府了。   大老爷有三个侍妾,平姨娘,蕙姨娘和朱姨娘。   平姨娘有一个庶子寅哥儿,年纪竟只比安沉林小个把月,同庚。   蕙姨娘倒是养了两个女儿,也有十一二岁光景,叫如意和称心。称心是姐姐,如意是妹妹。   独朱姨娘没有生养。   老太太有话在先,没有生养的外宅不得入府,可是朱姨娘是大老爷最最钟爱的,既是新欢,才跟了大老爷没一两个年头,又因着她生了一张和巧姐儿如出一辙的面孔,所以大老爷对她自然与别个分外不同。   老太太定了规矩,朱氏又确无生养,怎么办呢?   大老爷可经不住朱氏的媚功和眼泪,便想了个法子,让蕙姨娘的二女儿如意给了朱氏,只说是朱氏的女儿。   蕙姨娘心有不甘,如意反倒主动劝了她娘,从前在府外尚能同住屋檐下,如今得了进府的机会可不能内讧,毕竟比起大太太,她们这些妾侍都是低人一等,更该团结一致才是。   “父亲虽然名义上让我做了朱姨娘的女儿,可我心里只认娘你一个生母,进了国公府,咱们还是一家人还是能****见到面的,所以娘你何必纠结?再说不管我是谁的女儿,到了府里头,可都只能叫大太太一人母亲了,所以娘你就更不必介怀,还是放宽心些的好。父亲不过需要一个让朱姨娘入府的借口,你应承了,父亲可就欠了你人情,往后对娘可更该礼让三分了。”   蕙姨娘满腹不平,这才消解了。   于是等到中秋佳节这天,大老爷带着几个姨娘和庶出浩浩荡荡入府去。   国公府里因为老太太看中这事,都张灯结彩分外上心。   二太太早早就布置好几个姨娘住的院子,称心如意被安置到安念熙之前住的香荷苑,寅哥儿跟着平姨娘一起住。   几个姨娘和庶出到了府里,自然是跟着大老爷先去拜见老太太先。   老太太对寅哥儿并不关注,相比安沉林的卓越超群,寅哥儿显得无比猥琐,老太太不由在心里生出几分嫌弃。   到底是庶出的,到底是养在外头的,自然上不得台面。   可是再反观那两个女孩子却大不一样。   称心眉清目秀,看起来斯文俊雅,十分赏心悦目,而如意则更让老太太眼前一亮。   相比称心的温婉气质,如意美艳不可方物,乍一看,极有安念熙的风采。   安念熙可曾是京城第一美人呀!   这让老太太心里十分惊喜。   她指着如意道:“你叫什么名字?”   如意伶牙俐齿:“回老太太,孙女儿叫如意。和姐姐称心的名字合起来刚好是称心如意呢!孙女儿在这里祝老太太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青春永驻,称心如意。”   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当即就赏了红包,不过是寅哥儿和称心一人一个红包如意一个人却有两个。   蕙姨娘原本还为如意得到老太太喜爱而欢欣鼓舞,但当老太太拉着如意的手问“你娘是哪一个”时,蕙姨娘刷变了脸色。如今如意可是朱氏的女儿。   只见如意笑吟吟走到朱氏旁边去道:“回老太太,朱姨娘就是我娘。”   于是朱姨娘也得了老太太的赏,蕙姨娘妒忌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接下来的合欢宴上,老太太更是让如意和朱氏亲近地坐在自己身边,并让如意喊自己“祖母”,说是喊老太太生分了。   蕙姨娘一整个宴席都郁闷无比,早知道应该让称心做朱氏的女儿,那今晚老太太刮目相看的人就该是她了。呜呜…   ☆、第248章 称心如意   宴席散后,众人结伴散去。   平姨娘携着寅哥儿,蕙姨娘携着称心,沐浴着月光而行。   平姨娘四处张望了一下,道:“咦,怎么不见朱氏和如意?”   “她们二人送老太太回去了。”称心答。   平姨娘道:“诶,称心,起先老太太不是让如意喊她祖母吗?你也该跟着改口才是。”   称心摇头:“我可不敢,那只是如意妹妹的殊荣而已。”   平姨娘微微一笑,“说的也是,就是送老太太回去这样的福利怕也只有如意才有,连带着朱氏也跟着沾光,老爷就不该让如意去喊朱氏娘,老太太如果知道如意其实是蕙妹妹你的女儿,该目相看的该是蕙妹妹你了。”   平姨娘言语上好不惋惜,心底里可是幸灾乐祸的。   蕙姨娘面上讪讪,言语上却丝毫不让,她道:“老太太的心思谁能捉摸得透?按理,不都该重男轻女的吗?可是也不见老太太凭着寅哥儿对平姐姐你刮目相看。”   平姨娘语塞,敛容收色,拉了寅哥儿告别的话也不说一句,拂袖而去。   寅哥儿临去前,回头恶狠狠瞪了蕙姨娘一眼。   蕙姨娘冷嗤:“瞧他这德行,猥琐,怪不得老太太正眼都不瞧他一眼,空长了个把儿!”   蕙姨娘说着转头便开始数落称心:“你也是个没出息的,一样姐妹,一样是我一手带大,偏人家如意就能得老太太欢心,你在老太太跟前竟跟透明的水一般。”   称心不悦,道:“如意做了娘十几年女儿,也不见她讨老太太欢心,偏生做了朱氏几日的女儿,就得老太太高看了,如果娘和父亲做主让我去做了朱氏的女儿,说不定此刻陪着老太太回嘉禾苑的就该是我了。娘还好意思说我!”   蕙姨娘火大:“你竟敢嫌弃自己的生母?”   “是娘你嫌弃自己的亲生女儿!”   称心看着娇柔,性子也是不服输的,顶起嘴来当仁不让,把个蕙姨娘气得涨红了脸。   称心又扑哧一笑,挽住蕙姨娘的胳膊,道:“瞧你就跟小孩子似的,我和你说哈,你现在身边可只有我一个女儿了,你要是不对我好一点儿,可是把我往别人那里推了。”   蕙姨娘一惊:“你要到谁身边去?”   称心翻了翻白眼:“娘聪明一世,怎么一进国公府就糊涂了?自古小妾生的孩子可都归大妇养呢!我日后该喊母亲的人可是大太太,就是喊娘你一声娘,也得当着大太太不在的时候吧?就是好生奇怪,今日,父亲带我们入府,为何不见大太太的踪影?按理,咱们都应该向大太太磕头才是。”   蕙姨娘不以为意:“兴许是她不想见我们吧?你没听你父亲平时说么?那大太太善妒……”   称心摇头:“大太太是宰相嫡女,就这么点肚量?再说,就算心里不舒服,表面功夫总得做的吧?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没有同咱们见面,甚至连今晚的宴席都没有参加,中秋佳节,连咱们一向住在外头的都入府来了,她竟然没有出现,娘,咱们明日应该备点礼物去拜会拜会这个大太太。”   蕙姨娘斜睨着称心:“哟,人家这还没拉拢你呢,你就已经紧赶慢赶要去抱人家大腿了?我说都不用我推,你就直接跑人家怀里去了。”   称心无奈摇头:“娘你怎么又糊涂了?往后可别再说这样酸溜溜的话了,我可是你的亲女儿,且是老太太眼中你唯一的女儿了,咱俩可得团结,不能搞内讧啊!我巴结好了大太太,不也能让娘你在国公府的日子好过些吗?那大太太既然善妒,我们若与她处不好关系,往后有娘你的好果子吃呢!”   蕙姨娘还是郁闷:“你那么有本事,说得头头是道的,你倒是去巴结巴结老太太呀!没得让你如意妹妹把你的风头给全抢光了。”   称心这回可不吃味,大咧咧笑道:“娘也知道如意已经得了老太太欢心,我就没必要再去争宠吧?如意名义上是朱氏的女儿,可不还是娘你的亲女儿吗?如意得了老太太欢心,难道会少了你这个亲娘好处?娘你什么时候才能绕过弯儿来呀?”   蕙姨娘还是杵在原地不动,一副拧巴的样子,称心好脾气地拉着她往前走,道:“好了好了,我的亲娘你就别耍小孩子脾气叫人看笑话了,你看今晚月色多好啊,我们一边赏月一边回去,岂不比生一路闲气来得强?”   蕙姨娘这才缓和了神色,随着称心踏着月色回去。   称心送蕙姨娘到她住的院子里,又好言好语安抚了一番才回香荷苑。   称心回到香荷苑时,如意已经回来了。   院子里,清粼粼皎洁的月光将一切照得分外明溪。   如意指着那几缸已经空了的荷花道:“就是因为这几缸荷花,这院子才叫香荷苑吧?”   称心不感兴趣:“你没事研究这个,闲的呀?”   如意听称心语气不悦,便道:“谁惹你了,吃了炮仗似的。”   称心嘟嘴道:“你给我耍点脾气又怎么样?我刚才可是被娘耍了一通脾气呢!”   “娘她怎么了?”如意好奇。   “还不是因为你,因为你在宴席上风头太盛,娘嫌弃我笨来着,后悔让你去做朱氏的女儿,恨不能现在就将你和我掉个位置。”   如意扑哧一笑:“娘她竟如此幼稚?这不都是父亲的主意吗?娘是不是还抱怨我吃里扒外来着了?”   称心也笑了起来:“娘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   如意摇摇头:“娘是长到多少岁都不成熟,跟个小孩子似的,这样比起来,朱氏虽然年轻,可是真的比娘聪明得多。”   “这话若叫娘听见小心她剥你皮,才做几日/别人家的女儿就帮别人说话了,怪不得娘说你胳膊肘往外拐呢!那朱氏什么地方比娘聪明了?不就是生了一张狐媚子脸,比娘媚功好些,蛊惑了父亲么?”   称心很不服气。   如意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和她纠缠,只是嘱咐道:“嘿,称心,你可记住了,今后在外人面前可别露馅,你得记好了,如今我是朱氏的女儿。”   称心翻了翻白眼,在心里鄙视如意。   姐妹二人正愁没话说呢,外头便有守门的仆妇来报说,安和公主派人送了东西过来,姐妹二人不免吃惊。   ☆、第249章 姨娘侍疾   称心如意过去住在府外,虽然大老爷在饮食起居上不曾亏待她们,可也何曾见过上得台面的东西?   入得国公府,府里的亭台楼阁,家具摆设已让她们眼花缭乱,而花畹畹送来的礼物是过去皇太后皇后的赏赐,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称心摸着从百花园送来的东西爱不释手,同如意道:“如意,你说,这个安和公主是什么来头?既是公主,为何要住在国公府里头?”   如意却是见过花畹畹的,因为今晚花畹畹也送了老太太回嘉禾苑。   “那个安和公主宴席上见过的,老太太介绍说大少爷有个童养媳,说的就是她!”   称心吃惊:“既是公主,怎么会给大少爷做童养媳的?”   “明日让朱姨娘打听去!”如意兴味盎然。   次日,平姨娘和蕙姨娘各自携着寅哥儿,称心去芙蓉苑拜见大太太,独朱氏携着如意去了百花园。   大太太病体虚弱勉强起身应付两个姨娘和庶出,表面上话也说得圆,道是:“这么多年委屈你们住在府外,如今终于一家团圆了。”   平姨娘便让寅哥儿喊大太太“母亲”,大太太道:“往后就跟着你大哥在书斋一并跟着先生用功吧。”   蕙姨娘心里不甘愿但也只能让称心学样也喊大太太母亲。   大太太虚伪应承了几句。   称心见大太太面色不佳,便关切道:“母亲可是病了?昨夜宴会上也不见母亲出席。”   大太太见称心主动提起,便顺势道:“的确是病了,不过如今好了,平妹妹蕙妹妹入了府来,我病榻前就不怕无人走动了。”   言下之意要两个姨娘侍疾,两个姨娘心里不愿也没办法,谁让大太太是正室呢?   不过大太太也没有当即将人留下来,而是让她们好好休息,明日过来侍疾。   出了芙蓉苑,平氏同蕙姨娘道:“要通知朱氏一起来吗?”   蕙姨娘道:“大太太适才就点咱们两个的名,咱们何必拖她来,省得讨她嫌,侍疾可是苦差事。”   蕙姨娘心里有她的小算盘,朱氏伶俐,在大老爷跟前向来吃得开,昨夜里又讨了老太太欢心,若连大太太都拿下了,三个姨娘里岂不让她做了大?   蕙姨娘才不要朱氏到大太太跟前讨巧。   平氏哪里知道蕙姨娘心中这些小九九,只是不平道:“朱氏不去侍疾,岂不让她占了大便宜?这也太不公平!”   “那平姐姐你自个儿去拉朱氏去吧,我可不去讨嫌,侍疾又不是分饼吃,朱氏断然不会感激人!”   被蕙姨娘如此一说,平氏也犹豫了。   “那我也不敢去说,省得让朱氏挤兑,她那张嘴岂是寻常的?”   平氏不向笨些,但好在懂得避朱氏和蕙姨娘的锋芒。   那边厢,晴云扶着大太太换了家常服到床上去躺着,担忧道:“大姑姑又何必起来见她们,都是一些不打紧的人,看把大姑姑累的……”   大太太笑着摇摇头:“知你心疼我,可我也心疼你呀!有她们过来帮忙你也能轻松些,再说她们既然入了国公府,我就该给她们立立规矩!我是大房,我病了,她们伺候我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能让她们轻松了。”   大太太一想起这些年她们在府外分走了大老爷大部分的爱,心里就恨,恨不能找多多的机会好好报复她们!   晴云道:“昨儿宴席上不是有三位姨娘么?怎么今日就只来了两个?”   她清楚记得还有一个姨娘生得最好看,人也最机灵,老太太十分喜欢她和她的女儿。   大太太奇道:“还有个姨娘?”   “好像叫朱姨娘,她有个女儿生得和念熙表姐颇为相像呢!”   提到安念熙,大太太表情一滞。   晴云忙噤了声,怕勾起大太太伤心。   大太太恍惚了一下,期待道:“若真有这样的巧事,我可要好好见见这个朱姨娘和她的女儿,只是她们为何没有同平姨娘她们同来?”   “兴许晚点就到了。”晴云安抚。   朱氏这会儿正和如意到百花园拜访花畹畹。   因着安和公主的身份,又因着自己妾侍的卑微,朱氏对花畹畹很是恭敬。   说了许多客套话,花畹畹面上也是受用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送走了朱氏和如意,灵芝同花畹畹吃惊说道:“大少奶奶发现了没?这个如意小姐和大小姐长得太像了,一不小心都要认成一个人了。”   花畹畹含而不露道:“昨儿就发现了。”   不然她昨夜派人给她送见面礼是为了什么?   如果大太太看到一个和安念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与她花畹畹亲密无间,是不是怪恶心的呢?   花畹畹微眯着眼睛,神思有些飘乎。   如果蓟允秀见到这个安如意又该是什么反应?   事情真是越来越好玩。   安念熙在宋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书少爷也不能一天到晚陪在她身边的,他每日都要去宋家的那些铺子里忙碌,他又不擅长做生意,学起来千头万绪,就更要勤奋努力,安念熙只能在夜里偶尔见他几面。   书少爷不在的时候,是最难熬的。   茹家姑姑当着书少爷的面对安念熙和颜悦色菩萨一般,可是书少爷一不在,她就阴阳怪气变了个人似的。   “你除了右手不能干活之外也没有别的病啊!”茹家姑姑道。   的确,和书少爷重逢后,安念熙夜里就不发热了,每觉都睡得黑甜。   “既然没有病了,是不是也该离开我们家回自家去了?”茹家姑姑下了逐客令,这让安念熙恐慌。   安念熙急道:“我没有家了,书少爷说过会收留我的。”   “收留你一时,不能收留你一世啊!”茹家姑姑蛮横。   “我不会在宋家白吃白住,我可以在宋家做个丫鬟……”   茹家姑姑打断安念熙道:“你一个废了右手的废人,连吃饭都吃不利索,你当丫鬟,让你伺候别人,还是让别人伺候你?”   茹家姑姑想起书少爷喂她吃饭的一幕心里就憋屈。   安念熙只能耍赖说道:“可是书少爷答应了要帮我治好右手!”   到了晚间,书少爷回来时,果带了大夫回来。   ☆、第250章 吓得不轻   书少爷同大夫说道:“她的右手无论拿什么都没有力气,请你帮她检查一下。”   于是,安念熙坐到椅子上,伸出右手放在桌上,让大夫替她看治。   大夫仔细检查了安念熙的右手,对书少爷凝重摇了摇头:“恕老夫无能为力。”   大夫连茶也不喝一口就告辞了。   安念熙的心往下一沉。   书少爷安抚她道:“我再派人去找好大夫,这个大夫只是医术有限。”   安念熙强颜欢笑:“右手好不好无所谓,我最关心的是书少爷会赶我走吗?”   若说之前自然是要送安念熙回国公府的,可是现在有了花畹畹的嘱咐,他就必须收留她了。   “暂时不会。”书少爷只能这样答,“我答应过,要替你治好右手的。”   “那治好右手以后呢?”安念熙担心而期待地看着书少爷。   书少爷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道:“你是国公府千金,呆在宋家无名无份,总不是办法。”   安念熙急迫道:“只要书少爷同意,名份有何难的。”   书少爷静默。   安念熙讪讪道:“只要能让我呆在你身边,不送我回安家,无名无份也可以,为奴为婢也可以。”   “大小姐千金贵体,对我又有救命之恩,以后不要再说为奴为婢的话了,好好休息吧,关于你的右手,我会再去找好大夫的。”   书少爷说着出去了。   安念熙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心绪复杂:若能天长地久呆在你身边,这右手不治也罢。   ※   平姨娘和蕙姨娘在大太太身边尽力伺候了几日,两人都窝了一肚子火。   趁着给大太太去洗痰盂的空隙,两人颇抱怨了几句。   “从前大老爷只说她善妒,没想到她还这么阴毒。”平姨娘委屈。   “就是,这几日分明就是故意为难我们,这些活丫鬟仆妇一堆不让干,却叫我们干。”蕙姨娘恨得牙痒痒。   二人不禁羡慕起朱氏。   平姨娘道:“倒是朱氏,撇得干净,早知如此,咱们就不到这芙蓉苑来探望了,以为尽了礼数,谁知竟是引火上身,真是倒霉。”   蕙姨娘道:“不能便宜了朱氏。”   二人回到大太太跟前时,蕙姨娘便假意同平姨娘道:“那朱氏说好了要来拜见大太太的,怎么都几日过去了,也不见她的人影?”   “难道她是害怕大太太有病在身会传染给她?”平姨娘帮腔。   大太太躺在床上,蓦地想起朱氏来,她有气无力道:“对啊,听说你们外宅是有姐妹三人的,为何只见你们两个?”   蕙姨娘道:“那朱氏这几日可是天天都往老太太跟前跑,就是不见她到太太跟前来,也不知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轻慢她是一定的。   大太太心里负气,“她不主动来,难道还要我去请她吗?”   蕙姨娘立即扶住大太太:“那倒不必,大太太若要见她,我去把她请来就是了。”   “见,当然要见!”   进府这么多日,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大太太忽而想起晴云说的,朱氏还有个女儿叫如意和安念熙长得近乎一模一样,于是便道:“不但要见朱氏,让她把她那个女儿也一起叫来,那女孩子叫什么来着。”   “如意。”平姨娘答。   蕙姨娘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她怎么觉得势头有些不对了呢?   如意和称心都在香荷苑里做功课,这几日已经依照老太太吩咐,随府里姐姐妹妹们一道儿去书斋念书去了。   二人在外宅时哪有这样的机会?只不过偶尔学了几个字,勉强看得一些书罢了,所以二人倒十分珍惜这样的机会。   今天女先生留了不少功课,二人正讨论着,就见朱氏来了。   朱氏道:“如意,你准备准备,随娘出去一趟。”   “去哪儿?”如意头也不抬,依旧费力地练着字。   朱氏拿走她的毛笔,道:“蕙姨娘派人来传,说是大太太要见咱们两个呢。”   这几日,朱氏已经在府里打听得十分清楚,那大太太不是善茬儿,与安和公主关系不睦,又因为丧女病倒,所以自己仗着老太太宠爱如意,便大胆请了老太太的允准,不到大太太跟前触霉头去,谁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大太太竟点名要见她了。   “大太太要见我们?”如意歪着头奇怪道。   称心一旁道:“你们两个也该去拜见拜见大太太了,她病着,我娘和平姨娘这些日子可都在她床前伺候着呢,独独朱姨娘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我说此去凶多吉少。”   “休得危言耸听!”朱氏冷冷回了称心一句。   称心撇撇嘴,同如意道:“不信你就走着瞧,看大太太会不会像老太太那么待见你。”   朱氏拉了如意,同称心道:“横竖大太太跟前还有蕙姨娘在呢?难道蕙姨娘会看着大太太欺负如意而不帮忙?”   称心不说话了,那倒也是,如意到底是蕙姨娘亲女儿不是?   于是,如意更了衣,打扮齐整,随朱氏去了芙蓉苑。   大太太躺在病榻上,只见红色软帘一挑,先是进来了安念熙,又进来了个巧姐儿,没把大太太吓个半死,躺在床上半晌动也不动,吓得众人直推她。   晴云喊了半天大姑,方才把她喊醒。   “晴云,大姑做梦了吗?我好像梦见你大表姐和……”   晴云道:“大姑没有做梦,大姑只是眼花了,那二人是朱姨娘和她的女儿如意。”   大太太缓过一口劲,让晴云扶她坐起来,蕙姨娘忙拿靠枕给她靠着,她再定睛看向来人,方才发觉自己的确是做贼心虚了。   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复活呢?只是这母女俩也真是邪乎,长得也确有八分像,甚至还神似,这让大太太心里结了好大一个疙瘩。   朱氏和如意给大太太请了安,大太太也不叫看座,就让她们站着回话。   大太太道:“这几日,你们母女都忙什么呢?”   朱氏道:“知道大太太病了,一早就想来看大太太,可是老太太跟前又走不开……”   大太太冷嗤:“老太太跟前什么时候人手稀缺到要依仗你朱氏了?那些丫鬟仆妇全都是****的吗?”   朱氏赔笑:“不过是因为老太太疼爱如意的缘故。”   大太太斜睨着如意,目光里多了一份厌恶。   老太太过去多疼安念熙呀!这个女孩子一进府就得了老太太高看,还不是因为长了一张和安念熙有八分像的脸?   可怜她的念熙做了火里冤魂,竟然别人白白占了她的位置。   大太太一直知道老太太宠爱安念熙的真正缘故是什么,老太太是想让安念熙有朝一日凤翔九天,如今安念熙去了,老太太如此宠爱如意,难道是想让这个庶女取代安念熙的位置吗?   一个庶女而已,也配?   大太太心里不忿,话语越发刻薄:“看不出来,如意小小年纪就如此擅长笼络人心,我在这国公府里也有十几个年头了,还不能得老太太多少青睐呢,这如意不过进府数日就得了老太太欢心,我倒要向如意讨教讨教了……”   蕙姨娘忙不迭替如意辩解道:“一个孩子家能有什么心机,不过是长了一张讨巧的脸。”   大太太看向如意的脸,和安念熙是越发像了,心里更是恨然,一个庶女,也配和她的念熙相像吗?   于是大太太道:“的确,如意是长了一张讨巧的脸,莫说老太太,我看了也喜欢。这样吧,明天开始,你们几个就都不必到我跟前来了,如意过来就行,我看着如意这张脸心情也能开朗些。”   晴云只当大太太是因为想念安念熙,故意对如意刮目相看,帮腔道:“大姑心情开朗了,这身子便也能早日康复了。”   如意却不愿意:“可是老太太还要我一日三餐伺候着呢!”   “你这孩子,”朱氏啐了如意一口,“老太太跟前我去说,你就好好伺候你母亲的病,好好向你母亲尽孝道,不用明日了,今儿就留下来吧。”   ☆、第251章 畹畹露真   出了芙蓉苑,蕙姨娘便拦住了朱氏去路。   朱氏道:“蕙姨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骨肉,你就不心疼是不是?如意现在好歹叫你一声娘,你用得着将她往火坑里推吗?”蕙姨娘愤愤不平。   看大太太的架势,留下如意不是刁难,难道还给好果子吃?   朱氏道:“蕙姨娘说话不经大脑吧?你也知道如意现在喊谁娘,是谁的女儿,那你还多管闲事干什么?在大太太跟前尽孝就是推入火坑,这话蕙姨娘敢不敢到大太太跟前说去?”   朱氏咄咄逼人,蕙姨娘无语,只能气急了道:“你……如果如意受了任何委屈,我都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   朱氏淡淡笑道:“蕙姨娘是说笑的吧,这话还是留着到老爷跟前说比较好。”   朱氏说着推了蕙姨娘自顾自走了,留下蕙姨娘一人干跺脚。   芙蓉苑里,如意倒是勤快机灵,丫鬟端了药来,她抢在晴云前头接了药碗要喂大太太喝药,大太太淡淡道:“你笨手笨脚,也配伺候我喝药?”   大太太尖酸刻薄,如意愣住。   不是你让我留下来侍疾的吗?死老婆子!   如意在心里骂,但也只能将药碗交给晴云去。   晴云见大太太对如意态度恶劣,有些不解,对如意道:“你到外头去吧,先去吃饭,等吃饱了再来接替我。”   晴云见到如意,就若见到安念熙一般,好言好语的,大太太却道:“我还没吃呢,她先我前头吃饭,成何体统?”   如意委屈,这大太太可不似老太太那般抬举她,也不知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大太太,杵着不知所措。   即便是晴云,心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理,不应该抬举如意的吗?   大太太一整日也不叫如意做事,也不让她离开,就把她晾在屋子里,一直到下半夜才放她回香荷苑去。   如意一出香荷苑便哭了。   晴云问大太太道:“大姑为何这样对她,她也没做什么错事啊!”   “一个庶出,凭什么霸占念熙生前住的院子?还长了一张和念熙那么相像的脸,她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之前念熙的!”   晴云哑然,原来大太太心中是这么想的。   晴云只能安抚大太太道:“大姑不喜欢看见如意,以后不要叫她到跟前来便是了,省得看了生气。”   “那岂不太便宜她了?我就是要叫她到跟前来,好看着她,不让她在老太太跟前使幺蛾子。”   晴云在心里暗叹,大姑姑你这是何苦?也是自己找虐。   如意哭哭啼啼回到香荷苑,称心还没睡,蕙姨娘也在。   称心接了如意到屋子里,一边给如意递帕子,一边道:“娘担心你,所以一直在我这里等到现在呢,你怎么哭了?是大太太欺负你了吗?”   如意愤愤道:“那大太太一看就不是善茬儿,比不得老太太慈祥厚道,怪不得病魔缠身,就是恶有恶报。”   又道:“我入府多日,她都视我如空气,怎么突然无端端想起我来了?叫我过去就没好事,给了我一天脸色看,不叫我吃不叫我喝,就叫我活生生站了一天,累死我了。”   如意伸腰捶背,抱怨不停。   蕙姨娘不敢吭声,可不是她自己作死主动向大太太提起如意和朱氏的吗?否则大太太的确是不记得朱氏和如意的。   这会子,蕙姨娘见如意这般光景,心疼道:“饿了吧?”   “能不饿吗?一整天一口水都不许我喝。明天我见到老太太,非要告大太太状不可。”如意说完,嘴角一撇,又要哭起来,“明天我还得去芙蓉苑伺候大太太呢!这可如何是好?”   蕙姨娘着急,又是个没本事的,道:“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今晚先填饱肚子先。”   到了次日,如意又被喊到芙蓉苑去,大太太自然是各种刁难她,如意憋屈得要死。   幸而朱氏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便派罗妈妈把如意从芙蓉苑接走,并告诉大太太说:“老太太身子也不舒服,也需要如意侍疾。”   大太太气不过,又不能和老太太斗,只能作罢。   蕙姨娘晚间再来关心如意时,如意就很是抱怨了她几句:“娘倒是眼睁睁看着我受委屈,要不是朱氏,我这会子还在大太太跟前罚站,饿肚子呢!”   蕙姨娘不悦道:“你做了朱氏的女儿,就向着朱氏说话了?我是你娘,我要是不关心你,何必这么晚还等在香荷苑里?”   如意才不领情:“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在这里同称心说体己话来着?为什么我和称心,大太太偏偏就只要叫我过去虐待,却不为难称心?还不是因为如今明面上,称心是你的女儿吗?娘在大太太跟前侍疾那么久,大太太顾念着情意,或者娘要大太太顾念情意来着!”   蕙姨娘心里憋屈,真想管教如意,可是如意把脖子一耿,道:“如今我是朱姨娘的女儿,要管教也轮不到蕙姨娘动手,横竖我有难时也只有朱姨娘管我。”   蕙姨娘吃瘪,和如意僵持了几日,心里也是老大不解,为何大太太只为难称心一人?   不单蕙姨娘,朱氏和如意心里都在腹诽。   一日,大家都从老太太那里散去,一个丫鬟走到如意和朱氏跟前福了福身子,相请道:“我们大少奶奶说菊花过几日就要谢了,特请朱姨娘和如意小姐过去赏菊。”   朱氏和如意自然是要去的。   到了百花园,但见一院子菊花生机勃勃,一排绿菊跟前站着一个浅绿衣裳的少女,正是花畹畹。   朱氏和如意上前见过,花畹畹亲昵拉了二人,指着那些绿菊道:“太后娘娘让人从宫里送出来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特请了朱姨娘和如意妹妹过来赏菊,朱姨娘和如意妹妹若是喜欢,我就让人搬几盆到你们院子里去。”   朱氏大喜,且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道谢。   如意也跟着谢过。   花畹畹又道:“我这绿菊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如意妹妹该不会觉着我显摆吧?”   “怎么会呢?”如意诚惶诚恐。   “如意妹妹现在住的香荷苑,从前是大小姐的院子,从前大小姐在世的时候,四皇子给她送的荷花才新鲜呢,放在大水缸里装着,夏天到的时候,开得那叫一个花比人娇……”   花畹畹不急不徐,面带微笑娓娓道来。   如意和朱氏都一震。   如意道:“安和公主刚才说大小姐在世的时候,大小姐她难道已经……”   “怎么,如意妹妹不知道吗?大老爷没有告诉过你们吗?”   花畹畹笑着反问,如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第252章 笼络朱氏   原来大老爷很少向外宅们提及国公府里的事情,即便是安念熙去世这样大的消息也是只字不提,更何况葬身火海死得也不光彩。   平姨娘、蕙姨娘和朱氏呆在外宅就像是笼中鸟,莫说国公府的事情,即便是轰动京城的大事情,她们也未必能听到什么风声,所以,花畹畹的丰功伟绩,安念熙的丑闻,他们全都不知情。   花畹畹干笑了几声,继而道:“那是我多嘴了,我不知道大老爷原来未和你们提起大小姐的事情……”   “大小姐她出了什么事?她已经死了?她是怎么死的?”如意追问花畹畹。   这时只听一声惊叫:“大小姐!”   如意和朱氏都吓了一跳。   原来是灵芝。   灵芝正端着一托盘的果品走过来,却不知为何一托盘果品都摔到地上去。   花畹畹假意呵斥灵芝道:“灵芝,你大呼小叫做什么?大白天喊什么大小姐,难道见到鬼了?”   “鬼?”如意吓得赶紧躲到朱氏身后去,朱氏也不由寒毛林立。   灵芝一边蹲地上捡果品,一边道:“对不起对不起,大少奶奶,是奴婢刚才看花了眼。”   “看花了眼?”   “嗯,”灵芝伸手指着朱氏后面,“她和大小姐实在长得太像了。”   花畹畹莞尔一笑:“她是如意小姐,你不是见过的吗?是朱姨娘和大老爷的女儿,你不要一惊一乍吓人了,赶紧下去吧。”   灵芝收拾了托盘一边快速离去,一边在嘴里念念有词:“可是真的很像,上回就觉得像了,今天一看更像了,乍一看简直一模一样……”   朱氏扭头看惊魂甫定的如意,问花畹畹道:“这个丫头说如意和大小姐长得像?”   “没有八分像,也有九分像,尤其是乍一看,简直一模一样,怪不得灵芝要被吓到呢!”花畹畹平静无波说着。   如意赶紧摸自己的脸,自己竟和一个死人长得相像,这……太晦气了。   朱氏拉了如意的手,道:“别摸了,安和公主说像就是像的了,怪不得老太太喜欢你呢……”   “是的,老太太生前最宠爱大小姐了,大小姐死了,简直要了老太太的命,不过如今好了,如意进了府来,总算可以安慰老人家的心了。”   “那为什么大太太不喜欢我?”如意奇怪。   花畹畹也假意奇怪道:“大太太不喜欢你?”   如意正想抱怨大太太几句,被朱氏扯了扯衣襟便住了口。   花畹畹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   待朱氏和如意要告辞时,特喊住朱氏说了一句悄悄话,道:“朱姨娘不过二十出头,就有了如意这么大一个女儿,真是让人好不羡慕呀!想朱姨娘生如意时也就和畹畹一般大吧,畹畹这会子还不谙世事,朱姨娘却已经当了娘了……”   朱氏激灵灵一凛,方才发现花畹畹一双眸子充满阴险的笑容。   朱氏和如意离开了,灵芝走到花畹畹身边道:“大少奶奶,她们会为我们所用吗?”   花畹畹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总之她们不可能为大太太所用就对了,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花畹畹在心里冷笑,若果大太太会凭借如意那一张脸而对如意亲近,那么如意和朱氏就会变成大太太的人,而大太太偏偏作死地将如意往外推,那如意和朱氏自然就会站到自己这一边来。   朱氏有这么大的秘密在她手里,日后焉能不听她的话?   朱氏陪着如意回到香荷苑,如意一见院子里那几个空荡荡的水缸便想起花畹畹说的四皇子给安念熙送荷花的事情来,不由毛骨悚然。   这院子是大小姐生前所住吗?   大小姐为何而死?怎么死的?如今自己住在她的院子里,她会不会不满?会不会出来作祟?   如意满脑子鬼魂之说,自己把自己吓得不轻。   朱氏偏还指着水缸说:“夏天的时候荷花会再开吧?既是四皇子所送,一定很漂亮。”   如意走到水缸旁,看见水面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竟有看见安念熙鬼魂的想法。   大家说她和安念熙长得像,那安念熙就是这副模样吧?   “如意!如意!”朱氏喊她,如意惊跳起来,竟是一脸煞白。   朱氏摸她的手,惊呼道:“如意你怎么了?手这么冰。”   再看如意的脸,已经从额头筛下豆大的汗珠来。   如意这一病非同小可,老太太亲自来看望。   如意躺在床上有气无力,身子发热,还战栗呻吟。   老太太问朱氏:“到底怎么了?前几日还好好的,不过一两日不见就病成这样了?”   朱氏道:“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如意这孩子受到了惊吓。”   “惊吓?”老太太匪夷所思,“受了什么惊吓?”   朱氏想起百花园里花畹畹对自己的威胁,那安和公主俨然知道自己和如意不是真母女,所以她自然不敢将如意的病归咎到花畹畹身上,恰好蕙姨娘和称心也在。   蕙姨娘想起大太太虐待如意的事情,心里憋屈,便同老太太告状:“我前几日到香荷苑看称心时,还见如意和称心生龙活虎的,就是这一两日,这一两日大太太喊了如意过去侍疾,如意回来之后整个人就不对劲了,称心同我说过,如意从大太太那里回来便哭,说是大太太不喜欢她欺负她……”   蕙姨娘捅了捅称心,称心忙道:“我的确听如意说起过,在大太太那里一整天不许吃不许喝,还要伺候大太太的病,干一些刷马桶洗痰盂的活,如意一向娇贵,所以身子可能就吃不消了……”   朱氏见蕙姨娘和称心都栽赃了大太太,忙顺杆子向老太太道:“我之前不是向老太太提到过,别让如意去大太太跟前侍疾了吗?只是当时我没敢明说,怕老太太说我不贤惠,在背地里不尊重大太太,没想到我的软弱却让如意这孩子吃了苦,如今竟还病了……”   朱氏说着抹起了眼泪。   蕙姨娘在心里骂朱氏惺惺作态,但老太太却当了真,恼道:“她一日不整得家宅不宁,她就不开心!以后她病床前,你们就都别去了,不要今天吓唬了这个,明天又吓唬那个,既然如意的病根儿找到了,就赶紧找个法师来驱邪,吃几剂灵符汤定然能好的,我就不信活人还能吓死活人!”   老太太一声令下,朱氏和蕙姨娘好不欢喜,不必再见大太太那个毒妇,这可是莫大的恩惠。   于是,请法师的请法师,请郎中的请郎中,折腾了几日,如意的病渐渐好了。   一日,如意睡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便见花畹畹端坐床前。   ☆、第253章 拉拢如意   如意腾地从床上坐起,刚要说话,花畹畹伸出食指向她做了个“嘘”的动作,如意便噤了声。   花畹畹让如意重新躺回床上,温柔笑道:“你的身子好些了吧?我来看看你。”   如意躺在床上道:“谢谢安和公主。”   “你可以像府里其他小姐们那样叫我一声大嫂的。大太太或许会因为你是庶出而看不起你,但是我不会,因为我虽然是安和公主,却也只是安家的童养媳,我深深明白你所经历的被大太太轻视的滋味,所以我们两个应该惺惺相惜才是。”   花畹畹目光温柔,语气亲和,如意心里紧绷的弦渐渐放松下来:“谢谢你,大嫂。”   “你受了惊吓,病了这一场,我特意给你送了燕窝过来,给你滋补身子,那燕窝是贡品,若不是皇太后怜惜我,是吃不到这样好的燕窝的。更何况它还能美容养颜,女孩子吃了最最好了……”   如意再次感激说道:“谢谢大嫂。”   花畹畹拉了如意的手道:“没有旁人在,我就实话和你说了吧,你的确长了一张和大小姐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大小姐如今是死了,你不要因此就觉得倒霉晦气。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比你那一母所出的称心姐姐强了不知多少倍……”   如意吃惊,花畹畹竟然知道她和称心是一母所出?   花畹畹继续道:“表面上看倒霉的事情换一种角度讲,就是机遇就是幸运。大太太之所以厌恶你嫌弃你,无非是因为你顶了大小姐的位置,得到老太太的宠爱,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大太太不喜欢你,又能拿你怎么样?老太太喜欢你呀!”   “为什么称心就没有你的幸运,得到老太太垂青?那是因为和大小姐长得像的人是你,不是她,而老太太是最疼大小姐的,大小姐去了,你填补了大小姐在老太太心中的位置,所以啊,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只要如意你能在心里想明白这个道理,那么你从今往后就不会再受无谓的惊吓,再生无谓的病了。”   如意再也躺不住,她心里豁然开朗,从床上坐起身,眼睛发亮道:“听大嫂这样一说,我能想明白,只是大嫂,你能告诉我大小姐她为什么死了吗?”   花畹畹灿烂一笑:“你能保证我们今天说的话就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吗?”   “那一母所出,大嫂都当了我们两个人的秘密,自然,大嫂说的便也全是我们两人的秘密。”   花畹畹便道:“大小姐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她和那个人一起殉情了,所以老太太很伤心。”   “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小姐实在是太糊涂了,她爱上的人想必不是贫寒,便是低贱的,否则老太太那么宠爱她,一定不会反对的。”   花畹畹冲如意竖起大拇指:“我说,你比你的称心姐姐强了不知多少倍吧?”   得了花畹畹的夸奖,如意喜滋滋的。   “大小姐和情郎殉情,是她心甘情愿,不存在冤死之说,这会子他们二人的魂魄或许早过了孟婆桥投胎去了,所以你住在这香荷苑里切莫担心受怕……”   如意点头:“大嫂,你的话我都记住了。”   “还有一事,我同你说了,你更要记在心里。大小姐生前,颇得到四皇子的青睐,那四皇子大有娶大小姐做王妃的意思,只是可惜大小姐心有所属,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这也一直是老太太心中的缺憾。你长了一张同大小姐近乎一模一样的脸,既然能得到老太太的宠爱,自然也能得到四皇子的垂青,你是庶女,若能嫁给皇子,做不了正妃,做个侧室不也是一种极好的归宿吗?”   如意见花畹畹开诚布公,不由感激涕零:“大嫂,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花畹畹拍着如意的头,道:“我是拿你当亲妹妹,不忍见大太太轻慢你,才同你说这些掏心掏肺的心窝子的话,我不要妹妹感激我报答我,只要妹妹日后能有好的归宿,我便感到安慰了。”   如意几乎要给花畹畹跪下了:“大嫂,我会记得你对我的好的。”   “你也记住了,你和称心,我只对你好。”   “为什么?”   “因为眼缘哪!”花畹畹莞尔一笑,“日后,老太太总有安排你见四皇子的时候,我提前和你说了这些话,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知道见到了四皇子自己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好妹妹,你虽是庶出,出身比嫡出的小姐们低了一等,可是前程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大嫂看好你。”   如意从未听过这样醍醐灌顶的话,此刻对花畹畹除了感激涕零便是感激涕零。   眼前的女孩子才是她的知己啊!   如意紧紧地抱住花畹畹,喜极而泣道:“大嫂,我懂了,你放心,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花畹畹在心里发出一个凉凉的笑:傻如意,你当真以为我是对你好吗?我不过是要叫大太太恶心罢了。试想,大太太日后看着和安念熙那么像的一个人日/日与她花畹畹同进同出,是什么心态?一定会气死,恨死吧?   安念攘已经和她要好了,再来个安念熙……   不是真的安念熙又如何?只要如意和安念熙相像,那么便可以让大太太产生错觉,便可以恶心大太太。   所有让大太太感到恶心的事情,都让她花畹畹趋之若鹜。   如意的身子一天天好起来,又恢复初入府时的生龙活虎,妾侍和庶出们又得了老太太允准,不要到大太太跟前去,整个大房除了大太太没有一人不是欢欢喜喜的。   大太太身边除了安沉林定时请安看望之外,就只有晴云,无比冷清寂寥。   安沉林离了书斋,恰好见到安念攘,便想邀她一同去看望大太太,安念攘道:“不是我不去,母亲病着,我不到她跟前去便是对她最大的孝顺,省得她看到我横挑鼻子竖挑眉毛的,回头又赖我害她病情加重了。”   安沉林生安念攘的气,可又说不过安念攘,安念攘还替花畹畹说道:“大哥哥也别叫大嫂到母亲跟前触霉头去。在母亲心中,我和大嫂什么都不是。她不疼我们,也怪不得我们不孝,不过,大哥哥也不要觉得母亲可怜,母亲身边好歹还有晴表姐呀!除了大姐姐和大哥哥,母亲最疼爱晴表姐了,简直把她当亲生的。”   安念攘言语里,好不吃味。   安沉林听了越发烦躁,便径自携了云生往芙蓉苑看大太太去。   到了芙蓉苑,晴云从里间出来,冲安沉林摆摆手不叫她往里间去。   安沉林小声问:“我母亲她怎么样了?”   晴云道:“大姑姑刚刚喝了药睡了,这几日起色越发不好。”   晴云说着幽幽叹了口气。   安沉林看着晴云一脸担忧的表情,不由内心里一震。   这晴云对他母亲还真是上心,比亲生的都强。   “晴表姐,谢谢你。”安沉林由衷感激。   晴云莞尔一笑:“谢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   “你只是母亲的侄女儿,不是亲女儿,也不是亲儿媳,可是你待母亲如此尽心尽力,怪不得母亲疼你。”   “我虽不是亲女儿,可不代表我就一定不是亲儿媳……”   晴云蓦地冒出一句话,安沉林一震。   ☆、第254章 山中无虎   畹畹携绛珠(《绛珠传》女主)、阿暖(《良妻》女主)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李子携大儿小儿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   安沉林听晴云说得暧昧,一时有些尴尬,他想了想还是同晴云道:“表姐想做母亲的儿媳,可是母亲就我一个儿子,我已经有婚约了,畹畹就在国公府里住着呢。母亲还有一个儿子,那就是寅哥儿,可惜寅哥儿是个庶出,表姐若配他岂不太委屈了。”   晴云这会子就委屈了:“表弟何必拿话噎我?”   见晴云眼圈红了,安沉林立即又劝道:“我知道表姐与母亲投缘,不如就让母亲认你做干女儿吧!就像皇后娘娘认畹畹做干女儿那样……”   “表弟你够了!何必这样挤兑人?”晴云一甩帘子重新进里间去。   看着那一晃一晃的帘子,安沉林顿觉兴味索然。   晴表姐说她想做母亲的亲儿媳,难道她对自己……   安沉林摇摇头,定是自己误会了,不可能的。   安沉林再到大太太屋子里来时就不敢同晴云多说话了,总觉有些尴尬。   安沉林往百花园去时,却发现不知何时百花园更热闹了,不仅安念攘、安念菽、安念雨、彭飞月等人常来常往,竟还多了称心、如意。   如意是自己要去的,称心是被她拉去的。   如意有如意的小心思,拉着称心一道儿,能避嫌,不叫外人发现她和畹畹之间的小秘密。她们已经成了同盟,决定日后在国公府里相互扶持。   姐妹们都在园子里晒太阳,做功课,见安沉林来了,纷纷起身见过,都甜甜唤道:“大哥哥……”   安念攘指着称心、如意道:“大哥哥,这两个也是你亲妹妹,你日后断不能再厚此薄彼了。”   安沉林有些讶异,一向心胸狭窄的安念攘竟也能说出这样得体识礼数的话来,想来是与花畹畹走得近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   安沉林笑道:“谨遵二妹妹教诲就是。”   安念攘矫情地挑眉噘嘴,如今安念熙已死,称心如意是庶出,安沉林就算厚此薄彼,难道还会向着两个庶出,而不向着自己这个亲妹妹吗?   自己那么说,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嘉言懿德罢了。   称心、如意都向安念攘道谢,安念攘更加满意了,有了从前安念熙众星拱月的错觉。   安念熙死了,自己才是这府里的大小姐。   安念攘道:“谢什么,如今我是这府里的大姐,我说的做的都是应该的。”   花畹畹噗嗤一笑:“的确很有大姐的风范。”   安沉林见众人其乐融融,不由也开心了起来,道:“眼看着就要入冬了,一场秋雨一场寒,你们就都别站在风口了,回头着凉,咱们都进屋子去吧。”   说着就走到花畹畹身边去,拉了花畹畹的手往前走。   众小姐正要跟随,安念攘拦在众人跟前,道:“喂喂喂,咱们就不要跟进去碍他们事了,大家别忘了,大哥哥和安和公主是一对儿,是小两口,他们小两口要亲亲我我,我们就不要去做第三者了,而且我们这里岂止第三者,第四者、第五者、第六者……回头该遭大哥哥记恨了。”   “那你说,我们要去哪里?”彭飞月问。   安念攘灵机一动,“去我望月小筑玩吧。”   安念攘现在越发享受自己做大,被瞩目,被捧着的感觉了。   安念熙死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她安念攘就是那猴子!不对,是那大王!   于是众姐妹收拾功课,纷纷随安念攘离开了百花园。   灵芝来向花畹畹禀报道:“大少奶奶,二小姐说她带了小姐们去望月小筑了。”   花畹畹微微一笑:“由她去吧。”   遂而转向安沉林:“母亲这几日怎么样了?”   安沉林道:“难为你还挂记她。”   “她是你的母亲啊,若不是她不喜看到我,我还应该晨昏定省,早晚伺候在她病床前呢,可是你知道她讨厌我,我去了只恐叫她病体加重,所以我好不为难,每日里,心口就像压了一块砖。”   花畹畹说得楚楚可怜,安沉林心里柔肠涌动:“畹畹,我知道不怪你,是母亲她自己不好,她是长辈,她却带头看不开,她若能像二妹妹那样,与畹畹你冰释前嫌,那该多好啊!”   安沉林想,若能那样,自己也不用夹在中间为难了。   “是畹畹做得不好,畹畹不能打动母亲……”   花畹畹越发诚恳谦卑,安沉林便越发觉得不是她的错。   “其实细想想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母亲鸡蛋里挑骨头……”   花畹畹唇边浮出一抹不自觉的笑,若大太太听到安沉林这般言论,只怕立刻要吐血身亡了吧?   “你这些话千万不能在母亲跟前说,在母亲跟前即使说我几句坏话也是不要紧的,只要能让母亲心里舒坦,如果你替我辩白,不仅惹母亲生气,于病体无益,还该指责你有了媳妇忘了娘了……”   安沉林感动:“畹畹,你太好了,如果有一天母亲能看见你的好,该多好啊!”   “只要大少爷看见我的好就行了,其他人畹畹不强求。”   花畹畹不禁要在心里想,自己对一个十一岁的男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到底是出于几分真心?自己对安沉林固然不可能无情,可是这些甜言蜜语自然也少不了作秀演戏的成分,这样,真的好吗?   安沉林已经拉了花畹畹的手,安抚她道:“畹畹你不用担心,我会永远相信你,站在你这一边的,你也不用担心母亲的病体,虽然大姐姐去了,可是母亲身边还有晴表姐呢。晴表姐和母亲就像一对亲母女……”   安沉林脸上到底是带了几分夸赞欣赏的神色,这让花畹畹不舒服。   如若那晴云不对自己有异心,不是另有所图,也就罢了,可是她知道晴云如此孝顺大太太图的是什么。图的是她眼前这个惨绿少年。   花畹畹笑着同花畹畹道:“过几日,我要入宫去一趟,看望皇后娘娘,我有许久未去看望她,还有太后娘娘老人家了,你可要随我前往?”   安沉林连连摇头:“我害怕,我可不敢去……”   花畹畹也不勉强,皇宫森严,安沉林到底只是个孩子,但还是道:“你就不想去见见你的九皇子?他可是将你当好友来着,你们也有小半年未见面了吧?有道是见面三分情……”   安沉林立即又动了心,“那我随你同去,我去拜见了皇太后和皇后娘娘之后就立即开溜。”   “嗯。”花畹畹笑着点头。   ☆、第255章 皇子婚事   大家今天有没吃大餐,有没去看赛龙舟?   ※   嘉禾苑,罗妈妈领着花畹畹进来,同老太太道:“老太太,大少奶奶来了。”   老太太微微颔首,向罗妈妈挥挥手:“我和畹畹有话要说,你们都避起来。”   罗妈妈欠身应“是”便退出去了。   老太太向花畹畹笑着挥挥手,花畹畹便走过去亲昵地依偎在她身边,笑道:“还以为老太太有了称心、如意,就不要畹畹了呢。”   老太太乐呵呵笑着:“知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你是个聪明孩子,难道会不知道在这安府里,谁才是我的心肝宝贝?女孩子们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个安和公主才是国公府要迎进来的凤凰啊!”   花畹畹道:“老太太这话若是叫小姐们听去,岂能与你善罢甘休?”   “当着她们的面我也敢这么说,我说的是大实话。”   花畹畹不置可否。   老太太问道:“听说你要去宫里拜见皇太后和皇后娘娘?”   花畹畹点头:“祖母有什么事情要托畹畹入宫去办的吗?是要问皇太后安,还是……”   老太太摆摆手,皇太后虽是昔日闺蜜,可终究是过去的情分了,情分这东西像铁,是要随着时间生锈的。   远远看还挺美,以为是结了红梅花,近看就不忍直视了。   老太太道:“问安是场面上的话,祖母是想让你探听探听皇太后的口风,几个皇子的婚事她都是如何打算的。”   哦,原来如此。   “畹畹明白。”花畹畹和老太太也都不把话说那么明朗,说那么明朗就没意思了。   安念熙是死了,可是老太太的心愿不能作废,国公府的心结终要解开的。   花畹畹和安沉林入了宫,径自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皇后娘娘和梅妃都在。   皇太后今日身子略有不适,畹畹一到,便替她把脉,并开了个安神的方子。   皇太后同皇后说道:“你这个公主真是场及时雨。”   皇后自然喜滋滋的,梅妃听了神色讪讪。   皇太后于是问花畹畹:“畹畹怎么入宫来了?”   花畹畹道:“今日,畹畹总是夜不能寐,食不安寝,一闭眼就梦见太后娘娘,没想到太后娘娘真个凤体欠安……”   皇后道:“安和公主和太后娘娘是祖孙连心。”   花畹畹道:“太后娘娘要注意休息,吃饱睡足就无碍了,凤体欠安是因为多思多虑引起的。”   梅妃道:“安和公主所言极是,太后啊,就是太操心了,要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太后娘娘放宽心才是。”   皇太后咳了几声,梅妃便噤声。   太后于是看向安沉林,“这位是……”   安沉林忙上前拜过,道是国公府的安大少爷。   “原来是咱们未来的驸马爷。”皇太后见安沉林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心底里由衷欢喜。   于是,叫宫人拿果点上来,赏安沉林吃。   安沉林很不自在,拘束得紧,皇太后便笑道:“准驸马不喜和咱们老人家在一起,嫌憋闷呢吧?”   安沉林正要惶恐辩解,皇太后已经命宫人来带安沉林去御花园玩耍。   安沉林出了慈宁宫心想皇太后还真是个慈爱的老妇人,于是向宫人打听九皇子所在,宫人便领着他去找九皇子去了。   慈宁宫内,花畹畹向皇太后赔罪,皇太后笑道:“驸马爷毕竟还是个孩子,不怪不怪。”   皇后忽而道:“畹畹和安大少爷毕竟还未成婚,安大少爷当不当得成驸马爷还不好说。”   众人都有些奇怪。   梅妃道:“安和公主是安家童养媳,和安大少爷有婚约在的,难道还能有变数?”   不料,皇后却道:“畹畹做安家童养媳那是从前的事情,从前她是农家女孩,如今她已经是哀家的女儿了,自然另当别论。皇上的女儿给人做童养媳,这传扬出去总是不像话,你们说是不是?”   皇后的话叫众人都有些讶异。   梅妃道:“听皇后娘娘的意思,可是对安家这门亲事不满意?”   皇后不表态,只是同皇太后道:“畹畹和安大少爷还未成婚,却长期住在国公府里总不成体统,所以哀家想着是不是在成亲之前都让畹畹住到宫里来先,婚约算不算数,也是日后的事情。”   花畹畹心里腹诽,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呢?   皇太后有些懵,道:“皇后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打算,之前可没听你说起过。”   皇后道:“臣妾有这个想法很久了,今日刚好畹畹进宫,便向太后娘娘提出来了。”   梅妃道:“皇后娘娘固然有此打算,可也得问问安和公主的意思,不是?”   于是,众人都看向花畹畹,花畹畹不懂皇后为何有此提议,不敢贸然拒绝,也不能贸然答应,于是道:“容畹畹回去同安老太太商议一下。”   陪皇太后用膳用药完毕,梅妃和皇后就被皇太后支走了,独留了花畹畹作陪。   花畹畹扶着皇太后去御花园散步。   皇太后道:“你这一入宫来,哀家心情就好起来了,要是你能常住宫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你母后的提议,哀家还是觉得妥的。”   花畹畹想,皇后让她住到宫里绝不可能是因为孝顺皇太后,在未搞清楚皇后用意之前,自己断然不能贸然答应。   毕竟,如今国公府的局面是她可以掌握的,可是这宫里……   花畹畹道:“畹畹也想入宫来陪太后娘娘,可是畹畹承蒙国公府莫大恩情,不想让人说畹畹是攀龙附凤而忘恩负义,所以入宫一事,还需回去请示我家祖母。”   皇太后微微点头:“应当应当。”   花畹畹又问皇太后道:“太后娘娘最近为何事困扰?可是为皇子们的事情……”   花畹畹想起梅妃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揆度皇太后定然是为了皇子们忧虑。   皇太后道:“于皇家而言,子嗣始终是重中之重,没有子嗣,江山社稷终有一日便要落入他人之手,你父皇有众多皇子,可是皇孙呢?”   的确,大皇子痴傻,婚事悬而未决,二皇子已经成亲,却只诞下几个公主,其余的皇子们无一人娶了正妃,更无一人替皇家开枝散叶。   “皇子们出身高贵,不愁没有名门淑女配的,待皇子们成亲,太后娘娘想要享受天伦之乐指日可待。”   皇太后摇摇头:“那几个皇子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皇太后如此说,花畹畹不由凝眉。   ☆、第256章 长情四哥   九皇子正在学馆里跟随太子师上课。   皇兄们同太子师讨论治国齐家的观点,九皇子年岁小,听得想打哈欠。   恰好有宫人在外头同他招手,他便溜了出去,宫人道:“国公府的安大少爷找九皇子。”   九皇子大喜,旋即去找安沉林。   两个少年自然是去御花园寻乐子去。   四皇子瞥见九皇子携着一个少年离去,那少年的背影好生像安沉林,四皇子不禁好奇地踱步出来,询问宫人九皇子的去向。   宫人果道是九皇子同国公府的安大少爷一道去玩,去哪儿玩不得而知。   四皇子想,安沉林既进了宫来,想必花畹畹也同来了,遂出了学馆,径往慈宁宫去。   到了慈宁宫,果见花畹畹在皇太后处。   四皇子莫名欢喜。   皇太后道:“阿秀,你来得正好,正好陪皇祖母用膳。”   “这个时辰,皇祖母是用午膳,还是用晚膳?”   “就当是吃下午茶了。”皇太后午膳的时候因为人不舒服,饭吃得少,这会子还没到晚膳时间,却已经饿了。   于是命宫人们上了膳食。   看得出来,皇太后对蓟允秀是打心底里喜欢,花畹畹不禁有些郁闷,蓟允秀的个性的确圆滑,皇太后毕竟是老人家,就吃这一套。   蓟允秀不但对皇太后热情,对花畹畹也是无比殷勤。   一道刚上的鸽子汤,蓟允秀先给皇太后盛了一碗,又给花畹畹盛了一碗,皇太后指着蓟允秀,乐呵呵同花畹畹道:“你瞅瞅,你瞅瞅,你这个四皇兄,百里挑一的人才,即便不是生在皇家,应也是抢手货才是,偏生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花畹畹道:“四皇兄眼高于顶,寻常女子自然是入不了四皇兄的眼。”   “公主妹妹,你这可冤枉我了,我的终身大事都是交由皇祖母和父皇全权做主的,皇祖母不替我打算着,这会子反倒恼我眼高于顶,我实在是冤枉……”   皇太后又同花畹畹道:“你瞅瞅,你瞅瞅,他就是这样贼喊捉贼的人。”   花畹畹不动声色道:“既然四皇兄都说了他的终身大事由皇祖母全权做主,皇祖母不是急着抱太孙吗?那就帮四皇兄定一门亲事呗。”   皇太后道:“畹畹,你可不知道,你这个皇兄啊,眼睛贼着呢,哀家替他挑的女孩子他总有理由搪塞过去……”   花畹畹知道为什么皇太后替蓟允秀挑的女孩子,蓟允秀都要推掉,大抵是因为那些女孩子是在是其貌不扬的缘故吧。蓟允秀是个十足十的看脸狗,颜控。   “那四皇兄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花畹畹表面上却装出天真无邪的样子来。   蓟允秀咳了几声,敷衍道:“与其说我挑,不如说是皇祖母挑来着。那些大臣们推荐的女孩子其实是入不了皇祖母的眼,皇祖母先个就推辞了,皇祖母面皮薄,只能归咎于是孙儿我眼高于顶。”   “这话可是你说的,改明儿,我就随便给你选个女孩子,就算是个丑八怪,你也不许推辞。”   皇太后指了指蓟允秀,蓟允秀尴尬地赔笑。   用了膳,皇太后要休息,蓟允秀和花畹畹便退出了慈宁宫。   蓟允秀问花畹畹道:“公主妹妹可是要去坤宁宫看望皇后娘娘?”   花畹畹并无此打算,不过她倒是要去梅宫拜访一下梅妃娘娘。   花畹畹道:“四皇兄要去哪里?”   蓟允秀道:“公主妹妹去哪儿,四哥就送一程。”   花畹畹当然不愿意让蓟允秀同行,于是道:“四哥的婚事当真能听由太后娘娘安排么?”   蓟允秀不由一怔,花畹畹的眸子无比犀利,带着丝咄咄逼人的意味。   “公主妹妹何意啊?”   花畹畹微微一笑:“四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皇太后不了解,可是畹畹却是了解的啊!要不要畹畹做个顺水人情,和皇太后提提?”   蓟允秀当然明白花畹畹所指,不禁有些怅惘,喟然长叹道:“只可惜,佳人已逝。”   若佳人还活着,你是不是可以不在乎她的臭名声,不在乎她心里爱着别人,而大度地娶她呢?   花畹畹审视着蓟允秀怅然若失的面孔,揆度着蓟允秀爱安念熙到底有多爱。   “四哥对我家大小姐真是长情……”花畹畹凉凉说了一句。   “长情又如何?我和安大小姐终究是有缘无份。”   “是我们家大小姐无福。”   花畹畹心里却在嘲笑蓟允秀的虚伪,你若真的长情,为何安念熙病了那么久你一面都不来探望,还不是因为安念熙因为村老命案败坏了名声吗?   爱一个人,若会因为任何外在的原因而打折扣,那这爱不是虚伪的,便是假的。   蓟允秀倒是一脸凄哀,真个作出对安念熙的死无比怅惘痛惜的样子来。   花畹畹道:“大小姐死了,四哥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蓟允秀点头:“公主妹妹说的没错,我的确很难过。”   “四哥不必难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未可知呢?”   蓟允秀奇怪地看着花畹畹含义深刻的笑容,不解道:“公主妹妹话里有话?”   “四哥若想知道答案,不妨改日,亲到国公府来拜访一趟,我想四哥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的。”   花畹畹说着不待蓟允秀回神径自离去。   梅宫,梅妃正犹疑着是否要让人宫人去请花畹畹过来一叙,没想到花畹畹就到了。   梅妃笑道:“虽然你是皇后娘娘的义女,可是安和公主和本宫似乎更加心有灵犀些。”   花畹畹正色道:“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吧。”   梅妃一喜,花畹畹终于要开始帮她了。   于是,遣散了宫人,二人去了梅园深处。   这个时节的梅林尚未有梅花灼灼,只有梅树的叶子蠢蠢欲动,欲长成繁茂的一片。   梅妃携着花畹畹在梅林一下一处石桌石椅子上坐了下来。   花畹畹开门见山道:“让太后娘娘对八皇子改观的机会来了。”   梅妃一震,竟有久旱逢甘霖的意味:“什么机会?”   ^   今天新教师招考面试监考刚回来,有点累,还有一更放晚上,先让我睡一会儿。   ☆、第257章 梅林提醒   “为八皇子请求赐婚!”花畹畹看着梅妃,平静道出。   梅妃惊诧:“请求赐婚?”   “不错!”   “为什么?”梅妃觉得不可思议。   花畹畹道:“不是向皇上请求赐婚,而是向皇太后请求赐婚。”   梅妃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了。   “皇太后一向不喜欢八皇子,本宫怎么可以替阿卓向皇太后请求赐婚呢!”   “梅妃娘娘若信得过我,就依我之言行事,否则当我没说过好了。”   花畹畹不愿意同梅妃多啰嗦,而梅妃欲要细问花畹畹,花畹畹已经起身告辞。   梅妃细思忖,还是追向花畹畹道:“如若皇太后为阿卓做主娶的女子不如人意该怎么办?”   花畹畹停住脚步,侧头看着梅妃,云淡风轻道:“无论皇太后做主让八皇子娶的是谁家的女子,是美是丑,是贫是富,全部应承,且要欢天喜地,且要在最短时间内让八王妃为八皇子诞育子嗣。娘娘只要记住,八皇子的婚事上,娘娘和八皇子表现得比宫里任何一个皇子都要顺服,都要听皇太后的话就行。”   梅妃还是有些不安,花畹畹道:“娘娘只要记住娘娘与畹畹结盟的初衷是什么就行了。”   她与她结盟的初衷不就是为了通过她讨得皇太后欢心,让皇太后喜欢蓟允卓吗?   可是,赐婚就能让皇太后对蓟允卓改观吗?   万一皇太后赐婚的女子家室背景都不甚理想,那她的八皇子在夺储之路上岂不胜算更低了。   花畹畹看出梅妃的疑问,笑道:“赐婚与请求赐婚性质不同,请求皇上赐婚与请求皇太后赐婚又不同,已经看上哪户人家的淑女之后请求赐婚,与直接请求赐婚又是不同,梅妃娘娘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秉持一个宗旨,那就是绝对顺服太后娘娘……如若旁的皇子无人如此顺服太后娘娘,而只有梅妃娘娘与八皇子顺服了,我想皇太后心里定然有不一样的感受。人的感觉是会变的,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恶也是会变的,不可能有千年不变的喜欢,也不可能有千年不变的厌恶,全看娘娘自己如何把握了。”   花畹畹说着向梅妃欠了欠身子,转身离去。   这回,梅妃没有再追上去,她在心里琢磨着花畹畹的话。   她该信任这个女孩子吗?   万一弄巧成拙,此事是有风险的。   花畹畹出了梅宫大门时恰巧与八皇子相遇。   八皇子看到花畹畹有些惊异:“安和公主,你怎么在这里?”   “畹畹入宫看望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顺道也来看看梅妃娘娘。”   花畹畹一副客套的语气,蓟允卓还想同她说些什么,她指了指宫门内道:“梅妃娘娘兴许正有事找八皇子商量呢,我就不耽误八皇子的时间了。”   说着再次欠了欠身子,自寻灵芝去。   出宫前,皇后又传花畹畹去嘱咐了一番,关于让畹畹入宫居住的事情。   皇后道:“回去之后一定记得和国公夫人禀告一声,不日,母后就会接你进宫。”   这已经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直接下命令了。   花畹畹在心里猜疑,皇后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面上却只是温顺道“是”。   于是去寻安沉林一起出宫回府。   出宫的马车上,安沉林一头一脸的汗水,还未从兴奋中缓过劲来。   花畹畹拿帕子替她擦汗,道:“看起来,大少爷与九皇子玩得甚好。”   “九皇子是个值得交的好朋友。”安沉林兴致勃勃道。   “何以见得?”花畹畹问。   安沉林道:“我和他投缘哪!他和二弟三弟四弟他们也甚是投缘呢。”   花畹畹哑然失笑,安沉林到底还是个孩子,几个孩子能玩到一起,便是投缘,便是值得交的好朋友。   说到底,孩子们的世界单纯得多,哪里似大人们的世界。   如若九皇子和国公府的几位少爷都是蓟允秀蓟允卓他们的年纪,只怕要拉帮结派卷入夺储的腥风血雨里去吧?   那个时候,九皇子不会觉得几个少爷能陪他斗蛐蛐便是投缘便是值得交的好朋友,而要成为他夺储的助力了。   回到国公府,花畹畹自然不会去找老太太说皇后让她入宫居住的事情,实在是没必要,好端端的,她住到宫里去做什么呢?   倒是老太太主动来找她问话,说道:“可听皇太后提起皇子们婚事的事情?”   花畹畹不禁在心里嘲笑老太太的异想天开,皇太后即便要为皇子们选妃,国公府目前的实力来看完全没什么胜算哪。   嫡出的安念攘资质和安念熙千差万别,安念菽安念雨又小些,而如意资质再好也只是庶出。   若是好一点的王公贵族不分正庶的娶了去已是难得,要成为王妃那该多难?   顶多做个侧王妃,侧王妃和皇后……   花畹畹不愿意想下去了,想下去就觉得异想天开。   “太后娘娘的确为皇子们的婚事操心,也有意为皇子们选妃。”   安老太太听到这样的消息甚是满意,“既如此,老身改日是该进宫亲自拜访一下皇太后了。”   花畹畹知道安老太太又要抬出她和皇太后当年的闺蜜情谊来。   充其量也就是挣个侧妃,安老太太还真是尽力了。   花畹畹微笑点头,不置可否。   不几日,安老太太还未来得及入宫去,蓟允秀倒是先登门拜访。   蓟允秀的到来令安家人颇为吃惊,安念熙缠绵病榻的日子他就跟失踪了一样,如今安念熙已死,他怎么突然又出现在国公府了?   大太太乍听到这个消息,是最气愤的了。   她在病床上同晴云咬牙切齿道:“你大表姐在世时,他是一眼都未来看望,如今你大表姐去了,他巴巴地来做什么?是来哭灵的吗?”   晴云道:“貌似并不为大小姐而来。”   “活着的时候都不来,死了就更没理由为念熙而来了!”   晴云点头:“听去嘉禾苑打探的丫鬟回来说,四皇子这会子正在前头陪老太太说话,安和公主也在。”   ^   明天还要监考一天,明天的更新放在明天晚上,估计会较晚。   下周参加完决赛就能恢复多更了。   我也期待多更日子的到来。   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写得好与不好,都请见谅。   ☆、第258章 安排初见   安老太太对于蓟允秀的到来有些意外。   “四皇子有许久不到国公府来了。”   “是本王失礼了。”蓟允秀彬彬有礼的。   安老太太道:“那四皇子这回登门是为了……”   蓟允秀道:“是奉了皇后太太之命,特来与安老太太商量一事。”   安老太太奇怪地瞪大了眼睛。   ※   香荷苑,花畹畹盯着眼前打扮齐整的如意,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可以随我去老太太那里见客了。”   如意有些忐忑:“大嫂,我这样穿着得体吗?”   “得体得体,关键是这张脸得体。”花畹畹笑。   花畹畹在心里期待着蓟允秀见到如意时震惊的样子。   如意于是挽着花畹畹的手臂,二人出香荷苑去。   称心奇道:“你们二人要去哪里?”   如意神秘一笑:“这个可不能告诉你。”   称心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不忿地撇了撇嘴。   一样庶出,一母所生,凭什么入府之后老太太喜欢如意,安和公主也和如意走得近,自己却备受冷落?   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花畹畹携着如意抵达嘉禾苑时,安老太太正同蓟允秀说话,老太太的表情看起来怪怪的。   而蓟允秀一见花畹畹身旁的如意,陡的瞪大了眼睛。   原来花畹畹那日在宫中所说,还真有其事。   安念熙死了,可是花畹畹身边的女孩子和安念熙确乎有八九分像,自己刚才猛一看还以为是安念熙呢。   花畹畹携着如意向蓟允秀行礼:“四哥,我刚刚遇到了如意妹妹,所以来迟了。”   “如意?”蓟允秀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如意,如意的脸微微一红。   老太太道:“我还在想,畹畹你何时便拖拉了,原来是遇到如意耽搁了。”   “如意只道是大嫂来看望祖母,遂要随大嫂同来,不知道祖母这里还有贵客,如意是不是来得唐突了。”   “不唐突不唐突……”蓟允秀抢先答道。   花畹畹和安老太太交换了一个眼色,二人都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蓟允秀小坐了半日,安老太太有意放着他和如意谈天说地,举止暧昧。   临走时,安老太太还让如意相送,特留下花畹畹说话。   “看起来,四皇子对你如意妹妹挺有眼缘。”   “祖母所托,畹畹自然是要安排他们见上一面的。”   “不过,四皇子此番到国公府来倒不一定是为了见你如意妹妹。”   老太太话中有话,花畹畹不解。   “上回宫中,畹畹同四皇子提起这件事,特约了四皇子登门,怎么,四皇子今日到府还有别的事,不成?”   老太太指着花畹畹道:“他是为了你的事情而来,顺道见你如意妹妹。”   “我的事?”花畹畹越发困惑。   安老太太敛容收色,道:“四皇子说他是受了皇后所托,来探祖母的口风的。”   花畹畹蓦地想起皇后向皇太后请示,要让她入宫居住的事情来。   安老太太道:“听说上回你入宫,皇后娘娘已经提起那件事了。”   “什么事?”花畹畹假装糊涂。   “要你入宫居住的事啊。”老太太面上讪讪的,并不欢喜。   花畹畹察言观色便道:“哦,原来是为这事啊,上回在宫里,我不是已经婉言拒绝了皇后娘娘的提议了吗?畹畹可舍不得祖母,搬到宫里去住,祖母多疼我啊!”   花畹畹依偎在老太太脚边,作出无比温顺乖巧的样子。   老太太这才展露了笑颜道:“祖母也舍不得你,所以适才祖母也搪塞了四皇子,说是要和你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花畹畹哑然失笑,那日宫中,自己也是同样的借口搪塞皇后的,没想到自己和老太太还真是棋逢对手。   “就算祖母不会舍不得畹畹,要赶畹畹走,畹畹也不要离开祖母。”   畹畹抱住安老太太的脚撒娇耍赖,把个安老太太逗得乐呵呵。   “其实,畹畹你去宫里住做什么呢?将来还不是要嫁进国公府来的吗?所以何必多此一举,只是畹畹……”老太太忽而眉头一皱,“皇后娘娘突然有此提议,是不是觉得你是安家童养媳的身份委屈你了呀?”   花畹畹道:“祖母,我又不是皇后娘娘,我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横竖,畹畹不觉得委屈就好了。在国公府里,祖母待畹畹就像亲生的一样,畹畹只感到幸福,断然不会觉得委屈的。”   花畹畹的花言巧语再次将老太太逗得哈哈大笑。   如意送完蓟允秀,花畹畹便去打趣她,她自是羞得满脸娇红,一副少女萌春的架势。   花畹畹已了然,如意喜欢蓟允秀。   那蓟允秀对如意呢?   花畹畹试探道:“四皇子待你可好?”   如意娇羞点头:“四皇子说了,过几日还到府上来拜访。”   “什么拜访?就是来看如意妹妹你的。”   如意被花畹畹说得面红耳赤,娇羞道:“大嫂……”   花畹畹面上笑着,心底里却是冷笑。   蓟允秀就是过不了美人关,他对安念熙的确是动了真心,否则也不会见到如意这张和安念熙相像的面孔而立马就移情了。   花畹畹突然可怜起安念熙来,如今的安念熙在宋家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   安念熙在宋家的确日子不好过。   茹家姑姑每日对她挑三拣四,书少爷越是对安念熙好,茹家姑姑便在私底下越发刁难安念熙。   安念熙又不敢向书少爷告状,生怕惹恼了茹家姑姑,她会趁着书少爷不在时,彻底将自己扫地出门,毕竟自己的右手废了,的确是连做丫鬟都不够格。   右手一时半会儿书少爷也找不到合适的郎中替她看治,她只能拼命练习用左手吃饭,茹家姑姑再嫌弃她刁难她时,她就乞饶,又用左手练习干各种活,努力在书少爷身边做个称职的丫头。   书少爷同她道:“你是我的贵客,不用这样为难自己的。”   安念熙便掩饰道:“我只有凭自己劳力,才能在宋家呆得心安理得。”   书少爷听安念熙如此说,便也由她去。   ^   今天面试了60个考生,晚上很晚才到家,所以更新迟了。还有一更,大家稍等。   ☆、第259章 三房幺蛾   转眼便到了冬季,国公府的一件大喜事便是四太太茹风雅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   安祥艺自然是喜不自胜,老太太和老太爷心中唯一缺憾得以弥补,一时之间整个国公府其乐融融。   又因为到了年关,二老爷三老爷按照惯例回家省亲团圆,国公府一时热闹无两。   只是三老爷带回了一房小妾,让三太太很是郁闷,颇同三老爷闹了一番脾气。   三老爷道:“从前老太太不发话,我自然不会把外头的带回家里来,如今大哥都将外宅接回家来了,我只是带她回来省亲,等春节过了,我依旧带她去外省赴任,你又何必如此小家子气?”   三太太哪里肯听三老爷这样的解释?   她哭着道:“你从前回来同我说的话都是骗我的吗?你说了,你在外头没有女人,可是你如今带回来的又是什么?难道不是人,是狐狸精?”   三老爷被三太太哭得烦躁,道:“大哥都带了三房外宅回来,也不见大嫂像你这般闹腾,我不过就带了一房小妾回来,你寻死觅活哭哭啼啼作死给谁看?”   三太太岂是省油的灯?   她骂道:“你今儿过年是只带了一个回来,谁知道外头还养了多少?你在外省,山高水远,我管不着你,你就是养了一千一万,我也不知道。你就欺负我好了,欺负我娘家没人!”   “你娘家可是堂堂东正侯,谁敢欺负你娘家没人?”   “那为何你还在外头养狐狸精?”   “这是两码事,你一个庶女被我娶来做正妻,我还不够给东正侯面子吗?”   “合着你是看轻我庶出的身份,是不是?那你当初就不必要娶我,娶了来又如此作践我,全然不顾我替你生了一儿一女的情分,合着你在外头的那些狐狸精不知道替你养下了多少庶出,所以你才不把我们母子三儿当回事,你既然不愿意珍惜我们,就放我们母子三回娘家去好了……”   三太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三老爷简直焦头烂额。   他早知道冯翠玉难缠,可是拗不过那茵娘哀求,遂带了他回国公府过年。   往年茵娘求到死都是没用的,这回偏生老太太允许外宅和庶出入府,三老爷也觉得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让妾侍做了这么久见不得光的人,如今正好有机会帮她正名自然是要带她回来的,哪里想到冯翠玉这般胡搅蛮缠不懂事。   三老爷气愤道:“你要回娘家便回娘家去,我一年就回这么一次家,你不与我好好的,还哭闹不止,你要觉得我们安家对不起你,你就回东正侯府去好了,仗着你那伯父,的确没人敢拦你做任何事!你要回娘家就回吧,我不是不拦你,而是不敢拦你,否则你又该说我不把你娘家放在眼里了。你就一天到晚拿你娘家的名义来压我好了!你那娘家除了能用来压我一头之外,还有什么用处?是能帮我升官,还是能调我回京?”   三太太被三老爷一番激将,真个就喊了四少爷和四小姐出来,母子三欲回娘家去,幸好二太太及时来劝着。   大老爷和三老爷都带了外宅回来,独二老爷没有,所以二太太在国公府里觉得自己脸上倍儿有光,劝三老爷三太太的架也充满了悲天悯人的优越感。   “大过年的,真要闹回娘家去,岂不叫人笑话?三弟妹你就真的想和三弟闹翻?”   二太太让四少爷四小姐回避,拉了三太太的手好言好语相劝。   三老爷一旁道:“就是就是,二嫂你可得好好劝劝她,她这性子,幸好我也没在家常呆,否则还不和她三天两头掐架?”   “是,你有外头的狐狸精给你灌迷魂汤,软香温玉,你回到家来自然看我不顺眼,我人老珠黄,哪比得她们妖艳会打扮,会讨好你?”   三太太欲冲上去和三老爷理论,三老爷吓得连连摆手,同二太太道:“二嫂,你替我好好劝劝她,她简直疯了!”   “安祥禄,你还是不是人?”三太太狂叫起来。   三老爷吓得赶紧跑出去,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冯翠玉真是个母老虎。   二太太给三太太倒水,安抚道:“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寻常事吗?三弟妹你又何必如此?看不开伤的只能是自己的身子。”   三太太抽噎道:“二嫂,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二哥为什么就可以守身如玉,而他却在大过年带狐狸精回来丢我的脸。”   二太太心里得意,嘴上却假意谦虚道:“从前你老说三弟不会像大哥那样行事,我都劝你男人不可盲目相信,被我说中了吧?你二哥暂时是没有带外头的女人进府,但不代表他在外头就没有女人,他在外省做官又不是三年五载,那么长的时间怎么可能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他不带回来,便是给我三分薄面,三弟的确是不给三弟妹你脸了……”   二太太这样说着,心里不由有些酸爽,又怕三太太恼怒,立即道:“不过比起大哥的做派,三弟已经很好了,他就带了这么一个妾侍回府,且是回来省亲了,不几日春节过了,仍旧要回外省去的,横竖不在你跟前碍眼就好。这国公府三房还不是三弟妹你说了算吗?你看看大嫂,平姨娘、蕙姨娘、朱姨娘以及她们那些个庶出天天在国公府里晃着,大嫂被气病,身子就好不了了……”   “所以,你多比比,心里自然就平衡了,不是?”   三太太心里哪里能平衡,恨然道:“从前不知道他外头有女人,信了他的谎言,便也由着他在外头兴风作浪,如今知道了,怎么可能放他和她们再逍遥自在去?”   二太太不解:“三弟妹,那你要怎样?”   三太太心里自有盘算,那茵娘那么喜欢进国公府的门,她会叫她进来了,就别想出去!   安祥禄不是抱怨她娘家不能帮他留京吗?   哼!   三太太在心里冷笑,她要一桩桩全成全他们!   二太太见三太太忽然眸子发狠,脸上现出阴险的表情,不知她心里打些什么鬼主意。   不过冯翠玉一向不是什么好鸟,这个她是知道的。她巴不得三房越乱越好,冯翠玉越失控,老太太才会更厌恶她,那么掌事钥匙在自己手里便会更牢一些。   不要以为自己不知道,冯翠玉可一直打掌事钥匙的主意,从未放弃过。   三太太擦了泪,忽而拉住二太太的手,露出一脸凉凉笑容道:“二嫂,你待我如此好,我也有一句话要提醒你,毕竟我们四个妯娌里头,我和二嫂是最亲近的。”   二太太看向三太太:“三弟妹要提醒我什么?”   三太太阴凉凉说道:“如今,四房喜添丁,二嫂的掌事钥匙只怕要看紧了,老太太一向最喜欢四弟妹,我一直疑心老太太将掌事钥匙交给二嫂是因为四弟妹怀孕养胎的缘故,如今四弟妹可是平安生产,又是个男孩儿,她在老太太跟前的筹码可是更胜一筹了……”   二太太猛然顿住。   ☆、第260章 家法伺候   三太太就喜欢看二太太这样挂不住脸的样子,在心里冷嗤道:让你到我跟前来充好人扮菩萨!   三太太当然知道其实二太太就是来看她笑话的。   而她自然要回敬一下二太太。   女人间的官司呀!   “二嫂,我是因为你对我好我才好意提点你的……”三太太这会子已经化被动为主动,适才的憋屈倒霉样一扫而光,换之的是无比精明得意的笑容。   二太太面上讪讪,嘴里道:“多谢三弟妹提点,不过老太太真要把掌事钥匙给四弟妹,我也是绝无二话的,就算老太太把掌事钥匙给三弟妹你,我也是没有任何意见的,横竖听老太太的决定就是,如今老太太将掌事钥匙交在我手里,我拿着掌事钥匙一天,就会一天恪守尽责,三弟妹就不要多替我操心了,还是先处理好你和三弟的关系吧。”   既然冯翠玉不给她脸,二太太自然也没必要给三太太脸,连假惺惺的劝慰都不必了,直接起身走人。   冯翠玉不忿,等二太太一走,她就立马更衣收拾回了一趟东正侯府。   三老爷回正屋时就见四少爷四小姐,不见三太太的身影,便问道:“你们母亲呢?”   安念雨答:“母亲回外祖父家去了。”   三老爷心里顿时反感,蹭一下恼火道:“夫妻口角她也要回娘家告状去吗?什么德行?”   四少爷安沉焙道:“父亲不可如此说母亲,母亲回外祖父家兴许是为了旁的事情呢?假若真是为了旁的事情,父亲岂不冤枉了母亲?”   三老爷瞅着自己的儿子,不知何时安沉焙长高了长俊了,圆圆的脸蛋肉肉的,眼神透着一股子坚毅,分外不驯的模样儿。   三老爷心里有些不爽,指着安沉焙道:“大了,翅膀长硬了,是不是?合着我和你们母亲吵架,你这么快就偏帮着你母亲了?”   安沉焙道:“即便偏帮又怎样?父亲一年到头不在家,逢年过节偶尔才能见父亲一面,我和妹妹吃喝拉撒都是母亲一手操持,父亲与母亲之间不睦,就算是母亲错了,我们也是必须帮着母亲的。”   安沉焙不卑不亢说着,叫三老爷大感意外:“这些年我在外头,冯翠玉就是教导出你这样顶撞自己父亲的儿子来吗?冯翠玉什么家教?”   “母亲好歹是教养我们了,父亲你呢?只忙着教导那茵娘的儿子吧?哦,对了,那茵娘是给父亲生养过的吗?祖母可有言在先,外宅有生养的方能进国公府的大门,若没有生养的,进来了也得扫地出门,父亲还是趁早替茵娘做打算吧!”   安沉焙看着三老爷的眼神冷冷的,充满了鄙夷。   三老爷气急了:“你这是替你母亲报仇啊?我没有教养你们,我这些年在外省做官的俸禄少给家里寄了?”   “父亲还是别提你那羞死人的俸禄了,况父亲往家里寄的俸禄是够我们家里什么开销?还不是全靠祖父祖母养着我们母子三儿?父亲要是舍不得以后大可不必往家里寄钱了,原本寄回来的钱也是你和茵娘吃剩下的吧?”   三老爷何曾受过这样的闲气?扬起巴掌就要打安沉焙,吓得安念雨哭了起来。   安沉焙跑到安念雨身边,拉着安念雨的手道:“妹妹不要怕,他若敢打我,母亲回来不会与他善罢甘休的。”   三老爷立即叫下人上了家法,扬言要好好教训安沉焙,幸而茵娘出来阻止了。   那茵娘不过二十出头,跟在安祥禄身边却有八九年光景了,生得婉转风流,是个多情妩媚的女子。   安祥禄对她言听计从,视如珍宝。   每每逢年过节,三老爷回京见一趟冯翠玉的张牙舞爪,回到外省,便越发觉得茵娘温柔体贴难能可贵。   男人嘛,总喜欢女人捧着他的,除非骨子里天生犯贱的,才愿意被野蛮婆娘管教着。   茵娘道:“你是多久才回得一趟家来,孩子纵有不懂事也该好言好语劝导,动家法做什么?”   三老爷指着安沉焙,气愤道:“你是没听见适才他说的那些话,我的胆子都要被气裂了。”   茵娘依旧好脾气劝道:“少爷还小,你何必与他置气?这样横眉冷对的,哪有做父亲的样子?”   茵娘说着转向四少爷道:“四少爷,你有错就和你父亲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父子哪有隔夜仇的?”   安沉焙充满敌意盯着茵娘,啐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跑进正屋来?给我滚出去!”   茵娘脸上挂不住,笑容僵住。   三老爷再次拿起了家法,安沉焙这回识相了,拉了安念雨便往外跑去,道:“你为了一个妾侍要打自己的亲生儿子,有你这样的父亲吗?我要到祖父祖母跟前评理去!”   茵娘急了,她可不想节外生枝,让老太太嫌恶自己。   她同安祥禄道:“三老爷,你快去拦着他呀!他要是到老太太跟前一哭,那我还不要被立刻扫地出门?老太太铁定是帮着自己孙子而不会帮我的呀!”   三老爷被茵娘一提醒,当即喊了下人将四少爷四小姐拦住。   安沉焙再勇猛也不过一个孩子,哪里敌得过力气粗暴的小厮们?当即就被制服了。   安沉焙对着小厮们拳打脚踢,喊道:“你们敢捆我绑我,等我母亲回来,看她怎么削你们!”   “我现在就削了你!”三老爷叫着,然后给了安沉焙一顿揍。   早有丫头偷偷去东正侯府上给冯翠玉传话,冯翠玉急忙忙赶回国公府,一见安沉焙被三老爷揍得屁股开花,又是心疼又是怨恨。   安沉焙却反过来安慰冯翠玉道:“母亲,别伤心,他打我我不过是皮肉伤,养几日就好了,但是那茵娘休想在府里呆下去了,母亲有借口去祖母那里告状,我在祖母跟前咬死了是茵娘挑拨,父亲才揍我的!”   三太太感动得眼泪簌簌流,她不得丈夫的心又怎样?儿子待她是忠心耿耿的。   三太太抱住安沉焙哭着道:“傻孩子,你是故意激怒你父亲,叫他动手打你的吗?你怎么这么傻?打在你身上该有多疼啊?”   “这点疼不算什么,母亲快别哭了,母亲的眼泪才叫儿子心痛呢。”   三太太赶紧擦干了眼泪,安沉焙不能白白挨打,她会叫安祥禄和茵娘付出代价的。   三太太亲自给四少爷的屁股上了药,又看着四少爷吃了饭睡下,这才往老太太的嘉禾苑去。   临走前,还特意让丫鬟给自己上了厚厚的粉,掩饰了哭肿的眼皮。   三太太一走,茵娘这边便给安祥禄递消息,道:“三太太往老太太屋子去了,她定是去告我们状的,怎么办怎么办?”   三老爷骂了句“贱女人”,又让茵娘莫慌,便也更衣去嘉禾苑。   ^   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吗?三太太会来一招漂亮的阴招的,另一更,晚上见。   ☆、第261章 三婶之计   三老爷气势汹汹进了嘉禾苑,见老太太和三太太都眉开眼笑的,不由愣住。   老太太一见三老爷,便笑道:“整好,老三你也来了,翠玉刚和我商量你前程的事情呢。”   三老爷心里暗忖,老太太的神色喜滋滋的,冯翠玉断然不是来告状的,否则老太太不会这般表现。   老太太说冯翠玉来同她商量自己前程的事情,这冯翠玉到底搞什么鬼?   三老爷不敢造次,自然不能主动提起自己揍了安沉焙的事情,遂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下来,道:“翠玉,你同老太太都说些什么呢?”   冯翠玉此时妆容明艳,一点儿都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她灿烂笑道:“你不是同我说想留京,不想再去外省了吗?”   三老爷愣住,自己的确唠叨了这么一句。   “所以我今儿特地回了躺娘家,把你的诉求告知了我伯父,我伯父说了,早早就想调你回京,可是也从来不见你主动找他提起此事,恐你流连外省的生活,故而不敢自作主张帮你安排,如今有了你这句话,他就好到皇上跟前帮你在京城讨个合适的职务去,但这毕竟是大事,我还是得来请示老太太一声,万一老太太觉得男儿志在四方,不建议你回京怎么办?”   三老爷眉头挑了挑,冯翠玉回娘家竟是帮他张罗官途去了吗?他还以为她是回去告状去的呢!   老太太心情很好,难得对三太太和颜悦色的,她道:“瞧翠玉你说的,我是那么不开明不想孩子好的母亲吗?若京里有好职务,我还霸着不让老三回来,那我岂不是老糊涂了?这些年我没少在你们父亲跟前提这事,只是你父亲如今可不比你们祖父太祖父的时候,国公府的势力也不是从前可以呼风唤雨的时候了,虽然和东正侯攀做了亲戚,可总觉不好意思去打扰……”   冯翠玉挽住老太太的手道:“老太太,亲戚就是要拿来麻烦用的,久而不用就生疏了,也怪我对祥禄关心太少,还以为他喜欢呆在外省,若不是今天他同我说起来,我还一直蒙在鼓里呢。我伯父对别人自是没有这样热心的,只是我不同,我伯父一直以来都宠爱我,所以对我一直是有求必应,所以既然老太太没有异议,那么祥禄回京任职一事就包在我身上吧。”   老太太笑着同三老爷道:“其实翠玉这些年操持三房的事务也很不容易,怎么说也替你养了一儿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往后可要好好待她。”   三老爷正要说话,三太太替他说道:“祥禄对我一直很好,只是从前他在外省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如果明年顺利回京的话,老太太还怕他没有对我好的机会吗?”   话说及此,三老爷还能说什么?自然是在老太太跟前说了些表忠心的好听话,将老太太哄去睡了,夫妻二人离了嘉禾苑。   一出嘉禾苑,三太太便冷了脸,三老爷同她说什么,她只不吭声。   三老爷扳过她的身子看时,她已哭了一脸眼泪。   三老爷惊道:“你怎么哭了?”   三太太一向要强,这样默默落泪,还真让三老爷无所适从。   三太太道:“我们纵使口角,你也不该拿孩子出气,沉焙是我心肝一样捧着长大的,你将他打成那样,我的心都要痛碎了,你何至于下如此狠的心报复我?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沉焙是你嫡亲儿子,是谁给你灌迷魂汤让你这样对待我们。”   三老爷有些不好意思:“你今儿回娘家真是为了我留京的事?我还以为你是回娘家告状去的。”   三太太冷嗤:“不知何时,在你心中我冯翠玉变成这样猥琐的人了,我们夫妻两个再大的矛盾也是我们夫妻内部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向外人爆家丑?”   三太太撇下三老爷径自朝前走去。   三老爷同三太太回到澜雨轩,安沉焙正趴在床上呻吟着,三太太坐到床前去,一边手足无措安抚,一边眼泪汪汪:“还很痛吗?”   安沉焙趴着,并未回头,所以未看见三老爷也在房间内,他愤然道:“父亲为了那个茵姨娘出手这么重,我能不痛吗?”   三太太咳了一声,安沉焙回头看见了三老爷,立即把嘴一撅,道:“母亲怕他做什么?我大不了再被他揍一顿,谁让他冤枉母亲你!”   三老爷也咳了咳嗓子,不好意思道:“今天的确是父亲误会了你母亲,错打了你,父亲向你道歉,但是你的确也不尊重我这个做父亲的。”   “要我尊重你,需得你从今往后尊重我母亲!”安沉焙一骨碌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牵动了屁股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三太太一边窝心,一边喊他趴下,又哭又笑道:“你如今还是养好自己的伤先。”   三老爷见儿子如此,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冯翠玉此时此刻在他眼中是个成功的母亲,而自己在外省多年,便是一双儿女与他疏远了。   三老爷问三太太:“还有药吗?”   三太太拿了药出来,于是三老爷坐在床前细心替安沉焙的屁股上药。   三太太一旁看着三老爷父子,心里憋着一口劲,茵娘那个贱人害得安祥禄对她横眉竖眼,还揍了她最最心爱的儿子,她一定会叫她好看的。   这一夜,三老爷宿在三太太房里,茵娘自入京以来第一次守了空房。   次日,茵娘特意下厨做了早点送到三老爷和三太太屋里,伺候他们二人起床,俨然一副卑微妾侍该有的守本分的模样。   三太太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对茵娘和颜悦色,道是:“以后这些活让下人做就是,妹妹不必亲自动手。”   三老爷看着妻妾和睦,神清气爽,对留京一事便更加期待了。   ※   转眼便到了除夕,除夕这日,皇太后依旧在宫里设宴,文武百官有品级的女眷们都入宫朝见去,安老太太这回只带了花畹畹随往,并不敢带如意,毕竟如意只是个庶出,身份上不得台面。   安老太太正混在一堆官家女眷们当中,却有一个太监悄悄走入宴席,走到安老太太身边来,附耳道:“安老太太,皇后娘娘有请。”   安老太太心里吃惊,却也只能立即起身随着太监去见皇后。   ☆、第262章 皇后之命   皇后娘娘并未在坤宁宫内,而是在御花园一处亭子里。   太监带了老太太进了亭子,老太太跪地拜见了皇后娘娘。   皇后慈眉善目道:“老人家不必拘礼,快请起吧。”   遂赐了坐。   安老太太拿眼偷觑皇后娘娘,心里想,这东正侯的妹妹也不过如此,奈何命中福大,做了皇后,连着冯家一族都跟着沾光。   老太太心里说不尽的羡慕嫉妒恨。   她国公府安氏一族若也能出这样一位携带家族一荣俱荣的女孩子该有多好啊,可惜最有资质的安念熙已经死了,幸而还有如意,可是如意只是庶出……   安老太太心里怅惘,不过转念一想,这冯皇后不也只是一个填房生的女儿吗?比她的如意高贵不到哪里去。   这样想着,老太太便挺直了腰杆子。   皇后道:“前一段时间,四皇子已经到国公府拜访过国公夫人了,他也已经向国公夫人转达了我的意思,现在该是国公夫人给我答复的时候了。”   安老太太这才想起,蓟允秀说的,皇后想要花畹畹入宫居住的事情来,一时不好直接回复。   若同意,安老太太是不愿意的,安家的童养媳为何要到宫里居住,贸然拒绝,安老太太也不敢,毕竟皇后开口了。   这个皇后为何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安老太太装糊涂道:“四皇子是到过我府上,只是他同老身说了许多话,不知皇后娘娘所指是哪一桩?”   皇后皱眉:“怎么,四皇子没有同国公夫人明说,哀家想要接畹畹入宫居住的事情?”   安老太太避重就轻道:“皇后娘娘是想念畹畹了吗?那让畹畹在宫里陪伴皇后娘娘几日就是了。”   皇后却直言不讳纠正安老太太:“不是住几日,而是常住。”   安老太太面上神色僵了僵:“常住是住多久?”   “畹畹嫁人之前都应该住在宫里,从前她是安家的童养媳,可是如今她是哀家的女儿,一个公主给人当童养媳,这要传扬起来,国公夫人不觉得有损皇家颜面,令哀家和皇上授人以柄吗?”   皇后不再慈眉善目,而是正儿八经地反问安老太太,安老太太坐不住了。   她忙起身向皇后赔罪道:“是老身思虑不周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你何罪之有?哀家还要感谢你,过去的日子里把畹畹照顾得很好,只是如今畹畹既然有了哀家这个母后,就没道理再在国公府内多加叨扰了。”   安老太太心里总觉怪异,但还是道:“不知皇后娘娘准备何时接畹畹入宫?”   “过了春节,哀家让人择个好日子,再接安和公主入宫。”   安老太太起身行礼,道:“谨遵皇后娘娘之命,畹畹过了年便十二岁了,再过几年,便可与哀家的孙子完婚,届时老身不愁与畹畹没有朝夕相处的日子,所以这几年老身就让畹畹与皇后娘娘多亲近,多尽尽母女的情分……”   皇后淡淡的神色,闲闲说了句:“回头再说吧。”便让太监送安老太太回宴席。   安老太太一路细忖皇后娘娘的话和神色,心里总觉不安,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回到宴席上,太后问安老太太:“阿娴适才去哪里了?”   安老太太原本还想探探皇太后的口风,关于皇子们的婚事,现在安老太太也没心情了。   倒是皇太后主动提了起来,道:“近日,哀家欲要为皇子们择妃,不知阿娴可有什么好人选?”   安老太太来了精神:“不知太后娘娘欲为哪一个皇子择妃?”   “几个皇子都要择妃,哀家原还想着咱们过去好歹姐妹情分一场,若能亲上加亲多好啊,可是可惜听说你的大孙女儿已经不在了,而其他的女孩子们年岁都小……”   安老太太急忙道:“太后娘娘不是可以先帮着定下亲事,缓个把年头,女孩子们也就长大了。”   皇太后微微颔首:“阿娴膝下嫡出的孙女儿里只有那个安念攘年纪稍大些是吗?可惜,那个孩子哀家见过,阿娴应该知道哀家对那个孩子不满意,那个孩子……不成!”   皇太后果断摇了摇头。   安老太太眉头扭成了大疙瘩,安念攘因为相思子的事差点毒死了皇太后,皇太后对她怎么可能有好印象呢?   除了安念攘,安念雨还小,而安念菽只是抱养的,皇太后对她的身世也一定不会满意的。   于是安老太太道:“其实,我膝下还有个庶出的孙女儿样貌人才都是一等一的……”   “庶出那可不行,庶出怎么能做皇子们的正妃呢?”   “侧妃也是可以的啊!”   侧妃挤掉正妃,在皇子登基后一跃为后的也大有人在,关键是要嫁入皇室先。   安老太太心里筹谋着。   皇太后道:“哪有正妃还未有人选,就先定了侧妃的?所以那就先缓缓吧。”   安老太太毫不郁闷,谈了半天原来你看不上我国公府的女孩子,那你同我啰嗦这半天做什么?   难不成真还以为我会天真地相信少女时代的闺蜜情经得起时间的洗礼?   安老太太面上讪讪。   皇太后放了她去,又传了其他几个一品高明聊天,自然也是说着皇子们的婚事。   安老太太回到宴席却不见花畹畹的踪影,灵芝倒在远远地站在宴席外头。   于是安老太太便去问灵芝:“大少奶奶人呢?”   灵芝回道:“少奶奶适才说有事不许奴婢跟着,只让奴婢在此等候。”   安老太太没法,只能回宴席上同其他诰命攀谈,有一搭没一搭心不在焉。   花畹畹这时候正被八皇子拉着匆匆往御花园一角走去。   花畹畹人小步窄,哪经得起八皇子大步流星。   她已经被八皇子拉得气喘吁吁,不停道:“喂,你干什么?”   八皇子不回答她,只是将花畹畹拉到一棵大梨树下方才松了手。   “蓟允卓,你疯了吧?”花畹畹揉着巨疼的手腕,嗔怪地看着八皇子。   八皇子猛地一把拽起花畹畹的手腕,逼视着花畹畹的眼睛,近乎咬牙切齿道:“你给我母妃出了什么馊主意?”   ☆、第263章 暴走阿卓   “什么什么馊主意?”花畹畹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蓟允卓一脸恼怒看起来不像假的,只是不知自己哪里惹着他了。   “你还装糊涂!”蓟允卓血红着眼睛,盛怒。   “你先放开我,你弄痛我了!”花畹畹眼里浮起泪雾,蓟允卓一愣,这才发觉自己的粗鲁,急忙松开了花畹畹,低声道:“对不起啊!”   花畹畹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道:“八皇子为什么生我的气,还请八皇子明示!”   蓟允卓没好气道:“你知道今日宴席的主题是什么?”   “什么?”   花畹畹一脸懵懂。   每年年前不都有这样的宴席吗?这是皇太后的惯例啊,还能有什么主题?   蓟允卓打量着花畹畹,这个女孩子有时聪明绝顶,有时又一脸懵逼,到底哪个才是她的真面目?   “你当真不知道?”   花畹畹有些烦,道:“八皇子你就直说了吧,这样一直同我打哑谜,真是烦死人了。”   八皇子朝自己面前的空气吹了吹气,哇靠,这个女孩子,有没有搞错,她挖了个坑让自己的母妃带着自己跳,现在还抱怨他烦她?   蓟允卓真想过去拎起这个看起来娇柔无害实际上一肚子诡计的女孩子,好好揍一顿她的屁股,可是他才刚上前一步,花畹畹已经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与他保持着安全距离,道:“你不许过来!你想干什么?”   花畹畹护着自己的手,警告道:“你再过来,我的手一定会断的,所以,你不许过来!”   蓟允卓哭笑不得,这个女孩子简直……丧心病狂!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花畹畹,无奈道:“好,咱们就这么站着说话,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里没有窗,也没有……门。”花畹畹指了指周围。   蓟允卓咬了咬唇,看了看天空,老天,他从没有像此刻这样败给眼前这个女孩子过。   他道:“花畹畹,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花畹畹也翻白眼,好像谁有心情和你开玩笑似的。   “那你快说啊,今天宴席的主题是什么?”   蓟允卓将手指调转了个方向,指着自己道:“本王的婚事。”   花畹畹恍然大悟,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歉然道:“我竟然忘了这茬了,原来太后娘娘今天和每个诰命都说了悄悄话,是为了给你选妃呀!这是大喜事啊,八皇子你的反应好奇怪,你母妃不是常说太后娘娘不喜欢你吗?你看太后娘娘如今不是对你上心了?”   蓟允卓双手抱胸,一副吃了火药的样子,这个女孩子真的很欠抽!   母妃逼他竞争皇位已经够让他头痛的了,如今还逼他选妃,简直要把他逼疯,可是她却在一旁兴高采烈的,不对,她是在幸灾乐祸!   而且这个馊主意是她出的。   母妃说过,皇太后为皇子们的婚事着急,而每个皇子似乎都不想成婚呢,而她替他率先提出赐婚,且要求他不论皇太后为他选的女子是什么出身,长得美丑,性情如何,自己都要无条件接受,不能有异议。   母妃让他隐忍的目的就是为了扭转皇太后对他的印象。   为了储君之位,母妃让他这么拼,值得吗?   “你的馊主意我母妃居然听了,花畹畹,你能保证你的馊主意就一定能帮我达成目的?”   “不能。”花畹畹坦然。   蓟允卓更加气愤:“既然如此,你怎么可以信口胡诌,你可知你一句话葬送的可是我一辈子的幸福!”   “何以见得?无论皇太后做主让八皇子娶的是谁,那个女子都是八皇子的发妻,是八皇子要共度一生的人,祸福与共,夫唱妇随,八皇子在还不知道她是谁的情况下就做好打算要与她夫妻不睦吗?难道八皇子会对自己的发妻不好?我倒是看不出来八皇子竟是这样的人。”   花畹畹鄙夷地看着蓟允卓,蓟允卓无语。   “花畹畹,你说得轻巧,太后一向不喜我,她会不会借着赐婚一事故意挤兑我,挑一个样貌奇丑家事又不好的女子塞给我?”   “若当真如此,不是正好可以让八皇子你表现自己的乖巧孝顺吗?无论皇太后挑给你的女子多么不出众,你都欣然接受,因为她是皇太后,是你的皇祖母,你这个孙儿对她无条件孝顺,这不正可以让皇太后对你刮目相看吗?没有人会拒绝一个对自己顺服的人!”   “你……”   蓟允卓语塞。   花畹畹上前,伸手欲拍蓟允卓的肩膀,发现不够高,于是她踮起了脚尖,拍了拍蓟允卓的肩膀安抚道:“八皇子,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我们要做的是等待和安排自己,忍辱负重也是一种心机,是成大事者的心机,不是吗?梅妃娘娘一片苦心你不要辜负了。”   蓟允卓不说话,心里还是很憋屈。   花畹畹又道:“如果一众皇子在赐婚这件事上都听话,自然显不出你的乖巧来,可是要是他们不听话呢?众人都不听话,只有八皇子你最听话,太后娘娘是一定会对你改观的,你放心我会帮你。我和梅妃娘娘有盟约在先,我们都有契约精神,不是吗?”   花畹畹左右张望了一下,道:“好了,小心隔墙有耳,就此别过。”   花畹畹向蓟允卓福了福身子,径自离去。   蓟允卓转身看像花畹畹离去的方向,女孩子娇小的背影消失在御花园的绿树成阴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这让蓟允卓心里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情愫。   这个女孩子为何要帮他?   她与母亲结盟,一肚子计谋,却又不是个心肠歹毒的人,从她帮阿樗的事情就可以看出她也古道热肠,可又总让人感觉她非善类。   她才十来岁,却有着成人的老辣与果敢,这让蓟允卓刮目相看。   她说她会帮他夺储,她真有这样大的本事吗?   蓟允卓微微眯起了眼睛,而自己又真的那么渴望储君之位吗?不过是母妃的心愿而已。   蓟允卓,你怎么把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了?   蓟允卓苦笑地摇了摇头,其实他羡慕阿樗,可以逃离宫墙,在外头过无争无抢的生活。   阿樗,哦,阿樗,你怎么样了?   自己刚才竟然忘记询问花畹畹关于阿樗的消息了。   ☆、第264章 多情除夕   花畹畹和老太太从宫中回来之后就显得心事重重的。   家宴上,安沉林隐隐觉得二人神色不对。   家宴结束,众人散去,他便去百花园找花畹畹。   到了百花园,灵芝站在廊下看着丫头们往廊下挂大红灯笼,见安沉林携了云生进来,忙迎上去,道:“大少爷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畹畹。”安沉林左右探看,“大少奶奶呢?”   灵芝道:“大少奶奶有些累,先去休息了。”   “时辰尚早,她怎么就去睡了?”   “睡倒还没有,正沐浴更衣呢。”   安沉林想了想,唤了云生过来,附耳同他说了几句什么,云生点头去了。   灵芝有些奇怪,安沉林却道:“我去屋里等她。”说着便进了屋子。   花畹畹沐浴更衣出来,见安沉林坐在外间,正品茶呢。   花畹畹道:“大少爷过来了?”   继而责备灵芝道:“夜里怎么还喝茶呢?喝了要叫大少爷睡不着了。”   安沉林立即道:“是我要喝的,你怪灵芝做什么?再说今天是除夕,要守岁,喝了茶精神好些,刚好不犯困。”   花畹畹点头:“那好,茶也喝了,该去芙蓉苑陪大老爷大太太守岁去了。”   “母亲病着,父亲叫她早早睡了,今夜父亲和几个姨娘一起守岁。”   花畹畹心想大太太是有多受大老爷嫌弃,病着,大老爷不陪她还去陪姨娘守岁,若叫宰相府的娘家知道了不知要作何感想,大老爷的确对大太太太不存礼数了。   不过,这是大太太自找的,不是吗?   恶人自有恶人磨!   花畹畹面上温婉了神色道:“那大少爷该去陪大太太才是,除夕守岁,大老爷不在身边,大少爷又不在身边,大太太一个人可该冷清了。”   安沉林道:“母亲已经睡下了,再说母亲身边还有晴表姐呢。畹畹,今夜我陪你守岁,好不好?”   花畹畹摇头:“我可不敢当。”   安沉林想了想:“那你陪我守岁,这样总成吧?”   花畹畹拗不过,于是安沉林便催促灵芝:“快替你家少奶奶更衣,我在外头等你们。”   不多时,花畹畹便出来了,穿上了簇新的衣裳,梳着双环髻,整个人看起来娇俏可人。   安沉林上前拉了她的手,道:“畹畹,你随我来,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说着,不由分说拉了花畹畹便走出百花园去。   国公府园子很大,冬青树一排排绿荫浓密,安沉林拉着花畹畹才走到园子里,便听咻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飞上了天空,花畹畹抬头,便见夜空中噼啪一声,不知是谁燃放起了焰火。   相继有烟花飞上了夜空,开出漫空缤纷的火树银花。   花畹畹被眼前景象震慑住了,仰着头神往地看着,露出谜一样的笑容。   花畹畹看着漫天的烟花,安沉林却看着烟花般美丽的花畹畹。   他的脸上也露出神往的笑容。   他的畹畹真好看,他好喜欢好喜欢他的畹畹,他希望自己能够快快长大,那么他便可以和她成婚,和她真真正正在一起了。   他永远不要和她分开。   夜风拂过,吹乱了花畹畹的头发,有几丝凌乱地散在额前,安沉林想伸手将她的发丝捋到耳边去,刚要伸出手,身后便传来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是许多女孩子,她们欢笑着,拍着掌,从各个方向走来,视线却全部落在夜空源源不断燃放的烟花上。   “好美的烟花!”女孩子们评价着。   安沉林有些窘迫。   他原想为她一人燃放烟花,却叫一园子的姐姐妹妹都看见了这美丽的心意。   女孩子们也发现了安沉林和花畹畹,纷纷走了过来,嘴里喊着:“大哥,大嫂……”   花畹畹回神,只见安念攘安念菽安念雨彭飞月还有称心如意,这园子里的女孩子们都来了。   花畹畹开心地笑了起来,一一叫了她们的名字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安念攘道:“这样好的烟花,我们怎能不来看呢?”   “这烟花是谁放的?太美了!”安念菽问。   安沉林正要显摆,便见云生匆匆走了来,道:“大少爷,老太太叫你过去嘉禾苑一趟。”   “老太太叫我?”安沉林一怔。   云生点头。   花畹畹上前整了整安沉林的衣裳,替他重新绑好外头斗篷的系带,嘱咐道:“老太太唤你,你快去吧。若晚了就不必去百花园寻我了,明日是正月初一,大老爷该喊你一起去普济寺进香,你晚上早些睡才是。”   安沉林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不好意思说出口,姐妹们实在太多双眼睛盯着了。   “那你和大家玩开心点。”安沉林道。   花畹畹点头。   安念攘笑着打趣:“大哥哥,不过是祖母唤你,瞧你和大嫂难舍难分的样子,叫人看了不知要作何评价呢。”   安沉林不理会安念攘的嘲笑,快步随着云生走了。   花畹畹看着安沉林的背影,心想老太太喊安沉林过去会同他说些什么呢?   正出神着,安念攘拉住花畹畹,笑道:“大嫂,我只以为大哥舍不得你,看起来你也舍不得大哥呢!”   说着,女孩子们都笑了。   彭飞月道:“大表弟和安和公主是有婚约的,依依不舍是人之常情。”   花畹畹咳了咳,道:“你们再说这些闲话,烟花该放完了。”   话音甫落,天空忽然寂静下来,烟花果然放完了。   女孩子们都悻悻然。   安念菽道:“怎么没了,我还没看完呢!这烟花是谁让放的,赶紧去叫他再放几捆来。”   灵芝这时道:“这烟花是大少爷放给大少奶奶看的。”   众人唏嘘,怪不得大家到园子里来时,安沉林和花畹畹最先站在这里。   而花畹畹不免满怀怅惘,其实安沉林对她还真的不错。   众人正踌躇着,不远处传来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咦,烟花怎么没了?小姐,害我们白跑一趟。”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晴云和她的丫头。   “这烟花是大哥哥放给大嫂看的,有些人自然看不到。”安念攘冷嘲热讽了一句。   晴云脸上一红,携了丫头匆匆离去。   ☆、第265章 晴天霹雳   “你也忒刻薄了些。”花畹畹啐了安念攘一口。   安念攘才不以为然呢,她噘嘴道:“我哪里说错了?我说的可是大实话!”   “她好歹照顾了你母亲这么长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哼!谁稀罕她充好人?她不过一个外姓人,母亲如今却只疼她一个,宠她一个,为了自家侄女,冷落自己女儿,世界上有这样的母亲吗?若不是晴云赖在母亲跟前,母亲的病我也能伺候,可是现在母亲要我伺候吗?她压根儿不稀罕!”   安念攘是个一根筋的,蠢起来简直没有底限。   花畹畹看着这样的安念攘,不知该替她悲哀,还是替她高兴。   她道:“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些扫兴的,既然大家都在,就去我百花园,我们大家一起守岁吧。”   于是,众人欢天喜地随了花畹畹去。   安沉林到了嘉禾苑,见老太太一人坐在厅里等他,便道:“祖母唤我过来,可是要沉林陪您老人家一同守岁?”   老太太向安沉林伸出手去,一脸慈爱笑容:“沉林过来。”   沉林坐到老太太身边的小杌子上去,抱住老太太道:“祖母一叫沉林,沉林便过来了,沉林是不是很乖?”   老太太看着安沉林的目光含着一丝怜惜:“你的确是祖母最乖最乖的孙子。”   “祖母这话,沉林可不会告诉弟弟妹妹们,省得他们吃醋。”   老太太呵呵地笑:“对,这是咱们两人的秘密。”   安沉林左右张望了一下:“咦,祖父呢?”   “你祖父有事出去了。”老太太伸手抚摸着安沉林的头,道,“祖母有件事要同你说。”   “什么事?”安沉林好奇地看着老太太。   对了,老太太连夜喊自己过来,绝不是让自己陪她守岁的。   老太太坐正了身子,也将安沉林的身子扶正了,正色道:“如果畹畹不和咱们一起住了,你可以吗?”   安沉林一震,“畹畹为什么不和咱们一起住了?她要去哪里?”   看着安沉林激动的神色,老太太急忙安抚道:“祖母只是说如果……”   安沉林却是个聪明不好糊弄的,他腾地起身,道:“祖母不要骗我,你既有这样一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畹畹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住了?她要去哪里?是谁要赶她走吗?是母亲吗?她一向不喜欢畹畹,畹畹来到咱们国公府,她已经没有自己的家了,咱们国公府就是她的家,祖母,你不可以让畹畹走!”   安沉林急得几乎要哭起来。   安老太太沉重叹了一口气:“不是你母亲,和你母亲没关系,畹畹从前只是个乡下丫头,她的父母将她卖给了牙婆,她的确没有家了,可是如今却不同,她再不是一个卑微的村姑,她有父母了,她是皇后娘娘的义女……”   安沉林摇头,一脸困惑:“祖母,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沉林不懂。”   “没有人要赶畹畹走,畹畹是咱们国公府的福星,祖母留她还来不及呢,可是皇后娘娘要把她接到宫里去住,沉林,你知道她是皇后娘娘,她的命令祖母不能不从……”   安老太太之所以要和安沉林先通口气,就是知道她这个傻孙子对花畹畹忠心耿耿,若不事先与他说明白了,他肯定接受不了的。   他是大病过的人,她可不想他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里出来,又再回去。   安沉林的泪簌簌落了下来:“皇后娘娘为何要接畹畹入宫去住?皇后娘娘知道畹畹在国公府住得不开心吗?皇后娘娘是不是知道我母亲待亏畹畹,所以要把畹畹接走?”   安老太太在心里叹息:真是个傻孩子。   “祖母说了,这件事和你母亲没有关系。”   “那是为了什么?”   安老太太说不上来,皇后娘娘只说要接畹畹入宫去,至于为何要畹畹入宫去住,皇后娘娘可没说啊。   她也不能确保安沉林说的就一定不是皇后娘娘心中所想。   安老太太道:“横竖,你记住,不管什么原因,皇后娘娘要接畹畹入宫去住就是了。春节过后,皇后娘娘就会派人来接畹畹入宫了。”   “这么快?”安沉林惊呼。   安老太太点了点头,她立即安抚安沉林道:“畹畹只是去皇后娘娘身边住几年,不是永远不回来,等你们二人长大,祖母就会择日给你们二人完婚圆房,到时咱们便能将畹畹从宫里接出来了。”   “我不要,几年太长了,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岂不是要几年见不到畹畹的面?不行!”   安沉林说着便哭着跑了出去。   安老太太急忙喊来罗妈妈,让罗妈妈派人去追安沉林。   罗妈妈去了许久回来禀报道:“大少爷一路哭,一路跑,倒是没去别的地方,而是去了芙蓉苑。”   “这孩子竟然去找他母亲去了……”安老太太便没再说什么。   大太太已经睡了一觉醒过来,精神颇好,又有晴云坐在床前陪她说话,她不时被晴云逗笑。   这时,丫鬟来报说大少爷来了,大太太便忙让人将安沉林请了进来,晴云忙从床前椅子上站了起来,安沉林也不理会晴云,径自扑到床前,扑进大太太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大太太惊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安沉林抬起泪痕交错的面孔,抽抽噎噎道:“是母亲你欺负了我。”   大太太愣住:“你说什么孩子气的话呢?母亲何曾欺负你来着?”   安沉林指着大太太道:“如果不是你不喜欢畹畹,一直以来都针对她,皇后娘娘也不会觉得畹畹在国公府受了委屈,而要将她接到宫里去住!”   大太太皱眉:“是花畹畹在你跟前说了什么调拨的话吗?”   安沉林道:“畹畹心地善良,她从未在我跟前说过母亲一句不是,母亲你对她就是有偏见!如今好了,她要被皇后娘娘接到宫里去住了,母亲你满意了?”   大太太先是一愣,继而一喜:“你是说畹畹要被皇后娘娘接到宫里去住了?”   “祖母告诉我的,不会有假。”   “那她是去住多久?”   “好几年,在和我成亲之前她不会回国公府了!”   大太太整个人来了精神:“当真?”   安沉林噗通跪在大太太跟前:“母亲,见不到畹畹,我会死的,你可不可以去求求皇后娘娘,让她别把畹畹接进宫去?母亲,只要你同皇后娘娘保证,你会好好疼畹畹,皇后娘娘就不会担心畹畹,畹畹就可以继续住在国公府了。”   大太太已经一咕噜爬下了床,她兴奋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她如果去跟皇后求情,那她就是脑子进水了。   她可以好几年不在国公府里见到花畹畹了吗?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晴云上前劝安沉林道:“表弟,你别这样,大姑姑还病着呢!你不可以这样逼大姑姑!”   安沉林哪里肯听晴云的劝,只是哀哀地看着大太太,大太太笑眯眯上前,扶起安沉林,温柔道:“好,母亲答应你。”   晴云愣住,大姑姑是不是病糊涂了。   ☆、第266章 元日生辰   大太太派了仆妇将安沉林送了回去,亢奋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晴云担忧道:“姑姑,你这是怎么了?”   大太太拉住晴云道:“大姑姑从没有这样神清气爽过,大姑姑再也不用喝药了,大姑姑的病马上就要好了。”   大太太兴奋过度,直接栽向地面,幸而晴云扶住她,将她扶到床上去。   晴云看着大太太近乎癫狂的样子,虽然忧虑,其实心里也是高兴的。   花畹畹要离开国公府了,她也盼着这一天呢。   女孩子们正聚集在百花园里,和花畹畹一起守岁,守门的小丫头进来禀报说:“大少奶奶,云生求见。”   花畹畹有些奇怪:“大少爷可有同来?让他进来就是了。”   小丫头道:“就云生一人。”   于是花畹畹出了屋子,见云生一人站在廊下。   灯笼橘红的光照在云生脸上,衬出他焦灼的神色。   花畹畹道:“云生,什么事?可是为了大少爷的事?”   云生点头:“大少奶奶如果可以去锦绣园看一下大少爷吧,大少爷见了老太太之后就大哭不止,奴才担心他……”   花畹畹遂携了灵芝往锦绣园而去。   一进锦绣园的门,花畹畹就听见安沉林的哭声。   云生道:“少爷一回来就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让进,只是哭……”   “可知道老太太同大少爷说了什么?”花畹畹问。   云生道:“大少爷去嘉禾苑时,老太太单独见了他,所以奴才也不知大少爷是为了什么事伤心。”   花畹畹于是叫灵芝外头等着,自己一人进了屋子。   里间门锁着,花畹畹伸手拍了门,里间的人只是哭并未搭腔。   花畹畹道:“看起来大少爷并不想见我,那我走了……”   花畹畹还未转身,门便打开了,安沉林一边抹泪一边出现在门口,惶急道:“畹畹,你别走,我不知道是你来了。”   花畹畹遂进了里间。   安沉林急忙跟了进来,二人在茶几两侧坐了。   花畹畹侧头看着安沉林,眼睛哭得肿肿的,泪痕犹湿,一副狼狈样。   她道:“大过年的,哭哭啼啼也不怕触霉头?”   安沉林抽噎了几下,没有吭声。   花畹畹只好问道:“祖母同你说了什么?让你竟哭成了泪人?”   安沉林没好气:“祖母若不告诉我,你是不是就要瞒我到底了?”   花畹畹皱眉,老太太和安沉林说的事情竟和自己有关么?   “老太太到底同你说什么了?”花畹畹追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   安沉林这才道:“祖母告诉我你要去宫里住了,畹畹,你不喜欢同我们住在国公府里吗?从前,母亲和大姐姐是待亏了你,可是如今大姐姐已经死了,你就不能原谅一个死人么?而母亲她病着,你就原谅一个病人吧。”   原来是为这事。   花畹畹好脾气道:“大少爷到如今还觉得畹畹是恁般小气之人吗?不管大太太和大小姐如何对我,看在大少爷你的份上,我都不会同他们计较的。”   “真的?”安沉林破涕为笑。   花畹畹凝眉道:“只是你也知道下命令的是皇后娘娘,她让我入宫居住我能拒绝吗?”   安沉林已经打起了精神:“畹畹,我已经求了母亲,母亲也答应我了,她会入宫求见皇后,向皇后娘娘保证她一定会疼你善待你,我想皇后娘娘一定会酌情考虑的。”   花畹畹在心里冷嗤,大太太即便入宫也只会促成此事,她恨不能自己立刻马上在国公府消失才对,怎么可能还会去向皇后娘娘求情呢?   安沉林真是太单纯了。   花畹畹还是道:“大少爷有心了。”   安沉林握住花畹畹的手,道:“畹畹,虽然你就算入宫去住,过几年我们两个长大完婚的时候还是会住到一起,可是我还是舍不得你,我不能忍受那么长时间见不到你……”   安沉林脸上写满孩子气的依恋。   花畹畹叹了口气,安抚道:“等春节过后看皇后娘娘的最终决定吧。”   次日,正月初一,大人们都忙着元日该做的节习,安沉林却坚持到百花园给花畹畹过生辰。   “你是长房长孙,就不同老太爷大老爷他们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吗?”花畹畹道。   安沉林摇头:“今天是你的生辰,我要陪你过生辰。”   从前在乡下的时候,母亲会给她下一碗长寿面。   孩子的生辰是母亲的受难日。   花畹畹突然格外想念乡下的父母和弟妹们,不知道父亲的病体是否康愈,不知道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好不好……   安沉林见花畹畹郁郁寡欢,便赔笑道:“生辰不可以不开心的,你告诉我你今天最想干什么,我都陪你去做。”   安沉林是个好人。   花畹畹看向安沉林,心里涌起许多不忍来,可是她还未张口说自己的心愿,灵芝便进来禀报说是宫里来人要接花畹畹入宫去。   安沉林一下着慌了,拉着花畹畹不让走:“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今儿才元日,就要把你接走吗?”   灵芝劝道:“大少爷,皇后娘娘只是派人来接大少奶奶入宫去同她一起过生辰的,等过完生辰就回府来了,你可不能误了大少奶奶的时辰,万一皇后娘娘怪罪下来。”   安沉林愁眉苦脸,也只能松了手。   花畹畹想起自己和皇后的确都是元日出生的。   于是劝慰安沉林道:“等陪皇后娘娘过完生辰,我就回来。”   安沉林红愁绿惨地看着花畹畹携着灵芝随宫里的太监走了。   ※   皇后的生辰因为是元月初一的缘故,又分外热闹些,皇上是铁定要过来替她庆贺生辰的。   这一日,举国放假,大家都得闲。   坤宁宫内聚集了皇子公主们,人人都向皇后献礼。   花畹畹到了坤宁宫才发觉唐突,自己走得急,竟未准备皇后的寿礼,正焦急着不知该怎么办时,蓟允秀捧了个盒子过来,递到她面前道:“借公主妹妹一用先。”   花畹畹盯着那个镶金描银的盒子,道:“什么啊?”   “送给皇后娘娘的礼物。”   “你借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我适才已经送过寿礼了,这份礼物是特意帮公主妹妹准备的。”   蓟允秀笑容可掬。   花畹畹讪讪,这蓟允秀就是这么一个八面玲珑圆滑要死的人。   自己是因为有着前世的悲惨记忆,对他一开始便有了防范之心,其他人呢?自然是要被他收买的。   花畹畹接过那盒子,给了蓟允秀一个虚伪的笑容:“多谢四哥了。”   ☆、第267章 偷窥之眼   蓟允秀替花畹畹准备送给皇后娘娘的是一尊玉雕的喜乐佛,皇后看着那份礼物,笑吟吟对众人道:“看看我们的安和公主多懂事啊!今天是哀家的生辰,也是安和公主的生辰呢!哀家特意传她进宫,让她和哀家一起庆祝生辰,都是寿星,她给哀家准备了礼物,哀家不能不也给她准备生日礼物。”   皇后说着,让宫人上了一串菩提子送给花畹畹,说是可以保佑花畹畹平安长大福禄双全。   生辰宴上自是欢喜得不得了,说不尽的场面话,热热闹闹,虚虚假假。   花畹畹应付自如,完全不知道旁边一扇窗子的另一侧正有两双眼睛在打量着她。   东正侯冯莘问一旁的高僧,道:“怎么样?”   “确有母仪天下的面相。”   东正侯的眉头微微动了动,虽然看起来依旧是深不可测的表情,双眼却到底难掩喜色。   旋即,窗后的四只眼睛便消失了。   生辰宴上,众人都纷纷向花畹畹送了礼物,花畹畹自然知道不过是看着皇后娘娘的面子,如今她是皇后娘娘义女,而皇后娘娘又抬举她,众人自然是要巴结的。   于是她对所有礼物照单全收,还之以得体的微笑和彬彬有礼的答谢。   因着和皇后娘娘同一天生辰,花畹畹也知道不好太抢皇后娘娘的风头,便借口如厕从那闹嚷嚷的宴席上退了出来。   携着灵芝沿着宫殿的九曲回廊慢悠悠走着,忽听身后有人叫她:“安和公主!”   花畹畹回头,但见八皇子蓟允卓从回廊那端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花畹畹立定了,不卑不亢看着他。   八皇子走到花畹畹跟前站定了,也是同样不卑不亢俯视着花畹畹。   灵芝觉得这两人之间气氛有点不对,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八皇子道:“小丫头,你到那边等着去。”   灵芝愣住,虽然你是皇子,可是县官不如现管,她的主子可是花畹畹。   灵芝杵着不动,花畹畹道:“灵芝,你到前头去等我。”   灵芝福了福身子,道了声“是”,方才离去。一步三回头很不放心的样子。   八皇子有些郁闷,道:“倒是个忠心的丫头。”   花畹畹盈盈一笑:“八皇子身边也不会缺这样的奴才,所以何必羡慕?”   谁说我羡慕了?   八皇子在心里翻白眼。   花畹畹道:“八皇子又是找我兴师问罪的吗?”   八皇子愣住,想起昨日的蛮横无理,不禁有些羞赧,他道:“今天是你的生辰……”   花畹畹不吭声。   八皇子从怀里掏出一本《宫廷御膳食谱》,不好意思道:“我还没送你礼物呢!刚才大家送的金银珠宝已经够多的了,我就不凑那热闹了,这本食谱是我上回答应帮你拿的,一直没有兑现,现在就当做生辰礼物送给你吧。”   花畹畹接过食谱,不禁哑然失笑。   “礼物不值钱,但是贵在实用,谢了。”   “只是那厨娘识字吗?”八皇子不放心地问。   花畹畹打趣道:“原来不是送我的生辰礼物呀,敢情,还需要我做信差替你送这食谱?”   八皇子有些窘迫:“你自己要是稀罕看就自己留着吧。”   八皇子说着转身就走,一副傲娇的模样,走了没几步又折回身子,忍不住道:“他怎样了?”   花畹畹当然知道八皇子问的是谁,却装糊涂:“他?他是谁?”   八皇子自然不能说出蓟允樗的名字,压低声音道:“你自然知道我问的是谁?”   “他很好,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好,你且放心。”   八皇子是安了心,却轮到花畹畹问话了。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他的母亲可好?”   八皇子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有些怪责地看着花畹畹:“你说呢?”   花畹畹不语,打入冷宫的弃妃,顶着与人私通的罪名,情景能好到哪里去呢?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末了八皇子道:“听说皇后娘娘要接你入宫居住,入了宫,总有机会见她一面的。”   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和尴尬,又因九皇子冒失失找了来,二人都调整了神色,假装偶遇。   九皇子缠着花畹畹问:“安大少爷怎么没有随你入宫来?”   花畹畹道:“皇后娘娘的生辰,大少爷没有得到邀请自然不能随便进宫。”   九皇子很是失落,花畹畹安慰道:“九皇子若得出宫的机会可以去国公府找他的。”   九皇子这才又打起了精神,央求八皇子道:“八哥,我年纪小,父皇不允许我常出宫的,八哥若有机会就带我出宫吧。”   八皇子伸手揉揉九皇子的头,爽快答应道:“好。”   九皇子立即欢呼雀跃了起来。   傍晚时分,花畹畹出宫,皇后命四皇子相送。   大皇子送了花畹畹到坤宁宫的宫门口,很是依依不舍。   待花畹畹和蓟允秀去远了,皇后便问大皇子道:“阿苓喜欢畹畹吗?”   大皇子一张天真无邪的面孔上洋溢着欢笑:“喜欢!”   皇后继而道:“将她与你做妻子可好?”   大皇子一愣,旋即头摇成了拨浪鼓:“母后说笑了,她是我妹妹,妹妹怎么可以拿来作妻子的呢?”   皇后不再同大皇子啰嗦,而是径自去密室见冯莘和那高僧。   密室内,高僧正在看花畹畹的生辰八字,点头道:“的确贵不可言,此女却有母仪天下的命格!”   皇后已经听见高僧的话,心中窃喜。   花畹畹有母仪天下的命格,也就是说她是当皇后的命,那么娶到皇后的自然便是未来的皇帝。   自己的大皇子如果能娶花畹畹为妻……   皇后和一旁的东正侯交换了眼色,兄妹二人已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   出宫的马车上,蓟允秀同花畹畹热情说道:“听说公主妹妹春节过后便会入宫居住了?真是可喜可贺。”   花畹畹一脸平静无波,看着蓟允秀的目光显得凉凉的。   “如果如意妹妹能一同入宫居住,就更好了。”   花畹畹的言语半含讥讽,蓟允秀却愣是没有听出来。   “如意……如意还好吗?”蓟允秀问。   花畹畹道:“四哥何必问我?亲自去国公府探望一下不就知道了?”   蓟允秀答道:“公主妹妹所言极是。”   ^   明天早上决赛,晚上人民剧场彩排刚回,二更晚了,不好意思。   明天下午就完成任务了,明天开始答应大家恢复多更。   谢谢你们对我的支持。   ☆、第268章 暗渡陈仓   蓟允秀这回是悄悄进入国公府的,并未惊动任何人。   他随着花畹畹的马车入了国公府偏门,便迫不及待问:“我要怎样才能见到如意?”   花畹畹心里冷笑,前世只以为你爱安念熙入骨,却原来你爱的不过是那一张脸。   花畹畹道:“四哥可否要去拜见一下我家祖父祖母先?”   蓟允秀连连摆手:“我只想见一见如意。”   “那我替四哥安排。”   花畹畹想若让蓟允秀去香荷苑见如意,恐让称心撞见,便带蓟允秀直接去了百花园,安排了一处偏厅叫他藏身,又差人去请如意过来。   不成想如意未来,安沉林倒是先了一步到了百花园。   安沉林一入园子便嚷嚷起来:“畹畹,畹畹,你回来了?”   花畹畹只好将安沉林迎进了屋子,又给灵芝使了个眼色,于是灵芝出去门上等候如意,自己则在屋子里陪安沉林。   安沉林迫不及待拉着花畹畹打量:“畹畹,你可回来了。”   花畹畹见安沉林一脸煞白,显然是极度担心过后才有的脸色,哑然失笑道:“我当然是要回来的,大少爷还以为我不回来了?”   “那皇后娘娘有提起让你入宫居住的事情吗?”   安沉林现在最担心的便是这件事。   花畹畹不想安沉林受困扰,便道:“今儿是让我入宫陪皇后娘娘过生辰的,所以并未提起这桩扫兴的事。”   安沉林噘嘴附和:“的确是桩扫兴的事。”   安沉林并未有离去的意思,花畹畹便道:“大少爷且在这里少待,今儿宫里那些娘娘皇子们送了我不少生辰礼物,我去拿来给你瞧瞧。”   安沉林想起自己还未给花畹畹送生辰礼物呢,花畹畹却已经出门去了。   花畹畹走到门外,见灵芝一个人走了过来。   花畹畹朝她扬了扬下巴,灵芝点点头:“已经带进去了。”   花畹畹这边放了心,嘱咐灵芝:“好生去看着门,不要叫旁人发现或打扰了他们。”   灵芝得令,便去替蓟允秀和如意守门。   花畹畹便找来丫头将宫里带回来的礼物都一一搬到屋子里,和安沉林赏玩了起来。   偏厅内,蓟允秀见到如意喜出望外。   如意穿了簇新的衣裳,美艳不可方物。   如意见到蓟允秀有些吃惊:“四皇子……”   蓟允秀一手捂住如意的嘴,小声嘱咐道:“我是托了安和公主的福,悄悄来看如意你的,千万别声张,被旁人发现又惹出一堆繁文缛节来,我就不能好好与你独处了。”   如意乖巧地点点头,由着蓟允秀拉了她的手坐到榻上去。   蓟允秀生得风流俊俏,如意对蓟允秀也早已动了少女春心,所以此刻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二人分外情意缱绻。   “四皇子,恐今年祖母就会为我挑选婆家……”如意起了个话头。   蓟允秀一惊,继而懊恼道:“老太太怎能如此心急?你还小。”   “十三了,不小了。”如意羞答答的,“不过我家祖母的确心急了些,四皇子年岁也不小了吧,皇太后都不替四皇子的终身大事着急么?四皇子是男儿,到底是男女有别……”   蓟允秀有些怅惘:“近日也提起了婚姻之事,我正懊恼呢。”   如意心下一惊,继而道:“想想也是应该,就是不知为四皇子择了哪家的淑女?”   蓟允秀凝眉道:“还没有最后定,已经送了几家女孩子的名帖给我看了。”   如意面上现出哀戚的神色,她起身向蓟允秀道贺道:“那如意在此先恭贺四皇子大喜了。”   如意泫然欲泣,越发美艳动人。   蓟允秀一个不忍,拉住了她的手,道:“如意,你可知我心里属意于你……”   “如意也……喜欢四皇子……”   如意不是个欲语还休的女孩子。   蓟允秀大喜:“真的吗?”   如意点头,眸子看起来亮晶晶的,看得蓟允秀整颗心都醉了。   “可惜如意是个庶女……”如意扑簌簌掉下泪来。   蓟允秀心里也很难过,这的确是个大难题。   “如意,等我娶了正妃之后我就禀明皇祖母和父皇,届时纳你为侧室,如意你可愿等我?”   如意能说什么呢?   她一个庶女,如果能嫁给皇子为侧室,已是最好的结局。   如意婉转点点头:“希望四皇子说话算话,不要叫如意空等。”   “决不食言。”   蓟允秀说着从腰间解下一个玉连环来,递给如意道:“这个就算是本王给你的定情信物吧。玉连环在,本王就绝不会食言。”   蓟允秀看着如意,心里多少怅惘,这样一个美人儿可惜了身份,如果换做是安念熙的嫡女身份就好了,那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禀明皇太后娶她做正妃。   可惜,安念熙已死,而如意只是个庶女。   庶女就庶女吧,自己相中的横竖也只是这一张脸而已。   为了自己的储君之位,还是要听从皇太后安排的婚姻大事才是。   蓟允秀一直和如意呆到了下半夜,方才悄悄离开国公府。   临走前,对花畹畹道谢道:“多谢公主妹妹成人之美。”   花畹畹虚伪笑着,送了蓟允秀走。   香荷苑里,称心见如意迟迟未归,也不肯睡去,一直等到将近子时了,才见如意回来。   称心道:“如意,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担心死我了。”   如意道:“我不过是在大嫂的园子里玩耍,要你担心来着?”   称心有气:“你这说的叫什么话?我是担心你,园子这么大,万一你回来的路上出点……”   “你就不能闭上你的乌鸦嘴?大嫂派了人送我回来的,这园子再大也是国公府的园子,自己家里还能闹鬼不成?”   如意说着不理会称心,自入了自己屋子。   称心看着如意的样子,眼含春波,两腮通红,总觉哪里不对劲。   这如意,自入了国公府,认了朱氏做娘,有了花畹畹照拂,竟与自己和蕙姨娘都疏远了。   称心不由心里来气。   自己和蕙姨娘才是她的血亲,其他人难道比她们两个还亲吗?称心在心里直怪如意傻,有朝一日被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第269章 为玉争执   如意自得了蓟允秀的玉连环,白日带在身边,夜里摘下了便塞在枕头底下,真真是玉不离身,分外宝贝。   而安沉林央着大太太什么时候能够进宫求见皇后娘娘,大太太根本不想去向皇后求情,奈何拗不过安沉林,只能假意答应了去宰相府委托史宰相安排。   恰好,晴云因为照顾大太太的病,过年也未回宰相府去,姑侄二人正好借这个机会回了趟宰相府。   大太太人逢喜事精神爽,病体也恢复得极快。   到了宰相府,自和母亲汪氏说一些家长里短,丝毫不提起要见皇太后的事情,当夜还留宿了宰相府,害得安沉林在国公府内望眼欲穿。   恰好四太太茹风雅的儿子即将满月,茹家派人先行送来了做外婆该备的礼物。   花畹畹想起八皇子给的那本《宫廷御膳食谱》,整好可以托个人捎给呆在宋家的蒋氏。   于是带了那本食谱,携了灵芝往风雅园而去。   经过园湖旁,见亭子里几个丫鬟围着两个小姐,在起争执。   花畹畹皱眉:“那边是谁?”   灵芝仔细听了听生息,道:“好像是二小姐……”   花畹畹听那高亢的骂人的声音,不是安念攘还有谁?   于是携了灵芝走了过去。   亭子里,安念攘和如意正互扯着一块什么,各不相让。安念攘道:“这东西是我的!”   如意涨红了脸:“这是我的!”   二人犹若过独木桥的黑羊白羊,脸红脖子粗,各不相让。   丫鬟们发现花畹畹来了,忙求助花畹畹:“大少奶奶,你快劝劝二小姐和如意小姐吧。”   花畹畹皱眉道:“二妹妹,如意妹妹,你们两个在干什么?也不怕叫下人看了笑话!”   安念攘趁机推了如意一把,如意一个趔趄向后退了几步,手也松开了,安念攘便一把抢过如意手里的东西,跑到花畹畹身边道:“大嫂,你要替我做主,如意抢我东西!”   “什么东西,让我瞧瞧。”   花畹畹这才看清安念攘手里拿着的,是一串和田玉制成的玉连环。   “大嫂,这玉连环你见过的,是四皇子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可是如意硬说是她的。”   安念攘指着如意怒目相向。   安念攘大言不惭,当日蓟允秀是负气摔了玉连环被他捡着,她却在府里到处宣扬那是蓟允秀送她的定情信物。   花畹畹自然知道这一桩官司,不过不好当面拆穿安念攘罢了。   如意急匆匆走到花畹畹跟前,要去抢安念攘手里的玉连环,安念攘机敏,却一下子将玉连环藏到身后去:“大嫂你看,这个庶出就是这点子教养,暗夺不成还要来明抢!”   如意向花畹畹着急道:“大嫂,这玉连环真的是我的,二小姐不讲理!”   如意的丫头也作证说:“那的确是我家小姐之物,我家小姐是玉不离身带在身上的,可是二小姐适才遇到我家小姐,见到我家小姐戴在腰间的玉连环就硬说我家小姐偷了她的东西……”   安念攘冲着那小丫头就扬起了巴掌,骂道:“你主子当小偷,你这狗奴才也不是好东西,竟敢栽赃诬蔑我?真是一丘之貉!”   小丫头挨了安念攘的打,瑟缩到一旁抹眼泪不敢吭声了。   安念攘冲花畹畹道:“大嫂你看,这玉连环上面的确有个秀字,就是四皇子的名讳,这玉连环就是四皇子之物,四皇子将他送给了我的……”   花畹畹接过那玉连环一看,安念攘所言非假,玉连环上的确有个“秀”字,可是如意眼泪汪汪的样子也不像说假话,难道蓟允秀也送了一块玉连环给如意?   花畹畹不动声色将玉连环塞进安念攘手中,道:“这玉连环的确是二小姐之物,如意妹妹一定是一时贪玩才拿来戴的。”说着不由分说拉了如意就走。   安念攘拿着那玉连环得意洋洋:“大嫂还是比较疼我的。”   如意被花畹畹粗鲁地拽着走,眼泪已经淌了一地,她道:“大嫂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只帮二小姐,那玉连环明明是四皇子送给我的!”   花畹畹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用手封住了如意的嘴,看着如意陡然睁大的眼睛道:“我当然知道!”   花畹畹松开如意,如意委屈地抽噎着:“既然大嫂知道,为什么还要帮着二小姐?”   “这个秘密我知道得,别人可不能知道,尤其是二小姐!”   如意被花畹畹一吓,彻底懵逼:“为……为什么?”   花畹畹掏出帕子给如意擦泪道:“府里头的人都知道二小姐喜欢四皇子,从前大小姐活着的时候,二小姐因为四皇子喜欢大小姐的缘故,可把大小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连姐妹情份都不顾的,这些事情在府里头可不是秘密,你要是不信,随便找个下人打听都能打听出来。如今你入了府,又和大小姐长得颇为相像,这已经犯了二小姐大忌,如果让她知道你和四皇子之间情投意合,她还不要了你的命?大小姐可是她亲姐姐,她都被妒忌冲昏了头脑,更何况你一个庶出?”   如意被花畹畹训斥得泪水断了线般落下来。   她不甘心道:“可那玉连环是四皇子送我的定情信物,难道就白白被二小姐抢了去?”   “你是在乎四皇子的人,还是只得到一块玉就心满意足了?”花畹畹没好气地训斥如意,“一串玉连环而已,瞧你这点出息,日后若能嫁给四皇子,什么金山银山没有?再说,二小姐手上的确也有这么一块玉连环,可见四皇子的玉连环何止送你的那一串?既然不是独一无二的东西,你留着它做什么?如意,你不能因为喜欢四皇子就让自己变卑微了,你要记住,你是独一无二的,你要让四皇子围着你转,而不是你围着四皇子转!”   如意是个聪明,被花畹畹这么一提点,心里豁然开朗,擦了眼泪道:“多谢大嫂。”   花畹畹满意地笑起来:“现在我要去四婶那里看看还没满月的小堂弟,你要一起去吗?”   如意点头。   ※   安念攘回到望月小筑,拿着那块玉连环得意不止,嘴里道:“这个死如意,胆子这么大,竟敢偷我的东西。”   这时,丫鬟抱着一堆新晒干的衣服进来道:“二小姐,您昨儿个沐浴更衣将玉连环落在衣服上了,奴婢给您送过来。”   安念攘看着丫鬟手里那块一模一样的玉连环,傻眼了。   ☆、第270章 背后嚼舌   安念攘拿着两串玉连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串玉连环上有裂痕,是修补过的,另一块却是完好无损的,哪一块才是自己的玉连环已经不言而喻。   安念攘再无赖也不能自欺欺人呀。   “我这块玉连环是四皇子送的,如意的玉连环又是哪里来的?”   安念攘将如意那块玉连环翻来覆去打量,上面清清楚楚也写了个“秀”字,安念攘再将两块玉连环细细对比,除了自己的玉连环有修补痕迹之外,两块玉连环几乎一模一样。   安念攘吃惊:“难道如意的玉连环也是四皇子送的?”   安念攘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   花畹畹和如意到了风雅园,不巧,茹家的人已经回去了。   茹风雅正抱着刚刚出生的五少爷逗乐,见到花畹畹和如意到来,欢喜道:“小五,你看看你大嫂来了。”   花畹畹接过茹风雅怀里的五少爷抱着摇晃起来,同茹风雅说道:“四婶还在月子中,怎可起来?还不快躺下?小心落下月子病。”   茹风雅笑道:“畹畹年纪虽小,懂的事情可还真不少。还未嫁人生子呢,倒知道月子病了……”   这辈子还未嫁人生子,上辈子可是已经做过母亲的人了。   花畹畹连忙掩饰道:“瞧四婶说的,人家是关心你,以前在乡下,我娘就是因为没有做好月子才落了一身月子病的,五少爷横竖有奶娘呢,四婶还是多躺着好。”   花畹畹刚提到奶娘,五少爷就在她怀里哭了起来。   如意道:“看起来,五少爷是个小贪吃鬼。”   茹风雅笑:“可不是吗?”   花畹畹打圆场:“五少爷这么小,吃了睡睡了长才是最好的。”   于是茹风雅喊了乳娘进来,抱了五少爷下去喂奶去了。   厨娘刚做好了月子餐,茹风雅热情地邀请花畹畹和如意一起吃,两个女孩子也不推辞便吃了起来。   茹风雅含笑看着,一脸慈爱神情。   如意笑道:“四婶比二婶三婶都好!”   花畹畹啐了如意一口:“吃人家嘴短,你这么快就拍上马屁了?”   “二婶三婶在这里,我也敢这么说。”   如意话音刚落,就听二太太声音从外头传进来:“要当着我的面说什么,我这可就来了。”   如意冲茹风雅和花畹畹吐了吐舌头,茹风雅和花畹畹都笑了。   二太太进了屋子,不明所以,问三人道:“刚才都说我什么了?怪不得我一路走过来耳朵一直发烫呢!原来是你们三惦念我。”   “哪敢说二婶什么?不过是背地里夸你罢了,当面夸怕肉麻。”   如意转弯转得快,花畹畹和茹风雅笑意更深了。   二太太也不追究,径自走到茹风雅床前去,道:“四弟妹怎么起来了?快躺下快躺下。小心落下月子病,日后腰酸背痛的……”   茹风雅这回可真是没忍住,大笑了起来。   二太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四弟妹这是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二嫂说得句句在理,只是二嫂说的话适才畹畹已经说过一遍了。”   二太太看了看一旁端坐的花畹畹,也笑道:“是吗?咱们安和公主一向语出惊人!”   “不过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罢了。”   花畹畹谦虚。   二太太道:“我家念菽若有安和公主一半懂事就好了……”   “三妹妹有三妹妹的长处,不好这样比的……”   众人说了一会子场面上的闲话,二太太言归正传:“五少爷后日就满月了,我过来和四弟妹商量一下满月宴的事情,后日,咱们安家的亲戚都是要来的,只是茹家会来多少亲戚?我好安排宴席。”   茹风雅道:“辛苦二嫂了。”   二太太热情洋溢的:“辛苦什么?我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罢了,我拿着掌事钥匙一天,就一天要替府里后宅打点着。”   茹风雅于是道:“二嫂知道我娘家并非什么旺族,也就母亲和兄嫂一家,外家姑姑一家走得近些……”   二太太立即拍拍茹风雅的手,道:“四弟妹这样说二嫂我就明白了,不过是多添一条桌的事情,横竖交给我就是了。”   二太太办完正事就起身告辞,临走前还同花畹畹、如意道:“你们得空也去我园子里坐坐,有要夸二婶我的话当面说着叫我听听,莫再在背后说叫我耳根子痒得难受了……”   花畹畹想二太太也并非多愚钝,只是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如意恰好要去方便,便随二太太一起走了出去。   茹风雅同花畹畹道:“后日满月宴,他也是要来的,所以我问问你,可方便让他来得?”   花畹畹想,事情过去这么久,谁敢将宋家二少爷认成国公府夕日的小厮呢?遂道:“方便的。”   她也正好要将那宫廷御膳食谱寄给蒋氏,他若来了,她就不必托别人了。   回到百花园,花畹畹拿出那本食谱翻看,哑然失笑:八皇子还真是有心,寻思着蒋氏不识字,竟将整本食谱用图画注解出来。   ※   大太太从宰相府回来,整个人神清气爽,完全不似病过一场的人。   安沉林嘀咕:“母亲何事欢喜?”   见到安沉林,大太太立即想起安沉林拜托的事,忙撒谎道:“你外祖父已经答应帮忙张罗,皇后娘娘一定好召见母亲我的日子,我就立马进宫向皇后娘娘陈情去……”   安沉林信以为真,心情才好了些。   大太太留安沉林在芙蓉苑吃饭,不过是为了安排他和睛云独处的机会。   午饭时,大太太随意扒拉了几口饭,便起身避开,饭桌上留了睛云和安沉林二人。   睛云不停给安沉林夹菜道:“表弟你多吃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安沉林点头:“我是得多吃点,我现在巴不得我快快成人,那样就可以早点和畹畹成婚,就不用担心皇后娘娘会将畹畹接走,也不用担心见不到畹畹了……”   睛云神色一僵,既而壮着胆子道:“安和公主不在了,我也可以陪着表弟呀!”   ☆、第271章 彭家来客   安沉林也往晴云碗里夹了菜,不好意思道:“表姐哪里能陪着我,表姐迟早也要嫁人的呀!”   晴云还想再说什么,安沉林有些慌乱地站了起来,借口肚子不舒服,匆匆逃离了饭桌。   晴云的用意越来越明显了,这让安沉林有些惶恐。   “表姐怎么会喜欢我呢?”   安沉林喃喃自语,又甩甩头否定自己的想法,自嘲道:“安沉林,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谁?表姐对你不过是姐弟情,你真是自作多情……”   “不对不对,我只喜欢畹畹,我对别人才不会自作多情呢。”   安沉林正闷头走着路,只听有人叫他:“大少爷,你干嘛?”   安沉林抬头,忽见安念熙盈盈然立于跟前,不由吓了一跳:“大姐姐!”   如意奇怪地看着安沉林道:“大少爷,我是如意!”   安沉林这才回神,如意和大姐姐实在长得太像了,怪不得自己眼花。   大姐姐已经死了……   安沉林心里划过一丝悲怆。   如意道:“大少爷一个人自言自语些什么?”   安沉林立即掩饰:“没……没什么。”   二人正站着,安念攘气势汹汹走了过来,一把拽住如意手腕道:“如意,你这个贱人。”   如意有些傻眼:“二小姐,你干嘛?”   “那玉连环你是哪里来的?”   安念攘咄咄逼人,如意郁闷:“玉连环不是已经还给你了吗?你怎么还不肯放过我?”   “那玉连环是谁给你的?是不是四皇子?”安念攘看着如意的目光几乎喷火。   如意愣住,想来定是安念攘回去之后发现自己的玉连环还在,这才来兴师问罪的。   花畹畹说过安念攘喜欢四皇子,且是个醋坛子,如果让她知道那玉连环是四皇子送给自己的,那她更加不会放过自己了。   “什么四皇子?和四皇子有什么关系?”如意狡辩。   “不是四皇子,你的玉连环上面为何会刻一个秀字?那可是四皇子的名讳。”   如意硬着头皮道:“天下叫秀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四皇子一个人叫这名号。再说,那玉连环你昨天不是说是你的吗?是我偷了你的玉连环,这会子玉连环怎么又变成我的了?你到底要胡搅蛮缠到什么时候?”   安沉林见如意不停挣扎,安念攘却还是死死拽住她的手腕不放,手腕上已经红成一片,如意更是吃痛的表情,几乎要哭了。   安沉林忙上前拉开二人,对安念攘道:“二妹妹,你怎么可以动粗?”   安念攘对着安沉林柳眉倒竖,“大哥哥,你竟然帮着外人?”   “如意也是父亲的孩子,也是你的姐妹,她不是外人!”   “一个庶出也配做我的姐妹?”安念攘一脸嫌恶,忽而道,“大哥哥,你这么帮着她,是不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和大姐姐一模一样的脸?在你心中,一个和大姐姐长得相像的庶出都比我这个嫡亲妹妹来得珍贵,是不是?大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偏心?”   安念攘说着转向如意,恨然道:“我算明白了,你就是用你这张和大姐姐相像的脸去迷惑四皇子的,对不对?不然他为什么会送你玉连环?”   安念攘上前一步,如意本能吓得躲到安沉林身后去。   安念攘怒不可遏,欲伸手去抓如意,安沉林没法只好帮着如意,上前阻止安念攘。   安念攘气急了,指着如意道:“从前大姐姐在世的时候都抢不走四皇子,就凭你这个庶女,你也配?”   说着,一跺脚,负气离去。   安沉林回身看着如意,叹一口气,无奈道:“如意,你怎么会和二妹妹结仇的?”   “天知道?”如意一张苦瓜脸。   安沉林同情地看着如意道:“以后有你受的了,惹不起就躲,懂吗?”   如意一愣,安沉林竟帮着自己这样说二小姐,这安念攘是有多不会做人呀?   ※   转眼到了五少爷满月的日子,国公府来了许多客人,还包括一向寡于来走动的彭家。   彭飞月的父亲彭华,母亲安敏携着彭飞月两个弟弟彭文彭武都来了,见了老太太自是哭得眼泪汪汪的。   老太太见彭华不似从前那般混账,倒也站有站样,坐有坐相,两个儿子彭华彭武也长得和安沉林一般大小,很是安慰,就是女儿安敏清瘦了不少。   老太太拉着安敏的手,道:“敏儿怎么瘦成这样了?可是彭华欺负你?”   老太太看向彭文彭武,兄弟俩没有父母授意,自是一个字不敢吭声。   彭华道:“姑姑怎好这样说我?”   安敏也低声同老太太道:“彭华这些年性子改了不少了。”   老太太方才道:“性子改了就对了,孩子们都这般大了,再不改性可就不配做父亲了。”   安老太太十分威严,彭华心里不爽,嘴里也是唯唯应诺。   安敏感激道:“飞月打扰了母亲这么多年,彭文彭武长到这般大,也没少得母亲接济,女儿在此谢过母亲了。”   “原是母亲亏欠你的,母亲哪还敢承你的谢?”   可不是么,若不是因为自己娘家眼看着要断了香火,她又何必与她姐姐一起,一个出儿子,一个出女儿,替彭家接续香火,如今幸而有了彭文彭武一对兄弟,彭家总算有后了。自己百年之后在地下见到父母也可以理直气壮了。   “今儿是五少爷满月,大喜的日子,母亲和外祖母都不要哭了。”   彭飞月一旁柔声细语劝慰,安老太太这才破涕为笑,拉过彭飞月向彭华和安敏道:“看看咱们的飞月,这些年是不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关键是性子像大家闺秀的样子。”   彭华和安敏看着彭飞月都露出满意的目光。   安敏骄傲道:“跟在母亲身边长大的,能不出息吗?”   安老太太微微颔首:“我把飞月接在身边养大,目的就是为了她能在好的环境里成长,如今看起来我是对的。”   “过几年,还请姑姑为飞月择个良婿。”彭华向安老太太拱手作揖。   安敏也道:“飞月的终身大事就拜托母亲了。”   彭飞月窘迫,涨红了脸:“爹,娘,你们……”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第272章 似曾相识   风雅园内分外热闹,五少爷包在大红色的包被里,金链子金锁片金手镯金脚镯,一身贵气,金光闪耀的。   茹家太太抱着五少爷和茹家姑姑乐得合不拢嘴。   茹家姑姑道:“大嫂,你看,咱们的五少爷天庭饱满,地格方圆,长得多有福气呀!”   “他一出生就是含着金钥匙的,能不有福气吗?”茹家太太乐呵呵的。   茹家姑姑赔笑道:“当然当然,咱们风雅是有造化的,这国公府怎么说也是豪门大户,咱们茹家小门小户自然比不得,这五少爷自然是有福气的。”   茹风雅经过一个月调养,人丰满了不少,加上原就皮肤白皙,整个人更加珠圆玉润,她笑吟吟道:“母亲,姑姑,瞧你们说的,叫外人听了笑话。”   茹家姑姑道:“怕什么?这屋子里不就咱娘三儿吗?”   茹风雅问:“我哥哥还有青书表弟他们这会子在哪里呢?”   “在外头,女人的月子房,他们不好进来。”茹家太太一边摇着五少爷,一边道。   茹风雅看不过去:“母亲,你不要这样惯着他的,以后他耍赖不肯躺床,要人****夜夜这样摇着,你可怎生得好?”   茹家太太瞪圆了眼睛道:“我多大岁数了才得这么一个外甥,我就是要惯着他宠着他,再说他是堂堂国公府的小少爷,还怕没人会摇着他入睡吗?不躺就不躺。”   茹家姑姑附和:“就是。”   茹风雅一头黑线:“母亲,姑姑,你们不好这样的。”   正说着,安祥艺走了进来道:“风雅,准备好了么?”   茹风雅迎上去:“是要开宴了吗?”   安祥艺点头:“岳母,姑姑,请你们出去入席。”   茹风雅接过茹家太太手里的五少爷,安祥艺便领着茹家太太和姑姑出去赴宴去了。   茹风雅抱着五少爷也不由自主摇了起来,摇了几下,猛地顿住,噗嗤一笑,同五少爷道:“小五,你看看母亲,适才还抱怨你外祖母来着,没想到我自己也纵容你。”   茹风雅看着五少爷的目光充满温柔:“母亲将近而立才有了你,怎能不惯着你呢?但是我家小五是最好最好的孩子,惯不坏的,对不对?”   安祥艺进来了,走到茹风雅跟前,将母子俩同时搂进怀里,道:“准备准备,一会儿还要抱着小五出去招待宾客呢。”   茹风雅幸福地点了头。   ※   宴席上,花畹畹瞧见了书少爷,坐在宾客中间,仪表堂堂,出尘绝艳的。   安沉林同花畹畹道:“我好像看见方联樗了,就在四婶娘家那条桌上,和宋太太坐一起。”   花畹畹不动声色道:“大少爷定是看错了人,方联樗不是在八皇子府上当差吗?怎么可能出现在五少爷的满月宴上?”   “可是,那个人真的和方联樗长得好像,简直一模一样。”安沉林指着书少爷的方向,一脸匪夷所思。   花畹畹道:“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意不是也和大小姐长得像吗?有几回,我一晃神还以为是大小姐呢。”   安沉林一想也是,自己不也有几回将如意认成安念熙了吗?   安沉林自言自语道:“那倒也是,普天之下两个人长得像却也不是什么奇事。”   花畹畹忽见宋青书从宴席上起了身,便借口如厕打发了安沉林,径自离开宴席。   书少爷也是去如厕的,茅厕出来,便见花畹畹站在一棵槐树下,笑吟吟看着他,书少爷有些窘迫。   他向花畹畹恭敬施礼道:“大少奶奶。”   花畹畹从身上掏出那本《宫廷御膳食谱》递给书少爷道:“八皇子送给蒋氏的,还请书少爷代为转送。”   书少爷接过那本食谱,有些讶异:“阿卓送给蒋氏的?”   花畹畹点头:“蒋氏虽然卑微,可是八皇子言出必行,昔日曾答应了要送蒋氏一本宫廷食谱,如今总算是兑现了。”   “阿卓一直都是个好人。”   “你也是。”   书少爷一愣,继而面露羞涩:“我和阿卓没得比,他是高贵的皇子,而我只是个冒牌货。”   花畹畹咳了咳:“如今你可是宋家万贯家财的继承人。”   书少爷自觉失言,向花畹畹点了点头。   “阿卓还好吧?”书少爷问。   花畹畹笑道:“他也问我这句话呢。”   书少爷心生温暖,他与阿卓无论如何都是一对好兄弟。   “阿卓待我的情意,可惜我这辈子都报答不了了。”书少爷说这话时好不怅惘。   花畹畹道:“你好好做你的书少爷,平安无事,便是对八皇子最大的报答。”   “替我问阿卓好。”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得回廊拐角处传来安沉林的声音:“畹畹,畹畹,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没出事吧?”   安沉林竟像跟屁虫一样跟了来,这让花畹畹有些郁闷。   安沉林实在太黏人了。   书少爷皱眉道:“大少爷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花畹畹沉着道:“你先走,就当作不认识,记住如今你是书少爷,不是方联樗。”   书少爷点了点头,将那本宫廷食谱往袖子里一揣,便大步离去。   安沉林转出拐角,看见了书少爷,唤道:“联樗!”   书少爷先是一怔,继而若无其事从安沉林身旁经过,安沉林一把拉住他,再次唤道:“联樗!”   书少爷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安沉林:“请问你是……”   “联樗,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联樗?联樗是谁?”书少爷装糊涂。   安沉林讪讪:“你真的不是联樗?那你是谁?”   “我叫宋青书,是四太太的表弟,请问你是……”   “我是安家大少爷,我叫安沉林。”   “安大少爷!”书少爷向安沉林施礼,安沉林也只好回礼。   书少爷离去了,安沉林自言自语道:“看起来我真的认错人了。”   背后被人拍了一下,安沉林吓了一跳。   花畹畹道:“大少爷,胆子怎么这么小?”   “畹畹,原来是你呀!”   “大少爷怎么过来了?”   “哦,我担心你。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花畹畹假装捂着自己肚子:“我肚子不舒服。”   安沉林立即担忧地扶着花畹畹:“你现在怎样了?我扶你去休息。”   花畹畹只好点头,由着安沉林搀扶着自己离去。   ☆、第273章 前生安敏   前世,花畹畹是见过安敏的,所以自然认得。   安沉林送花畹畹回到百花园,便被花畹畹催着去了宴席。   花畹畹走入院门,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中年妇人,正是安敏。   花畹畹有些讶异,不由想起前世安敏有回来国公府做客找到她哭诉自己悲惨遭遇的事情。   那时候,花畹畹受了安念攘的欺负正独坐一角哭泣,安敏走了过来,好心安慰她,却不由忆起自己的悲惨遭遇,竟哭得比花畹畹还惨,末了还要由花畹畹来安慰她。   安敏同她哭诉得无非是与彭华这桩婚姻的不如意。   早期的彭华浪荡成性,性子如脱缰野马很是不羁,对于父母将他过继给彭家舅舅做儿子,又让他娶了自己表妹这件事很是郁闷不平,因而与安敏成婚后对安敏不仅冷淡,且还凶悍。   动粗自然少不得,即便安敏生下了三个孩子,他还是没有定性,甚至觉得累赘更重,羁绊更大,对母子三儿分外恶劣。   安敏受不得彭华冷落,回娘家向安老太太申诉,要求与彭华和离,安老太太哪里肯?   安敏没法,只好绝食求死。   谁料彭华竟任由她饿了六七天,不闻不问,后来要不是老太爷放心不下安敏,去彭家看望,才发现女儿出事,立即让人救活了奄奄一息的安敏,否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立马上演。   老太爷狠狠训斥了彭华,并威胁说,若安敏再出事要他陪葬,彭华也不可能开始收敛,对母子三渐渐好了起来。   那时候,安敏同花畹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无高贵的国公府千金的架势。   那时的花畹畹不禁想,出身贵如安敏却在婚姻之事上遭遇不幸,而自己虽然出身卑微,却得安沉林温柔相待,无论如何都是幸运的,所以也就不将安念攘大太太等人的刁难放在心上了。   此刻,看着恍如隔世的安敏,花畹畹有些恍惚,不知她突然来到所为何事,难道又是找她哭诉往昔悲惨的吗?   “你是安和公主吧?”安敏已经看见了花畹畹,笑容可掬地迎上来,依礼见过。   花畹畹扶住她道:“二姑姑不必多礼。”   “安和公主认得我?”安敏惊奇。   花畹畹愣住,上一世自己对安敏熟悉,可是这一世自己还是头一遭见安敏呀。   花畹畹忙掩饰道:“五少爷的满月宴上见过二姑姑,只是没有机会和二姑姑说话,二姑姑许久不回娘家了吧?”   安敏点头:“是有好几年不回来了呢!家里总脱不开身,所以这回托五少爷的福,特意回京来看看娘家人。听飞月说,她在国公府的日子,承蒙安和公主对她照顾有加,所以二姑姑特意过来谢谢安和公主你。”   “二姑姑太客气了,畹畹初来乍到,在国公府也没有要好的姐妹,大表姐对畹畹也是亲密体贴,所以算是投桃报李吧。”   上一世,彭飞月可是恩将仇报呢。   花畹畹心里恨恨地想。   她可不会忘自己好心撮合彭飞月做了三皇子侧妃,可是彭飞月却还是做了安念熙的走狗,为血缘站队。   这一世,她表面上是收买彭飞月,可是心底里还是防着她的,防着她狗改不了吃/屎。   “飞月在国公府内到底是外姓人,能得安和公主照顾抬举,二姑姑心里感激不尽,所以二姑姑特意准备了一些土特产送给安和公主,安和公主不要嫌弃。”   彭家地靠海边,自然少不了海产品。   花畹畹客气道:“二姑姑太客气了。”   又问:“二姑姑这回回来倒是有心,只是大姑姑没有同来,有些遗憾。”   安敏想起自己那个有些智障嫁了白衣的姐姐,心里不免怅惘。   “你大姑姑就算回来也是不济事的,所以不回来也罢,省得老太太见了她伤心。”   枉安老太太一世英名泼辣爽利,偏偏两个女儿都没有善果,花畹畹在心里讪讪然的。   “大姑姑不能回来,总是美中不足,所以还请二姑姑多在国公府住些时日,也好与祖母叙叙天伦之乐。”   “要的要的,不过也不能多住,家里头千头万绪,横竖元宵后我们就得回去的。”   安敏又客气地邀请花畹畹来日去彭家做客吃海鲜,花畹畹也客套地应承了。   ※   书少爷从国公府回去,便将那本《宫廷御膳食谱》交给了蒋氏,蒋氏很是讶异,道:“那时候,八皇子和大少奶奶一起帮我做荷花酥,是有说要送一本宫廷食谱给我,我以为他只是这么一说,没想到却还兑现了。八皇子这个人还真不错。”   书少爷讶异:“八皇子与大少奶奶一起做荷花酥?”   蒋氏点头。   书少爷心里突然有些吃味。   蒋氏关心道:“书少爷可是身子不舒服,为何脸色有些难看?”   书少爷也不回答她,径自去了。   回到屋里,见安念熙正在铺床叠被,书少爷道:“大小姐,我早就说过你是宋家贵客,这些下人的活你还是不要做了,况且你的手……”   安念熙只有左手使得上力,原就心里委屈,听书少爷如此说,忙把右手藏到身后去,自卑道:“我的右手废了,所以给书少爷铺床叠被都不够格了……”   书少爷皱眉:“大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要叫我大小姐,我如今是虎落平阳落难之人,哪里还是什么大小姐,书少爷忘了吗?我如今只是安小昔。”   书少爷叹了口气。   安念熙道:“书少爷今儿个去了国公府做客?”   书少爷点头。   “那安府的人认出你了吗?”   书少爷摇头:“没有。”   “也是,如今你宋家少爷,谁会将你同昔日的小厮联想在一起?”安念熙很是悲伤,“书少爷可在宴席上见到我母亲?”   书少爷点头:“见到大太太了。”   安念熙期待:“那我母亲好不好?”   “大太太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与宾客们有说有笑……”   听书少爷如此说,安念熙越发失落,喃喃道:“还以为母亲会因为我的死悲伤欲绝呢,原来即便是那么疼我的母亲,我死了也是白白死了……”   安念熙落下了伤感的泪。   ☆、第274章 起了色心   安念熙有安念熙的委屈,书少爷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许多事旁人是无法开解的。   书少爷只能道:“如果大太太知道大小姐还活着,一定会欣喜万分的。”   “就让她以为我死了好了,”安念熙走到书少爷身旁,拉住了书少爷的手,道,“我有我自己的选择,书少爷,从今往后,我不再是安念熙,我是安小昔,书少爷的安小昔……”   安念熙含情脉脉,书少爷局促地推开了她的手。   ※   五少爷的满月宴邀请了戏班子来热闹,安念雨很开心,她又可以见到她的安小娘子了。   安小娘子下了戏台,安念雨便去后台找她,等安小娘子卸了妆,安念雨便和安小娘子去园子里寻一僻静处二人说话。   安念雨送了安小娘子一个荷包,道:“我亲手绣的,我的绣工不好,你不要嫌弃,和丫头学了很久呢。”   安小娘子接了荷包,笑道:“你是千金大小姐,怎么能让你那细皮嫩肉的手为我拿针线呢?你这是要折煞我呀!”   安念雨收敛了笑容,板起面孔道:“你这样说可就见外了,我们两个不是朋友吗?”   “朋友之间也该礼尚往来,我得了你礼物,礼轻情意重,说吧,你想要送你什么?”   “你教我唱戏吧,就那段你最拿手的《牡丹亭》。”安念雨雪亮着眼睛,期待地看着安小娘子。   安小娘子拗不过,左右张望了一下,便起身开嗓,为安念雨示范了起来。   三老爷正经过园子,忽听得莺歌燕语般婉转的女声,好像有人在唱戏,一时好奇便踱步过去。   彼时,安小娘子正背对着三老爷,三老爷看过去,安念雨又正好叫安小娘子挡住了,三老爷只驻足看着那女孩子的背影。   女孩子身段妖娆,声音妩媚,好不风流,三老爷一时看呆了。   待安小娘子一曲歌闭,三老爷响亮地鼓起掌来。   安小娘子和安念雨一惊,皆向三老爷这边看了过来。   安小娘子一转身,三老爷愣住,他看见了安小娘子身后的安念雨。   安念雨局促地跑到三老爷跟前道:“父亲,你怎么来了?”   安念雨十分紧张,手心都出了汗。   三老爷微微一笑:“我是被她唱的曲儿吸引过来的。”   三老爷指着安小娘子,安小娘子不由脸上一红。   安小娘子原就生得几分姿色,此刻两颊绯红,更加艳若桃花,叫三老爷看得呆了呆。   这女孩子生得真好看。   三老爷一直以来就不是个吃素的,男女之事上也甚是风流,只是三太太不知道而已。   安念雨紧张地护住安小娘子,同三老爷道:“父亲,她是我的朋友……”   安念雨想起昔日三太太让安老太太解散戏班的事,还心有余悸。   三老爷露出慈蔼的笑容道:“你这个朋友好啊!才貌双全。”   三老爷冲安小娘子竖起了大拇指。   安念雨毕竟是小孩子,觉得自己的朋友被父亲夸了,满心欢喜的,“父亲也觉得我这个朋友不错吗?”   “当然!”三老爷双手背在身后,笑容可掬地看着安小娘子,道,“念雨,你这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安小娘子!她叫安小娘子!和咱们同姓呢,父亲!”安念雨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几乎要发光了。   “安小娘子……”三老爷咀嚼着这个名字,看安小娘子的目光越发色眯眯的。   安念雨不谙世事天真单纯,安小娘子却是解事的,垂了头,不敢迎接三老爷的目光。   三老爷也不纠缠,只是道:“念雨,你和你朋友好好说话吧,父亲就不打扰你们了。”   三老爷刚走几步,安念雨就追上去:“父亲,你能不能……”   安念雨紧张而结巴。   三老爷停住脚步,看着自己胆怯的女儿,好脾气道:“念雨,什么事?”   “父亲,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母亲我向安小娘子学戏的事情?我怕母亲生气。”安念雨声音越发小下去。   三老爷揉揉安念雨的头发,道:“父亲答应你,你放心。”   安念雨喜出望外,谢了三老爷又跑回安小娘子身边。   三老爷向安小娘子投去一抹含义深刻的笑容大步流星离去。   ※   三太太回到澜雨轩,不见安念雨的身影,便问仆妇道:“见到四小姐了吗?”   “四小姐在前头看戏,还没回来呢!”仆妇答。   三太太皱眉:“戏不是演完了吗?”   茵娘走过来道:“我起先倒是看见四小姐钻进戏班后台去了。”   三太太冷了脸:“茵娘你可真会信口胡诌,四小姐没事钻戏班后台做什么?”   茵娘认真道:“姐姐,我真的看见四小姐钻戏班后台去了。”   三太太有些火,这贱人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说她的念雨去与戏子厮混吗?   三太太刚想张口训斥茵娘,就听见三老爷的声音响了起来:“茵娘,你一定是看花眼了。”   三太太一惊,立即堆了一脸和颜悦色的笑容,迎向三老爷道:“老爷不要这样说茵娘……”   茵娘在心里冷嗤,三太太的脸就跟变天似的,太可怕了,在三老爷跟前一套,背着三老爷又是一套,幸而元宵一过,自己就和三老爷离开京城了,否则和这毒妇同一个屋檐下,谁知道这毒妇会如何害自己。   三老爷正色道:“我刚才看见念雨了,在园子里坐着看书呢!我喊她回来,她说看完了书再回,所以茵娘一定是看花眼了。”   三老爷竟帮着三太太说话,茵娘不由委屈,而三太太受宠若惊。   “老爷真的在园子里看见念雨了?”三太太问。   三老爷同三太太道:“难道还是我看花眼了?”   茵娘机灵,附和道:“自然是茵娘看花眼了。”   三老爷也不理睬茵娘,拉了三太太自回屋里去。   茵娘愣住,三老爷今天好奇怪啊,何时给自己甩过这样的脸子?莫说在外省时,就算回到国公府来也从未发生过。   茵娘莫名有了危机感。   三老爷拉着三太太到了屋里,和颜悦色道:“眼看着就要元宵了,你伯父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第275章 灵芝劝林   三太太往床沿上一坐,带着一抹鄙夷看着三老爷,拉长了声音道:“哦,原来呢!我说你怎么不帮着那个茵娘,反倒给她没脸,原来是有求于我。”   三老爷往三太太身边挤了挤,道:“瞧你这人说的,你是正室,难道我为了个妾得罪你?”   “你是为了你的官途不敢开罪我。”三太太一针见血。   这冯翠玉就是太精明。   三老爷心里不爽,面上还是赔笑道:“这些年难道我对你不好,我何曾和你提过官途的事?你也忒小瞧我,我心里是看重我们夫妻情谊的。”   三太太正色道:“你要留京做官一事,我既然打了包票,就不消你多问,只是茵娘什么时候成了妾了?我喝过她敬过的茶么?”   三老爷笑容僵了僵:“可是我人都带回来了,难道你还要将她赶出去不成?”   “不是我要赶她,老太太可是有言在先的,没有生养的外宅不得入府,那你老实和我说茵娘生养过了没有?”   三太太斜睨着三老爷,三老爷欲言又止,显然为难,三太太笑道:“老爷你当着我的面还遮遮掩掩?夫妻本是同林鸟,你有困难还不得指靠着我帮你拿主意?适才还说看重我们夫妻情谊呢,这会子就畏首畏尾了。她若生养过,她留在府里不在话下,她若没有生养过,我容得她,老太太可容不得她,别看大哥带了那么些个外宅浩浩荡荡入府来,哪一个是没有生养过的?没有庶子,也有庶女,所以茵娘到底生养过了没有……”   三老爷心里揆度,这冯翠玉是个醋坛子,她断然是容不得茵娘的,如果告诉她茵娘在外省也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她还不立马就狗急跳墙?   三老爷于是道:“没有。”   三太太心下欢喜,嘴里还是确认道:“当真。”   三老爷咬牙点头。   三太太却皱起了眉头,拿腔作势道:“那可如何是好?老爷万一留京,那茵娘岂不是无家可归了,国公府岂能容下她?”   “我若能留京,茵娘的去留全凭夫人做主就是。”三老爷虚以委蛇。   三太太展露笑颜:“真的。”   “口说无凭,不如我来证明给夫人看。”   三老爷说着就将三太太往床上一推……   院子里,茵娘见三老爷和三太太进了里间却半晌不见出来,走到廊下张望时,但见里间的门已经关上,隐隐约约从里头传出些暧昧不堪的声响,茵娘着实又气又恼,一跺脚拂袖而去。   安沉林又追着大太太询问入宫向皇后陈情一事,大太太搪塞不过去,只好谎称宰相安排了入宫的时间,携着晴云出了府,实则是回宰相府去,却假装是入宫。   晚间,大太太一回国公府,便见安沉林侯在芙蓉苑里。   “母亲,皇后娘娘怎么说?”   安沉林满腹期待。   大太太为难地摇了摇头。   安沉林的心往谷底一沉:“皇后娘娘不答应?”   大太太点头,安沉林立即簌簌落泪,怪责大太太道:“母亲没有同皇后娘娘保证日后定然善待畹畹吗?皇后娘娘为何不答应?”   晴云道:“表弟怎可如此对大姑姑说话?皇后娘娘决定的事情岂是任何人都随意更改得的?大姑姑已经尽力了。”   “既然尽力,为何皇后娘娘会不肯?”安沉林执拗。   晴云斥责道:“难道表弟想看着大姑姑激怒皇后娘娘而被皇后娘娘开罪吗?如果大姑姑因此被皇后娘娘责罚,表弟身为人子,于心何忍?”   安沉林这才不再说话,只闷头哭着离开了芙蓉苑。   晴云不忍,要去劝慰,大太太道:“由他去吧,长痛不如短痛,他哭过了也就像开了。只要日后花畹畹不在他身边挑拨,他也就渐渐手心,不受人蛊惑了。”   晴云只好作罢。   安沉林一路哭着到了百花园,花畹畹恰好被安念攘请去望月小筑聚会,吃东西时弄脏了衣裳,派灵芝回来取件新的。灵芝拿了一件干净衣裳正从屋子里走出来,见到安沉林哭哭啼啼大吃一惊,迎上去道:“大少爷这是怎么了?”   安沉林抽抽噎噎道:“畹畹要入宫去住了,我不能挽留住她,可如何是好?”   灵芝道:“大少奶奶只是入宫去住几年,又不是不回来了。大少爷何必如此?叫少奶奶去住得也不安心。”   安沉林道:“既然终究是要回来的,又何必去宫里住呢?”   “瞧大少爷说的,是皇后娘娘懿旨,大少奶奶也是身不由己。”   “她总可以向皇后娘娘陈情,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情愿吧?想来她也是愿意去宫里住,愿意与我分开的。”安沉林越加悲从中来。   灵芝摇摇头:“大少爷可误会大少奶奶了,如果大少奶奶离开国公府,最舍不得的就是大少爷你了,在这府里,还有谁能让大少奶奶留恋呢?大少爷别再说这些冤屈大少奶奶的话了,若叫大少奶奶听见该寒心了……”   灵芝掏了帕子给安沉林擦泪,一边随口说道:“大少爷若真舍不得大少奶奶,为何不自己去求求皇后娘娘?大少奶奶是皇后娘娘义女,许多时候身不由己,许多话不便说出口,可是大少爷总可以说的呀。”   安沉林转念一想,对呀,他是拜求母亲去向皇后娘娘陈情,可是母亲对畹畹的态度又岂会真心去陈情,不过是拗不过自己做做样子走个过场罢了。   “那宫里,我如何进去得?”安沉林犯愁。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灵芝撂下一句话,便径自撇了安沉林,给花畹畹送衣服去了。   安沉林猛地一拍脑袋,他不是认识九皇子吗?为何不假借着去找九皇子的名义去一趟宫里,然后去找皇后娘娘陈情呢?   灵芝陪着花畹畹从望月小筑回来时,安沉林早已离开了百花园。   灵芝喃喃自语道:“还以为大少爷会在园子里等大少奶奶呢,他竟这么快就走了。”   “大少爷来过了?”花畹畹问。   灵芝点头:“哭哭啼啼来的,说是舍不得大少奶奶去宫里住。”   花畹畹心里有些暖又有些烦,竟有些五味杂陈的。   ☆、第276章 求助九王   安念雨一早就被三老爷从被窝里揪起来,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三老爷,很是呆萌:“父亲,你怎么这么早?”   “日头晒屁股了,不早了。”三老爷慈父一般的笑容。   “父亲找我什么事?”安念雨永远一副懵懂未开的样子。   三老爷揉揉她的头发道:“随父亲出府去。”   “出府去干什么?”   “看戏。”   安念雨一下来了精神,提高了音调道:“看戏?”   三老爷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轻点,被你母亲听到,可就不让你出府了。”   安念雨一下抱住三老爷,撒娇道:“父亲,你真好。”   三老爷唇边一抹玩味的笑容。   三太太从屋子里走出来,就见三老爷牵着安念雨的手,父女俩笑吟吟走过来,她奇道:“老爷这是要带四小姐去哪里?”   三老爷道:“我有几个同窗入京来,约我一起吃小酒,正好带念雨一起去。”   三太太匪夷所思:“你和同窗约聚,带念雨去做什么?”   “让念雨替你看着我呀!”三老爷笑容可掬说道。   三太太扑哧一笑:“瞧老爷没正经说的,去吧去吧。”   “母亲,我同父亲去了。”   安念雨向三太太挥手道别,三太太笑吟吟也向她挥手。   看着父女俩的背影,三太太有些得意。   三老爷为了官途,不管是做样子也好,还是诚心的也好,总之她都是受用的。   四少爷走过来,见三太太兀自一个人傻笑,便问道:“母亲什么事情如此开心?说出来分儿子听听。”   三太太道:“你父亲适才带你妹妹出府去,你要一起跟去吗?趁他们还没走远。”   四少爷立即打断三太太,愤然道:“我才不去!”   说着,转身走了。   三太太啐道:“这孩子……”   一转身,见到茵娘,三太太这下可嚣张多了,原来为了讨好三老爷还假惺惺和颜悦色来着,如今是完全没必要了,三老爷还得来巴结她呢。   茵娘见到三太太依旧毕恭毕敬的:“姐姐……”   “不要叫我姐姐,我当不起……”   “姐姐怎么会当不起呢?姐姐好歹是正室……”   “那就是你不配了。”三太太横了茵娘一眼。   茵娘愣住,三太太却完全没有要放弃羞辱茵娘的念头,她道:“这做女人终究还是要依靠生儿育女才能笼络住男人的心,像茵娘你这样靠色,能维持多久呢?色衰爱弛,指日可待,老爷是铁定要留京的,茵娘你还是早作打算吧。”   三太太说着,嫌恶地推开茵娘,径自去了。   茵娘被三太太推到一边,踉跄了好几步,扶住廊下柱子方才站稳了。   咀嚼着三太太的话,茵娘哑然失笑:这冯翠玉是不知道她也给三老爷生了一儿半女的吗?她茵娘才不是靠美色才在三老爷身边呆这么多年的呢!   如今三老爷为了留京不能不在三太太跟前逢场作戏,她茵娘自然也要配合。   这样想着,茵娘便收拾了沮丧,挺直了腰杆子。   ※   这一日,八皇子恰好带了九皇子到八皇子府玩耍,九皇子有些想念国公府那些少爷们,却又不敢同八皇子提,没想到安沉林竟就找了过来。   守门的奴才来报说:“外头有个自称是国公府大少爷的,说要求见九皇子……”   八皇子有些奇怪,九皇子却已经坐不住了,急匆匆就往外跑去,边跑边道:“我说心有灵犀吧!我正想去看他呢,看起来我们命里注定该做朋友。”   九皇子跑出府门,果见安沉林站在那里。   九皇子兴奋地扑上去:“安大少爷,你怎么知道我在八哥府上的?”   安沉林道:“我去宫门口打听了,宫门守卫说九皇子今天出宫,到八皇子府上来了。”   “你去宫里找我?”   “宫里哪里进得去,就在宫门口打听你的下落,就烧了我不少银子呢。”安沉林讪讪然的。   九皇子道:“你没听说过菩萨要拜,小鬼也要收买吗?那些底下的人是变着法儿赚钱,别理他们,回头我让他们把钱还你。”   安沉林立即道:“那点银子值什么,只要见到你的面就好了。”   九皇子这才发觉安沉林神色不对,两只眼睛红肿,看起来昨夜还哭过一场了。   九皇子拉着安沉林走到一边道:“沉林,你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要找我帮忙的?”   安沉林脸上一红:“对不起九皇子,我找你的确是有事要你帮忙……”   “说对不起干什么?”九皇子豪气干云的,“我们是朋友,朋友是用来干嘛的?”   “可是朋友不是拿来利用的。”安沉林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九皇子大咧咧笑道:“不是利用,是互相帮助。说吧,要我帮你什么忙?”   安沉林看着九皇子一脸真诚,知道他是真心将自己当朋友,于是道:“我要入宫见一趟皇后娘娘!”   九皇子愣住。   八皇子在厅内见九皇子去得有些久了,正要出去看看,就见九皇子回来了,于是道:“安大少爷呢?”   “走了。”九皇子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么快就走了,怎么不请他进府来坐坐?”   “他……他有事,见了我一面,送我些东西就回去了,”九皇子撒谎,忽而道,“八哥,天色不早了,我还是回宫去吧。”   八皇子有些奇怪:“回宫,你不是才从宫里出来吗?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宫去?我还没带你到京城四处走走呢!这一次出宫不容易,可是我求了父皇才将你带出来的。”   “所以就不要给八哥担风险了,万一上街玩耍,出了什么事,父皇该怪八哥你了,我还是回去吧。”   九皇子既然如此说,八皇子也不勉强。   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九皇子忽而要出宫忽而要入宫,也是小孩子脾性。   八皇子于是笑道:“好吧,那八哥送你回宫去。”   “不必了,八哥,”九皇子有些慌,又立即强自镇定道,“八哥派人送我回宫就可以了,八哥一定还有很多事,我就不打扰八哥了……”   ☆、第277章 即将大祸   一辆马车急急向宫门驶去。   马车内坐着焦虑不安的九皇子,马车前头车夫旁坐着一个太监打扮的少年,同样焦虑不安。   马车驶到宫门,守门的羽林军前来盘查,那少年立即压低了太监的帽子,越发惴惴不安。   九皇子撩起马车车帘,向羽林军呵斥道:“也不睁开狗眼看看本王是谁!”   羽林军认出九皇子立即向两边退散,马车顺利入了宫门,那少年暗暗呼出一口气,但又蓦地更加紧张起来。   他能见到皇后吗?见到了,又该怎样同皇后陈情,皇后才肯让花畹畹继续住在国公府里?   少年一点把握都没有。   ※   三老爷领着安念雨上了街,假意道:“念雨喜欢看哪个戏班子的戏呀?父亲带你去看。”   安念雨当然要选择安小娘子所在的戏园子。   “联珠班!联珠班!”安念雨雀跃着欢呼。   三老爷志得意满的笑,牵着安念雨的手打了轿子直奔联珠班。   安小娘子正在睡懒觉,却被班主叫起,道是有人点了她的场。安小娘子奇道:“谁家一大早就点我的场?”   班主道:“有金主送钱,你还不高兴吗?”   安小娘子只好起身,化妆更衣登台。   台下就坐着三老爷和安念雨父女二人。   安小娘子一登台,往台下一瞅,便瞅见了父女俩。   安念雨指着台上:“父亲,安小娘子,你认识的,那天五弟弟满月宴,二伯母就是请的联珠班到府里唱戏,她有登台的,她是我的朋友……”   三老爷的目光落在台上那身段婀娜的安小娘子身上,微微一笑。   傻女儿怎么会知道,他今天就是冲着这安小娘子来的,为了见安小娘子,让安念雨做幌子。   “你和她怎么认识的?”三老爷问安念雨。   安念雨想起自己和安小娘子的离离合合,不禁有些悲伤。   “我告诉父亲,父亲可以不告诉母亲吗?”安念雨看着三老爷慈爱的笑容,问道。   三老爷点了头。   于是,安念雨便放心地将自己与安小娘子之间的渊源和盘托出,三老爷道:“你母亲虽然疼你,可是还是霸道****了些,安小娘子是个好女孩,你母亲不应该阻止你和她来往。”   安念雨深有同感:“母亲对伶人有偏见……”   “父亲没有啊。”三老爷含义深刻笑起来。   安念雨哪里看得懂三老爷奸邪的笑容,只觉得三老爷无敌超级慈祥厚道。   而在三老爷心中,他对美女一向没有偏见,只看脸,不看身份。   “父亲,你真好。”安念雨挽住三老爷的手臂,真心诚意说道。   三老爷伸手揉揉安念雨的头发,“以后父亲回京任职,会常常带念雨来戏园子看戏的,念雨可高兴?”   “高兴高兴,只是母亲她……”安念雨有些畏惧三太太。   三老爷道:“父亲帮你瞒着她,好不好?”   三老爷说着伸出小指头:“念雨,来,我们拉勾。”   安念雨喜滋滋伸出手与三老爷拉了勾,然后父女二人专心欣赏台上安小娘子的演出。   ※   皇后娘娘正在坤宁宫内漫步,忽见宫人带了九皇子进来,九皇子身后还跟了个小太监。   皇后娘娘奇道:“什么风把老九吹来了?”   老九年纪小,不像其他皇子们有夺储野心,想着巴结东正侯而来亲近皇后,所以鲜少到坤宁宫走动。   九皇子见了皇后,跪地磕头,十分乖巧:“儿臣叩见母后。”   “地上凉,快平身吧。”   皇后娘娘很是慈爱可亲,待九皇子从地上起来,她便拉了九皇子的手向宫内走去:“告诉母后,今儿怎么突然到坤宁宫来找哀家了?”   九皇子小心翼翼扶着皇后,道:“儿臣就是来看看母后。”   “你倒是有孝心,那好,陪母后去用点点心去。”   皇后牵着九皇子的手在前头走着,安沉林在后头卑躬屈膝地跟,紧张得手心出汗,一个不注意,脚下便绊了一跤。   安沉林哎哟了一声,皇后和九皇子都回过头来,安沉林立即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九皇子紧张道:“母后,他……”   皇后道:“不碍事不碍事。”   遂又牵了九皇子的手继续朝宫内走去。   安沉林从地上爬起来紧跟其后,心想:皇后慈眉善目,是个通情达理的,自己向她陈情,她定然能够体谅的。   入了宫殿,皇后叫人上了点心,与九皇子一同吃着。   那点心美味可口,九皇子却食不甘味。   皇后已经觉察出九皇子一样,道:“老九今儿是怎么了?惴惴不安的,有心事?”   “没……没,”九皇子说着瞅了安沉林一眼,又觉不妥,道,“母后,儿臣确有事找母后。”   九皇子说着,下了桌,跪伏于地上。   皇后起身走到一旁炕上坐正了,微笑道:“说吧,什么事?”   皇后心想,九皇子一个小孩子家能有什么事?他所求之事定然都是好解决的,于是摆出一副慈祥和蔼的样子来。   不料,九皇子却道:“先请母后饶恕儿臣和安大少爷先……”   “安大少爷?”皇后蹙起了眉头。   九皇子拉过一旁的安沉林一起跪下,安沉林摘了太监帽子,向着皇后磕头。   九皇子道:“不是儿臣有事求母后,是安大少爷有事求母后,安大少爷是儿臣的好朋友,所以请母后看在儿臣的份上,帮帮安大少爷吧。”   皇后看向地上的安沉林,冷声道:“抬起头来。”   安沉林抬起一张清秀俊逸的面孔,皇后的眉头蹙得更深。   是的了,这安沉林她见过一面的,花畹畹曾带着他入宫来拜见皇太后。   今日再见,皇后不禁在心里赞叹,果是个冰雪聪明灵秀可人的孩子,可偏偏是国公府的大少爷……   皇后道:“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小的是安护国公的孙子安沉林。”安沉林报上名姓。   皇后奇道:“不知道安大少爷入宫来找哀家,所为何事?”   安沉林深吸一口气,顾不得其他,道:“请皇后娘娘恩准不要让畹畹入宫居住,让畹畹继续住在国公府里!”   皇后愣住。   ☆、第278章 天降横祸   这安沉林竟然敢擅自入官向自己申诉花畹畹入宫一事,这令皇后很是震惊。   若不是花畹畹在他心中有极重的地位,他一个小小少年,向天借胆也不敢入宫求见自己的吧?   皇后隐忍道:“安大少爷说说看为何不喜畹畹入宫居住?这宫里哪样不比在国公府强?”   安沉林道:“皇宫虽好,可国公府才是畹畹的家。畹畹是安家童养媳,日后总是要与我正式成婚的,届时又从宫里搬到国公府居住,岂不是太麻烦了,不如如今就不入宫,省得搬来搬去多此一举!”   皇后讶异地看向安沉林,后生可畏,小小少年竟然伶牙俐齿,在自己面前摆事实讲道理,流畅清晰地表达,这让皇后想起自己那傻呆呆的大皇子,心里又妒又恨。   “安沉林,你可知畹畹如今是哀家义女,是安和公主,哪有公主不住皇宫,却给人家当童养媳的道理?”   皇后已经开始不悦。   安沉林道:“畹畹是先做了安家童养媳,再做了皇后娘娘义女的,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皇后娘娘疼惜畹畹,就该替畹畹着想……”   “依安大少爷的意思,哀家如何不替畹畹着想了?”   “皇后娘娘只顾皇家颜面,觉得自己的公主做不得下官家的童养媳,却全然不顾我和畹畹情深意长,叫我们青梅竹马生生分离……”   安沉林还未说完皇后娘娘便拍了桌子,九皇子和安沉林都吓了一跳。   “大胆安沉林!”皇后怒道,“你们国公府就是这般家教吗?擅闯宫廷,口无遮拦,顶撞哀家!”   九皇子见皇后声色不对,忙乞求道:“母后,沉林他……”   皇后冷冷睃了九皇子一眼:“再加一条,挑唆皇子!”   安沉林也有些懵,皇后娘娘怎么说发怒就发怒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皇后娘娘,您面慈心善,沉林才敢入宫陈情……”   皇后并不理安沉林这一套,道:“哀家心善,就能由着你区区黄口小儿糊弄欺负吗?”   九皇子觉得势头不对,但见皇后娘娘面上阴云密布,他忙道:“母后喜欢安和公主入宫居住,就让她入宫居住好了,至于安大少爷,儿臣这就送他出宫去……”   九皇子说着拉起安沉林欲走,皇后厉声道:“晚了!”   皇后从炕上起身,一步步走向九皇子和安沉林,形容可怖,吓得两个少年连连后退。   “你身为皇子,触犯宫规,私自带闲杂人等入宫,哀家罚你面壁思过!”   皇后喊来羽林军将九皇子带了下去,安沉林傻眼了。   皇后看着空荡荡的宫殿内,安沉林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露出阴森的笑容,她道:“安大少爷,你看看你,为了一己私欲连累了你的好朋友,你觉得你于心何忍?”   安沉林噗通跪在皇后脚边:“求皇后娘娘饶过九皇子,都是沉林的错,皇后娘娘要罚就罚沉林好了。”   安沉林说着叩头不止,皇后蹲身,伸手捏住安沉林的下巴,心想:花畹畹是母仪天下的命格,若叫她嫁给了安家这小子,那蓟家皇朝岂不要改姓安?这幼稚无知的安家小子岂不成了龙椅上的人?   皇后道:“安沉林,现在哀家给你一条救九皇子的路,你肯与不肯?”   安沉林惶急道:“只要皇后娘娘能饶过九皇子,要沉林做什么都愿意……”   “要是让你放弃花畹畹,另娶淑女为妻呢?”   安沉林愣住,既而头摇成了拨浪鼓……   ※   三老爷带着安念雨去后台见了安小娘子,由着安念雨和安小娘子亲热交谈,也不催促,也不出声打扰,只静静一旁含笑看着。   安念雨只觉父亲是天下最善解人意的父亲,在心里越发敬爱三老爷。   而安小娘子毕竟是风月场上混过的,对三老爷有意无意在自己身上逗留的目光心领神会,便也有意无意往三老爷身上瞟了几眼。   安小娘子是唱戏的,比起青/楼女子的好处便是那眼神能勾到人心底里去,三老爷被安少娘子瞟那么几眼,三魂早已丢了七魄,心里痒得不行,可是碍于安念雨在场,又对那安小娘子抱不得亲不得,心里很是痛苦不堪。   眼见着天色晚了,只能起身告辞。   三老爷给了安念雨一锭金子道:“你既同她做了知己,就不能不多替她考虑,她陷落梨园难免受人轻薄,若身边不缺金银便也不会受制于人,女孩子家在梨园讨生活不容易……”   安念雨几乎感激涕零。   三老爷为了把戏做足,又道:“你的好友不能叫父亲垫钱,不是?所以你接济她的,横竖日后从你嫁妆里扣回来。”   安念雨欢天喜地:“父亲,你若真这样做,倒是叫我心安理得了。”   安念雨将金子交给安小娘子时,安小娘子自然是要推托的,但安念雨道:“你若认我这个朋友你就收下,别把它当金银俗物,把它当我的心意就是!”   于是安小娘子便收下了。   三老爷和安念雨离了戏园子,又去了金铺和裁缝铺,给安小娘子买了一副头面和一些布料,三老爷说:“她既是我女儿的好友,在我眼中便也如同女儿一般,这些就当做她日后嫁人的嫁妆。”   安念雨道:“就这点陪嫁吗?父亲也忒小气了。”   三老爷笑道:“你要多送她礼物我是不反对的,横竖日后都从你嫁妆里扣。”   安念雨喜欢安小娘子这个朋友,恨不能挖心挖肺,当然愿意有福同享。   父女二人将那些礼物差人送去联珠班给安小娘子,这才说说笑笑回国公府去。   这边厢,父女二人只顾自己心愿得遂,开心不已,完全不知道整个国公府已然红愁绿惨。   一回澜雨轩,三太太便同二人道:“你们两个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也失踪了呢。”   三老爷已和安念雨串好口供,正要撒谎,三太太一脸凝重道:“大少爷不见了。”   三老爷愣住:“沉林不见了?”   三太太点头:“找了一整天了,就是不知道去了哪里,大老爷这会子正让人发狠了打那云生呢!”   ☆、第279章 失踪栽赃   锦绣园内传出云生哭天抢地的嚎啕声。   大老爷焦灼地走来走去,呵斥小厮们道:“不要手软,给我往死里打,连个少爷都看不住!”   大太太由晴云搀扶着急匆匆走了进来,道:“怎么样,还是没有沉林的消息吗?”   大老爷没好气地觑了大太太一眼,大太太再看一院子站着的人,平姨娘、蕙姨娘、朱氏,寅哥儿、称心、如意,没有一个人是真正担心安沉林安危的,甚至他们大多数人脸上还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唯有她这个做母亲的才知道儿子失踪是怎样的焦灼心理。   可是偏偏,大老爷只怪她一个人。   大太太烦躁地喊停了小厮们:“别打了,打出人命,大少爷就能回来了吗?”   小厮们停住,看看大老爷,又看看大太太,继续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大老爷没吭声,小厮们便默默退到了一边。   云生从长凳上滚到地上,哀哀呻吟着。   晴云上去生气地给了他一脚,道:“这会子知道疼了,那为何不看紧了少爷?好端端一个人也能被你跟没了吗?”   云生叫苦不迭,他在地上奄奄一息道:“奴才一直是跟着大少爷的,几乎寸步不离,今日,大少爷叫奴才往百花园送东西去,等奴才回到锦绣园就不见了大少爷身影,奴才起初以为大少爷是去书斋读书了,等奴才去书斋找他,才知道少爷今天压根就没去书斋,至于少爷去了哪里,奴才实在不知啊。”   云生说着呜呜哭了起来。   他和安沉林一向主仆情深,安沉林失踪了,他心里也不好受,恨不能和他家少爷一起失踪。   大太太一听和花畹畹有关系,就叫嚣起来:“花畹畹呢!去把花畹畹找来!大少爷如果不是让云生去给她送东西,云生就能看着大少爷,大少爷也就不会失踪!”   如意慌忙道:“我去请大嫂过来吧。”说着携了小丫头急急出去了。   称心翻了翻白眼,这如意分明是要去给花畹畹通风报信的。   百花园内,花畹畹已经知道安沉林失踪的消息,安念攘道:“这大哥哥会去哪里呢?”   花畹畹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这几日安沉林老为她入宫居住一事纠结,会不会……   花畹畹正在心里腹诽着,如意就来了。   “大嫂大嫂,不好了,大少爷不见了。”如意急急忙忙跑进来道。   安念攘翻了翻白眼,呛声道:“马后炮,大嫂已经知道了。”   如意想起安沉林的忠告:惹不起躲得起,便不出声,只是蹙眉看着花畹畹。   花畹畹道:“大老爷他们派人去找大少爷了没?”   “找了可是没找到,云生挨了打,皮开肉绽的。”如意想起云生血肉模糊的样子,不由有些后怕。   “找不到来说什么?找不到找大嫂就有用了吗?大哥哥又不是大嫂弄没的。”安念攘故意和如意抬杠。   如意忍耐道:“是大太太让我来请大少奶奶过去锦绣园的……”   如意小心翼翼看了花畹畹一眼,花畹畹了然,便喊出灵芝来替自己更衣。   安念攘道:“大嫂,我和你一起去。”   敢情好啊。花畹畹在心里笑,这一过去少不得受大太太刁难,有安念攘一起,有人替自己撑撑腰不好吗?   好!   一行人到了锦绣园,大老爷和大太太正大眼瞪小眼,互看不顺眼。   大老爷道:“你一天到晚都干些什么,儿子失踪了都不知道。”   大太太不忿:“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儿子,我病着,难道还能成天看着他?你倒是手脚健全,可是也不知成天心思放在哪里,这会子知道关心儿子了?”   大老爷气得负手背后走来走去,大太太竟来如此不给他脸,园子里这么多人看着呢,她竟然敢顶撞他!   大老爷越想越生气,抬脚踢倒了一旁的椅子。   几个姨娘都不敢出声,挤在一起,识相地屏息看着。   花畹畹一行走了进来,大太太冲上前去,就给了花畹畹一巴掌,所有人都愣住。   花畹畹任由脸颊热辣辣红着,不用手捂着,也不委屈,只是睁着一双乌黑分明的眼睛冷冷看着大太太,安念攘已经发声:“母亲,你干什么打大嫂?”   大太太充满敌意看着花畹畹,马上就要入宫了,再不打可就打不到了。   大太太恨声道:“她把你大哥哥弄丢了,我不找她算账我找谁算账?”   “大哥哥那么大一个人,又不是三岁孩童,大嫂怎么可能把他弄丢了?”安念攘不忿。   所有人都大觉得大太太是欲加之罪,就连大老爷都看不下去了。   “胡闹!”大老爷甩了袖子。   大太太道:“我不管,花畹畹,总之,你要把沉林还给我,如果他不能平安回来,我要你……”   “陪葬?”花畹畹觉得好笑,鄙夷地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愣住,依稀记得这个女孩子初入府时,她就是要她给安沉林陪葬的,可是没想到这女孩子命太硬,不但死不了,还活得风生水起,只是如今她的沉林到底去哪里了?   “你到底把沉林藏到哪里去了?”大太太带着哭腔质问花畹畹。   花畹畹道:“大太太觉得,大少爷失踪这件事问我合适吗?”   大太太语塞。   花畹畹向大老爷道:“大少爷失踪,与其在这里追究是谁的责任,不如加派人手去四处寻找才更紧要!”   花畹畹气势如虹,大老爷先是一愣,继而拔腿就往外走去,一边招呼小厮道:“赶紧随我找大少爷去!”   一群人一窝蜂拥出院子,花畹畹走到云生身旁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大少爷失踪的?”   云生虚弱道:“奴才早上依大少爷吩咐给大少奶奶送东西,回来就不见了大少爷……”   花畹畹心想,看起来安沉林是故意不想叫云生跟着。   大太太一旁道:“沉林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这是在诅咒大少爷吗?你身为母亲,于心何忍?”花畹畹上前一步逼视着大太太,“还有,你打我的一巴掌,我先记着!”   大太太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280章 能活与否   马厩,老榔头正在喂马,花畹畹携着灵芝大步流星直奔过来。   老榔头有些懵:“大少奶奶,你……你要用车?”   花畹畹严肃看着老榔头道:“说,大少爷今天是不是用过你的车?”   老榔头愣住,自己是偷偷载着大少爷出府的,后来大少爷让自己回来,自己便回来了,现在府里都说大少爷失踪了,云生又被打得皮开肉绽,老榔头害怕便不敢提起此事,这大少奶奶是如何知道的?   “没……没有。”老榔头支吾。   花畹畹厉声道:“老榔头,趁现在还不晚,只要找到大少爷,我还能保你平安无事,可是要是迟了,大少爷真的出事了,你认为你还能撇得干净?”   老榔头还在犹疑,灵芝道:“大少奶奶能想到你,不能保证其他人就一定想不到你。”   老榔头跪在地上,于是道:“大少奶奶,是大少爷让奴才载他出府,且不许奴才伸张的,奴才……”   花畹畹烦躁:“大少爷让你载他去哪里了?”   “八王府。”   花畹畹踩着老榔头的背火速上了马车。   老榔头的马车出了国公府,直奔八王府而去。   蓟允卓正在处理一桩皇上交给的差使,和门客们商讨着,忽然守门的奴才来报说:“安和公主求见。”   蓟允卓本能一惊:会不会阿樗出事了?   撂下其他人,便去见花畹畹。   下人已经将花畹畹领进了园子,蓟允卓道:“安和公主怎么这么晚过来?”   花畹畹神色忧虑,蓟允卓皱眉:“出了什么事?是不是阿樗……”   “是安沉林。”   蓟允卓愣住。   花畹畹道:“八皇子今天可见到我家大少爷?”   “见倒是未见过,不过他于今早来过我府上找九皇子。”   “后来呢?”花畹畹着急。   蓟允卓道:“后来九弟就急匆匆和我说回宫,我以为安大少爷已经走了,所以……”   “糟了!”花畹畹暗叫不好,她心里最担心的事情应验了。   花畹畹未及向蓟允卓说明情况便往外跑去。   蓟允卓道:“安和公主要去哪里?”   “我要入宫,安大少爷可能在宫里。”花畹畹头也不回。   蓟允卓不假思索便追了上去:“我和你一起去。”   ※   坤宁宫的密室里关着安沉林。   密室黑咕隆咚的,他一个人蜷缩在墙脚,说不尽的害怕,心里老是冒过妖魔鬼怪的可怖想法。   他会死吗?他是不是再也回不去,见不到亲人,见不到畹畹了?   不过,他不后悔这一趟入宫,如果不是这一次入宫,他怎么可能知道皇后娘娘伪善的面具下是如此可怖的真面目?   只可惜他不能告诉畹畹了。   如果他能平安出去,他说什么也不会让畹畹入宫居住,住在皇后身边太可怕了,不知道皇后什么时候会翻脸。   皇后是个阴险的恶人。   这是安沉林对皇后的评价。   畹畹,你一定不能入宫来呀!畹畹,你听得到我的祈祷吗?   安沉林正在心里说着,密室的门开了,皇后在宫女的陪同下走了进来,那宫女将火把插到墙壁上,密室顿时亮了起来。   皇后一步步向安沉林走过去,火把的光将她的身影投向他的头顶,黑魆魆,像鬼魅一般,安沉林本能紧张地往墙角挪动了身子。   “你想对我做什么?”安沉林的声音发抖。   皇后站住了,笑起来:“就凭你这小老鼠一样的胆子,也想和哀家抢夺畹畹?”   安沉林一凛,不服气道:“畹畹是我的未婚妻,她是我的,怎么能说我和皇后娘娘抢呢?”   皇后在心里笑,可是她想让花畹畹变成大皇子的。   “安沉林,看起来你是不想活命了……”   “皇后娘娘为何要沉林死?”安沉林仰着头费解地看着皇后。   就算他入宫冲撞了皇后,也罪不至死啊。   花畹畹既是皇后的义女,他是未来的驸马,和皇后是有亲戚关系的,安沉林想不明白皇后为何要他死。   因为你活着就会碍我儿子的好事。   皇后在心里答,嘴里却道:“你不要管你为何要死,你只需要知道你必须死就行了。”   皇后收敛了笑容,一脸阴狠。   安沉林猛然打了个寒噤,他颤声道:“我祖父好歹是护国公,我安家是三朝元老,皇后娘娘杀死了我,要如何对我祖父交代?”   “哀家为何要向护国公有交代?今夜安大少爷死在这密室里,有谁知道吗?安大少爷即便是死后托梦也为时晚矣了吧?”   皇后说着一把从地上揪起安沉林,安沉林就像一只小猫被皇后拎起:“你这不知好歹的小东西,你原本可以在你的国公府里安安生生做你的大少爷,可是偏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滚进来,你有这样的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哀家!”   皇后说着看向一旁的宫女,宫女已经拔出匕首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密室外响起其他宫女的声音:“皇后娘娘,安和公主和八皇子求见。”   皇后愣住,这么晚花畹畹竟然来了,难道是为了安沉林?   安沉林一听见花畹畹来了就激动起来,挣脱了皇后就往门的方向冲去:“畹畹!”   “抓住他,捂住他的嘴!”皇后厉声呵斥。   宫女上前一把抓住安沉林,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老实点,不然一刀刺死你。”   安沉林识相地闭上嘴。   皇后向那宫女道:“看紧他!”   皇后说着便出了密室。   宫殿内站着蓟允卓和花畹畹,皇后一脸慈爱笑容出现在二人跟前,假意惊喜道:“畹畹,老八,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蓟允卓和花畹畹跪地见过了皇后。   八皇子道:“儿臣偶遇安和公主,遂和安和公主一起来看望母后。”   “老八有心了,”皇后说着看向花畹畹,“畹畹连夜进宫可有什么事吗?你是太想念哀家了吗?哀家这几日就要派人接你进宫,以后有的是咱们母女朝夕相处的日子。”   花畹畹向皇后磕了头道:“畹畹入宫是来接安大少爷的。”   皇后愣住。   ☆、第281章 入宫讨人   皇后正想说安沉林不在坤宁宫内,八皇子开口道:“儿臣适才已经去找过九弟,听九弟说今天安大少爷随他入宫求见母后……”   “胡说,老九被哀家罚了面壁思过,你怎么可能见到他?”   “九皇子是因为私自带安大少爷入宫才被皇后娘娘罚去面壁思过吧?”花畹畹一脸凝重。   皇后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上了蓟允卓的当,说漏嘴了。   “儿臣的确没有见到九皇子,儿臣不该骗母后,可是母后为何要罚九皇子面壁思过?”蓟允卓追问。   皇后支吾,一时想不到搪塞之词。   花畹畹道:“皇后娘娘,安大少爷毕竟年岁小,做事冲动,请您看在护国公三朝元老的份儿上,饶过他,让畹畹带他出宫吧。因为安大少爷失踪,这会子府里已经乱套,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急病了……”   皇后看着花畹畹一脸哀恳神色,倒不好意思说安沉林不在自己这里了,九皇子还在,那他带着安沉林来求见自己一事自然瞒不住,自己想弄死安沉林灭口,除非连九皇子一起杀了,可是这怎么可能?   但是安沉林活着,花畹畹就一日都是她的未婚妻,这让皇后如何甘心?   花畹畹审视着皇后阴晴莫测的神色,道:“安大少爷求见皇后定然是为了畹畹入宫一事,皇后娘娘请放心,安大少爷说的话只能代表安大少爷自己,代表不了畹畹,畹畹已经在国公府内期盼着早日入宫侍奉皇后娘娘,所以恳请皇后让畹畹带安大少爷出宫!安大少爷平安回到宫里,畹畹才能心安理得入宫陪伴皇后娘娘啊!皇后娘娘想一想,如果安大少爷出事了,畹畹岂能独善其身?”   皇后暗忖:花畹畹说得甚是有理,可是自己毕竟想着谋害安沉林,如今又放安沉林回去,那个男孩子不会乱说话吗?   花畹畹俨然看出皇后的心思,忙道:“皇后娘娘,畹畹定能够说服安大少爷就当做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就是个误会而已。”   密室的门开了,安沉林本能紧张,却见进来的不是皇后是花畹畹。   安沉林大喜,扑向花畹畹:“畹畹,你来了!”   “大少爷好生顽皮怎么入宫玩耍也不告诉府里人一声,叫大家好找,幸而皇后娘娘派人通知咱们府里,否则这会儿家里都乱套了!”   花畹畹故意大声说给外头的皇后娘娘听。   安沉林一头雾水,皇后娘娘不是要他的命吗?怎么还会派人通知国公府?   花畹畹已经拉了安沉林向外走去,道:“大少爷,快随我去向皇后娘娘道谢!”   安沉林被花畹畹拉出密室,见殿内皇后正襟危坐,道:“安大少爷,真是误会一场。”   花畹畹推了推安沉林,安沉林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依照花畹畹的意思向皇后磕头谢恩。   花畹畹道:“皇后娘娘请放心,今日之事我保证安大少爷一定会烂在肚子里的。”   花畹畹强迫安沉林以她的名义发了毒誓,皇后这才放两人去了。   皇后却没有让八皇子同走,道:“老八,你留下。”   蓟允卓恭敬施礼,皇后道:“听闻你母妃替你向皇太后请旨赐婚,不知皇太后可许了什么人家的小姐与你为妻?”   八皇子谨慎道:“儿臣婚事听凭太后,母后和父皇做主。”   皇后又道:“你与这安和公主走得倒是亲近。”   蓟允卓立即解释:“安和公主是母后义女,她来请儿臣帮忙,儿臣不敢推托,全因儿臣尊重母后……”   “好了,你且去吧。”   蓟允卓从皇后处出来,只觉心里毛毛的,皇后娘娘问的话都像是别有目的似的。   而皇后心里也很不爽,看着蓟允卓离去的背影收敛了笑容。   这个蓟允卓,梅妃那个狐狸精生的好儿子,竟然出事说话都是滴水不漏的,幸而皇太后不喜欢他,否则凭着他母妃善于钻营的作风和皇上对他的喜爱,他又何尝不是储君之位的有力竞争人选?   出宫的马车上,安沉林很是为九皇子担心,花畹畹道:“你是泥菩萨过河,还替九皇子担心呢!他是九皇子,皇后只是罚他面壁思过,不会拿他怎么样的,倒是你,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皇后会要了你的小命吧?”   “你怎么知道?”安沉林心有余悸。   花畹畹道:“她是皇后,天威尊严,不容反抗,你今天忤逆她,她要罚你要饶你可全凭心情,你没听说伴君如伴虎的话吗?”   花畹畹前世可是经历十年政变和十年宫斗,自然比涉世未深的安沉林要了解“伴君如伴虎”四个字。   花畹畹拉了安沉林的手,嘱咐道:“大少爷,你且听我说,回府之后你千万莫对任何人提及你在坤宁宫内的遭遇,就当做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如果你还想平安无事的话就彻底忘记今天的事。”   安沉林道:“可是畹畹,皇后娘娘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慈祥,我如何放心你入宫与她为伴?”   “为了我入宫能够平安无事,你更要将今天之事烂在肚里!我入宫已成定局,凭你一己之力如何能够扭转?因为你一时鲁莽,还拖累了九皇子……”   花畹畹的话半含着责怪,安沉林心里难受,默默淌泪,不时用袖子揩拭,并伴着重重的啜泣声。   花畹畹翻了翻白眼,递过手帕,安沉林不接,而是别过了脸。   花畹畹道:“我好心入宫接你,你这会子倒是甩脸子给我看了?”   安沉林这才道:“我只是觉得自己没用。”   “她是皇后,是大人,而你还是个小孩子,无权无势,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与她斗?”   花畹畹好脾气地替安沉林擦泪,安抚道:“好了好了,别难过了,就算我入宫也不过是一时之事,横竖过几年,你让老太爷请旨,将我娶回国公府不就是了。”   安沉林这才破涕为笑。   花畹畹道:“这就对了,不过是忍受一时分离,又不是永别,来日还怕没有相聚的时候吗?只是到时大少爷可别像大老爷三老爷他们那样,又养了那么多妾侍庶出回来,叫畹畹难堪……”   安沉林立即诅咒发誓:“畹畹,我不会,我发誓,你相信我……”   安沉林着急地红了脸,花畹畹却是心情凝重。   她适才所说都是劝慰安沉林的话,其实心里已经很犯嘀咕了。   皇后为何突然要她入宫,且今日还有弄死安沉林的意思?   ☆、第282章 发现隐情   花畹畹带着安沉林回到国公府,先去嘉禾苑见过老太太。   老太太愁得茶饭不思的,见到安沉林回来,不由喜极而泣,搂着安沉林直叫心肝宝贝,道:“我的儿,你这是去哪里鬼混了,竟弄到这般晚才回来?”   安沉林已经在马车上同花畹畹约定好,所以此刻编了谎话道:“今儿九皇子出宫约我去玩耍,我们玩得高兴,便一时忘了回家的时辰了,九皇子也是才被宫里人接回去的。”   老太太心里石头落地,不由又怪责道:“既是与九皇子玩儿去,也该告诉大家一声,你知道你父亲母亲找你找得都要发疯了,你再不回府,只怕你祖父都要发病了。”   安沉林道:“孙儿担心同大家说了,就不能出府玩得尽兴了。”   “你这个傻孩子,要是在府外出了事怎么办?”   安沉林道:“九皇子有许多宫里侍卫保护着,不会有事的啦。”   老太太遂让安沉林去向大老爷和大太太报平安,又请了罪。   毕竟人平安无事回来,大老爷和大太太也不好再说什么。   安沉林送花畹畹回百花园,灵芝不由叨叨了一句:“瞧大少爷这一场失踪闹的,害得大少奶奶挨了大太太一个巴掌。”   安沉林吃惊:“畹畹,我母亲打你了?”   “难道灵芝还会撒谎吗?”灵芝负气。   安沉林负疚:“对不起……”   “打我的人又不是你,你道什么歉?”花畹畹莞尔一笑,心里却已经横了起来:大太太那一巴掌她可迟早要还回来的。   “也好,你去了宫里,就不用再受我母亲的气了。”   花畹畹微笑摇头:“她是长辈,她做什么,畹畹都不会生她气的。”   安沉林越发觉得花畹畹善良如水,他道:“畹畹,你放心,我安沉林此生绝不负你。”   花畹畹看着安沉林坚定的表情,忽然觉得虚无缥缈起来。   安大少似乎要和她的生命彻底诀别了一般。   花畹畹有些吃惊,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呢?   次日,宫里便传信来,三日后便是吉日,会派人来接花畹畹入宫。   国公府内,几家欢喜几家愁,还有不痛不痒事不关己的。   比日,三老爷和三太太一家。   三老爷依旧带着安念雨去联珠班捧安小娘子的场,依旧是早出晚归,礼物相赠。   四少爷同三太太叨叨道:“父亲好生奇怪,怎么****带着妹妹上街玩耍去?”   三太太不以为意道:“你父亲和你妹妹父女连心,你吃醋了?横竖明日/你也跟着去玩就是了。”   四少爷向三老爷提出申请,三老爷却推托道:“你问你妹妹去。”   四少爷心里不解,为何要征得安念雨同意,方能随三老爷上街?   而安念雨居然拒绝了他的请求,且态度坚决。   安念雨有安念雨的小心思,安沉焙与三太太亲近,一同去了,发现她与三老爷的秘密,回来铁定是要告诉三太太的,届时露馅,不但连累父亲要挨母亲骂,就是自己想再去联珠班看安小娘子的戏也是不能够了。   四少爷同三太太抱怨三老爷和安念雨之间十分怪异时,三老爷向三太太解释道,马上就要在京里任职,届时就不能带女儿玩耍了,这几日就让他好好尽一个父亲的责任吧。   三太太不解:“你要尽父亲责任,弥补这些年在外省的缺憾,为何不将沉焙也带去?”   三老爷强词夺理道:“母子连心,父女连心,这不是常理吗?”   三太太想想也是,便也不争辩了。   三老爷愿意对女儿好,这已经让她十分感动。   因着花畹畹入宫在即,园子里的姐姐妹妹们长日都到百花园与花畹畹作伴,只道是一入宫门,便要几年见不到面了。   尤其安念攘对花畹畹很是依依不舍。   花畹畹安抚众人:“我到了宫里,若得便自然要邀请你们大家入宫去玩的。”   众人都很高兴,彭飞月激动道:“我还没有进过宫呢!”   而安念攘倒是进过宫,只是往事不堪回首,所以显得讪讪。   除了女孩子们,府里的长辈也都来和花畹畹道别,花畹畹一时也有些感慨。   同住屋檐下久了,无论如何都有些感情,尤其是四太太茹风雅对她又那么好。   二人促膝说了许多话。   整个国公府只有大太太巴不得花畹畹赶紧滚蛋!   晴云道:“安和公主入宫,大姑姑可了了心头一桩大事。”   大太太却凝眉:“横竖住几年又要回来的,唉!”   晴云想到花畹畹和安沉林之间的婚约,内心也很沉重。   若有什么法子叫花畹畹永远出不了宫,永远嫁不了安沉林就好了。   晴云和大太太想到一块儿去了。   ※   入宫前夕,老太太让花畹畹去嘉禾苑内与她同住一宿,这一宿,祖孙二人也说了许多话。   花畹畹想起从前老太太也这样邀她过来同睡,心生温暖。   无论如何,老太太还是善待她的,这府里的人除了大太太母女,谁对她也都还算是可圈可点的。   于是,花畹畹很是安抚了老太太一番,老太太道:“你到了宫里,近水楼台,不要忘了你未来是安家的儿媳妇,所以若有机遇,一定要替咱们安家打算着。”   花畹畹知道老太太所指所为何事,点头应允。   不过花畹畹点的这个头也是虚的,安念熙已废,如意是个庶出,如何能去完成老太太的心愿,实在是难如登天。   不过,花畹畹转念一想,安家出不出皇后,与她花畹畹又有何干系呢?   次日,宫里派了人出来接花畹畹入宫,一时之间国公府送行的人浩浩荡荡送至大门口,宫里的马车也浩浩荡荡离了国公府。   安沉林看着马车远去,不由嚎啕大哭,小姐们也抹了眼泪。   众人要安抚安沉林十分忙碌,只有三太太发现安念雨不见了。   问了下人,下人说:“四小姐又和三老爷一起上街玩耍去了。”   三太太蹙了蹙眉头,这样的场合,安念雨不在场,有些失礼了,不过好在众人无暇顾及她,三太太便也安了心。   马车行至大街上,花畹畹随手撩起马车车帘看街景,忽见三老爷和安念雨的身影闪过,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个妙龄少女,花畹畹不由目光一闪。   ☆、第283章 作奸犯科   安念雨和安小娘子携手进了一家首饰铺,三老爷后头跟着。   进了首饰铺,三老爷便在一旁圆桌上品茶,并不打扰两个女孩子围着柜台挑首饰。   安小娘子道:“四小姐平常送了我那么多礼物,这回轮我送你,你喜欢什么尽管挑。”   安念雨摇头:“那怎么好意思?我怎么可以收你的礼物?”   “你若不收就是瞧不起我,瞧不起咱们俩之间的友情。”安小娘子噘嘴,“我虽然出身梨园,不如你高贵,可是我还是有自尊心的,不能老是我吃你的拿你的,而不有丝毫付出,那样我会觉得在你跟前抬不起头来……”   “这……”安念雨将征询的目光投向远远坐着的三老爷。   三老爷放下茶盏,微笑道:“安小娘子说得对,你们俩既然是好朋友,自然要平等。”   于是,安念雨冲安小娘子腼腆道了声“谢谢”,便低头挑首饰。   安小娘子回头给了三老爷一个暧昧的笑容。   首饰铺出来,安念雨又拉着三老爷道:“父亲,安小娘子送了我这么贵重的首饰,我们请她吃饭吧,礼尚往来。”   三老爷扑哧一笑:“好啊。”   三人遂寻了一家酒楼,进去好酒好菜点将起来。   酒足饭饱,安念雨便精神不振,昏昏欲睡。   三老爷和安小娘子互视一眼,问安念雨道:“念雨,你怎么了?”   安念雨捧着头:“父亲,也不知为何,我的头好重。”   三老爷道:“定是方才你饮了酒的缘故,你年纪小,以后还是不要饮酒了,就是今日回去之后,不知道你母亲会怎么怪责咱们父女两个呢。”   “那可怎么办?”安念雨还没担心完,就往酒桌上一栽,昏睡过去。   三老爷看向安小娘子,二人会心一笑。   三老爷一把搂住安小娘子的腰,安小娘子指了指安念雨,同三老爷道:“四小姐在呢!”   三老爷猴急地送上自己的嘴,“没事,念雨睡着了。”   安小娘子还是不肯,三老爷只好强忍着心里欲/火,先抱了安念雨,在酒楼里开了两间房,一间安置了安念雨,另一间留着自己和安小娘子快活。   安小娘子见三老爷进来,问道:“四小姐安置好了?”   三老爷点头:“在她饭菜里放了点东西,她不会这么快就醒过来的。”   “你放了多少,对四小姐的身子没影响吧?”   三老爷将安小娘子的手一拉,安小娘子整个人便跌入他怀里,笑道:“你只顾着心疼念雨,也不心疼心疼我?”   安小娘子娇俏一笑:“我若不心疼安老爷,又怎会在这里?”   三老爷眼里满是邪欲:“安小娘子,你今天可要好好慰藉慰藉我,我等这一刻可等了许久了……”   三老爷说着就将安小娘子往床上一推,顺势压了上去……   安小娘子半推半就成全了三老爷好事。   三老爷看着床单上那抹玫瑰色,不由愣住:“安小娘子,你竟然……”   安小娘子半含羞涩道:“如今我就是你的人了,往后你可得对我负责。”   “自然自然。”三老爷激动不已。   如果安小娘子并非完璧,三老爷喜则喜已,也不过是露水姻缘一时新鲜,可是安小娘子竟然是个雏儿,那就另当别论了。   此刻,三老爷欣喜欲狂,捉住安小娘子又施了几翻雨露,较之先前,越发温柔爱抚。   ※   花畹畹入了宫,皇后也不叫她住别处,就在坤宁宫内早早收拾出一处偏殿与她居住。   待花畹畹行装收拾停当,皇后便拉了她去拜见了皇太后。   皇太后道:“你母后接你进宫,哀家还以为她是为了方便我,谁知她竟是方便她自己……”   皇后笑道:“臣妾还不是恐畹畹叨扰了太后娘娘休息?畹畹不过还是个孩子,还需有人好生教导着。臣妾如今可是她母后,自然要担起这份教导的责任,等臣妾教导好她,再送她过来好生侍奉太后娘娘。”   皇太后指着皇后,乐呵呵道:“就会甜言蜜语哄骗哀家,等你教导好她,她又大了,又该嫁出宫去了,哪里还能侍奉哀家?”   花畹畹乖觉道:“畹畹会常常来陪伴太后娘娘的,届时太后不要见着畹畹烦才好。”   “哀家才不会烦,不过哀家也不要你常常来慈宁宫,你偶尔来便是,省得你母后吃醋。”   太后说着哈哈大笑。   众人陪着笑。   从慈宁宫出来,宫人来报说其他妃子往坤宁宫送了不少礼物给畹畹,畹畹道:“十几天前,儿臣生辰便让他们破费了,如今他们又……”   皇后不以为然,“他们有的都是从皇上那里得去的好处,羊毛出在羊身上,你要记住那是皇上的恩典,不是他们的,你且安心收下,这宫里往后有的是使钱的地方。”   皇后这翻话畹畹是赞同的,从前住国公府,府里上下对她服贴,那是因为她没少打点,幸而皇太后皇后和皇上都对她不吝赏赐,她对底下人便也出手阔绰。   有钱能使鬼推磨,底下人自然敬服她。   除了灵芝,她还真拿捏不准,谁是真心对她的,全是看银钱的面子。   皇后道:“如今你入了宫来,又住我坤宁宫内,饮食起居可不能只有那么一个丫头……”   “灵芝很好,儿臣用起来很顺手……”   “如今你是公主,是哀家的女儿,凡事讲究排场,一个丫头当然不够,你放心,哀家会配几个得力的宫女给你的。”   花畹畹不情愿,可也盛情难却。   ※   安念雨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床前坐着安小娘子。   安小娘子一脸云雨过后桃花鲜红,不过安念雨不过一个孩子哪里能看出其中玄机。   “四小姐你醒了?可担心死我了。”安小娘子的话是诚心诚意的,她虽与三老爷暗通款曲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终身考虑,而安念雨对她好,她虽利用她,终究良心不安。   安念雨捧着头,使劲甩了甩:“安姐姐我怎么了,这是哪里?”   “这是客房,你喝醉了,你父亲担心你回去会遭你母亲责怪,所以让你在这里休息,让我陪着你。”   安念雨心里动容:“我父亲呢?”   ☆、第284章 三叔慰情   说曹操曹操到,三老爷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念雨醒了?”   “父亲!”安念雨下了床,走路有些踉跄,安小娘子忙跟上去扶着她。   三老爷又一副慈父模样:“你头还晕吗?痛不痛?”   安小娘子道:“我去找碗醒酒汤来。”   说着急忙去了,毕竟与三老爷做了那勾当,此刻安小娘子并不敢正眼看三老爷,闷头便走出去。   安念雨道:“我睡了这么久,安姐姐一直陪着我吗?”   三老爷点头:“她对你真是好。”   安念雨心生温暖,忽而皱眉道:“安姐姐陪了我一整日,回去之后会不会被戏园子的老板骂?”   三老爷道:“一会儿我们送她回戏园子就是。”   安念雨喝了安小娘子的醒酒汤,又和三老爷一起送安小娘子回戏园子去,自然是送了戏园子老板不少好处,替安小娘子圆了此事,二人才回到国公府。   一回到国公府,三太太便抱怨二人道:“你们今天失踪了一整天,这是去哪里了?竟连安和公主入宫都不送一送。”   三老爷道:“安和公主入宫,有的是要拍马屁排队相送的人,多我们父女二人不多,少我们父女二人不少。”   “这话说得倒是,除了老娘我,谁都没有发现你们父女俩人间蒸发!”   三太太杏眼圆瞪,安念雨因为心虚,一句话都不敢吭声,就看着三老爷和三太太二人斗嘴。   三太太忽而看向安念雨道:“念雨,你告诉母亲,你们今天两个到底去哪里玩耍了?你父亲可干了坏事?”   安念雨吓了一跳,急红了脸。   三老爷替她解围道:“翠玉,你也真是的,跟孩子说什么呢?我干坏事能带着念雨一起?念雨多实诚一个孩子,你就是不相信我,也得相信念雨不是?”   三太太露了笑颜道:“这话说得不假,我们念雨自然是这世上一等一的好姑娘,也不看看是谁调教出来的。”   三太太很是骄傲,而安念雨就越发心虚,不由垂了头。   三老爷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就道:“安和公主入宫,咱家的大少爷不闹腾?”   “你们这几个叔叔是最疼爱咱家大少爷的,就像是自个儿亲生的一般的,大少爷的脾性你们自然是了解的,自从病好之后,安和公主便是他的命根儿,直当是菩萨一般供着,如今去了宫里,他就像被人抽去了主心骨能不闹腾?”   三老爷愣住:“闹得可凶?”   “你自个儿去瞧瞧去,不就知道了?”   三老爷得了三太太提醒,当即便往锦绣园去。   到了锦绣园,便听见安沉林呜呜哭泣的声音。   一院子丫鬟仆妇都束手无策。   三老爷找了安沉林身边的冰琥问话:“大少爷哭了多久了?”   “大少奶奶早晨入宫去,大少爷便一直哭到现在。”   “你们就这样由着他哭?”   雪珀因为聪敏伶俐,叫大太太以恐带坏了大少爷为由打发了,留下的冰琥是个老实笨拙的。   此刻,听三老爷怪责,她很是慌乱道:“奴婢们劝大少爷了,奈何大少爷不听,后来大老爷和大太太都发了话,说是由着大少爷哭,等他哭累了,自然就不哭了,谁知大少爷这一哭就哭到这光景也没有停下来。”   三老爷骂了句“都是群没用的东西”便去里间看安沉林。   冰琥很是纳闷,三老爷这句“没用的东西”是骂谁?骂自己这个奴才吗?可是自己一人如何当得一群的骂法?再说由着大少爷哭,是大老爷大太太做的主,难道三老爷竟连大老爷大太太一块儿骂了?   安沉林正趴在床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听到有脚步声走进来,没好气道:“都出去!都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说着,随手抓起个枕头砸了出来,三老爷一把抱住,笑道:“人不大,脾气倒不小呢,我的大少爷。”   安沉林一愣,立即从床上坐起身来,不好意思道:“三叔,怎么是你?”   “还好认的我是你三叔,我还以为你的眼睛哭肿了,已经看不见我了呢。”   三老爷开玩笑,一边走到床前去拉了把椅子坐下,好笑地看着安沉林,道:“瞧这一脸鼻涕眼泪的,哪像个男孩子?就像个娘们儿。”   安沉林羞赧:“三叔……”   三老爷向外头道:“还不打盆水进来给大少爷洗脸?”   冰琥听见三老爷吩咐,立即端了盆水进来,搅了一把毛巾,三老爷接过那毛巾,便叫冰琥出去,自己替安沉林擦起了脸。   安沉林夺过毛巾,道:“我自己来。”   三老爷笑道:“三叔还以为,你心里只有那安和公主呢,看起来还是有长辈的嘛!沉林,你是个孝顺孩子,你这副作态,不怕下人们笑话也就算了,难道不怕祖父祖母还有你父亲母亲难过伤心?”   安沉林不说话。   三老爷又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再说,那安和公主只是入宫去居住几年,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你这哭得那叫一个丧气,好像生离死别一般,该日若将这幕传到安和公主耳朵里,只怕她不但要笑话你,还要看不起你来着!”   安沉林这才惶恐起来:“谁会将这话告诉畹畹?”   “府里人多口杂,难保有好事的。”三老爷煞有介事说着。   安沉林立即道:“我会叫大家闭紧嘴的!”   “关键是你别再哭了。”   安沉林重重抽噎了一下,算是应允了,逗得三老爷哈哈大笑。   安沉林叹口气道:“三叔,我这心里乱糟糟的,你竟然还幸灾乐祸。”   三老爷见安沉林已经平缓了情绪,便起身道:“得,三叔不留下来笑话你了总成吧?”   安沉林送走三老爷,一个人又趴在床上默默淌了一会子泪,冰琥再进来看时,他已经哭累睡着了,不是抽泣几声。   ※   这一夜,花畹畹在坤宁宫内却是辗转难眠。   皇后配了几个宫女太监给她使唤,都是伶俐聪明的,花畹畹却心里不舒服,总觉得这些宫女太监像是奉了皇后之命监视她的一般。   她躺在床上,看着窗上皎洁的月光,心里反复想着一个问题:皇后为何要她入宫?   ☆、第285章 相府密谋   大太太一早起来便问晴云道:“沉林今日还闹吗?”   晴云笑道:“昨儿夜里就不闹了,我昨儿夜里还担心他来着,等大姑姑你睡了之后便去锦绣园看他,可是到了锦绣园,冰琥就说表弟已经睡下了,所以没有打扰他就又回来了。”   大太太十分满意:“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到底是小孩子家,哭闹不过一时的,哪里还能哭一辈子呢!这也才闹一天就消停了。”   “还是大姑姑有先见之明。”   大太太冷嗤:“花畹畹以为她是谁,她入了宫,两三年内是回不来的,沉林对她还会意乱情迷吗?她在府里头,日/日揪着沉林缠住沉林,沉林毕竟小孩子心性,哪里能不受她影响?”   “可是表弟和安和公主毕竟有婚约在……”睛云忧虑。   大太太不以为然:“你瞧着吧,我总觉这回,皇后娘娘接畹畹入宫居住的事情没那个简单,定然有什么玄机,我心里总有个预感,国公府的大门她花畹畹是再踏不进来了!”   皇后言之凿凿,睛云将信将疑。   睛云到底是少女心性,哪有大太太的心机?   大太太不几日便接到宰相府递来的消息,让她回娘家一趟。   大太太携了睛云便回娘家去了。   到了宰相府,汪氏便让睛云避闲,领着大太太去书房见史宰相。   史宰相见大太太来了,便让汪氏关紧了书房的门。   大太太奇怪道:“父亲急着见我,出了什么事?”   史宰相道:“对你来说,是一桩好事。”   大太太悬着的心放下,松了一口气道:“这就好,父亲母亲神神叨叨的,害女儿这一路都悬着心。既是好事,父亲你就快说吧。”   大太太极端轻松地往椅子上一坐,自己倒了杯茶喝,赞道:“好茶!”   “你若喜欢,一会儿回国公府带一些回去,这些茶是东正侯带来的,给你喝,你也不算占我们便宜。”汪氏喜滋滋的。   听了汪氏的话,大太太不解道:“东正侯今天来咱们府上了?”   史宰相点头:“往常他是一声令下,你父亲我就得往他府里去,像这样携礼登门,还是头一遭。”   “东正侯肯纡尊降贵,一定是有所吩咐吧?”大太太一脸匪夷所思。   史宰相坐到史佩玉身边去,道:“女儿你说对了。”   大太太问:“东正侯神通广大,也有他办不到的事情么?”   史宰相道:“那就要看女儿你愿不愿意让他办成此事了。”   大太太再无心喝茶,道:“父亲母亲到底什么事?”   史宰相沉吟了一下道:“听你母亲说,你对安和公主这个儿媳妇不甚满意。”   大太太竖起眉毛:“难道花畹畹一入宫就向皇后娘娘告我的状,皇后娘娘托东正侯向我说情,让我善待她?这个贱人,就知道她到哪儿都不肯安生。”   大太太拍了桌子。   史宰相夫妻俩都有些无语,自己这个女儿说聪明聪明,怎么一下子又变笨了?   汪氏道:“佩玉,你先别激动,也别妄自揆度,还是听你父亲慢慢同你说道。”   汪氏说着给史宰相倒了杯茶,十分谦卑温和。可惜大太太在相夫这件事上没学到她母亲半点皮毛,既驭不了夫又侍不了夫,让大老爷嫌弃了十几年,还会继续嫌弃下去。   史宰相道:“今日,父亲同你所说之事除了咱们三人不可叫第四人知道,佩玉你可切记!”   大太太点了头:“女儿记住了,父亲但说就是。”   史宰相这才说道:“你既对那安和公主不满意,不如沉林与她的婚事就作废了吧!”   大太太摇头:“女儿倒是想,那个村姑顶着安和公主头衔便妄想嫁给我的沉林,我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奈何她如今是皇后义女,有皇后撑腰,太后又喜欢她,还是太后的救命恩人,退婚谈何容易?”   “如果是皇后娘娘意思呢?”   大太太吃惊看向史宰相:“怎么可能?”   汪氏拍拍大太太的肩:“你父亲怎么可能拿这样的事情骗你?东正侯登门正是为了此事!”   大太太百思不得其解:“皇后娘娘为何这么做?难道她觉得我家沉林配不上那个村姑?”   大太太联想及此,又满心不服。   只能她儿子嫌弃别人,断不能别人嫌弃她的儿子。   “皇后的心思,我们岂能探得?只是这不正好如了你心中所愿吗?”只宰相开解大太太。   大太太还是不忿,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家沉林,堂堂护国公府长房长孙,哪一点配不上那个村姑?皇后娘娘也太抬举那个村姑了!”   大太太郁闷不平。   “佩玉到底还是不成熟,”史宰相笑着同汪氏说了一句,又转向史佩玉道,“难道玉儿你希望皇后做主促成二人婚事?你心里欢喜这个儿媳妇?”   大太太慌忙道:“当然不是,女儿心中最理想的儿媳妇人选是晴云,女儿还想着安家和史家能够亲上加亲呢!可是从前沉林是个病捞子,女儿不能高攀,恐累及晴云,如今沉林的病好了,谁知又半路杀出那个村姑……”   “如今让女儿你称心如意的机会不是来了吗?”汪氏笑逐颜开。   史宰相道:“东正侯传了皇后娘娘密旨,只要咱们答应退婚,沉林的前途那可是无可限量。”   大太太两眼放光:“真的?”   “东正侯虽然精明狡诈,倒也说话算话,更何况这是皇后娘娘懿旨?”史宰相打了包票。   史佩玉却犯难了:“只是女儿担心沉林他……”   自己那个儿子这辈子对花畹畹情有独钟。   汪氏道:“自古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竟然还被自己儿子牵着鼻子走吗?佩玉,你何时就甚这点出息了?”   “沉林小孩子家还未定性,倒是不怕他什么,只要咱们肯用心,他对花畹畹长久不了!他父亲就是个滥情的,所以不信他身上有什么长情的种。”史宰相十分乐观,认为安沉林是好糊弄的。   “关键是佩玉你的意思。”   大太太道:“皇后娘娘抛了橄榄枝,谁不接谁是傻子。”   花畹畹于她而言是烫手山芋,她自然要把她扔掉为妙。   ☆、第286章 皇后心思   大太太从宰相府回来俨然脱胎换骨,晴云看着她家大姑姑一路笑着回来,不解道:“大姑姑,祖父祖母到底同您说了什么,您竟比三伏天吃了大西瓜还高兴。”   大太太卖关子道:“这件事情你不需要知道,但是大姑姑要答应你,总有一天,大姑姑会让你成为大姑姑的儿媳妇的。”   晴云是个乖巧端庄的,听大太太如此说便也不多问了。再看大太太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吃了定心丸,心想自己与安沉林的婚事八九不离十了。   而大太太谨记着史宰相的嘱咐:得了皇后授意,她便可以肆无忌惮破坏安沉林和花畹畹的感情了,过去花畹畹就在国公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对付她却屡屡被她打败,如今她人去了宫里,就安沉林一人,还不由着她捏圆捏扁?   花畹畹入宫的日子,每天生活规律又有些枯燥。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红、骑射,她都学着,因为有着前世的经验打基础,她学什么都比别人快比别人出类拔萃,很得教导老师刮目相看。   教导老师在皇后、皇太后跟前不吝夸奖,皇太后自是喜不自胜,皇后就更觉脸上有光。   皇后得了东正侯从宫外递进来的消息,知道史佩玉已经答应退婚一事,看花畹畹便越发欢喜。   因着花畹畹住到了坤宁宫内,大皇子也往坤宁宫跑得勤了,每日缠着畹畹热情又单纯地说说笑笑,花畹畹也怜惜大皇子的善良心肠,觉得他虽傻却是秉性纯良之人,也乐得和他一处说话,有时也教他写字画画。   皇后默默一旁看着,说不出的喜悦与动容。   谁说她的傻儿子就一定不能当皇帝?只要天命所归,大皇子就是皇帝,而天命可不就在那个女孩子身上吗?   她是命中注定的皇后,她与她同生于元月初一,自己做了皇后,她也该是皇后的命,只要大皇子娶了那女孩子,便是皇后的丈夫。   皇后的丈夫就是皇帝啊……   每每想及此,皇后眼睛都湿湿的。   她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因为那个女孩子的出现而变得可以触摸可以希冀了,这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觉?   那个女孩子,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她一定要抓牢了她,帮助她的儿子抓牢了她!   皇后对花畹畹的好,就像一张温柔的网,将花畹畹不动声色地牢牢套住。   皇后总问花畹畹在宫里住得习惯吗?舒适吗?   问的次数多了,花畹畹便大着胆子道:“皇后娘娘对畹畹亲如声母,大皇子待畹畹也如兄妹一般,只是少了从前国公府园中姐妹作伴,有些无聊。”   想昔日的姐妹无可厚非,只要不是想安大少便好。   皇后道:“那有何难的?你想念谁了,接进宫里来陪你住一段日子就是。”   于是如意就进宫了。   关于如意进宫,安念攘很是不忿。   “大嫂不是同我更要好吗?为何偏偏只接如意一人进宫?”   安老太太解释道:“如意进宫,自然是宫里有想见她的人,比如四皇子,你在宫里有谁惦念你?”   安念攘越发抓狂。   如意得了四皇子青睐,还不是全凭一张安念熙的脸吗?   安念攘心里妒忌,却又无奈其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如意上了宫里来的马车入宫去了。   安老太太心里满意,畹畹那孩子,自己终究没有疼错,她虽不姓安,可是毕竟是安家的童养媳,终究会为安家筹谋。   如意入宫,失落的不单单是安念攘,还有安沉林。   畹畹入宫这么久难道就不想念自己吗?为什么她派人来接走的是如意,而不是自己?   安大少爷一个人黯然了许久,可因着上回三老爷的劝告,也只能是默默流泪,再不敢兴师动众嚎啕大哭。   如意被接到坤宁宫,皇后在花畹畹陪同下接见了她,可是对那一张脸却没有什么好感,觉得太过妖艳,花畹畹帮着如意说了不少好话,皇后不忍拂了畹畹的兴致,便同意让如意住在坤宁宫几日。   花畹畹带着如意去宫里四处走走,自然是要碰见四皇子的,那是因为花畹畹提前给蓟允秀递了消息。   御花园一角,蓟允秀装作与花畹畹、如意二人偶遇的样子,见到如意又惊又喜:“如意,你怎么进宫了?”   如意见到蓟允秀自然也是眉目传情,红着脸颊道:“安和公主邀请我入宫来住几日的。”   蓟允秀了然,花畹畹如此安排的目的是为了成全自己相思之苦,如今花畹畹已经不住国公府,自己无人接应,要想见到如意并非易事了。   蓟允秀向花畹畹投来感激一瞥,花畹畹便借口方便躲开了,由着如意和蓟允秀二人世界亲亲我我去。   灵芝不解地问花畹畹:“大少奶奶……”   想起皇后交代过,花畹畹已经入宫,不能再称大少奶奶,便改口道:“公主,为何安排如意小姐与四皇子会面?公主真的要撮合他们二人吗?”   撮合?花畹畹在心里冷笑,前世屠戮手足,拔去舌头,害死亲子的仇恨,她岂会那么好心成全蓟允秀的****?   她不过是给蓟允秀挖一个温柔陷阱罢了。   面上,花畹畹却温柔回答灵芝道:“难道你不觉得她二人郎才女貌,甚是相配吗?”   “从前大小姐在世的时候,四皇子与大小姐也是郎才女貌甚是相配……”   “所以,如今,如意不正好弥补了大小姐的遗憾?”   花畹畹的反问,让灵芝无法辩驳。   宫里西北角有一座尼姑庵,宫里常有宫女或者失宠的妃子到那庵里出家,而圆通被花畹畹送入宫之后,也被皇太后安排在这庵里。   这庵唤作水月庵。   花畹畹道:“如意和四皇子二人世界,我们不要打扰,你陪我去看看故人吧。”   “故人?”灵芝不解,这宫里能有什么故人。   花畹畹笑着提醒她:“香草啊!”   灵芝恍然大悟,陪着花畹畹去看望圆通。   那边厢,如意和四皇子你侬我侬,难舍难分。   如意嗔怪四皇子道:“四皇子为何这么久不到国公府看我了?可是忘了如意?”   “我忘了自己是谁,也不能忘了如意你啊!”蓟允秀甜言蜜语,如意不自觉展露笑意。   二人又说了许多情话,末了,如意问道:“四皇子何时才能到国公府提亲,如意不小了,终身大事当早点定夺,以免夜长梦多。”   蓟允秀一声长叹:“本王也想啊,可是……”   ☆、第287章 水月庵中   蓟允秀是个十足十的看脸狗,皇太后给几个他挑的那些名媛淑女,他一个都看不上,虽然一个个背景可嘉,非富即贵,可是脸却生得极丑,和如意比起来天上地下,叫蓟允秀如何能应承下来?   可是蓟允卓却对皇太后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这又让蓟允秀为难。   自己不能因为婚姻这桩事,而在皇太后跟前被蓟允卓比下去。   老人家总是喜欢乖巧孝顺的儿孙,从前皇太后对蓟允卓从不正眼相看,如今可是愿意让他到慈宁宫走动了,连带着对梅妃也和颜悦色了许多。   蓟允秀一边着急,一边暗暗骂梅妃奸诈,她若不主动去请旨赐婚,也就不会连累他也被太后逼婚了。   如果那么多皇子都欣然接受皇太后牵线搭桥的婚姻,而唯独自己有龃龉的话,那自己这么多年来奴颜婢膝可劲巴结皇太后皇上皇后等人,不是白白花了那么多力气了吗?   失宠转瞬间的事情。   为了储君之位,再难看的女子他也得娶啊。   蓟允秀看着眼前的如意,突然有些怅惘,如果安念熙还活着就好了,她是国公府嫡女,自己娶她做正妃,就不必去娶那些丑陋的女子了,可是偏偏安念熙死了,如意只是个庶女……   蓟允秀转念一想,安念熙活着,名声已毁,自己又焉能娶她呢?如意虽是庶女,终究身家清白些。   眼前的女子,他给不了她正妃的名分,但一定是能够娶她做小的。   “你再给我些时日。”蓟允秀同如意说道。   如意不免有些悻悻然:“四皇子要我等你多久?”   “你还小,如意……”   正是因为她还年轻才有本钱哪!人老珠黄时还能攀上什么好亲事。   他要她等他,可是等到何时?   会不会熬到人老珠黄,蓟允秀又出尔反尔呢?那到时自己岂不被耽误了?   如意道:“我知道你马上就要娶正妃了,等你娶完正妃,你就能安排咱俩的事情了吧?”   蓟允秀点头:“那是当然。”   如意道:“那好,我等你。”   花畹畹和灵芝到了水月庵,圆通正在院子里洒扫。   灵芝喜极而泣道:“圆通!”   圆通抬头,见是花畹畹和灵芝,又惊又喜:“大少奶奶,灵芝,你们……”   灵芝纠正道:“以后不要叫大少奶奶,在这宫里要称呼公主。”   圆通点点头,张罗着让花畹畹坐院子里的石桌旁。   花畹畹拉住她问:“这宫里的水月庵比起外头的普济寺,你可还习惯?”   “方外之人,有什么习惯不习惯?”   圆通见花畹畹面有自责之色,又立即宽慰道:“自然是水月庵更好些,在普济寺,我的靠山不过是国公府,可是在水月庵,我的靠山却是皇太后啊!”   圆通笑嘻嘻的,花畹畹却知她只是在安慰她。   若真能倚仗皇太后这个靠山,就不用只是在这里干这些洒扫的粗活了。   花畹畹拉着圆通的手,道:“过去清苦受过了就算了,从今往后我入宫了,有我罩着你呢。”   圆通困惑:“公主是要入宫常住?”   灵芝替花畹畹答道:“奉了皇后娘娘懿旨入宫居住的,公主恐要在坤宁宫内陪伴皇后娘娘直至出阁呢。”   圆通本能说道:“那安大少爷岂不要在国公府里哭死?”   三人不由噗嗤一笑。   花畹畹伸手点了点圆通额头,道:“还说自己是方外之人,满脑子惦念的都是红尘之事。”   圆通不服:“万丈红尘,能让我牵挂的只有公主你一人了。”   灵芝噘嘴,假意吃味:“那我呢?”   三人又笑了一会子。   花畹畹唤了水月庵庵主过来,嘱咐了她几句,让她好生看待圆通,便携着灵芝自去寻找如意。   回到御花园,见如意和蓟允秀仍在难舍难分,花畹畹道:“四哥还是避嫌些为好,如意在宫里还要居住几日的,有的是见面机会,不急在一时。”   于是蓟允秀向花畹畹道了谢,和如意道别。   目送蓟允秀离去,花畹畹将目光折回如意脸上,见如意有悻悻然之色便道:“怎么,与四皇子见面,你竟不高兴?你们不是互相倾慕吗?”   如意道:“正因为我爱慕他,所以才想着要嫁给他,可是看如今的情形,我与他能不能修成正果,还真不好说。”   “四皇子同你说什么了?”   “他总说会娶我会娶我,可是我却总觉是敷衍之词,他的正妃都还没着落呢?更何况是娶我做侧室?”   “或许四皇子有四皇子的难处,你想他将来是有可能做皇帝的人,娶妃之事自然要慎重。”   “再如何慎重,我也不可能是他的正妃人选,我是庶出,我顶多就是个侧室,可是我总觉得哪怕是个侧室,他都未必能许诺我。”   “你要对四皇子有信心。”   如意摇头:“我是对自己的身份没信心,你也知道他对我原就是因为大小姐而移情,不过是看了我这张脸,可是我这张脸能貌美如花几年呢?将来总有人老色衰的一天,那时他还能对我一如既往吗?谁知道呢?”   如意自怨自艾,絮絮叨叨。   花畹畹默默听着,目光审视着眼前这个与安念熙很像却又截然不同的女子。   安念熙终究是个超脱不切实际的女子,为了爱而宁愿变得卑微也在所不惜,可是如意太不一样了。   她的身份她的教养都注定她没法做到安念熙那样,只为爱活,她甚至追名逐利,急功近利……   花畹畹从心里笑出来,这样的如意才更可爱,更能成为她手中的好棋子,不是吗?   “如意,”花畹畹拉住如意的手,作出深情款款的模样,道,“我会帮你的。”   如意看着花畹畹一脸真诚的模样,有些感动,抱住花畹畹道:“大嫂,你对我真好,如意无权无势,又只是个庶出,亲娘也不是什么有用的,我只有依靠你了。”   花畹畹拍拍如意的背,道:“你我相知一场,我拿你当好姐姐看待,你不要说这样见外的话。”   如意越发感动,直觉自己抱上了老佛爷的大腿,庆幸不已。   ☆、第288章 精心布局   皇帝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太监进来禀报道:“皇上,安和公主求见。”   皇帝有些意外,遂放下毛笔,道:“叫她进来。”   太监出去不一会儿,花畹畹便进来了,双手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参汤,跪地将托盘举至头顶:“畹畹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走到花畹畹跟前,和颜悦色笑道:“快平身吧。”   花畹畹起身,将托盘上的参汤奉到皇帝跟前道:“皇上日理万机,夙夜在公,十分辛苦,所以儿臣特地熬了参汤来给皇上提神。”   皇上向太监示意了一下,太监便上前接了那参汤,奉到书案上去。   皇帝笑道:“是你母后的意思吧?”   花畹畹笑:“难道就不许儿臣也关心一下皇上?儿臣虽非皇上和皇后娘娘亲生,可是承蒙皇上皇后不弃,尽孝乃是本分中事。”   皇帝微微颔首,赞许道:“朕知道你一向是个好孩子。”   “那就请皇上趁热喝了参汤,算是对好孩子的嘉奖吧。”花畹畹十分乖觉,皇帝依言走到书案后喝了那碗参汤。   花畹畹道:“儿臣入宫也有些日子了,却不见皇上到坤宁宫走走,所以……”   “这回是你母后的意思了吧?”皇帝哈哈大笑。   花畹畹抿唇不语,皇帝道:“明日吧,明日,朕去坤宁宫与你们母女共进午膳。”   花畹畹立即屈膝谢过皇帝:“谢皇上。”   从御书房退出来,花畹畹唇边露出一抹阴邪的笑。   依着前世的记忆,皇帝对安念熙可是略有些暧昧的,算是一见钟情吧,只可惜那时候安念熙已经是蓟允秀的贵妃,皇帝已经是先皇了,所以纵使可以有夺子媳之心,却已经没有这样的能力和权势了。   如意和安念熙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她不过是想弥补一下先皇的遗憾而已。   回到坤宁宫,花畹畹便向皇后禀报了皇帝明日要到坤宁宫用午膳的消息,皇后大喜,但还是问道:“皇上怎么突然要过来了?他是有许久不来坤宁宫了。”   花畹畹道:“儿臣刚才经过御花园时恰好碰到皇上身边的太监,他正欲往坤宁宫传话呢,儿臣便替他传话,让他回去了,省得来回跑。皇上心里对皇后娘娘一直挂念的吧?之所以许久未来估计是政务繁忙……”   花畹畹给的理由十分得体,皇后觉得甚有面子:“不错,皇上啊,的确是繁忙……”   “所以他一得空不就立即想到母后了?”   其实若论探望妃嫔便是得空,只怕梅园内的人要觉得皇上清闲得很,因为皇上几乎隔三差五就往梅园去。   皇后跟前,花畹畹自然不会去揭她这样的疮疤。   自古以来,皇帝的女人们,不是位分越高,荣宠就越深的。   入夜,花畹畹回到房间,见如意已经洗漱完毕,穿着睡衣,散着头发,其美貌几乎可以用倾国倾城来论。   如意道:“明日,我就要出宫了,真是好舍不得大嫂。”   花畹畹拉着如意的手,两人坐在床沿上说话。   花畹畹道:“让你常住宫里,你可乐意?”   如意一喜:“那敢情好!”   继而又一忧:“可是怎么可能?”   花畹畹也不接这个话题,只是道:“明日出宫前,给你安排个践行宴,你明日可好好打扮着。”   如意奇道:“宴席上可是会来什么人?”   “不需要来什么人,你也要打扮齐整了,好长我面子啊!要知道皇后跟前,你可是我的好姐妹,你若打扮寒酸,丢的可是我的脸。”   如意立即笑道:“能和安和公主做好姐妹,是如意的荣幸。大嫂请放心,明天我一定将自己打扮齐整了。”   花畹畹点头:“明天,我会让灵芝送新的衣裳过来给你换上。”   这一夜如意有些不安,明天的践行宴上花畹畹到底请了谁,一定是这宫里的皇子或公主,如意心想横竖自己打扮得体了,不叫花畹畹丢脸就是了。   到了次日午间,皇上果然守信,摆驾坤宁宫用膳。   皇后早就让人精心准备了一桌子八珍玉食,全是皇帝平时爱吃的。   皇帝入了座,见只有皇后一人,便问起了花畹畹:“安和公主呢?”   皇后道:“那孩子刚刚还在这儿的。”   皇帝便让宫女去叫花畹畹一起来用膳,花畹畹来时,身边却跟着盛装的如意。   皇后蹙起了眉头,花畹畹携着如意跪地请罪。   花畹畹道:“对不起,皇上,皇后娘娘,因着如意要出宫了,所以我想送她一程的,没想到皇上皇后差人叫我,所以我只好把如意也一起带来了。”   “如意?”皇帝将目光投在花畹畹身边的如意身上,只觉那个女孩子垂着头,露出的半张脸已经明艳光丽,不由生出好感,道,“抬起头来。”   如意一惊,不敢动。   花畹畹轻轻推了推她,她方才敢怯怯抬起了头。   皇帝的瞳仁立时张了张,整张脸都发出光来。   皇帝对如意的反应看在花畹畹眼里,喜在心里,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   皇帝也立即调整了神色,平静无波道:“这如意要出宫?”   “是的。”花畹畹答道。   “如意入宫居住有些日子了,恐安老太太想念她,所以儿臣今日要送如意出宫。”   皇帝道:“那你就不要陪朕用膳了,朕这里有你母后陪着,你去送如意吧。”   皇后原本还担心如意生得妩媚,而皇帝又是个好/色的,如今皇帝却下了逐客令,这让皇后安了心,同花畹畹道:“你们二人下去吧。”   花畹畹便携了如意退出来。   如意呼出一口气道:“吓死我了。”   花畹畹握了握如意的手,道:“没想到今儿皇上会驾临坤宁宫,所以我只能取消为你摆践行宴的打算了。”   如意耸耸肩,表示无所谓:“这一回入宫,大嫂送了我那么多礼物,如意已经很感激了,践行宴不摆也罢,只要大嫂日后想念如意多让如意进宫相聚就成。”   花畹畹在心里道:以后有的是你进宫的日子。   ☆、第289章 入宫为婢   如意出宫已有些日子,皇帝突然让太监将花畹畹请到御书房去,花畹畹一点儿都不吃惊,甚至觉得皇帝这一趟相请实在是动作慢了些。   花畹畹不动声色到了御书房,皇帝让左右都退下,顾左右而言他问了许多无关紧要的话。   花畹畹一一答了,心里暗笑皇帝的虚伪,便假意道:“宫里的生活自是比国公府的生活好上千倍万倍,只是没有昔日姐妹相伴,甚是寂寥。若说别的姐妹也就罢了,只是那如意是儿臣一直交好的,平日里就像是影子,形影不离,甚是投缘,她上回入了宫来,儿臣好不容易开心了几日,可是她又出宫去了,儿臣好不想念她。”   花畹畹说着,作出一副哀婉凄恻的神色。   皇帝心里大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那如意是国公府什么人?”   “是国公府大房的小姐,不过只是个庶出,虽是庶出,却品貌出挑,皇上也见过了,那的确是个蕙质兰心百里挑一的人才,只是因着庶出的身份,在府里头难免被人压一头,不得出头,与畹畹村姑出身倒是惺惺相惜同病相怜,所以畹畹与她,自然是比别个姐妹更加亲近些,可惜如今畹畹人在宫中,我二人不能相见,想必她和畹畹一样郁闷呢。”   “那有何难的?”皇帝道,“宫中近日不是会招纳一批宫女入宫吗?让如意进宫,不就可以与你常常见面了?”   皇帝笑吟吟的,一副蔼然可亲的慈父模样。   花畹畹立即跪地谢恩。   ※   香荷苑内,如意正带着几个丫头打理那几缸荷花,夏日将近,荷花又开始吐苞。   安沉林携着云生走进来,道:“如意!”   如意抬头见云生替安沉林打着伞,安沉林着大红锦缎衣服,好一个富贵少爷。   如意走上前,向安沉林见了礼,唤道:“大少爷!”   安沉林道:“我早就想来看你了,可是不得空。”   如意也道:“我从宫里出来,也想着该去锦绣园见大少爷一趟的,偏偏大太太有交代,不许我往锦绣园去,所以如意便不敢造次。”   大太太的交代自然是让蕙姨娘捎来的,无非是怕如意到安沉林跟前传递花畹畹的消息。   而如意心想着,安沉林终会耐不住自己过来,所以便也懒得跑这一趟,省得给大太太怪责。   安沉林撇下云生,径自往回廊下走去,如意跟了上去。   “我也是被母亲拘管着,不能前来。”安沉林有些沮丧。   如意心里很替安沉林憋屈,嫡出又怎么样?不照样也有不顺心的事情。   “畹畹在宫里怎么样?”二人走到没有日头晒着的地方,安沉林迫不及待问如意道。   如意道:“生活自然顺心得很,她是进宫当公主去的,又不是当宫女,能不好吗?皇后又那么疼她。”   安沉林心里安了些:“畹畹值得人疼。”   “可惜大太太不疼她,不然皇后也不必讲畹畹接到宫里去了。”   如意是故意的,大太太不喜欢她,她便也很乐意在安沉林跟前编排大太太的不是。   安沉林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大太太毕竟是母亲,他也不能当外人面说自己母亲坏话啊。   于是,安沉林沉默了下来。   如意道:“大少爷不问了?”   安沉林叹口气:“畹畹可有提起我?”   “能不提起吗?公主对大少爷的心大少爷难道还不明白?只是,她人在宫里,大少爷又在府里头,提也是白提。”   安沉林越发怅惘:“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和畹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面,我真后悔从前她住府里时,我没有常常去看她。”   “等以后大少爷和公主成了亲就能天天见到了,大少爷不过忍耐几年就是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倒是如意你马上就能进宫了。”   如意吃惊:“马上进宫,什么意思?我不是才从宫里回来吗?”   安沉林道:“原来如意你还不知道啊,我是听祖母说的,宫里来了人传消息,让如意你进宫做宫女呢。”   如意十分意外,干瞪着眼半晌说不出话,转念一想,这定然是花畹畹的安排吧。   既然是花畹畹的安排,总是为她好的。   “若果真如此,我倒是可以替大少爷常常见到公主了。”   安沉林看着如意,不由羡慕嫉妒恨,恨不能自己也是女儿身,能入宫当宫女去,好日/日陪伴在花畹畹身边。   ※   如意入宫做宫女,国公府里又引起不小的风波,称心很不开心,觉得如意占了便宜,蕙姨娘道:“小宫女而已,有什么好羡慕的?”   称心道:“宫里飞出来的苍蝇都比外头的小姐金贵,她入了宫,见到王公贵族的机会就多了,说不定哪天飞上枝头当凤凰,万一被哪个皇子看上,甚至被皇上看上……”   称心越想越羡慕如意,心里更怨怼蕙姨娘当初不把自己送给朱氏当女儿,抱怨蕙姨娘没有旺女儿的命。   如意要进宫了,作为亲生娘的蕙姨娘自然是样样不放心,找到如意很是说了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如意淡淡道:“这些话该着朱氏的身份说出来比较合适。”   蕙姨娘心里忍着气,道:“我到底是你亲生的娘亲,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骨肉,等你以后自己做了母亲就知道谁才是知冷知热真心待你的人。”   “不好意思,蕙姨娘,大太太才是我母亲,可是她知冷知热真心待我了吗?”如意反问。   蕙姨娘见如意说不通,也不去计较,心里想着如意到底还小,听不进去话也是情有可原,叹口气道:“无论如何,娘都希望你到了宫里能平平安安的,到了宫里,那些主子都是难缠的,你伺候他们要自己当心,擦亮眼睛,莫卷入宫廷斗争……”   “蕙姨娘是要提醒我入宫是去给人当奴才的吗?合着我在这国公府里就做主子了?一个庶出,什么时候不用看人脸色了?不过是换个地方看人脸色罢了。蕙姨娘你放心,我横竖绝不好拖累你就是了,现在我的亲娘是朱氏,我要拖累也是拖累她。”   如意也不知为啥看蕙姨娘不顺眼,或许因为蕙姨娘对大太太唯唯诺诺的缘故吧,而大太太又不喜欢自己,大太太还不喜欢花畹畹,而自己又与花畹畹交好。   ☆、第290章 安氏有喜   因为如意要进宫,安老太太让府里的女眷们都聚到嘉禾苑去,热热闹闹了几日,终于是将如意送进了宫。   如意到了宫里,先是到管理宫女的掌事宫女那里报到。   掌事宫女叫云谷,对如意很是客气,说话也不盛气凌人。   如意心想,一定是花畹畹从中安排的缘故。可是如意却未被分配坤宁宫伺候花畹畹,或者皇后,而是直接被安排到了御前去。   去御前当差前,云谷对如意进行了严格的教导。   这一教导便是月余光景。   月余来,如意也没能见到花畹畹的面,就是跟着云谷学御前宫女礼仪,考核后,云谷觉得可以出师了,方才送她到御前去伺候。   到了御前,皇帝也并不多和如意说话,就像对待寻常宫女似的,甚至连正眼都不瞧上一眼。   如意心里也很纳闷,这宫入得,这宫女当得,但是有道是伴君如伴虎,云谷早就交代过御前当值来不得半点马虎,否则随时都是掉脑袋的风险,如意也只能谨小慎微地伺候,生怕出半点岔子。   如意是个缜密机敏的,倒也每日相安无事地度过。   有回,皇帝在御书房内召见诸皇子,如意与四皇子不期而遇。   四皇子震惊不已,如意也不敢多看四皇子,木头人一样站立在宫殿一角,倒是四皇子回答皇帝话时心不在焉,惹皇帝不高兴。   四皇子出了御书房,便去坤宁宫找花畹畹。   恰巧皇后不在,往慈宁宫看望皇太后去,四皇子便可以寻找花畹畹痛快问话。   “怎么回事?”蓟允秀劈头盖脸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   “如意啊!”   “如意怎么了?”   “如意怎么会在宫里?且是在御前当差?”   “如意在宫里?还在御前当差?”花畹畹假装毫不知情,一脸的懵懂无辜。   蓟允秀愣住:“怎么,如意进宫,公主妹妹竟然不知情?”   花畹畹摇头:“如意怎么可能进宫呢?她上回出宫回去国公府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她,足足有两个月未见过她的面了,她来时还是春天,现在都夏天了,四哥是不是搞错了。”   蓟允秀笃定道:“我亲眼所见,不可能看错的。”   “会不会四哥看花眼了?”   蓟允秀皱眉,不可能,他不可能看错人的。   花畹畹见蓟允秀一脸懊恼,便道:“要不,我去打听打听,要不是今天四哥来说,我还真不知道如意进宫的事情呢。”   蓟允秀道:“多谢公主妹妹了。”   入夜,花畹畹又是一碗参汤到了御书房,果见皇帝正在批阅奏章,而如意一旁替皇帝不急不徐打着扇子。   如意看到花畹畹一喜,花畹畹朝她摇了摇头,如意便不敢出声。   花畹畹跪地将托盘举至头顶,恭敬道:“皇上……”   皇帝抬头,笑道:“畹畹,你来了?又是参汤?”   如意放下扇子,莲步轻移,接过花畹畹的托盘放到书案上,所有动作都是悄无声息的。   花畹畹心里赞:这丫头可真是伶俐   皇帝放下毛笔,同如意道:“你先尝一口,看看冷热可合适?”   如意不敢不从,用汤匙舀了一勺轻轻抿了口参汤,答道:“冷热恰好入口。”   皇帝哈哈大笑着,端过参汤一饮而尽。   放下碗,向花畹畹挥挥手:“平身吧,安和公主。”   花畹畹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来,道:“皇上瞒得畹畹好苦。”   “是说如意的事情吗?”皇帝笑着看了一旁的如意一眼。   如意心里困惑:难道自己入宫不是花畹畹的安排?   花畹畹半含责怪半撒娇道:“皇上让如意进宫,为何不叫畹畹知道?”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皇帝笑吟吟的。   花畹畹噘嘴:“可是皇上让如意进宫明明是因为她与畹畹交好的缘故,可是瞒着畹畹让如意进宫,又是为何?”   “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啊!”   皇帝说着,看向如意道,“你进宫这么久,还没见过安和公主的面吧?今夜许你提早休息,你和安和公主去好好说说话吧。”   如意如闻大赦,和花畹畹一起谢过了皇帝,退出了御书房。   花畹畹陪着如意到了如意的住处,二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如意,你什么时候进宫的?为何瞒着我?”花畹畹假装局外人,抓着如意追问。   如意意外道:“我入宫算起来也有两个月了,我一直以为是你安排我进宫的,难道不是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花畹畹无辜地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依稀记得两个月前,皇上向我问起过你,我说了你是安府的庶出小姐,是我在府里头最好的姐妹,没想到他竟然就安排你进宫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进宫的?”   “自然是四皇子跑来告诉我的。”   如意道:“我今儿在御书房见到四皇子了。”   花畹畹扬着一张笑脸道:“怎么样怎么样?四皇子见到你高兴吗?激动吗?”   如意摇头:“他只是一脸震惊,且当时皇上问话,我和他也说不上话啊!”   花畹畹拉了如意的手道:“如今你入了宫,常住宫里,四皇子又是常常到御前走动的,所以有的是你俩见面的机会,不急于一时。”   如意点头,两个女孩子又说了一会子闲话,方才散了。   ※   三老爷留京,东正侯替他在吏部安排了个职务,是个肥缺,迎来送往常有贿赂,进账不少。   三太太高兴,便也由着他在外头吃酒玩乐,起初三老爷还带着安念雨出行,后来便不带了,三太太也不说什么,只要三老爷常常把外头得来的银子交到她手上,她便也十分开心。   三老爷其实也没往别处寻欢作乐去,只是去找安小娘子。   这一日又到了联珠班,安小娘子在闺房接待了他,二人正欲亲热,安小娘子便呕吐,三老爷便急忙让班主去请郎中,郎中来了一把脉,向三老爷道喜道:“安小娘子有喜了。”   安小娘子和三老爷都愣住,但旋即就欢喜起来。三老爷抱着安小娘子亲了好几口,掩藏不住喜悦。   ☆、第291章 葡萄架倒   三太太将茵娘叫到跟前,道:“你在国公府里也待了有一些日子了,以后的日子该何去何从,你自己心里总有个打算的吧?”   茵娘一愣,三太太这意思是要下逐客令了。   “听凭姐姐做主就是。”茵娘隐忍道。   三太太冷冷的,“依着国公府的规矩,从前是一概外宅都不得入府,如今老太太严令在先,没有生养的外宅不得入府,你呢,是三老爷过年时带回来的,我当你是客,才许你在这府里住了这些日子,可是三老爷如今不到外省去了,做了京官,那我也得好好安排一下你的去留,不能就让你在这府里尴尬地杵着,这样给大房二房四房他们看着也是不像话。”   茵娘道:“我是给三老爷生养过孩子的,所以我像大房那些姨娘们一样留住府里是合情合理的。”   三太太皱了皱眉头:“你替三老爷生养过孩子?我怎么没听三老爷提起过,况且我还专门问过三老爷,三老爷说了你就是他在外头一相好,并不曾过了礼仪手续,更别说什么生养了,你也看到三老爷对四少爷四小姐的态度,他是个疼孩子的人,你若替他生养过孩子,他断没有道理让自己亲生流落府外的!”   茵娘有些着急,当初三老爷在三太太跟前撒谎无非是怕三太太刁难自己,如今却让三太太做了真,这可如何是好?   自己明明替三老爷养了儿女的,若还被赶出国公府去,岂不贻笑大方?   茵娘如何能甘心?   她道:“茵娘的确是为三老爷在外省生了一双儿女,至于三太太为何要说茵娘没有生养过,那就只好等三老爷回来当面对质了。茵娘没有生养的事情是三太太听三老爷说的,还是三太太自己从什么地方听来的,三老爷自有明辨。”   三太太冷笑:“难道我还会冤枉你不成?横竖就等三老爷回来对质便是。”   茵娘从三太太那里出来便如坐针毡,一直打听着三老爷什么时候回府,谁知三老爷一回来却直奔三太太那里去,并不肯到自己屋里逗留。   丫鬟回来同茵娘禀报了三老爷的去向,茵娘着急道:“你可和三老爷说了我有急事找他?”   丫鬟点点头:“可是三老爷说了,姨娘的事再急,也没有他的事情急,他有事找三太太商量呢。”   茵娘没法,只好耐着性子等着三老爷,坐立不安的。   三老爷到了三太太屋里,见三太太冷着脸,不愿迎合自己,和往昔赔笑脸的模样判若两人,又因安小娘子怀孕之事,心里难免觉得愧对三太太,便好脾气道:“翠玉,是谁惹着你了?”   冯翠玉白了三老爷一眼,没好气道:“你可有事瞒着我?”   三老爷一惊,难道冯翠玉未卜先知,已经知道安小娘子之事了?不由有些错愕道:“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茵娘之事!”三太太好大的火气。   三老爷呼出一口气,笑道:“茵娘她怎么了?她在国公府这数月,不是一直对你恭恭敬敬的吗?”   “那到国公府之前呢?”三太太抬头,斜睨着三老爷,一双凤眼含怨带嗔的。   三老爷讪笑道:“她在外省,哪里招你惹你了?”   “那是你找我惹我了?安祥禄!”三太太拍案而起,大吼了一声,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是谁告诉我茵娘没有生养过的,为何现在茵娘同我说她早就替你在外省生下了一双儿女,安祥禄,你干的这叫什么事?你可以不在乎我的脸面,沉焙和念雨的面子你就全然不顾了吗?”   三老爷吓了一跳,三太太一向泼辣,可是像这样失控还是三老爷头一次见到。   “茵娘同你说了她生养之事?”三老爷此时难免怪责茵娘多嘴,茵娘生过孩子让冯翠玉暴跳如雷,那三老爷就越发不敢提安小娘子怀孕之事了,话到嘴边也只能生生咽下去。   “你同我说过她未生养过,我才许她在府里做客一般的,安祥禄,你和茵娘到底谁在撒谎?”   三太太直逼向三老爷的脸,一双眸子几乎喷火。   三老爷嗫嚅道:“自然……自然是茵娘撒谎!”   “那这样撒谎的贱人我要她即刻滚出京城,你可有异议?”   安祥禄不敢有异议,毕竟自己在吏部的职务是靠着东正侯的面子才得到的,冯翠玉再无理取闹,自己也不能同她翻脸,要知道东正侯能叫他留京,也能叫他重新滚出京城,而他实在不想再在外省颠簸了。   外省再好,哪及京城在天子脚下繁华富庶?   更何况如今京城还有安小娘子,安小娘子肚子里还有他的骨血。   三老爷当即便下定决心,这件事他只能牺牲茵娘了。   “茵娘撒谎,要如何处置听凭翠玉你的,我绝不干涉!”   三太太怔住,她倒是没有想到安祥禄会做得这样绝。   茵娘生养之事,三太太又不是傻子,她心里明镜儿似的,肯定是确有其事,只是,三老爷竟然否认此事。   难道在三老爷心中,自己这个原配威慑力竟如此大?   三老爷说了不干涉三太太处置茵娘,说到做到,他道:“茵娘之事你看着办吧,为免茵娘缠住我说情,这几****就暂且避开,不在府里住了,我住到衙门去。”   三老爷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三太太便由着他搬出府去。   三老爷离了国公府,自然是鸟儿出笼,一刻不停便去找安小娘子,陪着她养胎。   而茵娘听丫鬟说三老爷离了三太太处便出府去了,大为着急,求告无门,愣是被三太太逐出了国公府。   这是三房内部的事情,谁也不好干涉,也懒得干涉,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二太太为此还特地到澜雨轩看望三太太,道:“那茵娘听说哭哭啼啼出了京城回外省去了,三弟妹你可不要再为这种女人气坏了身子。”   三太太冷嗤道:“她走了,我只会神清气爽,哪里还会生气?”   二太太道:“说起来三弟已经是男人中好的了,他虽然是养了外宅,到底没有养出庶出来,所以这府里头最郁闷的莫过于大嫂了。”   三太太道:“二嫂就不要取笑我和大嫂了,我们在二嫂跟前都是笑话,若论坚贞,谁能有二哥坚贞?这些年他在外省竟没有乱来。”   二太太却不乐观:“表面上的事情而已,谁又知道背地里的真相是什么?说不定哪一天就突然带回几个外宅和庶出呢。”   二太太对此事说法一直保守,不似冯翠玉过去张扬高调,以至三老爷带回茵娘时,感觉啪啪啪打脸,好不尴尬。   二太太倒是没有等到二老爷带小妾回来的消息,等来的却是二老爷受重伤的消息。   ☆、第292章 二老爷殁   二老爷在外省办公差时被一辆马车撞伤,由于马儿受惊从他身上直接踏过,踩断了他的肋骨,肋骨碎裂的骨头插进内脏,失血过多,不治身亡。   消息传到京城,整个国公府都乱了。   安老太太和安老太爷自然受不得这个打击,当即昏厥过去。   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年丧子,这是怎么样的悲痛?   二房,二太太带着二少爷三少爷三小姐悲恸不止,哭声震天。   二老爷的棺柩需从外省护送回京,二少爷三少爷年岁小,二太太又是个女人家,安老太爷便派大老爷和三老爷去办这趟差事,奈何遍寻不见三老爷踪迹。   连夜去了吏部衙门的管家回来禀报说:三老爷并不在衙门里头睡,至于去了哪里,不得而知。   三太太犯嘀咕:三老爷自茵娘之事后声称自己去衙门住,也有几日了,竟然是诓骗她的吗?   安老太爷派人四处寻找三老爷下落,三太太也是在澜雨轩内如坐针毡,招来安念雨询问三老爷平日里都和些什么人来往,安念雨不敢说,怕三太太生气。   三太太急道:“如今,你二伯伯尸骨未寒,等着你大伯和你父亲接他冤魂回京,去迟了,只怕你二伯怨气更甚了,难道你忍心你二伯死不瞑目吗?他受了那样官司屈死,已是够可怜……”   安念雨这才嗫嚅道:“父亲平日里带着我并未去找什么同窗同僚吃酒,而是带着我去看戏了。”   “看戏?”三太太吃惊,没听说三老爷有这爱好啊。   三太太机警道:“去哪里看戏?都点了谁的场子?”   安念雨道:“父亲去看戏并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我,安小娘子是我的好朋友……”   “安小娘子?哪个安小娘子?”三太太作为女人的直觉此刻就像狗鼻子一样。   “联珠班的安小娘子,二伯母从前请过她的戏班到国公府唱戏,五弟弟的满月宴就是请的联珠班。”   三太太二话不说,撂下安念雨打了轿子直奔联珠班去。   三老爷和安小娘子于睡梦中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三老爷不悦道:“谁啊?也不怕惊着娘子和她腹中孩子。”   门外传来戏班班主的声音,只说有急事。   三老爷只好和安小娘子起身,三老爷披了件衣服去开门,一开门愣住了。   门外站着盛怒的冯翠玉。   冯翠玉推开三老爷便冲进了屋子。   冯翠玉闹得十分凶猛,又是砸东西,又是揪打安小娘子,扯落了她不少头发,也抓破了她的衣裳,三老爷害怕冯翠玉伤着安小娘子的肚子,死死护住安小娘子。   冯翠玉哭骂道:“怪不得让我把茵娘赶走,原来你是结了新欢了,好一招借刀杀人,可怜我又笨又蠢,被你拿去当枪使!”   三老爷越是护着安小娘子,三太太火气越甚,近乎要和安小娘子同归于尽。   三老爷急了,摔了三太太一巴掌,骂道:“你若伤了安小娘子肚里的孩子,信不信我休了你!”   三太太怔住,竟然珠胎暗结,怀上孽种了?   当即朝门外走去道:“好好好,你二哥尸骨未寒,你这边厢却是重新做新郎了,国公府真是红白喜事双喜临门!”   三老爷一听,惊道:“冯翠玉,你说什么?”   三太太哪里理三老爷?   不管不顾头也不回地出了联珠班。三老爷换了衣裳,来不及安抚安小娘子便去追冯翠玉。   冯翠玉的轿子正欲出发,三老爷几步上前拦住轿门道:“翠玉,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尸骨未寒,什么红白喜事?”   三太太啐他一口,重重抽噎了一下,道:“回去问你老娘去!”   三老爷便也忙打了轿子回国公府。   到了嘉禾苑,三太太已经在那里哭开了。   安老太太正惊异着,二儿子死了,三儿媳妇哭得这么伤心,也是怪哉。   这冯翠玉平常不是这种重感情的人哪。   可是此刻,冯翠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又不像是惺惺作态,是当真伤心得很。   安老太太丧子心痛,难免又被冯翠玉勾起眼泪,哭得一抽一抽的。   罗妈妈道:“三太太,老太太哭了半日,我们这刚劝好了,又被你勾惹起来了,她年岁大了,这身子骨哪经得这样折腾?”   三太太在心里骂:老不死的东西活那么长,儿子们一个个不是混账的,便是夭寿的,留她一人做老妖精好了。   面上却是使劲哭,不发一言。   三老爷一进嘉禾苑,见三太太哭得披头散发衣裳不整,而老太太也哭得奄奄一息,便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三太太恶狠狠瞪了三老爷一眼,咬牙切齿道:“你还有脸问,你也不想想你在外头都干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才报应在自己兄弟身上!”   三太太已经走上前,将三老爷拖到老太太跟前,恨恨然道:“你自己同老太太说,你在外头都干了什么好事?”   老太太正哭得头昏脑胀,见三太太说的话好奇怪,便道:“禄啊,翠玉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在外头闯祸了?”   三老爷赔笑道:“母亲,你别听翠玉瞎说,她就喜欢开玩笑,没有的事。”   三太太不依了:“安祥禄,你敢做就要敢当,我辛辛苦苦求了我伯父将你调回京城,还让谋了吏部的肥缺,你倒好,不思进取,竟在外头包养戏子!”   “包养戏子?”安老太太惊呼。   三太太大声嚷嚷了起来:“包养戏子,还让戏子怀上了孽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他都做出来了,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为什么死的是二哥,而不是他啊!二哥那么好的人,洁身自好,却偏偏短命,他这样作践自己,倒是不见老天爷来收他,老天爷怎么这么不长眼哪?二哥啊,是你弟弟做了坏事报应在你身上了……”   三太太鬼哭狼嚎,安老太太猛拍桌子,她方才停下来。睁着一双模糊的泪眼,不满地看着安老太太。   安老太太嫌恶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闹腾?你是嫌家里还不够乱吗?我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你非要再咒死一个,你才称心如意吗?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打紧,你当了寡妇,名声就好听了?”   三太太这才垂了眼眸,不闹腾了,只是重重啜泣。   三老爷越听越玄乎,问安老太太道:“母亲,什么白发人送黑发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第293章 真相难忍   安老太爷和安老太太四个儿子虽然各有混账,可是在孝顺父母和兄友弟恭这两桩事情上却做得极好。   此刻,安老太太看着三老爷一脸震惊,含泪说道:“老三,你二哥他……他死了!”   三老爷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一下,瞬间脸色煞白,受了极端沉重的打击一般。   安老太太呵斥三太太道:“你还杵在一边做什么!还不快看看祥禄!”   三太太见三老爷的光景也有些被吓到,急忙上前扶住了安祥禄,唤道:“老爷,你不要吓我!”   三太太扶着三老爷坐到一旁太师椅上,一边拍他的背,一边哭道:“祥禄,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安老太太由罗妈妈搀扶着,从座位上起身,颤巍巍走到安祥禄跟前去,道:“禄啊,你不要吓母亲,母亲经受不起……”   说着,老泪纵横。   三老爷脸上也滚下泪来:“母亲说的二哥他……可是骗儿子的?”   “母亲怎么可能拿这种事诓骗你呢?你二哥他命该如此……”   安老太太扑在三老爷怀里,母子二人抱头痛哭,十分凄恻。   安老太太哭了一会子,抬头擦泪道:“老三,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二哥客死他乡,你二嫂是个女人家,几个侄儿又年幼,你父亲的意思,让你和你大哥连夜启程赶到外省去,接你二哥尸骨回家。”   三老爷点头,旋即擦干泪,呵斥三太太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与我整顿行装去。”   死者为大,三太太也不敢迟疑,暂把个人恩怨放一边,随了三老爷回澜雨轩。   当即替三老爷整顿了行装,三老爷写了告假书,转呈衙门,并着大老爷一起,连夜出发。   三太太一夜无眠,天刚擦亮,便唤了安念雨来问话。   安念雨在睡梦中尤未清醒,三太太看着她一副惺忪懵懂模样,不由来气,道:“那联珠班的安小娘子怀了你父亲孽种,你可知道?”   安念雨整个人激灵灵一凛,便清醒过来,匪夷所思道:“母亲,你在说什么呢?”   “你父亲与那安小娘子是何时勾搭上的?是不是那安小娘子借你之手,拿你当梯,勾惹了你父亲?”三太太想起昨夜联珠班里看到的一幕,便恨不打一处来。   她这才赶走茵娘那个贱人,没想到三老爷就在外头又惹下了风流孽债,且这个安小娘子更美更年轻,且还在肚子里做了窝,这让三太太的脸往哪儿搁?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安念雨听着母亲咄咄逼人的话语,怎一个震惊了得?   她吓得直摇头道:“母亲一定是从哪里听了什么闲言碎语,母亲不要听信那些谣言,安小娘子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不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一定是母亲误会了。”   三太太真想抽安念雨耳光,她恨铁不成钢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那个贱人辩白!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能有假?你这个傻女儿,你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我冯翠玉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窝囊废!”   安念雨委屈地哭了起来,直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母亲误会了!”   三太太气极了,上前一步,扬手重重打了安念雨的肩膀几下,道:“事到如今,你宁可相信那个贱人也不愿相信自己的母亲吗?你知道昨夜我是在哪里找到你父亲的?联珠班,安小娘子的闺房里!安小娘子怀了孽种,是你亲口承认,这还能有假?我昨夜应该带着你一起去,让你好好看看狐狸精的真面目,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女儿,合着外人来陷害自己的母亲!我真是好冤好冤哪!”   冯翠玉一边咒骂一边哭泣,还一边拉扯捶打安念雨。   对这个女儿,她一向视若珍宝,哪里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这个清晨自己实在是气昏了头。   不知何时,安沉焙出现,他跑上前拉开冯翠玉,将安念雨护在身后,道:“母亲何以对妹妹动粗?”   三太太指着安念雨,哭道:“你问问你的好妹妹,她都做了些什么坑娘的事情!”   适才,安沉焙一路走来,早听见三太太的叫嚷,也理清楚三太太生气的缘由,他道:“做下坏事的是父亲和那个安小娘子,母亲不去找他们,打妹妹做什么?妹妹善良,被人利用也是情有可原,母亲打死她岂不是让坏人心里更加偷着乐了?”   三太太听了安沉焙的话,不由悲从中来,跌坐地上掩面哭泣起来。   安沉焙走上前,抱住三太太道:“母亲不要伤心难过了,我早就说过父亲日/日带着念雨上街实在太奇怪,如今看来念雨的确是上了父亲和那个安小娘子的当,他们以妹妹作掩护,暗通款曲暗渡陈仓,他们是奸诈狡猾之人,妹妹岂是他们对手,妹妹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家。”   儿子如此懂事,女儿如此单纯,丈夫又那么混账,三太太心里五味杂陈,哭得更伤心了。   谁知,一旁安念雨听了安沉焙的话,却情绪激动起来,她喊道:“不会的,绝不会的,安姐姐不会这么对我!她是我的朋友,你们一定是误会了她!一定是!”   一向老实厚道的安念雨此刻涨红了脸,像一头失控的小狮子,让三太太和安沉焙都吃了一惊。   安沉焙扶起三太太,向安念雨道:“念雨,你太傻了,你根本就看不清人心,看不清坏人的真面目!那个安小娘子居心叵测,她和你交好完全就是蓄谋,她的目的就是踩你当梯子,勾惹父亲,好进国公府享受荣华富贵!”   “你胡说!我不信!”安念雨捂着自己耳朵,头摇成了拨浪鼓。   “你若不信,母亲把那贱人找来,让她当面和你说清楚!”三太太道。   “不用你们找她来,我自己去找她问清楚!”安念雨说着,转身跑出了屋子,迅雷不及掩耳,一阵风似的。   三太太急了,急忙喊人道:“来人,快来人,拦住四小姐!”   安沉焙却道:“母亲不必拦她,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安沉焙让下人给安念雨备了轿子,自己又和三太太打了轿子,母子三人皆奔联珠班而去。   ☆、第294章 老虎发威   安小娘子一早起来吐得昏天黑地,忽听得外头班主急迫的声音:“喂,喂,四小姐,安小娘子还在睡觉,还没起身呢!”   安小娘子一惊,继而门外便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和班主劝说的声音:“四小姐,安小娘子还在休息,你不要惊动她。”   安小娘子挣扎着起了身。   打开门,安小娘子对上了安念雨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不由愣住:“四小姐……”   安念雨垂了头,一抽一抽的,什么话也不说,也不进屋,也不离去。   安小娘子同班主说道:“你先去吧。”   班主不放心道:“有事喊我。”   安小娘子点点头,班主离去了。   安小娘子看着安念雨,沉默了半晌,终于道:“进来吧。”   安念雨低头走了进去,待安小娘子关上房门,她转过身,哽咽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安小娘子不情愿道:“他们,他们是谁?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安念雨觉得难以启齿,“他们说你和我父亲……”   安念雨还没问完,安小娘子又反胃呕吐了起来,直吐得泪眼汪汪的。   安念雨看傻了眼,她虽小,可也看见过茹风雅害喜的模样,母亲说四婶肚里怀了四叔的孩子所以才会那样干呕。   而母亲告诉她,安小娘子怀了父亲的孽种……   如今安小娘子这干呕厉害的模样,难道母亲说的是真的?   安念雨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她向后退去,绝望地摇着头:“你为什么这样对待我?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你为什么和我的父亲……他是我的父亲!”   “他是你的父亲,不是我的父亲,我为什么不可以?”   安小娘子擦干嘴角,目光灼灼地看着安念雨,冷冷道:“你这个千金小姐到底懂不懂我们底层人物生活的艰辛?因为你的喜好不被你母亲允许,整个戏班就要解散,小小年纪的我就要被从国公府赶出来!你以为梨园是什么?你以为戏子是什么?台上卖艺,台下卖身!今天我不成为你父亲的玩物,他日我也要成为别的有钱人的玩物!你父亲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父亲,难道要因为他是你父亲,你就要剥夺我的幸福吗?安念雨,你五岁的时候就害过我一次了,现在你还要再害我一次吗?五岁时,因为害怕你与戏子交好降低身份,所以我们被迫离开了国公府那个安身之所,现在呢?又要因为他是你的父亲,而逼迫我离开一个可以照顾我终身的人吗?”   安念雨太震惊了。   安小娘子竟然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是打死她也想象不到的。   自从重逢以来,安小娘子对她那么好,那么真诚,难道这一切都是骗局。她对她的情谊都是假象,真的如母亲和哥哥说的那样,她不过是在利用她,把她当做跳板,把她当做接近父亲的工具!   这样的现实叫单纯的安念雨如何能接受?   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大哭特哭,哭得几乎岔过气去。   安小娘子看着掩面哭泣的安念雨,心里也有些不忍,这个安四小姐待她是真诚的,挖心挖肺的,可是那又怎样呢?   她是高贵的千金小姐,她对她的友情是施舍是怜悯是一时兴起,或许她就是她的玩物,她是她喜欢的戏曲中的人物。   如此而已。   所以,她为什么要对她心怀愧疚?   “你要哭就请回你的国公府哭去,我没有责任听你在这边哭,我不会为你的眼泪感到愧疚的!我不欠你什么!我和你的父亲,我们是真心的!”   安小娘子横下心来说道。   安念雨再也听不下去了,捂着脸奔出安小娘子的房间,一直奔出联珠班去。   安小娘子整个人虚脱地走到床边,一头栽倒在床上。   好累,也好乱,从昨夜到今晨。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纠结过。   三老爷会如何安排她?   安小娘子的手轻轻抚摸自己还很平坦的小腹,心想,有了肚子里这个小东西,三老爷会妥善安排她的。   入安府,做个得宠的小妾,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她就是个卑微的戏子,她可从来没有痴心妄想要成为什么有钱人家的正室,因为不可能,决不可能,她从不做这样的白日梦。   那么妾,便是最好的名分了。   要知道,妾也是个名分。   ※   戏园子外头,三太太坐在轿子里,四少爷安沉焙站在轿子外。   忽见安念雨一阵风从门里跑出来,上了来时的轿子,轿夫们抬起轿子沿路返回。   安沉焙立即向三太太禀报道:“母亲,妹妹出来了,看样子是证实了咱们的说法,正哭得伤心,应该是让轿夫抬她回去了,咱们也回去吧。”   三太太却道:“我们不回去。”   安沉焙愣住:“母亲,我们不回去要去哪里?”   “进联珠班去。”三太太说着下了轿,径自向戏园子走去。   安沉焙紧紧跟上。   戏班子班主正要差人去看看安小娘子,三太太和四少爷便闯了进来。   班主有些慌,这个太太昨夜就来闹过一场,闹得那般凶,今早看起来也是来者不善,如今三老爷又不在戏园子里头,这可如何是好?   班主还未开口,三太太便从袖子里掏出一袋银子来,道:“这是订金!”   班主有些懵,不敢伸手去接那银袋子,安沉焙拿过三太太手里的银子往地上随意一摔,道:“只要你肯听我们吩咐,事成之后,我们还会再给你十倍的银子。”   班主战战兢兢道:“太太和少爷可是要我做掉安小娘子肚里的孩子?”   三太太冷笑,目光阴鸷:“你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班主摇头,惶急道:“那可不成,那可不成,三老爷会要小的的命的,三老爷对安小娘子是真心喜欢,对安小娘子肚里这个孩子也十分看重,小的不敢……”   “你怕三老爷跟前不好交代,那你就不怕东正侯怪罪了?在京城,谁不知道东正侯的威名和权势?你竟敢与他作对,难道你就不打听打听我冯翠玉和东正侯是什么关系?东正侯可是我亲伯父!”   冯翠玉厉声说道,班主两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第295章 逼迫落胎   班主端了饭菜进来,有些不自然道:“安小娘子用餐了。”   “我没胃口。”安小娘子躺在床上懒懒的。   班主道:“再没胃口,也得顾及着肚里的孩子不是?听说三老爷昨儿夜里就去外省了……”   安小娘子一惊,从床上挣扎着起了身:“去外省做什么?”   班主道:“你别急,你别急,三老爷去外省不是要抛下安小娘子你,二是听说安二老爷在外省出了事,所以三老爷和大老爷这是要去外省接安二老爷的棺柩回京,有道是落叶归根嘛。”   安小娘子呼出一口气:“有说去多久吗?”   “怎么说也得十天半个月吧。”   班主将饭菜放到桌上,却没有出房间的意思,他道:“小娘子,你还是吃点东西吧,不然饿坏了你,回头三姥爷回京找我兴师问罪,我可吃罪不起。”   安小娘子害喜,人正难受着,又因三太太和安念雨来闹了两场,整个人烦躁得很,所以难免没有好脾气,同班主说话的腔调也极端不好听。   只听她道:“你是收了三老爷多少好处,才对他如此死心塌地?我跟随你身边长大,何时见你这般嘘寒问暖,体贴周到了?”   从前,他只一味逼迫他从了那些来看戏捧场的奸商福贾,或是达官贵人,不过也没有强逼,所以她能将自己的完璧之身给了三老爷,也要感谢他。   班主心里咯噔了一下,难免做贼心虚。   自从三老爷看上了安小娘子,对戏班银钱上自然是大方,可是今天这顿饭让他得好处的却不是三老爷而是三太太。   谋财害命的事,谁做着心里都有些憷,只是三太太抬出东正侯的名头,班主可不敢不从。   要知道在京城,乃至全国,东正侯都一手遮天,他让你升天或许力有不及,可是让你下地狱却是游刃有余的事情。   他这个联珠班还想在京城混呢,所以不得不屈从于大太太的淫威。   “你也知道三老爷给联珠班的好处都是看了安小娘子你的面子,所以安小娘子,三老爷临离去前有交代,让我好生照顾安小娘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安小娘子你就听话,乖乖吃饭,不要让我为难。”   班主隐忍的,好脾气的,只为劝安小娘子将那些饭菜吃下去。   吃下去,他的任务就了了,联珠班就保住了,可是安小娘子肚里的孩子可就保不住了。   安小娘子想了想还是坐到了桌边,提起筷子又停住,斜睨着班主道:“我吃饭你也要看着,我怎么觉得你像在监视犯人?”   班主一愣,连忙道:“我这就出去,我这就出去,安小娘子慢用。”   班主走出去了,安小娘子重新动了筷子,可是一闻到油腻味道难免又犯呕,扔了筷子,重新到床上躺着。   门外班主为难地看着那一幕,叹口气,好像是放松了,好像又是更紧张了。   肩膀猛地被人一拍,班主吓了一跳,欲要喊出声,却被人捂了嘴巴拖到一无人处,三太太和四少爷恶狠狠瞪着他。   三太太道:“废物东西,灌个药都这么墨迹。”   四少爷道:“母亲,他是不想看大外祖父的面子。”   四少爷的大外祖父可不就是东正侯吗?   班主叫苦不迭,道:“不是不是的,你们也看到了,我在饭菜里下了堕/胎药,可是安小娘子她不肯吃啊!”   “嘴巴是长在她身上,可是手是长在你身上的,她不肯开口,难道你就没有手段可以撬开她的嘴?”   三太太阴狠地看着班主:“软的不行,你就来硬的,横竖今天这件事你办不成,我明天就让人来砸你的联珠班。”   班主没法只好愁眉苦脸去了。   三太太和四少爷一直呆在联珠班里,直到听到安小娘子的惨叫声从屋子里传出,方才满意地离去。   戏园子前头鼓乐声声,后头安小娘子的惨叫声被湮没在那一片喧天吵闹里。   屋子里,安小娘子伏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地面,抬起汗泪交织的面孔,费解地看着班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就不怕三老爷回来饶不了你?”   班主红愁绿惨道:“你莫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你肚子里的孩子若在,联珠班就保不住了。莫说等三老爷回来,等不及三老爷回来,三太太就先饶不了我。”   原来是三太太!   安小娘子想起昨夜那个癫狂失控的女人,不由头皮发麻。   腹部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有什么东西重重剥离了自己的身体,安小娘子感觉下/体一阵温热的液体冲出,惨叫一声便昏厥了过去。   班主看着地上昏厥的安小娘子,皱眉自言自语道:“谁让你过去不听我的话呢?我给你安排的人,你推三阻四,那现在你自己挑的人又岂止是靠谱的?豪门深似海,你是小姑娘,太单纯了……”   三太太和四少爷回到国公府,丫鬟上来说四小姐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饭也不吃,叫门也不开。   三太太有些担心,反倒是四少爷说道:“妹妹需要冷静一段时间,这回的事情整好给她一个教训,否则她太单纯,遇人不淑不要紧,认人不清才最害人。”   三太太也只好由着安念雨闹脾气,暂且冷她一冷。   ※   因着皇太后的兴致,皇帝很快将几个皇子的婚事都提上了议程。   三皇子、四皇子和八皇子的正妃人选都是皇太后亲自挑的,从给几个皇子选妃的事情上来看,皇太后还是非常偏颇的,给八皇子挑的小姐是礼部尚书千金,家族没什么实力,画师呈上来的画像上看,那尚书小姐也是样貌平平,琴棋书画也并不出众,就是个泯然众人的。   八皇子和梅妃却没有丝毫异议。   皇太后自觉众多皇子中,对蓟允秀是最宠爱的,挑的小姐也是最体面的,可是四皇子还是在心底里不满意。   四皇子借着到坤宁宫探望皇后的机会,同花畹畹求道:“能安排我和如意私下里见一面吗?”   ☆、第296章 给你挖坑   花畹畹见四下无人,便奇怪地看着蓟允秀道:“四哥要见如意,怎么请我安排呢?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如意是御前宫女,不比昔日国公府里的时候,我如何安排得?再说,四哥要见如意,只需自己去御前就行了,不是比我更方便见到如意吗?”   蓟允秀愁眉不展:“公主妹妹说的自然在理,可是我到了御前哪里能和如意说得上悄悄话?有父皇在呢。”   那是自然,御前的宫女虽是宫女,可都是皇上的人。皇上动得,皇子们可动不得。   花畹畹想了想道:“四哥见到了如意又怎样?你都是要被赐婚的人了。”   “正是因为赐婚的事,我心里糟心,想找如意说说话。”   花畹畹扬起一张笑脸:“我明白了,如意是四哥的开心果,能解四哥心结,唉,我和如意到底不能比,如意是四哥心尖儿上的人,我只是四哥的公主妹妹……”   花畹畹酸溜溜的话语半含挑逗,让蓟允秀不由愣住。   花畹畹摆摆手道:“好吧好吧,我就再做一回四哥月老,替你和如意牵线搭桥便是。”   花畹畹一副善解人意,温柔可人的模样,蓟允秀当即拱手作揖:“多谢公主妹妹。”   ※   太监领着东正侯冯莘进了御书房,皇帝放下毛笔,道:“冯莘你来了。”   冯莘跪地见过皇帝,皇帝道了平身,然后从书案后走了出来,道:“朕召你来,是想和你说一说几个皇子选妃的事宜,依照皇太后的意思,这回是几个皇子一起,大操大办,热热闹闹的。”   冯莘恭敬道:“太后娘娘的想法自然甚好,多喜临门,恭喜皇上。”   皇上却蹙了眉,道:“可是朕听说,皇太后也给大皇子选妃,却被皇后推了,皇后一向听从你这个兄长的意见,是你在皇后跟前说了什么吗?”   冯莘一怔,立即喊冤:“皇上太抬举下官了,皇后不是三岁孩子,哪里能听微臣摆布?再说,后宫之事,微臣哪敢染指?皇上给微臣一百个胆子,微臣也不敢哪。”   皇上哈哈大笑:“冯莘,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一直以来,朕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朕是不是会给你一百个胆子,你心里清楚,你用不着朕给一百个胆子你就敢,朕也清楚,所以,咱们君臣之间就不要打哈哈了,直说吧,是不是对皇太后选的大皇子妃人选不满意?不满意,咱们可以从长计议嘛,王侯将相里有的品貌出挑的大家闺秀,你看上了谁告诉朕,朕给大皇子赐婚就是了。”   “皇上知道,大皇子虽然单纯,可是有时候也很执拗,这件事还是需得征求大皇子意见为好。”   皇帝摇头:“大皇子的情况,你我都清楚,他哪里会有什么主见?”   皇帝如此说,冯莘心里有些不乐意,皇帝无非就是嫌弃他的亲外甥是个傻子罢了。   正因为大皇子是个傻子,他冯莘才更要为这个国家鞠躬尽瘁呀。只要大皇子做了储君,未来的天下才是他冯莘的天下。   而大皇子的资质,皇帝怎么会将储君之位传给他呢?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冯莘想要大皇子做未来皇帝,那就必须让大皇子娶未来皇后啊!   花畹畹是个命中注定母仪天下的女子。   可是,这一切不可告人的秘密,冯莘如何向皇帝说得?   冯莘道:“大皇子乃皇上龙脉,他是大智若愚。”   皇帝忍不住哈哈大笑,指着冯莘,道:“你啊你,这是全朕的面子,还是全你的面子?大皇子是朕的儿子不假,可也是你的亲外甥不是吗?你这个国舅爷不愿意承认大皇子先天不足,这也情有可原,可是不愿意归不愿意,事实总是要认的。王公贵族家的闺秀们嫁给其他皇子和嫁给大皇子,那自然是不一样的待遇,嫁给大皇子到底是委屈了他们,毕竟大皇子……”   见冯莘脸色难看,皇帝自觉打住这个话题,给了冯莘三分薄面。   冯莘道:“既然皇上心中早有打算,那大皇子的婚事听凭皇上做主便是了。”   皇帝意外道:“这么快就被朕说通了?”   冯莘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如今选了妃又如何,日后还可以废的嘛。   横竖,花畹畹才十二岁,还没有到成亲的年纪不是?届时再杀鸡取卵也不晚哪。   皇帝满意,道:“既然如此,那就辛苦国舅爷你随朕去一趟坤宁宫,一起去和皇后说一说此事。”   “是,皇上。”   皇帝转向一旁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的如意,道:“如意,随朕去坤宁宫。”   如意几乎要睡着了,被皇帝这么一召唤又打起了精神。   她一抬头,便对上皇帝满眼宠溺的目光。   如意跟在皇帝身边摆驾坤宁宫。   花畹畹正在想法子要去御前约出如意呢,没想到如意竟随着皇帝自个儿来了。   花畹畹跟随皇后见过了皇帝,皇帝看一眼花畹畹,再看一眼身后的如意,竟宽和道:“畹畹,你和如意是姐妹,朕正好有要事和皇后商量,你们二人就到外面去说话去吧。”   花畹畹大喜,当即谢过皇帝,拉了如意便出了坤宁宫。   花畹畹只顾拉着如意疾走,如意不解道:“公主是要带如意去哪里?一会儿皇上该着急找咱们了。”   花畹畹翻了翻白眼:“有个人更着急着要见你呢。”   如意隐隐不安,问道:“四皇子?”   花畹畹莞尔一笑:“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除了他没有谁能如此挂念如意你的了。”   如意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四皇子这会子会在哪里?”   “在较场上练武呢。放心,皇上恩准你和我一处说话,回头我就说带着你走远了,横竖皇帝要怪责都揽到我身上就是了,你就放心去见四皇子吧。”   如意很感激地同花畹畹道:“谢谢你啊,畹畹。”   “说什么呢?我们是好姐妹啊。”花畹畹面上是温暖的微笑,心里却是寒到极致的冷笑。   她只是在利用如意而已,把如意当做工具给蓟允秀挖一个大大的坑,她要叫蓟允秀跌落这个坑再也爬不起来,她要他的储君之梦落空成梦幻泡影。   安念熙和皇帝位,这辈子,她要让蓟允秀一样都得不到!   ☆、第297章 甜言蜜语   校场上,蓟允秀已经连着打倒了两个练武师,花畹畹冷冷看着,如意却已经激动地鼓起掌来。   蓟允秀听见掌声,回头看见了花畹畹和如意,花畹畹连忙调整了神色,也跟着如意给蓟允秀鼓掌,还露出一脸激动热情的笑容。   如果此刻面前有面镜子,花畹畹能看见自己的神色,一定会想吐的,再骂自己一句:虚伪!   蓟允秀撇下练武师,从校场上走了出来。   走到花畹畹和如意跟前时,一脸亮晶晶的汗水,还有亮晶晶的笑容:“公主妹妹,如意!”   蓟允秀的目光锁定在如意脸上,满眼的爱欲。   花畹畹慨叹,蓟允秀对这一张安念熙的长相真是真爱,可惜奈何你得不了安念熙的心,以至前世安念熙为了蓟允樗疯狂报复她。   花畹畹恨蓟允秀的不忠,又恨他的无能。   “公主妹妹,谢谢你。”蓟允秀侧头对花畹畹说道,发自肺腑的。   花畹畹扬起一脸天真单纯的笑容,道:“四哥说什么客气话呢?你们两个,一个是疼我的四哥,一个是要好的姐妹,能够为你们牵线搭桥,畹畹十分乐意。你们两个好好聊着,我到一边儿去等着,不打扰你们亲亲我我。”   花畹畹说着,向蓟允秀福了福身子,径自离去了。   如意掏出帕子给蓟允秀擦汗,蓟允秀竟头一歪躲开了,这让如意不解,心里还有些不爽。   蓟允秀机警看一看四周,同如意道:“我到前头槐树下等你,我先去,你一会儿就来。”   蓟允秀说着,已经迈开大步先行,这让如意更加不爽,但等蓟允秀走了一会儿,她还是跟了上去。   蓟允秀已经到了老槐树下,却见如意半晌才慢吞吞走了过来。   蓟允秀着急地上前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老槐树背面去,道:“你知道我们多难得才能见一面吗?你还这样慢吞吞的,浪费时间。”   如意愣住,继而道:“谁要同你见面来着?”   说着欲走,蓟允秀急忙上前抱住她,道:“如意,你这是在同我怄气吗?”   如意推开蓟允秀道:“我只是搞不明白四皇子的心而已。你一会儿说要见我,让安和公主做安排,见面了又这么多废话,实在叫如意看不懂了,四皇子将如意当做什么?”   蓟允秀上前握住如意双手,歉然道:“如意,对不起,我如此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吗?”   将来?如意一颤,四皇子是真心想同她有将来吗?   “我问过云谷姑姑,像我们这些在御前伺候的宫女,不到二十五岁都不会放我们出宫去,四皇子真能等如意十几年?”   如意可不敢相信。   如果相信,岂不是太天真了。   蓟允秀道:“我当然等不了你那么久……”   如意的脸刷的变色,急得扭头就要走,被蓟允秀一把拉了回来:“如意,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说话吗?我马上就要接受皇祖母的赐婚,等我完婚后,我会求父皇或者皇祖母将你赐给我做侧妃,我只是想请你等我而已,如意,你可愿意等我一段时日。”   蓟允秀的眸子散发出真诚而温柔的光芒,如意的心一下就软了。   “我当然愿意等四皇子,只要四皇子一句话,如意等四皇子多久都可以,可是四皇子的话可当真?”   蓟允秀立即竖掌起誓:“我蓟允秀对安如意的心天地可鉴,如有亵渎,天打……”   如意急忙用手堵住蓟允秀的嘴,啐道:“发这么重的誓做什么?我相信你就是了。”   “如意……”   蓟允秀满心欢喜地拥抱住如意,在她耳边轻轻道:“如意,你要相信,不管我的正妃是谁,在我心中,你才是我最心爱的女子。”   如意到底年轻,听不得蓟允秀这些甜言蜜语。   此刻只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花畹畹百无聊赖在御花园里走着,猛不丁与前头的人撞了个满怀,一抬头见是八皇子蓟允卓。   花畹畹摸着自己被撞疼了的头,有些懊恼。   八皇子也拍着自己胸口,道:“走路不看路……”   “你就看路了?”花畹畹回嘴。   “正是因为看路了,我才没看见你这么大一个麻烦撞过来,那头是石头做的吗?撞得人如此疼。”   花畹畹翻白眼,一个大男人竟跟娘们似的同人吵架,这八皇子也真是……   花畹畹找不到可以形容自己心情的词语,只是与他回嘴道:“我的头是石头做的,敢情你的胸脯就是豆腐做的,如此不经撞!”   “你撞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谁看见我撞你了,明明是你撞的我,走路只看路,不看人!”花畹畹负气。   蓟允卓道:“你走路倒是不看路,可你看见我这么个大活人了?”   “你既然是人,为什么不说人话?”   花畹畹和蓟允卓针锋相对,蓟允卓蓦地噗嗤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每次看见花畹畹,自己都跟好斗的公鸡似的,与她剑拔弩张的。   花畹畹斜睨着蓟允卓,匪夷所思:“恼的人是你,笑的人也是你,厚脸皮,你的脸怎么跟六月的天似的,说变就变。”   花畹畹话音刚落,天空便打起了响雷,顷刻间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花畹畹惊呼一声,就被蓟允卓拉了跑。   蓟允卓张开自己的披风,将花畹畹像小鸡一样揽在腋下,二人一直跑到九曲回廊上方才停下喘气。   花畹畹从蓟允卓的披风里钻出来,看着天地间茫茫雨幕傻了眼。   蓟允卓啐她一口道:“瞧你的乌鸦嘴,把雨都招来了。”   花畹畹无语:“我的嘴巴如果那么灵验的话,我现在就诅咒你摔一跤。”   花畹畹话音甫落,蓟允卓的鞋子竟真个一滑,整个人摔到地上,花畹畹彻底傻眼了。   蓟允卓坐在地上情不自禁哈哈大笑起来。   花畹畹刚想张口说些什么,蓟允卓立即伸手阻止她:“姑奶奶,我求求你闭一会儿嘴巴先,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花畹畹负气,背过身去,不理蓟允卓,只是看那哗啦啦的雨帘将整个御花园罩住,烟笼云水月笼纱一般。   ☆、第298章 树下躲雷   坤宁宫内,皇帝上座,皇后和冯莘站在一旁。   皇帝道:“还是让冯莘和皇后你说吧,你们是兄妹,沟通起来方便。”   皇后不解地看向冯莘,冯莘气定神闲道:“皇上是要来和皇后商量关于大皇子赐婚的事情。”   皇后愣住:“不是已经同太后说好了,大皇子暂时不赐婚,给三皇子四皇子和八皇子先赐婚吗?”   皇帝道:“喜上加喜岂不更好,错过了这次,只怕大皇子的婚事不知要拖到猴年马月。”   皇后有些为难:“可是大皇子愚钝,恐娶了名门淑女耽误了人家,惹皇上被人说闲话。”   “朕是皇帝,大皇子是朕的长子,谁家的女儿嫁给朕的长子都是殊荣,谁敢在背后说闲话?”皇帝端的好架子。   皇后道:“别人断不敢乱嚼舌根,可是咱们为人父母的,以己度人,不是怕耽误了别人好姑娘吗?皇上也知道咱们的大皇子他……”   “你身为大皇子的母亲,怎么可以带头瞧不起自己的儿子?”   皇帝不悦地抬头看着皇后。   皇后有苦难言,正因为她是大皇子生母,她不愿意看轻自己的儿子,她才想着他日让大皇子娶了花畹畹,好继承大统,继承帝位。   见皇帝皇后言语不和,冯莘忙劝道:“皇后娘娘听微臣一句劝,大皇子秉性纯良,必是个好丈夫,谁家女子嫁他都是好福气,皇后娘娘就不要太过忧虑了。”   皇后听冯莘如此说,心里诧异,困惑地看着冯莘。   他们之前达成的一致可不是这种说法啊。   “哥哥……”皇后嗔怪地喊了冯莘一句。   冯莘朝皇后使了个眼色,同皇帝道:“大皇子婚事由皇太后和皇上做主便是。”   皇帝道:“朕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你们两个,一个是朕的皇后,一个是朕最得力的官员,朕对你们二人是十分尊重的,这样吧,大皇子要娶谁家的女子为大皇子妃,由你们二人自己定夺好了,你们相中了谁,和朕说一声。朕给你们几天时间好好考虑。”   皇帝说着,留下冯莘,径自去了。   皇帝一走,皇后就怪责冯莘道:“哥哥是不是糊涂了?怎么可以答应皇上让大皇子娶妃呢?”   冯莘一脸凝肃:“皇后还没看出来吗?大皇子的婚事皇上是铁了心要和其他几个皇子一起多喜临门,咱们胳膊拗不过大腿,再僵持下去只恐热闹皇上。”   “可是大皇子要是这回娶了皇妃,那畹畹怎么办?”皇后蓦地醒悟道,“皇上适才说,大皇子要娶谁为妃,这事由咱们二人定夺,不如我们就启奏皇上,让大皇子娶花畹畹为大皇子妃如何?”   “不可!”冯莘立即拒绝。   皇后傻眼:“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   “如今时机尚未成熟,只恐招人猜疑,打草惊蛇。”   冯莘向皇后分析道:“花畹畹名义上是你义女,就是大皇子义妹,又是国公府的童养媳,这么多重身份都不允许咱们的大皇子娶她微肥,强娶难道不会叫其他人怀疑?届时这宫里宫外的人都要猜度,我们为何要强娶花畹畹做大皇子妃,恐就会惹出花畹畹元月初一生辰会是母仪天下命格这件事,那就乱套了……”   皇后深吸一口气:“大哥要是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可是真的要让大皇子娶别的女子为妃吗?别的女子没有花畹畹这样的命格,大皇子娶了来,没有任何益处啊。”   冯莘道:“先听从皇帝意见,替大皇子定下一门亲事先,只是亲事成不成,不是由皇上说了算的。”   冯莘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现出无比阴险的神色。   皇后一颤,知道东正侯心里已有了主意,便安了心。   横竖,大皇子再傻,这辈子也绝壁要娶花畹畹,绝壁要做下一任皇帝!   ※   皇帝走出坤宁宫的宫殿,但见天地间大雨茫茫,太监走上来道:“皇上要摆驾回宫了吗?”   皇帝问道:“如意呢?”   “适才和安和公主两个出了坤宁宫,不知何处去了。”   皇帝道:“这么大的雨,赶紧着人去找,给她们二人送雨具去,省得淋雨着凉了。”   太监赶紧唯唯诺诺应声:“是。”   ※   老槐树下,如意瑟缩在蓟允秀怀里,看着丝毫停不住的大雨,道:“怎么办?这么大的雨,我好冷啊。”   蓟允秀脱了衣服给如意穿上:“再等等,雨这么大,应该很快就停才是。”   “不知道畹畹去哪里了,有没有被雨淋。”   此时此刻,如意还担心花畹畹,在蓟允秀看来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心里的爱意又更添了几分。   “安和公主机灵,她一定能照顾好自己的,如意你就别替她担心了。”   蓟允秀说着更紧地搂住了如意。   正搂着,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宫人们呼唤如意和花畹畹的声音:“如意姑娘,安和公主……”   如意一惊,急忙从蓟允秀怀里退出来:“有人来找我了,四皇子,你快走吧,万一被人看见,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蓟允秀也有些慌。   “可是如意,这么大的雨……”   “别担心,他们不是给送雨具了吗?你赶紧走吧。”如意已经看见御前的宫女太监拿着雨具来找她,便急忙催促蓟允秀离开。   蓟允秀没法,只好冒雨离去。   蓟允秀一走,如意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披着蓟允秀的衣服,正急着要脱掉,宫人们已经到了跟前。   “如意,你叫我们好找。”一个宫女将雨伞塞进如意手里,责怪道,“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我躲雨……”如意支吾。   宫人道:“今天又打雷又下雨的,你还站树下多危险哪?万一打雷,你站树下最容易被雷劈了。”   “呸!”如意啐了那宫人一口,“你才被雷劈呢!我不做亏心事,雷能劈我?”   如意刚说完,天空就响起一个炸雷。   如意一惊,宫人们也急道:“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打雷了,树下危险。”   如意一边开伞,随着宫人们跑,一边道:“咱们得去找找安和公主,不知她在哪里躲雨。”   ☆、第299章 如意生病   因为要带孩子去厦门比赛,所以连夜赶稿,我这个孕妇也是蛮拼的。已经孕31周了,还有两个月左右时间就可以见到我的二娃了。   ※   蓟允卓赖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看着花畹畹道:“喂,你真就让我这么坐着呀?你就不能伸手拉我一把?”   花畹畹侧头斜睨着地上嬉皮笑脸的蓟允卓,没好气道:“我怎么觉得八皇子是个无赖呢?”   蓟允卓一怔,继而自己爬站了起来:“没有爱心也就算了,还骂人,太不厚道了。”   “好男不跟女斗,看来八皇子并不是什么好男子。”   花畹畹见雨小了些,便撇下八皇子,欲要离去。   八皇子忽而道:“我很快就要被赐婚了。”   花畹畹刚抬脚迈步又打住了,回身同八皇子莞尔一笑:“如此,畹畹恭喜八皇子了。”   “还恭喜呢,你该幸灾乐祸才是,都拜你所赐。”   不知为何,八皇子一想起赐婚一事就有些心头憎恨,对花畹畹说话的态度也恶劣了些。   花畹畹不以为然,道:“将来梅妃娘娘心想事成的时候,会感激你的。”   “我母妃感激你,我可不。”   “谁稀罕你感激来着?”   花畹畹自顾自要离去,八皇子一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花畹畹警惕地后退一步,不悦地看着蓟允卓道:“你又想干嘛?我哪得罪你了?”   看着花畹畹一脸懊丧,蓟允卓却是不动声色解了身上披风,给花畹畹罩在头上道:“雨虽然变小,可还没有停,你一路淋回坤宁宫,只怕要生病了。”   花畹畹心里一暖,这蓟允卓其实还是温柔体贴的嘛。   “看不出来,八皇子还会关心人。”   蓟允卓挑挑眉道:“我只是担心你生病,就没人和我斗嘴了,其实和你斗嘴还是蛮有乐趣的。”   看着蓟允卓一脸灿烂笑容,花畹畹再次翻了翻白眼:这什么变态癖好?   花畹畹头上罩着蓟允卓的披风刚冲进雨里,就瞧见如意一行正在寻找自己,如意身上还披着蓟允秀的外衣。   花畹畹本能躲到一棵树后,拦住一个宫人,道:“去和御前那些宫人说,就说安和公主已经回到坤宁宫了。”   宫人依言去传了话,看着如意一行走远,花畹畹才从树后转出,径自回坤宁宫去。   花畹畹回到坤宁宫,立即着宫人熬了热热的姜汤来服下,皇后来探看她时,她已经包在了被窝里。   花畹畹倒是无事,如意却在当天夜里便发了寒。   次日,皇帝见御前伺候的不是如意,换做了云谷,便询问云谷:“如意呢?”   云谷禀报道:“如意昨日里淋雨受了寒,这会子正躺在床上呢。”   皇帝一惊,道:“请太医看治了吗?”   云谷道:“请了,只是太医院需要安排一下人手方能过来,这几日暑气重,宫里每个宫的主子都有人生病,所以……如意只是个宫女……”   “御前伺候的宫女能和一般宫女比吗?御前伺候的人理当比一般人矜贵,传朕指令,看紧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就翁太医吧!”   翁太医可是太医院的主心骨,因为是皇帝发话,云谷不敢有违,赶紧去太医院请翁太医。   翁太医听是皇帝的命令,不敢怠慢,最快速度到了如意跟前。   望闻问切,开了药方,命宫人去抓药熬制,最快速度让如意服下了。   如意喝了药在被窝里包了一整日,发了虚汗,身子不那么烫了。   皇帝倒是没有亲自来看望,但是差了云谷来看了两三次,末了干脆让云谷就在如意屋子里伺候着。   云谷是宫里的老人儿了,见皇帝对如意如此上心,心里便猜到了几分,因而对如意十分尽心尽力,只道是:“姑娘的好事怕要到了。”   如意不解,云谷当然也不便说破。   晚间,花畹畹来看望如意。   花畹畹一进如意屋子便瞧见屏风衣架上挂着蓟允秀的外套,不动声色地走到如意床前来,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如意你也不会淋雨。”   如意躺在床上,两颊通红,身上的寒气还没有退干净,道:“怎么能怪你呢?与你何干?难道雨是你叫老天爷下的?”   云谷搬了椅子到床前,叫花畹畹坐着。   花畹畹道:“姑姑辛苦了一整天吧,我来了,便替姑姑一会子,姑姑且去休息吧。”   云谷明白花畹畹的意思,是要叫她避开,她便道:“我整好去御前瞧瞧,如意这一病,其他人在御前伺候着,我还真不放心呢,皇上最近可倚仗如意了。”   如意不好意思道:“瞧姑姑说的,哪有主子倚仗奴才的,不都是奴才倚仗主子吗?”   云谷也不辩解,径自退下去,还帮着带上了房门。   云谷一走,花畹畹便道:“四皇子也真是的,怎么害你淋雨生这么重一场病,若你有个好歹,岂不成了我的罪过?”   如意道:“我说了不怪你,你怎么还怪自己呢?这事也怪不得四皇子,他也淋雨了,不知道他淋了雨是不是也会生病。”   如意一脸担忧,花畹畹道:“四皇子是练武之人,他的体质好着呢,哪是你弱女子比得的?”   如意还是不放心:“你明儿还是替我去打听着为好。”   花畹畹笑道:“好好好,我替你打听好了,再来告诉你,好让你放心,否则你这心里惦记着他,自己的病也好不利索了。”   如意不好意思嗔怪花畹畹道:“叫你取笑我!”   花畹畹却是阴邪一笑,将目光再次落到屏风衣架蓟允秀的那件衣服上。   ※   安念雨已经将自己锁在屋子里有几日了,不吃不喝,只是哭泣。   起初,三太太放纵着她,后来三太太便急了,让人将门打了进去,见安念雨饿得奄奄一息,便让人强行灌了米汤,安念雨方才缓过劲来。   三太太抱住安念雨哭道:“你竟要为了外头一个戏子,和自己母亲怄气吗?你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还不如让母亲陪你一起饿死好了。”   安念雨现在听不得安小娘子的事,见三太太如此说,她哇的便哭了。   ☆、第300章 阴邪晴云   三太太抱着哭泣的安念雨心如刀割,越发恨极了安小娘子。   安抚了安念雨,三太太便亲自出了趟国公府,到联珠班一探究竟。   安小娘子躺在床上已有数日,落胎后,下/身淅淅沥沥落红未干净,整个人看起来蜡黄蜡黄的。   三太太让班主在门外候着,自己进了安小娘子的闺房。   安小娘子一见三太太自然恨得牙痒痒的。   三太太见安小娘子的情形却是称心如意,她盯着安小娘子充满怨念的眼睛,道:“不要恨我,要恨就恨你自己,不该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安小娘子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三太太,由着她得意忘形自说自话。   只听三太太继续道:“你以为怀上三老爷的骨肉就能冠冕堂皇进国公府了吗?我告诉你,你别痴心妄想了,国公府的妾也不是你一个戏子能够当的!更何况你这居心险恶的下贱胚子,还利用了我的念雨!我的念雨因为你的事情受了多大打击,她因为你绝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你这贱人祸害我的孩子,活该你自己的孩子保不住!你且看着吧,等三老爷回来,他还会回到你身边,或者接你进国公府吗?你这辈子都休想,我劝你还是趁早断了这怨念好超生!”   三太太从安小娘子处出来,又威胁了班主一番:“如果想要保住你的联珠班,看好她,不要让她再祸害我的女儿和丈夫!”   班主唯唯应诺,送走了三太太,便去看望安小娘子。   班主原本安小娘子会痛哭流涕,安小娘子却没有,异常平静地躺在床上。   班主叹气道:“你是从小,我看着长大的,就像我的亲生女儿一般,所以一直以来我都由着你的喜好,由着你的性子,如今才会闯出这样的祸事。听我一句劝,这三太太不是个吃素的,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咱们惹不起就躲……”   安小娘子沉默了半晌,方才道:“你若真当我是你亲生的,就答应我一件事。”   班主道:“什么事?”   “我如今落了胎,身子虚弱,你需替我好好将养着……”   班主道:“这个自然,等你身子干净了,我一定去买最好的补药为你吊元气。”   安小娘子点头:“还有一事,你务必依我。”   班主皱眉,安小娘子道:“等三老爷回来,你在他跟前不能提起我落胎一事半字,也不要提起三太太,三太太是如何害我落胎,几乎要我一尸两命的,这些事你一字都不许提起。”   班主只以为安小娘子开化了,不愿意追究三太太,不由欢喜道:“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胸怀,他日必有好报。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以德报怨,方是正道。”   安小娘子闭上眼睛,不愿意回答班主的话。   她的心里充满了仇恨,以德报怨吗?对冯翠玉?那不是天大笑话吗?害子之仇,不共戴天,谁能放下?   她安小娘子绝不是这种善类。   约摸半月光景,三老爷和大老爷护送二老爷棺柩回了京,和老太爷老太太禀报了在外省帮助二老爷拿到赔偿款等事宜,整个国公府便开始操办二老爷的身后事。   一时之间,整个国公府挂白吊肃,一片哀肃。   花畹畹和如意得到皇帝皇后允准,离宫回国公府送二老爷出殡。   安沉林许久不见花畹畹,乍然重逢竟有些忘形,眼角眉梢的喜色多少代替了二老爷去世的悲戚。   尽管二老爷生前对安沉林这个大侄子疼爱有加,可是安沉林见到花畹畹实在太开心了,竟还是忍不住手舞足蹈。   出殡的队伍尚未出发,整个国公府哀乐声声,安沉林拉着花畹畹走到僻静处说话。   花畹畹见安沉林消瘦了不少,知他煎熬,心里很有些于心不忍。   “大少爷怎么瘦了这么多?”   “因为想你,茶饭不思。”安沉林很是落寞。   花畹畹道:“努力加餐饭,才是正紧,想我做什么?”   “见不到你,我怎能不想你呢?”安沉林说的是实情。   花畹畹叹口气道:“你瞧咱们不是见到面了吗?”   “可是是因着二叔的死……”   “是啊,总不能为了成全我们见面,总叫国公府死人吧?”   花畹畹不过顺着安沉林的话随口这么一说,却叫不远处树后的史晴云听个正着。   史晴云因着花畹畹回府,心里很是忌讳,一直盯着安沉林和花畹畹二人动静,见二人远离众人,独自到僻静处说话,便一路尾随而来。   听了花畹畹这句国公府死人的话,史晴云觉得大有文章可做,便立时想着去到大太太跟前搬弄是非,不料路上却遇到安念菽。   安念菽正披麻戴孝,哭得双眼红肿,很是狼狈,见史晴云不停回头看着,也不看路,直直撞了上来,没好气推开史晴云道:“表小姐是丢了魂还是丢了魄,怎么这副做派?这是活生生要撞死人吗?”   史晴云站定了,见是安念菽,灵机一动道:“三小姐,你不要怪我,我是适才听了安和公主说的一番话被吓坏了,走得慌忙,才不小心撞到你的。”   安念菽困惑道:“大嫂?大嫂她说什么了?”   史晴云装腔作势道:“哎哟,三小姐,人家如今可不认是你什么大嫂,人家如今是宫里的安和公主,高贵着呢!”   安念菽急性子:“表小姐,你说话不要阴阳怪气的,安和公主她到底说什么了?”   “我不敢说,说了怕三小姐生气又伤心……”   史晴云越是如此说,安念菽越是好奇,她还能伤心到什么程度?爹都死了,难道还有比这更伤心的事情吗?   “她到底说什么了?你这样掩掩藏藏吊人胃口,太不厚道了!”   见安念菽急了,史晴云方才道:“我刚才听见安和公主和沉林表弟说,你父亲死得好,若不是你父亲死了,他们二人也没有机会见面……”   安念菽一下炸毛:“什么,花畹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还有没有天良?枉我过去那么尊重她,我父亲死了,她竟在背后如此幸灾乐祸!”   安念菽说着,捋起袖子就朝前走去。   看着安念菽气呼呼的模样,史晴云不免高兴。   对对对,就是要让安念菽去搅了花畹畹和安沉林的谈话。   ☆、第301章 三爷纳妾   安念菽怒气冲冲走着,正愁适才没有向晴云问清楚安沉林和花畹畹的具体位置,无头苍蝇,于花园里找不着人呢,就听见前头绿荫下传出安沉林愉悦的笑声。   安念菽怒不可遏,我父亲死于非命,你竟然笑得如此开心,枉我父亲平日里将你这大侄子当亲生儿一般疼爱,实在太气人了!   又听到花畹畹说:“大少爷,二老爷出殡在即,你还是收敛些情绪先,若叫人瞧了去,只怕要说大少爷你不孝了。”   安沉林却道:“畹畹,我实在是见到你太高兴了,情不自禁,二叔若知道定会体谅我的……”   安沉林还没说完,安念菽再也忍不住冲了过去:“你们两个太过分了!”   安沉林和花畹畹都愣住。   安沉林道:“三妹妹,你不在灵堂,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如果不到这里来,又怎么会知道大哥哥和安和公主都是如此虚伪之人?”   安念菽双手插腰,杏眼圆瞪,涨红了脸,和那一身孝服极不相称。   安沉林费解道:“三妹妹,你在说什么呢?我和畹畹怎么虚伪了?”   安念菽指着安沉林和花畹畹道:“我父亲死了,合府悲伤,你们两个却借机幽会,幸灾乐祸,不是虚伪是什么?大嫂,枉我一直以来尊重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嫂!”   安念菽怒视着花畹畹。   安沉林见安念菽误会,正要解释什么,却被花畹畹制止了。   花畹畹已瞧见不远处树阴下探头探脑的史晴云,不由哑然失笑。   她道:“大少爷,怪不得三妹妹生气,有人唯恐天下不乱,不惧着二老爷的死,反倒趁机兴风作浪,恨不能我们自家人窝里斗,到底她不是姓安的!”   史晴云正准备看一场别开生面的撕逼,谁料花畹畹发现了她,吓得急忙离去。   安沉林听了花畹畹的话,一头雾水,“畹畹,你在说谁?”   花畹畹指了指史晴云的背影,道:“喏,晴小姐。”   “表姐为何走得这样匆促?”安沉林凝眉。   花畹畹笑看着安念菽道:“那就得问三妹妹了。”   安念菽愣住。   花畹畹上前拉住安念菽手道:“三妹妹,我是诚心求了皇后恩典,出宫来吊唁二老爷的,你不要受人挑拨,对我有所误会才好。”   安念菽看着花畹畹真诚的眸子,道:“大嫂,难道是晴小姐故意挑拨离间吗?”   花畹畹道:“那就得问你大哥哥是不是对你父亲的死真的幸灾乐祸了……”   “三妹妹,我怎么会?二叔死了,我难过都来不及呢!”安沉林惶急辩解,继而又生气道:“表姐到底在三妹妹跟前说了什么?”   “还用问吗?定是说了不可理喻的话才叫三妹妹气成这样!”   安沉林生气道:“表姐也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搬弄是非?”   安念菽见安沉林和花畹畹一副磊落模样,也十分生气:“我是因为我父亲的死伤心过了头才会上史睛云的当!她也太过分了,居然借我父亲的死来报他的私怨。下回,我一定叫史晴云好看!”   安念菽盛怒,二老爷出殡在即,安沉林和花畹畹少不得安慰她。   于是,安念菽哭哭啼啼送丧去了。   ※   二老爷的后事告一段落,安老太爷和安老太太的情绪被众人安抚得差不多了,三老爷方才想起联珠班里的安小娘子。   抽空去了趟联珠班见到了安小娘子。   安小娘子早已出了月子,班主因为愧疚对她照顾有加,三老爷见到安小娘子时,依旧一副风姿绰约红润丰满的姿态,丝毫看不出滑了胎刚遭了罪。   班主又事先答应在三老爷跟前就落胎一事缄口,所以三老爷压根不知道安小娘子的孩子已经不在了,只当她仍旧怀着珠胎。   “这一段时日,还好吧?”   三老爷将安小娘子搂在怀里,摸着她的肚子问。   “母子俱安。”安小娘子笑吟吟,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   “倒是三老爷你,你二哥的事你受累了吧?”   三老爷很是黯然:“我二哥他……唉,死得太年轻了。”   安小娘子道:“死者已矣,三老爷节哀顺变才是。”   三老爷点点头:“二哥的事已告一段落,现在该来好好谋划一下安小娘子你的事情才是。”   安小娘子道:“三老爷既然提起,那我便说了,我出身梨园,虽然卑微,可腹中孩子总是安家血脉,不能没有名份不明不白的,三老爷可要替这腹中孩子好好做打算才是。”   安小娘子楚楚可怜,柔声请求,三老爷早就一腔柔情。   他道:“我早就打算好了,你和孩子都要有名分,我这就回府同我母亲商量去。”   安小娘子窃喜,当即拉着三老爷温存一番,算是报答。   三老爷云滋雨润之后,精神饱满回到国公府,去嘉禾苑找老太太商量纳妾事宜。   若是往常,安老太太定然要教训三老爷几句,可是二老爷死了,安老太太受了不小的打击,整个人都宽和不少。   又听说安小娘子身怀有孕,当即便坐不住,道:“你大哥有三个妾,我断没有拦着不叫你纳妾的道理,再说你膝下只有沉焙一个儿子,的确单丁独苗,人单势薄,那安小娘子既然怀了身孕,自然要接进府来,总不能让安家后代流落外头?”   三老爷千恩万谢,但还是担心道:“只是翠玉跟前……”   安老太太道:“她是个泼辣性子,闹腾避不可免,她若不依不饶,让她来找我便是。”   三太太自然要找安老太太评理,安老太太道:“你二哥倒是个不沾荤腥,洁身自好的,可是好人不长命,想来男人还是要有些毛病,不能十全十美的好。你是要向你二嫂那样守活寡,还是要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丈夫?一个茶壶配几个茶杯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多女共侍一夫也不是什么违背天地人伦之事,所以你这副作派实在小家子气了些,丢咱们国公府的脸。”   安老太太一席话,把三太太气得脸都绿了。   ☆、第302章 真孕假孕   三太太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忿,安老太太这个死老太婆居然和三老爷母子俩沆瀣一气。   只是安老太太有言在先,没有庶出者不得入府,安小娘子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凭什么还能接进国公府来?   三太太正想质问安老太太,安老太太却说道:“翠玉,母亲知道你的委屈,可是安小娘子已经怀上老三的骨肉,生米煮成熟饭,你就……”   三太太愣住,安小娘子的孩子不是已经被自己弄掉了吗?怎么安老太太还以为她怀着孕?看起来三老爷还不知道她对安小娘子做出的事。   三太太呼出一口气,也好,这样省得三老爷同她闹了。   三太太道:“安小娘子怀孕一事,老太太是听谁说的?”   “自然是老三自个儿说的,他自己干的混帐事只有他自己清楚。”   三太太抹了泪得意道:“这可未必,安小娘子怀孕一事,三老爷又是听谁说的?还不是听那安小娘子一面之词?万一安小娘子为了进国公府对三老爷撒谎呢?她压根没有怀孕,却以谎言欺骗了老太太和三老爷蒙混入府,老太太的威严何在?老太太定下的规矩还算不算数?”   安老太太被三太太一提醒觉得甚是有理,立即喊了安祥禄过来。   安祥禄不由气愤,安小娘子怀孕一事,可是自己请了郎中把脉,又亲自见证了安小娘子害喜孕吐的过程,岂能有假?这冯翠玉真是可恶至极!   三太太道:“梨园本就是擅演戏的地方,只恐老爷你被蒙骗而不自知!”   三老爷向老太太陈情:“安小娘子怀孕一事,儿子担保千真万确!”   三老爷越笃定,三太太就越想看他打脸。   她道:“空口说白话,总是没有根据,不可信,不如将安小娘子请进府里,让郎中当着老太太面把脉,看看安少娘子怀孕一事到底是真是假,也好叫老爷你认清戏子的真面目。”   三老爷见三太太言语上胜券在握,心里不由生疑,难道冯翠玉要对安小娘子动什么手脚吗?   三老爷长了个心眼。   安小娘子入府那日,三太太请来的郎中果真当着安老太太面没有把出安小娘子的喜脉,安老太太震惊,三太太得意,安小娘子和三老爷却十分淡定。   安老太太怒道:“安小娘子,没想到翠玉的担心是真的,你果真撒谎欺骗禄儿!”   安小娘子自然喊冤。   三太太冷笑道:“你肚子里早就没有孩子,你竟然瞒骗三老爷,你这个贱人演得好戏!”   安小娘子伶牙俐齿:“三太太为何如此肯定,我肚子里没有了孩子,难道三太太已经对我腹中孩儿下了毒手?”   安小娘子的反问让三太太哑口无言,这个她可不能认!   三老爷道:“一个郎中把脉难免出错,不如再请个郎中过来,好确认安小娘子到底怀孕与否。”   安老太太同意。   于是三老爷事先安排好的郎中入了府,那郎中已收了安小娘子好处,自然是要说安小娘子怀孕的。   三太太不信,道:“怎么可能?她的孩子怎么可能还在?”   安小娘子道:“三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原本怀过孩子只是如今不在了吗?三太太为何比我还清楚我腹中孩儿的动向?三太太敢不敢当着三老爷说一说自己做下的勾当?”   三太太怎么敢?变了脸色道:“安小娘子,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我何曾做过什么来着?”   “也是,孩子在我肚子里妥妥的,三太太能对他做什么呢?”   看着安小娘子奸诈的笑容,三太太恨得牙痒痒。   三老爷道:“既然安小娘子有孕是真,那纳妾之事还请母亲定夺。”   安老太太能说什么呢?   自然是为添丁欢喜,对三太太道:“这是三房的喜事,就由你操办吧!你二嫂如今的情形,还是不要去叨扰她为宜。”   三太太只能领命。   从嘉禾苑出来,三老爷去替安小娘子安排轿子,三太太恨恨看着安小娘子道:“你这个奸诈的贱人,你竟敢撒谎骗婚!”   安小娘子堆满笑容道:“瞧太太急得,太太需该知道我这么做可是为了太太你,如果让三老爷知道太太害死了他的孩子,不知会怎样忌恨太太你呢!没想到太太不感激我,反倒怨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三太太气到不行,安念雨偏偏这个时候走了过来:“母亲……”   安念雨是听说安小娘子入府特来见面的。   三太太拉住安念雨道:“念雨,你看看这个戏子,马上就要成为你父亲的妾了,我的傻女儿,这个戏子手段阴险,你这下可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吧?”   安念雨却道:“母亲可以让我和安小娘子单独说几句话吗?”   三太太不放心,安念雨只能哄道:“母亲放心,我不会再认人不清了。”   三太太这才白了安小娘子一眼,离开。   安念雨看着安小娘子,一脸的除却巫山不是云。   安小娘子先开口道:“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我也不想乞求你的原谅,你和你父亲之间,我选择了你父亲……”   安小娘子平静无波诉说着,也听不出有多少歉意,她本是自负之人,自然不会低头。   安念雨道:“真的不能再好好考虑考虑吗?你伤害我事小,但是你伤害了我的母亲……你是因为我才认识我父亲的,所以你对我母亲的伤害就是我对我母亲的伤害,如果你真的嫁给了我父亲,从今往后,我在我母亲跟前就是个罪人。”   安小娘子不禁在心里赞叹,三太太虽然心狠手辣,却生了禀性纯良的女儿。   她对安念雨多少有些不忍,但还是狠心道:“若论伤害,你没见到你母亲是如何伤害我的,所以国公府我一定要进来!”   安小娘子用手抚摸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经不存在一个小生命了。   害子之仇,她是一定要报的!   安小娘子以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安念雨:“她对你而言是慈爱的母亲,对我而言却是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第303章 交出钥匙   (昨天太晚到家,来不及,所以请假了,对不起了,大家。)   安念雨看着安小娘子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黯然神伤。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安小娘子离去,三太太走回到安念雨跟前,道:“那个贱人适才同你说什么了?”   安念雨嘟哝道:“没说什么。”   看着女儿窝窝囊囊的样子,三太太气不打一处来:“你是窝囊废吗?她比你大不了几岁,可是现在都要进府做你小妈了,你就一点儿都不生气?”   安念雨双手扯着衣角,兀自垂着头。   三太太恨铁不成钢,扬起巴掌要打安念雨,终究是舍不得,气恼地摔了自己一巴掌:“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笨女儿!”   安念雨觉得鼻子堵堵的,眼角也湿湿的,心里十分负疚。   安小娘子和父亲的事情,到底是自己对不起了母亲。   三太太再郁闷不平地骂自己骂安念雨时,安念雨默默转身垂着头走了。   三太太看见她的双肩一抽一抽的,骂道:“哭,就知道哭,等那贱人入了府更有你哭的。”   三太太转身急急去寻安小娘子,安小娘子还未走远,三太太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她,一把拉住了她的头发,安小娘子吃痛,惊呼了一声,回头见是三太太,不由恼道:“你干什么?有病吧?”   三太太扬手就给了安小娘子一巴掌,直打得安小娘子连连后退了几步。   安小娘子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怒视着三太太,倒是不还嘴,安静得很。   三太太咬牙切齿道:“贱货,我问你,你刚才同我家念雨说了什么?”   安小娘子鄙夷地看着三太太道:“四小姐可是三太太的亲女儿,三太太不去问自己女儿却来问我,真真可笑,哦,是不是四小姐不愿意告诉三太太你呢?没想到三太太不仅做妻子失败,做母亲也这么失败!”   三太太气得上前一步,安小娘子急忙后退了一步,笑道:“瞧三太太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好嘛好嘛,我告诉你就是了,四小姐同我说,我要入府了,她可高兴了,以前她为了见我,只能偷偷摸摸和她父亲一起出府,背着三太太去见我去看我的戏,如今好了,我要入府了,她要看戏再也不用出府去那么麻烦了,直接在府里便可以听我的戏见我的面了。她说她不知怎么感激她父亲呢!”   安小娘子巧笑倩兮,气得三太太抓狂,指着安小娘子道:“你——无耻贱人!”   安小娘子不以为意,向三太太福了福身子,云淡风轻道:“三太太不必如此,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还要尊称你一声姐姐呢!姐姐可不要因为妹妹气坏了身子,如果气死了,那姐姐的位置说不定有朝一日还会变成妹妹我的呢!姐姐,如果你不想四小姐四少爷喊我母亲,可千万要保重自己啊!”   “滚!”三太太歇斯底里喊起来。   安小娘子伸手抚摸自己的肚子,“滚?那可不成,如今我可是有孕之身,三太太让我滚,我若就滚的话,要是因此孩子不保,追究起来,三老爷可是要怪罪三太太的。”   安小娘子阴邪地看了三太太一眼,转身扭着腰肢,做出孕妇才有的走路姿势,一摇一摆去了。   三太太想大叫,可是却不敢。   园子里人多眼杂,自己失态是要叫那些个下人笑话的。   三太太转念一想,安小娘子想要进府来,好啊,进了府,在她眼皮子底下看她到底还能干出什么勾当。   大房那些外宅之所以养出那么多庶出,不就是因为都在国公府外,大太太鞭长莫及的缘故吗?   三太太脑子里转过弯儿来,便开始张罗让三老爷纳妾的事宜。   虽然老太太说了,此事让她看着办,不要去打扰二太太,可是二太太毕竟还是中馈掌事,自己还是应该尊重她一下。   到了二太太那里,丫鬟告知三太太,二太太去嘉禾苑找老太太了,三太太想了想还是先回澜雨轩先。   二太太正在老太太处,将掌事钥匙放到老太太的桌头,然后跪到了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凝眉看着自己的二儿媳妇,只见二太太鬓边戴着白花,一身缟素,面上不施粉黛,异常苍白,不由想起二老爷之死,心里涌起一阵悲怆。   老太太丧子之痛虽然惨重,可是毕竟国公府里还有这么多子子孙孙,而对于二太太而言,二老爷是唯一的丈夫,没了,二太太的天就塌了。   过去,老太太对这个二儿媳妇一直不咸不淡,没有真正放心里过,可是如今却是真正带了怜惜。   她红着眼圈慈爱道:“老二啊,你这是干什么?”   二太太整个人蔫蔫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带着哭腔:“一直以来,多谢老太太垂爱,将国公府的掌事钥匙交给我,如今二老爷不在了,儿媳妇面对府里千头万绪的事务实在有心无力,所以自请交出掌事钥匙,请老太太理解。”   老太太从前原就想着等茹风雅生下孩子后,自己便要寻个理由,将掌事钥匙从二太太手中交到茹风雅手中。   没想到如今二太太却自己交出了掌事钥匙,还是因为二老爷去世的契机。   想起二太太的死,老太太不由悲从中来,老泪纵横道:“我知道你如今的处境,也理解你如今的心情,如果我不答应你,就是不体恤你,强人所难了。好吧,就依了你,只是死者已矣,你不要太过悲伤,还是要保重身体,为了老二留下的一双儿子,你也得振作起来。”   二太太向老太太磕了头,便起身离开了嘉禾苑。   从老太太那里出来,二太太心里是怅惘的。   没想到老太太答应得如此爽快,仿佛巴不得她如此做,生怕她反悔似的。   这一幕其实在二太太预料之中。   从前,她初拿到掌事钥匙的时候,就知道老太太不过是拿她过渡,老太太心里真心喜欢的儿媳妇是茹风雅。老太太不过是拿自己去堵三太太的借口。   从前,她生怕她的掌事钥匙会失去,所以在掌管府里中馈的事情上,一直兢兢业业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如今,她是真的累了。   ☆、第304章 四妹自裁   二老爷死了,二太太仿佛一下失去了主心骨,什么功名利禄对她而言都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但是二太太对于老太太的爽快还是有些失落。   总要做做样子挽留一两句的,可是老太太没有。   二太太不由悲从中来,二老爷死了,她和她的孩子们在这国公府里孤儿寡母更加难过了。   想到二老爷,二太太心里是充满温暖的。   没想到他真的在外省多年却没有一个女人,没有一个庶出,他真的和他的哥哥弟弟不一样,他真的如他自己所说,他在外头是干干净净的,如果不是他死了,如果不是大老爷三老爷去外省接他棺柩回京亲眼所见,二太太也不会相信,她的丈夫真的是个对妻儿忠贞的人。   一直以来,二太太都怀疑二老爷,怀疑他每次回家同她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在三太太轻信三老爷尔后被打脸后,二太太是幸灾乐祸的,甚至是庆幸的。   至少她对男人始终抱着怀疑态度,不至于有朝一日真相揭开自己的死相太难看。   可是二太太万万没想到,自己错了。   她的丈夫和别人不一样。   二太太多么后悔,多么自责,恨自己在二老爷活着时对他太寡淡。因为心里始终抱着怀疑,所以对偶尔回家的二老爷倍加冷淡。   想起往事种种,二太太恨不能给自己耳刮子。   她没有珍惜她的好丈夫,上天给了她一个好丈夫,可是现在却把她的好丈夫收走了,是因为她不珍惜的缘故吗?   二太太晕头转向走着,三太太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喊了她一句:“二嫂!”   二太太抬头见到三太太,三太太虽然和自己这个寡妇比起来,衣着明艳,脸色却也并不好看。   “二嫂,我正要找你商量一些事情呢。”三太太道。   二太太没有丝毫兴趣,懒懒道:“三弟妹,我已经将掌事钥匙交给老太太了,三弟妹有什么事直接找老太太说就是了。”   三太太愣住:“二嫂把掌事钥匙交给老太太了?”   二太太伸手拍拍三太太的肩膀,道:“三弟妹,你的机会来了。”   二太太给了三太太一个虚无缥缈的笑容,便越过三太太径自离去。   三太太看着二太太的背影,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二太太交出了掌事钥匙,这让三太太又激动又有些手足无措。   安小娘子添的堵,此刻对三太太的影响也不那么大了。   不过三太太也没有立即去嘉禾苑找老太太,如此显得太心急太不合时宜了。   于是三太太转身回了澜雨轩。   澜雨轩里一片寂静,静得让三太太心里发毛。   丫鬟婆子也不见一个,仿佛有预谋似的躲起来了。   三太太见四少爷安沉焙从外头走进来,满头是汗。   三太太道:“你这是从哪里来?”   四少爷道:“我从书斋回来呀,母亲,可以开饭了吗?我饿了。”   三太太道:“叫上你四妹妹,我这就让仆妇开饭。”   四少爷一阵风往安念雨的闺房跑去,不一会儿三太太便听到四少爷的惊叫声:“母亲,快来!”   三太太心下一惊,不好的预感从脚底升起来。   三太太跌跌撞撞跑向安念雨的房间,脚踩棉花般跑到房间门口,只见安念雨倒在地上,手腕上不知用什么划开,正向外冒着血。   “母亲,你看妹妹!”四少爷已经慌了神,手足无措,想要抱起地上的安念雨,又怕抱了又会影响安念雨。   三太太不顾一切冲了上去,掏出手绢替安念雨的手腕包扎,血顺着手绢渗出来,三太太一边哭一边抖抖索索地让四少爷去找人。   安念雨割腕自裁在国公府引起了轩然大波。   郎中被火速请来,替安念雨包扎止血,老太太也到了澜雨轩,安念雨没有醒来不敢离去。   三太太情急之下不停捶打三老爷,骂道:“都是你,都是你,为什么要和那安小娘子做出丑事,伤了女儿的心,让女儿走投无路,作出割腕这样的事情来,如果念雨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三老爷甩开三太太,气愤道:“这是哪跟哪,念雨自裁还不是被你这个做母亲的逼的,你如今却学狗吠乱咬人!”   三老爷三太太吵得不可开交,安老太太的拐杖在地上敲出震天响,道:“念雨还没有醒来,你们到底在聒噪什么?”   四少爷安沉焙跑上前跪到安老太太跟前,哭道:“祖母有所不知,念雨之所以会走绝路,都是因为父亲和安小娘子伤了妹妹的心,妹妹单纯,受不得这打击,才会做出傻事的。”   安老太太困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安沉焙将三老爷和安小娘子如何利用安念雨暗通款曲勾搭一处的事情一一说了,末了道:“祖母,你千万不要让那个安小娘子进府,那个安小娘子就是狐狸精,利用妹妹做跳板,害我父母感情不睦,这种女人让她进国公府的门只会败坏门风!”   不料安老太太却厉声道:“住口!”   所有人都愣住,只听安老太太道:“父母的所作所为岂容做儿女的指指点点?我们国公府一向以孝为本,国公府的子孙没有不孝顺的,沉焙,你今天说出这番指责你父亲的话是为不孝!”   安沉焙有些傻眼,三太太也呆了,老太太竟然如此偏袒三老爷。   安老太太道:“如果念雨真的因为你们父亲和安小娘子之事而做出伤害自己的傻事,这种女儿不如死了算了!从未听过父亲纳妾还要女儿同意的!”   安老太太看向三太太,眯起眼睛,目光犀利道:“翠玉,念雨年岁小,她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不会是你挑唆出来的苦肉计吧?”   三太太彻底傻眼,这老太太也太……   三老爷这时立即跳脚,他一把抓住三太太道:“好啊,冯翠玉,你为了阻止我纳妾,竟然不惜挑唆念雨自裁,我告诉你,冯翠玉,念雨如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定然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   三老爷仗着老太太撑腰,将三太太威胁他的话全都还给了三老爷。   ☆、第305章 设局害秀   三太太看着眼前的三老爷和安老太太,几乎觉得这一对母子如狼似虎,不由抱住安沉焙泪簌簌而落。   你们母子一心,是吧?幸好,我也有儿子,女儿不争气,我的儿子总是好的,站在母亲一边,心疼母亲的。   深夜,安念雨终于悠悠醒转,见床前只坐着三太太,哭得双目红肿。   “念雨,你醒了?”三太太喜极而泣,“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啊?好端端的,怎么可以做出傻事伤害自己呢?母亲只有你和哥哥两个人,如果你有个好歹不是要母亲的命吗?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安小娘子,母亲已经同意让你父亲纳她为妾了……”   的确,在园子里,三太太就做好决定,同意安小娘子进府,因为由不得她不同意,安老太太都同意了,三老爷对安小娘子又正热乎着。所以三太太是决定好了,忍一时之气,等安小娘子进了府再好好收拾她,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将这个决定告诉安念雨,安念雨就出了事。   安念雨看着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心里负疚感更重,她自裁不是因为母亲不同意安小娘子进府,而只是愧疚。   她觉得愧对母亲,无颜再在三太太跟前活下去。   “母亲,”安念雨哑声说道,“我对不起你……”   安念雨的泪顺着眼角滑落,笑脸更加惨白。   三太太一颤,女儿竟然向她道歉。   她立即摇头道:“你要知道,念雨,你虽然是个女孩,可是在母亲心中,你和你哥哥一样重要,你有个好歹才是对母亲不起。至于安小娘子,不是你的错,你父亲是男人,在这个世道,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大不了,你大伯父不就是个例子吗?所以是母亲小心眼了,母亲没有考虑你的立场和心情,那个安小娘子的确很漂亮,怪不得你父亲喜欢她,母亲应该成全的,好了,念雨,你一定要答应母亲,不能再伤害自己了,等安小娘子进了府,你也大胆去找她玩,母亲一定不会阻拦你骂你的,你放心好了……”   一向跋扈的三太太此刻低声下气委屈求全,叫安念雨情何以堪?   她只一味痛痛快快地流着泪,心里油煎一般难受,却说不出半句话。   她心里想着,她既然没死,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三太太,就算安小娘子进了府,她也绝不再看她一眼。   她现在觉得小时候三太太求了老太太解散戏班子是对的,是真的为了她好,戏子无情,戏子多面,的确不是她能看透的。   经此一事,安念雨仿佛一夜间就长大了。   ※   如意的屋子里仍旧挂着那件四皇子的衣裳,她看着那衣裳举棋不定,该不该找个机会将那衣裳还给蓟允秀,可是平时她需当差,御前的活千头万绪,事无巨细,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她总是不得空。   偶尔蓟允秀到了御前,二人也只能眉目传情,说不上半句话,所以她没办法与她约定送衣服的地点。   如意正为难着,花畹畹就来了,她热情地唤她:“如意……”   如意抬头,迎上花畹畹一脸如花笑靥。   “公主怎么来了?”如意问。   花畹畹上前,亲昵地拉住如意的手,“我来看看你的身子骨恢复得怎么样了……”   如意道:“我的病早就好了,谢谢你的关心。”   “真正关心你的人是四皇子。”花畹畹打趣地看着如意,如意脸一红,不好意思道,“畹畹,你说什么呢,叫旁人听见多不好意思。”   花畹畹道:“那有什么,你和四皇子两情相悦。四皇子很担心你的身子,又不能来探看你,所以只能每次都劳我跑一趟,好回去向他报告,我还没有见过像四皇子如此痴情之人呢。”   花畹畹自顾自说着,说得如意的心叮叮咚咚如泉水落石,跳个不停。   “你回去告诉他,我没事了……”如意娇羞道。   花畹畹的目光落到屏风衣架那件蓟允秀的衣服上,道:“四哥的衣服吧?在这屋子里也挂了许久,你怎么不拿去还他?若拿衣服去还他,你就有机会与他见面,好解他相思之苦了。”   如意愁眉道:“御前不得闲,我又病了那么久,不好再告假……”   “那有什么难的?横竖我去求皇上,只说你要同我玩,希望他恩准你去坤宁宫找我就是了。”   花畹畹到了御书房,也是一副天真无邪单纯无害的笑容,她笑嘻嘻同皇上说道:“如意上回在园子里淋了雨,是四皇子将自己的衣裳给了如意遮雨,如意如今病已经好了,可是四皇子的衣服却没有物归原主,四皇子找畹畹问了几次,所以畹畹今天是来向如意讨四皇子衣服的。”   书案后头,皇上凝眉:“四皇子将自己的衣服借给如意遮雨?”   畹畹点头:“四皇子古道热肠,见如意淋雨,自然要出手相助,只是……”   “只是什么?”   “畹畹觉得四皇子对如意似乎一见钟情了,他知道畹畹与如意交好,所以常常到坤宁宫央畹畹来探看如意,只说自己不方便亲自来。若四皇子对如意真的有心,畹畹替如意高兴来着呢!毕竟如意是畹畹最好的姐妹……”   花畹畹兀自一副心无城府的模样,娓娓而道。   皇帝阴沉的脸,花畹畹看在眼里,却又假装丝毫没看见。   “如意对四皇子是什么态度?”皇帝问。   花畹畹愣住,继而摇头道:“这个畹畹哪敢问?”   皇帝沉吟了一下,道:“四皇子的衣服,如意决定什么时候归还?”   “畹畹这不来请示皇上了吗?皇上可允许如意告假,给四皇子送一送衣服?如意承了四皇子的情,的确该当面道谢的,皇上以为呢?”   皇帝道:“嗯,的确应该。”   皇帝嘴上如此说,面上却阴森森的。   皇帝把如意从宫外接到宫内,又调到御前,目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将如意收在君侧吗?   如今,如意还小,他便暂且放她在眼前,看着她一日一日长成大姑娘,好将来成全自己的色心,没想到自己的四儿子也对如意动了心吗?   皇上心里当然不高兴。   可是不能凭花畹畹一面之词,就断定蓟允秀对如意有不轨之心啊,皇帝要自己试探才好。   于是皇帝道:“这件事被朕知道,恐如意在朕跟前不自在日后,所以,畹畹,你在如意跟前就不要提起这事了,你且去安排他们二人见面吧。”   花畹畹向皇帝清脆应声道:“是,那畹畹就约如意和四皇子在御花园老槐树下还衣服好了。”   花畹畹假装不经意,却将二人见面的地点透露给了皇帝。   ☆、第306章 皇上吃醋   如意抱着蓟允秀的衣服前后左右张望着走到了御花园老槐树底下,蓟允秀猛不丁从老槐树下窜出来,吓了如意一跳。   蓟允秀抱歉道:“如意,对不起,吓着你了。”   如意将衣服往蓟允秀怀里一塞,道:“喏,你的衣服还你。”   如意说着便要走,因为来之前花畹畹嘱咐过她,不可多耽搁,恐御花园里被人撞见,说不清楚,所以如意很是惶急。   不料蓟允秀却一把拉住她道:“如意,我还没同你好好说说话呢!”   如意有些害怕,左右张望了一下,挣脱蓟允秀的手说:“四皇子一直惦记着这衣服,我送还给你了,四皇子还要说什么?”   蓟允秀有些不明白,如意今天的态度很是冷淡。   “如意,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这么多日子不见我,你就不想我?”蓟允秀有些郁闷,“平日在御前见到面,碍着父皇在,我们不能说话,可是此刻四下无人,只有我们两个,你为什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呢?如意你……”   如意已经看见远远的地方,皇帝的华盖向这边移动,顿时更加慌神,她推开蓟允秀道:“四皇子,皇上来了,你赶紧走吧。”   蓟允秀一怔,继而也发现了皇帝在许多太监簇拥下向这边走过来,不由也有些无措。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如意催促,蓟允秀只好抱着那衣服快速离去。   皇帝已经看见了适才的一幕,只是他没有听见如意与蓟允秀的对话,只是看着二人推推搡搡,蓟允秀去拉如意,如意推开了他……   皇帝对此的解读是:蓟允秀的确如花畹畹所言喜欢如意,但如意对蓟允秀却未必。   这让皇帝多少很是安慰。   如意心想横竖躲不过去了,便大步向皇帝这边走了过来。   见如意走过来,皇帝越发安心,觉得如意是磊落的,是蓟允秀一厢情愿。   这样想着,当如意走到皇帝跟前来时,皇帝便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   “如意,你不是要去找安和公主吗?怎么在这里?”   如意道:“上回如意在园子里淋了雨,得四皇子借给如意衣服遮雨,所以今日我顺道带了衣服来还四皇子的。”   见如意实话实说,皇帝更加满意了,想着如意对蓟允秀没有非分之想,否则也不会说得如此坦荡了。   皇帝道:“既然衣服已经还回去了,朕也恰好要去坤宁宫,你随朕一起到坤宁宫去吧。”   于是如意跟在了皇帝身边,随着皇帝一行往坤宁宫而去。   皇帝到了坤宁宫,自去找皇后说话,如意则去找花畹畹。   如意拉住花畹畹的手吁出一口气道:“幸好你事先交代了我,我没有想到我和四皇子刚一见面,就遇到了皇上。”   花畹畹心照不宣,面上只是佯装紧张道:“那有被皇上看出什么来吗?”   如意摇头:“应该没有,不然皇上也不会什么都不问就让我陪他来坤宁宫。畹畹,幸好你事先有交代,否则我还真不知被皇上撞见会是什么后果。畹畹,你说皇上能容得下我和四皇子之间这段情吗?”   花畹畹道:“那就要看四皇子是什么态度了,若他对如意你情比金坚,皇上定然是要成全的。你只是个御前宫女,皇上迟早有一天要放你出宫的呀。”   听了花畹畹的话,如意不确定地点点头。   花畹畹心里却在说,如果蓟允秀胆敢到皇帝跟前去求情,要皇帝将你赐给他,那他就死定了,皇帝可不只是要你做个御前宫女那么简单,皇帝要你做的可是他君侧的女人!   ※   坤宁宫的内殿,皇帝皇后相对而坐。   皇帝道:“你和冯莘商量得怎么样了?关于大皇子妃的人选,朕给你们的时间可是够长的了。”   皇后道:“是有相中了几家千金,还是由皇上和皇太后定夺为好。”   皇帝道:“其他几个皇子已经由朕和皇太后定夺了,大皇子妃的人选,朕特许你和冯莘做主,你就不要再推辞了。今晚吧,就今晚吧,将人选告诉朕。大皇子妃的人选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皇子能和其他皇子一起完婚,多喜临门,皇太后要的只是那份热闹。”   皇帝的话叫皇后听了心里很不舒服。   别看着是皇帝给的特权,还不是因为她的大皇子在皇帝眼中是个傻子吗?因为傻,所以才特许了权利。   送走了皇帝,皇后的眼睛湿湿的,心情也显得低落。   花畹畹走进来,奇怪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皇后招手让花畹畹过去,花畹畹乖巧温顺地走到花畹畹身边去。   皇后抬头问她道:“畹畹,你说大皇子是个傻子吗?”   花畹畹愣住,继而道:“大皇子怎么会是傻子呢?他只是比一般人更多一份善良和淳朴罢了。”   听了花畹畹的话,皇后的泪当即落了下来,她握住花畹畹的手,感动道:“畹畹,我的好孩子,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你是最懂得大皇子的人,再没有谁比你更懂大皇子了,他哪里是什么傻子呢?他就是个太善良太单纯的孩子,对谁都没有坏心,对谁都充满友善……”   花畹畹已然猜到皇后为何伤心了,定是适才皇帝同她说了什么,触痛她心里最大的痛。   大皇子不是傻子又是什么呢?   大皇子就是傻子啊!   可是这话花畹畹怎么能说出口?   她圆滑安慰皇后道:“自古,为君者最难得的便是仁爱之心,这一点大皇子是所有皇子中最好的,就算皇上在,畹畹也敢这么说。”   “真的吗?”皇后简直太意外了。   花畹畹笃定点头:“在畹畹心中,大皇子就是这样的人。”   皇后的泪落得更凶了,抱住花畹畹哭了个不可遏止:“畹畹,我的好孩子,如果有一天你能真正呆在大皇子身边,哀家就放心了。”   皇后的话叫花畹畹心里略微疙瘩了一下,有些异样,又说不出哪里异样。   皇后放开花畹畹道:“皇上要哀家晚上就要定出大皇子妃的人选,畹畹,哀家给你看看这几家千金,你也来帮大皇子参谋参谋吧。”   皇后拉着花畹畹走到书房去,书案上放了几卷画卷……   ☆、第307章 大皇子妃   皇后上前打开一幅幅画卷,上面都是大皇子妃人选的肖像。皇后道:“畹畹,你来替大皇子选择吧。”   花畹畹便上前逐一看过画卷,对画卷上的人做了点评,尔后挑中了一幅道:“畹畹以为这个甚好,一脸福相。”   “那就这一个。”皇后笑眯眯道。   花畹畹不知道,自己信口这么一赞,便为这画中人招来了杀身之祸。   当时,大皇子妃人选刚刚颁布,皇帝刚刚让太监在朝堂上宣读了赐婚圣旨,几家欢喜几家愁。   大皇子妃父亲是当朝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原本能成为皇亲国戚是莫大殊荣,可是举国皆知大皇子底戏,所以退朝后百官皆来道贺,此官却不以为幸,面色讪讪。   又有谁知道道贺的人中有多少人一转眼便在背地里嘲笑他。   更让此官郁闷的是,这边赐婚圣旨刚下,那边家里就来了急报,他的女儿也就是准大皇子妃跌马死了……   几天后,又一道赐婚圣旨,又一个准大皇子妃人选诞生。   同样的,很快,第二个准大皇子妃殁了,死于暴毙。   到第三个准大皇子妃时,那家人同样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女儿死于非命。   一切太巧合太诡异。   京城开始盛传大皇子有克妻之命。   傻子再加上克妻,大皇子此生再难婚配。   皇帝也不好意思再帮大皇子赐婚,又以加官赏赐等弥补了那几家丧女的官户。   这事对皇太后打击不小,唯有皇后处之泰然。   “畹畹,你信命运之说吗?”皇太后掩不住一脸悲色问花畹畹。   花畹畹宽慰皇太后道:“所谓命运当是掌握于个人自己手中的,心动运动命改……”   皇太后道:“如此说来,畹畹也不信大皇子有克妻之命?”   “大皇子禀性纯良,定然会有好姻缘,至于那些女子与大皇子无缘罢了。”   皇后欣赏地看着花畹畹,这才是她儿子的知心人哪!   于是皇后道:“畹畹所言极是,想必大皇子正为这一连串事情伤心呢,畹畹去好好安慰安慰他才是。”   畹畹谨遵了懿旨。   大皇子在书馆和其他皇子一起听课,其他人都听得认真,唯他手托腮帮子,神游太虚。   蓦地他眼睛一亮,窗外花畹畹携着灵芝走来。   大皇子立即举起手,向皇子师道:“老师,我要出恭!”   “出宫?”皇子师瞪大了眼睛,“这个老夫可做不了主,你得请示皇上。”   皇子师煞有介事地向着空中拱起了手。   众皇子都笑了。   大皇子急得涨红了脸:“出恭也要父皇同意么?”   “你母后同意也行,再不济有皇太后懿旨也可以,老夫实在做不了主。”   大皇子欲哭无泪,他的屎他的尿他都做不了主了吗?竟然还要皇帝皇后皇太后做主,“可是我真的很急!”   皇子师依旧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两手一摊。   八皇子看不下去了,起身替大皇子开脱道:“老师,大哥说的出恭乃是去如厕。”   皇子师目瞪口呆,继而赶紧向大皇子挥手:“老夫误会了,快去!大皇子快去!”   大皇子冲八皇子天真一笑,便若出笼小鸟赶紧跑出书馆。   大皇子一跑出书馆,八皇子才觉上了当。   大皇子哪是要去出什么恭,分明是去找花畹畹了。   没想到傻子也有机灵一面,或许这就叫大智若愚吧。   书馆内继续上课,书馆外大皇子跑到花畹畹跟前,一脸亮晶晶汗水。   “畹畹你怎么来了?”大皇子兴奋地问。   “公主来看大皇子。”一旁灵芝说道。   大皇子见灵芝宫女打扮,分外清丽,脱口赞道:“灵芝,你真好看。”   灵芝脸一红,大皇子却已经继续看花畹畹了。   花畹畹和大皇子走到凉亭坐下,灵芝拿出食盒里的点心和冰镇果汁,道:“喏,全是我们家公主为大皇子亲手做的。”   “我要喝果汁。”大皇子端起一碗果汁,一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个精光。   灵芝笑道:“真像海牛吸水!”   花畹畹瞪了灵芝一眼,灵芝便噤了声。   大皇子开始往嘴里塞点心,口齿不清道:“真好吃,谢谢你义妹。”   花畹畹心里正想着:傻子就是好,难为你这份上还能狼吞虎咽,大皇子却将手里的点心往盘子里一搁:“我吃不下了。”   “怎么了?是渴了吗?那就喝点果汁。”   花畹畹欲给大皇子倒果汁,大皇子摇头,红愁绿惨道:“我没心情吃。”   灵芝嘟哝:“没心情还吃那么多……”   大皇子听见了灵芝的嘀咕,眼泪立刻掉了下来:“是啊,我是混蛋,我害死了那么多人,怎么还可以大吃大喝呢?我应该和她们一起死才对!”   大皇子突然犯混,将桌上果点都扫到地上去,灵芝吓了一大跳。   花畹畹让灵芝先出去,目注着一脸懊丧的大皇子,心想,原来他也不是表面看起来这般痴傻,他也是有感觉会疼痛的人,且是个好人。   花畹畹道:“大皇子连踩死蚂蚁都不肯的人,怎么会害人呢?”   大皇子抽噎道:“可是那些千金小姐为什么都死了呢?她们没有被父皇赐婚之前都好端端的,一成为大皇子妃便都死了,不是我克了她们又是什么?四弟说得对,我有克妻之命,我是灾星,我害了那些女孩子……”   “四皇子怎么可以同大皇子说这些?”花畹畹蹙起了眉头。   大皇子却道:“只有四弟待我真诚,只有他肯同我说真话……”   他欺负你是个傻子,他存心打击你呢!   花畹畹道:“大皇子觉得畹畹待大皇子可真诚?”   大皇子拼命点头:“义妹对我当然真诚。”   “那我说的话你可听?”   “听,当然听!”   “那些女孩子之死和大皇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大皇子若相信命,那么那些女孩子就是命该绝!”   “义妹是说,她们的死是她们该死,不是我害的?”   “不错,大皇子真聪明,那些女孩子命里该绝,无论做不做大皇子妃都是该死的,与大皇子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皇子脸上这才现出笑容:“义妹如此说,我就放心了。”   ☆、第308章 背后论秀   大皇子兴冲冲到坤宁宫找皇后,皇后讶异于大皇子神色的眉飞色舞。   自从那几个大皇子妃相继出事,京城盛传大皇子克妻之说之后,大皇子就精神郁郁,不开心。   虽然关于几个大皇子妃的死,皇后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可是京城人不知道啊,宫里人不知道啊,甚至连皇帝皇太后都信了这歪门邪说,其他皇子婚事都定了,独大皇子的婚事就此做罢。   虽然这是皇后预期要达到的效果,可是当真达到了这效果,心里又觉略略不爽,怅然若失。   “大皇子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   “因为义妹给我做了好多好吃的,还同我说了好多话,我现在再不怪自己了……”   大皇子笑得像个天真的小孩。   皇后很安慰,知道畹畹不负所托,成功劝服了大皇子,不由在心里感激着花畹畹。   送走大皇子,皇后去向花畹畹道谢,花畹畹不以为意,笑道:“大皇子就像我的亲哥哥一般,他开心就好。”   皇后恨道:“也不知道是哪个该天杀的在大皇子面前乱嚼舌根!”   花畹畹道:“怎么,大皇子没有向皇后娘娘说起吗?”   皇后摇头。   花畹畹叹道:“大皇子还真是宅心仁厚,说起乱嚼舌根的人还真是居心叵测,而且皇后娘娘绝对猜不到此人是谁,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皇后立马问道:“此人是谁?”   “此人承蒙皇后娘娘和冯莘舅舅厚爱,却是恩将仇报。”   “可是皇子中的一人?”   “皇后娘娘英明,此人就是四皇子,若不是大皇子亲口所说,畹畹也不敢相信,妖言惑众的竟然是他,可是大皇子是不会撒谎的。”   皇后已经怒了:“这个秀儿太让我失望了。”   “畹畹还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皇后道:“咱们娘儿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于是花畹畹道:“其实儿臣观察过四皇子许久了,觉得他与别的皇子不同,心机颇深,讨好皇后娘娘和冯莘舅舅也是为了他心底那点野心……”   “连你都看出来了?”皇后一惊,其实蓟允秀的心思,皇后怎么会不知道呢?只不过从前,她没有让大皇子当储君的意思,便也由着蓟允秀套近乎,心想着日后蓟允秀当了储君,总是自己一手扶持提拔的,也好有个依仗。   可是如今不同了,皇后既有了对大皇子的期望,那蓟允秀就是竞争对手,是敌人,和梅妃的八皇子一样,都是对立面的人了。   “他也配?”皇后咬牙切齿。   花畹畹不动声色道:“无论如何四皇子都不该利用皇后娘的宽柔仁慈,更不该利用大皇子的善良,这样攻于心计的人日后若让他得遂心愿,便是狼子野心,难以对付了。”   皇后一把搂住花畹畹道:“我的儿,没想到你竟与哀家如此一心,你这个义女,哀家没有认错。”   “畹畹只是投桃报李,皇后娘娘对畹畹的厚爱畹畹穷一生也报答不完。”   “你对大皇子好,便是对哀家最好的报答。”   “这个自然,畹畹一定会将大皇子看作亲兄长一般,畹畹会对大皇子尽好妹妹的林分的。”   哀家还要你将来对大皇子尽好妻子的本分。皇后在心里道。   “皇后娘娘就不准备给四皇子一点颜色瞧瞧?万一日后他做出更多伤害大皇子的事情出来……”   “哀家当然要教训他!”   花畹畹见皇后娘娘动了真格,方才道:“畹畹知道四皇子一桩秘密……”   皇后立即来了精神:“什么秘密?”   “四皇子喜欢如意。”   “如意,安家那个庶出的小姐?”   “不错,如今是皇上御前的宫女。”   皇后面上是深不可测的神色:“皇上之所以将这个安如意留到御前,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恨梅妃就会投机取巧,帮助皇上促成此事……”   花畹畹暗暗心惊,原来皇后对皇帝的心思竟然了如指掌,只不过不愿像梅妃那样放下身段,替皇上筹谋罢了,所以皇帝更喜欢梅妃。   男人都喜欢善解人意的女人。   “这么说来,难道皇上也喜欢如意?”花畹畹佯装不知情。   “秀儿居然敢和他父皇抢女人!”皇后冷笑。   花畹畹道:“敢与不敢,皇后娘娘要试过方知晓。”   皇后阴邪一笑:“他若不敢,我们也要借他胆子才好。”   花畹畹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她果真没有看错皇后,没两把刷子的人怎么可以母仪天下呢?   ※   安小娘子顺利嫁进了国公府,一袭妾侍特有的粉红衣裳敬三老爷三太太茶。   三太太虚伪道:“妹妹有孕在身,就不要跪了。”   三老爷道:“你姐姐体谅你,你就承了她的情吧!”   安小娘子真个就不跪了,把三太太怄了个半死。   纳妾礼仪完毕,三老爷陪着安小娘子回房,三太太便狠狠训近了几个看热闹的下人,发泄一下满肚子怨气。   三老爷听外头乒乒乓乓,便出来冲三太太不悦道:“你既已同意她入府,又何必指桑骂槐,颐指气使?不如拿出正室才有的风度,也好让她敬你,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三太太在心里翻白眼,面上却很恭顺:“是,老爷说的是。”   三老爷道:“安小娘子肚子里的孩子就交给你了,若没了,唯你是问!”   三太太憋屈,那孩子早就没了,她一定要戳穿此事。   可是老太太急着安排掌事钥匙一事又转移了三太太注意力,便也暂时搁下安小娘子的事,因为三太太又想着日子耽搁久一点,安小娘子肚子不显怀,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嘉禾院里,三太太四太太并肩站着,老太太威严端坐。   桌上托盘里放着那串耀眼的掌事钥匙。   三太太几乎流下了口水,四太太却没有多看一眼。   老太太道:“老二自觉交出掌事钥匙,依着她如今的状况,我便应允了。我有四个儿媳,依着公平起见,该让每个人都掌管一下府里中馈才是,老大老二都管过了,还剩下你们两个,所以我寻思着,接下来掌事钥匙该交给你们两个当中的谁呢?”   三太太不忿,若真要公平,大太太二太太好了,接下来不该轮着她吗?   ☆、第309章 妯娌斗气   躺了一整天,起来给大家码两章,力气很快就会用光。   孕晚期,真不容易。   ※   老太太提出给一个月时间,好好考核三太太和四太太两个,再来决定谁能成为下一个掌管府里中馈的人选。   三太太郁闷不平地出了嘉禾苑,见四太太只携着丫头在前头走着,便上去奚落道:“四弟妹,这一回是胜券在握吧?”   茹风雅平静无波的面上带了一丝浅浅笑容:“三嫂真会说笑,在国公府里这么多妯娌之间,三嫂才是最自信的那一个。”   茹风雅明明是恭维的话,听在三太太耳朵里却成了讽刺。   “这里又没有老太太,四弟妹何必还是如此虚伪呢?”三太太实在是沉不住气,所有不悦全部写在脸上。   茹风雅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三太太也真是不得体。   茹风雅道:“三嫂,一切都是老太太的决定,你有不满有意见可以向老太太提出,何必到我跟前来撒火?”   三太太一下就恼了:“茹风雅,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呀!平常在老太太跟前装成一只大绵羊,在我跟前就这副嚣张模样,算我一直以来没有瞎眼被你蒙骗。我就知道你是个厉害的,精明的,不是吃素的!我告诉你,茹风雅,掌事钥匙要是按照老太太的规矩接下来该轮着我才是,你就不要趁机使鬼点子了。”   茹风雅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三太太这样愚蠢而泼辣的人,皱了眉头道:“三嫂,我原本无意于掌事钥匙的,可是三嫂实在有些欺人太甚了,那我倒要和你争一争看了。”   三太太更加如汗毛倒立的斗鸡,道:“茹风雅,你总算说出了你的真心话。你一直以来看似淡泊名利,实际上比谁都在乎那掌事钥匙,老太太就是偏心于你,你又何必和我争呢?你就坐享其成好了!”   三太太一跺脚,拉了丫鬟便急急离去。   茹风雅看着三太太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茹风雅一旁跟着的丫鬟不忿道:“这三太太也太过分了,就欺负四太太你心善厚道。”   “这种人何必睬她?”茹风雅倒是不在意丫鬟的打抱不平,她一心只惦记着风雅园里的五少爷。   五少爷七八个月了,长得珠圆玉润,傲头傲脑,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比那什么掌事钥匙对她而言可有吸引力多了。   “她喜欢那掌事钥匙,咱们不与她就是了。”   茹风雅话一出,丫鬟就傻眼了:“可是四太太您方才还说要与三太太争一争的。”   茹风雅哑然失笑:“刚才啊,我不过是故意拿话气她。激一激她也好,她就会在老太太跟前更加卖力表现了,那样老太太看见她的能力倒是更放心将掌事钥匙交给她。”   丫鬟敬服地看着茹风雅,不过却对三太太不抱乐观态度,叹了句:“只怕事与愿违,三太太用力过猛,反遭了老太太不悦。”   “那就不是我们的错了。”茹风雅冲丫鬟莞尔一笑,径自朝前走去。   她该回去监督奶娘给五少爷喂奶了。   三太太回到澜雨轩,关在屋子里兀自痛哭一场。   她一辈子好强,为何一辈子事事都落于人后呢?   不是说越努力越幸运吗?   为什么偏偏她求什么失去什么,还白白花那么多汗水和气力?   安念雨走了进来,将一碗银耳莲子羹放在床前矮几上,怯怯唤道:“母亲……”   三太太抬头,见是安念雨,忙擦了眼泪,坐起身道:“你怎么来了?”   “母亲为何哭泣?可还是生念雨的气?”安念雨无助地站在床前,“她进府之后,我一眼都没有去看过她呢!”   三太太一怔,原来安念雨还在纠结安小娘子成为三老爷小妾的事,她拉了安念雨坐到自己身边道:“你去看她吧,母亲又不怪你。”   不怪她才怪呢。   安念雨在心里道。   三太太见女儿沉默,越发小家子,不由叹口气道:“念雨,母亲从前是反对你和她交往,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从前她是个戏子,你是千金小姐,母亲自然害怕她带坏了你。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如今她已然入府成了你父亲的小妾,那就是咱们国公府的人,一家人怎么可以疏远呢?”   三太太循循善诱,谆谆教导,俨然一个慈母,这让安念雨很是讶异。   什么时候母亲竟然转性了?   不过安念雨是个单纯的,就像当初她被三老爷和安小娘子利用而不加怀疑一样,此刻她也不会怀疑她母亲的动机,甚至这样和善慈爱的三太太是她更加喜欢的。   “母亲……”安念雨唤了三太太一声。   三太太冲她点点头,笑了笑,眼睑上还掉着眼泪。   安念雨道:“母亲既然不是生念雨的气,那母亲为何还哭了?”   三太太愣住,她怎么能告诉安念雨自己焦躁不安的内心世界?   许多许多事千头万绪,求而不得。   安念雨太小,是不会理解的,更何苦安念雨虽然是她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所生,却和她完全不是一路人。   三太太只能扯谎敷衍道:“母亲方才肚子痛,难以忍受所以哭了。”   “肚子痛?”安念雨紧张,“要不要紧,女儿帮你去请郎中吧。”   “不必了,”三太太拉住安念雨,“见到你,你和我说了这么一会子话,我的肚子已经不痛了。”   安念雨再看三太太,的确不像是肚子痛的样子,于是她将银耳莲子羹端到三太太跟前来:“那母亲吃银耳莲子羹吧,吃了消暑去热。”   三太太点头,欣然接过那碗银耳莲子羹。   从三太太房里出来,安念雨便去打听三老爷的去处,想了想还是往安小娘子屋里走。   安小娘子正从里间走出来,一撩帘子见安念雨从外头走进来,有些讶异:“四小姐,你怎么来了?”   对安小娘子而言,安念雨可真是稀客。   “我不是来看你的,我来请我父亲。”安念雨别过了身子,不愿意正眼瞧安小娘子,安小娘子自然理解。   时至今日,如果安念雨还能对她心无芥蒂,那也实在太傻大姐了。   ☆、第310章 巧排蝶幸   “你父亲适才不在我这里。”安小娘子说完,就见安念雨不相信地朝里间张望。   安小娘子笑道:“你竟然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   言语间多少有些苍凉。   安念雨苦笑了一笑,小小年纪笑容竟含着许多沧桑。   “就算是一头猪被卖了,也不愿意看着卖猪的人一边数钱一边笑吧?”   安小娘子愣住,继而道:“我不认为我是出卖你,一直以来,你拿我当朋友,我又何尝不是?你是千金小姐,你有真心,我虽是戏子,我也有真心的,我对你就是付出了真心,只不过真心之余,还多了份私心……你既然是我的朋友,难道你愿意看着我深陷梨园,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吗?嫁给你父亲,成为你父亲的妾对我而言是最好的安排,难道你就不想看着我有个好归宿?”   安小娘子的质问令安念雨无言辩驳,甚至觉得自己生安小娘子的气生错了。   她仍旧没有回头看安小娘子,只是道:“我父亲若来你这儿,请你劝劝他让他去看看我母亲,我母亲生病了。就像你说的,你待我是真心,若你待我是真心的,如今你已嫁入安府心愿得遂,就不要太为难我母亲了。”   安念雨说完走了出去,安小娘子却一脸怅惘神色,喃喃自语道:“只怕我不为难你母亲,你母亲也是要为难我的。”   安小娘子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这里还有一桩官司没有解决呢。   ※   宫里正筹备几个皇子的婚事,皇太后开心得不得了,虽然大皇子的婚事黄了,有些美中不足,可是其他皇子们的婚事总是顺利的,于是皇太后便也不是十分芥蒂大皇子的婚事了。   一日,皇帝和皇后从皇太后那里一起听了负责婚礼操办的几个大臣的汇报之后,一起离开了慈宁宫。   如意跟在皇帝身后,皇后的目光划过如意面上,落在皇帝脸上,笑道:“这如意什么时候出落得这般标致了?”   如意一惊,忙向皇后屈身行了礼。   皇后笑道:“瞧这可怜见的模样,真是楚楚可怜。”   皇帝有些警惕地看着皇后,皇后却道:“皇上,等忙完了皇子们的婚事,是不是也该替皇上充实充实后宫了。”   皇帝有些讶然,竟没有回御书房前,而是随皇后回了坤宁宫,当夜还宿在了坤宁宫。   红绡帐内,皇帝与皇后一番云雨之后,相拥而卧。   皇帝忍不住道:“皇后,你白日在御花园里同朕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皇后发出会心一笑,道:“充实后宫之事吗?臣妾是真心的。”   皇帝有许久没有临幸过皇后了,没想到因为皇后一句虚伪的话今夜竟然留宿坤宁宫,皇后心里有悲有喜。   “真心,你当真愿意朕充实后宫?”   皇后道:“皇上有多久没有为这后宫添新人了?这宫里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老人,皇上不急,臣妾都该替皇上着急了。”   “皇后竟然如此大度?”皇帝有些不可置信。   皇后撑起半个身子,看着皇上道:“都多少年了,皇上就看着宫里这么几张熟悉的面孔不烦?皇上不烦,臣妾可都烦了。如今宫里刚好有喜事,几个皇子都将大婚,不如喜上加喜,等皇子们的婚事结束,臣妾就为皇上也张罗起来,可好?”   皇帝本想推托几句,可是愣生生说不出口。   皇后自己提出来的,多好的机会啊。   皇帝干咳了几声,皇后笑起来:“那臣妾就当是皇上答应了,皇太后为皇子们操心,可是臣妾却只关心皇上,皇上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的天哪!”   皇帝满意道:“就依皇后吧。”   皇帝心里想着其他新人他是不在意的,但是那个如意,可要借着这个机会让她成为君侧的女人。   ※   御花园里风景特别好,仗着好天气,皇后让一群面貌姣好的年轻女子头插鲜花站成一排。   众人都很紧张,都明白今日皇后是安排皇帝来选人的。   每个女子都认真聆听皇后的训示,卯足了劲要在皇帝来了的时候让皇帝为自己一见倾心,所以无论是衣着还是妆容,女子们都颇费了心思。   放眼望去,这些女子争奇斗艳,比御花园的花团锦簇还要抢眼。   皇帝终于姗姗来迟。   皇后和众人忙起身跪迎,皇帝只扶了皇后起身,并不正眼看那些女孩子,而是随皇后入座。   皇后将一个瓶子递给皇帝,皇帝道:“这里面是什么?”   “蝴蝶。”皇后笑吟吟答。   皇帝立即会意。   自古宫中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皇帝将捉来的蝴蝶放出去,蝴蝶飞来飞去,落在谁的头上,他就把那个女子招来过夜。   这种临幸方式称为“蝶幸”。   皇后附耳在皇帝耳边低语道:“皇上放心,臣妾包管皇上能够逞心如意的。”   皇后将如意二字咬得特别重。   皇帝唇角浮起一丝笑意,目光不着痕迹在一旁的如意身上做了停留。   而如意此刻还完全被蒙在鼓里,她只是看着园子里站着的这些面若桃花,眉弯新月的女子,想着谁会是那个幸运儿,成为君侧的女人。   如意身上穿着的是花畹畹送来的簇新的衣裳,那衣裳上有一股淡淡花香,是混合了多种鲜花香料的奇香,来之前皇帝还赞过她衣服上的花香好闻。   皇帝已拿起桌上的瓶子打开了盖,许多蝴蝶五颜六色的,从瓶子里飞了出来,扇动着翅膀在御花园里翩翩起舞。   站成一排的女孩子们都仰起了头,每个人都听过“蝶幸”的典故,每个人都祈盼着有一只蝴蝶能将幸运带到自己身上,可是没有,所有的蝴蝶都往如意的方向飞去。   如意太惊讶了,为什么所有蝴蝶都往她身上飞来?一定是她身上的花香好闻,可是蝴蝶飞来也就飞来了,落在她身上也就落在她身上了,能代表什么呢?   如意还一头雾水着,完全没有看见一园子女孩子妒忌到喷火的眼神,和皇上皇后心满意足的笑容。   ☆、第311章 即将侍寝   皇后挥挥手,一园子女孩子全都退了下去,每个人脸上都是悻悻然的神色。   如意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衣服上,袖子上,肩膀上,停满了蝴蝶,微微扇动着翅膀,阳光下,五颜六色的,异常美丽。   皇帝看着眼前被蝴蝶簇拥的如意,简直美呆了,不由带头鼓起掌来。   一旁的太监宫女也全都附和地鼓掌。   如意惊讶地抬头,皇帝垂涎欲滴的色相和皇后阴森凉薄的笑容都令她不安。   皇后道:“皇上,看起来,这真是天意呢。”   皇帝满意笑着,点头。   不管这天意是不是人为达到的,总之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天意就成。   “皇后有心了。”皇帝向皇后赞道。   “其实皇上身边,不是只有一个梅妃才是解语花,臣妾也很愿意替皇上分忧解劳呢。”皇后恭谨笑着。   皇帝道:“皇后,朕记在心里了。”   皇后向皇帝微微点了头,便转向如意道:“哀家向妹妹道喜了。”   如意一头雾水,喜从何来?而且皇后竟然叫她“妹妹”,这让如意听得心惊。   皇后已经命令宫人:“带如意下去沐浴更衣,今夜准备侍寝。”   “侍寝!”如意震惊。   皇后上前拉住如意的手,和蔼可亲的笑容:“妹妹年纪小,大概不知道蝶幸可是宫里的老规矩了,今儿原本安排的不是妹妹,只是蝴蝶仙子替皇上选了妹妹,所以妹妹,天意不可违。”   可是她才十三岁呀!   十三岁,豆蔻芳华,嫁为人妻,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她要嫁也该嫁四皇子。   毕竟郎有情妾有意,无论如何不该是皇上。   皇上是四皇子的父皇啊!   如意有些绝望地看着皇帝,皇帝四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还是英姿勃发的,甚至,皇帝是英俊的,不然四皇子八皇子等人也不会一个赛一个英俊潇洒。   只是,只是……   如意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但是当宫人们上来请她时,她完全不能拒绝和阻止,只能温顺地向皇帝皇后欠身行礼,然后跟着宫人们悄无声息地离去。   如意走出老远,停下脚步,回身,还看见皇帝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皇帝的脸上是微微的满足的笑容。   如意此刻才有些顿悟,她明白了,她为什么会突然被召进宫,突然被选到御前伺候,原来这一切可能就是一场预谋。   此刻的如意心乱如麻。   她该怎么办?   如意随着宫人们走在御花园里,日头已经西斜了,在园子里投下金黄的一片光芒,分外刺眼。   “如意!”园子那端传来花畹畹的声音,如意一喜,就像溺水之人看见了一块浮木。   如意大步走向花畹畹:“公主!”   “如意,你这是要去哪里?”花畹畹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   如意却是红愁绿惨。   “如意,你怎么了?”花畹畹发现了如意的异样,凝眉问道。   “畹畹,怎么办?”如意几乎要哭了。   “出了什么事?”   “蝶幸,你知道宫里有一种蝶幸吗?我被蝴蝶选中了,今夜我要被安排侍寝……”   如意说着,眼里蓄满了懊恼的眼泪。   花畹畹心里平静无波,面上却现出惊诧的神色。   “蝶幸?侍寝?”   “公主,你能帮我去告诉四皇子吗?让他想想办法,让他来救我!”如意乞求着。   那边厢,宫人已经催促:“如意姑娘,咱们该去沐浴更衣了。”   如意急不可耐,看着花畹畹的眼神充满了哀恳。   花畹畹道:“我这就去通知四哥。”   花畹畹转身就跑,步子匆促。   如意被宫人带走了,花畹畹跑出几步,便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如意走远的方向,唇边现出一抹不着痕迹的冷笑。   如意,就当做我对不起你好了,可是谁让你爱上的人是蓟允秀呢?那是一个根本不值得你爱的人,那是我的仇人!   所以,我做的一切对你来说或许是另外一种更好的安排!   花畹畹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   校场上,蓟允秀正在练武,只见花畹畹急匆匆跑了来,口里喊着:“四哥!四哥!”   蓟允秀将手里的剑交给和他陪练的武师,一边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擦汗,一边大步流星向花畹畹走去。   花畹畹跑到蓟允秀跟前,喘着粗气:“四哥……不好了……”   蓟允秀不解道:“公主妹妹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你快跟我走,再迟就来不及了。”花畹畹说着拉了蓟允秀便跑。   蓟允秀是个多疑的,他挣脱花畹畹道:“公主妹妹,到底出了什么事?”   花畹畹停住脚步,作出一副心急火燎的神色:“如意她今晚要侍寝了!”   蓟允秀如被雷劈电击,当场愣住。   “四哥,四哥,你怎么了?”花畹畹摇晃蓟允秀。   半晌,蓟允秀方才回神,抓住花畹畹询问:“公主妹妹说的可是真的?如意今夜侍寝?”   花畹畹点头:“我骗你干嘛?你快去救如意吧,如意都快哭死了。”   花畹畹重新拉起蓟允秀欲走,蓟允秀却踟蹰着不愿意迈步。   “四哥,你怎么了?”   花畹畹不可置信地盯着蓟允秀,心里揆度着,怎么,你这个前世的情圣,为了安念熙,不惜伤害发妻,荼毒亲子,这一世,难道你竟转性了?   在你心中,不再爱情至上,女人至上了?   蓟允秀,拿出你对安念熙的那副痴情态度出来对待如意呀!   “四哥,难道你不愿意去救如意?她不是你最爱的女子吗?难道你愿意看着她被皇上临幸,成为君侧的女人?”   “我……”   蓟允秀向后退去,一脸茫然。   花畹畹拉住他的手,不容许他退缩:“四哥,你不能这么对如意,如意心里的人是你不是皇上,如果今夜如意成了皇上的女人,只怕明日你要再想见到如意,见到的也怕是她的尸首了,我知道如意对你的心,她是个忠烈的女子,如果这辈子她做不了四哥的女人,她不会苟活的!”   蓟允秀的脸上恢复了一丝激动神色:“畹畹,如意现在在哪里,我们快走!”   ☆、第312章 净房之祸   如意正在净房准备沐浴,刚被宫人脱了外衣,花畹畹就拉着蓟允秀闯了进来。   如意一惊,宫人们更是一惊,齐齐挡在如意跟前,齐声唤道:“四皇子怎么进来了?”   如意一见蓟允秀就激动道:“四皇子!”   蓟允秀掏出刀子抵着宫人道:“你们到外头去,我有话和如意说,如果谁敢走漏半句风声,本王轻饶不了他!”   蓟允秀手起刀落,一个宫人的头发便飘下了一缕。   宫人们发出惊叫声。   花畹畹安抚道:“好了好了,咱们都到外头去守着吧,四皇子有话同如意说,说完就走了,不会耽误事的。”   花畹畹带头走了出去,宫人战战兢兢随了出去。   净房内,如意急忙去拿衣服欲穿上,“四皇子,你来了就太好了,你是来带我走的,对不对?”   如意毕竟才十三岁,到底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纵使泼辣,也不精明。   蓟允秀拉住她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你侍寝?你在御前是不是早和皇上……”   如意愣住,什么时候了,蓟允秀竟然还有功夫在这儿怀疑她。   如意拿着衣服的手丧气地垂到两侧去:“四皇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四皇子是觉得我勾引了皇上?”   蓟允秀道:“我只是不懂我父皇为何会对你?”   “蝶幸,这是天意,不是我的本愿,我的心难道四皇子还不明白吗?”如意上前拉住蓟允秀,急迫道,“四皇子,现在还不晚,我还没有侍寝,我还是清白之身,你去求皇上,向皇上陈情,告诉皇上我们两个两情相悦,让皇上成全我们。只要你开口,皇上那么疼你,他一定会答应的。”   蓟允秀看着如意,苦笑道:“如意,你太天真了,父皇再疼我,也不容许自己的儿子和他抢女人哪?”   如意一凛:“四皇子是准备放弃如意吗?那四皇子此刻来到净房是为了什么?”   如意的神色是凄楚的,苍凉的,她的心一点一点沉入谷底,她竟然喜欢错了蓟允秀,看错了蓟允秀吗?这个一表人才的皇子,在关键时刻却不是个有担当的男子!   “我……”蓟允秀看着如意满是落寞的面孔,心又被撩痛。   他是喜欢如意,他很喜欢很喜欢如意,一想到她要侍寝,她要成为他父皇的女人,他心里就像有一千只一万只猫爪子在抓挠,痛痒难当。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他决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子让自己在皇帝跟前失宠,从而失去储君之位。   他一直知道,关于储君之位,皇帝心中是属意他的,至少在皇帝心中,他比其他任何一个皇子都更有胜算。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忍辱负重苦心孤诣才取得的效果,他不可能为一个女人毁了他辛苦筹谋得来的一切。   安念熙那个嫡女不可以,如意,一个庶女更加不可能让他这么做。   如意的心已经碎成灰,声音也冷到了极致:“我知道在你心中我只是一个女子而已,你心中真正重要的是储君之位,我是什么?随时随地都可以牺牲掉的不名一文的庶女!是我太傻太天真,以为皇族之内的男子也有真心也有爱情……”   “如意,我……”蓟允秀更加心痛如绞。   净房外,皇后携着宫女一步步走了过来,还未临近,便已散发逼人气场。   花畹畹已经看见了皇后,而宫人们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皇后来了,皇后怎么来了?公主,怎么办哪?”   “别慌,天塌下来有我替你们挡着!”   花畹畹一脸平静无波的笑容。   皇后怎么会怪罪呢?这一切不过都是她和皇后事先便一起计划好的。   “畹畹,你怎么在这里?”皇后已扶着宫女的手,走到众人跟前来。   宫人们早已瑟瑟发抖着跪下,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花畹畹向皇后行了礼,假意紧张道:“皇后娘娘,你不能进去。”   “为何不能进去?”皇后也假意奇怪地问花畹畹。   花畹畹为难。   皇后看着地上的宫人道:“如意不在里面吗?你们怎么不在里面伺候如意沐浴?里面出了什么事情?”   皇后欲往里面走去,花畹畹拦住她道:“皇后娘娘,母后,你不能进去!”   净房内的两人正僵持着,忽听得外头花畹畹高声道:“皇后娘娘,你不能进去!”   蓟允秀和如意一惊。   “皇后怎么来了?”   “糟了!”蓟允秀欲躲避,已经来不及,皇后在花畹畹的拦阻下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见到衣裳不整的如意和蓟允秀大吃一惊。   “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   皇后一声呵斥,蓟允秀和如意忙跪到了地上。   “母后,不是你看见的这样,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误会,都是误会!”蓟允秀忙不迭解释。   皇后哪里肯听?冷声道:“那是怎样?”   ※   蓟允秀和如意被带到了皇帝跟前,皇帝坐在御书房里,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来。   蓟允秀只是不停喊冤:“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没有与如意私通!”   “那为何你会出现在净房?那是妃嫔沐浴的地方,你身为皇子为何不懂宫中体统?”   皇后的质问让蓟允秀无言以对。   皇帝问如意道:“如意,你说,你和四皇子到底怎么回事?”   如意如何肯说,只是咬紧了唇,不发一言。   “如意,你马上就是君侧的人,如今做出如此丑事,难道不该给皇上一个交代吗?”   皇后哪里会真心促成如意与皇上的好事,心里正妒火中烧,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一石二鸟,除掉蓟允秀,又除掉如意。   “四皇子出现在净房,到底是与你串通好的,还是四皇子自己去的,还是如意你请他去的?”皇帝的声音没有巨大的怒火,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沉。   “皇上问你话呢,如意,你以为装哑巴就可以蒙混过关吗?”   皇后咄咄逼人。   蓦地,如意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向一旁的大柱子,一头撞了上去,砰的一声如意倒地,额头上鲜血汩汩,皇帝皇后和蓟允秀都傻眼了。   ☆、第313章 平王忧虑   如意撞柱让皇帝始料未及,见如意倒在地上,皇帝第一个冲上去抱住了她,嘴里喊着:“如意,如意……”   怎一个心疼了得?   皇后嫌恶不悦,但也不能表现出来,只是惶急命令一边的宫人道:“快!快去请太医!”   皇帝已经抱起如意冲出了御书房,经过蓟允秀身边时,恶狠狠瞥了蓟允秀一眼。   蓟允秀叫住皇后道:“母后,还请母后替儿臣在父皇跟前解释一下,这真的只是个误会!”   皇后斜睨了蓟允秀一眼,冷笑。   他以为他在她跟前还是从前她利用来巩固日后地位的筹码吗?有了花畹畹这个祥瑞,他蓟允秀早就是碍眼的绊脚石,是她要摒弃的一颗无用的棋子!   “是不是误会,你父皇何等英明,自有圣裁,岂是我们言语能够混淆视听,左右判断的?”皇后说着径自出去了。   蓟允秀心里堵得慌,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呢?   花畹畹偷偷溜进了御书房,唤道:“四哥……”   四哥回身见是花畹畹,愁眉道:“公主妹妹……”   花畹畹假意现出哀伤的神色:“四哥,都怪我,我不该去告诉替如意传话,更不该陪你去净房,还不该拦不住皇后娘娘……”   花畹畹说得楚楚可怜,蓟允秀叹口气,懊丧道:“这事怪不得你。”   “怎能不怪我呢?”花畹畹泫然欲泣,“我是被如意痴心一片打动,拗不过如意千求万求才去告诉四哥的,可是没想到现在竟然害得如意撞柱自杀,四哥,你说如意会不会有事啊?”   蓟允秀心烦意乱,担忧道:“不知道,畹畹,你替我去看看如意吧。”   花畹畹点头:“好,我知道四哥心里很爱如意,现在四哥一定担心死如意了,又不能去探看,四哥放心,我这就替你去看望如意去。有消息,我会来告诉四哥的。”   花畹畹扮演着热心的红娘的角色,殷勤地为蓟允秀和如意牵线搭桥。   蓟允秀向花畹畹拱手道谢,花畹畹说了“不谢”,便急急跑出了御书房。   蓟允秀可不敢离去。他只能在御书房跪着,等候皇帝回来重新审他。   事到如今,他知道他在皇帝心中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已经冰封瓦解,如今只能拼全力去挽回,挽回多少是多少了。   至于如意……蓟允秀的心情沉重到极点。   如意对他情深意重,宁死也不说半句对他不利的话,难道自己真的忍心将所有责任推卸到如意一人身上吗?   如意的房间内,御医正在替如意包扎伤口。   皇帝皇后站在一旁。   皇帝紧张道:“翁太医,如意怎么样?”   翁太医起身向皇帝拱手道:“启禀皇上,如意暂无生命危险,若明晨能够苏醒,便无大碍了。”   皇帝呼出一口气。   屋子里众人都退了出去,皇后道:“皇上,请你不要怪罪臣妾,臣妾只是遵照蝶幸规矩选出如意,可是万万没想到如意竟是这样的人,会和四皇子在净房约会……”   “事情还没调查清楚,皇后不要过早断言!”   皇帝打断了皇后的话,皇后愣住。   皇帝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要帮如意开脱?   皇后可不甘心。   “皇上,如意和四皇子孤男寡女屏退所有宫人共处一室,定然有奸情……”   “皇后!”皇帝厉声叫道,声音也明显变冷,“如意尚未苏醒,事情真相如何尚未问清,皇后如此说未免武断。”   “可是四皇子的确出现在如意沐浴的净房里……”   “是啊,秀儿出现在净房,那我们该去问问秀儿为何出现在净房,是如意单方面约的他,还是他们二人一起约好的,还是他自己一人擅闯净房?”   皇后被皇帝反问得无言以对,只能讪讪然道:“那确实只能等到明早如意醒来再说了。”   皇帝不再理会皇后,径自坐到床前前去守着如意。   皇后一旁看着皇帝痴情的模样,心里简直打翻了五味瓶,醋海翻波的。   花畹畹重新回到了御书房,见蓟允秀仍旧跪在地上,心里不屑,面上却现出关切神色,上前道:“四哥,你怎么还跪在这里?”   蓟允秀见花畹畹回来,欣喜,紧张问道:“如意怎样了?”   “如意没事,翁太医说了如意明晨就会醒来。”   蓟允秀松了一口气。   花畹畹又道:“可是四哥,如果如意醒来没事的话,这件事情该如何善终?皇上和皇后娘娘决不可能不追究此事的,适才在如意那里,皇上和皇后娘娘说了明天等如意醒来就要她和四哥你对质,四哥你到底为何会出现在净房,是如意约的你,还是四哥你误闯?皇后娘娘说了,如意是蝶幸选中要为皇上侍寝的女子,若四哥与如意之间有私情,如意便是死罪!”   “死罪!”   “是的,皇后和皇上绝不会容许有人玷污皇室名声。四哥,你准备给什么解释?如意宁可死都不愿意说四哥你半句不是,四哥,你当真要让这件事情牵累如意,让如意丧命吗?”   蓟允秀被花畹畹一问,纵使曾有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如今也不好意思再这样想了。   是啊,那个女子对她何等深情,他怎么可能让她一人背锅,而独善其身?   可是让他一人扛下此事,让皇帝对他从此冷落,储君之位从此与他再无干系,他又如何甘心?   蓟允秀心里想些什么,花畹畹又怎么会不了解呢?   她与他做了十载夫妻,从被利用到被迫害觉醒,何等惨痛的教训,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如何会不了解?   他一生利欲熏心,做皇帝是夙愿,可是他也有致命弱点,那便是败在色字上。   蓟允秀好的色可不是昏君们单纯好的色,蓟允秀好色还多了专情的成份,想他前世为安念熙所做的一切便可知道。   “四哥,我有个两全其美之策,四哥可愿意既保如意又保自己?”花畹畹道。   蓟允秀来了精神:“两全其美之策?既保如意又能保我,这样的妙计,公主妹妹快说。”   蓟允秀迫不及待,花畹畹唇边神秘一笑。   ☆、第314章 畹畹献计   皇帝正在如意屋子里守着如意,皇后劝了几次:“皇上,您回去安寝吧。”   皇帝都不为所动,还道:“皇后若是累了,自个儿回坤宁宫去吧。”   皇后见皇帝强硬,只好欠身告退。   皇后走了,皇帝便握住如意的手,深情款款道:“如意,你可知朕对你的情意?朕对你心仪已久了。朕还以为蝶幸是天意,今夜能促成朕的鸳梦呢,谁料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意,朕相信你是清白的,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如意,等你醒来,你就将实情告诉朕,朕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皇上喃喃自语,伸手轻轻抚摸如意的面颊,这十三岁少女的肌肤吹弹得破,白里透红,多么诱人哪!   可惜受伤了。   皇上的手抚摸着如意额头上绑着的纱布,纱布上还渗出微微的血迹,犹若踏雪寻梅,看得皇帝一阵阵心疼。   “你这个傻女子哟!有什么冤屈向朕说出来不就好了?怎么能够做出这样偏激的事情来呢?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叫朕如何是好?要知道撞坏了你如意,疼的可是朕的心哪……”   皇帝正款款表白,外头传来太监禀报的声音:“启禀皇上,四皇子想向皇上陈情!”   皇帝嫌恶道:“有什么事让他等明天如意苏醒再说。”   太监道:“可是四皇子仍在御书房跪着呢,说今夜就要向皇上请罪!”   皇帝一听“请罪”二字,心下一颤。   这秀儿大抵是要向他陈情诉说今日之事与如意无关的。   希望他能听到这个答案。   皇帝起身替如意盖好被子,道:“我去听听秀儿的说法,再来陪你。”   皇帝出了如意房间,随着太监回到御书房。   御书房内,蓟允秀跪得笔直笔直的,见皇帝走进来,忙磕头道:“父皇!”   皇帝不理他,大步走到书案后坐了,向太监挥挥手道:“都下去!”   太监们忙退了出去,关上了御书房的房门。   蓟允秀抬头看着皇帝,皇帝脸上再也看不见昔日慈父的影子,而是一个端方威严的君王,甚至带着丝淡淡的敌意,虽然近在咫尺,却有远在天边之感。   皇帝道:“秀儿是要同朕说什么?”   皇帝虽然还是喊他“秀儿”,蓟允秀却明显感觉到再无昔日的亲切感,他心里很是五味杂陈。   “儿臣……儿臣想同父皇说说今日之事。”   “整好,朕也要问你今日之事!”   皇帝看着蓟允秀,眸子散发出冰冷的寒光,如利剑一般直剖进蓟允秀心里去。   “今日之事,如意到底是不是无辜的?”皇帝直截了当问道。   蓟允秀一凛,皇帝虽然抛了个疑问句,可是答案却仿佛已经藏在这句话的每个字里。   皇帝要的答案和花畹畹给的两全其美之策不谋而合,至少有一半是相通的,那就是要力保如意无事。   蓟允秀心颤地看着皇帝,心里悲哀着,他的父皇怎么会看上他心仪的女子?   他喜欢如意,就是子与父争,臣与君争,如何能够有胜算呀?   如今他已完全不要那胜算了,他怕的是自身难保。   保自身,更要保如意,花畹畹说过他是男子,他必须有担当,他必须为那个替他舍命的女子担当些什么。   在皇帝眼中,只要他替她担当,不要他自保,而花畹畹让他担当的同时,也要他自保。   此时此刻,蓟允秀在心里感激了花畹畹。   蓟允秀道:“今日之事,如意的确是冤枉的,是被儿臣所累……”   蓟允秀说出这话来,皇帝紧绷的心弦猛然松懈,露出释然笑容道:“秀儿,你啊你啊,怎么可以……”   “儿臣是无心的!”   在皇帝要说出处罚决定之前,蓟允秀赶忙替自己辩解,按照花畹畹的嘱咐:“儿臣是无心的,儿臣是无心之失,儿臣是误闯净房,儿臣不知道如意在净房内,所以父皇,请父皇恕罪!”   把故意说成无心,把擅入说成误闯,这便是花畹畹的两全其美之策。   皇帝凝眉,不可置信地看着蓟允秀:“净房那种地方,秀儿怎么会误闯呢?”   皇帝自然不信,可是蓟允秀由不得皇帝不信,他道:“不单父皇不可置信,儿臣自己也是不可置信,儿臣就是如无头苍蝇般误闯了净房,儿臣不知道如意在净房里,儿臣不知道今日是父皇与如意大喜之日,儿臣的确是无心之失,父皇,你对儿臣是了解的,儿臣绝不是这样轻浮之人,父皇,您疼了儿臣多年,您对儿臣是了解的呀!”   皇帝看着蓟允秀可怜巴巴的模样,想起这些年来蓟允秀的确是自己最信任最宠爱的皇子,是自己在治国理政之上的好帮手,的确也不像是浪荡轻浮之人,不由起了恻隐之心。   “今日之事,这么说来你和如意都是无辜的?”   “父皇,儿臣和如意都是无辜的,是父皇之福,父皇之幸啊!如果母后在此,儿臣就不方便说这些话,可是这里只有父皇和儿臣父子二人,儿臣便放心大胆同父皇陈情。父皇,你想想,如意马上就是父皇君侧的人,而儿臣身为皇子,若儿臣与如意之间传出不好的绯闻,伤害最大的人是谁?是父皇?如意死也罢,儿臣死也罢都不足惜,可是父皇你呢?难免被人在背后耻笑,于父皇声誉有损,好在如今净房之事尚未有更多人知道,父皇今夜若做了决断,明日开始,父皇的声誉不会有任何影响的!”   蓟允秀大段陈情,一边说着便一边在心里绝望,是的,他已然放弃了如意,为了储君之位,为了权势,他放弃了心爱的女子,把那女子亲手推给了他的父皇。   蓟允秀几乎听见自己的心在滴血的声音。   而皇帝审视着蓟允秀,对他的话含英咀华,觉得分外有理。   “秀儿,太晚了,你先回平王府休息吧,这件事,父皇自有论断。”   蓟允秀跪了半日,从地上起来时,膝盖火辣辣地疼,身子也摇摇晃晃,他向皇帝欠身施礼,退了出去。   次日,如意醒来时,宫里平静无波,如果不是照镜子发现自己额头的伤,她几乎以为昨夜之事只是一场噩梦,属于她一个人的噩梦而已。   如意不知道,她昏迷的这一夜,皇帝已秘密下令处决了净房里伺候她沐浴的所有宫人,蓟允秀擅闯净房一事就这么被抹干净了。   ☆、第315章 巧劝佳人   谢谢万般奢求的打赏,好久没人打赏了。呜呜……   求打赏!求打赏!   ※   如意在屋子里躺了几日,翁太医每日都按时来看诊,眼见着头上的疤痕淡成了一条微微的红痕,也不见皇帝来看望她。   要不是花畹畹来了,如意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被所有人遗忘。   见到花畹畹,如意又悲又喜,喜的是终于有人来看望她了,悲的是虽然无人来告诉她净房之事酿成什么样的祸,净房之祸都真实存在,而且尚未秋后算帐,因为头上的伤疤便是证据。   花畹畹坐到如意床前来,先是看了她头上的伤疤,继而松了一口气道:“皇上命翁太医给你用的都是上好的药,这疤再过几日都要不见了呢。”   如意现在无心关注头上的疤痕,只是抓住花畹畹问:“四皇子怎样了?皇上准备如何处置我和四皇子?”   “若要处置,焉肯等到现在?”花畹畹道。   如意不解:“难道还能免于处置?”   花畹畹点头:“我早就想来看你,可是没有得到皇上允许不能前来,今日是特特得了皇上的应允方才能进这间屋子的。”   如意了然,这几日除了翁太医和照顾起居的宫女,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她和被软禁已无什么区别了。   “皇上允许你来看我?”如意问。   花畹畹再次点头,“皇上知道这几****一个人定然是憋坏了,又怕早几****要养伤,心情也一定还没有理顺,我若来了,恐叨扰你静养,所以直到今天方才许我来的。”   花畹畹的话叫如意匪夷所思,听起来皇上似乎还很关心她。   “皇上真的不准备处置我和四皇子吗?”如意有些不放心。   怎么可能?自己虽然还未正式成为君侧的女人,可是也是迟早的事,自己与皇子公然在净房幽会,这是大罪,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描淡写带过?   除非皇帝有意包庇她和四皇子。   花畹畹道:“这件事总要处置人的,只不过处置的是净房里那些宫人,在你出事当夜,那些宫人就被秘密处置了,所以现在净房之事除了皇后皇上以及我们,已无人知晓。”   如意一惊:“处置了那些宫人,那些宫人何辜?”   “她们是死有余辜!”花畹畹却没有半点怜惜之色,“她们没有守护好自己的职责,让四皇子误闯净房,这便是死罪!皇上处置她们也是情理中事……”   花畹畹的解释叫如意心里堵得慌。   “可是,公主你知道的,当时……”   “如意!”花畹畹严肃道,“这是后宫,从来都要有人牺牲的!难道你想皇上处置的人是你和四皇子吗?”   如意愣住,当然不想。   “皇上既然心仪于你,处置你于心不忍,而四皇子又是皇上亲骨肉,最看重的皇子,处置他,皇上也不忍心哪!唯有处置宫人,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皇上即能保住他心爱的女子和皇子,又能保住自己的名声!这件事若张扬开来兹事体大,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难道你会不懂其中利害关系?”   经过花畹畹这一番分析,如意再不懂也要懂。   “只是,我和四皇子……”   “从今往后再休提这一层,为四皇子也好,为你自己也好,为整个国公府也好,都忘了你和四皇子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事吧。哪怕那些事对你而言是最美好的回忆,也必须忘记,就算你忘不了,也要藏在心底最深处尘封起来,永远都不要揭开,只有这样才是皆大欢喜的。”   如意此时六神无主,心绪纷乱。   花畹畹拉住她的手,满脸真诚道:“如意,其实皇上对你其心可见哪!”   如意一颤,匪夷所思看着花畹畹,“公主的意思是让我从了皇上?”   “我只是想保护你,因为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不想看着你撞柱自杀的事情再发生了,我今天虽是奉皇上旨意来看你慰藉你,我更是替四哥来劝你的。”   如意道:“四皇子让你来看我?”   花畹畹点头,一脸的凄恻:“你在大殿上撞柱,最心痛的人是谁?肯定是四哥啊!你出事,他都快担心死了,又不能前来看你,幸好你没事,否则我真担心四哥他要随你一起去了呢!”   花畹畹将蓟允秀塑造成一个痴心男子的形象,直叫如意的心痛得丝丝缕缕。   花畹畹继续道:“你在大殿上不肯说半句对四哥不利的证词,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力保四哥清白,四哥对你可是感恩戴德,所以现在四哥早就将净房之事一人担了下来,皇上跟前只说自己是误闯,与你无干,为的就是能保住你。如意,你可不能再辜负四哥而想不开了……”   如意的泪簌簌落了下来:“四皇子真的为了我独自揽下了罪责?”   花畹畹点头:“所以,皇上如今只罚他一人闭门思过,却仍旧让翁太医好生照看你,你就该知道这一切都是四哥的功劳。四哥还托我转告你一句话……”   如意哽咽道:“什么话?”   “四哥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四哥已决定将你和你的这段情永远尘封于心底了,如意,这对四哥来说,不是个轻松的决定,如意,你可不要辜负四哥……”   如意扑进花畹畹怀里,哭成泪人。   看着怀中颤抖的泪人儿,花畹畹的心发出一丝荒凉的笑。   如意,你不可以忘记蓟允秀,蓟允秀也不可以忘记你,我要你们两个夜夜鸳梦,却不能同床共枕!   我要你们时时刻刻牵挂对方,却是咫尺天涯,只有这样,只有这样,蓟允秀终有一天为情牵绊玩火自焚!   从如意屋子里出来,花畹畹去向皇帝复命,皇帝期待地问她道:“如意,如意怎样了?她心情有没有好点?”   花畹畹笑吟吟道:“畹畹向如意转达了皇上的关心和问候,如意十分感激呢!”   “是么?”皇帝很兴奋,“朕还担心如意心里会想不开……”   “如意撞柱自裁不过是担心皇上会处罚她生她的气,如今真相大白,皇上赏罚分明,又怎么会怪责如意?这件事如意本就是无辜的,是受害者,皇上既然不追究,如意对皇上便只有感激。如意说了,过几日,她的伤痊愈,就回到御前来伺候皇上,从今往后她会更加尽心尽力伺候皇上,报答皇上。”   皇帝哈哈大笑:“畹畹,你真不愧是如意的好姐妹,你的话如意总是听的。”   花畹畹唇边现出一抹诡谲的笑意。   ☆、第316章 安氏流产   如意的风波,国公府里并无一人知晓,倒是安小娘子滑胎一事在国公府里掀起轩然大波。   那天清晨,安念雨和安沉焙陪三太太三老爷用早膳,三老爷许久没有与妻儿同桌共饭,三太太激动得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饭桌上,三老爷看着那一碗鸽子汤,道:“安小娘子最喜欢吃鸽子肉了。”   三太太立即讨好道:“她有孕在身,喝点鸽子汤,吃点鸽子肉总是好的。”   于是让下人盛了一碗,叫安念雨送过去。   安念雨送了鸽子汤到安小娘子屋子里,安小娘子正赖床。   安念雨公事公办将鸽子汤送到她床前道:“奉父亲母亲之命送来的,你刚好没吃早饭吧?那就吃吧!”   安小娘子本想说还没洗漱,不便饮食,只犹豫了下,还未张口,安念雨却道:“你担心我母亲会在鸽子汤里下毒吗?你放心,这鸽子汤,我、我哥哥还有我父亲母亲都喝过了,绝对安全,是我父亲让我送过来的,所以你就不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母亲说了,你既然已经嫁进国公府,成了我父亲的妾,往后便是一家人,所以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是我的弟弟或者妹妹,没人会害她的,我母亲还说了,允许我和你来往,只是我自己不愿意和你像从前一样亲密罢了……”   安念雨是个实心眼的,按理,你鸽子汤送来也就送来了,不必要非逼着安小娘子喝进去才算是完成三老爷三太太交代的任务。   而且你表面上和安小娘子疏远,嘴巴却罗里吧嗦强调一堆,正好暴露你内心里其实无比想和安小娘子回到从前亲近的关系。   正是安念雨一堆絮絮叨叨,让一直没有机会解决肚子里孩子官司的安小娘子灵机一动。   安念雨看着安小娘子喝下了那碗鸽子汤,便放心地走了出去,尚未走到大门口,便听见安小娘子的惨叫声,安念雨吃惊地停住了脚步。   里间丫鬟们匆匆跑了出来,纷纷道:“快去找三老爷,安小娘子不好了!”   安念雨慌了,折回屋里,但见安小娘子趴在床上,手捂着肚子叫疼。   “你怎么了?”安念雨扑到床前紧张问道。   安小娘子恨然抓住安念雨的手,道:“你不是说你母亲不会害我吗?你不是说鸽子汤绝对没有毒吗?为什么我喝了就腹痛如绞?”   安小娘子面目狰狞,令安念雨不知所措。   “鸽子汤不可能有毒的呀,如果有毒,为什么我和我哥哥,还有父亲母亲喝了都没事……”   “对啊,为什么你们喝了都没事,却独独我喝了这鸽子汤有事?事情还不够明显吗?你们存心害我!存心害我肚子里的孩子!”   “没有!我没有!”安念雨急了。   “当然不可能是你,只会是你的母亲!”安小娘子狠狠推了安念雨一把,安念雨趔趄着向后跌去。   那边厢,三老爷三太太都赶了来,见安小娘子趴在床上哭爹喊娘,二人都很惊诧。   三老爷坐到床前,抱住安小娘子道:“小娘子,小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安小娘子捧住肚子,惺惺作态道:“我的肚子好痛……”   “可是中暑了,还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三太太不以为意。   “我就是喝了四小姐送来的鸽子汤……”安小娘子说着大叫起来,一副疼痛欲死的样子。   三老爷着急地喊下人:“快去请大夫呀!”   “已经去请了!”有人答。   三太太一旁看安小娘子赖在三老爷怀里装腔作势的模样,不由翻白眼,心里冷嗤,难道你还想说是我的鸽子汤害你流产吗?你肚子里可早就没有珠胎了,看大夫来了如何戳穿你,你又如何收场!   “老爷,我肚子好痛,好痛,孩子是不是要保不住了?”安小娘子哭哭啼啼。   三老爷安抚道:“不会的,不会的,大夫一会儿就来了。”   大夫很快就来了,给安小娘子把脉,三太太正等着那大夫打安小娘子的脸,不料那大夫却慌张对三老爷拱手道:“只怕小娘子珠胎不保。”   三太太一听不乐意了:“什么珠胎不保?这个大夫你可不要睁眼说瞎话,安小娘子肚子里可真有珠胎?”   三太太的话叫三老爷好生惊诧:“翠玉你在说什么呀?小娘子怀孕数月,这还能有假?”   那大夫也立马向三老爷保证道:“三老爷,我以几十年行医资质做担保,小娘子的确身怀有孕,只是如今这胎儿恐怕……”   三太太当然不会想到安小娘子早就收买好了这个大夫,为的便是伺机嫁祸给她。   此刻,安小娘子哭天抢地,一边哭着肚子痛,一边哭骂着:“我苦命的孩子,到底是谁要害你啊!”   三老爷道:“大夫,可有方子保住小娘子肚子里的孩子?”   大夫立即说愿意一试。   大夫的方子不开来还好,一开来,待丫鬟随去抓了药熬成汤,安小娘子一碗汤药灌下去,下身便开始血崩般大出血。   那药并非安胎之药,而是让安小娘子提前来月事的药。   安小娘子入府,为了隐瞒已经滑胎之事,让大夫开了药一直喝着,拖延月事,此刻喝了这解禁的汤药,月事就若山泉一般喷涌而下。   在众人眼中,见到安小娘子的裙子上蔓延开来的鲜血,当然不会以为是经血,只道是安小娘子滑胎了。   众人都大惊失色,三太太更是一头雾水,嘴里嚷着:“不可能,不可能,这期间有诈!”   安小娘子想起昔日孩子被三太太害了滑胎,此刻便心生恨意,她指着三太太咬牙切齿道:“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孩子!我苦命的孩子!”   安小娘子哭声震天,三老爷怀疑地看向三太太,就连安念雨也要怀疑起她母亲来。   的确,在澜雨轩,只有三太太才有可能陷害安小娘子的孩子,其他人没有动机啊!   三太太欲哭无泪道:“老爷,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是不是你在鸽子汤里下了毒?”三老爷质问道。   三太太哭笑不得,“老爷怎么会这么想呢?那鸽子汤我们都喝过,老爷你也喝过呀,是你亲眼看着念雨送了鸽子汤过来的……”   三老爷打断三太太道:“不是你,难道会是念雨陷害安小娘子吗?”   三太太愣住,而安念雨本能一颤。   ☆、第317章 抢着认罪   那鸽子汤最先是从厨房端上来的,做汤的厨娘有嫌疑,可是早膳时三老爷三太太四少爷四小姐都已经喝过了,众人无事,所以厨娘的嫌疑自然被排除了。   嫌疑最大的三太太是当着三老爷面装的那碗鸽子汤,让安念雨给安小娘子送过来,所以三太太其实也是清白的,三老爷自己便可以作证。   安念雨是将鸽子汤送到安小娘子跟前的人,她有下毒的时间,也有下毒的动机。   安小娘子背叛了安念雨的友情,利用她做垫脚石勾搭了三老爷,安念雨可以恨安小娘子,哪怕是替三太太恨,都有下毒的理由。   可是安念雨一向胆小心善,断做不出这种事。   三老爷断然不会相信一个连踩死蚂蚁都不敢的人会去下毒害一条生命。   于是,便只有一种可能:三太太在装汤的碗里预先下了滑胎的毒药……   三老爷将犀利的目光落在三太太脸上,三太太慌了:“老爷这样看着我,难道是怀疑我下毒?”   “不是母亲,是我!”   安念雨在这一瞬间已经打定了主意,她对不起她的母亲,所以她要替母亲扛下这件事。   安念雨心里也断定,安小娘子肚子里的孩子是三太太下药害死的。   安念雨走到三老爷跟前,噗通一声跪下,唬了三老爷一跳。   “念雨,你这是做什么?”三老爷不怒自威。   安念雨哭着道:“父亲,是我在鸽子汤里下了毒,安小娘子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害死的……”   “那是你的弟弟,你为什么要害他?父亲不相信一向善良的你会做出这样的事!”   “真的是我,是我在鸽子汤里下了毒,女儿一直记恨安小娘子嫁给父亲做妾,女儿恨她背叛了女儿的友情,利用了女儿,是女儿做的!”   安念雨给三老爷磕头:“求父亲责罚女儿吧,女儿愿意给安小娘子肚子里的孩子抵命。”   安念雨磕头如捣蒜,三太太去拉她:“念雨,你在胡说些什么?”   床上,安小娘子也不乐意了,她要对付的人是三太太,怎么能让安念雨背黑锅呢?   她只是要对付三太太,她并不想伤害和牵累安念雨。   安小娘子做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向三老爷道:“老爷,四小姐的性情你还不了解吗?她是一个多单纯多善良的人?她怎么可能做出谋害性命的事情?她没有这个心,更没有这个胆!想害我害我肚子里孩子的一定另有其人!”   安小娘子的目标再明显不过了,她几乎用喷火的目光看向三太太。   安念雨护住三太太道:“不是我母亲,是我!真的是我!父亲,我说过了,我生安小娘子的气,我恨她怨她,我讨厌她,我恨不得她死,就是我,下毒的人就是我!”   三老爷道:“那念雨你告诉父亲,你给安小娘子下的是什么毒药?”   “是吃了能让她落胎的药……”安念雨的声音便小了,明显底气不足。   “那药叫什么名字呢?”三老爷再次问道。   安念雨辩解:“我只让大夫开吃了能让孕妇落胎的药,并未问大夫开的药叫什么名字。”   “哦?”三老爷觉得好笑,“那帮你开药的大夫又是谁?你是在哪个药房里开的药?”   安念雨均答不上来,安小娘子道:“老爷还用问吗?事情还不够清楚吗?念雨就是为了保护她想保护的人,替人顶罪,才将这罪名担在自己身上的。念雨是无辜的。”   安小娘子矛头再次指向三太太:“就算真的是四小姐所做,她也一定受人指使!”   安念雨急了:“没有人指使我,是我做的,真的是我做的,父亲,一人做事一人当,请你责罚我吧!”   这时候,四少爷安沉焙也从屋外飞奔进来,跪到三老爷跟前道:“不干妹妹的事,这件事是我做的,毒是我下的,父亲要罚就罚我吧!”   三老爷盯着眼前双双下跪争着认罪的儿女蹙起了眉头,他们竟然如此孝顺三太太。   三老爷负气道:“好,我不管你们两个到底谁才是凶手,你们既然都争着认罪,争着领罚,父亲就让你们尝尝家法的味道!让你们知道谋害性命要接受怎样的惩罚!”   三老爷说着就让人请家法,三太太急了:“是我!”   众人愣住,所有目光都看向三太太。   三太太憋屈道:“不是念雨,也不是沉焙,是我!是我在装鸽子汤的碗里预先放了毒,所以我们喝那碗鸽子汤的时候没事,可是安小娘子喝了那鸽子汤就落胎了……”   这和三老爷预先设想的不谋而合。   “冯翠玉,你!”三老爷怒火中烧。   四少爷和四小姐都着急地看着三太太:“母亲……”   安念雨有些绝望,她想护住自己母亲的,可是她想保护母亲,母亲也想保护她啊!   安小娘子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每个人都有弱点,你冯翠玉再心狠手辣,致命弱点是太爱自己的孩子。   可惜你只爱自己的孩子,对别人的孩子却能够痛下杀手,你这种女人不值得同情,今日之事不过是她安小娘子替她肚子里枉死的孩子报仇罢了。   安小娘子假意嚎啕痛哭:“我可怜的孩子啊,你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还来不及睁眼看看你的父亲,你就走了,你怎么这么命苦啊?都是娘连累了你,娘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在娘胎就死于非命,都是娘的错,你若有怨恨你就来找娘吧,不要去怪罪任何人,都怪娘是个卑微的妾,保护不了你……”   安小娘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三老爷哭得心烦意乱,他上前安抚安小娘子道:“小娘子,孩子没了,以后还会再有的。”   安小娘子不忿,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三老爷要饶过三太太,此事要不了了之?那可不行!   安小娘子委屈地摇头,珠泪滚滚:“我是个妾,这个孩子在肚子里保不住,我又有什么能力去保护下一个孩子?老爷,你要替我们的孩子做主啊!”   安小娘子梨花一枝春带雨,哭得三老爷心疼不已。   他转头愤愤地看着三太太:“翠玉,你既做了安家的儿媳,犯了错就该领安家的家法!”   冯翠玉一惊,三老爷是要打她吗?   在三老爷的命令的下,下人已经将一根长长的鞭子请了上来。   不错,那便是安家家法。   可是安家还没有一个儿媳领受过这家法,冯翠玉竟然成了第一人。   ☆、第318章 家法伺候   安念雨和安沉焙冲到三太太跟前,二人纷纷护住三太太,向三老爷道:“父亲不可以对母亲用家法!”   三老爷气头上,哪里肯听?命令下人道:“将四少爷和四小姐拉开!”   仆妇们上来拉开了安沉焙和安念雨,安念雨拗不过,安沉焙却是拳打脚踢,三老爷直接让人将他扛了下去。   然后安念雨眼睁睁看着三老爷用家法重重打了三太太,三太太在地上边哭边骂:“安祥禄,你个没有良心的东西,我伯父东正侯刚把你从外省调回京城,你竟然就恩将仇报,不仅纳妾,还听狐狸精一面之词用家法打我!安祥禄,我伯父不会放过你的!”   三太太之所以在国公府里不得人心,就是犯了这个毛病,常常将东正侯挂在嘴边,搞得自己后台很硬似的,东正侯再牛叉,也不会管这后宅尔虞我诈之事啊!   三太太不提东正侯还好,一提东正侯,三老爷更来气,下手也就更狠了,直打得三太太不敢再骂,转而求饶。   安念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安小娘子却露出阴邪的笑。   末了,安念雨吼道:“父亲这样对待母亲,是不是逼念雨再悬梁一次!”   三老爷高高扬在空中的鞭子这才猛然停住。   安念雨立即挣脱仆妇们,上前抱住三太太失声痛哭:“母亲,母亲……”   三太太亦是抱住安念雨,哭到不可遏止。   三太太的目光越过安念雨肩头看向床上的安小娘子,几乎喷了火,恨不能目光化成剑,将她刺个千疮百孔。   安小娘子却朝她得意地挑了挑眉。   三太太更是呕得要吐血,心里道:安小娘子,这个仇,你给我记住!没完!没完!   因为出了安小娘子落胎一事,到底惊动了嘉禾苑那边,老太太当即拍板将掌事钥匙给了茹风雅,三太太再一次呕得要吐血,心里更加憎恨安小娘子。   而老太太突然有些欢喜安小娘子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借口,将三太太成功踢出争夺掌事钥匙的局,所以此事之后,老太太对安小娘子还格外慈爱,让人送了不少补身子的膳食让她调养身子。   而三太太,一人养伤,独自憔悴,陪伴床前的只有四少爷和四小姐。   四少爷因为要上学,也不能常到床前来,所以床前就剩了安念雨。   母女俩总是相顾垂泪。   安念雨道:“母亲受苦了。”   三太太落寞摇头:“母亲挨打事小,倒是你,你怎么可以那么傻去认罪呢?”   其实四小姐如果不急着认罪,三太太完全可以将此事来个死不认账的。   可是四小姐认罪了,四少爷也认罪了,三老爷要用家法,三太太作为一个母亲,怎么能够看着孩子无辜受罚呢?   三太太再不济也是个好母亲呀!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不想母亲受罚……无论母亲做什么,都是因我而起……”   安念雨言语间十分自责,到此刻,安念雨还认定那鸽子汤的确是被三太太动了手脚,而不知道是安小娘子设的局。   三太太很是怅惘的,女儿也是好女儿,儿子也是好儿子,只是丈夫不是好丈夫罢了。   所以,当三老爷善心大发来看她时,三太太便怄气道:“我是咎由自取,若我不让我伯父调你回京,你大抵向你二哥那样客死他乡了吧?”   三太太的话说得恶毒,气得三老爷拂袖而去,再不踏进她的房门。   安念雨每日汤药饭菜尽心尽力伺候三太太,三太太身上的伤好了,心里的伤却是好不了,又因为失了掌事钥匙,便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足不出户。   安念雨劝她无用,很是颓然。   一日,正让丫鬟端了饭菜往三太太屋里来,却正巧与给安小娘子送饭菜的丫鬟狭路相逢。   两个丫鬟各不相让,犹若独木桥上的黑羊白羊,竟将对方的饭菜都打了。   安念雨觉得安小娘子的丫鬟故意生事,本就因为三太太恨了安小娘子一肚子,于是乎,气冲冲闯进了安小娘子屋子。   安小娘子假意坐月子,一直躺在床上休养,见安念雨闯进来,一脸不忿,颇有些惊讶。   随着安念雨进来的丫鬟畏看着安小娘子道:“安姨娘,四小姐她故意让人打翻了你的汤药!”   安念雨不忿:“真是恶人先告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一向懦弱老实的安念雨也会口出恶语,可见自己的确是伤了她的心。   安小娘子笑着同自己的丫鬟道:“瞧你这个死丫头,口无遮拦的,一碗汤药值什么?让你这样诬蔑四小姐?打翻就打翻了,横竖让人再去熬来就是了。”   那丫鬟听了安小娘子的话,欠身欲退出去,安念雨拦住她的去路道:“你打翻我母亲的饭菜,这笔账又如何算?”   那丫鬟为难地看向安小娘子,安小娘子依旧面不改色,云淡风轻笑着:“原来是你这死丫头先打翻了三太太的饭菜呀!”   “不是的,是不小心……”   “合着,轮到我就是故意的,轮到你就是不小心的,你到底是谁调教出来的,如此圆滑狡诈见风使舵!”安念雨一肚子恼火。   安小娘子道:“既然四小姐认为我的丫鬟是故意的,那就任由四小姐处置好了。”   安小娘子舒服地调换了一个卧姿,安念雨恨然道:“处罚她脏了我的手,我可不像一些人,表面一套背地一套,阴险狡诈!”   安小娘子脸色一冷,朝那丫鬟抬抬下巴,那丫鬟便退下了。   安小娘子冷冷地看着安念雨,变了声调道:“我知道你是因为你母亲的事情憎恨我,可是你也不想想你母亲是如何对待我的!你和四少爷是她的骨肉,她疼你们爱你们,天伦之情,舐犊之爱,其情可悯,可是我呢?我和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何其无辜?他还在我的肚子里就被害死了,罪魁祸首是你的母亲,这笔账又如何算呢?四小姐,你告诉我,害死我的孩子,你母亲做的就是对的吗?我有错,可是我的孩子有什么错?我不能见他一面,他就死在了我的肚子里?四小姐,你告诉我,你觉得你的母亲冤枉可怜,那谁又来替我的孩子伸冤呢?”   安念雨被安小娘子问住了。   ☆、第319章 夜半约谈   安念雨再回到三太太跟前时,不再似过往,三太太说安小娘子坏话她也能附和一两句,而是像变了个人似的,只是沉默。   三太太觉察安念雨的异样,安念雨便道:“如果母亲不在鸽子汤里下毒,害得安小娘子落胎,父亲又怎么会生母亲的气,用家法重罚母亲呢?”   安念雨到底是个老实好糊弄的,容易被人左右,捏圆捏扁。   三太太生气道:“怎么事到如今你也认为是母亲在鸽子汤里下毒做手脚?”   “难道不是吗?”安念雨反问,“不然安小娘子的孩子平白无故怎么会没了呢?”   三太太能说安小娘子的孩子在入府前就已经没了吗?安念雨若追问她如何知道的呢?再说在梨园时,安小娘子的孩子确实已经滑胎了,可不也是三太太动的手吗?   所以,此时此刻,三太太只能吃哑巴亏,心里越发恨了安小娘子。   ※   皇子们的婚期都定了下来,三日后,三皇子、四皇子、八皇子同时举行结婚大典,宫里很是忙碌。   皇帝同如意道:“等过了皇子们的婚礼,朕再与你行好事。”然后给了如意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令如意窘得面红耳赤。   梅宫,梅妃拉着八皇子蓟允卓交代:“母妃知道这桩婚事对你不公平,八皇子妃不是什么好家世,可你要看到这件事对你的好处,皇太后现在对你对母妃都宽柔了不少,过去她何曾对我们这样和颜悦色过?古有勾践卧薪尝胆,我们今日所受的屈辱都不算什么,总有一天上苍会有不一样的待遇给我们,这样才显出上苍公平。”   蓟允卓恭敬道:“母妃放心,儿臣记住了。”   从梅宫出来,蓟允卓很是怅惘。   如果阿樗也在这宫里就好了,那么三日后的婚礼该还多一个七皇子的婚礼吧?   哪怕阿樗没有同时举行婚礼,也会成为他的伴郎。   蓟允卓鬼使神差就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他想去找花畹畹,想去问问阿樗的下落,他很想很想去看看阿樗,告诉阿樗他要成亲了。   到了坤宁宫门口,蓟允卓又止住了脚步。   坤宁宫是皇后的地盘,皇后可是母妃的死对头,这扇门焉是自己这个梅妃的儿子能够来去自如的?   蓟允卓正欲掉头离去,恰巧灵芝从水月庵回来。   灵芝上前向蓟允卓欠身行礼:“八皇子怎么来了?是来拜见皇后娘娘的,还是来找公主的?”   蓟允卓灵机一动,道:“灵芝,你能帮我给公主传个话吗?”   灵芝一颤,立即点头:“当然可以。”   灵芝知道,在花畹畹心目中,蓟允卓可是个好人。   于是蓟允卓交代了灵芝要与花畹畹见面的地点时辰,便先行离去了。   灵芝替蓟允卓传了话,天一擦黑,花畹畹便以皇帝让她去看如意为由向皇后请了准,从坤宁宫出来,到蓟允卓约定的地点会面。   蓟允卓约的地点十分偏僻,灵芝打了灯笼,扶着花畹畹走了好一会儿才到约定地点。   蓟允卓早已等候在那里。   花畹畹见了蓟允卓,先是欠身行礼,道:“畹畹向八皇子道喜了。”   蓟允卓很是讪讪,话里有话道:“托安和公主的福。”   花畹畹听出蓟允卓声息里仍然有气,道:“若八皇子是要在大婚前来找畹畹吵架的,那畹畹恕不奉陪。”   花畹畹说着转身欲走,蓟允卓急忙拉住她的手道:“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   花畹畹一颤,八皇子握在她手腕上的手冰凉柔软,声音也近乎哀恳:“畹畹,我是有事找你。”   花畹畹向灵芝努努嘴,灵芝便将灯笼悬挂于一旁灯架上,自行避开了。   花畹畹见八皇子久久握住自己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有些窘,八皇子也意识到不妥,立即松开了花畹畹的手。   花畹畹道:“八皇子找我何事?”   “我想知道阿樗在哪里?他过得好不好……”   “我说过了,相见不如不见,他过得很好,八皇子与他还是不要互相打扰的好。”   蓟允卓早就知道花畹畹固执,他有些落寞道:“我只是想告诉他我要大婚的消息,我想和他分享一下我的喜悦,毕竟他是我目前为止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花畹畹一震,抬头看着蓟允卓,昏黄的灯光中蓟允卓的神色很是哀婉,又显得幽远莫测。   花畹畹不禁要想,这个八皇子,只有阿樗一个朋友吗?那他过得该有多孤单?   “可是你的阿樗已经死了,你要知道在这宫廷之中,阿樗的死不是秘密,只是大家绝口不提的一个事实。”花畹畹还是残忍地向蓟允卓指出来。   “在你跟前也不能提吗?”蓟允卓的眸子很受伤。   花畹畹回望着蓟允卓,又是深深一震。   “我和这皇宫之人又有何不同?”花畹畹想起自己在这皇宫已经足足呆了十余年,皇宫里所有恶习她都有,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与宫中之人有何不同。   蓟允卓有些怅惘:“我以为你与这皇宫之人有所不同的。”   “不用同我套近乎,也不用拍我马屁,总之我不会告诉你阿樗的下落,既然我救了他,就没有道理让他因为其他理由而死。”   “既然如此,那你就替他和我分享这大婚的喜悦吧!”   蓟允卓突然负气,一把搂住花畹畹的腰,眼睛直逼向她的眼睛,花畹畹没有推开他,而是与他对峙着。   这样的蓟允卓,她又不是没有见识过。   他有他的苦衷和小孩子气,任由他发泄完了也就完了。   “我以为你见到阿樗真正的目的不是分享喜悦,而是为了诉说苦衷。这皇宫之中,无人懂你,只有阿樗是你唯一的朋友,你唯一能诉说心里苦闷的人。”   蓟允卓太震惊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花畹畹,这个女孩子好可怕,她有一双能够洞穿心事的眼睛。   蓟允卓惶恐地放开花畹畹,还没平复好自己的心绪,忽而听到一个女子呜呜咽咽的哭声自旁边高高的宫墙内传了出来。   那哭声凄凉到了极致,听得人毛骨悚然。   花畹畹和蓟允卓不约而同看向旁边那堵高高的围墙。   ☆、第320章 冷宫哭声   “谁在哭?”花畹畹问。   蓟允卓不说话,这里可是冷宫,自己特意将约见地点约在冷宫,为的就是偏僻不容易惹人注目。   花畹畹又不是没在宫里生活过,前世她可在冷宫生活了整整十年,所以此刻她已经猛然顿悟:“这里是冷宫!”   “你怎么知道?”蓟允卓吃惊,这个女子几乎无所不知。   “我又不是傻子。”花畹畹回了蓟允卓一句,便绕着宫墙走向另一边。   蓟允卓追上来:“喂,你想干什么?你要去哪里?”   “我想知道这个哭泣的女子是谁。”   “冷宫里的女子数不胜数,你没必要各个都了解,她与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最好不要见她们!”   蓟允卓警告。   花畹畹停住脚步,鄙夷地看着蓟允卓:“你说过你与阿樗是好朋友,是今生今世最好的唯一的朋友,你难道忘了冷宫里还住着他的娘亲,他可曾拜托你好好照顾他的娘亲,可是八皇子,你受人所托,又真的忠人之事吗?”   蓟允卓被花畹畹问住了,而直觉告诉花畹畹,这个哭泣的冷宫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阿樗的娘亲:蓝美人。   花畹畹不理会蓟允卓径自向冷宫的大门走去。   蓟允卓想了想追上来道:“你想去看她,我可以带路。”   花畹畹点了下头,二人遂走到冷宫门前,敲响了冷宫的门。   来开门的是个老宫女,老态龙钟,一见蓟允卓一点也不生疏和吃惊,只是道:“八皇子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花畹畹听了那老宫女的话,忽然觉得错怪了蓟允卓。   他若对蓝美人完全不闻不问,这老宫女就不会见到他一副熟人的模样了。   蓟允卓向花畹畹介绍道:“她是伺候蓝美人的老姑姑。”   老姑姑的确当得起这个老字,老到走路都摇摇晃晃,仿佛自己还欠个人伺候似的。   老姑姑让开身子,让蓟允卓和花畹畹走进去,继而又关上了冷宫的门,冷宫的门大抵是许久没有开启过,发出笨拙的吱呀声。   花畹畹随着蓟允卓向内走去,脚上不知绊到了什么,身子向前一栽,幸而蓟允卓及时扶住她:“小心。”   老宫女走到一边来,道:“夜路小心,这冷宫啊,也没有更亮的灯火。”   冷宫的廊下只挂了一盏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发出微乎其微的光芒。   风里传来冷宫特有的萎靡馊臭的气息,闻得人想作呕。   蓟允卓道:“这地方你第一次来可能不习惯,环境的确是恶劣了点。”   花畹畹发出一丝苦笑,她可不是第一次来冷宫,她在冷宫整整生活了十年,行动不便,不能说话,过着比猪狗还不如的生活,整整十年……   当老宫女带着蓟允卓和花畹畹来到蓝美人的屋子,看见披头散发的蓝美人坐在床上呜咽哭泣时,花畹畹的泪流出来。   蓟允卓只以为她是心善,触景伤情,哪里知道花畹畹见到眼前的蓝美人,哭的却是前世的自己。   前世,她被安念熙所害,遭蓟允秀负心,饱受丧子之痛和身心之苦,囚于冷宫,****夜夜恨不停,而眼前的女子她又为什么被囚于冷宫呢?   眼前人哪里还当得起美人二字?早已是一个容颜憔悴的疯女人了。   老姑姑叹口气道:“八皇子,不是我没有照顾好她,而实在是你给的银子哪里够收买那些利欲熏心的东西呢?他们就跟强盗一样抢走你给的银子,根本不愿意在衣食上善待蓝美人哪!”   捧高踩低,这是那群宫人的作风,花畹畹自然了解。   蓟允卓凝眉道:“是我疏忽了,应该直接让人给你们送衣物和吃食的。”   老姑姑感激道:“八皇子已经做得够多了,这事怨不得八皇子。”   老姑姑说着俯身对那个兀自哭泣的蓝美人道:“娘娘,八皇子来看你了。”   蓝美人猛地一颤,带着浓重的哭腔道:“八皇子?是阿樗还是阿卓?”   老姑姑耐心道:“八皇子当然是阿卓了,阿樗是七皇子,娘娘。”   “不!八皇子是阿樗,七皇子才是阿卓!”蓝美人疯癫的话叫花畹畹听了讶异,蓟允卓却已经见怪不怪。   他走到床沿上坐下,握住蓝美人的手道:“蓝姨,我是阿卓,我来看你了。”   蓝美人抬起她的脸,花畹畹看清了那是一张早已面目全非的脸,不复昔日光彩,若是放在京城大街上就是一个女乞丐疯子罢了。   此刻,蓝美人看着蓟允卓,整张脸却是泛出异样的光彩来。   她一把抱住蓟允卓,紧紧抱住,嘴里不停说道:“阿卓,我的儿!我的儿!你来看我了!你可知道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   老姑姑已经不止一次见到这种场景,蓝美人抱住蓟允卓把他当做蓟允樗,口口声声喊着:“我的儿!我的儿!”   而每次,老姑姑都耐心纠正:“娘娘,你搞错了,八皇子是梅妃娘娘和皇上的儿子,不是七皇子,不是阿樗!”   蓝美人不管这些,只是紧紧抱住蓟允卓,喊着:“我的儿!我的儿!阿卓,我的儿!”   花畹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果蓝美人将蓟允卓当做了七皇子阿樗,为什么不喊“阿樗,我的儿”,而偏偏叫“阿卓,我的儿”,这让花畹畹有些费解。   蓟允卓却同老姑姑笑道:“老姑姑,没事的,蓝姨高兴就好。”   蓝美人是真的很高兴,她抱着蓟允卓那个高兴啊,整张脸都绽开了笑花,可是笑着笑着便有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她放开蓟允卓,双手去捧蓟允卓的脸,说着疯疯癫癫的话,眼神却是极度认真的:“阿卓,你是我的儿,这是个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你的命就保不住了。”   蓟允卓笑着点点头,却是敷衍的神态。   和一个疯子计较那么多,又何苦呢?   凡事顺着她,她也就安静了,谁让她是一个疯子呢。   蓝美人突然又面目扭曲起来,哭着道:“不知道阿樗怎样了?是我害了他啊!不知道他可还活着!”   蓝美人的脸像一张颤动的可怖的面具,叫人看了触目惊心。   蓟允卓只能安抚她道:“蓝姨,阿樗很好,阿樗活得好好的呢!你不要担心他,蓝姨,我来是告诉你,我要成亲了。”   蓝美人一颤:“阿卓,你要成亲了?”   蓟允卓点头,忽而指着一旁的花畹畹道:“喏,新娘,我也给你带来了,我知道蓝姨在冷宫出不去,所以我特意带了新娘过来给蓝姨瞧瞧,蓝姨说说看,阿卓的新娘子是不是很漂亮啊?”   一旁,花畹畹汗Σ(°△°|||)︴。   ☆、第321章 惊觉动心   蓝美人看向花畹畹,只觉眼前一亮,好一个清丽可人的女孩子。   她露出疯子才有的异样怪异的笑容,从床上走下来,围着花畹畹绕了一圈。   尽管她的样子十分可怖,可是花畹畹还是能看出许多友善来。   她一会儿拉住花畹畹上下打量,一会儿将花畹畹抱在怀里,嘴里不停念叨着:“阿卓的新娘子,阿卓的新娘子,好漂亮!好漂亮!”   老姑姑劝道:“娘娘,你不要吓着人家姑娘。”   蓝美人哪里肯听,捧住花畹畹的脸就像捧住一件稀世珍宝似的。   而蓟允卓只能向花畹畹投来求告的抱歉的目光,花畹畹看着这样的蓟允卓微微一笑。   八皇子是个心善之人,和蓟允秀完全不一样,怪不得方联樗要与他成为莫逆之交。   想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没有根据的。   蓝美人围着花畹畹喃喃说道:“阿卓是个好孩子,新娘子要爱阿卓,知不知道?”   面对一个疯子,能说那么多理由吗?花畹畹只能抿唇一笑。   蓝美人却不依不饶:“新娘子,你说话啊!你要答应我,你要好好爱阿卓,因为阿卓是个好孩子!新娘子听到没有?”   花畹畹只好道:“是,我知道了。”   蓝美人立即笑逐颜开,蹦蹦跳跳着走到蓟允卓跟前,道:“阿卓,你听到了吗?新娘子答应我,一定会好好爱你的!这样我就放心了。”   蓝美人拉住蓟允卓走到花畹畹跟前,将两人的手拉到了一起,花畹畹和蓟允卓都有些不自在,蓝美人却自在得很,笑嘻嘻道:“你们两个要好好的,相亲相爱一辈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是诗经里说的……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知为何,蓟允卓突然不敢看花畹畹了,脸上清晰浮现起两团红云。   花畹畹也觉得气氛有些异样。   从冷宫出来,夜风习习,明月皎皎,花畹畹和蓟允卓一路无话,直走到先前约会的地点,蓟允卓方才说道:“今天晚上谢谢你,公主。”   “谢我什么?相比你做的,我又没有做什么,阿樗对我还有救命之恩呢!”花畹畹尽力做到平静无风地叙说。   蓟允卓胸腔里俨然有什么酸酸甜甜的东西在撞击,若海潮似有意似无意地拍打岩石,令他有些无措,有些慌张,有些无所适从,幸而灵芝来得及时。   “公主,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和八皇子去哪里了。”灵芝走到二人身边,担忧道,“公主,我们出来得有些久了,是不是该回去了?万一皇后娘娘找您……”   花畹畹点头,遂而转向蓟允卓道:“那我先回去了。”   蓟允卓走到灯架下取下灯笼,递给灵芝,目送着主仆二人离去。   看着月色中花畹畹袅袅远去的背影,蓟允卓只觉胸腔里的疼痛更甚,他不禁抚住胸口皱紧了眉头。   他这是怎么了?   ※   皇子们领着各自的皇妃在宫里举行了热热闹闹的婚典之后,便出宫回各自的王府去洞房花烛。   平王府,蓟允秀用喜秤挑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立即皱起了眉头。平王妃实在是……长得抱歉。   看着平王妃那张其貌不扬的面孔,如意如花似玉的面孔便在跟前乱窜,蓟允秀只能吹灭屋子里所有蜡烛,就算新娘子过来阻止他吹灭那一对龙凤花烛道:“王爷,这龙凤花烛象征子嗣香火,必须彻夜燃烧,不能吹灭……”   蓟允秀也是毫不犹豫一口气吹灭了。   然后,黑灯瞎火中,直把平王妃当做如意,宽衣解带,入了洞房。   晨曦曙光投进窗子,蓟允秀睁开眼睛便陷入痛苦,新娘子那张脸简直见不得光。   蓟允秀嫌恶地翻身下床,便有跟班在外头敲门道:“四皇子,四皇子……”   蓟允秀走过去开了门,问道:“什么事?”   跟班神秘兮兮道:“昨夜,八皇子府出事了。”   蓟允秀脸上并没有出现讶异的神色,而是诡谲一笑道:“八皇子什么反应?”   “都惊动了宫里,八皇子已经连夜被请进慈宁宫去了。”   蓟允秀得意一笑,挥挥手让跟班退下,转身回到帷帐前,经过一番心理挣扎,深吸一口气,方换上一张笑容可掬的脸,掀开帷帐,推了推床上打着呼噜的平王妃道:“蓬莱,蓬莱,起床了。”   平王妃茹蓬莱张开了眼睛,冲着蓟允秀娇憨一笑,蓟允秀本能皱起了眉头,几乎要夺门而逃,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方又堆起笑脸,道:“蓬莱,天亮了。”   茹蓬莱从床上坐起身,伸了伸懒腰:“怎么这么快天就亮了呀?我还没睡够呢!”   茹蓬莱说着,撅起嘴凑到蓟允秀跟前,那动作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亲我!   蓟允秀本能向后仰起身子:“你要干嘛?”   茹蓬莱一跃而起,抓过蓟允秀的脑袋,对着他的嘴巴狠狠啜了一口,蓟允秀心里叫苦不迭,费了好大力气方才推开茹蓬莱,这茹蓬莱丑也就罢了,还胖。   皇太后为了考验他们几个皇子的忍耐力,选得皇妃都是奇丑无比,实在是太残忍了。   蓟允秀为了安全起见,已经走到离床一丈远的地方,背过身去道:“蓬莱,天已经亮了,你赶紧梳妆更衣,随我入宫给皇祖母、父皇还有母后请安。”   茹蓬莱跳下床笑嘻嘻道:“是,遵命!”   茹蓬莱哪里知道蓟允秀急着入宫,不过是为了去看蓟允卓笑话罢了。   此刻,慈宁宫正山雨欲来。   皇太后和皇帝上座,皇后侧坐,而蓟允卓则跪在地上,他身边还跪着一个一脸伶俐的丫头叫云儿的。   昨夜洞房花烛夜,蓟允卓方与八皇子妃饮了合卺酒,八皇子妃便口吐鲜血中毒而亡了。   八皇子府乱作一团时,云儿便到了慈宁宫告状,继而八皇子被请进了慈宁宫,而梅妃还在梅宫一觉酣眠天亮,浑然未觉。   “阿卓,你既然不愿意接受皇祖母为你安排的婚事,你可以提早说,又何必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枉害人家姑娘性命?阿卓,你实在太令皇祖母失望了!”皇太后沉痛道,虽然,这个八皇子又何曾不让她失望过?   ☆、第322章 洞房命案   蓟允卓一头雾水:“阿卓不知道皇祖母的话是何意思。”   皇太后冷嗤道:“你当然要狡辩了,没有一个人做了坏事是能够主动坦诚的,让你府里这个叫云儿的丫头来替你说吧。”   蓟允卓看向一边的云儿,这个云儿怎么会先他一步出现在宫里的呢?   云儿向皇太后磕了个头,方才道:“自从皇太后和皇上赐婚后,八皇子一直闷闷不乐,他也不知从哪儿得知八皇子妃的容貌奇丑无比,所以整日里都不得开颜,忽一日,只听八皇子同他身边的人说道,皇太后赐婚不能拒绝,不管多丑都要成亲,横竖娶过来了再弄死便是!”   云儿昨夜已向皇太后禀明此事,所以皇太后阴沉着脸同皇帝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枉皇帝平日了还如此宠爱八皇子,总夸他聪明懂事举世无双,如今看来竟是个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小人,实在不配做我皇室子孙!”   蓟允卓冷冷盯着云儿,直盯得云儿心虚垂了头。   蓟允卓却不放过她,道:“你自小入我八皇子府,如今是受了谁的指使陷害于我?”   云儿一凛,继而向皇太后喊冤道:“请皇太后做主,皇太后要赐云儿死,云儿也在所不辞,云儿只是没想到八皇子说到做到,心肠真的如此歹毒,他可以毒死八皇子妃,他定然也不会放过云儿的,如今云儿不愿同流合污,出首了八皇子的罪孽,云儿自知活罪难逃,求皇太后赐云儿死吧!”   蓟允卓懊恼,却又无奈其何,只能呵斥道:“一派胡言!”   皇后冷笑道:“既然这个丫头说的话是造谣是污蔑,那么请问八皇子,为何如今八皇子妃的确被人害死了呢?洞房里只有你和八皇子妃二人,八皇子妃中毒而死,这毒不是你下的又是谁人所下?”   云儿立即道:“云儿正是担心八皇子同身边人说的将八皇子妃娶来再弄死的话不是玩笑话,所以才会躲在八皇子的洞房外一探究竟的,谁料想八皇子妃饮了那合卺酒真个就倒地身亡了,之前奴婢一直觉得八皇子不可能这么做,是奴婢错了,如果奴婢早点防患未然,八皇子妃也就不必枉死了!”   蓟允卓打断云儿道:“到底谁人给了你好处,你要如此栽赃陷害我?你就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会遭到报应吗?”   云儿伶牙俐齿:“试问八皇子妃又何罪之有?要被活活毒死?八皇子所说的报应为何不灵验呢?”   一直不说话的皇帝沉吟之后终于开口了,道:“先将这个云儿拉下去,胆敢背叛主子乱嚼舌根先将她的舌头拔去,再乱棍打死!”   皇太后和皇后都一惊:“皇上!”   宫人们上来将云儿从地上拉起来,云儿方觉大祸临头,口里乱喊着:“奴婢冤枉!奴婢说的句句属实,请皇上相信奴婢呀!”   皇上不愿意再听,宫人们已最快速度将云儿拉了下去……   皇后不悦道:“皇上,八皇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你竟然要袒护他吗?皇上如此做未免太过偏颇了!”   皇太后道:“皇后说的是,皇帝再宠爱梅妃,也不能由着阿卓如此胡来,这婚是哀家和皇帝一起赐的,阿卓竟敢毒死八皇子妃,他分明是对哀家和皇帝不满,现在他既然敢毒死八皇子妃与我们作对,日后难保他不会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他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目无尊长,这样的皇子必须严惩!”   皇太后拍了桌子,无比威严。   这一回皇太后赐婚,故意选了几个又丑又平庸的女子,为的就是考验几个皇子是否顺从是否隐忍。   四皇子和三皇子都是好的,独独这个八皇子露出了狐狸尾巴,怪不得自己平时一向不待见他,看起来自己的直觉竟是准的。   皇太后在心里庆幸地想,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成为储君呢?可是偏偏皇帝因着梅妃的缘故对这个八皇子总是刮目相看,这让皇太后很不爽。   梅妃就是个不入流的妖里妖气的妃子,入不了皇太后的眼,那么她生出来的八皇子自然也入不了皇太后的眼!   皇帝好脾气同皇太后道:“太后息怒,阿卓是朕看着长大的,他绝不是这种心狠手辣之人,阿卓一向是光明磊落的。”   还是第一次从皇帝口中听到这样中肯的评价,蓟允卓感动得有些想哭,他道:“父皇,儿臣确实清者自清。”   “清者自清?”皇后冷笑,“那你说说看八皇子妃为何突然死了,合卺酒里的毒是谁下的?”   “事出突然,儿臣还为彻查,就被皇祖母召进宫来,还请皇祖母、父皇、母后给儿臣一点时间让儿臣彻查此事,儿臣一定能够自证清白。”   “自证清白?你不过是想拖延时间好找替死鬼罢了!”皇后向皇太后道,“太后,这件事再明了不过,还用查吗?八皇子对八皇子妃容貌不满,又不敢公然拒婚,所以才使出了这样下三滥的手段,这样的人必须严惩,否则皇太后和皇上尊威何在?”   皇后话音甫落,门外便传来梅妃不满的声音:“只怕皇后说的是自己吧!”   众人看向门口,梅妃在几个宫女搀扶下急急走了进来,她走到蓟允卓身边跪下,一脸不忿,向皇帝道:“皇上,这件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阿卓是被人陷害的!皇上皇太后应该知道这桩婚事,几个皇子中唯独阿卓没有异议,皇太后和皇上一早就放出风声,说这几个皇子妃各个其貌不扬,家世平凡,其他几个皇子推托,唯独阿卓欣然应允,皇太后还夸阿卓是几个皇子中最孝顺的。”   皇后冷嗤道:“谁知道梅妃和八皇子沆瀣一气,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表面上对赐婚一事表现出无比服从,博得皇太后好感,却是一转身就将八皇子妃毒死,你们这样歹毒真还不如当初就拒婚呢!”   皇太后对皇后的话深以为然。   梅妃看向皇后,据理力争:“皇后娘娘要是这么认为,那本宫也要问问皇后娘娘,皇子妃死了就是皇子毒死的,那么一连死了三个大皇子妃人选也是大皇子毒死的咯?”   皇后愣住,继而恼怒道:“梅妃,你说的话太可笑了,大皇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毒害那些大皇子妃人选呢?”   “那可未必,如果真如皇后娘娘所言,皇子妃死了都是皇子毒害的,那么八皇子妃是八皇子毒死的,大皇子妃自然就是大皇子害死的,只不过大皇子更高一筹,在成亲之前就将大皇子妃各个毒死,不像我们阿卓犯傻,洞房花烛夜才将八皇子妃毒死,让皇后娘娘此刻可以讨伐他审问他,要说起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大皇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呢?会不会实际上是装疯卖傻,好逃脱自己的罪孽!”   “你……”皇后被梅妃一顿抢白气得变了脸色。   ☆、第323章 梅林质问   谢谢万般奢求的月票,谢谢订阅、推荐票、留言的亲。   ※   “皇上,皇太后,你们听听,梅妃简直就是强词夺理!”皇后向皇太后和皇帝求助,不料皇帝却道:“朕以为梅妃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皇后简直气炸了。   蓟允卓拱手道:“父皇,皇祖母,皇后娘娘,请给儿臣一点时间,让儿臣查清八皇子妃的死因,自证清白,也好告慰八皇子妃亡魂。”   皇帝点头:“还有八皇子妃的娘家也需要妥善安抚,这新娘子一嫁过来就出了事,恐娘家人情绪激动。”   梅妃道:“皇上放心,臣妾会协助八皇子好好安抚八皇子妃的家人的。”   皇后还想说点什么,皇帝警告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再不安分的人恐怕就要惹祸上身了。”   皇后这才惊觉原来皇帝还怀疑此事与自己有干系,可是自己虽然与梅妃不和,可也是面子底下的事情,再说毒死那八皇子妃对她有什么好处!   自己犯不着干这样的蠢事!   皇后欲辩无言,只能闭了嘴。   外头,宫人来禀报说是三皇子四皇子携三皇子妃四皇子妃来请安,梅妃便领着八皇子先行告退了。   如意一事,令皇帝对蓟允秀心里的印象大打折扣,皇帝还不愿意面对四皇子,便也起身离去。   三皇子、四皇子携着两个丑妃子进来时,慈宁宫就剩了皇太后和皇后二人。   四皇子一看三皇子家的丑妃子与自己家的茹蓬莱半斤八两,心里便平衡了许多。   适才,在慈宁宫外遇见八皇子和梅妃,得知八皇子妃的事并未让八皇子受罚,蓟允秀不免心情讪讪,此刻见到皇太后也只能强颜欢笑,倒是皇后因为大皇子的事情憎恶了他,给了他一点脸色看。   好在蓟允秀是个圆滑肯吃苦的,依然笑脸相迎,极尽奉承。   那边厢,梅妃和八皇子离了慈宁宫,八皇子便向梅妃请辞,要回八皇子府调查八皇子妃的死因,并着处理八皇子妃的后事,梅妃却拦阻他道:“你既然已经进宫,就不忙着出宫,先随母妃去梅宫谢一谢你的恩人,横竖,八皇子妃已死,人死也不会因为你早一点时候回去她就复活了。”   听梅妃让自己去梅宫答谢恩人,蓟允卓有些讶异。   细一想,梅妃到慈宁宫到得如此及时,在皇太后和皇帝跟前又将皇后辩驳得哑口无言,似乎母妃的智慧尚不能及,背后定有高人指点。   于是八皇子随了梅妃到了梅宫。   梅林深处站着的竟是花畹畹。   蓟允卓太吃惊了,但又觉得一切该是情理中事。   梅妃与花畹畹不是早就结成同盟了吗?   梅妃笑着对蓟允卓道:“若不是安和公主及时赶来告诉母妃,你昨夜府中之中,母妃尚在梦中,不知我的儿子身处险境呢。”   蓟允卓向花畹畹投来感激一瞥。   梅妃又道:“公主这回可帮了阿卓你的大忙,若不是她支招教我如何应对皇后,我还真是手足无措呢!”   蓟允卓哑然失笑,他就说吗,在慈宁宫内,自己的母妃巧舌如簧,面对皇后,摆事实讲道理,一下就击中皇后的弱点,令皇后哑口无言,竟是花畹畹支招。   蓟允卓向花畹畹深深一揖,诚心道:“多谢安和公主。”   花畹畹浅笑吟吟,微微摇了摇头,道:“八皇子客气了。”   这时,一个宫人走了来,禀报道:“梅妃娘娘,皇上来了。”   梅妃一惊,断不能让皇帝发现花畹畹在梅宫啊。   梅妃忙道:“阿卓,你和安和公主先在此处藏着,母妃去迎接你们父皇,你们再抽空离开。”   花畹畹和蓟允卓点了头,梅妃便携着宫人急匆匆离去了。   一阵风吹来,梅林发出沙沙的响声,绿色的枝叶在风中涌起波浪。   花畹畹一袭红衫,分外惊艳。   蓟允卓看着花畹畹,不觉有些看得呆了。   花畹畹不经意瞥见蓟允卓的目光,也有些不自在,心里难免一咯噔:这八皇子看她的目光……难道……   花畹畹这样想着,未免有些心惊。   她虽然只有十二岁,可是却有三十六岁的灵魂,不是吗?   她是经历过********,男女私情的,当然对男女之间的暧昧异样十分敏感。   只是蓟允卓居然对她……   而蓟允卓在梅林下被一阵飒飒的风吹得清醒,难免也有些窘迫。   他没话找话道:“我有一事想请教安和公主。”   花畹畹道:“八皇子请说。”   蓟允卓正色道:“安和公主与我母妃结盟,实在令阿卓讶异,阿卓不明白,你既然是皇后娘娘义女,为何要与我母妃结盟?你与我母妃结盟是诚心的,还是个计谋陷阱?”   花畹畹哑然失笑,冷嗤道:“没想到八皇子就是这么报答我这个恩人的?你适才的感激是假,此刻的质问方是诚心的咯?”   蓟允卓愣住,仍旧道:“我只是不明白,还请安和公主解惑。”   花畹畹坦然道:“我与你母妃结盟在先,我与皇后娘娘成为母女在后,凡事都论个先来后到,更何况,我皇后娘娘义女的身份对我和你母妃结盟一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吧?至少像今天这样,我的身份能够掩护我,又帮到梅妃娘娘和八皇子不是吗?”   蓟允卓仍旧觉得讶异:“我还是不懂,既然结盟就是为了达到彼此各自的目的,阿卓不明白,安和公主与我母妃结盟,想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花畹畹笑起来,向蓟允卓微微点头,拍了掌道:“这个问题,八皇子问得好,不枉梅妃娘娘对你寄予了厚望,八皇子若连这点智慧都没有,又怎能担起梅妃娘娘望子成龙的心愿?”   蓟允卓道:“那就请安和公主明示。”   “我只是看有些人不爽,而扶持八皇子能够打击我的仇人,这个答案,八皇子可满意?”   蓟允卓心里暗忖,扶持自己能够打击的无非是那些对储君之位存了野心的人。那么花畹畹的仇人是谁?三皇子四皇子还是其他皇子?这个花畹畹不是出身山野的村姑吗?为何会和皇子结仇?   ☆、第324章 提点真凶   蓟允卓还想追问些什么,花畹畹却已经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制止他道:“我想要得到的好处对八皇子而言有利无弊,这就够了,八皇子又何必刨根究底呢?眼下,八皇子要追查的不是我为什么要和梅妃娘娘结盟,而应该是八皇子妃是如何死的……”   “哦,不对,”花畹畹含而不露笑起来,“准确地说,应该是八皇子妃是被何人所害,合卺酒里的毒是何人所下,而要嫁祸给八皇子。”   蓟允卓一凛,花畹畹一言提醒梦中人,所言极是。   只是,云儿已死……   花畹畹洞悉蓟允卓心事,笑道:“云儿虽死,也是可以查到蛛丝马迹的,比如这丫头近些日子都与谁联系,见过些什么人,得到过些什么财物……八皇子若觉得这样调查费时费力的话,畹畹还可以再为八皇子提供一些线索。”   蓟允卓凝眉看着花畹畹,觉得这个女孩子简直就是一部天书,他已经完全读不懂她了。   花畹畹露出自信笑容,道:“八皇子不妨想想,此刻在慈宁宫内请安的都有谁?这些人明着是来请安的,实际上难道不是为了打探八皇子的消息而来?”   蓟允卓如醍醐灌顶,八皇子妃的死和皇后没有干系,而和其他皇子的干系则就暧昧了。   此刻慈宁宫内有三皇子和四皇子,那么会是他们二人中的谁呢。   花畹畹道:“八皇子是聪明人,剩下的就不用畹畹再多言,八皇子自己定然能够查得水落石出的。只是八皇子要记住,无论查出什么真相,都不要急着抛出来,敌人的把柄要在关键时刻才能让敌人一招毙命!”   花畹畹突然咬了牙关,神色一冷,让蓟允卓猛不丁打了个寒噤。   这个女孩子可敬又……可怕啊!   那边厢,已经有宫女走了来,向二人道:“八皇子,安和公主,梅妃娘娘说她要陪皇上说话没空来招待二位,请你们先行回去,改日再约。”   梅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已经缠住了皇帝,蓟允卓和花畹畹可以安全离开梅宫了。   蓟允卓向花畹畹道:“我送你。”   花畹畹摇头:“八皇子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你我如今的关系可是要在人前离得越远越好,表面上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人。”   蓟允卓点了头,花畹畹欠了欠身,便先行离去。   蓟允卓再次目送花畹畹的背影,心里又是一阵复杂伴随着酸甜的怅惘。   这个女孩子好……特别啊!   宫人提醒道:“八皇子,您也该走了。”   蓟允卓方才迈步离去。   接下来,他可没时间闲着,找出幕后真凶,还自己清白,安抚八皇子妃的娘家……   梅宫殿内,皇帝喝着梅妃亲手泡的茶,道:“阿卓回府去了?”   梅妃点头:“受了这样大的冤屈,他能不急着回去调查真相,还自己清白吗?”   梅妃说着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得了皇太后一丝好感,现在却让皇太后对他有了这么深的误会,阿卓真是时运不济,那个在背后陷害他的毒手实在太可恶了,皇上,你看看慈宁宫里,皇后说的那些叫什么话?她仿佛恨不能皇太后处置阿卓似的,这回大皇子是成不了亲,可是成亲的又不止阿卓一个,皇后为何偏偏嫉恨阿卓一人?”   “所以此事绝不是皇后设的局。”皇帝的话让梅妃愣住。   “朕知你疑心皇后,但是朕敢担保此事和皇后无关。大皇子的婚事,皇后一再拒绝过,所以她断不会因为大皇子成不了亲而去记恨其他皇子,这件事只怕另有蹊跷。”   皇帝不是个混淆是非,黑白颠倒的,但是他替皇后洗清,这令梅妃多少有些不满。   她娇憨噘嘴道:“臣妾还以为皇上是来安抚臣妾的呢,却原来是来替皇后娘娘辩白的,看来这女人哪还是原配的好。”   皇帝最喜欢看梅妃这样娇憨使性子的模样,不由噗嗤一笑,指着梅妃道:“皇后那边还恼朕偏心于你,你这边又倒不领情,看起来朕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皇帝一脸无辜,梅妃这才展露笑颜,依偎着皇帝撒娇道:“皇上……瞧你委屈得……谁让你平日里总嘲笑臣妾是醋缸子呢?圣令怎能不尊?臣妾如此,还不是为了听皇上的话,省得别人说皇上是胡说八道呢?”   皇帝再一次笑了。   梅宫内你侬我侬,坤宁宫却是醋海翻波。   宫女向皇后禀报了皇帝去梅宫看望梅妃一事,皇后呕得要吐血,啐道:“后宫女子三千,难道皇上眼里竟只剩了个梅妃吗?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花畹畹从外头走了进来,乖觉道:“母后怎么了?谁惹母后生气了?”   皇后正愁没人说话,心里郁闷得很,便拉了花畹畹的手,叹气道:“母后人老色衰,笼络不住你父皇的心,被居心叵测之人陷害利用,母后这心里不甘心。”   花畹畹道:“儿臣已经听说了八皇子府的事情,那梅妃的确歹毒,竟然用大皇子做借口为八皇子开脱,实在是居心险恶!”   皇后心里立时舒坦了些:“畹畹,还是你了解。”   花畹畹一边给皇后捶背一边道:“不过,皇后娘娘也不要太过生气,这一件事对大皇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以后谁再嚼舌根说大皇子命理克妻,咱们不是还可以拉上一个挡箭牌吗?”   皇后豁然开朗,的确,蓟允卓不就是一个挡箭牌吗?   “而且,那些大皇子妃都是未过门的,这八皇子妃可是过了门拜过天地的,所以说起命理克妻,对八皇子而言才是实锤!”   经花畹畹如此一开解,皇后心里雾霾尽消,笑道:“畹畹,你真是母后的解语花。”   花畹畹唇边一抹笑容,道:“母后不喜欢皇上对梅妃太好,不是还有个如意吗?皇上喜欢如意,梅妃和如意比,皇后娘娘觉得谁更能得宠呢?从来是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只要让皇上对如意宠爱有加,不就自然减弱了梅妃娘娘的恩宠?”   皇后甚觉有理,“如意差一点就要被皇上临幸,若不是秀儿搅黄了那事,这会子,如意早就沐浴圣恩了。”   “好事多磨,如今不是更好的时机吗?”   皇后脸上展露出释然的笑容来。   ☆、第325章 春宵蝶浪   如意再次被带入净房,这一回不再有闯入的蓟允秀。   如意心里怅然,却也不能不接受这个事实。   她与蓟允秀,今生无缘了。   虽然之前蓟允秀答应过,娶完正妃后就让她做侧妃,可是现在她马上就要成为皇帝的女人了,怎么可能再去做蓟允秀的侧妃呢?   虽然这一段日子以来,她也仔细在心里权衡过皇帝和蓟允秀,皇帝不老,正值壮年,样貌堂堂,并不比蓟允秀差,可是女孩子的心里一旦有了一个人,其他人就很难再住进去了。   强权之下,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呢?只能屈服呀。   如意沐浴完毕,被赤身裸/体裹在缎被中,由两个宫人抬着进了皇帝寝殿。   如意躺在龙床上,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细到了极致,外头传来宫人的声音:“叩见皇上!”   如意本能一紧,继而便听到皇帝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从外头进来,越来越近,如意几乎听到自己心弦断裂的声音。   皇帝已经走到床前来,黄澄澄的龙袍,慈眉善目的笑容,如意的心跳更加急剧跳动。   皇帝掏出帕子轻轻擦去如意额上的汗珠,柔声细语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可是热了?热了就不要包这么厚的被子……”   皇帝说着伸手欲去解如意身上的包被,如意本能用手护住被头,喊道:“不要!”   皇帝的手停在空中,有些玩味地看着如意,笑道:“怎么了?”   如意缩着肩膀,两根精巧的锁骨此刻堆成好看的形状,衬得她那一张沉鱼落雁的面容更叫娇俏可人。   皇帝的手从被子转向如意的脸,他轻轻抚摸如意吹弹得破的皮肤,道:“不要紧张,朕会很温柔地对待你的。”   皇帝说着,喉结明显上下移动了下,如意几乎听见他咽口水的声音。   是的,秀色可餐,皇帝已经忍了这欲望太久了,他一直想等她再长大些再长大些,可是在是等不及了。   皇帝直起身子,快速宽衣解带,如意看着他身上的衣物一件件从他身上滑落到地上去,当皇帝露出他健壮的****的胸膛时,如意已经将头蒙进了被子。   如意的娇羞让皇帝向着空中哑然失笑了一下,继而便一把掀开被窝,钻了进去……   “皇上……”如意惊呼了一声,就立即被皇帝的大手捂住了嘴,继而那大手从她嘴上滑下,滑向她的脖颈,香肩,停留在她胸前两朵小巧的蓓蕾上。   皇帝的大手就像两团火焰,迅速点燃如意的身子。   他的手指在她的蓓蕾上挑逗着,那蓓蕾的蕊芯立即像被最老练的蝴蝶采过了花蜜,散发出少女最清甜的馨香来。   皇帝一翻身,将如意小小的身子压在身下,皇帝的唇狠狠吸上如意那清甜的乳|头,如意再次发出一声惊呼。   皇帝的吮吸带来了又痛又痒的感觉,令如意整个身子都被点沸。   他就像个最有经验的养蜂人,而她是只刚出蜂巢的小蜜蜂,被他引领着,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纯肉/身的欲/望和快/感。   皇帝吻遍了如意全身的肌肤,仿佛要将那稚嫩的皮肤吸破,最后长时间停留在她的唇上。   他的舌头挑逗着她的舌头,直到她整个人都如一团新出炉的糯米,又软又烫,他方才进入她看似小小却是博大精深的身子,让那热烈的火焰将自己团团包围、燃烧……   ※   蓟允秀知道自己开罪了皇后,这段日子一直想着弥补,极尽奉承和巴结。   这一回又给皇后送了一种养颜美容的玉露膏,皇后却是淡淡道:“哀家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瞧也不瞧一眼,还是花畹畹帮忙求了情,皇后方才收下,却不愿意再多看蓟允秀一眼,推说累了,径自去内殿休息。   花畹畹朝蓟允秀摇摇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便送他出去。   走到殿外,如意道:“难为四哥一片好心,天擦黑了还送玉露膏给皇后娘娘……”   蓟允秀却沉重道:“可是皇后娘娘对我似乎误解已深,不再像从前那般热情了。”   花畹畹笑道:“四哥可没有见过皇后娘娘最近对八皇子等人的态度,比对四哥还要恶劣呢!我想皇后娘娘最近定是身子不适影响了心情,并不是针对四哥,四哥切莫往心里去,万一想多了,才是真正不好。”   有了花畹畹的宽慰,蓟允秀略略安了心。   花畹畹用余光瞥了蓟允秀一眼,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道:“四哥,今夜可是如意侍寝的日子……”   蓟允秀猛地一僵。   花畹畹假意叹气道:“昨儿我去探看了如意,她还心事重重,偷偷抹泪呢,只怕今夜睡在君侧,她定然也是辗转难眠,说不定此刻正黯然落泪呢。”   蓟允秀的心情原本糟糕,被花畹畹这么一说,越发纷乱起来,哑声叹息道:“如今我和她的身份是断不能再见面的了,是我负了她……”   花畹畹道:“不是四哥负她,是造化弄人,只要四哥能将如意常常放在心里,我想如意也就知足了,从古至今,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士之耽兮犹可脱也。”   蓟允秀立即道:“公主妹妹,你觉得我是这种负心之人吗?我和她虽然不能在一起了,可是我的心里永远都会放着她的……”   花畹畹笑看着蓟允秀,心里却是啐了他许多口唾沫。   无论前世今世,你都装深情装痴心,是恶心给谁看?你若心里永远放着如意,那安念熙呢?你前世为安念熙所做一切又算什么?   花畹畹当然不会相信蓟允秀的剖白,与他十几年夫妻,她还不了解他吗?他是个伪君子真小人,是个卑鄙无耻之徒,为了做皇帝,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现在他在她跟前装情圣,装深情,不过是因为他以为她和如意是好姐妹,他对她的好姐妹痴心,就能换来他想从她身上获得的利益,比如她可以帮他缓和他和皇后的关系。   花畹畹心里冷笑,面上却是充满悲悯地看着蓟允秀,柔声道:“四哥,我若见到如意,我定然会将你的话转告于她的,四哥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想如意不会忘了四哥与她之间那么美好的情谊……”   蓟允秀点头:“你若得空就替我多去看看她,宽慰宽慰她。”   蓟允秀有蓟允秀的小心思。   如意如今成了君侧的女人,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对他而言或许还是好事呢?皇后跟前他笼络了花畹畹,皇帝跟前,何不让如意变成他安插的棋子?   ☆、第326章 如意赐封   花畹畹送走蓟允秀便回内殿看望皇后。   皇后歪在床上,无比郁闷道:“秀儿走了?”   花畹畹点头,皇后嫌恶道:“希望他下回不要再到坤宁宫来晃悠了,哀家看见他就头疼,现在。”   花畹畹道:“畹畹见到他也是郁闷得很呢,世上哪有这种人,陷害了大皇子,却还有脸到坤宁宫来讨好皇后娘娘,看起来一个人有了野心就什么脸皮都不要了,所谓人至贱则无敌嘛!”   花畹畹的话深得皇后的心,皇后赞许道:“还是畹畹懂我。”   花畹畹抱住皇后撒娇道:“畹畹是皇后娘娘的女儿啊!自然是与皇后娘娘还有大皇子一心的。”   皇后想起花畹畹母仪天下的预言,便十分欢喜听到她这句话,她慈爱搂住花畹畹道:“只要你与大皇子一心,哀家就是死也能含笑了。”   花畹畹皱眉道:“皇后娘娘说什么话呢?呸呸呸!”   皇后又被花畹畹逗笑了。   皇后能够看透蓟允秀的殷勤,却看不透花畹畹的虚伪。   花畹畹哄得皇后开心,忽而道:“皇后娘娘是该给四皇子一些颜色瞧瞧,不然他老仗着皇后娘娘宠爱,以为有了东正侯的支持,自己坐上储君之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样,皇后娘娘可不能再给外头的人有这样的错觉了。”   花畹畹的话提醒了皇后,她道:“畹畹所言极是,去把他送的玉露膏扔掉!”   花畹畹道:“母后何必扔了呢?何不借花献佛?”   皇后一颤。   “今夜如意奉了皇后娘娘旨意侍寝,明日何不让畹畹拿着这玉露膏去犒赏如意呢?”   皇后一颤,看着花畹畹露出欣赏的笑容,冲花畹畹竖起了大拇指,心里想着这样的女孩子才配做她的儿媳啊!   大皇子想要登上储君之位,以大皇子的资质自然是不够格的,可是有了花畹畹母仪天下的命格和足智多谋的聪明,不就能弥补缺憾了吗?   皇后道:“好,就赏给如意了,不过不要说哀家赏的。”   花畹畹会心一笑:“当然不能说皇后娘娘赏的,这玉露膏是四皇子之物,不是吗?”   皇后目光一闪,俨然知道花畹畹要干什么呢。   不错,上一回净房之祸不能让皇帝重罚蓟允秀,这一回可要再接再厉,绝不能让蓟允秀这样胆敢伤害大皇子的人继续逍遥快活!   次日,花畹畹送到如意跟前的除了这玉露膏,还有一颗夜明珠,那夜明珠可是她初入宫拜见皇后时,蓟允秀送她的见面礼。   当如意打开那个装夜明珠的匣子,在匣子里看见一张字条,上面是蓟允秀的字迹:珠在人在,人在情在。   如意只觉心口被一只手情谊就抚乱抚疼了。   她将那字条贴在心口,落了一会儿泪。   花畹畹走到她身边坐下,道:“四哥让我替他转告一句话,他说他此生负你是造化弄人,但是他会永远把你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的……”   如意感动得一塌糊涂。   年轻的女孩子最听不得的便是这山盟海誓甜言蜜语,太容易便信以为真,毋庸置疑。   她哽咽道:“我如今已是君侧的人,你让他还是及早将我忘了吧。”   花畹畹道:“这话我可不敢传,只恐四哥听了去便要了他的命,上一回他为你连净房都闯了,可知他为了你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如意,你就允许他将你放在心里吧。”   二人正说着话,外头便传来宫人通传的声音:“皇上驾到!”   二人皆一惊,花畹畹立即拿了那夜明珠的匣子起身,道:“快将这夜明珠藏起来。”   如意已经慌乱了,全由花畹畹处置,于是花畹畹将那夜明珠藏到了床底下,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   夜明珠倒没什么,关键那字条一定要藏在这匣子中,不是吗?那可是蓟允秀写给如意的情书。   花畹畹再一次诡谲而笑。   蓟允秀的字迹没有人比她更熟悉的了,前世蓟允秀还夸她模仿他的字迹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所以前世,蓟允秀被政敌刺杀一月下不了床,全是她代他批的文书,稳定了军心和跟随的大臣。   皇帝进屋时,花畹畹已经陪着如意跪着接驾。   皇帝大步流星走到如意身边,伸手扶起了如意,然后道:“畹畹也平身吧!”   花畹畹方才跟着如意站了起来,向皇帝欠身道:“畹畹向皇上道喜。”   皇帝哈哈大笑:“也该向如意道喜才是。”   皇帝封如意为美人的圣旨已经让人拟好,一应赏赐也正让宫人打点制备,另外还差人去国公府通报喜信。   皇帝环顾了屋子道:“如今不再是宫女了,而是安美人了,那么就该从这屋子里搬出去,朕已让人给你另外打扫出一处宫殿,过几日便能搬过去,只是那宫殿要叫什么名字,如意你好好想想,相好了告诉朕,畹畹,你也可以替如意支支招。”   花畹畹欠身应“是”。   如意却并不快乐,花畹畹替蓟允秀传来的那些话早已扰乱她的心扉。   如果现在能让她和蓟允秀在一起,她什么“美人”的头衔,什么赏赐都不要。   国公府里,乍然接到宫里来的圣旨,说是如意被皇帝封为“安美人”,全府上下都是又惊又喜,自然也有妒忌吃醋的人。   太太小姐,老爷少爷们都聚集在嘉禾苑听老太太训话,老太太是掩藏不住的欢喜,大大夸奖了如意一番。   她道:“没想到替国公府带来荣耀的竟会是如意这个孩子……”   老太太这样说着,又觉不妥,不能显示出自己的高明,她又道:“当初她一进府,我就瞅着她与别的孩子不同,果真是个有造化的。”   四太太道:“老太太可记得,让这些庶出进府还是畹畹的主意呢。”   老太太喜滋滋道:“可不是,如意能被皇上封为‘安美人’,定然也少不了畹畹的帮忙,她定然是出了不少力的,这个孩子不负我之所托啊。”   老太太夸奖花畹畹,当然令安沉林为之一振,却又神色一暗,他更加想念花畹畹了。   大太太却硬要往自己脸上贴金道:“如果念熙还在,这造化还说不上是谁的呢!那如意不就是因为长了一张和念熙八分像的脸吗?”   “母亲这话说的,合着如意的功劳也变成大姐的了,大姐死了还有这么大魅力啊,当初大姐死乞白赖讨好的可不是皇上,而是四皇子!”   拆大太太的台正是大太太的亲女儿安念攘。   ☆、第327章 称心妒忌   大太太知道安念攘是个没脸没皮的,为了不让二房三房四房看笑话,大太太自觉闭了嘴,不和安念攘打口舌战。   从嘉禾苑出来,大太太疾步追上安念攘,生气道:“你大姐姐已经死了,你和我还要怄气怄到什么时候?”   安念攘一脸不屑:“大姐姐虽然死了,可她永远活在母亲心里不是吗?是母亲心心念念最宝贝最厉害的女儿,至于我,母亲又何必来挤兑我,我在母亲眼中就是个不成器的,母亲当我死了,不行吗?”   大太太心里堵得慌,而安念攘瞧也不瞧大太太,径自走了。   大太太指着她的背影同晴云道:“那花畹畹入宫都半年有余了,你这二表妹怎么中她的毒还不肯清醒?”   晴云劝道:“二表妹还小,等她大些是非曲直自然分明了,大姑姑不要为她气坏了身子。”   大太太郁闷,拉住晴云道:“你若是我亲女儿就好了,你定能像你念熙表姐那样为我分忧解劳的。”   晴云柔声道:“晴云虽不是姑姑亲生,可一直将姑姑视作亲生母亲哪!”   大太太忧伤叹气:“是啊,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呆在我身边,伺候我病体,我病体好了,你又陪伴我左右,可真是比亲生女儿还要好了。晴云哪,大姑姑会知道你的好的,大姑姑一定会想法子叫你有朝一日真正变作大姑姑的家人的。”   大太太说着向左右探顾了一下:“诶,你大表弟呢?”   晴云回头看了看,没有安沉林的身影,便道:“晴云想起来,适才大表弟被老太太留下说话了。”   大太太有些悻悻然的,这半年多来她可没停止撮合安沉林和晴云的意思,偏偏自己这个儿子是个一条筋的,看起来懵懂单纯,总对她有意的安排视若不见,对晴云也似乎只有姐弟情,并无男女之间的意思,这让大太太很无奈。   晴云仿佛知道大太太心思似的,轻声道:“表弟还小,姑姑不要把他逼得太紧了,横竖,晴云都是听姑姑安排的。”   大太太看晴云更多了份亲近,这孩子真是个得人心的好孩子。   老太太独留下安沉林说话,祖孙俩谈起宫里的事情都笑眯眯的,十分开心。   老太太道:“许久没有见到畹畹,想念她了吧?”   安沉林拼命点头:“想死她了,祖母。”   “祖母猜也是,祖母过几日要入宫看望如意,整好带你一起去,瞅瞅到时候有没有机会让你见一见你的畹畹。”   安沉林喜出望外,抱住老太太道:“祖母,那可太好了!”   老太太哈哈大笑。   香荷苑里,称心正拿几个丫头出气,砸了些瓶瓶罐罐,蕙姨娘走进来,白了她一眼,道:“瞧你这点子出息,又吃你如意妹妹的醋了?亲生姐妹,她飞黄腾达,你应该替她高兴才是,怎么这副德性呢?”   称心啐蕙姨娘道:“娘尽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她如今是朱姨娘的女儿,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还亲生姐妹呢!人家如今是皇帝封的安美人,人家来认咱们咱们了吗?”   蕙姨娘黯然道:“老太太得了允准,入宫看望如意,也是要带你朱姨娘去的,不会带咱们咱们母女去。”   “娘后悔了吧,当初怎么就把如意给了朱姨娘了,若把我给了朱姨娘,如意留在娘身边,那娘如今可就能随着老太太入宫看望如意了……”   称心的话说中蕙姨娘心事,见蕙姨娘不辩解,称心越发生了气,道:“不过话说回来,若当初我给了朱姨娘做女儿,说不定如今被封为安美人的就是我称心,而不是如意了。娘你还真别觉得这是天方夜谭的事情,有的人命里旺夫,有的人命里旺女,娘你命中就没有这样的福气……”   称心絮絮叨叨发了一堆牢骚,蕙姨娘也被惹毛了,没好气道:“是啊,我是没有做皇帝丈母娘的命,你也没有做皇帝老婆的命,你和如意都是庶女,如意如今是做了皇帝的妾,不知道将来你会成为谁的妾。”   称心更恼火了:“娘也太小瞧人,难道我称心就是给人做妾的命不成?”   “我倒是愿意瞅着你给人做大来着!”   母女俩吵得脸红脖子粗,朱姨娘走了进来,笑道:“你们母女俩亲亲热热都说些什么呢?”   蕙姨娘和称心立即闭了嘴,但还是看对方不顺眼。   朱姨娘笑道:“老太太适才同我说了,过几****可以入宫探望如意,会带大太太大少爷同去,我呢也沾了光,这府里其他人不知道,咱们心里是最清楚的,如意是谁的女儿,我这如今是占了蕙姨娘的位置,我呢,也不是个不明理的人,所以啊,我是来问问蕙姨娘的,有什么话要托我带到宫里去给如意的吗?这宫门一入深似海,说不定蕙姨娘这辈子都见不到如意的面了。”   朱姨娘的话说得蕙姨娘心里酸酸的,眼圈也红了起来:“我是替那孩子高兴,又替那孩子担心,你说吧,这成了皇上身边的女人哪,荣华富贵自然是享用不尽,只是伴君如伴虎,那宫里咱们也没去过,皇上的女人们要争起宠来也是如狼似虎的,不说那宫里,咱们三个从前做外宅的时候就知道的了,哪里有女人哪里就有战争,这如意毕竟还小……”   称心听蕙姨娘如此担心如意,越发有了醋意,没好气道:“她都可以一月枝头变凤凰,做了皇上的女人了,还小呢!我就不信她没使手段,皇帝能看得上她!”   朱姨娘道:“皇上之所以会看上她,其实也不难理解,如意生得一副好样貌嘛!”   如意毕竟名义上是朱姨娘的女儿,所以朱姨娘也看不得称心在背后挤兑如意,见称心变了脸色,朱姨娘继续道:“样貌是爹生娘给的,所以我这才来问问蕙姨娘不是?我想如意如今虽然喊我做娘,可心里毕竟还是与蕙姨娘亲的,有什么比亲生的更好的呢?”   蕙姨娘抹了泪点头,道:“你到了宫里,就替我同她说,让她万万珍重,不必担心我和称心,我们会照顾自己的。”   称心翻白眼,嘟哝道:“说得如意好像会牵挂咱们似的。”   蕙姨娘不乐意了,正色道:“称心,如意再怎么说也是你亲妹妹,你何必这样冷嘲热讽?人家朱姨娘都好心好意过来问咱们,你这个姐姐……你怎么做姐姐的。”   称心没好气道:“荣华富贵她一人享着,她可没说要认我这个姐姐!”   朱姨娘见称心一脸小家子气,不由笑道:“说不定有朝一日如意还真把称心你接进宫去一起享福呢?到时,你可别不认她这个妹妹。”   称心立即道:“若有这样一日,只要她如意记着我,我入宫做她丫鬟我都乐意!”   朱姨娘笑了笑,道:“好了,你俩要我传的话我都记住了,那就看看届时入了宫如意又有什么话是要我传回来与二位的。”   朱姨娘说着,告了辞。   ☆、第328章 搬到新宫   蓟允卓约了花畹畹见面,看起来心事重重。   花畹畹道:“可是找到了毒害八皇子妃的真凶?”   蓟允卓点头:“云儿生前的确与他的人有过接触,只是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花畹畹当然知道蓟允卓所指这个“他”是谁,她莞尔一笑道:“不想你在皇太后跟前讨巧啊!”   蓟允卓并不吃惊,他心里所能想到的也无非是这个理由。   “为了不让我讨巧,就去毒害一个无辜的人,他……”   “为了储君之位,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你若觉得他残忍,你不妨想想你的母妃,你母妃为了你,是不是也可以去残害他人呢?”   蓟允卓被花畹畹问住,答案显而易见。   一旦有了野心和欲望,就会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   “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蓟允卓俨然将花畹畹当做了自己的女诸葛女军师。   花畹畹也乐得指教:“上次我就说过,这是他掌握在你手里的把柄,你须得在关键时刻制敌,眼下你就握着这个把柄静观其变吧!”   蓟允卓看着花畹畹神秘莫测的神色,皱了皱眉。   这个女孩子由着异于常人的智慧,连母妃都听她的,那自己横竖也听她的就是了。   花畹畹眼瞅着旭日东升,东边泛起一边血红朝霞,便同蓟允卓道:“皇子学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忙吧?今天是如意搬新宫的日子,我也该去看看,那咱们就此告别吧。”   花畹畹向蓟允卓欠身行了礼,正欲离去。   蓟允卓喊住她道:“畹畹!”   蓟允卓很少唤她名字,这让花畹畹有些意外,她停住脚步,回身不解地看着蓟允卓:“八皇子还有什么事吗?”   蓟允卓大步走到花畹畹跟前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匣子,只有拳头般大小,描金绣银,很是精致。   “送你的。”蓟允卓说话间有些紧张和局促。   花畹畹信手接过,好奇道:“什么呀?”   花畹畹欲打开,蓟允卓带了抹羞涩道:“哪有当着送礼物人的面就拆开礼物的?你还是回去之后再拆开看吧。”   蓟允卓说着急急走了。   这个八皇子竟也有这样不好意思的时候吗?一直以来他不是对她凶巴巴,就是带着质问的口气和她说话,像这样姑娘似的羞答答的,还是头一遭。   灵芝见蓟允卓已经离开,便快速跑了过来:“公主!”   听到灵芝的声音,花畹畹急忙将蓟允卓的那个匣子藏进了袖子里,转身笑看着灵芝,脸色却并不自在。   “公主,你怎么了?”灵芝好奇盯着花畹畹。   “我什么怎么了?”花畹畹奇怪。   灵芝指着花畹畹的脸道:“脸好红,像喝了酒似的,刚才八皇子同你说什么了,公主的脸竟红成这样。”   花畹畹赶紧摸自己的脸,果然烫得很:“没,没说什么呀!”   “我才不信,没说什么,公主怎么可能脸红成这样?”   花畹畹也很讶异,仔细回忆了适才与蓟允卓见面的情景,蓟允卓的确没同她说什么呀,那她为什么脸红了?   “我哪有脸红?”花畹畹狡辩。   “喏,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灵芝是个老实的,指着花畹畹的面颊认真答道。   花畹畹啐了她一口:“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公主,你看不见自己的脸,我看见了,你的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现在更红了。”   “是你看错了!”花畹畹指着灵芝正色说了一句,便抛下灵芝径自向前走去。   灵芝忙追上她:“公主,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看看如意的新寝宫啊!”   如意的新寝宫叫念秀宫,是花畹畹替如意取的名字。   念秀,惦念蓟允秀。   花畹畹还担心这个名字太过明显会让如意起疑,没想到如意没有二话,还就这么用了。   如意对她是真的没有一点点防备之心吧。   花畹畹想到这一点,心里有些愧疚,但又很快将那点子愧疚甩掉。   她要报仇,当然必须牺牲一些棋子。   前世她那么信任安念熙,到最后才发现自己竟是安念熙利用了一辈子的一颗棋子,那么现在她也必须利用如意这颗棋子。   她重生归来就没有再做好人的打算,那这不必要的愧疚也就赶紧滚到九霄云外去吧。   进了念秀宫,花畹畹看见如意正站在宫殿内,对着宫殿里的一切新摆设显出手足无措的模样来。   “如意!”   花畹畹唤了她一声,她竟惊跳起来,回头见是花畹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如意原就生得举世无双,这一笑更像是仙女下凡了。   花畹畹在心里叹,好容貌对女人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至少是改变命运的好工具。   “畹畹你来了!”   花畹畹向如意行了礼,道:“现在开始我不能再叫你如意了,该称呼你安美人才是。”   如意拉了花畹畹的手,噘嘴道:“你我之间还要这么生分吗?”   “那无人在时,我依然叫你如意。”   如意点头,拉了花畹畹入殿内就坐。   花畹畹试探道:“原来屋里的东西都搬到这新殿来了吗?”   如意点头,“一样不落,都搬来了。”   花畹畹关注的无非是那玉露膏和夜明珠,她的目光落在化妆台上,果见那里摆着玉露膏,就是不知夜明珠被如意藏在了何处。   这时,外头一个宫女叫流苏的走了进来,向如意和花畹畹施了宫礼,如意向花畹畹介绍道:“这个是我的新宫女,叫流苏,皇上专门派她来伺候我的。”   “拜见安和公主。”流苏乖巧见过。   花畹畹点了头,看着流苏的目光充满了深不可测的玩味,嘴里却道:“皇上宠爱安美人,自然是挑选了最得力的人才来伺候,其他人,他一定也不放心。”   流苏道:“奴婢一定会尽好本分,伺候好安美人的。”   花畹畹和如意便不再看流苏,而是继续说话。   如意道:“明日,祖母就带着安家的人入宫看我来了。”   花畹畹笑道:“这是皇上对安美人你才给的恩典。”   如意却狡黠一笑:“不知道,安大少爷会不会同老太太一起入宫来呢?”   花畹畹一颤,宫里岁月弹指一挥间,她几乎忘了安沉林这个人了。   ☆、第329章 来日方长   一早,老太太便率领着大太太、朱姨娘一众女眷和安沉林一起入宫探看如意。   念秀宫内,一时好不热闹。   如意虽然只是个品阶不高的美人,但老太太还是得率着众人依照宫礼三叩九拜的,礼仪结束,方才赐了坐。   如意要来给老太太行礼,老太太无论如何都不敢受。   如意道:“这念秀宫里也没有别人,如果祖母还认我这个孙女的话就受了如意这一拜吧。”   如意说着泪眼汪汪的,老太太方才依从,如意又见过了大太太和朱姨娘。   没有见到蕙姨娘和称心,如意心里着实有些挂念。   朱姨娘了然道:“因为老太太入宫,已是皇上法外开恩,不能带过多女眷,所以蕙姨娘和称心便不能同来,但是她们托我向娘娘问好了,还请娘娘万万不要担心他们,保重自己。”   如意擦了泪,同老太太道:“从前住在外宅,平姨娘、蕙姨娘和朱姨娘都对我极好,并不分亲生与否,所以,如今如意已入了宫,还请老太太对她们三人不分彼此,一并看重。”   如意并不敢明着向老太太说,蕙姨娘才是我亲娘,请你好好对她。   大太太却听出了些弦外之音,心里犯了疑惑。   朱姨娘方是如意亲生,为何朱姨娘一入宫就要向如意提蕙姨娘和称心,却没有提到平姨娘,而如意又为何嘱咐老太太善待三个外宅?   大太太心里打了问号,面上却假惺惺道:“老太太是最慈祥的,如意就不必担心这个了。”   老太太笑眯眯同如意道:“是啊,如意你就不要操心府里的那些人了,这宫里可和府里不一样,你万自珍重才好。”   一群人围着说了些闲话家常,如意又看向安沉林来,道:“大少爷有许久没有见到畹畹了吧?她如今住在坤宁宫里,也不是寻常都能到我这念秀宫走动的,她来不了,不如大少爷自去探访她吧。”   安沉林得了如意这个口信,喜出望外,大太太却十分不乐意,但安沉林已经起身,一溜烟跑出了念秀宫,仿佛迫不及待要见到花畹畹似的。   老太太道:“娘娘是我安府的女孩子,到了这宫里,能与你平时相互照应的也只有畹畹了。”   如意道:“如意有今日之荣华富贵,多亏安和公主一路帮衬。”   “你俩都是我国公府的人,自然要互相帮衬。”   老太太和如意的对话令大太太心里很是不爽。   皇后正在坤宁宫里抄经,便有宫人来报说:“安府的大少爷在坤宁宫外求见安和公主呢。”   皇后想起昔日自己与安沉林密室中的针锋相对,此刻也不好不给安沉林行个方便,总觉自己有把柄在安沉林手里似的,便放下毛笔,同宫人道:“带他去见安和公主吧,只是盯着他二人,不要叫他们做出越矩的举动出来,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来禀报哀家。”   宫人道了是,皇后又想,今日是皇帝允准安府的人入宫探望如意的日子,想必那安大太太也入宫来了,自己还没有亲自见过这大太太呢,倒是个好机会会一会她,于是又传令宫人去念秀宫请安大太太到坤宁宫来。   安沉林由宫人领路去见花畹畹,花畹畹正在坤宁宫的园子里浇花,安沉林远远便认出她的背影。   半年时光不见,花畹畹长高了不少,看背影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安沉林掩不住一颗心在胸腔里兴奋跳动。   “畹畹!”安沉林大声喊了花畹畹。   那引路的宫人不悦道:“少爷,您该唤她一声公主才是。”   宫人并不友善的脸色令安沉林猛然意识到,这是坤宁宫,皇后的住所,不是在国公府里,而自己也不是安府里被众星捧月的大少爷,在这坤宁宫内,花畹畹是君王家的公主,他只是臣子……   安沉林如此想着,不由替花畹畹高兴。   那个卑微的童养媳已经逆袭了。   安沉林向宫人恭敬道:“不好意思,是我失言了。”   于是跟随宫人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向花畹畹走去,不敢再向之前那般不注重体统。   花畹畹已经听到安沉林的呼唤,今天是安家人入宫探看如意的日子,料准了安沉林势必要来看她一看的,她放下浇花的喷水壶,回身微笑着看那个少年向自己走来。   惨绿少年半年不见,也越发眉清目秀,俊朗飘逸了。   花畹畹让宫人退下,待园子里只剩了安沉林和自己,花畹畹的笑容更甚:“大少爷好久不见。”   安沉林有些忘形地上前一步,握住了花畹畹的手,花畹畹却是退后一步,轻轻从他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安沉林一怔,不开心道:“畹畹……”   花畹畹朝不远处花丛里努了努嘴,小声道:“这里不比府里,小心隔墙有耳。”   安沉林讶异地顺着花畹畹的视线看向花丛,果见花丛里有人影鬼鬼祟祟,安沉林缩了缩头,伸了伸舌头,道:“他们这是干什么?监视我们吗?”   “非礼勿动,懂吗?”   安沉林不情愿但也只好点头。   自己和花畹畹虽有婚约,可毕竟没有成亲,所以瓜田李下还是不正冠不纳履的好,省得有损畹畹的名节。   安沉林看花畹畹的目光温柔到了极致:“畹畹,在宫里住得可还好?”   “衣食住行样样都好,”花畹畹笑,“大少爷,你呢?”   “不好,很不好?”安沉林落寞摇头。   花畹畹蹙眉:“安府里的衣食住行怎么可能不好?”   “那些是样样都好,可是独有一样不好,那就是见不到你。”   安沉林又想伸手去拉花畹畹,接触到花畹畹警告的眼神,只好作罢,悻悻然缩回自己的手,转身去拿喷水壶浇花,自言自语道:“从前,百花园里的花虽然不如这坤宁宫里的多,不如这里的漂亮,我们二人却能一起浇水一起观赏,如今却再不能够了。”   听安沉林言语间多是抱怨之词,花畹畹不禁有些心疼。   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几次细思量,情愿相思苦!   或许,这便是这个少年心情的真实写照吧。   “来日方长,大少爷。”   花畹畹不知为何要这样安慰安沉林。   她突然觉得“来日方长”四个字是如此虚无缥缈。   ☆、第330章 苟合交易   大太太在念秀宫内正如坐针毡,心里悬心着安沉林见花畹畹的情景,不知道花畹畹会同安沉林说些什么,自己那个单纯的儿子见了花畹畹一面之后又会怎样受到怎样的蛊惑……   大太太真是越想越糟心,老太太同如意等人的说话她也完全无心参与,更不会去听她们的唠嗑,忽然间流苏走进来,向如意禀报道:“娘娘,坤宁宫来人,说是安和公主有请安大太太过去坤宁宫一趟。”   大太太猛然一惊,心里本能抗拒:花畹畹要见她,所为何事?   老太太笑道:“到底是畹畹有孝心,恐是见了沉林,知道你也一起入宫了,你们母女整好借这个机会叙叙旧。”   老太太将“冰释前嫌”四字说成了“叙叙旧”,惹得大太太心里一阵不舒服。   如意道:“如此,母亲就去吧。”   大太太方才辞了众人离开了念秀宫,往坤宁宫而去。   到了坤宁宫,却被直接带去见了皇后。   见到殿上高高端坐威严四方的皇后,大太太有些懵,不是说花畹畹要见她吗?怎么变成了冯皇后召见?   冯皇后带着抹不怒自威的笑容,道:“哀家和安大太太还没有见过面吧?”   安大太太跪在地上,思忖:可不?她的确没有和冯皇后见过面。   “是!”安大太太诚惶诚恐答道。   冯皇后依旧是不怒自威的声腔:“哀家和安大太太是时候见个面了,这就叫捡日不如撞日。”   安大太太这才恍然大悟,那一日,自己被父母召回宰相府,父母向她转达了东正侯的来意,那时距今俨然有些时日,自己和皇后的确该坐下来好好谈判一番了。   想到谈判一词,大太太忽然腰杆子就硬了,她抬起头,笑迎着冯皇后的目光,充满了丝无所畏惧的感觉。   冯皇后有求于她,不是吗?   所以,她应该不卑不亢,而不是畏畏缩缩。   大太太装傻道:“皇后娘娘的话,臣女不懂。”   冯皇后皱起了眉头,冯莘不是同她说过,一切都交代安排妥当了吗?这安大太太怎么事到临头,两相对质的时候不认账了?   “难道史宰相没有和安大太太说过些什么吗?”   大太太道:“三人成虎,只恐我父亲传话时多有走样,今日既然见到了皇后娘娘,不如请皇后娘娘明示一番。”   冯皇后便让安大太太继续跪着,慢慢说道:“既如此,你就跪着听好了,安和公主和安大少爷的婚事,哀家不同意,所以不作数了。”   冯皇后观察着安大太太的神色,见她面色平静,没有丝毫吃惊,知她早就了然此事,便笑着问道:“安大太太可赞同哀家的决定?”   “自古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是一桩婚事?”   大太太的答案让皇后很是满意,立即道:“如此,赐座。”   大太太从地上起身,垂头走到一旁座椅上坐了,静静地看着冯皇后,静待她示下。   冯皇后看着大太太的目光也柔和不少了,语气也不再咄咄逼人,“不知道安大太太能不能全权代表安府?毕竟,安和公主做安家童养媳的决定,听说安老太爷和安老太太下的。”   “自然不能,所以臣女有些不明白,皇后娘娘不喜欢这桩婚事,为何不直接下旨废除这桩婚约,而要向臣女下令呢?”   大太太的确是不明白啊。   大太太哪里懂,如果悔婚这件事能公之于众的话,皇后何必让东正侯去给史宰相施压呢?   皇后想让花畹畹成为大皇子妃,因为花畹畹有母仪天下的命格,这些都是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啊,所以一切计划都必须暗地里进行,不能暴露于光天化日。   皇后当然不能和大太太明说,她只能道:“哀家怎好当着朝野上下让护国公公然下不了台?哀家若让皇上下旨,届时势必会说皇家瞧不上护国公的门第,而不愿公主下嫁,这对护国公府,安大少爷都是不公平的,所以,哀家将主动权交给你们护国公府,悔婚之事由你们提出,也好全了你们的面子。”   大太太自然不会傻到去相信皇后的说辞,但只要目的是相同的,皇后的动机也就不重要了。   “可是,”皇后为难道,“安老太爷和安老太太都十分喜欢安和公主……”   皇后笑道:“那是自然,哀家的义女能不喜欢吗?畹畹那个孩子若不是天资聪颖,品貌出挑,哀家也不可能收她做义女呀,看得出来,不但是安老太爷和安老太太,就连安大少爷也对安和公主喜欢得紧呢!”   皇后夸奖花畹畹,这让大太太心里越发不舒服。   皇后却话锋一转,道:“就是不知道安大太太与安大少爷是否会母子连心呢?”   皇后的问话再明了不过了,就是问大太太,你喜欢花畹畹吗?   花畹畹是皇后义女,说自己不喜欢,看不上她做自己的儿媳,这不是打皇后的脸吗?   大太太当然不能这么说,她惶恐道:“臣女断不敢和皇后娘娘争抢,只要是皇后娘娘的决定,臣女愿意忍痛割爱。”   皇后满意道:“安大太太倒是个识趣的。”   “臣女只是谨遵皇后娘娘旨意而已。”   皇后又道:“既然,安大太太与哀家有共识,那哀家今日倒要听听,安大太太对于此事有何良策?”   “是不是只要能完成皇后娘娘的嘱托,臣女用什么方法,皇后娘娘都会赞同?”   皇后心里笑,只要能让这段婚事发黄,老娘管你用什么手段,横竖伤天害理的是你,不是老娘。   皇后默默,当做是许了。   大太太道了句:“臣女明白了。”   说着,急急走到殿中重新跪下,向皇后恳求道:“臣女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皇后当然明白做任何事都要有规矩,交易也要互惠双赢。   大太太道:“他日,臣女希望皇后娘娘能够让皇上下旨赐婚,为臣女的大侄女史晴云和臣女之子安沉林赐婚!”   皇后哑然,怪不得大太太不喜欢花畹畹做安家的儿媳妇,原来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能够亲上加亲哪。   皇后当即拍板:“准!”   大太太为之一振。   ☆、第331章 玉露生疑   谢谢的月票。   大太太见过了皇后,从殿内出来,见坤宁宫的花园里空空如也,便向宫人打听花畹畹的住处。   宫人正要说话便听见花畹畹和安沉林的笑声从一间殿室内传出来,大太太撇下宫人便朝那殿室走去。   走到殿室窗外,透过洞开的窗子向内看去,但见花畹畹和安沉林正各自拿着毛笔,一个画画,一个写字,气氛十分融洽,时不时有愉悦笑声传出。   大太太整张面孔都扭曲起来。   这时,宫人追到大太太身边,道:“安大太太,皇后娘娘让奴婢送您出去呢!”   听到宫人的声音,屋子里,花畹畹和安沉林皆抬起头看到窗外来,二人忙放下毛笔迎出来。   花畹畹见大太太充满敌意看着自己,哪里是一个母亲,分明是一个吃醋的女人,她心里嘲笑着大太太,面上却文静道:“母亲……”   “不敢当。”大太太伸手阻止了花畹畹,继而向花畹畹行了个宫礼:“臣妇拜见安和公主。”   花畹畹见大太太如此识抬举,不禁有些懵。   安沉林笑道:“母亲,你怎么过来了?”   大太太道:“时辰不早,咱们该回府了,老太太让我过来喊你一起回家。”   大太太下通牒,安沉林脸色不禁一垮:“啊?这么快就要回家了?你们不和安美人多聊会儿吗?这么一点点时间,你们就聊够了?”   “我们是聊够了,你和有些人聊不够吗?”   大太太像一只刺猬,每一根刺都刺向花畹畹。   花畹畹安抚安沉林道:“大少爷,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去吧。”   “可是畹畹……”   “沉林!”大太太严肃道,“你是臣下,人家是公主,怎么可以直呼她名讳呢?”   安沉林撇撇嘴,哪那么多讲究了?母亲不就是为了鸡蛋里挑骨头吗?   花畹畹故意当着大太太的面,拉了安沉林的手,温柔道:“这样吧,大少爷,我也许久没有见到老太太了,我随你去念秀宫,看看老太太,顺道送你们出宫。”   大太太要阻止,花畹畹冷冷看了她一眼,道:“大太太也说了,你们是臣下,我是公主,君臣尊卑不可逾越,大太太难道不愿意让我送吗?”   大太太蠕动着嘴唇,却不能表达抗议。   于是安沉林欢天喜地和花畹畹一起手拉手越过大太太,在前头先行,大太太一肚子憋屈后头缓缓跟着,一路上不知给了花畹畹多少记白眼。   到了念秀宫,老太太见到花畹畹,自然又是一番离愁别绪,亲昵个没完没了,大太太都忍耐着,好不容易捱到日落西山,老太太方才起身告辞回府。   晚间,皇帝自然是先到念秀宫,询问了安府人进宫探亲的细节,如意一一答了,皇帝当夜便宿在念秀宫内,次日下了早朝又到坤宁宫探望皇后。   皇后寝宫里飘着一股子奇异香气,皇帝好奇道:“什么香如此浓郁?”   皇后拿起化妆台上蓟允秀送的玉露膏,道:“喏,秀儿有心送的玉露膏,皇上闻着可好?”   皇帝盯着那玉露膏蹙起了眉头,皇后道:“皇上不喜欢这味儿吗?”   皇帝道:“倒也不是,只是觉得面善得很,这玉露膏似乎在哪里见过。”   皇后唇边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嘴里却佯装糊涂道:“面善?这不可能吧?秀儿送我时说了,这是他独门配方制作的,绝没有一模一样的手艺,就是这外头包装的盒子也是他一刀一刀刻的,一笔一笔描画的呢!难道秀儿除了送哀家之外,还送了别人?”   一言提醒了皇帝,他面上神色瞬息万变,竟不说任何话便出了坤宁宫,重新折返念秀宫。   皇帝上早朝时,是如意伺候得他洗漱更衣,所以这会子如意正在睡回笼觉,皇帝也不叫宫人通传悄无声息便进了如意寝室,见如意躺在床上酣眠,便用鼻子敏感地使劲嗅了嗅,果闻见方才在坤宁宫里闻到的熟悉香味儿。   皇帝四下看顾,最后把目光落在化妆台上,匣子里果然放了个和皇后处一模一样的玉露膏盒子。   皇帝大步流星走过去,从匣子里拿起那个玉露膏,眉头虬结成了大疙瘩。   流苏恰巧走了进来,见到皇帝吃了一惊,急忙跪地:“皇上……”   皇帝用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她噤声,继而招招手让流苏出去问话。   流苏跟在皇帝后头默默走了出去。   二人走到外间,皇帝方才将手里的玉露膏递到流苏跟前道:“这玉露膏是你替安美人挑选的?”   流苏道:“安美人日常化妆品都是奴婢挑选的,只是这玉露膏不是奴婢所选。”   “那这玉露膏从何而来?”皇帝心里已隐隐有了怒火。   流苏欲言又止:“奴婢不敢说。”   皇帝冷声道:“说!不说就拔了你的舌头。”   流苏一吓,方才道:“是四皇子……不过,安美人执意不要的,四皇子强要安美人收下,安美人也没办法,想着息事宁人便收下了。”   皇帝一脸阴沉,将玉露膏塞回流苏手里:“将这脏东西扔了,安美人若问起,就说丢了。”   流苏接过那玉露膏,欠身道了是。   皇帝龙颜不悦,转身便离了念秀宫,看着皇帝的背影,唇边展露了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   这时,里间传来如意的声音:“流苏……”   流苏急忙将玉露膏揣进袖子里,转身入了内殿,见到如意鬓发散乱坐在床上,很有睡美人的姿态便笑道:“娘娘,你醒了?”   如意点头道:“我适才好像听到皇上的声音了,是皇上来了吗?”   流苏忙扯谎道:“定是娘娘太想念皇上,梦见皇上的缘故吧?皇上并不曾来过。”   如意“哦”了一声,也不去在意。   流苏道:“奴婢适才肚子有些不舒服……”   如意关心道:“是病了吗?要不要传太医给你看看?”   “奴婢只是个下人,怎敢劳动太医?奴婢自己去太医院抓点药吃就是了。”   如意同意了:“那你快去吧?要是不舒服,便躺床上养着,身子好了再来,我跟前不缺人伺候的。”   流苏点头,急急出了念秀宫,不过并没有往太医院去,而是往坤宁宫而来。   ☆、第332章 流苏把柄   灵芝从坤宁宫内走出来,流苏急忙将她拉到了一边,二人鬼鬼祟祟地说话。   流苏道:“公主什么时候方便?我有情况向她禀报。”   灵芝沉吟了一下,道:“你去老地方候着吧,我这就去通传公主。”   流苏点了头,便先行离去。   灵芝折回宫里找到了花畹畹,说了流苏求见一事,花畹畹道:“可有旁人瞧见。”   灵芝摇头:“奴婢观察过了,无人看见,奴婢让她去老地方等公主了。”   于是,花畹畹更衣离了坤宁宫。   所谓老地方,就是一个偏僻的亭子,平常人烟罕至。   上回,花畹畹拿着流苏,威逼利诱她便是在那地方。   这流苏原是皇帝派在如意身边的人,能为花畹畹所用,不过是一为利益,二被花畹畹拿住了把柄。   这流苏原是梅宫的人,梅妃将她安插在皇帝身边做了眼线,得了许多旁人得不到的消息。   梅妃自觉与花畹畹是一派,便也不瞒她这个秘密。   而流苏不知道梅妃与花畹畹的关系,只当她是皇后身边的人,既然自己被她发现为梅妃传递消息,便也有了把柄在花畹畹手里,花畹畹的吩咐她自然是要听的,否则不管是皇帝也好,皇后也好,都断然饶不了她的。   花畹畹让灵芝去放风,自己入了亭子,流苏急忙来见过。   花畹畹道:“出了什么事?”   流苏便把皇上发现玉露膏内情的事情和花畹畹详细说了一遍,花畹畹暗忖:没想到皇帝老儿嗅觉如此灵敏,事情发现得如此之快。   流苏问花畹畹道:“公主,接下来需要奴婢怎么做?”   “玉露膏已经登场了,那接下来就该夜明珠登场了。”   “夜明珠……”   “你可发现夜明珠下落?安美人将夜明珠藏在了何处?”   流苏道:“安美人对奴婢虽然并不十分信任,但奴婢自己已经查到了安美人将夜明珠藏在何处,只要公主一声令下,奴婢随时都能将那夜明珠呈到皇上跟前去。”   花畹畹自然相信流苏的办事能力,这流苏能够做了那么多年梅妃的眼线而不被皇帝和皇后发现,自然有她过人之处。   花畹畹只是交代道:“切记,一定不能刻意呈到皇上跟前,需是不着痕迹的,好巧不巧,你可明白?”   流苏会心一笑:“奴婢明白。”   “事成之后,你会得到你想要的酬劳,绝对不辜负你的汗水。”   流苏急忙跪地谢恩:“能为安和公主效力,是奴婢的幸运。”   亭子分别后,花畹畹回到坤宁宫,皇后道:“畹畹刚才去哪里了?”   花畹畹答:“畹畹在给皇后娘娘准备一个惊喜。”   皇后奇道:“惊喜?什么惊喜?”   花畹畹神秘一笑:“皇后娘娘忘了大皇子受的委屈,畹畹可没有忘,是谁造谣大皇子命里克妻,居心叵测之徒怎么能让他逍遥自在?”   皇后本能想到蓟允秀,不由来了精神:“畹畹想到惩罚他的方法了?”   花畹畹点头:“不是畹畹要惩罚他,而是他该受到老天爷的惩罚,大皇子何等善良之人,不能由他糟践!”   皇后抱住花畹畹,亲昵道:“我的好女儿,母后谢谢你了,你对母后和大皇子的好,母后和大皇子全都记在心里了。”   “母后说什么呢?畹畹不过是将母后当做亲娘,将大皇子当做亲哥哥罢了。”   花畹畹言不由衷,皇后也辨不出虚伪真诚,只是道:“听说畹畹到安家之前生活在乡下?家里可有亲人?”   花畹畹提起亲人不由泪眼泛酸:“父母兄弟姐妹皆在,畹畹是家中长女,日子虽然清贫,却也一家人其乐融融,若不是安家强求我为安家大少爷冲喜,畹畹这会子还是和家人在一起呢?离开家快两年了,也不知道家中父母弟妹都怎样了?”   花畹畹真情流露,一脸担忧神色。   皇后道:“这安府高门大户,说起来也是自私,竟然为了安大少爷而让你们骨肉分离。”   “我父母心善,说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亏得我父母深明大义,让我去冲喜,否则安大少爷的病也不能好得那么快。”   花畹畹隐了父亲病重,牙婆花钱买她的事实不过是不想叫皇后看轻了她花家。   而皇后之所以打听花家,是想着将花畹畹的父母找来,以他们的名义让安府悔婚。   两下里心里都别有所图,偏偏面上对话却是叫人听了动容的长慈幼尊。   “你父母可真是善良的人。”   “他们只是老实厚道的乡下人罢了。”   皇后沉吟了一下道:“若畹畹你能叫四皇子恶有恶报,母后答应你,将你家人接到京城来,畹畹以为可好?”   花畹畹大喜,自己何尝不想着与家人团聚?不过苦于自己一个女孩子家无法通天,无法派人去乡下寻亲,如今皇后竟自己提起,花畹畹急忙跪地磕头,泪眼汪汪道:“若能叫畹畹一家人团聚,畹畹发誓为皇后娘娘和大皇子做牛做马也在所不惜!”   皇后扶起花畹畹,擦拭她的泪,慈爱道:“傻孩子,谁舍得你做牛做马?你只要做哀家的乖女儿就可以了。”   至于大皇子,哀家可不要你做他的妹妹,哀家要你做大皇子妃,哀家要你母仪天下,助攻他继承大统,君临天下。   皇后想及此便心潮澎湃的,而花畹畹想到能和家人团聚,也是心情激动,越发想即刻便弄死蓟允秀。   皇帝有几日不到念秀宫了,如意心里有些奇怪。   皇帝对她的宠爱她是知道的,可是封了安美人,又迁居新宫,为何皇帝又突然冷落她呢?   皇帝的殷勤,如意有些害怕。   皇帝的冷落,又叫如意心里不安。   她就这么自相矛盾地过了几日,流苏在她身边道:“娘娘,你该习惯,君王之爱自古以来就如水中月镜中花不牢靠的,宠爱一夕之间,失宠也是一夕之间的事情。”   流苏的话触动如意心事,不由黯然神伤。   如果皇帝不看上她的话,她该做了四皇子府的侧妃吧!   那四皇子府的侧妃比起皇帝的安美人定然是好过的了,因为蓟允秀是真的喜欢她的,不是吗?   流苏又道:“今儿,奴婢在念秀宫门口瞧见四皇子探头探脑的,奴婢上前问他可是要找娘娘有事?四皇子又急急走了,也不知他是路过,还是真的有事找娘娘……”   流苏有意无意自言自语的,如意心里咯噔了一下。   ☆、第333章 夜明珠祸   “流苏,你先出去吧。”   如意突然说道,流苏欠身告退,走到门口并未离去,而是躲在门外偷窥,但见如意一个人无头苍蝇一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六神无主的样子,继而从床底下的箱子里拿出那个装夜明珠的盒子。   如意捧着盒子坐到梳妆台前,将盒子放于妆台上,打开了盒盖,从里面取出那颗夜明珠端详了一会子又放回去,然后拿出那张“珠在人在,人在情在”的字条捧到了胸口……   门外,流苏诡谲一笑快速离去。   皇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太监进来禀报说是:“安美人身边的流苏求见。”   皇帝不咸不淡道:“什么事吗?”   “说是安美人身子不舒服,让皇上去瞧瞧。”   皇帝顿了顿,旋即放下毛笔起身离了御书房。   皇帝走到御书房外,却不见流苏身影,便问太监道:“流苏呢?”   太监答:“许是安美人身子不舒服,流苏姑娘不放心,等不及皇上出来,便先回去了吧。”   皇帝沉吟了一下,便道:“去念秀宫瞧瞧。”   太监拂尘一甩,立即扯了嗓子喊:“摆驾念秀宫!”   流苏回到念秀宫时,但见如意还在妆台前捧着那字条期期艾艾,时不时用手背揩拭面颊,似乎在哭。   流苏没有进去打扰如意,而是走到外头去张望,果见皇帝的銮驾远远地来了。   流苏急忙上前去跪迎,太监欲要通传,流苏道:“娘娘身子不适,不想被打扰。”   太监觉得流苏也太不识抬举了,正要发话,皇帝挥挥手,太监便退下了,皇帝从銮驾上下来,流苏一边跟在皇帝身边,一边小声道:“皇上,奴婢有要事禀告。”   皇帝停住,侧头狐疑地看着流苏,顿时会意,流苏将自己引到念秀宫来,并不是如意真的生病,而是另有隐情。   皇帝屏退了闲杂人等,看着流苏正色道:“什么事?”   流苏做吞吞吐吐状,皇帝不耐烦道:“快说。”   流苏方才道:“奴婢按照皇上的吩咐将那玉露膏扔了,谁知恰好被四皇子看见,奴婢推说是安美人让奴婢去扔的,四皇子便问是不是安美人不喜欢那玉露膏,奴婢说是,谁知今儿,四皇子又送了别的东西来给安美人……”   皇帝皱眉:“别的东西?什么东西?”   “皇上自去瞅瞅便知了。”   皇帝撇了流苏,大步进了念秀宫寝殿。   皇帝是悄无声息走进寝殿的,如意压根儿就不知道他来了,正抹着泪,忽觉背后呼吸粗重,猛然回头,见皇帝赫然立在身后,如意吓了一大跳,赶忙起身跪迎:“皇上,你……你怎么来了?”   如意本想藏起那夜明珠,可是哪里来得及?就连手里的字条也没能藏起来,直直地从手里飘落,直飘到皇帝脚边去。   皇帝弯身捡起那字条,如意一脸煞白,心里是死灰一样地绝望。   皇帝看着那字条,念着那字条上的字:“珠在人在,人在情在……”   皇帝拿着那字条的手剧烈颤抖着,额上早有青筋暴起,他瞅一眼妆台上的夜明珠,将字条揉成一团攥在手里,另一手从地上一把捞起了如意,赫然喊道:“如意!”   如意瑟缩成在一团,绝美的面孔上写满惊惧。   皇帝怒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朕?难道朕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要和朕的皇子?”   如意快速在心里想着,为什么皇帝会说自己和他的皇子?   这夜明珠虽是蓟允秀之物,可是也没有标明蓟允秀三个字啊。即便是字条,也没有署名。   如意硬着头皮,为自己辩解:“皇上的话,如意不明白!”   皇帝一把推开如意,如意跌到地上去。   “你当朕是傻子吗?这夜明珠是秀儿送的,对不对?”   如意伏在地上,一边发着抖,一边颤声道:“皇上为什么这样说,如意不明白!”   皇帝大步走上前,拿起那夜明珠重重掷在地上,吼道:“朕不认得这夜明珠,却认得秀儿的字迹,珠在人在,人在情在,朕要叫你们珠毁人亡!”   皇帝在屋子里摔了不少东西,又吼又叫的,流苏冲了进来,跪在如意身边,假惺惺求饶:“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皇帝哪里能息怒?指着如意怒吼道:“将这个贱人打入冷宫!”   “皇上请三思!”流苏依旧假惺惺求饶。   打入冷宫四字叫如意激灵灵一凛,她回过神来,慌张而无措,不行,不能被打入冷宫,现在花畹畹不在她身边,她必须自救。   如意喊起来:“皇上要将臣妾打入冷宫,臣妾绝无二话,可是臣妾和四皇子是清白的,臣妾冤枉!”   皇帝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着,涨红着脸,反问道:“人赃俱获,你还喊冤?”   如意道:“捉奸捉双,皇上可看见臣妾与四皇子不轨?”   皇帝冷静下来,不悦道:“夜明珠是秀儿所赠吧?那情书是秀儿所写吧?你还有什么话说?”   如意道:“夜明珠确是四皇子所赠,情书确是四皇子所写,可是与如意又有什么相干?是四皇子缠着如意,如意是受害者啊!”   如意说着,疾步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夜明珠使劲往地上猛砸,一边砸一边骂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我早就说过我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你为什么还要破坏我和皇上间的感情?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就因为你得不到我,就要使阴险手段让皇上误会我,毁了我吗?”   如意是个聪明的,这一番戏做下来,皇帝倒是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癫狂的如意,终是忍不住上前抱住她道:“是朕一时失察,气昏了头,如意,你且冷静下来。”   如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怎么让臣妾冷静?皇上误会臣妾,臣妾还不如死了算了。”   如意说着,挣脱皇帝就要往墙上撞去。   皇帝使劲拉住了她。   如意这一场闹,最后以皇帝认输结束。   流苏也没想到如意会闹得如此激烈,当皇帝安府如意睡下,便将流苏叫到外间去,冷声道:“那四皇子是如何将夜明珠送来的?可是安美人亲自收下的?”   流苏道:“这个奴婢不知,不过看娘娘如此决绝,想必是四皇子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流苏的话更令皇帝在心里厌恶了蓟允秀。   ☆、第334章 西南请战   皇帝能够饶了如意,怎么能够轻易饶了蓟允秀呢?   胆敢与自己争女人,这样的儿子留着干什么?   蓟允秀被连夜召进皇宫。   茹蓬莱从被窝里钻出来,问蓟允秀道:“王爷为何连夜入宫?”   蓟允秀不愿意看茹蓬莱那张油腻腻的肥脸,没好气道:“你问我,我问谁?”   茹蓬莱一咕噜下床,扭着她肥胖的腰肢向外走去:“那我问那宫人去,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将王爷从热被窝里揪起来。”   蓟允秀急忙来拉茹蓬莱,威胁道:“你不要丢人现眼好不好?那宫人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奉谁的命?”茹蓬莱在其他事情上蠢笨,可是防着蓟允秀找女人这件事上却是比谁都精明,她是无论什么事都能联系到男女之事上来。   “自然是奉了父皇的命令!”   “奉父皇的命令?父皇亲口说了?明知道父皇不可能当面和我对质,就总拿父皇做借口,谁知道你是不是骗人的呢?你或许是去宫里会什么情人去了,只要说是父皇召见你,我也拿你没办法呀!”   茹蓬莱脑洞无极大,蓟允秀不由翻了翻白眼,指着茹蓬莱道:“我真是服了你了,懒得和你说。”   蓟允秀已经穿戴整齐,大步向外走去,茹蓬莱忙不迭来拉他,蓟允秀恼道:“你干嘛?”   “我……我也要和你一起入宫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是父皇召见你。”   蓟允秀一把甩开茹蓬莱,说了句“不可理喻”便撇下茹蓬莱径自走了出去。   茹蓬莱欲追出去,奈何自己还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等她让侍女伺候更衣梳妆完毕追出去时,蓟允秀早就随宫人入宫去了。   入宫的马车上,蓟允秀隐隐觉得不对劲,便撩开车帘子,问宫人道:“可知皇上连夜召见本所为何事?”   那宫人敷衍道:“四皇子见了皇上便知分晓。”   蓟允秀想了想,便要请宫人马车上一叙,宫人哪里肯上马车,蓟允秀又以银两收买,宫人也是拒不接受,这让蓟允秀心里不安的感觉越甚,彻底没了底,甚至有不祥的预感在心里乱窜。   到了宫里,宫人将蓟允秀引去了御书房,皇帝在书案后批阅奏章,将他一人晾在一旁许久也不同他搭腔。   这让蓟允秀心里彻底着慌,却又不敢打扰皇帝,自从如意的事情之后,蓟允秀觉得自己在皇帝跟前的确是失宠了。   从前皇帝在所有皇子中是最宠爱他倚重他的,现在却再不同他唠家常,更不同他谈论朝中大事了。   红颜祸水,有时候蓟允秀也难免心里抱怨,可是事已至此,自己只能努力挽回。   见皇帝一边看奏章,一边伸手去桌上拿茶盏,茶盏离得有点远,皇帝的手半晌没有捞着茶盏,蓟允秀慌忙上前,递了茶盏给他,道:“父皇请喝茶。”   皇帝抬头,蓟允秀接触到他的眸子,但见他眼底的目光冷到了极致,不由心也往下一沉。   皇帝没了喝茶的兴致,道了句:“朕不渴。”   蓟允秀只好悻悻然放下茶盏,在一旁默默站着。   皇帝放下奏章,只是盯着蓟允秀,也不说问如意夜明珠的事情,就那么盯着,盯得蓟允秀心里发毛。   “父皇,半夜宣儿臣入宫,不知是有什么事情要同儿臣说吗?”   蓟允秀鼓起勇气说道。   皇帝审视着蓟允秀,这个孩子曾是自己最看重的儿子,自己一度想把储君之位传给他的,直到出了如意的事……   这个孩子一向是有野心的,怎么会在女色上失了分寸呢?   皇帝也不是昏君,心里想着种种可能。   宫里内斗不止,皇子们对储君之位也不是人人都没有野心,蓟允秀被人算计也说不定。   若是被人算计,那会是谁呢?   如意是国公府的人,花畹畹也是国公府的人,还是皇后的义女……   想及此,皇帝便否决了自己。   如果说梅妃还有算计蓟允秀的可能,那么皇后就绝无可能了,因为大皇子是完全不具备夺储实力的,这个皇后一向有自知之明。   不是皇后,那又是谁?   难道就不能是蓟允秀自己作死?   他对储君之位一向有野心,自己的皇位他都要惦记,那就难保他不会惦记自己的女人了。   皇帝沉默不语,思绪万千,蓟允秀大着胆子道:“最近听闻西南战乱,父皇可是为此事烦忧,故让儿臣入宫,想与儿臣分析分析西南战事情形?”   皇帝一颤,没想到蓟允秀提起西南战事来。   皇帝既然不愿意在如意的事情上与蓟允秀摊牌,伤了父子颜面,便也乐意顺着蓟允秀的话题往下谈。   “知朕者,秀儿也。”皇帝微微一笑,话锋一转,“关于西南战事,秀儿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蓟允秀见皇帝开口,方才道:“西南战乱已经持续多年,最近西南那些小国更是胆大包天,屡来进犯,儿臣斗胆,恳请父皇允准儿臣带兵前往西南平定战乱。”   蓟允秀说着跪在地上,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这让皇帝大吃一惊:“秀儿要请战?”   蓟允秀点头:“父皇拨给西南的粮草不可谓不富足,为何西南却仍旧不能安定?儿臣想定是用人不力所致,所以儿臣愿亲往西南,审时度势,替父皇分忧。”   皇帝沉吟了一下,道:“秀儿有此忠心,甚好,父皇与你来个约定,如何?”   “约定?”蓟允秀有些糊涂。   皇帝皮笑肉不笑道:“若秀儿能平定西南战乱,凯旋而归,那父皇就答应你,将如意赐给你做侧妃,如何?”   蓟允秀一惊,原来皇帝还是放不下如意之事,幸而今夜自己机警主动请战。   蓟允秀慌忙道:“父皇,为父皇分忧乃是儿臣本分,儿臣不敢邀任何赏赐,况且安美人乃是父皇的妾妃,儿臣怎么敢觊觎呢?”   皇帝冷冷笑道:“天下女人多的是,在自己的儿子面前,父皇绝对不会舍不得一个女人的。”   蓟允秀道:“父皇,昔日之事儿臣已经澄清,是一场误会,儿臣对安美人绝无觊觎之心,儿臣若说谎,就让儿臣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不得回京!”   蓟允秀发下毒誓,这让皇帝有些讶然。   ☆、第335章 阻止出征(一)   一大早,灵芝就神秘兮兮地走入花畹畹寝宫,附耳对花畹畹道:“公主……”   花畹畹讶然:“果真?”   灵芝点头:“千真万确,奴婢从御前那边宫女处听来的,皇上昨夜连夜召见了四皇子,奴婢还以为今天能听到皇上惩罚四皇子的消息呢,不料竟然是四皇子请战西南,而且皇上已经允准了。”   花畹畹心里有些意外,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蓟允秀虽然好色多情,可始终是个野心家。   他这分明是釜底抽薪之计,为了扭转皇帝对他的印象,竟然不惜请战西南。   花畹畹仔细搜罗前世记忆,前世,蓟允秀的确请战过西南,不过那是在她嫁入平王府之前,所以,具体细节她并不清楚,在她嫁给蓟允秀之后,蓟允秀同她提起过西南战况,描述得九死一生,但总算是凯旋而归,想来这一世蓟允秀请战西南,势必也会胜利而归。   如若蓟允秀这一战打赢了,西南平定,那他回京后,皇帝对他的青睐可就比从前更甚一筹了,而自己这一段时间苦心筹谋的一切等于是白费了,如意这一颗棋子等于是荒废了。   花畹畹当即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同灵芝道:“随我去见皇后娘娘。”   皇后已经知道了蓟允秀请战西南一事,正在内殿烦躁地走来走去,见花畹畹来了,便忙拉住她的手道:“畹畹,可知道昨夜御前发生的事情?”   花畹畹假装糊涂道:“是不是皇上因为如意的事情责罚了四皇子?”   皇后郁闷摇头:“不出意外本该如此,可是这秀儿太狡猾,竟然请战西南来转移皇上的注意力,他对皇上如此忠心,连战场都愿意上,皇上怎么还好意思怪责他呢?”   花畹畹道:“那就让他去战场好了,说不定他站着去躺着回呢?”   皇后却不乐观道:“畹畹你不了解,在皇上这么多皇子中,这个秀儿是个有才能的,他从小熟读兵书,是个聪明能干的,若不是野心大,心术也未必正,他的确是继承皇上衣钵的良才。”   皇后这话说得公允,花畹畹心里深以为然。   要君临天下的人,野心大和心机深从来不是坏事。   花畹畹与蓟允秀做了多年夫妻,自然知道蓟允秀有几把刷子。   “如果让四皇子得胜归来,皇上岂不是更加看重他,信任他?母后,那我们怎么办?大皇子日后岂不是更由着他欺负,在宫里没了丝毫立锥之地。”   花畹畹担忧的正是皇后担忧的,不过,花畹畹担忧是假,皇后担忧是真罢了。   皇后咬牙道:“所以,我们不能让秀儿上战场!”   花畹畹一颤,姜还是老的辣。   “畹畹有一良策,可阻止四皇子上战场,只是四皇子不去战场,这西南总要有一人去的呀!”   皇后道:“其他随便哪个皇子去都成,就是不能让秀儿去,咱们必须切断他一切立功的机会。”   花畹畹突然有了一丝安心,有皇后将蓟允秀视作眼中钉肉中刺,难道蓟允秀还能顺利当上储君不成?   ※   一辆马车悄悄离了宫门,驶往平王府。   平王府内茹蓬莱正对着蓟允秀大呼小叫:“什么?你要领兵去西南?”   蓟允秀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对茹蓬莱厉声道:“求你了,姑奶奶,你能不能消停点!”   “让我怎么消停?你和我才刚刚成婚,你就要去西南打仗,万一你……你在战场上死了,那我不就成寡妇了?”   蓟允秀立即啐了茹蓬莱几口:“呸呸呸,你这什么乌鸦嘴,你就不能盼我点好?我这还没上战场呢,你就诅咒我!”   茹蓬莱泪眼汪汪的,“人家是担心你嘛!你是我夫君,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谁比我更关心你?不行,我要去找皇上,我要告诉他,西南战场你不去了不去了!”   茹蓬莱说着双手抓着裙摆就往外走去,蓟允秀急忙拉住她:“你就不能安静些?少给我丢些人?现在,皇上圣旨马上就要下了,你这一入宫不是扯我后腿吗?”   “我扯你后腿,也不要你上战场,有丈夫总比没丈夫强啊!”   茹蓬莱正和蓟允秀僵持着,便有下人来禀报说:“安和公主来访。”   “安和公主?安和公主是谁?”茹蓬莱又警觉地竖起了浑身的刺。   蓟允秀警告地指着茹蓬莱道:“你给我呆在这儿,不许出来,安和公主可是皇后皇太后跟前红人,你胆敢到她跟前闹事,小心我……我休了你!”   茹蓬莱痛苦地扭曲着面孔:“你竟然,你竟然为了安和公主要休了我,我一定要去见识见识这个女人!”   茹蓬莱先蓟允秀一步,跑出了房间。   花畹畹正在客厅等候蓟允秀,猛不丁见一个肥婆跑了进来,那肥婆咋咋呼呼,叫嚣着:“安和公主在哪里?是三头六臂吗?王爷居然要为了她休了我!”   花畹畹听着肥婆颠三倒四的话有些无语。   茹蓬莱走得太急,脚被门槛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的姿势。   花畹畹和灵芝都后退了一步,盯着地上哀嚎的肥婆,扑哧一笑。   这肥婆大抵就是蓟允秀娶的新王妃了。   花畹畹在心里已经猜出了茹蓬莱的身份。   茹蓬莱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花畹畹道:“你……你就是安和公主?”   花畹畹不慌不忙微微点了下头。   茹蓬莱立即就像马叉虫一样扑向花畹畹,幸好蓟允秀出现得及时,否则花畹畹娇小的身躯已经被茹蓬莱扑倒了。   花畹畹吓得后退了一步,见蓟允秀正费力拉着挣扎的茹蓬莱,冲花畹畹歉然道:“公主妹妹抱歉,这是我……”   蓟允秀实在不情愿说出茹蓬莱的身份,但是花畹畹已经善解人意地向茹蓬莱问好:“四嫂,你好,我叫畹畹。”   蓟允秀对茹蓬莱道:“听到了吧,公主妹妹你四嫂呢!你是她嫂子,我是她哥哥,她是我们的公主妹妹,所以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想想你和你的兄弟……行吗?”   茹蓬莱这才安静下来,对哦,安和公主不是公主吗?公主怎么可以和皇子呢?那不是****吗?   茹蓬莱安静了,蓟允秀方才放开她,只觉出了一身汗。   他同茹蓬莱道:“公主妹妹来访,你这个做嫂嫂的是不是该表示表示地主之谊?”   蓟允秀废了一番口舌方才将茹蓬莱哄走了。   ☆、第336章 阻止出征(二)   茹蓬莱同花畹畹露出笑脸,道:“那四嫂去给公主妹妹准备点心,一会儿就来。”   茹蓬莱的笑容格外瘆人,令花畹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面上还是礼貌地回了笑容:“多谢四嫂。”   茹蓬莱一走,蓟允秀便请花畹畹入座,客气殷勤道:“公主妹妹怎么来了?”   “听说四哥请战西南,所以我就来看四哥了。四哥平日里对我那么好,四哥要去战场,我怎能不来为四哥送行呢?”   “还是公主妹妹深明大义,如果你四嫂也能有你这般心胸就好了。”   蓟允秀言语间很是无奈,花畹畹见了茹蓬莱的长相也做派已经能想见蓟允秀这门婚事是有多郁闷了,他一定后悔死毒死八皇子妃,而没毒死这茹蓬莱吧。   “四嫂与四哥新婚燕尔,舍不得与四哥久别是人之常情,不如一会儿我替四哥好好劝劝四嫂吧!或许,都是女孩子,说起话来也好理解,我也不想四哥上战场前带着郁闷的心情。”   蓟允秀如闻大赦,拱手道:“如此,多谢公主妹妹了。”   花畹畹道:“只是……四哥上战场前不与如意告别吗?我今儿实际上是受了如意之托来探望四哥的,四哥要上战场,如意担忧之情一点儿不比四嫂少啊!”   提到如意,蓟允秀难免叹气,如果不是因为如意,自己又铤而走险请战西南。   “相见不如不见,你替我转告她,今生今世,就当做是我负了她吧。”   花畹畹的眉头微微蹙了蹙,蓟允秀这是做了为江山弃美人的打算了吗?   蓟允秀,我不会让你脱身脱得这样潇洒的。   花畹畹唇边浮出一个不自觉的笑容。   茹蓬莱让下人端了各种点心来到客厅时,蓟允秀已经避开,只留了花畹畹一人。   茹蓬莱讶然道:“王爷呢?”   “四哥说要上战场,千头万绪都要准备,便让我留下来陪陪四嫂。”   茹蓬莱立即垮了脸:“他是铁了心要去西南打战的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花畹畹盯着茹蓬莱,阴森森道:“四嫂,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茹蓬莱停住:“什么话?”   见花畹畹欲言又止,茹蓬莱便打发了下人出去,灵芝也欠身告退,客厅里就留了花畹畹和茹蓬莱二人。   茹蓬莱道:“公主妹妹要和我说什么?可是你四哥让你劝我不要阻止他去西南?”   茹蓬莱倒是精明,花畹畹道:“四哥的确有此意思,只是同为女子,畹畹十分同情四嫂,怎么可能帮着四哥呢?”   花畹畹这话让茹蓬莱心里宽慰不少,总有一个人和自己是统一战线的。   “你也不希望你四哥上战场对不对?”   花畹畹点头:“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四哥有个好歹,不说立军功,就是个活人回来都没有,那四嫂如此年轻可怎么办呢?寡妇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一句话戳中茹蓬莱心事:“就是就是,我就是这么同你四哥说的,可偏偏你四哥还说我是乌鸦嘴诅咒他!”   “唉!”花畹畹长叹一声,“男人通常听不进女人的劝只有一种情况……”   花畹畹关子,茹蓬莱立即聚精会神盯着她:“什么情况?”   “那就是这个男人心中并没有这个女人的位置。”   茹蓬莱一听这话立即炸毛了:“公主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四哥心中没有我的位置?”   “难道四嫂自己感觉不出来吗?”   茹蓬莱仔细回想成婚以来的一幕幕,蓟允秀哪里有把她放在心上过。   她火急火燎地拉住花畹畹,问道:“为什么你四哥要这么对我?我都嫁给他了,我对他掏心掏肺,我对他那么好……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四嫂,这事也怪不得你,不过也怪不了四哥,要怪就怪四嫂来迟了。”   “来迟了,这是什么意思?”茹蓬莱心里七上八下,彻底好奇起来。   “当一个人心中已经藏了一个人,那么他也就很难容许别人再进入他的心里了,所以我的话四嫂可能明白?”   茹蓬莱在男女之事上一向脑洞极大,此刻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王爷他心中已经有人了,这个人是谁?”   “四嫂,我告诉你你可能保密?你要是告诉了四哥,那我以后在四哥面前还怎么做人?所以我可不敢说。”   茹蓬莱立即发誓道:“公主妹妹,你放心,你告诉我我一定放在心里,绝不在你四哥面前表现出来,你快告诉我你快告诉我嘛!”   茹蓬莱求情,花畹畹方才道:“这个人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宫女,四哥喜欢她,这事皇上皇后都知道,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四哥这次请战西南也是为的她。”   茹蓬莱杏眼圆瞪:“请战西南是为了这个宫女?我说嘛!怪不得!”   “对,这事怪不得四哥,谁让皇上说只要四哥能平定西南战乱,便将这个宫女赐给四哥做侧妃,到时四哥立了军功回来,与这个宫女百年好合,那四嫂你该怎么办呢?”   茹蓬莱急迫得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能讲自己的丈夫让给别人!”   “这可不是四嫂你说的算的,四哥凯旋而归,他就会与那宫女成婚,四嫂必须与那宫女共享四哥,四哥若战死沙场,四嫂又成了寡妇,总之,畹畹真替四嫂难过……”   花畹畹假意抹泪,茹蓬莱更叫抓狂:“所以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要去求皇上不让你四哥去西南。”   “君无戏言,军令如山,不过幸好现在皇上圣旨还没下,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只是四嫂若贸然进宫,只怕会惹恼皇上,也会叫四哥不喜,所以四嫂,畹畹有个主意……”   茹蓬莱打起了精神,像看救星一样看着花畹畹:“公主妹妹,什么主意,快说快说。”   花畹畹咳了咳嗓子,道:“不能让皇上出尔反尔呀,可要是四哥受了伤,或者出了什么意外,比如断胳膊断腿什么的,那就另当别论了,皇上总不能叫一个人受伤的人领兵打仗吧?”   茹蓬莱如醍醐灌顶,恍然地张大了嘴巴:“明白了……”   花畹畹唇边露出一丝鄙夷的冷笑来。   蓟允秀摊上这样一个平王妃也真是活该。   前世,自己为他出谋划策,身先士卒,可他又何曾感激过自己?甚至还恩将仇报,所以蓟允秀也活该只配娶这种蠢货!   ☆、第337章 重逢赠簪   从平王府出来,花畹畹的马车经过市集,听着外面车水马龙的声音,灵芝道:“公主,反正已经出宫了,要不要上街逛逛再回宫?难得出宫一趟……”   花畹畹会心一笑:“是灵芝你自己想逛街了吧?”   灵芝不好意思一笑:“公主……”   于是花畹畹喊停了马车,携着灵芝一起下了马车。   灵芝一到街上就像撒欢的小马驹,蹦蹦跳跳的,围着街边的小摊翻看。   花畹畹看着她洋溢着灿烂笑容的脸蛋,笑着摇了摇头。   灵芝拿起一个摊贩的面具戴到花畹畹脸上,看着花畹畹清丽的容颜变成憨憨的猪头的形容,灵芝忍不住笑了起来。   花畹畹摘下自己脸上的面具戴到灵芝脸上去,再伸手敲了灵芝的头一下,道了句:“调皮!”   灵芝抱住头缩了缩脖子,摘下脸上的面具放回摊子上,又去挑其他面具。   灵芝想起在坤宁宫的时候,大皇子曾经送了她许多好吃的,灵芝便拿起一个笑面佛的面具,问摊主:“这个面具多少钱,老板?”   老板说:“姑娘,你可真是好眼力,这个面具呀是我这个摊子上做工最精良的……”   “你别啰嗦了,老板,直接说多少钱吧!”   “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啊?”灵芝露出嫌弃的表情:“太贵了!”   她伸手重新拿起那个猪头的面具,道:“买一送一还差不多。”   “我看姑娘是个老实人,姑娘开了口,我就做你下回生意好了。”   灵芝付了钱,接过两个面具正要兴高采烈地同花畹畹说话,一转头,哪里还有花畹畹的踪影?   灵芝愣住:“公主……”   ※   花畹畹正百无聊赖在街上走着,街道两旁商贩的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可是丝毫引不起她的兴趣,她只是那么百无聊赖地走着。   一入宫门深似海,安沉林曾经说过的,何尝不是呢?   她前世在宫里生活了十几年最知道宫苑的寂寞和孤独,这民间百姓的生活乐趣才是最有吸引力的,也是最实在的。   花畹畹不愿意回国公府去看望安沉林,相见不如不见,蓟允秀说如意的话此刻用在她的心境上倒也再恰当不过。   前面街市上突然喧哗起来,两旁边逛街的人群都往那里涌去,不少人经过花畹畹身边时撞到花畹畹的身子,将花畹畹撞得趔趄了几步,蓦地,身后伸出一只大手来,稳稳地拉住了她的手。   花畹畹一颤,正要同那人道谢,一回头愣住。   是方联樗。   不,是书少爷。   “大少奶奶!”书少爷锦衣华服,面容俊秀,于天光中飘逸出尘得像是天外来客。   他的笑容清清浅浅,像天上云朵,洁白无瑕。   他望着她的眼神清澈明亮,像是最干净的溪水里闪烁着最明亮的波光。   他的声音像和风像细雨,倏地钻进花畹畹的耳朵:“大少奶奶!”   有惊喜有意外,有藏也藏不住的春心的波动。   花畹畹的笑容僵住:“书少爷……”   “你怎么在这儿?”二人竟然异口同声,说完都不由哑然失笑。   “书少爷出来逛街吗?”花畹畹调整了神色,问书少爷道。   书少爷道:“我是刚去完宋家的铺子,路过这里,没想到遇到了大少奶奶,真是巧啊!”   书少爷提到“宋家的铺子”仍旧生分得很,仿佛自己还是方联樗,与宋家没有什么联系似的。   花畹畹当然明白这种感受,对于一个在外讨命多年的人,到哪儿都没有归宿感,到哪儿都觉如浮萍一般飘着。   “哦,那现在书少爷要回去了吗?”谈话有些尴尬,因为花畹畹想起前世种种,也知道书少爷心底隐藏的心事,那心事与她有关,对书少爷而言是不可为外人道的秘密,可是花畹畹却早已了然。   “现在……现在我不急着回去,”书少爷温文尔雅地说着,便拉着花畹畹走到一个小摊旁。   这个拉手的动作让花畹畹太意外了,书少爷的手温柔的冰凉的,直凉到花畹畹的心里去。   花畹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明显加快了,这感觉让花畹畹有些震惊。   花畹畹还没回神,书少爷已经放开她的手,拿起摊子上一枝碧玉簪子,问老板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花畹畹讶然,一个大男人竟然买女人的首饰,这可真是……   花畹畹还没惊讶完,书少爷已经付了簪子的钱,然后将簪子插到了她的鬓发上。   书少爷的动作就像他的笑容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一样娴静的,优雅的。花畹畹不由吃惊地张大了口。   而书少爷已经后退了一步,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花畹畹。   他道:“大少奶奶对阿书不薄,而我却没有回报过大少奶奶什么,这个簪子是小小的心意,还请大少奶奶不要嫌弃。”   书少爷将那暧昧的男女之情撇清成恩义,这让花畹畹无法反驳他的话,也无法拒绝他的心意。   一个小小的簪子而已,不贵,只不过是一点报恩的心,若她不收就太不近情理了。   “谢谢!”花畹畹只能这样说道。   这时,灵芝已从不远处跑了过来,手里抓着两个面具,跑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   “公主……”灵芝喊了一声,立即噤声,害怕花畹畹的身份暴露,心有余悸道:“你怎么突然走掉了,吓死灵芝了,如果你走丢了,我回去还怎么向皇后娘娘交代?”   灵芝的言语几乎带着哭腔,花畹畹吓唬她道:“我如果走丢了,你还回什么皇宫,直接在外头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都什么时候了,公主还有心情开玩笑。”灵芝是真的吓得不轻。   花畹畹扑哧一笑,拍拍她的肩膀道:“好了好了,我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走丢呢?我不是好端端在这里吗?”   灵芝这才发现一旁站着的书少爷,讶异地张大了嘴巴,“公主,他……他不是……”   “对,他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我适才也认错人了。”花畹畹替书少爷开脱。   灵芝还是不相信。   花畹畹向书少爷微微欠了欠身子,便拉着灵芝快速走掉。   ☆、第338章 赠送面具   灵芝被花畹畹拉着快速穿过人群,嘴里嘟哝道:“可是公主,这个人真的好像……好像那个方联樗呀!”   花畹畹只好道:“我适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们的确是认错人了。”   花畹畹话音甫落,书少爷便追了上来,伸手拍了下花畹畹的肩膀,花畹畹吓了一大跳。   灵芝也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面具撒到地上去。   书少爷弯身捡起面具交到灵芝手里,同她道:“姑娘,请允许我同你家小姐说几句话好吗?”   灵芝征询地看向花畹畹,见花畹畹沉默不语,灵芝便识相地走开了。   书少爷看着花畹畹,道:“适才听灵芝说,大少奶奶入宫去了?”   花畹畹点头:“因着我如今的身份是皇后娘娘的义女,所以皇后娘娘接我入宫陪伴左右。”   书少爷的目光闪闪烁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花畹畹知道他关心的是什么,道:“我见到蓝美人了。”   书少爷一颤,面上闪过一丝期待和惊喜,蠕动着唇,道:“她……她怎样了?”   “她很好,你不用担心她。”   花畹畹怎么忍心对一个关心母亲的孩子说,他的母亲呆在冷宫那种残忍的地方已经得了失心疯,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认得了。这太残忍。   书少爷对花畹畹的善意谎言竟然便相信了,他暗暗舒了一口长气,道:“她若安好,我便放心了,我如今的身份是再没机会去看她了……”   书少爷看着花畹畹,满眼都是恳求和希冀。   花畹畹了然:“你放心,我会长替你去看望她的,除了我,还有八皇子,他对蓝美人照顾有加,你就安心在宋家做你的书少爷吧。”   书少爷拱手向花畹畹深深一揖:“青书承蒙大少奶奶恩情……”   花畹畹立即伸手阻止他,然后指指头顶的碧玉簪子道:“你的心意已经表达过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若信得过我,就不要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婆婆妈妈的了。”   书少爷振作一笑。   花畹畹便向他点点头,道:“后会有期。”   花畹畹急匆匆去找灵芝去,她其实想向书少爷打听关于安念熙的消息的,可是她忍住了。   安念熙对于安家来说是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她如今就是一个见不得光苟延残喘的贱婢,所以自己又何必去在意这样一个人的死活呢?   她待在书少爷身边,心甘情愿为了爱人过卑微的不见天日的日子,自己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她一个没名没份的贱婢,一只废手,来路不正,茹家姑姑又怎么可能让这样一个女子长期呆在自己的儿子身边祸害儿子呢?   就算自己不找她麻烦,茹家姑姑也断不会让安念熙在宋家有好日子过的。   花畹畹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灿烂起来,走向灵芝的步履就越发坚定。   “公主,他真的不是方联樗吗?”   花畹畹笑着道:“确认过了,不是。”   ※   花畹畹和灵芝回到宫里,皇后早在坤宁宫望眼欲穿。   她急迫地在园子里走来走去,大皇子坐在一旁石阶上,憨憨说道:“母后,你这样晃来晃去,晃得我头都晕了。”   大皇子捧住自己的头,做出一副难受的症状。   皇后道:“我只是担心畹畹,她怎么还不回来?”   花畹畹是清早出的宫,现在都日落西山了。   皇后心里难免着急。   大皇子从石阶上站起身,一边拍着屁股一边向外走去,道:“母后,我替你去宫门口看看,说不定义妹已经回来了。”   大皇子走得急,绊了一跤,差点摔倒。   皇后皱了眉道:“你小心点!”   大皇子回头给了皇后一个傻不拉唧的笑容,那笑容惨不忍睹,连皇后这个亲娘都看不下去,眉头皱成了大疙瘩。   大皇子嘿嘿笑着,道:“母后从小就和我说,摔跤能让我长高吗?”   大皇子已经向外走去,皇后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大皇子刚走到坤宁宫门口,就见花畹畹携着灵芝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大皇子喜道:“义妹!”   “大皇子,你怎么在这里?”   大皇子拉住花畹畹道:“义妹,你快去找母后吧,母后找你找得急死了。”   花畹畹听了大皇子的话便疾步向坤宁宫内走了去。   大皇子拦住灵芝的路,盯着灵芝手里的面具,道:“咦,灵芝,这是什么呀?”   灵芝笑道:“面具呀!”   大皇子拿起一个笑面佛的面具,爱不释手把玩着:“好有趣的面具呀!”   “大皇子喜欢吗?”灵芝的眼睛亮晶晶的。   大皇子兴奋地点头:“喜欢。”   “喜欢那就送给你吧!”   “送给我?”大皇子受宠若惊。   灵芝雪亮着眼睛,这面具她在市集上买的时候,本来就是准备要送给大皇子的呀。   大皇子虽然痴傻,可是心善,和这笑面佛多么相像啊!   可是大皇子却把笑面佛的面具塞回灵芝手里,一把夺过她手里猪头的面具:“还是不要了,猪头的面具给我吧,那个面具给你。”   “为什么?这个猪头丑。”灵芝有些意外。   “因为丑,所以我戴啊,灵芝你长得那么好看,应该戴好看的面具,丑的面具给我戴就好了。”   大皇子的话如一股暖流暖遍灵芝全身,原来傻子的心果真是最善良最柔软最温暖的。   不知为何,灵芝有些想哭,她替大皇子将那个猪头的面具戴上,看着那只憨厚的猪头却觉无比地好看。   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看的猪头了。   花畹畹入了坤宁宫内,果见皇后焦躁地在园子里走来走去:“母后,我回来了。”   皇后一喜,赶紧走过来:“畹畹,你回来了,快和母后说说怎么样了。”   皇后拉着花畹畹入了内殿,母女二人说悄悄话。   花畹畹道:“虽没有十分的把握,也有九分的把握。”   皇后听花畹畹如此说,不由一振:“真的?”   花畹畹笑着点头,笃定道:“母后且等平王府的消息吧,四皇子断然上不了战场了。”   皇后见花畹畹如此肯定,不由充满了期待。   ☆、第339章 八子替征   平王府难得安静了几天,蓟允秀有些意外,茹蓬莱居然不再纠缠他,吵着不让他出征了。   蓟允秀不禁暗暗赶紧花畹畹,定是她劝得那蠢妇回心转意。   准备着出征事宜,千头万绪,但是有条不紊。   蓟允秀的能力一向是出挑的。   从城外阅兵回府,茹蓬莱便热情地迎上来,让丫鬟上了一碗银耳莲子羹,笑吟吟道:“王爷,累了吧?先喝碗银耳莲子羹,清热去火。”   茹蓬莱笑得让人心里发怵。   蓟允秀道:“我不饿。”   茹蓬莱哪里肯依?端起银耳莲子羹就要强喂,蓟允秀吓坏了,看着茹蓬莱那肥腻腻的模样,他哪里能吃得下东西,就连肚子里之前吃的东西都要呕出来。   “王爷,是不是要我喂你?”   蓟允秀忙端过那银耳莲子羹,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吃。”   蓟允秀为了摆脱茹蓬莱的纠缠,以最快的速度将银耳莲子羹喝了个精光,他讲碗底展示给茹蓬莱看:“喏喏喏,我吃好了,夫人可满意?”   “满意满意。”茹蓬莱笑容可掬,抱住蓟允秀狠狠亲了一口,令蓟允秀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只见茹蓬莱站在一旁突然就不动了,只是一瞬不瞬盯着蓟允秀看,蓟允秀被她看得发毛,道:“夫人,是不是该去忙自己的了?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   “有公务你就处理呗,我在一旁又不打扰你。”茹蓬莱给了蓟允秀一个明媚讨好的笑容,蓟允秀却是激灵灵一凛。   蓟允秀不自在道:“夫人还是自便吧。”   “不用,我就在这里,我在这里很方便。”   茹蓬莱自说自话,蓟允秀心里有些恼火,正要发火,却是眼前一花,便冒出许多金星来。   怎么回事?头怎么这么晕?四肢还无力?   蓟允秀很是诧异,想伸手捧住自己的头,却无论如何抬不起手来。   茹蓬莱一旁没有丝毫诧异,而是喜出望外道:“王爷是不是累了?要不要趴下休息一会儿?”   这个肥婆有鬼!   蓟允秀暗叫一声不好,却是往书案上一栽,整个人便趴到了书案上,他睁着眼睛无力地看着茹蓬莱。   只见茹蓬莱从她宽大的裙子里掏出一把斧头来,笑吟吟道:“王爷,你可别怪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你好。”   “你……你想干什么?”蓟允秀在心里激烈地呐喊,话一出口却是蚊子一般细声细气。   “你不要管我做什么,你只要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王爷你好,王爷今日舍不得一只手,他日便要舍命了,两相权衡,我还是觉得王爷暂时废一只手比较划算,而且这手只是暂时受伤,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了,到时候王爷又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王爷了,所以王爷就暂时忍一忍吧。”   茹蓬莱说着个,高高举起锤子重重砸在了蓟允秀的右手上,蓟允秀惨叫一声昏厥过去。   茹蓬莱闭上了眼睛往后瑟缩了一下,因为蓟允秀手上模糊的血肉溅到她脸上,一阵血腥味。   ※   御书房内,皇帝正要让大臣拟旨,派遣蓟允秀为西南平乱将军帅兵平叛,可是大臣刚刚磨好墨,还没提笔蘸墨呢,便有宫人急匆匆走了进来,禀报道:“皇上大事不好了。”   皇帝皱眉:“什么事心急火燎的?”   那宫人道:“平王府传来消息,四皇子受伤了。”   皇帝张大了眼睛,蓟允秀受伤,这也太巧了吧。   皇帝派去平王府看望蓟允秀的御医于晚间回宫复命,皇帝问道:“四皇子伤势如何?”   “伤势严重,”御医如实禀报,“整个右手骨头全碎了。”   皇帝吃惊道:“怎么会这么严重?如何受的伤?”   “四皇子不知为何口不能言,四皇子妃说四皇子是意外受伤。”   皇帝着急道:“右手骨头全碎,那可如何领兵打仗?”   全军出发在即,主帅却受了重伤,这可如何是好?   四皇子受伤的消息在宫里不胫而走,皇帝的难题也摆在了朝廷面前,就是内宫中也知道皇帝遇到的困难。   花畹畹偷偷给梅宫递了锦囊,让八皇子代替四皇子出征。   这让梅妃又惊又喜又为难。   梅妃自然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八皇子立下军功,从此后不管皇太后跟前还是皇上跟前都有了竞争储君的雄厚资本,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是吗?   梅妃与蓟允卓一番长谈,蓟允卓倒是雄心壮志,精气神满满。   梅妃便与他一同去觐见皇帝,陈情愿意代替四皇子出征,解皇帝燃眉之急。   皇帝觉得皇子们需要历练,便毫不犹豫答应了。   当即,下了圣旨,让蓟允卓回去准备,择日拔军西南。   这事传到坤宁宫,皇后郁闷得要死:“要是这蓟允卓立了军功回来,那……”   花畹畹只能假意劝说道:“母后不要对八皇子抱太大希望,这八皇子未必比四皇子能干,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讨不着皇太后欢心,想来能力不足,他为了军功铤而走险,焉知就能从战场上全身而退,万一弄巧成拙,落得马革裹尸的下场,那不是苍天有眼吗?”   听花畹畹这一番说辞,皇后心里打消了疑虑,道:“但愿苍天有眼。”   其实皇后心里还有另一层打算,就算蓟允卓真的平定了西南战乱又如何?她不是照样可以让他回不了京城吗?   路途迢迢,一路上会经历的意外那可多了去了。   皇后暂时未将这个打算告诉花畹畹,她觉得花畹畹再与她连心也不过是个孩子,她可不想吓着她。   而她既然有了让大皇子继承大统的野心,那就必须身先士卒,为儿子的储君之路扫平一切障碍。   而花畹畹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后心里打的小九九,只是不戳破这个秘密罢了。   蓟允卓出征在即,约花畹畹见了一面,他也不知为何要在出征前见一见花畹畹。   在老地方见到花畹畹的那一刻,他突然有些明白了,他见到这个女孩子时的心情与见到别人不一样。   ☆、第340章 巧言惑意   “出征在即,畹畹且带来水酒一杯,为八皇子饯行了。”   花畹畹从食盒里拿出酒水,倒了满杯递给蓟允卓,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出征时,畹畹身份不便,不能相送,在此祝八哥凯旋而归!”   蓟允卓毫不迟疑饮下那酒水,花畹畹也饮了自己杯中酒水。   “八哥约畹畹前来,可是有话要说?”   蓟允卓点头:“我此去西南,不知前途如何,母妃在宫中势单力薄,又树敌太多,还请安和公主于方便时相助一二。”   “尽力而为。”   蓟允卓又道:“蓝姨在冷宫缺衣少食,也请安和公主待为照应。”   花畹畹自然应承。   “还有阿樗,安和公主方便时也替我出宫看看他……”   蓟允卓交代之事全是尽情尽理的,花畹畹动容道:“还有何事相托?”   蓟允卓盯着花畹畹明眸善睐,忽然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他想同她说:畹畹,我喜欢你,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蓟允卓吞了吞口水,这样的话怎么说得出口呢?   见蓟允卓面露羞赧之色,花畹畹道:“八哥有话但说无妨,只要畹畹做的到的,都会尽力帮助八哥,八哥不要有后顾之忧。”   蓟允卓沉吟了一下道:“这一件事,等我从西南战场回来,再向安和公主说吧。”   蓟允卓觉得自己做了情场的逃兵。   他给自己许诺,西南战场凯旋而归后向花畹畹表白,这也算是对自己的鼓劲吧。   花畹畹笑道:“好,我等着八哥凯旋。”   花畹畹从袖子里掏出三个锦囊,递到蓟允卓跟前道:“这里有三个锦囊,或许对八哥平定西南战乱有所帮助,八哥到了西南再逐一打开锦囊看。”   蓟允卓有些好奇,花畹畹一介弱女子能提供什么对作战有用的锦囊呢?但他还是收下了。   对他而言,花畹畹是个奇女子,不是吗?   蓟允卓当然不会知道,这三个锦囊是前世蓟允秀同花畹畹说的自己在西南战场大胜仗的诀窍,花畹畹凭着记忆誊抄了下来。   “多谢安和公主。”   “如此,畹畹就先告退了。”   花畹畹转身走了几步,蓟允卓就喊住了她:“畹畹……”   花畹畹不解地回过头来,蓟允卓大步走到她跟前,伸手从她肩上的衣服里取出一根碧玉簪子来,道:“你的簪子掉了。”   花畹畹接过那簪子,有些不自在的表情。   这碧玉簪子是街市偶遇书少爷时所赠,可是她如何能对蓟允卓明说呢?   花畹畹接过碧玉簪子,向蓟允卓笑道:“多谢八哥。”   花畹畹攥着那碧玉簪子走出老远,回头还见蓟允卓呆在原地,她给了蓟允卓一个微笑,转身继续行走,目光落在手里的碧玉簪子上,心里莫名有些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蓟允卓,蓟允樗……   花畹畹汇合了灵芝,走回坤宁宫去,穿过御花园时却遇到了如意。   如意正由流苏陪同着散步,她的神色看起来很是落寞,一双眼睛无精打采的。   “安美人!”   “畹畹!”   二人都看见了对方,便相约着到一处凉亭里坐着谈话。   灵芝和流苏则远远站在亭子外头,也不听主子们的对话,也不各自交谈,只是百无聊赖地看些风景。   “马上就入冬了。”灵芝说。   流苏道:“一场秋雨一场凉,这天气越发冷了。”   “可怜八皇子还要领兵上战场。”   流苏困惑道:“八皇子?不是四皇子去西南打仗吗?”   灵芝摇头:“改了人了,现在是八皇子领兵出征。”   流苏道:“这样也好,省得安美人每日悬心,食不甘味的,只是四皇子为什么突然不去西南战场了?”   “四皇子受伤了。”灵芝答。   流苏讶然。   亭子内,如意听到花畹畹说起蓟允秀受伤的消息也是同样的一脸讶然的表情。   “四皇子受伤了,怎么会受伤的呢?”如意一脸着急担忧的神色。   花畹畹道:“不清楚四哥的状况,平王妃只是说四哥受伤了,而且伤得极重,整个右手手骨都碎裂了,不然也不可能去不了西南战场。不过,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不是吗?”   如意赞同地点头:“也是,受伤不过养一段日子罢了,要是去了西南战场,那可就不是受伤的事情了,严重时可能丧命呢。”   “所以如意你是支持四哥不上战场的了?”   如意垂头,沉默不语。   花畹畹含义深刻笑道:“或许,四哥上战场是为了如意你,不上战场也是为了如意你呢。”   如意困惑:“此话怎讲?”   “四哥突然请战西南,我听说是因为皇上答应了四哥只要他凯旋而归,便将你赐给他做侧妃,四哥重情自然就答应了皇上,而现在四哥这伤也是来得蹊跷,听去平王府替四哥治伤的御医说,四哥的伤不是意外,是人为,像是有谁故意拿锤子锤的,四哥武功高强,谁能伤得了他?只可能是他自己拿着锤子锤了自己……”   如意心里千丝万缕的酸甜,嘴上却道:“畹畹,你别说笑了,这话要是叫旁人听见,又该误会,惹出是非来。”   花畹畹道:“这里又没有别人,只有你我姐妹,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敞亮的话吗?四哥对如意你的情意,别人不知,畹畹是最知道的呀,我一路看着你们从国公府到这皇宫里风风雨雨分分合合,不是吗?”   “诚如你所说,他上战场是为了我,那为何又要自己锤自己呢?”   “去了西南,战场上刀剑无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四哥回不来,岂不是与如意你天人永隔?好死不如赖活着,虽然现在他与如意不能终成眷属,可是总算是活在京城的同一片天空下,对于四哥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有缺憾的圆满?谁让四哥对如意你,就是会犯傻呢?”   花畹畹花言巧语,把如意一腔死水的心湖撩拨得波澜顿起。   她红了眼圈道:“但愿四皇子的伤能够快点好起来,否则,如意岂不成了罪人?”   ☆、第341章 梦呓玄机   八皇子率着军队浩浩荡荡开赴西南,皇帝携着梅妃亲自送行。   接过皇帝递过来的送行酒,八皇子道:“父皇,儿臣若凯旋归来,儿臣不要别的奖赏,儿臣但求父皇为我那冤死的八皇子妃讨一个公道。”   皇帝一颤,道:“可是查到了真正凶手?”   八皇子点头,又面露难色。   皇帝道:“此人是谁,不必等到你凯旋,父皇今日便可替八皇子妃主持公道。”   皇帝如此说,无非是为了安抚八皇子的心,毕竟他要去西南打战。   八皇子看了梅妃一眼,假意道:“还是不提了,儿臣就此告辞,请父皇等候儿臣的好消息。”   八皇子说着饮下杯中酒,跨马而上。   梅妃看着一副戎装的八皇子骑着高头骏马随着队伍出城,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皇帝道:“爱妃的心情朕理解,可是孩子大了总要去闯荡去历练。”   梅妃点头:“但愿这孩子能够替皇上分忧解劳。”   “朕从来都觉得阿卓是个好孩子。”   皇帝的安抚让梅妃很是开怀:“只是皇太后……”   “若阿卓立了军功回来,皇太后会对阿卓有所改观的。”   皇帝拉着梅妃的手返回宫里,忽而问梅妃道:“阿卓临行前提到八皇子妃的死,你是他母妃,你定然是知道内情的。”   梅妃假意道:“阿卓那孩子不愿意明说定然是有他的顾虑,他不愿意八皇子妃冤死,又不愿意让皇上为难。”   皇帝不解道:“既然那人心狠手辣敢毒死八皇子妃,朕自然让他一命抵一命,有什么为难的?”   “那人的身份会叫皇上为难的。”   梅妃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皇帝不由驻足,正视着她道:“到底是谁?”   “皇上,阿卓早就查明害死八皇子妃的人是谁,至于一直没有同皇上告发,都是因为这孩子太心善了,念着手足情谊,今日突然提起也不过是因为昨夜里八皇子妃托梦,多有怨怼之词,可他终究不肯说,是因为怕皇上为难,所以宁可自己心里背着那丧妻之苦。”   “手足情谊?”皇帝一惊,“莫非做出这混事的是哪个皇子?为什么呀?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梅妃道:“皇上还不明白吗?皇太后赐婚一事,只有阿卓是最先答应的,且没有任何异议,皇太后从前对阿卓是颇有微词,可是赐婚一事令皇太后对阿卓改观了不少,觉得阿卓是个秉性纯良的孩子,皇太后对阿卓态度有所缓和,其他皇子自然紧张。大家都生怕在储君之位上,皇太后会在皇上跟前替阿卓说话,所以……”   “毒杀八皇子妃,嫁祸阿卓,让皇太后重新对阿卓心生厌恶,觉得他是表里不一阳奉阴违的小人?”   “皇上英明!”梅妃立即附和了皇帝的说法。   皇帝愁眉紧锁,冷声道:“说,此人到底是谁?”   梅妃犹不敢开口,皇帝生气道:“难道你觉得朕亲自查就查不出来了吗?”   梅妃方才道:“皇上何必动怒,臣妾还不是怕皇上气坏了身子吗?”   “你这样欲言又止,不怕朕憋坏身子?”   梅妃只好做出万分为难的样子,道:“是四皇子。”   是皇上你让我说的哟!   梅妃脸上写满这样无辜的潜台词。   皇上龙颜大怒,梅妃立即拍他的背,劝道:“皇上,你看你,臣妾就知道你听了要生气。”   “这个逆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梅妃偷觑皇帝的表情,见他已然动怒,便火上浇油道:“臣妾也怕阿卓查错了人,冤枉了四皇子,所以特特都检查了阿卓找到的那些证据。那个在慈宁宫被皇上赐死的云儿就是被四皇子收买的,她的家人都可以作证,的确收了四皇子的好处,干出了昧良心的事情来。”   那个云儿有问题,皇帝一早就知道了。   梅妃继续道:“就是这回四皇子临上战场却受重伤,也是很蹊跷。去给四皇子看治的御医说了四皇子的伤像是故意为之,不像意外,所以臣妾不能不想……”   梅妃说到此故意打住了,拿眼偷瞧皇帝,皇帝已经涨红了脸,道:“有话就直说,朕跟前你还用得着吞吞吐吐的吗?”   梅妃抿了抿唇,道:“这个四皇子为何突然向皇上请战,皇上就没有思忖过他的动机?”   皇帝沉默,怎么会不知道蓟允秀那夜突然请战西南的动机呢?别人不知,皇帝是一清二楚的,不过是为了想让自己不要因为如意之事怪罪他。   “为何皇上都要颁布圣旨了,他又离奇受伤,这其间有何玄机,恐怕也只有平王府的人才能知晓了。”   皇帝面上乌云滚滚,蓟允秀的伤竟然是故意为之吗?   这个儿子,自己看重了他十几年,到头来竟是如此心术不正吗?   皇帝很是郁闷。   ※   如意自从与花畹畹一席长谈之后回到念秀宫便病倒了,歪在床上茶饭不思,整个人精神不振。   流苏得了梅妃的指示便去请皇上来探望如意,如意病着,皇上倒也十分上心,喂水喂药无不殷勤。   见如意睡下,皇帝便回御书房处理公务,流苏送他出了念秀宫。   身边只有一个老太监打着灯笼,月色娴静,夜风冰凉。   流苏道:“皇上,奴婢好担心安美人的病体,只怕寻常药物救不了安美人的病。”   皇帝知道流苏是有话要同自己说,便让老太监远远等着。   念秀宫的宫门外,流苏跪在皇帝跟前。   皇帝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流苏道:“奴婢听见安美人在睡梦中喃喃梦呓……”   皇帝道:“她都说了什么?”   “她一直说,秀,你好傻,你好傻……”   皇帝震惊,赶紧呵斥流苏道:“住口。”   皇帝已经心潮翻涌,他不禁要联想如意梦呓时喊的秀是不是蓟允秀。   皇帝蓦地抬头看见念秀宫的宫名,心里像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   念秀宫,念秀,惦念允秀。   这让皇帝脸瞬间如一阵死灰。   皇帝忍不住问流苏道:“安美人在梦呓之时,还说了什么?”   ☆、第342章 倒霉瘪三   流苏道:“奴婢听见安美人断断续续说什么,你好傻,怎么可以为我去上战场呢?万一死了,我可怎么办?又听安美人说,我宁可你和我活得近些,也不要你和我天人永隔,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什么的……皇上,你说娘娘她是不是中邪了,疯魔了?不然何以医药全无效果,病体倒是一日比一日重,奴婢斗胆请皇上给娘娘做一做法事,驱驱魔。”   皇帝心里有些明白过来,怪不得蓟允秀会突然受伤,西南战场就不用去了,原来是有这一层原因。   皇帝冷声道:“你家娘娘不是中邪也不是疯魔,她只是得了心病!”   “心病?”流苏还想再说什么,皇帝却已经走远了。   夜风里都能闻见皇帝的怒气,流苏唇边露出了一抹笑容。   流苏回到内殿,见床上昏睡的如意,在心里道:你也别怪我,我只是个奴婢,身不由己,受制于人。   流苏一边在心里说着,一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是梅妃的眼线,她不能不听命于梅妃。   而这个秘密被安和公主所知,安和公主是皇后的人,她又不能不为安和公主做事。   她只能为了利益和威胁两面三刀伤害如意了。   流苏无比同情地看着如意,小声道:“怪就怪你在这宫里太单纯了,而且你怎么可以在宫里对男子动情呢?就连皇上你都不能动情的,更何况是别人?”   ※   平王府,蓟允秀躺在床上,浑身瘫软无力,手上碎骨头的痛一阵强过一阵。   茹蓬莱端着汤药走了进来,坐到床前,笑眯眯看着蓟允秀道:“王爷,来,喝药了。”   蓟允秀愤然看着茹蓬莱,却说不出话。   茹蓬莱道:“王爷是不是有许多话要问我,来来来,喝了这药,你就能说话了。”   茹蓬莱不由分说,往蓟允秀嘴里灌药,蓟允秀被呛住重重咳嗽起来,恨然道:“你,你想谋杀亲夫呀?”   蓟允秀说完便愣住,嘿,他能说话了?   “我怎么会谋杀亲夫呢?我只是不想你去战场送死罢了!”   茹蓬莱话一出口,就印证了蓟允秀这几日在床上猜测的。   “果然是你这个贱人!你弄残我的手,又毒哑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弄残你的手,不过是不想你去战场送死罢了,你想当死人,我可不想当寡妇,再说你的手也没有残哪,养一段时间就康复了,骨头是可以再长好的嘛!至于毒哑你,那就更是冤枉了,为妻只是让人开药叫你暂时说不了话而已,现在你不是又能说话了吗?”   茹蓬莱嬉皮笑脸的,蓟允秀恨得牙痒痒,想起身打她,哪里有力气?爬起来又重重摔到床上去。   茹蓬莱道:“王爷就不要白费力气了,你喝了我的药,是没有力气起床的,等你什么时候痊愈了,什么时候才能下床。”   “你……”蓟允秀抬手指着茹蓬莱:“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茹蓬莱不以为意:“随便王爷怎么骂我好了,王爷将来就会感激我的,等八皇子的尸体从战场上抬回来,王爷到那时自然就会感谢我了,是我救了王爷的命。”   蓟允秀一惊:“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爷呆在家里养伤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今天,就在今天,八皇子已经被皇上封为平定西南大将军,领兵去西南了。”   蓟允秀气得浑身发抖,竟然让蓟允卓捡了这个大便宜吗?   “茹蓬莱,你这个蠢货!你可知道你害死本王了。”   茹蓬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耸肩道:“为妻是救了王爷的命才对,我也知道王爷的心事,王爷想立了那军功得到皇上的好处,是不是?不就是一个宫女吗?值得王爷为她犯险丢命?”   “什么宫女?”蓟允秀一头雾水。   茹蓬莱自作聪明道:“我都已经调查清楚了,王爷上战场是想让皇上将那个女人赐给你做侧妃是不是?我告诉你,你休想!你这辈子就只能有我这一个女人。”   蓟允秀一个头两个大,这个蠢女人到底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消息,害了自己的大事?   蓟允秀深恶痛绝道:“你能不能随便什么事情都和那种事情挂钩,好不好?我请战西南,是为了立军功,是为了将来能坐上储君之位,只要我当上了储君,你茹蓬莱就是未来的皇后,你到底明不明白,你这个女人?因为你一时愚蠢,你害苦了本王。”   蓟允秀说的其实是真的,可是茹蓬莱才不信他的鬼话。   她大咧咧笑着,不以为意道:“多谢王爷的美意了,可是我茹蓬莱也告诉王爷你,我才没有那么大野心,要去当什么皇后,我茹蓬莱只要做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就可以了,所以王爷以后也不必为了让我当上皇后去犯险,战场是再也不要去了,王爷如果真的爱我,还是伤好以后赶紧和我生出一个娃娃来……”   看着茹蓬莱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蓟允秀忍不住犯呕。   ※   蓟允秀一觉醒来,不见茹蓬莱在旁边聒噪,送药送饭的是府里的丫头。   蓟允秀好奇道:“夫人呢?”   “夫人一早就被召入宫去了。”   蓟允秀心里一咯噔,暗叫不妙,不知道这个蠢女人入了宫又会给他招来多少口舌之祸。   蓟允秀想爬起来,可是浑身无力。   丫头道:“王爷,你该吃药了。”   “吃什么吃?”蓟允秀大吼一声,绝望地看着床顶。   茹蓬莱到了皇宫,发现召见自己的并不是皇太后和皇后,竟然是皇帝。   茹蓬莱天生无所畏惧的,见了皇帝也不慌张,规规矩矩地拜见了。   “儿媳参见父皇!”   茹蓬莱伏在地上,就像一团肉球。   皇帝盯着地上那圆滚滚一团肉球,皱起了眉头,半晌方才道:“平身。”   让宫人赐了坐,茹蓬莱笑眯眯道:“父皇召见儿媳,所为何事?”   皇帝不动声色询问了蓟允秀的伤势,茹蓬莱道:“养一段日子便可痊愈,父皇不必担心。”   皇帝点头,又道:“秀儿此番未能去成西南战场,不知心情如何?”   茹蓬莱张口欲说,又打住了,心里飞速想着:若说蓟允秀去不成战场很不高兴,皇帝势必会说等他伤好再让他快马加鞭赶去战场,那可如何是好?   自作聪明的茹蓬莱答道:“心情很好啊!”   皇帝愣住,眉头也旋即皱了起来。   ☆、第343章 蠢货蓬莱   “父皇,其实四皇子请战西南之后回到王府就后悔了,父皇不知道四皇子那个人面皮薄又爱出风头,他回去之后才觉得事关重大,自己请战西南的决定实在太草率了,领军打战那可是大事,打赢了自然好,可要是打输了呢?父皇,其实四皇子没有那么自信,也好在他这回突然受伤了,否则真的让他去了西南,还不知要酿出怎样的祸事来,反正父皇不可太相信他就是了……”   茹蓬莱絮絮叨叨,绘声绘色,一副傻大姐的架势。   俗话说,不怕猪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茹蓬莱无疑是最像猪的队友,长得像猪也就算了,脑子更像猪。   皇帝已经蹙起眉头,瞪起眼睛,匪夷所思地看着又丑又肥还口无遮拦的茹蓬莱,心里不禁想,蓟允秀还有心情去毒死八皇子妃,难道最应该毒死的不是这个四皇子妃吗?   “你今天同朕说这番话,秀儿知道吗?”   皇帝的问话让茹蓬莱怔了怔,继而傻呵呵笑道:“我和他是夫妻,我说的这些都是平常王爷和我说的,父皇又不是外人,所以有什么不可说的呢?不用去西南打战,四皇子比谁都高兴,父皇就不必替他操心啦,当不成平乱将军,在家里做个太平王爷,四皇子求之不得呢。”   皇帝隐忍了一肚子火气,道:“秀儿的伤是怎么回事?”   “伤?”茹蓬莱一惊,心虚但还是扯谎道,“就……就是摔了一跤呀!”   “胡说!”皇帝厉声道,“太医向朕说了,秀儿的骨伤乃利器所致,决不可能是摔伤的,说,他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茹蓬莱有些懵,心里揆度着如果实话实说自己拿锤子敲的,皇帝会不会怪罪她?   “是……是我拿锤子敲的,不过,是王爷让我敲的,王爷说敲碎了骨头,就不用上战场打仗了,蓬莱……蓬莱不想当寡妇啊!”   茹蓬莱跪在地上求饶。   皇帝整张面孔风雷滚滚,怒不可遏,却没有发作出来。   茹蓬莱嫁祸蓟允秀,在皇帝耳里却当了真。   原来果如梅妃所言,蓟允秀实在是可恶至极!   “你且回去吧!今日朕召见你之事,你回去就不要向秀儿提起了,避免你们夫妻不睦。”皇帝隐忍着怒气,和颜悦色同茹蓬莱说道。   皇帝的提议,茹蓬莱求之不得。   如果蓟允秀知道她在皇帝跟前说了这么多诬赖他栽赃他的话,一定会杀了她的。   所以,皇帝说得对,为了避免夫妻不睦,还是不要同蓟允秀说起皇帝召见的事。   “是,父皇,儿媳谨遵教诲。”   茹蓬莱离开御前的时候,几乎出了一身的汗,当她走到殿外,揩拭了脸上的汗水,忽的想起花畹畹说的蓟允秀和皇帝御前的宫女暗通款曲之事,不由好奇,蓟允秀到底喜欢的是哪个宫女呢?可惜刚才自己只顾着回答皇帝的话,没有仔细观察皇帝身边伺候的人。   可是已经从御前退了出来,又不好再进去观察,更不好去问皇帝。   茹蓬莱悻悻然地问了一个路过的太监:“喂,你知道安和公主在哪里吗?”   那太监见一个肥胖女人问话,一脸横肉,又没有丝毫礼貌,没好气道:“你谁啊?”   茹蓬莱受挫:“你连本王妃都不认识?”   那太监心想,原来皇太后替几个皇子选的王妃果真如传说中的丑到家了,这皇太后也实在太狠了。   如果让自己娶这样的丑女子,他还是做太监算了。   “本王妃是四皇子妃!”茹蓬莱盛气凌人。   太监见来者不善,便只好道:“安和公主在坤宁宫和皇后娘娘住一起,四皇子妃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太监说着,露出鄙夷的神色快速闪了。   “你……狗奴才!”茹蓬莱骂了一句,便后悔道:“回来!你给我回来!坤宁宫怎么走,你还没告诉我呢!”   太监哪里要回来,溜得一阵烟似的。   茹蓬莱只好自己去找花畹畹,一路磕磕绊绊,所幸也问到了坤宁宫的路,到了坤宁宫外让守殿门的宫女去向花畹畹通传,宫女却道:“安和公主去念秀宫看望安美人了。”   茹蓬莱又只好跌跌撞撞,问到了念秀宫。   念秀宫内,花畹畹正坐在如意床前,对如意道:“四皇子不必上战场了,你不要再替他担心,你这病还是快快好起来吧。”   如意喜出望外,苍白的唇色也瞬间有了血色。   “只是四皇子受了伤……”   花畹畹话锋一转,如意的面色又瞬间暗淡下去。   花畹畹道:“他虽然受伤了,可养一段时间总有康复的时候,比上战场强了百倍,是不是?”   如意点头:“总没有丢命的风险。”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别忘了四哥请战是为了你,受伤留京也是为了你,他横竖所做之事都是为了你,你只要记住这点便行了。四哥自知此生与你无缘,他心里的苦不比你少,可他终归是男子,不能像女子这般表露,他只托我安抚你,让我替他告诉你,这辈子是他负了你,只求你永远将他放在心里,他便心满意足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如意暗暗吟诵这句诗,泪便扑簌簌落下来。   如意的眼泪让花畹畹心生厌恶,因为如意喜欢的是她憎恨了一辈子的仇人,那么如意也活该成为她利用来打击他的工具,棋子,手段!   二人正说着话,流苏进来禀报说:“外头有个自称是四皇子妃的人要求见安和公主。”   花畹畹讶异,茹蓬莱找她居然找到念秀宫来了。   如意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四皇子妃?哪个四皇子妃?”   “还能有哪个四皇子妃?当然是四哥的四皇子妃。”   花畹畹一提醒,如意不免为难:“她怎么进宫来了?而且找你还找到念秀宫来了?”   花畹畹故意吓如意道:“焉知她是来找我的?”   如意心里一惊:“难道她知道……”   花畹畹安抚地拍拍她的肩,笑道:“你别庸人自扰,她可不知道,要不你就见见她吧!见了她,你就知道四哥有多可怜了。”   花畹畹说着转向流苏:“你去把四皇子妃请进来吧。”   流苏领命出去,不一会儿,茹蓬莱就被请了进来。   ☆、第344章 情敌相见   茹蓬莱进来时,如意正半靠在美人引枕上,倾国倾城的容颜因为病着更添娇态,茹蓬莱只觉眼前一阵耀眼的光。   只那么一眼,茹蓬莱已经产生了妒忌的心理。   花畹畹的美不具备攻击性,连茹蓬莱都能接受她的美,而这个靠在床上的病美人却美得叫人生恨、妒忌,恨不得戳花她的脸。   而如意见到茹蓬莱时,瞳仁猛然张大。   好丑,好胖,好凶悍!   这是茹蓬莱给安如意留下的第一个印象,怪不得花畹畹要说见了四皇子妃就知道蓟允秀有多么悲催了,怪不得蓟允秀久久都不肯答应皇太后的赐婚,原来,这四皇子妃真的让人很难下咽,如意只觉先头花畹畹哄她喝下的药这会子都要吐出来了。   花畹畹从床前椅子上站了起来,道:“四嫂,你怎么来了?”   “我去坤宁宫找你,可是宫女说你在念秀宫,所以我就过来了。”   茹蓬莱说着看向安如意:“这位是……”   花畹畹介绍道:“她是安美人。”   “安美人?”茹蓬莱一听是皇上的女人,心里的敌意倒是减了不少。   如意向着茹蓬莱虚弱地点了点头。   茹蓬莱便也向她问了好。   如意同流苏道:“还不给四皇子妃上茶!”   “不必了,不必了,我找安和公主有事。”   花畹畹看了如意一眼,道:“四皇子妃难得进宫一趟,那我就去陪陪她先。”   如意点头,花畹畹便携着茹蓬莱出了念秀宫。   茹蓬莱走了,如意虚脱地倒回床上,心里突然觉得舒了一口闷气。   这么丑的四皇子妃,那她就不用担心蓟允秀会日久生情之后对她移情别恋了。   不能拥有蓟允秀的人,拥有蓟允秀的心也是好的。   甚至,拥有一个男子的心对一个女子而言更有成就感。   茹蓬莱挽着花畹畹的手从念秀宫出来,花畹畹问道:“四嫂今儿怎么有空入宫,不会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我一直想进宫看望公主来着,只是你四哥伤着,我不得闲呀!”   “那今日……”   “今日是因为皇上召见。”   茹蓬莱快人快语,花畹畹讶然。   “皇上召见?”   茹蓬莱点头:“可不是,召见我问了许多你四哥的事情。”   “那四嫂都是怎么答的?”   花畹畹不用问也知道茹蓬莱的回答只会叫皇上更生蓟允秀的气,而茹蓬莱自然也不敢对花畹畹实话实说,只是又是撒谎又是吹牛,将自己在皇上跟前的说法乱吹一起,末了道:“现在皇上不会再生你四哥的气了。”   花畹畹不动声色的笑:“四嫂真是四哥的贤内助?”   茹蓬莱一听笑开了花:“真的吗?真的吗?”   “我骗四嫂干嘛?四哥娶了四嫂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茹蓬莱嘟哝:“要是你四哥也能这么想就好了。”   花畹畹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四哥终有一天会知道四嫂的好的。”   花畹畹嘴上说着心里却道:蓟允秀总有一天会后悔死,自己怎么会娶这样一个笨女人坑了自己大好前途。   二人沿着御花园缓缓散步,茹蓬莱神秘兮兮问道:“你上回同我说的,你四哥喜欢的那个宫女在哪里?能否带我去见见。”   花畹畹不知为何使坏道:“四嫂方才不是见过了吗?”   茹蓬莱皱眉,念秀宫内她适才见到的除了花畹畹、安美人,便是那个传话的叫流苏的宫女了。   “你不是说她在御前,怎么又去了念秀宫?”   “皇上让她住哪里就住哪里,她岂能违抗皇命?”   茹蓬莱心里呕得要死,流苏的模样在眼前乱窜,那宫女的确长得颇有几分姿色,怪不得迷住了蓟允秀。   见茹蓬莱面色难堪,花畹畹劝导道:“四哥如今是四嫂的人,四嫂何必介怀一个宫女?再说四哥也没法上战场了,与那宫女再无可能,四嫂应该介怀才是。”   茹蓬莱却咬牙切齿道:“你四哥的人是在我身边,可是他的心呢?”   花畹畹心里冷嗤,嘴上还是劝慰道:“四嫂,你对四哥那么好,四哥终有一天会理解你明白你并将你放在他心里最重要位置的,毕竟你是她的发妻啊!你只要牢牢坐稳四皇子妃的位置就行,没有人敢与你争的。你千万不要像八皇子妃那样……没了命,就什么都没有了。”   花畹畹的警告让茹蓬莱硬生生打了个激灵。   “那个八皇子妃听说在圆房当夜便被人下了毒……”   花畹畹点头,故意吓唬茹蓬莱道:“关于八皇子妃的死众说纷纭,被人下毒是肯定的,至于下毒之人,有人说是八皇子的心上人,也有人还说是八皇子自己,反正细思极恐。”   茹蓬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整个人也是为之一抖。   蓟允秀或者那个宫女,谁能保证他们又不会对她下手呢?   “好可怕!”茹蓬莱喃喃自语道。   花畹畹握住她的手,露出真挚的笑容,道:“所以,四嫂,你要保护好自己。”   茹蓬莱严重地点了点头。   花畹畹送走茹蓬莱,回到坤宁宫内,皇后道:“听说今天四皇子妃被皇上召见了。”   花畹畹笑道:“畹畹已经知道了,适才还见过四皇子妃呢。”   皇后立即道:“她都说了什么?”   “关于四皇子的伤啊!”花畹畹忍不住就想笑,“总之母后希望发生的一切都正在发生,咱们就坐等四皇子在父皇跟前失宠被打压就是了。”   皇后心满意足,抱住花畹畹道:“畹畹,哀家的好女儿。”   这个冬天,蓟允秀的伤反反复复,竟然一直拖到了除夕还不见好。   花畹畹当然知道这要感谢茹蓬莱。   今年除夕,皇太后因为身子不爽,并未像往常一样召见大臣家的女眷们欢饮达旦,宫里显得有些冷清。   家宴上,蓟允秀携着茹蓬莱出席,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   倒是茹蓬莱看起来比先前更加圆润,体型更加肥大了。   皇帝的家宴,蓟允秀远远的看见了如意,坐在妃嫔的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却因为那张明珠般的脸蛋而熠熠生辉,让人一眼扫过去便看见了。   而茹蓬莱顺着蓟允秀的视线望过去,只看见如意身后站着的那个叫流苏的宫女,直以为蓟允秀看的是流苏,心里又如打翻了醋坛子,醋海翻波起来。   ☆、第345章 王妃落湖   茹蓬莱使劲扳过蓟允秀的身子,不悦道:“你干什么?”   蓟允秀脸上挂不住,低声呵斥道:“我才要问你干什么呢?大庭广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我拉我自己的夫君,有什么丢脸的?有的人不知在看什么,才丢脸呢。”茹蓬莱冷嗤。   蓟允秀郁闷道:“你……”   两人脸红脖子粗,互看不顺眼。   蓟允秀干脆起了身,拂袖离席。   蓟允秀一走,茹蓬莱就坐不住了,也随着起了身,可是追出去时却早已不见蓟允秀的身影。   茹蓬莱闷闷不乐回到宴席上,但见如意身旁的流苏也不见了,这下茹蓬莱彻底坐不住,又兜转了出去。   如意的斗篷在宴席上被酒水弄脏了,流苏是奉了如意之命回念秀宫取干净的斗篷去,好巧不巧竟然在念秀宫外遇到了漫步到此的蓟允秀。   蓟允秀也不知自己为何就走到这里来了,抬头看着念秀宫三个字,正狐疑着,这是哪个妃子的宫室,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蓟允秀回过身去,见一个明眸皓齿的宫女儿走了过来。   流苏认得蓟允秀,忙上前见过:“奴婢叩见四皇子。”   “你是……”   “奴婢是安美人身边的宫女儿流苏。”流苏乖巧答道。   “安美人……”蓟允秀回头看着念秀宫的匾额,难道这就是如意的寝宫?   “安美人的衣服刚才在宴席上弄脏了,奴婢回来替她取件干净的去。”流苏说着,向蓟允秀欠了欠身子,径自进了念秀宫的大门。   这念秀宫果真是如意的寝宫。   念秀,念秀……   蓟允秀咀嚼着这两个字,心里突然有些明白了。   不一会儿,流苏取了斗篷出来,见蓟允秀还在原地,不由有些诧异,上前问道:“四皇子可是要见我们家安美人?她还在宴席上呢!要不要奴婢去和她偷偷说一声?”   蓟允秀忙摇头道:“不必了。”   蓟允秀觉得这个叫流苏的丫头有些诡异,居然主动提出让他见如意,且似乎对他和如意的关系了解内情似的。   见蓟允秀一脸狐疑,流苏乖觉道:“我家娘娘在念秀宫内****念着四皇子呢,奴婢是安美人心腹,四皇子在奴婢跟前不必拘谨,四皇子不知,安美人初听到你要上战场的消息还一度病倒,是到了近日方才渐渐好了,能下得床来。娘娘的苦,旁人不知,也只有奴婢能知道一二了。”   见流苏如此说,蓟允秀心绪惆怅,与如意的前尘往事都一股脑浮现到跟前来,很是期期艾艾。   茹蓬莱一路寻了过来,猜测蓟允秀可能和流苏在哪里约会。果不其然,在念秀宫外见到了二人。   茹蓬莱隔得远,听不见二人具体说什么,只觉二人态度暧昧,情意缱绻,半晌都舍不得分开。   茹蓬莱顿时怒从胸中起,恶从胆边生,欲冲上去终究是忍着,好不容易见流苏向蓟允秀欠了欠身子走了,便弃了蓟允秀,尾随流苏而去。   流苏抱着斗篷沿着九曲回廊走得匆匆,忽听得后面似有人追赶自己,便停了脚步回过头去,果见茹蓬莱气喘吁吁跑了上来。   “四皇子妃……”流苏刚唤了一声,就遭了茹蓬莱一记狠狠的耳光,顿时,脸颊热辣辣地烧灼起来,眼前直冒金星。   流苏捂着被打疼的脸颊,屈辱道:“四皇子妃怎么出手打人?”   茹蓬莱捋起袖子,骂咧咧道:“打的就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勾引别人夫君的娼妇骚蹄子!”   茹蓬莱啐了一口唾沫,一把上前扯住了流苏的头发。   茹蓬莱到底是四皇子妃,而流苏只是个宫女,主仆之分,所以流苏并不敢还手。   茹蓬莱却是越打越来劲,不仅揪扯流苏的头发,还抓破了流苏的脸。   流苏恼了,扔了手里的斗篷,和茹蓬莱扭打起来。   “你这个肥婆娘,泼妇,我招你惹你了,你要打我?我哪里得罪你了,你竟然打我?”   “****,娼妇,你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丧天良的事情被我打吗?你一个卑贱的宫女,也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勾引四皇子,我今天不打死你,你不知道四皇子妃我不是好惹的!”   流苏直翻白眼:“我什么时候勾引四皇子了?你怎么可以血口喷人?你这个肥婆,又胖又丑,四皇子会喜欢你才怪!”   二人扭打着,茹蓬莱突然脚下一滑,摔到回廊的护栏上,而流苏好巧不巧在背后猛推了她一把,竟将她硬生生从护栏推了出去。   只见茹蓬莱笨拙的身子在护栏上栽了个跟头,直直翻到回廊外的园湖里去了。   噗通一声,茹蓬莱在水里挣扎着,呛声喊着救命。   流苏站着回廊上着了慌,自己不会游水,如何能去救茹蓬莱。   就算自己会水性,茹蓬莱那硕大的身躯自己娇小的身子又岂能拖得她上来?   流苏着急地左右探看,私下里黑漆漆,无人经过,求助无门。   就在流苏着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茹蓬莱的身子已经从园湖里沉了下去。   流苏慌乱地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抓了一把黑摸摸的空气:“四皇子妃……”   身后猛然被谁拍了一下肩膀,流苏惊跳起来,一回头,对上了花畹畹充满警告的眼睛。   “安和公主……”   “嘘!”   花畹畹将食指放唇上,对流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快速将流苏拉走。   花畹畹拉着流苏迅速离开了回廊,直走到一个偏僻处,方才停了下来。   流苏一下跪在花畹畹脚边,惊慌失措道:“公主救我!”   “你又没有犯罪,为何要我救你?”   花畹畹此言一出,流苏愣住,不解地抬头,困惑地看着花畹畹。   花畹畹冷嗤道:“竟就这点出息吗?梅妃娘娘当年是怎么看上你的,竟然让你替她做了这么多年眼线?”   流苏慌忙对着花畹畹磕头:“还请公主给流苏指一条明路。”   “明路没有,明哲保身之路倒是有一条。”   流苏一振,如此说来,花畹畹是愿意出手助她的了。   “多谢公主!”流苏对着花畹畹又是重重磕了个想头。   ☆、第346章 嫁祸王爷   整个御花园都游动着火光,宫人们有的举着火把,有的提着灯笼,都扯着嗓子喊:“四皇子妃!四皇子妃——”   蓟允秀凝眉环顾御花园,暗沉的夜色里,整个御花园神秘莫测,这个茹蓬莱搞什么幺蛾子,到底去哪里了?   茹蓬莱是次日天亮的时候由侍卫在园湖里发现的,打捞上来时,尸体浸泡一夜已经浮肿起来,原来就胖,这会子更加惨不忍睹。   四皇子妃落湖身亡,是失足,是自杀,还是他杀?   茹蓬莱的死因当然要调查。   流苏进了御书房,跪在皇帝的跟前,道:“奴婢知道四皇子妃是怎么死的。”   皇帝的眉头微微动了动,“四皇子妃是怎么死的,快快说来,如果胆敢有半句谎话,朕一定拔了你的舌头!”   流苏忙道:“奴婢万万不敢,奴婢所说句句属实,奴婢发誓!”   皇帝隐忍道:“那还不快说!”   “昨夜,奴婢宴席之时,安美人的斗篷被酒水弄脏,奴婢奉命回念秀宫去给娘娘取干净的斗篷,谁知半路上却遇见四皇子和四皇子妃在园湖旁起了争执,四皇子妃指责四皇子为什么宴席上一直盯着安美人目不转睛地看,四皇子说四皇子妃无中生有,四皇子妃却仍然不依不饶,二人便扭打起来,然后……四皇子妃就被四皇子推下了园湖,四皇子一定是失手将四皇子妃推下园湖的,一定不是故意的……”   流苏说得有鼻子有眼,皇帝眉头紧蹙,审视着她。   流苏发现皇帝盯着自己脸上的伤看,赶紧解释道:“当时奴婢吓坏了,害怕被四皇子发现,所以走得急,跌了一跤,奴婢的脸就是在那时擦伤的。”   皇帝黑着脸沉默许久,方才挥挥手让流苏退出去。   流苏一走,皇帝便烦躁地抄起书案上一个笔筒砸在了地上。   皇帝生气的并不是四皇子妃的死因,而是流苏说的,昨夜宴席上,四皇子一直盯着安美人看的事情,这让皇帝觉得自己的头顶又绿了。   他的眼前不时出现蓟允秀和如意眉目传情暗送秋波的情景,心里呕得要吐血。   “来人,去把四皇子请来!”   皇帝终于大吼了一声。   早有宫人领命而去,蓟允秀很快被请了来,跪在地上,一夜未睡,看起来倒是十分憔悴。   皇帝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平稳了声调道:“朕听说了四皇子妃的事了,秀儿节哀顺变。”   “多谢父皇关心。”   茹蓬莱死了,蓟允秀简直要拍手称快的,他早就看那个蠢婆娘不顺眼,可是皇帝跟前他又不能表现出欢欣来,只能惺惺作态,做出悲伤的模样。   皇帝道:“关于四皇子妃的死,总该给她娘家一个交代的,一个大活人,入了一趟宫便没了,这总是说不过去。四皇子妃的死到底是个意外,还是有人蓄意谋害,该查查清楚。”   蓟允秀道:“蓬莱在宫里又没有敌人,怎么可能有人蓄意谋害她呢?儿臣想,她定是走夜路时不小心失足落水,又不暗水性才会一命呜呼的。”   蓟允秀原是想显摆自己的善解人意,不给皇帝添麻烦,在皇帝听来却是他在替自己开脱,用意外来代替蓄意谋害的说法,因为之前有了流苏的供词,所以蓟允秀此刻的回答让皇帝怎么听都怎么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知道四皇子妃泉下有知,听到秀儿这番说辞,是什么感想?是否会觉得冤屈?自己的夫君竟然不肯替她伸冤吗?”   皇帝莫名其妙几句话令蓟允秀一惊,他心虚道:“父皇的话什么意思,儿臣听不懂。”   “朕不管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总之朕对你很失望,朕从今往后都不想在这宫里看见你一眼,你现在可以回平王府去了,至于四皇子妃,秀儿说是意外就是意外吧,记住,要好好安置四皇子妃的娘家,好好操办她的丧事,让她去地下和八皇子妃好好作伴吧!”   皇帝竟然还提起了八皇子妃,这让蓟允秀心惊肉跳。   皇帝话中有话,含沙射影,皇帝到底知道些什么?他又想表达些什么?   蓟允秀跪在地上不动,胡思乱想着。   皇帝提高了音调道:“朕的话难道你没听见吗?还是你一直以来都对朕的话置若罔闻?”   蓟允秀看着皇帝盛怒的容颜,颤声道:“父皇!”   “不要叫朕父皇!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朕说过了,朕再也不想在这宫里看见你一眼,滚!”   皇帝随手抄起一本书砸到蓟允秀身上:“朕让你滚,听到没有!”   蓟允秀几乎连滚带爬出了御书房,心里委屈得想呕血。   皇帝怒得莫名其妙,而茹蓬莱也死得蹊跷,到底,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蓟允秀没有时间理顺自己的思绪,早有侍卫上前来对他道:“四皇子,皇上命我等护送四皇子回府。”   什么护送,是押送吧?   蓟允秀已经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着离开了御书房。   坤宁宫内,皇后简直不能再畅快,听着宫女从御前打探回来的消息,几乎笑弯了眼睛,她同宫人兴奋道:“去,去叫上大皇子和安和公主,哀家要在坤宁宫内好好小酌几杯。”   皇宫内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念秀宫便是一副红愁绿惨。   如意已经听说了蓟允秀的事情,四皇子妃莫名其妙落湖身亡,蓟允秀也被皇帝逐出御书房,还下了圣旨,再也不许他入皇宫。   这不等于是关了禁闭吗?   四皇子妃的死怎么会让皇帝如此大动干戈呢?这四皇子妃到底什么来头。   如意想错了,惹恼皇帝的不过是她和蓟允秀之间的暧昧,一个区区四皇子妃的死怎么会让皇帝责罚蓟允秀呢?   天下之大,还愁找不着皇家的儿媳吗?   但是如意只有一个,谁也不能同他抢!   皇帝到念秀宫时,如意急忙上前迎驾,皇帝屏退了所有人,拉着如意的手急急进了内殿。   也不关门,就将如意横抱起,往大床上一扔。   如意被摔得生疼,还没回神,皇帝的身子已经压了上来。   他粗鲁地剥着如意的衣服,如意听着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撕碎的声音,再看着皇帝盛怒的龙颜,被吓得不轻。   “皇上,皇上,您弄疼我了。”   如意的眼里蓄满了泪,皇帝此时哪有心情怜香惜玉?他将衣服一件件从如意身上剥下来扔出去,直到看见如意白藕般的肌肤便一口咬了上去。   疼痛自如意肩膀蔓延向全身,如意的身子剧烈颤抖着,发出一声惊呼:“啊!”   皇帝停住,抬起头,愤愤的,痛苦的,看着如意道:“痛吗?你能体会这种痛的感觉吗?你知道此刻朕的心比你肌肤的痛痛上千倍万倍吗?”   皇帝的低吼让如意激灵灵愣住。   ☆、第347章 拱手相让   “皇上这是怎么了?”如意的泪汩汩地落下来。   看着如意的眼泪,皇帝颓然地从如意身上下来,他坐在一边唉声叹气。   如意拿被子盖住自己赤/裸的身子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轻轻啜泣。   皇帝沉默良久,方同如意道:“朕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可以留在皇宫做君侧的女人,也可以出宫去,陪着你的四皇子。”   皇帝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叫如意心惊。   没有喜悦,只有惊愕。   如意像一只受惊的小兔睁着惊惧的眼睛看着皇帝,原来皇帝忽冷忽热,今日又突然癫狂,还是因为蓟允秀。   “皇上要怎样才肯相信如意?”   “相信你什么?相信你对秀儿绝无私情,还是相信你心里真的只有朕一个人?”   皇帝的问话将如意问住了。   是啊,何必自欺欺人?她扪心自问,她心里有皇帝吗?她心里从来装的都是蓟允秀不是吗?   于是,如意心一横,大胆问皇帝道:“敢问皇上,你是真心要如意做选择吗?还是只是为了试探如意?”   皇帝皱眉,隐忍道:“君无戏言。”   如意深吸一口气,道:“那求皇上成全如意和四皇子!”   如意跪在床上,向皇帝郑重磕了个头,这让皇帝始料未及。   原来一直以来自己担心的事情是真的,这个如意心里根本就没有他,如意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蓟允秀。   而如意之所以会做出这个大胆的选择,是因为她认为茹蓬莱已死,自己去到蓟允秀身边便可不必与人争宠了,蓟允秀是喜欢她的,如今皇帝愿意成全,茹蓬莱又已经死了,还能有比这更好的局面吗?   皇帝因为已经说出了“君无戏言”四个字,此刻也只能忍痛道了句:“今夜,朕便让人送你出宫!”   皇帝说着,翻身下床。   如意看着皇帝怒气冲冲自己更衣的身影,心里却长长呼出一口气,有极不真实的感觉。   坤宁宫内,皇后、大皇子、花畹畹母子三人其乐融融喝着小酒,忽有宫人进来禀报了如意之事,三人都十分惊诧。   “安美人被连夜送出宫了?”皇后吃惊,“送去哪里?”   “决不可能是国公府。”花畹畹笃定。   于是,皇后又派人再去打探。   花畹畹心里却有不安的感觉,奈何还是只能继续陪着皇后和大皇子吃点心。   蓟允秀正在平王府郁闷憋屈着,茹蓬莱的丧事也必须连夜张罗起来。   蓟允秀无心管这摊子闲事,由着下人去挂白幡布置灵堂,忽听得下人来报说,宫里来了辆马车,蓟允秀正疑惑着,就见如意被流苏搀扶着走了进来。   蓟允秀这一惊非同小可,碍于流苏在场,又不好明问,只能错愕道:“安美人……怎么连夜来访?”   如意脸上是幸福喜悦的神色:“奉了皇上之命来陪伴四皇子。”   “陪伴?”蓟允秀一头雾水。   流苏笑道:“四皇子还不明白吗?皇上怜恤你们二人,特将安美人赐给四皇子你了。”   蓟允秀几乎惊跌下巴,皇帝竟将如意赐给他了?这怎么可能?   如意向流苏示意了一下,流苏便退了出去。   蓟允秀匪夷所思看着如意:“你适才说什么?父皇将你赐给我了?”   如意微笑着点头:“难道四皇子不高兴吗?”   “这怎么可能?”蓟允秀太惊诧了,他没有高兴没有激动,只有惊骇和惊魂甫定。   “无论四皇子信不信,这都是千真万确的事情,皇上的确是下了这样的口谕。”如意上前拉住蓟允秀的手臂,“我知道你刚刚失去四皇子妃,心情悲痛,不过你放心从今往后有如意陪着你呢,我会代替四皇子妃好好照顾四皇子你的。”   如意的温柔和热情却没有感化蓟允秀,他只是快速抽回自己的手,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如意,道:“不可能,这决不可能,父皇一定是在试探我,如意,你现在马上就回宫去!”   如意的脸色一黯,道:“四皇子,你在说什么啊?皇上他好不容易想通了,愿意成全我们,你怎么可以叫我回宫呢?”   “父皇他好不容易成全我们?”   如意点头。   蓟允秀怎么可能相信?他一向疑神疑鬼。   此刻他指着如意,疾言厉色道:“你到底在父皇跟前说了什么?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术,让父皇做出这样荒唐的决定来?”   “荒唐?”如意愣住,“这怎么是荒唐呢?皇上他是为了成全我们两个……”   “够了!”蓟允秀烦躁地打断如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蓦地停住脚步,指着如意道:“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父皇对我早就今非昔比,父皇他现在简直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他送你到平王府,不是什么成人之美,而是陷阱,是在考验我,是在给我挖坑,如果我留下你,那么我就中计了!”   如意不可置信道:“不可能,皇上说过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我只知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蓟允秀气急败坏吼起来,“你相信一个父亲会把自己的女人赐给儿子吗?就算他是真心的,那天下人又会怎么看我?一个同父亲抢女人的儿子算什么?是不孝子!是畜生!是猪狗不如!如意,你怎么可以陷我于这样不仁不义的境地?如意,就算看在过往的情分上,你都不应该这样害我!”   蓟允秀的指责让如意的泪扑簌簌落下来,蓟允秀却没有丝毫同情心,抓起如意的手就走了出去。   “四皇子,你要带我去哪里?”如意哭着问。   “送你回宫!送你回父皇身边!”   宫里出来的马车又原路返回,马车一路进了皇宫,到了御书房外,蓟允秀跳下马车,粗鲁地拽下如意,大步进了御书房。   皇帝正一个人喝着闷酒,见突然闯进来的如意和蓟允秀不由愣住。   蓟允秀噗通跪在地上,道:“父皇,儿子将安美人给父皇送回来了!父皇的好意,儿臣心领,只是儿臣对如意并不是父皇以为的那样,父皇对儿臣实在是误会了。”   皇帝有些懵,看着一旁如意哭成泪人,又看着地上蓟允秀一脸决绝,皇帝蓦地来气,道:“何必如此虚伪?朕都说了成全你们二人,不就是区区一个女子吗?难道,朕还不能为了自己的儿子牺牲一个女子?你不是个好儿子,可朕却不能不做一个好父亲!”   皇帝说得冠冕堂皇,蓟允秀却执意道:“父皇真的误会儿臣了,儿臣对安美人绝无半点私心!儿臣不敢觊觎父皇的女人!”   皇帝心里自然不相信,只觉蓟允秀又在作秀,冷嗤道:“如此说来,你对朕还是心存敬畏的了?”   “儿臣对父皇一向心存敬畏!”   皇帝蓦地大声喊起来:“那朕让你永远不得再踏入皇宫半步,你今日为何又私闯御书房?你将朕的话当耳旁风吗?朕送你女人,你却之不受,朕禁你的足,你又置若罔闻,这就是你说的,对朕心存敬畏吗?”   皇帝一下将书案上的酒扫到地上去,蓟允秀愣住。   ☆、第348章 如意自尽   “滚!”皇帝冲蓟允秀大吼一了声,蓟允秀只能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出了御书房。   他走出去时甚至没有看如意一眼,如意整个人趔趄着向后退了一步。   皇帝看着如意惨白的面孔,道:“这就是你喜欢的男子吗?如果不是你,朕从来不知道朕的儿子是这样一个没有担当的人,朕一度还想将朕的江山托付给他,可是朕错了,他居然连朕托付的一个女人都担不起,更何况是这大好江山?所以,如意,朕要好好谢谢你,只是,如意,朕不知道从今往后朕该怎么面对你!每当朕要临幸你的时候,朕面对你的身子就会想起,你的身子底下藏了一颗不属于朕的心,那颗心里装着的是朕的儿子……”   如意拼命摇着头,泪纷纷滚落,她一步一步向后退去,终于一转身,风一样冲出了御书房。   如意从御书房内跑出来时,蓟允秀还在前头失魂落魄地走着,如意经过他的身边时重重撞了一下,二人都摔倒在地,然后回头看着对方。   蓟允秀一脸落寞,而如意一脸泪痕,二人都是极端狼狈的神情。   如意看着蓟允秀哭着笑起来,直笑得身子发抖:“你从未爱过我,对不对?”   蓟允秀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话。   如意更加剧烈地笑起来,泪水大颗大颗滚落,她像夜风里最凄美的花,绝美而绝望。   “为什么明明不爱我,却不敢承认一句?承认一句不爱我,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吗?怪不得皇上说你是一个没有担当的男子,他原本想要托付你江山,谁知你连他托付的一个女子都担不起责任,你太让他失望了!你也太让我失望了!这辈子认识你,爱上你,是我最大的悲剧!”   如意说着从地上一咕噜爬起,又一阵风跑掉。   蓟允秀回神,一股不祥的预感自脚底升起,他忙从地上爬起来,追如意而去。   如意小小的身子在夜色中跑得迅即,蓟允秀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他一直追着她追到园湖旁,眼睁睁看着她小小的身子决绝地跃入湖水。   噗通一声,蓟允秀如梦初醒。   他可以去救如意的,可是他没有。   脚上像灌了铅,让他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耳边不停充斥着的是如意的声音:为什么明明不爱我,却不敢承认一句?承认一句不爱我,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吗?怪不得皇上说你是一个没有担当的男子,他原本想要托付你江山,谁知你连他托付的一个女子都担不起责任,你太让他失望了!你也太让我失望了!这辈子认识你,爱上你,是我最大的悲剧!   绝烈的,悲凉的,绝望的……   蓟允秀更加绝望。   他一直想要的江山美人全都失去了。   那平静的湖面在夜色里安静而诡异。   如意甚至连挣扎都没有,水面上没有任何水花和涟漪,就那么平静无波,仿佛从没有人被它吃掉过一样。   而事实上,这御花园的园湖,前几日刚刚死过茹蓬莱,今夜跳下去了如意,还有太多太多这宫里的冤魂葬身于此。   蓟允秀只觉不寒而栗。   夜风吹过,他浑身一激灵,起了鸡皮疙瘩。   如意死了,跳湖身亡。   是意外,还是自杀。   宫里的人们窃窃私语,可是皇上没有给出官方的说法,谁也不敢明着胡说。   四皇子妃是失足落水,如意自然也是失足落水。   这是最合适最体面的说法。   如意死了,皇帝很是悲伤了一段时间,国公府也是红愁绿惨,皇帝派人送去了不少抚恤的礼物,算是弥补。   坤宁宫内,皇后自然是欢欣鼓舞,既打倒了蓟允秀,又铲除了如意,还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大皇子的竞争对手少了一个最强有力的,而她自己也少了一个争宠的情敌,多么美好的局面呀!   花畹畹明着陪皇后开心,可是笑容却是暗淡落寞的。   夜深人静,皇后睡熟了的时候,花畹畹独自一人到了园湖旁,她没有给如意烧纸钱,因为这是宫里的禁忌,她只能坐在园湖旁的石块上,往园湖里点一盏荷花灯。   冬还未彻底走远,春还没有大胆到来。   荷花灯的灯火在夜风中微弱得仿佛一吹即灭,花畹畹看着荷花灯在湖上渐渐飘远,心里默默说了句:如意,对不起……   此时此刻,夜深人静,天地飘渺,花畹畹再骗不了自己,她对如意有着深深的愧疚。   从与如意初见,到刻意的接近,到迷惑她,让她对自己倾心相信,到如今她香消玉殒……   如意就这么一步步堕入她的陷阱,成为她报复蓟允秀打击蓟允秀的工具,可是她从未想过要如意赔上一条命啊。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要你死……”   花畹畹喃喃说道。   她恨安念熙,她要安念熙死,可是如意是无辜的,她不过是长了一张和安念熙近乎一模一样的脸,那张脸尽管让花畹畹每看一次都心生恨意,可是她从未想过要她死,因为她心里知道,如意不是安念熙。   如意是无辜的,如意甚至是单纯的,善良的,她只是爱上了一个她不该爱的人而已。   可是如意对蓟允秀的爱何尝不是她的杰作?   没有她的怂恿撮合,处心积虑的设计,如意会爱上蓟允秀吗?   如意不知道蓟允秀是渣男,轻易堕入他的情网,自己是知道的呀!自己是深受过其害的呀!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花畹畹脸上现出悲戚的神色,如意的死是蓟允秀害的,始作俑者却是她花畹畹,不是吗?   “谁在那里?”身后蓦地出现一个男子洪亮的声音,花畹畹吓了一大跳,从石块上站起,回过头去。   那男子已经大步流星走了过来,他穿了侍卫的衣服,手里举着一枝火把。   见到花畹畹,那侍卫忙拱手行礼:“原来是安和公主!公主这么晚怎么还在这里?”   花畹畹道:“安美人生前与我交好,如今她青春早夭,我来祭拜她。”   那侍卫看了看远处湖面上飘着的那盏荷花灯,同花畹畹道:“公主,太晚了,还是让属下送公主回坤宁宫吧。”   花畹畹没有拒绝,在这个侍卫的陪同下回到了坤宁宫。   “公主,到了,属下告辞。”那侍卫向花畹畹施了一礼便大步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花畹畹幽幽叹了口气。   是个尽职的侍卫,甚至她没有问他的名字,月黑风高,她也没有看清他的脸。   花畹畹正欲走入宫门,忽觉脚下踩到了什么,她弯身捡起了一个荷包,荷包鼓胀着,花畹畹打开荷包,从里面取出了一颗萤石。   那颗萤石没有了荷包的阻挡,此刻在花畹畹手中慢慢发出光芒来。   花畹畹的心急剧跳动起来,她蓦地回身,可是那侍卫却早已不见了踪迹。   萤石,萤石……   花畹畹此刻分不清自己的心绪,是激动得想哭,还是激动得想笑。   ☆、第349章 前世毓驳   谢谢投的月票。   谢谢订阅、推荐票、留言的亲。谢谢看文的你们。   还有最后一个月就生了,所以很可能八月份会有断更,不开心。最近因为孕晚期,各种疼和不舒服,所以每天就挣扎两更而已,先这么拖着,等生完孩子再加油好了。   ……………………………………   “皇后娘娘,微臣救驾来迟了!”   依稀仿佛,是毓驳的声音。   歇斯底里的,带着痛彻心扉和无能为力的绝望。   花畹畹看见毓驳伸向她的无能为力的手,那手在空中捞着,抓着,却是无可奈何的徒劳。   刽子手手起刀落时,血腥弥漫了她整个口腔,她的舌头被蓟允秀下令无情地拔去。   痛感从口腔瞬间蔓延了全身,她的眼睛骇然地睁着,睁到无极大,眼白瞬间被血丝充溢,在那一片白里,她看到有一只手从空中坠落。   是毓驳的手,被刽子手无情砍断。   当花畹畹的手筋脚筋被挑去时,毓驳另一只手也被砍断了。   可是耳边还是能听见他决绝的义无反顾的呐喊声:“皇后娘娘,微臣救驾来迟了!”   带着血泪的歇斯底里的呐喊,绝望的,无能为力的,叫人潸然泪下。   当花畹畹像一只软体动物一样蜷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时,毓驳拖着血肉模糊的身躯爬向她:“皇后娘娘,微臣救驾来迟了……”   他已经失去两边的上半截手臂,却用剩下的半截手臂爬向他的皇后娘娘,他的身子底下是一条惨不忍睹的新鲜血来,他的嘴里不停喊着:“皇后娘娘,微臣救驾来迟了……”   一把尖刀从毓驳背上直直插入,鲜血从毓驳嘴里汩汩涌出来。   “毓驳……”花畹畹想喊却喊不出来,她的舌头已经被拔去,她的声音已经失去,从喉咙里发出的毓驳两个字是沙哑的粗嘎的沙沙声。   她模糊的泪眼里看见毓驳的头垂到了地上,两只眼睛始终睁着,身子却再一动不动了。   “毓驳,毓驳,毓驳……”   花畹畹腾地从床上坐起,气喘吁吁,额汗涔涔,梦境许久不来困扰了,可是昨夜她又梦见了那可怕的一幕。   花畹畹抖索着手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个荷包,打开荷包取出那粒萤石,窗外天已经透亮,萤石的光在大亮的天光里呈现微弱的绿色,花畹畹眼里噙泪,将那萤石捧到胸口。   “皇后娘娘,微臣的命是皇后娘娘救的,从今往后微臣这条命就是皇后娘娘的,微臣愿为皇后娘娘两肋插刀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毓驳的话言犹在耳,他信誓旦旦,他也做到了。   他是一个行将被处决的犯人,是她让他免做刀下冤魂,而他也誓死为她效力,作为对她的报答。   他是她最忠实的左膀右臂,可是她被打入冷宫那天,他死了。他完全可以明哲保身,置身事外,可是他为了自己曾经的誓言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前尘往事不堪回首,此时忆起还是痛彻心扉,让人激灵灵一凛。   太好了,毓驳也还活着。   花畹畹的泪水一颗颗落在那萤石上,将绿色的萤石浸润得更加鲜绿。   花畹畹蓦地眼光一狠,蓟允秀,你觉得失去储君之位,成为一个没有竞争能力的弃子,你就能为前世犯下的过错弥补了吗?   没完,她的命,毓驳的命,她要他用加倍的痛苦来偿还!   蓟允秀,我绝不会饶过你的!   门外传来敲门声,继而是灵芝的声音:“公主……”   花畹畹一凛,忙将萤石放回荷包里藏回枕头底下。   擦了泪,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道:“什么事?”   灵芝道:“奴婢给公主送洗漱水进来,公主醒了吗?”   “醒了,你进来吧。”   灵芝端着金盆的水走了进来,花畹畹一边下床一边去找衣服穿,灵芝急忙来帮着她更衣,道:“公主,听说安老太太病了。”   花畹畹一颤。   元宵节前,茹风雅入了一趟宫,皇太后接见的,打着闺蜜阿娴四儿媳的身份。   茹风雅求见皇太后的目的是因为安老太太病重,想请花畹畹出宫替老太太看病。   皇太后哪能不答应呢?   当即便命人去坤宁宫通报,皇太后发话,皇后也只能允准花畹畹去国公府,只是好巧不巧,不知为何灵芝突然拉肚子,皇后便派了另一个宫女叫音音的陪同花畹畹出宫。   花畹畹也没细想太多,到了国公府便由茹风雅陪着直奔嘉禾苑老太太的住处。   茹风雅一路上都十分歉然,说是老太太病了,对花畹畹的礼数不周,还请花畹畹不要见怪。   花畹畹道:“四婶,我是国公府出来的,你我过去交好,何必拘泥于形式呢?”   茹风雅如今掌管国公府的中馈,自然做事都要替国公府的体面着想,不能仗着情分就失了礼数,让国公府落人口舌,花畹畹如今毕竟是坤宁宫里出来的公主。   花畹畹自然了解,听了花畹畹的话,茹风雅便也不再矫情了。   到了嘉禾苑,一众女眷都来见过花畹畹,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并着小姐们都在,花畹畹没有和众人过多寒暄,便由茹风雅引着进里间去了。   三太太道:“这安和公主一段时日未见,做派倒是比从前大了不少,见了大嫂你这个准婆婆,竟连正眼都不瞧上一眼。”   三太太说着,目光飘向大太太,尽是嘲讽。   大太太面上是不以为意的神色,淡淡道:“什么准婆婆,我可不敢当。”   大太太刚说完,便有仆妇进来请她道:“大太太,有客人在芙蓉苑等您呢。”   大太太便撇下众人自去了。   三太太冷嗤:“什么态度,老太太这边是什么境况还没定呢,她竟然拍拍屁股走人!”   二太太因为丧偶,整个人看起来软趴趴的,此刻有气无力同三太太道:“有安和公主在,老太太的病应该是无碍的。”   “若当真能无碍的话,恐怕就是假病了。”三太太一针见血,二太太闭了嘴,不做评论。   真病假病,横竖花畹畹一把脉不就知道了?   ☆、第350章 心病心药   老太太的病若说真病倒也未必,若说假病也不尽然,的确郁结于心,气血不通。   花畹畹替老太太把了脉,开了方子递给茹风雅:“按这个方子抓药,一日三剂按时服用即可。”   茹风雅依言让丫鬟去抓药了。   老太太靠在床头,同茹风雅道:“你也出去吧,在外头守着别让闲人进来,我和畹畹说说话。”   茹风雅恭敬地退了出去。   花畹畹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看起来的确很憔悴,过往并没有皱纹的脸上今日一看竟也松弛不少,眼角尽是菊花般的细纹,眼袋很大,眼白里都是血丝。   “我的气色是不是很难看?”老太太的笑容很虚弱,声音听起来也分外沧桑。   当着病人自然不能说真话,花畹畹宽慰她道:“老太太说哪里话?老太太的气色好着呢。”   老太太叹口气:“孩子你就别拿话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既然如此,老太太应该知道你的身子是无碍的,健朗得很,再活个一百年都没问题。”   花畹畹言下之意是说老太太是假病咯。   而老太太却联想到二老爷的死,爱上道:“留着我这老婆子活那么长,看着子孙一个个先我而去吗?我可不做这样的老妖精。”   “老人家是家里的宝,老人家若倒了,便是家中的风水树倒了,所以老太太不要胡思乱想了。”   老太太伸手拉住花畹畹的手,道:“你是个好孩子,我这身子的确是困乏得很。”   “皆都因老太太胡思乱想所致。”   老太太悲戚道:“怎能不想呢?好端端一个孩子入宫去,说没就没了。”   花畹畹恍然大悟,老太太的病是因为如意而起的。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太太应该节哀才是。”   花畹畹的宽慰哪里能解老太太的心结,她道:“畹畹,这里就咱们祖孙二人,你就不要再瞒着祖母了,如意根本不是失足落水,对不对?如意是被人害死的,对不对?”   老太太是个精明的,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知道透过现象看本质,知道什么是真相,什么是假象。   “既然老太太将畹畹从宫里请了出来,我自然不能骗老太太,如意的确不是失足落水,不过也不是谁害她,如意是跳湖自杀的。”   老太太一惊:“为什么?”   花畹畹道:“如意有今日,畹畹和老太太都脱不了干系。”   老太太蹙眉,糊涂了。   如意是在宫里死的,就算是自杀,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花畹畹道:“从前老太太是想将如意送给谁呢?老太太是一直想着让如意做君侧的女人,可不是这一任皇帝,而是下一任皇帝啊!谁知,如意会真的喜欢了四皇子,可是当今圣上又是四皇子的父皇,所以如意的痛苦又有谁能知道呢?宫里举目无亲,能说得上话的只有畹畹一人,畹畹怪自己听了如意的苦闷却没有及时开导她,才让她想不开,作出了傻事……”   畹畹说着抹了泪。   老太太怅然若失,许久许久方才吐出一口气:“能为情所困,说明她终究担当不了大任,老身我也不必为这样不争气的孙女牵肠挂肚了。”   老太太说着真个就精神振作起来。   花畹畹不禁在心里怅惘,一个庶女而已,能得到什么真切的关怀呢?不过都是利用的棋子罢了,若失去了利用价值便被弃若敝屣。   ……………………………………   芙蓉苑里,大太太看着那个叫音音的宫女儿,道:“是皇后派你来的?”   音音点头:“皇后让我来给安大太太捎句话,莫忘了皇后所托,安大太太可要适时采取行动,不要口头答应皇后,实际上却毫不作为,皇后娘娘那么信任安大太太,安大太太可不要让皇后娘娘失望。”   音音的话绵里藏针,听起来温言温语,实际上却是警告。   安大太太道:“请姑娘回去转告皇后娘娘,她的懿旨臣妇定当照办。”   若说别的,安大太太是心有余力不足,可是对安沉林和花畹畹棒打鸳鸯,这对安大太太来说可是投其所好,她没有办法也是要想方设法的。   不用皇后嘱咐,她自己都要拆散他们的。   送走了音音,晴云憋屈地进来,同安大太太道:“姑姑,那安和公主回国公府了。”   安大太太笑道:“是啊,是来替老太太看病的。”   “哪里是看老太太,分明是来看大表弟的,”晴云噘嘴,“姑姑,那安和公主此刻正和大表弟在湖心亭里见面呢。”   安大太太一凛,继而起身道:“随我去看看。”说着携了晴云离了芙蓉苑,径往湖心亭去。   湖心亭,安沉林看着久违的花畹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他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花畹畹看。   花畹畹不好意思道:“大少爷真是的,看够了吧?”   安沉林拉住花畹畹的手,道:“看不够看不够,我怎么能看够呢?我都多少日子没有看见你了?我要把这些日子没有看到的,今天全都看回来了。”   花畹畹听着安沉林孩子气的话,噗嗤一笑:“大少爷说话也不怕臊,若叫旁人听见……”   “叫旁人听见我也不怕,你是我未婚妻,我是你的未婚夫,我光明正大看你,谁敢说我什么?”   “你是安府大少爷,谁敢说你什么?”花畹畹冷嗤。   安沉林却指着花畹畹气馁道:“你啊!”   花畹畹拍开他的手,定睛打量安沉林,过了一年,安沉林又长高了不少。   安沉林却说了相同的话:“畹畹,过了一个新年,你可长高了不少,像个大姑娘了。”   可不是吗?她重生后的这具躯体十三了。   女孩十三岁,正是豆蔻芳华的年纪。   “穷人家的女孩子十三岁都已经嫁了婆家了,如今你入了宫里,不知道皇后娘娘什么时候才能大发慈悲将你嫁给我。”   说及此,安沉林难免一脸落寞。   他等着迎娶美人归这一天可已经等了三年了,十岁到十三岁,可是他知道他还得继续等下去,不知道还要等几个年头,皇后娘娘无疑是挡在他和畹畹之间的一座大山。   安沉林当然不会知道,这座大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想和花畹畹夫妻重圆,只怕这辈子都不能够了,更何况还有大太太。   大太太携着晴云急匆匆从湖畔沿着石桥走到湖心亭来,还没到亭子里,就已经大声喊道:“沉林!”   花畹畹和安沉林一凛,看向湖心亭外,只见大太太黑着脸,带着晴云气势汹汹杀了过来。   ☆、第351章 亭中闹剧   谢谢妙红9246投了四张月票。   ………………………………   安沉林一见安大太太和晴云杀到,不由脸色一黯。   好不容易才和畹畹见上一面,却这么快就要被破坏,安沉林如何能甘心?   花畹畹却是特别坦然地看着走进亭子来的姑侄俩,已经做好了迎接挑衅的准备。   安沉林道:“母亲,你们怎么来了?”   安大太太没好气:“怎么,这湖心亭难道就安和公主来得,我安大太太来不得了?”   安沉林郁闷道:“母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安大太太不理安沉林,看向花畹畹道:“安和公主不是说出宫是给安老太太看病的吗?怎么,打着尽孝的名义却只是为了来纠缠沉林的吗?”   安大太太因为有了皇后的口谕,所以拆散安沉林和花畹畹便不遗余力,说话也特别不给情面。   安沉林替花畹畹辩解道:“母亲,畹畹已经替祖母看治,也开了方子,这才有空和我说说话的。母亲,我和畹畹许久不见面了,你就让我们说说话嘛!”   安沉林的撒娇在安大太太跟前丝毫不起作用,晴云道:“表弟,枉你还是姑姑的亲儿子呢,你难道不知道姑姑喜欢什么,又最厌恶什么吗?”   花畹畹接过晴云的话题,道:“安大太太喜欢你史小姐,厌恶我花畹畹,对吗?”   晴云一愣,继而道:“算你有自知之明。”   花畹畹却继续道:“我不但知道安大太太的喜好,我还知道史大小姐的喜好呢,史大小姐喜欢安大少爷,所以自然就视我这个未来的安大少奶奶如眼中钉肉中刺!”   花畹畹一针见血,晴云脸上挂不住,愤愤不平道:“你……”   “我什么我?我说中史大小姐的心事,史大小姐不开心了?”花畹畹皮笑肉不笑。   晴云感到深深的侮辱,委屈地喊了大太太一声:“大姑姑,你看她……”   “不必怕她!”大太太将史晴云拉到身后去,老牛护犊子般盯着花畹畹,眼里满是恶毒,道:“既然这湖心亭里只有我们四个人,我们今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花畹畹,你这辈子都休想做我史佩玉的儿媳妇,别看你现在是什么安和公主,你剥了这层皮仍然是个下三滥的村姑,我国公府断然不会要一个村姑做儿媳妇,所以你就趁早断了对沉林的非分之想,这辈子我只认一人做我的儿媳妇,那就是我的内侄女史晴云!晴云比你这个村姑强上一千倍一万倍……”   大太太说得义愤填膺,花畹畹却是云淡风轻地笑。   安沉林脸上一阵青红皂白,跺脚急道:“母亲,你在胡说什么啊?”   “母亲没有胡说,母亲哪一句是胡说,沉林,你晴云表姐难道不比这个村姑强吗?无论样貌品行家世,她哪一点不甩这个村姑几条街。沉林,我的傻儿子,母亲说的话句句在理,你要知道忠言逆耳……”   安沉林用手捂住耳朵,吼道:“够了!”   大太太愣住。   安沉林愤然道:“纵使晴表姐是天仙,我也不稀罕,我安沉林这辈子只喜欢花畹畹一个人!母亲,畹畹才是我们安家的童养媳,她和我拜过堂……”   “洞房未入,这个婚不作数!”安大太太执拗。   安沉林也执拗道:“母亲,如果不是畹畹冲喜,我今天还有命站在你面前吗?母亲你不可以忘恩负义,出尔反尔!”   “你能活着,和这个村姑没关系,是你福大命大,是我们安家祖宗保佑,是你大姐姐在五台山吃斋念佛,为你祈福,如今你大姐姐去了,更加说明你的命是你大姐姐换来的。你要感激的人是你大姐姐,如果不是她****夜夜在菩萨跟前请愿,说愿意以命换命,你断然不能活着!”   大太太指鹿为马,睁眼说瞎话,安沉林气到发抖,花畹畹却只觉得好笑。   大太太的无理取闹,她岂会同她一般见识。   安沉林已经拉起花畹畹,越过大太太要走:“畹畹,不要理会母亲,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大太太和史晴云却全都来拉安沉林。   大太太道:“沉林,母亲苦口婆心,你又何必执迷不悟呢?”   花畹畹突然很想气气大太太,她越不愿意的事情她就越要刺激刺激她。   于是她温柔拉住安沉林的手,楚楚可怜道:“大少爷,我们好不容易见上一面,畹畹的确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   安沉林立即道:“那好,我们找个地方说去。”   大太太急了:“花畹畹,你这个狐狸精!沉林,你不能走!”   大太太和史晴云一边拉着安沉林,花畹畹另一边拉着安沉林,双方就像拉锯战。   安沉林自然想挣脱安大太太,奈何安大太太死也不放手。   花畹畹却将安沉林的手一放,安沉林一惊,骇然看着花畹畹,以为她要离自己而去。   “畹畹,你不要生气,畹畹,你别走……”   “大少爷,我不会生气,我也不会离开你,这辈子都不会,你放心,等我再长大些,我们自然就能正式成婚了,届时,谁也拆散不开我们。”   花畹畹的话叫安沉林吃了定心丸,而让史晴云面色灰白。   “大少爷,现在我该回宫了。”花畹畹不再看湖心亭里的闹剧,给了安沉林一个笑容,径自离去。   “畹畹……”安沉林看着花畹畹的背影,恨不能跟了去,奈何被安大太太钳制住,不得脱身,说不尽的懊恼。   安大太太却啐了花畹畹的背影一口,咬牙切齿道:“贱人,你休想得逞!这辈子你都妄想和沉林做夫妻!”   安沉林回头怒视着安大太太,道:“如果这辈子我和畹畹做不了夫妻,那我就去死!”   安沉林并不是玩笑话,他语气的坚决,眼神的笃定都叫大太太打了个寒噤。   可是大太太却并未受到惊吓,心里想着硬的不行,就来阴的,她的丑话已经是说到这份上,花畹畹还不肯知难而退,那她治好耍耍手段了,横竖这一切都是受了皇后的指使,不是吗?   …………………………………   花畹畹离了湖心亭,便遇上了安念攘。   ☆、第352章 念攘心事   “大嫂!”安念攘兴冲冲弃了丫鬟,向花畹畹走了过来。   花畹畹立即调整了神色,可是再怎么不在意,还是被方才安大太太和史晴云这一番闹而败兴。   安念攘走到花畹畹跟前,察言观色,道:“大嫂,你不开心哪?”   “原本是开心的……”花畹畹话里有话。   安念攘瞅了瞅远处湖心亭,依稀看见安大太太、史晴云和安沉林的身影,便了然道:“明白了,是我母亲又为难你了,对吧?”   花畹畹看着安念攘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多少有些宽慰。   安念攘不是个君子,与她相交,不过是可以轻而易举用利益收买的。   花畹畹从手上退出一只成色上乘的玉镯子给安念攘戴上,一边戴上一边道:“不要去提不开心的人和事了,我好久没有见到二妹妹了,今天见到真是太开心了,原本是要邀请你大哥哥和我一起去拜访你的,你知道我出宫一趟不容易,可是现在你大哥哥被你母亲和晴表姐牵绊住,我只能一人去寻你,没想到在这里就遇上了,还真是巧。”   安念攘看着手腕上闪闪发光的玉镯子,眼睛也跟着发起光来。   她知道花畹畹的东西都是好的,不看佛面不看僧面,看在玉镯子的份上,她也该和花畹畹交好才是,毕竟和史晴云交好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宰相府富可流油,也不急皇宫的银库大呀!   安念攘亲密地挽住花畹畹的手臂道:“大嫂,你入宫这么久,念攘想你也想得紧呢!你说得对,我们不要去管那些让我们不开心的人和事了,我们两个好好叙叙。”   于是,安念攘陪着花畹畹去看望了朱姨娘,对于如意的死宽慰了不少话。   朱姨娘的屋门外,蕙姨娘很是悲戚。   称心道:“如今明面上,如意是朱姨娘的女儿,娘你可不好太过悲伤,叫人看出破绽来。”   蕙姨娘点头,只当花畹畹宽慰朱姨娘的那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称心又道:“说到底是朱姨娘福薄,罩不住妹妹,妹妹如果还是娘的女儿,说不定这会子还有命在呢。”   此一时彼一时,称心已经换了一种口气说着另外一种论调,全然没了昔日的妒忌。   相比性命,什么荣华富贵都是过往云烟。   活着便是万幸,不是吗?   活着真好。   称心将蕙姨娘带走后不久,朱姨娘便送了花畹畹和安念攘出来。   花畹畹道是难得回国公府一趟,又让安念攘陪着去看望了园中姐妹,安念菽安念雨彭飞月一个不落,末了便得动身回宫,音音早就来请了三番五次。   安念攘却不肯放花畹畹离去,种种理由挽留。   花畹畹看穿她心事道:“二妹妹有话但说无妨。”   花畹畹当然不会妄想安念攘舍不得她回宫是因为与她姐妹情深,安念攘与安念熙之间都没什么感情,更何况是对她这个不痛不痒的童养媳?   安念攘见花畹畹挑明,便拉了她到无人处,却又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花畹畹假意大度道:“二妹妹若信得过大嫂,有事你就说吧。”   安念攘磨蹭了许久,方才大着胆子道:“我想问问四皇子怎样了。”   花畹畹有些惊异,这安念攘对蓟允秀竟然还牵肠挂肚,难道这个蠢姑娘对蓟允秀竟然是真爱么?   花畹畹面上不动声色,口里道:“二妹妹怎么突然问起四皇子了?”   安念攘羞涩道:“大嫂,一直以来的事情,你难道全然忘记了吗?”   安念攘的话再明显不过了,从前她喜欢蓟允秀,为此妒忌安念熙,姐妹不睦,后来安念熙好不容易死了,又来了个和安念熙一模一样面孔的如意,她安念攘还是没有机会,再后来如意入了宫,她安念攘那个高兴啊,可是谁知道蓟允秀居然又成亲了,现在那个四皇子妃一命呜呼,如意也死了,真是天助我也,这辈子谁做她安念攘的情敌,霸占蓟允秀,无论是人还是心,老天爷都不会让那个人活太久的。   这说明什么呢?   命里注定,蓟允秀是她安念攘的!是她安念攘的!谁也抢不走!   花畹畹了然,却依旧不动声色道:“二妹妹真是个情深义重的姑娘,只可惜四皇子现在的境况,只怕配不上二妹妹你了。”   安念攘不解:“四皇子他怎么了?”   他是为了如意的死还是为了四皇子妃的死而黯然神伤吗?   安念攘心中蓟允秀可是个长情的人。   花畹畹道:“四皇子惹恼了皇上,被皇上罚了永世不许入宫……”   安念攘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这算什么惩罚?皇宫有什么好?不入就不入!”   安念攘想起自己当初被皇太后罚在辛者库的事情,心里还膈应着,她对皇宫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但是四皇子不这么想啊!四皇子一向高傲,如今受了皇上重罚,无论是心理还是面子上都过不去,如今四皇子妃死了,他身边又没个开解的人……”   安念攘立即道:“大嫂说得对,如果四皇子身边能有个开解他的人,他想必就不会钻牛角尖想不开了。”   “可是天下之大,知己一个都难求呀!四皇子如今落魄,再不是昔日得皇上圣宠的四皇子,谁又愿意去陪到他身边开解他宽慰他呢?春风得意时身边自然莺歌燕舞,如今落难低估,只怕四皇子身边连只苍蝇都不愿意去了。”   “我愿意去!我愿意去!”安念攘剖白剖得明目张胆,令花畹畹很是刮目相看。   “二妹妹,我真的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你真让大嫂敬重又怜惜,如果四皇子从前便能发现你的好就好了……”   花畹畹虚情假意捧着安念攘,安念攘越发蠢蠢欲动,道:“如今也不晚,我一定要让四皇子知道我对他的心意。”   “有道是患难见真情,如果二妹妹现在能去到四皇子身边,四皇子一定会感激不尽的。”   “我不要他感激,我要他喜欢我。”   “可是他见不到你的面,又如何喜欢你呢?要知道感情是需要慢慢培养的,距离会让所有感情变淡。”   安念攘一把拉住花畹畹的手,乞求道:“大嫂,请你帮我!”   ☆、第353章 冤家又见   谢谢妙红9246又投了两张月票。   ……………………………   安沉林一直在后头追着,可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花畹畹的马车出了国公府的大门,然后渐行渐远。   安沉林悻悻然地站着,云生一旁道:“唉,大少爷现在竟连二小姐都不如了,大少爷想要见大少奶奶,却只能如此匆匆一面,二小姐倒是可以跟随大少奶奶入宫去。”   安沉林一颤:“二妹妹随畹畹入宫了。”   云生忽闪着眼睛,脆声道:“可不?大少奶奶邀请二小姐入宫去小住几日呢。”   “到底男女有别,我若也是女的,必定也可以成为畹畹宫里的座上宾的。”   安沉林失落的话语让云生噗嗤一笑。   “大少爷,如果你是个女的呀,只怕你更要哭鼻子了,你若是女的,如何能和大少奶奶配鸳鸯啊?”   可不是吗?   安沉林被云生一提醒遂又振作了心情。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是安家大少爷,花畹畹是安家未来的童养媳,还怕他们没有团圆的一日吗?   他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而已。   不远处,大太太看着安沉林终于携着云生走回府内,不由松了一口气。   一旁史晴云委屈道:“大姑姑,大表弟的心完全在安和公主那里,我拿什么去和人家竞争啊?”   “你是堂堂宰相千金,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是虽是宰相千金,可那花畹畹毕竟是公主……”晴云觉得底气不足。   大太太冷嗤:“什么安和公主,不过一个村姑而已,是皇后瞎了眼当她的珍宝,我可不稀罕。”   大太太一想起自己有皇后的旨意,对拆散安沉林和花畹畹便胸有成竹起来,她握住史晴云的手,笃定道:“晴云,你放心,有大姑姑在,沉林终有一日是你的。”   史晴云并不乐观,但嘴上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自己的确是喜欢安沉林,如果没有安大太太做主,自己如何能得偿夙愿呢?   要嫁给安沉林,她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大太太了。   花畹畹的马车并未直接驶向皇宫,而是向着平王府的方向悄悄而去。   马车上,安念攘感激不尽地看着花畹畹,道:“大嫂,谢谢你啊!”   花畹畹却假意愁眉不展道:“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帮了二妹妹,还是害了二妹妹。”   “大嫂,你可千万别这样说,你当然是帮我的,除了你,现在谁能帮我见到四皇子呢?”   “可是四皇子他今非昔比,他在皇上跟前已经失宠了……”   “我喜欢的是他的人,又不是他的身份!我若只是喜欢皇子的身份,那皇上有那么多皇子呢,我又何必只在意四皇子一人?”   花畹畹看着安念攘,莫名同情起她来。   没想到她和如意一样,对蓟允秀一片痴心。   安家的女儿,从安念熙到安如意再到安念攘,都是傻的。   她们是见了爱情便如飞蛾扑火的人群,殊不知这世上有些人根本不值得她们这样做。   比如,蓟允秀,何德何能呢?   花畹畹正失神着,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继而伴随着一声马鸣,马车戛然停住,安念攘已经从花畹畹对面位置上摔到花畹畹身上来。   花畹畹及时扶住她,而安念攘已经骂了起来:“怎么回事?车夫怎么赶车的?”   花畹畹不喜安念攘这种盛气凌人的做派,可安念攘一向如此颐指气使,如今不过是被自己拿住了,方在自己跟前还有些体统。   花畹畹推开安念攘,撩起马车车帘子,问车夫道:“出了什么事?”   车夫委屈道:“小姐,不知谁家没有教养的莽夫,骑着马横冲直撞,冲撞了咱们的马车。”   顺着车夫手指的方向,花畹畹果见在马车一旁有一匹枣红色大马,马背上赫然坐着一个年轻男子。   一看那少年,花畹畹哑然失笑。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安念攘已经挤到花畹畹身边,也向外探头,问道:“大嫂,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睛,敢冲撞你的马车?”   花畹畹心里觉得分外好笑,该相遇的都要相遇,该见面的总是要见面,哪怕自己重活一世,许多人许多事还是会交集在一起。   “喏,就是那个翩翩公子。”   花畹畹朝马背上的年轻男子努了努嘴,而安念攘一向是个冲动的,已经跳下马车去找那年轻男子理论。   只见安念攘冲到马前,双手叉腰,作出了泼妇骂街的架势,劈头盖脸斥责道:“你是哪家不要脸缺教养的小子,你可知你有眼不识泰山冲撞的是谁的马车?你有九个脑袋,还是砍不死的金刚之身,竟敢阎王跟前来送死!”   安念攘噼里啪啦,那马背上的年轻男子觉得哭笑不得:“姑娘,真抱歉,方才是在下的马儿受了惊吓……”   “马儿和它的主子一样没见过世面还是怎么的,青天白日也能受到惊吓?这么胆小的马儿,你还是圈在自家马厩不要让它出来丢人现眼的好?”   安念攘伶牙俐齿,那年轻男子有些受不住了:“姑娘,你长得眉清目秀,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呢?”   “我更难听的还在后头,没有说出来呢!”   安念攘一直是吵架的好手,花畹畹懒得理会二人的争吵,坐回马车上,听着外头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心里笑道:吵吧!吵吧!前世你俩就是吵掰了的。   末了,自然是以那年轻男子告饶收场,安念攘回到马车上时洋洋得意的。   “那种上不了台面的莽夫,你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失了你国公府二小姐的身份。”花畹畹淡淡笑道。   安念攘却是嘴巴一撅:“他得罪我事小,可是他冲撞大嫂你就活该被骂。”   “适才你们经了这一场骂战,你心里可解气了?”   “打他一顿我才能解气呢!”   花畹畹噗嗤一笑道:“你若真想打他,我倒是知道他家住哪儿,改日告诉你便是。”   安念攘一惊:“大嫂认识他?”   花畹畹没有回答,前世是认识他,前世你比我更认识他呢。   花畹畹只是道:“天色不早,我还是赶紧送你到平王府吧。”   安念攘想起正事,立即道:“快去快去,我都被那个臭小气给气糊涂了。”   ☆、第354章 暗通款曲   枣红色的马匹跑出老远,马背上的年轻男子一拉缰绳勒住了马头,回头看着那辆驶远的马车,他问一旁的友人道:“可知道刚才那个厉害的小姐是哪个府上的?”   那友人道:“奴才刚才问过那马车的随从了,和道印兄吵得不可开交的姑娘的确有些来头,是京城安护国公府的二小姐。”   安护国公府。   邓道印心里讪讪,相比平头百姓的邓家,这安护国公府的确是来头不小,怪不得那小姐脾气如此火爆,原来是骄纵的金丝雀。   邓道印突然从心里闪过一丝邪恶的念头。   他想耍一耍金丝笼里的金丝雀,那滋味一定与耍别的鸟儿不一样吧?   …………………………………   平王府一片肃杀,自从蓟允秀被皇上下令不许再入皇宫后,昔日里常来常往的门客们突然就都失踪了,现在整个平王府十分冷清。   茹蓬莱的后事刚刚办完,府里还挂着白幡,下人们也都懒洋洋的,因为主母死了,而蓟允秀又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他们无人可伺候,兴味索然的。   门童来开门时见到花畹畹有些意外。   花畹畹已经来过平王府许多次,所以门童自然是认得花畹畹的,此刻吃惊问道:“安和公主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家王爷,不许对任何人提到我来过?”   花畹畹说着给了门童一锭银子当做封口费,门童喜出望外,放花畹畹进去,直把花畹畹身旁的安念攘当做是她带来的侍女。   花畹畹携着安念攘直奔蓟允秀的房间。   前世,她是平王妃,是这平王府的女主人,自然对平王府各个去处都十分熟悉。   “大嫂怎么知道四皇子在这里?”安念攘问。   花畹畹道:“平王府我来过,没什么好奇怪的。”   安念攘便也不再生疑,随着花畹畹推开了蓟允秀房门。   蓟允秀将自己关在房里数日,屋子里光线暗淡,一片肃杀之气,猛然间门被推开,带进来外头几许天光,刺得蓟允秀睁不开眼睛。   他用手挡住眼睛,暴躁道:“我不是说过不要进来打扰本王吗?你们当本王的话是耳旁风吗?”   原来是将她们当成了平王府的下人。   安念攘看了花畹畹一眼,花畹畹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出声,然后轻轻走到蓟允秀跟前,柔声道:“四哥,是我啊!”   蓟允秀一听是花畹畹的声音,讶异地抬头,果然是花畹畹。   蓟允秀从地上站起身来,吃惊道:“公主妹妹,你怎么来了?”   “有人想来看看四哥,我便送她过来。   蓟允秀的目光越过花畹畹落在她身后的安念攘身上,屋子里光线并不明亮,蓟允秀看不分明安念攘的面孔,只是蹙着眉。   花畹畹走过去,打开窗子,让天光透进来,霎时,屋子亮堂起来。   安念攘笑吟吟回望着蓟允秀道:“四皇子不认得我了吗?”   “你是……”蓟允秀的确叫不出安念攘的名字。   对于蓟允秀来说,安念攘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女孩子,对他既没有利用价值,又没有美貌让他倾心,过往的他自然不会将她放在心上。   安念攘抑制不住激动,自我介绍道:“四皇子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念攘啊?”   花畹畹见蓟允秀还是一头雾水,便替安念攘补充道:“四哥,你忘了,她是国公府的安二小姐。”   花畹畹这么一提醒,蓟允秀方才想起还有安念攘这么一号人物,要是昔日春风得意时,蓟允秀这会子只怕已经蹙眉露出一脸嫌恶了,可是现在他是拔了刺的刺猬,可没有心情刺别人。   蓟允秀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公主妹妹和安二小姐怎么来我平王府了?”   花畹畹拉着安念攘坐到一旁椅子上,道:“四哥觉得我是那种见风使舵的小人吗?四哥过往对我多加照顾,我怎么会因为四哥一时不如意就对四哥敬而远之呢?四哥也太小瞧我了,安二小姐和我一样都不是这样的人。”   花畹畹假惺惺标榜了自己,又拉安念攘一起,蓟允秀心里突然感激,而安念攘也对花畹畹充满了感激。   “是啊,四皇子,听说了你的遭遇,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住,才漾了公主带我来平王府看你。”   安念攘看着蓟允秀的眸子亮晶晶的,充满渴望。   此一时彼一时,对于安念攘的示好,蓟允秀再也嫌弃不起来。   “多谢二位妹妹如此有心,想我如今的际遇,许多人是避之犹恐不及,而两位妹妹却主动来看我,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蓟允秀感慨万千。   花畹畹道:“四哥何必客气?患难见真情嘛!”   花畹畹硬是将假惺惺的笑容真挚地堆在脸上。   “大嫂说得对!”安念攘脆声附和。   花畹畹沉吟了一下,道:“四哥,我从宫里出来不能久留,但是二妹妹是可以留在平王府陪你几日的,我已经同安老太太那边撒了谎说是邀请二妹妹去宫里做客,所以二妹妹只管放心留在平王府便是。”   花畹畹说着起身告辞,蓟允秀要拒绝安念攘,奈何安念攘既已到此,又如何肯轻易离去。   蓟允秀只好先送花畹畹离府,再回来和安念攘好好说话。   …………………………   皇后见回来的只有音音一人,不免生疑道:“安和公主呢?为何没有同你一起回来?”   音音犯难道:“公主说有事需要要办,要奴婢先行回宫,奴婢拗不过只好!”   “废物!哀家让你出宫看着安和公主,你怎么可以先行回宫?如果公主在宫外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皇后的质问,音音不敢还嘴,只能由皇后数落。   待皇后平了丝气,急忙道:“皇后娘娘交代奴婢的事情,奴婢已经办妥了。”   音音所指的是皇后要她给安大太太传话一事,皇后此刻只关心畹畹的下落,对此事并无心情听,正要派人去找花畹畹,花畹畹笑吟吟回来了。   “母后何事发怒?”   皇后道:“你怎么让音音先行回宫,你要是在宫外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花畹畹横了音音一眼,道:“谁说我是一人回宫的?我不是和音音一起回宫的吗?只不过方才被皇太后喊去禀报安老太太的病情,所以才耽搁了一会儿来见母后,怎么这丫头连这点话都传不好了吗?”   音音愣住,但也不能拆穿花畹畹,只能闷不吭声。   安抚了皇后,花畹畹回了自己屋里,想起灵芝身子不舒服,便去探看。   灵芝还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花畹畹道:“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也不见你有什么病痛,怎么今儿个竟然又泻又吐?”   灵芝道:“奴婢心里也为此事犯疑呢,早上起来时还好端端的,可是吃了音音端来的一碗小米粥,就突然拉了肚子。”   灵芝的话叫花畹畹目光一闪。   音音……   ☆、第355章 逼问音音   蓟允秀看着安念攘,但见安念攘面露娇羞之色,竟不敢正眼看她。   蓟允秀道:“二小姐到平王府有事吗?”   “我来看你呀!听说了你的事情了,我是来安慰你的。”安念攘给了蓟允秀一个笑容。   这个女孩子是傻还是蠢?   这个时候,蓟允秀哪里还能笑得出来?   “我不需要安慰,我很好,二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还是回去吧。”蓟允秀有蓟允秀的骄傲。   安念攘不依了:“四皇子,事到如今你还要赶我走吗?”   安念攘走到蓟允秀跟前,急迫道:“你如今落难了,墙倒众人推,只有我还愿意走到你跟前来安慰你,你为什么还要赶我走?”   蓟允秀好面子,被安念攘这样直白一说,反倒面上挂不住:“瞧二小姐说的,二小姐大可离开平王府,我可没求二小姐来。”   安念攘一怔,意识到自己说话鲁莽,换了语调道:“四皇子你不要生我的气,我这个人就是有些笨嘴拙舌,可是我心里是真的关心你……”   “谢谢你的关心,但是现在你可以走了吗?”蓟允秀冷冰冰的嘴脸。   安念攘如何能接受,她执拗道:“我既然来了,自然不会走,你用几头牛拉我我都不走。”   蓟允秀郁闷:“安二小姐,那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陪着你!”安念攘跺脚。   蓟允秀丝毫不给安念攘面子:“陪着我?你是我什么人?你什么身份陪着我?”   “我的身份由你决定啊!”安念攘灼灼看着蓟允秀。   蓟允秀有些无语:“安念攘,你也忒……你也忒厚颜无耻了。”   安念攘一向是不要脸的。   她拉着蓟允秀道:“我既然来了平王府,我再从这里出去时,又有谁会相信我是清白的?四皇子,你的四皇子妃已经死了,我大姐姐也已经死了,还有如意,她也已经死了,如今还活着的是我安念攘,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机会好好珍惜我呢?”   蓟允秀看着安念攘,突然觉得她可怜,他叹口气道:“二小姐,你也知道我如今失势,我什么都给不了你的。”   “你当初倒是什么都能给我,可是你也不愿意给我啊!如今你能给我什么我就接受什么,荣华富贵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   “国公府的人是不会答应的。”   “我管他们!”   安念攘说着,不由分说吻在了蓟允秀的唇上,蓟允秀的眼睛猛然睁大……   这安念攘也实在是……胆大包天。   但是蓟允秀居然没有推开安念攘,安念攘的唇软软的,带着少女的馨香和甜糯,他居然就享受了起来。   好啊,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不是吗?   他蓟允秀从来就不是什么圣贤,到嘴的肥肉不吃白不吃。   蓟允秀一把抱起安念攘就走向里间大床……   ※   音音奉了皇后的命令正要往慈宁宫送东西去,花畹畹和灵芝猛不丁出现在她跟前,吓了她一跳。   “公主!”音音欠身行礼。   花畹畹笑着同灵芝道:“灵芝,你替音音去给皇太后送东西吧。”   灵芝应声“是”,拿了音音手上的托盘便走。   音音有些懵,困惑地看着花畹畹,喃喃了句:“公主……”   “你跟着我走,我有些话要问你呢。”   花畹畹说着往前头去,音音只好跟上。   花畹畹没带音音去别的地方,而是带了音音回自己屋里,她径自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了,冷冷看着音音道:“今日,你若从我这屋里出去,我这屋里若少了什么短了什么,你觉得谁会成为头号嫌疑人?”   音音愣住,旋即噗通跪在花畹畹跟前,哭道:“公主,音音不知道音音什么地方做错了,得罪了公主,还请公主明示。”   花畹畹淡淡道:“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做错了什么?你自己就不能帮自己好好回忆回忆?”   音音的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一脸心虚。   花畹畹冷了声色:“当真记不起来了吗?还是故意犯糊涂,觉得本公主好糊弄!”   音音一惊,立即叩头道:“公主能不能给音音个提示!”   花畹畹却顾左右而言他道:“我这屋子里多的是皇后皇太后的赏赐,不管短了那样,都能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音音更加心慌意乱,使劲求饶道:“公主是不是因为昨儿个音音向皇后娘娘禀报了您让音音先回宫的事情不高兴了?”   “有吗?我有不高兴吗?不过你让本公主不高兴的,的确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经花畹畹这么一提醒,音音心里有了数,她道:“公主是不是知道了灵芝拉肚子是因为我给她下了药的事情?公主,这件事怨不得奴婢呀!”   “那你是受何人指使?”   音音只好说出实情:“是皇后娘娘……”   “胡说!”花畹畹拍了桌子,“母后为何要这么做?”   音音道:“皇后想让奴婢陪着公主去国公府。”   花畹畹皱眉:“母后为何要你陪着本公主前往?”   “因为皇后娘娘想让奴婢给安大太太传句话……”   “什么话?”   “这个奴婢的确不知,皇后娘娘只是让奴婢警告安大太太要履行她们之间的约定,说安大太太自然能够明白。”   音音说着在地上磕头不止:“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奴婢没有半句隐瞒……”   看音音惶急的样子不像撒谎,花畹畹起身去梳妆盒子里取了只金钗放到音音手上,威胁道:“这只金钗是皇后娘娘的赏赐,价值连城,如今我把它送给你,如若你对今天的事守口如瓶,那这金钗便是我送你的,若你敢胡言乱语半字,那金钗便是你音音从我屋里偷去的!”   花畹畹声色一冷,音音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奴婢谨遵公主之意,公主请放心。”   恩威并施,对于这些小喽啰小走狗,花畹畹自然是放心的。   ……………………………………   明天是建军节,也到了八月份,暑假过半了,祝大家继续玩好吃好睡好,不然转眼又到开学季。   ☆、第356章 偷梁换柱   有人说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但是你把空调关掉试试。哈哈哈……   ※   皇后和大太太之间能有什么约定呢?   这件事困扰了花畹畹许久。   可是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而自己又不能亲到国公府去打探,这件事只能藏在心里。   蓟允卓出征已经有些日子,梅妃在梅宫内是寝食难安,每日都挂念着蓟允卓的安危,甚至有几次做梦梦见蓟允卓在战场上被敌人刀剑所伤,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的。   都说梦是相反的,蓟允卓在战场上可谓所向披靡,十分顺利。   春天快结束的时候便班师回朝,京城,皇帝已经接到蓟允卓从战场上传回来的捷报,得知他不日便要回京,喜出望外,忙去梅宫向梅妃道喜。   梅妃喜极而泣,皇帝道:“阿卓打了胜仗,你这个做母妃的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掉眼泪了?”   梅妃道:“臣妾是高兴,臣妾的儿子终于长大能够替皇上分忧解难了。”   皇帝也十分高兴,道:“是啊,阿卓长大了,能做朕的左膀右臂了,这回回到京城朕一定好好嘉奖于他。”   “皇上赏罚分明,只不过阿卓做的都是情理中的事情,并不为讨皇上的赏才去战场的。”   “朕明白!”   皇上哈哈大笑。   慈宁宫内,皇后和花畹畹正陪着皇太后用膳,也听说了蓟允卓打了胜仗即将回朝的消息,于是各揣心事。   花畹畹是心里高兴,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皇后是心里五味杂陈,满满妒意,面上却是佯装欢喜。   皇太后道:“真没想到老八能耐不小。”   “可不是?要平定西南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看来梅妃教导的好儿子。”   皇后装大度盛赞梅妃,若是往常皇太后一定会嗤之以鼻,这会子皇太后居然默认了皇后的话,这让皇后更加不是滋味,面上却又强颜欢笑。   皇太后道:“这段日子,梅妃怎么都不到我这慈宁宫走动了?”   皇太后提到梅妃不再似从前厌恶嫌弃的表情,竟还主动让她到慈宁宫来走动,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的事情。   皇后心里不悦,面上却是使劲装大度,道:“太后想念梅妃了,那臣妾替太后去请她便是了。”   “怎好劳动你?随便派个宫女去传话便是了。”皇太后道,眼角眉梢掩不住笑意。   花畹畹机灵,道:“其实要我说啊,不必派谁去请,如今八皇子立了大功,还怕梅妃娘娘不主动到太后跟前来讨赏吗?”   花畹畹的话深得皇后的心,俨然将梅妃形容成一个显摆肤浅的女子。   皇后给了花畹畹一个赞许的笑容。   皇太后道:“畹畹的话也不无道理,那咱们就且看看这梅妃的性子能耐到几时。”   梅妃的确是耐不住性子,皇太后话音甫落,便有宫女来通报说:“梅妃娘娘求见。”   皇太后看看皇后再看看花畹畹,三人爆发出一阵笑声。   皇太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她那猴急的性子,还真被畹畹说中了。”说着,让宫女去请梅妃进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梅妃进来时整个人神采奕奕,妆容特别鲜艳。   若是往常,皇太后大抵要嫌恶她打扮得太过张扬突兀了,这会子,皇太后不但嘴上不苛责,就是心里也不觉得她的妆容不得体,看她的衣着打扮竟还觉得得体。   梅妃请了安,皇太后赐了坐,笑吟吟道:“老八的好消息,哀家已经听说了,适才正和皇后她们谈论此事呢。”   “是啊,哀家适才正和太后夸梅妃教导的好儿子呢。”皇后虚伪。   梅妃道:“皇后娘娘真是太抬举臣妾了,只不过这回阿卓侥幸而已,若是去西南的是大皇子,这会子举国歌颂的该是大皇子了。西南平乱没什么了不起,主要是皇上愿意给阿卓表现的机会而已。”   梅妃虽在言语上给足了皇后面子,却是任何人都听得出来她是在睁眼说瞎话,西南平乱怎么可能是易事?就算是一件不难的事,大皇子一个傻子又如何能凯旋而归?   皇后面色讪讪,“梅妃才是抬举了哀家。”   这个下午,皇后、梅妃、畹畹陪着皇太后打骨牌,打到中途,又有妃子来给皇太后请安,皇后便推说身子累了,回了坤宁宫。   因为缺角,不好拉花畹畹一起走,而皇后也不想让花畹畹同行,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满腹的妒忌无处发泄,一到坤宁宫便立即修书,让音音送出去给东正侯。   花畹畹深夜方才离了慈宁宫,与梅妃同行。   “恭喜梅妃娘娘了。”   “那是阿卓的造化。”   梅妃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能凯旋而归,多亏了花畹畹在他出征前赠送的那三个锦囊,所以此刻并未向花畹畹道谢。   而花畹畹也不要梅妃的道谢,横竖等蓟允卓回京,他会来向她道谢的。   两人客气寒暄了一阵,便分道扬镳。   花畹畹回到坤宁宫时,见灵芝还在屋子里等她。   花畹畹道:“今儿没让你跟在我身边伺候,你怎么反倒闲不住,到这会子还不睡呢?”   灵芝道:“公主直接说奴婢是劳碌命,不就得了?”   花畹畹扑哧一笑:“瞧你这丫头,越发没大没小的了。”   灵芝忽而神色严肃,走到花畹畹跟前,压低声音道:“今儿,奴婢看见音音鬼鬼祟祟带着一封书信出宫去,奴婢假意和她撞了下,趁乱中换下了她要送出宫的那封书信。”   灵芝说着将那封书信呈到花畹畹跟前来。   花畹畹直以为音音要送出宫的书信和皇后与大太太之间的秘密约定有关,拆开书信便傻住了。   这书信不是给大太太的,而是给东正侯的。   和她花畹畹没关系,但是和八皇子有关!   皇后居然要东正侯暗地里派刺客在八皇子回宫途中刺杀八皇子,这个秘密触目惊心,叫花畹畹猛然瞪大了眼睛。   皇后居然起了这样的歹意!   “灵芝,你换下来的那封书信都写了什么内容?”   灵芝道:“奴婢只往信封里装了一张白纸,并未写任何内容。”   花畹畹暗叫不好,只怕东正侯收到白纸,要起疑心,届时皇后知道此事败露,定要怀疑到她和灵芝头上来不可。   ☆、第357章 兄弟偶遇   东正侯接到从坤宁宫里寄出来的信,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皇后寄给他的信封上一向是空白无字的,但是拆阅后东正侯便犯糊涂了,因为信封内的信笺竟然也是空白无字。   皇后可从来没有这么干过。   这张空白的信笺说明什么?   皇后想向他传达什么信息呢?   东正侯再聪明,也不能凭空揣测和杜撰,更何况皇后这封信来得完全没头没脑,毫无先兆。   东正侯寻思着明日,自己该亲自入宫一趟。   音音回到自己的屋子,宽衣解带,赫然从衣服里掉出一封信来,不由傻了眼。   皇后托她送出去的信她明明已经交给了专门的小太监,这封信又是从何而来,难道自己记错了,信并未寄出去?   音音有些害怕,只想着快速将信件寄出去了事,在皇后发现之前,省得自己被罚,于是音音重新穿好衣服,揣上信离开了自己的屋子。   屋外回廊的一根廊柱后躲着灵芝,灵芝见音音从屋里走出来,唇边不由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就在方才,音音回屋前,灵芝神不知鬼不觉将那信笺又藏到了她的身上,此刻音音定然又是送信去了。   灵芝一路跟着音音,果见她将信封交给一个小太监,她方才放心回去向花畹畹复命。   东正侯正准备脱衣就寝,门外,下人又送进来一封皇后的亲笔信,他急忙将那信带到书房去拆阅。   这回,不是无字信笺,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皇后的亲笔信:斩八子于回京途中。   东正侯的眉心微微跳了跳,壁上雪白的宫灯映衬出他那神秘莫测的面孔。   八皇子平定西南战乱,军功簿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此后,皇储竞争的人选格局大变,昔日最有彩头的蓟允秀已然失去光彩,而八皇子却是一颗明星冉冉东升。   昔日,他愿意扶持蓟允秀继承大统,因为他从未想过让大皇子做傀儡皇帝,而自己做幕后真正的主。   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他有了野心和欲望,皇帝对他再宠幸又如何,他东正侯权倾朝野又如何?终究不过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臣子,他何不自己取而代之呢?   要满足这样的野心,大皇子做储君是最合适的人选。   要让大皇子做储君,就要打压其他皇子,四皇子俨然失去竞争能力,那么眼前最大的劲敌便是八皇子。   打压大皇子,在他成气候前打击他,这是必须的。   没想到,皇后和他想到了一处去,他们的确是好兄妹,是一丘之貉。   东正侯胸有成竹,面色淡定。   刺杀,这对他而言是熟门熟路的差事。   东正侯几乎没有耽搁,次日就派了刺客去往八皇子回京途中伺机而动。   而在前一夜,梅宫里的梅妃接到了花畹畹的警示。   有人要害她的八皇子!   虽然花畹畹没有明说,但是梅妃也能猜到此人是谁!   宫里除了皇后,再没有谁能够公然与她为敌了,即便是背地里,皇后依然是最凶狠的那一个。   所以,当次日东正侯派去的刺客悄悄去往蓟允卓回京途中拦截时,另一队由梅妃派出的保护蓟允卓的锦衣卫也悄悄从京城出发。   两队人马皆在暗处,夜以继日,马不停蹄。   而蓟允卓率领的王师之军正意气风发地开赴京城。   高头骏马上,一身铠甲的将军不是别个,正是蓟允卓。   他英姿勃发,于初夏的郊野踏马而来,说不尽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在大道平行的小路上行驶着一队商旅,为首的也是个风姿绰约的年轻公子,那年轻公子的马儿不知为何突然受到了惊吓,脚下的马蹄一滑,整个往前栽倒,马背上的年轻公子整个身子跌了下来。   突然而来的惊呼声惊动了蓟允卓,他朝那摔倒的年轻公子望去,不由眼前一亮,这不是阿樗吗?   “阿樗”二字几乎脱口而出,还是硬生生堵在了喉咙口。   蓟允卓翻身下马,将马儿交给随从,飞奔向那摔倒的公子。   书少爷正欲起身,眼前蓦地横出一只手来,他不由愣住。   顺着那只手,书少爷抬头看见了蓟允卓俊朗不凡的面孔,讶然地瞪大了眼睛:“阿……”   二人皆都默契地没有喊出对方的名字。   扶起书少爷,蓟允卓和他一起走到远处的田埂上,看眼前一望无际的麦浪,不禁心旷神怡。   “阿樗,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你,我一直向安和公主打听你的下落,奈何公主的口风严实得很,恁是半个字都不肯透露。”   听着蓟允卓并没有责备之意的抱怨,书少爷能感受得到花畹畹对他的保护之意。   她将他送到宋家,就是为了让他改头换面以另外一种全新的身份重新开始生活。   于是书少爷道:“我早已不是阿樗,我是宋青书,八皇子可以叫我书少爷,或者书公子。”   蓟允卓点点头:“书公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距离京都甚远。”   书少爷道:“家族有些生意需要到这偏远之地来,如今宋家只有我这个男丁,所以我只能担起这个责任。”   原来花畹畹将书少爷放到了商人之家。   蓟允卓在心里想,也好,普通商家,远离政治和朝廷,的确能让书少爷得一安身之地,以免被人认出。   二人正说些别后闲话,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蓟允卓回过身去,猛然睁大了眼睛。   安念熙,国公府的大小姐!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蓟允卓是认得安念熙的,待安念熙走近了,他蹙眉道:“安家大小姐?”   安念熙惊跳起来,她也认出了八皇子。   昔日,蓟允秀协同三皇子八皇子等人都到安府玩耍过,所以认识。   但是,此刻,安念熙只能撇清道:“什么安家大小姐?这位将军认错人了吧?”   蓟允卓困惑地将目光投向书少爷,书少爷淡淡笑道:“这是我的侍女茜茜,并不是什么安家大小姐。”   书少爷的话,蓟允卓深信不疑,他哑然失笑道:“这世上相像的人还真不少,那安家大小姐已经香消玉殒了。”   蓟允卓想起如意和安念熙也是十分相像的,便对眼前这个叫茜茜的侍女与安念熙样貌相像一事不做他疑了。   三人正杵着,忽然两旁麦田里窜出一队黑衣人,亮着明晃晃的刀向三人飞扑而来……   ☆、第358章 遇刺中毒   突如其来的刺客让三人傻了眼,蓟允卓最先反应过来,已经拔出宝剑迎战。   而安念熙吓坏了,直躲到书少爷身后去。   书少爷又要保护安念熙,又要抵挡刺客的进攻,难免手忙脚乱,无法在蓟允卓被围困时很好地去解救。   当远处的官兵听到打斗声纷纷赶来时,另有一队黑衣人也加入了混战。   官兵们看着混战的两队黑衣人不由傻了眼,一时分不清谁敌谁友,而正当他们要去营救蓟允卓时,不知何处飞出一只暗箭,嗖的一声钻入蓟允卓的背部,蓟允秀闷哼一声便跪倒在地。   官兵们分不清两队黑衣人是敌是友,只能全部射杀。   看着黑衣人纷纷倒下,书少爷飞奔到蓟允卓身边,扶住他道:“八皇子!八皇子!”   蓟允卓的嘴唇迅速乌紫,整个人也黑青起来,看着书少爷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终于一个猛子栽倒在书少爷怀里。   安念熙赶过来,看见眼前情景不由骇然:“书少爷,八皇子怎么了?”   “箭上有毒!”   书少爷没有迟疑,快速解去蓟允卓身上铠甲,撕了他的内衣,毫不迟疑拔去他后背上的箭,然后一俯头就替蓟允卓吸出伤口上的毒血。   安念熙傻眼了。   赶来的官兵也傻了眼。   他们原本还怀疑这些刺客是不是和书少爷有关系呢。   眼前人连自己性命都不顾,愿意去救八皇子,显然他不是要加害八皇子的人。   众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书少爷一口又一口替蓟允秀吸出毒血,蓟允秀唇上渐渐恢复血色,书少爷的唇却越来越乌紫,最后书少爷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头栽倒在蓟允卓背上昏厥过去。   …………………………   蓟允卓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营帐内,因为他的受伤,大部队原地扎营。   军医过来替他看治,禀报道:“八皇子的毒已经无碍,只是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数日。”   蓟允卓使劲甩了甩头,眼前闪过的是昏厥前的一些片段。   他蓦地想起书少爷,道:“书少爷呢?”   “谁是书少爷?”军医困惑。   “就是那个和我一起的年轻公子。”   军医想,八皇子指的大抵是那个替他吸出毒血的年轻公子,于是道:“八皇子的毒幸亏被那公子及时吸出,才没有侵入五脏六腑,只是如今八皇子得救,而那年轻公子……”   “书少爷怎么了?”八皇子很是激动。   “很不好,命在旦夕!”   军医的话叫蓟允卓如何还能坐得住,一咕噜下床就去找书少爷:“书少爷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军医不敢迟疑,带着八皇子到隔壁营帐看望书少爷。   八皇子的身子还很虚弱,走路也是摇摇晃晃的,可是他哪里管这些,由侍卫搀扶着连扑带爬到了隔壁营帐。   隔壁营帐,书少爷人事不省躺在床上,面色乌青,唇色黑紫,一副毒入膏肓的样子。   床前,安念熙坐着,嘤嘤呜呜哭着。   蓟允卓由侍卫搀扶着进来,安念熙急忙起身让座。   蓟允卓坐到床边,看着眼前书少爷的惨状,皱紧了眉头。   阿樗,你太傻了,你怎么可以为了救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呢?   想从小到大,阿樗就是这样奋不顾身救了他不知多少回。   蓟允卓心里灼灼若焚烧,他扭头急问军医道:“书少爷的毒可解得?”   军医道:“毒入脏腑,难!”   蓟允卓腾地从床上起身,一把揪起军医道:“无论如何都要救活书少爷,否则我让你陪葬!”   八皇子何曾发过这样的火?   军医吓得两腿发软,“小人一定尽力!”   书少爷的营帐内已经两夜通宵,可是军医使劲了方法也未能替书少爷解读,眼看着书少爷危在旦夕,蓟允卓气急败坏:“要怎样才能救活他?”   军医道:“书少爷所中箭毒奇毒无比,小人这几日施针只是控制了毒性蔓延,却不能彻底解毒,若要解毒,务必去寻一种叫羽菱花的药草,只是那羽菱花一向生长在极端险恶的环境里,由巨蛇守护,轻易摘不得,而书少爷所剩日子不多了……”   日子不多还代表着死神没有即刻到来。   蓟允卓已经急匆匆往营帐外走去,侍卫追上来问道:“八皇子要去哪里?”   “事不宜迟,去找羽菱花!”   ………………………………   大部队扎营的地方两旁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山峰另一端是悬崖绝壁。   蓟允卓带着几名侍卫登上山顶,发现那里早有一个女子在攀岩。   竟是安念熙,不,是书少爷口中的茜茜。   “茜茜,你干嘛?”蓟允卓问。   安念熙道:“我已经看过军医画的羽菱花图,就在这个山崖底下有一株羽菱花,雪白色的,拳头大小的花朵!”   安念熙从背上竹篓里扔过一方丝帕,蓟允卓摊开雪白丝帕果见一株羽菱花亭亭玉立。   安念熙指着悬崖底下:“喏,八皇子看见了吗?羽菱花就在下面!”   蓟允卓向着崖底探看一眼,果见一片绿色草木中一株鹤立鸡群的羽菱花。   只是军医说过羽菱花由巨蛇守护,所以那羽菱花周围一定潜藏着一条巨蟒。   “茜茜,你留在崖上,其他人随我下崖。”   蓟允卓一声令下,侍卫们已经开始搭藤条抛向崖底。   安念熙执拗道:“我也要下去!”   “你下去只能送死!”蓟允卓毫不客气。   安念熙却道:“军医说过,羽菱花由巨蛇守护,所以要顺利采到羽菱花就必须引开巨蛇,而要引开巨蛇就要有人送死,不是吗?为了书少爷,我愿意去引开巨蛇!”   安念熙的声音铿锵有力,让蓟允卓深深一震。   这个女孩子竟然对自己家少爷如此忠贞!   但他还是没有同意安念熙的决定,只是让侍卫将藤条拿过来将安念熙捆了个严严实实。   安念熙不解道:“你要干什么?”   蓟允卓将藤条另一头绑到一旁一棵松树上,冷冷道:“就算送死,也轮不到你!”   说着,带着侍卫们捆好藤条,潜入崖底。   ☆、第359章 蛇口求药   谢谢咔哇咿BOY、Eeali投的月票。   谢谢吉奇奇的打赏。   谢谢订阅、推荐票、留言看文的亲。   昨天身体不适请假了,抱歉。   ……………………………………………   蓟允卓带着侍卫潜到崖底,但见一片碧绿幽深的浓密草丛,草丛上一朵雪白的状若羽毛的花朵亭亭玉立。   那便是羽菱花了。   侍卫已经取出大剪刀要扑上去,蓟允卓道:“小心有巨蛇!”   话音甫落,果见一阵阴风骤起,一条巨蟒猛地从草丛里窜出来,众人都吓了一跳。侍卫们急忙护着蓟允卓后退。   那巨蟒足有两棵千年古树那么长,身子粗壮,它张着血盆大口,吐着红色信子,冲众人耀武扬威,仿佛在宣示它对羽菱花的主权。   侍卫中为首的道:“八皇子,现在该怎么办?”   蓟允卓从容命令众人引开巨蟒,自己则拿着大剪刀飞速越向羽菱花,咔擦一声,羽菱花被剪断,蓟允卓上前接住羽菱花,正欲离开,那巨蟒猛烈摇晃着身子,恼羞成怒朝蓟允卓扑了过来。   幸好有侍卫及时挡在蓟允卓前面,巨蛇张开大口,一口将那侍卫吞了进去。   巨蛇的身子立即变得粗大,因为装了一个人的缘故。   众人骇异,说时迟那时快,蓟允卓拔下身旁侍卫的宝剑,一剑封喉剖开了巨蛇身子,那侍卫从巨蛇肚子里掉了出来,而巨蛇被划开肚皮的身子在空中摇晃了几下便重重摔倒在地,腾起一阵烟尘。   蓟允卓小心将羽菱花放入背上竹篓,和侍卫一起顺着藤条爬上了崖顶。   到了崖顶,蓟允卓愣住了,原来捆着安念熙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藤条被扔在地上。   蓟允卓皱了眉头,侍卫们到附近找了找也没有找见安念熙的踪影,侍卫请示道:“八皇子,现在该怎么办?”   不过一个侍女不见就不见了吧,蓟允卓不以为意,或许那侍女已经下山找书少爷去了。   于是蓟允卓道:“下山吧!”   安念熙是被路过的村民虏了回去。   那村民名唤老萨,是附近一个叫广化的村子里的一个光棍。   家里穷得叮当响,原来在附近镇上也是有家产的,只是老子爹好赌,将家产堵了个精光,只能带着妻儿回祖居的村子过活。   老萨还有一弟弟,兄弟俩都因家贫没有娶妻,上山砍柴时偶然遇见安念熙便起了歹意,将安念熙敲昏,背回了村子。   广化村里听说老萨半路捡了个不要钱的老婆都来看热闹,可是老萨将安念熙锁在屋子里,不让任何人瞧一眼,哪怕是自己的亲弟弟。   弟弟小萨不乐意了:“大哥也忒小气。”   老萨道:“那你也自己上山捡一个去。”   小萨不忿,大哥有这等运气,难道自己就没有不成?于是也背了砍柴刀上山去了。   老萨见小萨不再纠缠,欢天喜地央了父母要给自己和安念熙拜堂成亲。   其父道:“家里穷得叮当响,她既是半路上捡来的,也没有娘家,还花那冤枉钱做什么?”   其母也附和道:“就是,生米煮成熟饭,等到来年再生下崽子来,还怕她跑了不成?”   老萨细想,父母也言之有理,若因为成亲再欠下点钱还不是要自己偿还吗?于是一切从简,也不要那仪式了,只想如他母亲所说快点儿生米煮成熟饭。   老萨入了屋子,其母在外头把门锁死了,这样即便安念熙醒来也不怕她逃了。   其父甚至还走到门外偷听门内动静,其母啐了他一口道:“瞧你这老不正经的,臭不要脸!”   其父嘿嘿笑道:“我不是担心咱们儿子吗?这么大的人,可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要不你进去手把手教他?”其母白了其父一眼。   其父觉得没意思,便拉着其母走了:“你这婆娘,没让我教训一番你就是皮痒!”   说着,其父拉了其母也回了自己屋子去寻欢作乐去。   屋内,老萨听父母没了说话声音,知道二人已经离开便立刻猴急地脱了自己衣裳。   一边脱衣裳一边觑着床上的美人儿,自己这真是踩了****运了,捡到个母的已是万幸,偏还捡到个貌美如花的。   老萨盯着床上的美人儿,心里美滋滋的,这分明是仙女儿下凡来了,人间哪有长得这样好看的女子,村里那些娶得上媳妇的又怎样?一个个全都丑得猪头似的,哪似床上这熟睡的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老萨二十多岁还没碰过女色呢,所以一脱光自己衣服便刺溜爬到了安念熙身上,一边抖着手去解安念熙的衣裳,一边呼哧呼哧猪拱食一般在安念熙脸上身上乱亲一气。   安念熙猛然睁开眼睛,发现一个赤条条的男子正趴在自己身上,一边扒着自己衣服,一边亲着自己,这一惊非同小可。   她尖叫一声去推老萨,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老萨见安念熙醒了,先是一惊,继而嘿嘿笑道:“我是你男人哪?”   老萨嘴里喷出的又臭又热的口气熏得安念熙想吐,她使劲推着老萨,叫喊着:“救命啊!救命啊!来人哪!”   隔壁,老萨父母听到安念熙的呼救却是安之若素。   其父道:“醒了好,醒了来劲儿。”   其母嘿嘿一笑:“你倒是来劲儿让老娘看看。”   于是其父就猴儿一样蹿到了其母身上……   安念熙的右手丧失了力量,单凭一只手哪里推得动老萨。   老萨是粗野汉子,有的是蛮力,起初还紧张地捂了安念熙的嘴巴,后来干脆拿开****笑道:“娘子,这是我家,你喊破喉咙也没有用的,你遂了我的好事,以后我家就是你家了。”   老萨说着不顾安念熙挣扎反抗,粗鲁剥了安念熙的衣裳,还拿安念熙的裤子捆了安念熙的手。   老萨将安念熙的手固定在头顶,便去扯安念熙身上仅存的肚兜,安念熙惨叫着,可是老萨哪里顾这些,安念熙叫得越惨,他身子底下的命根子就越得意,仿佛蘸了鸡血般硬了起来。   那命根子像这样硬过无数次,可是就是没的地方发泄呀。   此刻,身下是一个白嫩得如莲藕般的姑娘,老萨兴奋地简直想死了。   他目光发直盯着安念熙光滑身子上那两朵饱蘸的蓓蕾,蓦地如饿虎扑食便咬了上去……   继而,隔壁正在翻云覆雨的其父和其母不但听见安念熙的惨叫,还听见了老萨的一声惨叫。(。)   ☆、第360章 广化惊魂   “怎么回事?”其父直起身子问其母,“我好像听到叫声。”   “想必那姑娘是个雏儿,第一次疼不是很正常吗?我那会儿不也在你身子底下鬼哭狼嚎的,过了第一关,以后就不叫了。”其母正在享受,不愿意快感被其父打断。   其父却皱眉道:“不对,我听到的不单单是那姑娘的叫声,我还听到咱儿子的叫声。”   其母不以为意道:“你听错了吧,难道第一次你们男人也痛来着?”   “我那时候痛了吗?叫了吗?”   其母翻白眼:“那得问你自己呀?我又不是男人,我怎么知道男人第一次痛不痛?不过那时候你叫倒是真的,但是不是痛了才叫的吧,而是爽了才叫的吧?”   其母推了推其父,示意他继续不要停,其父只好心不在焉在其母身上来回动着,忽而隔壁再次传来老萨的惨叫声,这一回没有安念熙的叫声,只有老萨一个人的叫声,其父再也坐不住,一咕噜翻身下床,披了衣服便夺门出去。   其母也觉不对劲,立即起身,穿了衣服便追了出去。   夫妻二人打开屋门,一下傻了眼。   床上,安念熙正在抖抖索索的穿衣服,可是衣服被损坏,穿起来也是衣裳不整的。   而老萨,他们的大儿子正伏在床上,赤身裸体,两只手捂着自己的耳朵,被子上床单上沾满了鲜血。   其父其母冲了进去,“儿子,怎么了?”   老萨抬起满是血水的面孔,颤声道:“爹,娘,我的耳朵……”   老萨放开手,夫妻俩这才发现儿子的耳朵两只都被咬坏,一个只剩了一层皮挂着,还有一只已经不知所踪。   再看一旁的安念熙,满嘴的血。   “是这个女人咬的吗?”其母气急败坏。   老萨委屈点头。   安念熙见门大开着,跳下床顾不得穿鞋便夺门而逃,可是两腿直打颤,怎么也跑不快,而老萨的父母哪里能容她逃脱?   几步上前便拽住安念熙按在地上一阵拳打脚踢,直打得安念熙鼻青脸肿,眼冒金星,趴在地上动掸不得。   还是老萨道:“爹,娘,别将人打死了,我还要她做我媳妇呢!”   其父狠狠踹了安念熙一脚,回复老萨道:“爹心里有数,这臭娘们敢咬我儿子的耳朵,老子非教训她不可!”   夫妻俩揍老实了安念熙,方才想起给老萨请大夫去。   …………………………………………   小萨沿着老萨砍柴的路线一路愤愤不平走到了山顶,但见悬崖边一根废弃的藤条,他捡起那藤条,碎碎念道:“偏你走了****运!我就不信,我捡不到一个老婆!”   小萨正拿着藤条自言自语,恰被蓟允卓派上山寻找安念熙下落的官兵听见,官兵们便向小萨走了过来。   突然一队官兵围过来,小萨吓了一大跳,手里的藤条也滑落到地上,整个人都发抖起来,还没待官兵问话,便双膝一软,往地上一跪道:“各位军爷,小的没做坏事啊!”   官兵们见小萨一副熊样,都鄙夷地笑了起来。   为首的问小萨道:“你适才说捡什么老婆,到底怎么回事?”   小萨一怔,继而喊冤道:“小的是上山砍柴的,没有捡到什么老婆啊!”   “那你在这藤条附近转悠什么?说,你把那姑娘藏到哪里去了!”   官兵一威吓,小萨更加吓得屁滚尿流直喊冤道:“捡到老婆的是我大哥,不是我啊!”   官兵们一听,此人的话嫌疑太大,便将小萨押着下山,入了军营,直带到蓟允卓跟前去。   蓟允卓正喂书少爷吃药,道:“羽菱花能解你身上的毒,你不要担心,喝了这羽菱花的汤药,你的毒就解了。”   “我不担心自己,我只是担心茜茜……”   书少爷忧心忡忡,安念熙上山求药突然失去踪迹会遇到什么危险呢?   无论如何,安念熙对他都有着救命之恩,如今安家人只以为她死了,她能投靠的只有自己,若她因为替她找药而遇到危险,自己良心上无论如何都过不去。   “你不要担心,茜茜姑娘一定能找到的,我已经拍了许多军士去山上找了。”   蓟允卓的安抚并不能宽慰书少爷,他依旧悬心,非常不安。   二人正说着话,军士便押了小萨进来,禀报道:“启禀八皇子,在山上发现了可疑的人,很可能知道茜茜姑娘的下落。”   小萨被推进来,跪在蓟允卓和书少爷跟前。   蓟允卓让书少爷喝了药,方才看着地上的小萨道:“你把茜茜姑娘抓到哪里去了?”   小萨喊冤:“小的不认识什么茜茜姑娘,我大哥的确从山上捡回了一个姑娘,可是小的不知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你们口中的茜茜姑娘……”   书少爷焦灼道:“那姑娘长什么样子?”   小萨道:“我大哥像藏宝贝一样将那姑娘锁在屋子里,我根本连一眼都没有瞅见那姑娘的样子。我大哥是个小气鬼,他要霸着那姑娘做媳妇,不会分我看的!”   小萨的话令蓟允卓和书少爷都皱起了眉头。   “茜茜有危险,必须马上去救她!”书少爷说着就要起身。   蓟允卓按住他道:“你如今毒尚未解除,身子虚弱,还是呆在这里,我带人去救茜茜姑娘即可。”   蓟允卓的话不怒自威不容抗拒,书少爷只好躺下。   蓟允卓带了兵士,让小萨带路往广化村而去。   老萨家里,郎中正在看治老萨的伤,道:“耳朵是再长不出来了,但是所幸还是能听人说话的。”   老萨的父母欲哭无泪,好好的人竟然偷鸡不成蚀把米。   其母恨然道:“那个贱人,我非要咬下她的耳朵不可。”   其父拦住其母道:“现在给老萨治伤最要紧。”   趁着其母给老萨熬药的当会儿,其父偷偷摸到了老萨屋里。   安念熙被老萨父母乱揍一气,正奄奄一息着,又被捆了双手双脚在床上,嘴里又被塞了臭布条,见老萨父亲一脸淫笑摸进来,心里暗叫不好,可是动掸不得,逃脱不了,实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老萨父亲从内锁了屋门,走到安念熙跟前,嘿嘿笑道:“你这个小姑娘,对我儿子下嘴那么狠,是不是对他不满意呀?我和你说,他虽然年轻,但那种事当然不如我有经验,你不满意也是正常。你既然对他不满意,那你就试试我……”   安念熙看着眼前黝黑瘦干的老头儿,心里暗骂:不要脸的老东西!   ☆、第361章 初次杀人   目前,我的小说里《绛珠传》已经卖出了简体版权,还有单人有声小说版权也卖给了酷听听说,只是都还没上市,实体书和有声小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大家见面,我也很期待。   ………………………………………………   安念熙从前在国公府里养尊处优,接触的下等人也无非是安府里那些奴才,哪个对她不是奴颜婢膝谄媚嘴脸,所以根本没见过人世间真正的丑陋和罪恶。   老萨父子俩的行径实在是颠覆了安念熙十几年来所有的认知,当那个丑老头扑向她的时候,她几乎绝望了。   所有的挣扎都无济于事,因为手脚被捆着。   而呼救喊叫也全都做不到,因为她的嘴里塞着臭布条。   安念熙几乎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徒劳的在老头身子底下做着无谓挣扎,她甚至想到了死。   如果清白被毁,她还有什么脸皮呆在书少爷身边?   想到书少爷,安念熙难免绝望。   如今自己羊入虎口,还能再见到书少爷吗?   不知道八皇子有没有采到羽菱花,书少爷的毒有没有解掉?   安念熙哭得一塌糊涂的,就在这时,房间被破门而入。   一队官兵冲了进来,老萨父亲吓得从安念熙身上滚下来。   看着气势汹汹涌进屋子的官兵,老萨父亲傻眼了,但嘴里还是嚷嚷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私闯民宅?”   老萨母亲走上前给了老萨父亲一巴掌,骂道:“死老头,你还不知自己大祸临头了吗?”   小萨在官兵的压制下冲他老爹喊道:“爹,快放了那个姑娘,大哥闯祸了,快放了那个姑娘!”   官兵们见床上安念熙衣裳不整鼻青脸肿的模样,全都背过身去,八皇子眉目阴郁,手起刀落,小萨的人头已经落地。   老萨父母看着身首异处的儿子傻了眼,两人正欲拔腿而逃,八皇子只挥了挥手里的刀,两个人已经倒在血泊中。   八皇子上前用刀子挑开捆住安念熙手脚的绳索,解了身上披风扔在她身上,冷冷道:“至于你的生死,回去让书少爷决定吧。”   此刻,安念熙只庆幸于自己虎口逃生,所以也没有细想八皇子言语上的深意,手一恢复自由便拿走自己口里的布条扔掉,一边穿衣,系上披风,一边道:“八皇子,借你的刀一用。”   蓟允卓有些奇怪,而安念熙已经抢过他手里的刀怒冲冲跑了出去。   安念熙是要去找老萨算账的。   那个贱男人,下三滥的村野贱民,竟然妄想毁她清白!   隔壁间,老萨喝了药正在呼呼大睡,他的头上包着白色的纱布,耳朵处渗出殷红的鲜血。   安念熙走到床前,双手高高举起刀子一下就扎进了老萨的胸膛,霎时,血喷涌而出,溅了她一脸。   安念熙本能闭上了眼睛,脸上那温热的血腥的气息令她厌恶而反感。   蓟允卓找过来时,看见安念熙正用刀子使劲在老萨的身体里翻搅着,肠子脏腑流了一床。   这个姑娘竟敢杀人!   这让蓟允卓很是心惊。   安念熙听到声响,放开刀子,回过头见是蓟允卓,她用手揩拭脸上的血渍,给了蓟允卓一个释然的笑容。   真好,她的清白保住了,又手刃了无耻之徒。   蓟允卓看着安念熙一张满是血渍的脸陡然露出笑容来,不由激灵灵一凛。   这个女孩子像极了国公府的安大小姐,不是吗?   蓟允秀是极喜欢安大小姐的。   可惜安大小姐已死,带她回去送给蓟允秀,只怕蓟允秀也愿意吧?   这个念头在蓟允卓脑海里一闪而过,又稍纵即逝,不,眼前这女孩子是书少爷的,看得出来,书少爷和她关系不一般,绝不是简单的侍女。   忽的,安念熙身子一抖,就要摔落地上,蓟允卓忙走过去抱住她,道:“你怎么了?”   蓟允卓这才发现安念熙的右手颤抖得厉害,那只手像一只废手般垂着,抖得如筛糠。   蓟允卓毫不迟疑抱起安念熙,道:“我这就送你回书少爷身边。”   蓟允卓已经抱起安念熙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蜷缩在蓟允卓怀里,不知为何,安念熙竟有异样的感觉。   这感觉是书少爷从未给过她的。   在书少爷身上,她一直是付出的热情的一方,可是丝毫得不到回应,书少爷像一块千年冰山,而八皇子却有着极为宽广和牢靠的怀抱。   这是一个男人本该拥有的,也是一个男人本该给一个女人的。   安念熙完全松软地瘫在了蓟允卓怀里。   她闭上眼睛,直把蓟允卓当成了书少爷,想象着是书少爷抱着她,可是书少爷文弱的胸膛哪有血战过沙场的人的胸膛来得笃实?   安念熙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来时已经置身军营。   身上是干净的白色的睡衣,散发着淡淡的花香,一定是哪个侍女替她沐浴更衣过。   宽敞明亮的营帐,干净而馨香的被褥,一切如此安适,让安念熙激动得想哭。   她知道她劫后余生了。   她从床上挣扎起来,营帐的帘子一挑,书少爷走了进来。   书少爷一袭白衣,头发散在肩上,走起路来十分飘逸,配上那张出尘绝艳的脸,直以为他是天上来客。   “书少爷……”安念熙鼻子一酸,眼泪便簌簌落下来。   书少爷坐到床前,端起床头矮几上的一碗粥,道:“大小姐,你受苦了。先吃点东西吧。”   “我说了不要叫我大小姐,我不是什么安念熙现在,我只是你的侍女茜茜,书少爷,我让你丢脸了。”安念熙脸上还带着青青紫紫的伤,哭起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   书少爷叹口气:“是我拖累了你,如果你不是为了我求药,也不要有这样一场遭遇……”   安念熙忙握住书少爷的手臂,惶急道:“书少爷,你相信我,我没有被玷污了清白身子,我还是好好的……”   毕竟蓟允卓找到她时她是那样一副狼狈模样,所以安念熙忙不迭要向书少爷表清白。   书少爷却完全不在乎似的,道:“你平安回来就好。”   书少爷的话让安念熙不满意,她纠结而执拗,道:“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被玷污清白,书少爷……”   书少爷还想再安慰安念熙几句,就听门外有侍卫道:“书少爷,我们八皇子有请。”   书少爷顿了顿,将碗放到安念熙手里,道:“趁热把粥喝了,我去去就来。”   书少爷说着离开了营帐。   ☆、第362章 留还是杀   书少爷由侍卫领着找到了蓟允卓。   蓟允卓正站在田野旁,看着一望无际的麦浪,麦子还为成熟,一片青涩的绿。   书少爷走到他身边,道:“八皇子!”   “这里没有旁人,叫我阿卓,还是像从前那样,叫我阿卓,阿樗……”八皇子眼里满是友善的笑意。   书少爷却没有回应,沉默以对。   蓟允卓莞尔一笑:“我不勉强你,还是小心为上,书少爷。”   蓟允卓拍了拍书少爷的肩膀,像过往一样的动作,显出好兄弟的亲密。   “茜茜的事,多谢八皇子出手相救。”书少爷恭谨地拱手作揖。   如今,他是宋家二少爷,而蓟允卓是八皇子,他自然要恪守本分小民的规矩。   蓟允卓却是话锋一转,凝眉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置那个侍女?”   书少爷不解:“我在西南这边还有生意,自然是带着她一同去,结束了生意,再带她回京城。”   蓟允卓道:“她只是你身边一名普通侍女吗?”   书少爷一怔,掩饰笑道:“八皇子的话我不明白,她不是我的侍女,还能是什么人?”   蓟允卓审视着书少爷的脸,想从他脸上探究答案,可是没有,这张脸平静无波,云淡风轻,看不出任何故事和波澜,莫说关于茜茜的,就连他自己的故事仿佛也从未发生过一般。   他那跌宕起伏的人生,皇宫七皇子到私生子到出逃的冤魂……所有这些都看不出来,那就是一张未经世事的天真而美好的面孔。   蓟允卓不禁有些气馁:“我以为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坦诚相待,做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书少爷打断蓟允卓的话:“你是八皇子,而我只是一个普通小民,一切都回不去了……”   蓟允卓苦笑了一下,而书少爷的神色却依旧是深不可测平静无波的湖水。   “好,那我就直接问你了,你在成为宋家二少爷之前是国公府的一个小厮,叫方联樗,对吧?所以,你不可能不认识国公府的安大小姐的,而你身边这个茜茜与安大小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普天之下要找两个相像的人并非易事,可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看着书少爷竟然与他争执,八皇子暗暗吃惊。   难道书少爷的表现不是欲盖弥彰吗?   “好,你说她不是安大小姐就不是安大小姐好了,一个人如要死而复生并非易事,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就像眼前的你,换一种身份继续活下去。或许她真的不是安大小姐,或许她真的是你的侍女茜茜,我相信你说的,只是……”   蓟允卓顿了顿,道:“你和茜茜之间没有别的纠葛吗?”   书少爷皱眉:“什么纠葛?”   “比如男女之间的暧昧,看得出来,这个茜茜喜欢你,不然她不可能不顾危险要为你下崖求药,你不要和我说这是一个侍女对自家少爷的忠心,除了爱情,没有什么能叫一个女子为一个男人去死!在山崖上,茜茜告诉我,她愿意为你成为巨蛇口里的诱饵,书少爷,你难道不敢动?”   书少爷当然知道安念熙对自己的情意,这么多年了,他又不是木头,不是傻瓜,怎么可能什么知觉都没有呢?   “她既然是我的侍女,她愿意呆在我身边一辈子,我自然不会赶她走。我虽是普通小民,可也是一个富户商家的少爷,比不得皇宫里三宫六院,可是三妻四妾总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书少爷的话像解释,像开脱,又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蓟允卓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能不说了,这个茜茜不能留,你必须杀了她!”   书少爷震惊:“为什么?”   “你既然要让她做你身边的女人,我可以不管她到底什么身份,但总归必须清清白白,可是她的清白已毁,所以你不能留着她坏你的名声!”   书少爷讶异地看着蓟允卓:“八皇子,你这话……”   “如果你动不了手,我可以代劳!”蓟允卓脸上是狠绝的神色。   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比阿樗的利益更重要。   阿樗的命,阿樗的名声,他都必须要管,要把关。   书少爷哑然失笑:“八皇子,你多虑了,即便茜茜真的被毁了清白,我也不在乎。”   因为书少爷从未想过要娶安念熙为妻啊!   安念熙有恩于她,她没有更好的去处,他便收留她,只是如此简单而已。   他如果有半丁点要娶安念熙的意思,宋家太太也不会同意的。   宋家太太之所以同意安念熙留在他身边,就是因为他向她保证过,安念熙就只是宋家一个侍女,不会有其他任何的身份,宋家太太这才放心,这才愿意放安念熙一马。   “怎么可以不在乎?与你一同到西南的可不是只有你和茜茜两个人,你们宋家其他随从呢?难道他们不知道茜茜被虏的消息?你不可能将你的随从都杀了,等你们回到京城,你能堵住他们所有人的嘴吗?回到宋家,你让宋家人怎么看你,怎么看茜茜,怎么看你和茜茜之间的关系?他们的少爷居然要让一个被强暴过失去清白的女子留在身边,难道你要他们在往后的日子里都对你的脊梁骨指指点点吗?”   蓟允卓情绪激动,书少爷突然心里一暖。   蓟允卓如此不过是因为太过关心他的缘故呀!   毕竟他们一起在皇宫长大,无论他的身世背上怎样不耻的色彩,他对他都始终如一,没有丝毫瞧不起他,将他当做真正的兄弟。   “八皇子……”书少爷看着蓟允卓,眼里全是感动,“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你真的多虑了,茜茜没有被毁了清白。”   “在旁人眼中,她的清白已经被毁了!”   蓟允卓当然不会忘记到广化村看到安念熙时的样子,那和已经被强暴有何区别?   在所有人眼中,茜茜就是个不洁的女子了呀!   蓟允卓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书少爷的,书少爷一向善良,从小到大他对他太了解了。   蓟允卓突然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第363章 毒酒伺候   今天看到一段话很有感触,分享给大家:   无论处境多么困顿,都不要自暴自弃,要忍耐,留住善业。无论环境多么险恶,都不要放弃做一个纯真的好人。在滚滚红尘中,坚持做一个清醒的人。在物欲横流中,坚持做一个干净的人。在众人都说人心叵测时,坚持相信人性的善良。在礼崩乐坏时,坚守心中的道德与理想。在天下人都笑我傻时,坚持用简单的心单纯的眼睛看世界。坚持自己的心灵和信念,哪怕这坚持只剩自己孤独一人。   …………………………………   安念熙在营帐内走来走去,书少爷去了许久也不见回来,她心里空落落的。   书少爷会相信她的清白吗?   八皇子会同书少爷说什么?   营帐外有了脚步声,安念熙兴奋地回转身:“书少爷……”   安念熙愣住,不是书少爷,是八皇子。   “八皇子……怎么是你?”   蓟允卓不动声色道:“书少爷在我营帐内饮酒,让你过去。”   安念熙虽然心下怀疑,既然书少爷在八皇子的营帐内饮酒,随便差个人过来叫她过去便是了,怎么劳动八皇子亲自过来了呢?   但是八皇子发话了,安念熙也只好跟随他出了营帐。   到了八皇子营帐,却不见书少爷踪影。   “书少爷呢?”安念熙隐隐觉得不妙。   八皇子指了指一旁案上的酒杯道:“适才还在这儿的,兴许是去方便去了。”   安念熙连忙往外走去:“那我去找我家少爷。”   八皇子却伸手拦住了安念熙去路,安念熙愣住:“八皇子什么意思?”   蓟允卓道:“书少爷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还是在这里等他吧,省得他回来时不见你,又得派人去找你。”   安念熙只好杵在原地,蓟允卓又道:“你到书少爷的位置上先坐吧,我们一边饮酒一边等书少爷回来。”   安念熙深知自己现在的身份,忙道:“奴婢不敢。”   “本王允许你敢。”蓟允卓眉头蹙了起来,那目光不容安念熙拒绝,安念熙只好闷头坐到书少爷的位置上,而蓟允卓也入了帐内正座。   他端起酒壶倒了一杯酒,举向安念熙:“这一杯恭喜茜茜姑娘死里逃生化险为夷。”   安念熙想起蓟允卓带兵解救自己时的情景,不由脸上一红。那时那刻,自己衣裳不整,狼狈不堪,实在是难为情到了极致。   安念熙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垂头举杯,不敢直视八皇子,只是低声道:“谢八皇子救命之恩。”   蓟允卓一仰脖饮尽杯中酒,朝着安念熙翻了翻杯底,喝得一滴不剩呢。   安念熙只好也将酒杯往嘴边送去。   就在这时,帐帘一撩,书少爷闯了进来,大步走到安念熙身边喝道:“茜茜不要喝!”   安念熙一吓,杯中酒撒到桌上,立时翻起一堆白沫。   安念熙吓得赶紧扔掉手中的酒杯,酒杯摔到地上,酒液溢出,腾起更多的白沫。   安念熙吓得急忙躲到书少爷身后去。   蓟允卓居然想毒死她,这是为什么呀?   安念熙一头雾水。   书少爷皱眉看向蓟允卓道:“八皇子如此行径就太过分了。”   蓟允卓并不因为书少爷的责备而难过,阿樗善良这是他从小到大就知道的事情,所以许多事情他必须替阿樗作打算。   为了阿樗的名声,这个坏人让他蓟允卓来做好了。   面对书少爷的质问,蓟允卓并不辩解,只是面色宁静。   书少爷心里怪责蓟允卓多事,但也没有在言语上过多指责,见蓟允卓不说话,书少爷拉了安念熙向往走去:“我们走!”   蓟允卓严肃看着书少爷和安念熙的背影,心里道:这一回不行,还会有下回的。你既然要做一个普通小民,也该是个堂堂正正不被人指指点点的小民。   安念熙随着书少爷出了蓟允卓营帐,不解问道:“书少爷,八皇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为什么要杀我啊?”   书少爷停住脚步,同安念熙解释道:“他做的都是为了我,你不要怪他。”   安念熙如何能不怪?蓟允卓可是要她的命啊!   刚才要不是书少爷及时赶到,自己那杯酒下肚,早就肠穿肚烂一命呜呼了吧?   安念熙想起来便是头皮发麻,蓦地,她心里闪过更奇怪的念头,不禁审视着书少爷道:“书少爷,你和八皇子是怎么认识的?而且你们看起来交情匪浅的样子……”   安念熙原本就是个冰雪聪明的。   此刻她灼灼盯着书少爷寻求答案,书少爷又怎么会给她答案呢?   书少爷只是道:“你在五台山上认识我的时候就知道我的身世绝非寻常,我与八皇子认识,至于为何认识,我不方便说,你也就不要再刨根究底了。”   书少爷一脸沉郁,安念熙沉吟了一下道:“好,我不逼迫你,只是你快带我离开这军营吧!八皇子要杀我,他一次未得逞,肯定还会有下一次,我不想再呆在老虎嘴边了。”   书少爷点头,“我们今晚就走。”   安念熙惶急握住他的手臂道:“书少爷,无论走到哪里,你都不会抛下我的,对吧?”   书少爷一颤,看着安念熙一脸复杂的神色,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   书少爷点了下头,道:“嗯。”   安念熙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脸上也展露了笑容。   ……………………………………   安念攘在平王府住了一段时日,日/日与蓟允秀留连床榻,哪管外头世界是什么光景。   国公府里,大太太有些不安,同史晴云道:“你二表妹随花畹畹入宫有些时日了,怎么还不见她回府?你二表妹从前得罪过皇太后,我真担心她在宫里会出事。”   史晴云安抚道:“二表妹与花畹畹交好,料花畹畹不会让她太难过的。”   大太太才不会这么乐观,冷嗤道:“晴云你竟如此天真,会以为那村姑与你二表妹是真心交好吗?她不过是利用你二表妹打压我罢了。”   晴云被大太太一提醒,忙道:“要不让祖父托人去宫里打听一下二表妹下落?”   大太太点头应允。   ☆、第364章 艳事露馅   当夜,书少爷便带着安念熙悄悄离开了军营,兵士禀报给了蓟允卓,蓟允卓不置可否。   书少爷的行止完全在他意料之中,看来书少爷对那个茜茜的侍女果真是用情至深。蓟允卓能想到的只有这一点。   于是,次日拔营回京。   …………………………………………   史晴云急急走进大太太的屋子,神色凝重道:“大姑姑出事了……”   安大太太一怔:“什么事?”   “祖父托人捎话过来,说二表妹压根不在宫里。”   晴云带来的消息如晴天霹雳,震得对大太太目瞪口呆。   “花畹畹那个贱人把你二表妹弄到哪里去了?”大太太咬牙切齿,“我说她居心叵测吧,沉林还不信,她是想害死了你大表姐,又想害死你二表妹吗?”   见大太太乱了分寸,晴云拿主意道:“大姑姑不必惊慌,横竖人是她从国公府里头带出去的,就让她把人平安送回来便是。她若交不出人,咱们再找她算账也不迟。”   于是大太太当即就派人往宫里传信去,说是国公府有急事,急招安念攘回府。   坤宁宫接到了来自国公府的信,皇后一头雾水:“安家二小姐何曾在咱们坤宁宫?这安大太太讨人也是讨得忒奇怪。”   花畹畹自然知道安念攘的去向,于是向皇后道:“定是那安二小姐一时在哪里贪玩,而向安太太谎称到了咱们坤宁宫玩耍了。”   皇后娘娘听说念攘的盛名,当日皇太后病危,那安二小姐可是以假相思子而闹得满城风波,所以此刻,她不由鄙夷冷嗤道:“坤宁宫岂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想来住便来住的?这安大太太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女儿几斤几两,竟会相信这样的谎言。”   花畹畹审视着皇后,心想,那安大太太本就是个有勇无谋的蠢货,偏偏你却还要和她做什么交易。   你到底和她之间做了什么交易?   花畹畹道:“如今,安家以为安二小姐在咱们坤宁宫呢,要向咱们坤宁宫讨人,母后说该怎么办呢?”   “给安家回封信,实话实说就是了。”   花畹畹点头道:“那这封信就由畹畹来写好了。”   皇后当然可以。   花畹畹回了住处,命灵芝研磨,给大太太的回信上也透露了安念攘的去向,所以当安大太太接到来自坤宁宫的回信震惊不已,同晴云道:“你二表妹居然不在皇宫,而在平王府吗?”   晴云吃惊:“二表妹怎么会在平王府呢?二表妹去平王府做什么?”   安大太太道:“是真是假,且去平王府看了便知。”   嘉禾苑里,老太太早听到风声,知道大太太携了史晴云出府去了,不由叨叨道:“你们大嫂这一天到晚神神叨叨,和她的本家侄女儿在忙些什么?她也不管府里中馈了,也没见她得闲,到我跟前来殷勤走动。”   老太太言语中多是责怪之词,三太太二太太不吭声,三太太是巴不得老太太说别的儿媳不是,二太太是二老爷死后,什么事情都引不起她的兴趣,只有四太太茹风雅接了腔。   她道:“大嫂出府好像是为了二小姐的事情。”   “念攘?”老太太蹙眉,“念攘好端端在宫里头住着,你大嫂是要干什么?”   茹风雅道:“听说二小姐不在宫里,而在……”   茹风雅突然欲言又止,老太太不乐意了:“什么时候你也这般不实诚了?她不在宫里,还能在哪里?”   “在平王府。”茹风雅低声答道。   众人皆惊呼:“平王府?”   连一脸意兴阑珊的二太太这会子也亮了眼神。   三太太道:“那平王府今时不同往日,过去是凤凰窟,现在可是连瘟神都不愿意去的地方,四皇子失宠,听我大伯父说满朝文武如今对四皇子都是比之犹恐不及,咱们家这二小姐怎么好端端去了那里?而且一个女孩子家就不避嫌吗?离了国公府也有几日了,难道这些日子都是住在平王府里头吗?”   二太太念了阿弥陀佛,碎碎念道:“这真是要死要死了。”   “可不?若是我家念雨早被我打死了,二嫂,就是你家念菽,平日里大大咧咧,可也断然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吧?”   二太太道:“念菽是未出阁的姑娘,平日里连自家院门都少出,不过是在园中与姊妹们玩耍好强了些,哪里会去外头做出什么混事?”   “我家念雨那个胆小鬼就更不敢了,偏大嫂教养得好女儿!”三太太说不尽的冷嘲热讽,巴不得大太太回来时,国公府里能闹出更大的新闻,比如那安念攘在平王府里头与平王干出了什么有辱门风的丑事。   三太太这回可是如意了。   蓟允秀这几日与安念攘闺房寻乐,倒也将那些烦心之事抛出脑后,倒不是他把野心一概抛弃了,而是他将皇帝的禁足视作养精蓄锐的好时机,这样爹躲娘闪的时刻,还有个妙龄少女愿意陪伴左右,甘于献身,他又何必推拒呢?   安念攘虽然没有十分美貌,可比起死去的茹蓬莱那可又好了太多。   茹蓬莱是头猪,安念攘是只小兔子,虽然不够赏心悦目,却也聊胜于无。   而安念攘终于没有了安念熙那些劲敌,让蓟允秀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人,也是乐得昏了头。   到底是年轻的女孩子,爱情至上,哪里去深究蓟允秀的内心,直把肉体之欢当做了爱情。   当门子来报说,安家大太太到访,安念攘这才慌了。   “我母亲怎么来了?”   蓟允秀倒是镇静,同门子道:“去将安大太太请到客厅,本王这就来。”   门子去请安大太太,蓟允秀安之若素地更衣。   安念攘担忧道:“四皇子,你说怎么办哪?”   蓟允秀冷静道:“如今你已经是本王的人了,本王愿意对你负责就是。”   安念攘安了心:“那你去同我母亲好好说,你们说妥了我再出现。”   安念攘深知大太太性子,她可不敢贸然出现在安大太太跟前,若是贸然出现,便是找揍的节奏。   蓟允秀点了头,便留安念攘在屋子里,自己独去见大太太。   安念攘在屋子里坐立不安,蓟允秀却是气定神闲去见安大太太。   只是蓟允秀把事情想得太理所当然太简单容易了,此一时彼一时,自己如今是一面危墙,大太太怎么会同意让自己的女儿立在危墙之下呢?那无疑是将安念攘往火坑里推呀!   ☆、第365章 上门讨人   蓟允秀到了客厅果见安大太太神色冷峻坐在大椅上,身边站着的史晴云,他也只以为是大太太随身伺候的丫头,全然没有联想到这是堂堂宰相府的千金。   蓟允秀因为这几天与安念攘的露水之恩,对大太太十分客气,拱手作揖道:“什么风把安大太太吹到平王府来了?”   安大太太心急安念攘,腾地起身,冷声道:“我家念攘呢?四皇子把她藏到何处去了?”   安大太太毫不含糊的态度让蓟允秀愣住。   史晴云见蓟允秀面露不愠之色,恼道:“四皇子不会要告诉我们二表妹不在府上吧!我们可是得到了确凿消息,二表妹就在平王府,四皇子无端囚禁我家二表妹是为了什么?”   这姑娘竟然称呼安念攘为二表妹而不是二小姐,原来她不是安家丫鬟,而是安家亲眷。   蓟允秀笑道:“这位小姐说笑了,二小姐有手有脚,我岂能囚禁一个大活人?”   “既然如此,请四皇子把我家二表妹交出来,让我们带她回国公府!”   史晴云咄咄逼人,蓟允秀心想,事已至此,不如开门见山,于是开诚布公道:“不瞒二位,二小姐的确在我府上,不过可不是本王囚禁的!”   “难道还是她强留于平王府内不成?”安大太太反问。   “这个,等大太太见到二小姐亲自问她比较清楚。”蓟允秀皮笑肉不笑。   这让大太太没面子又心虚。   她那个愚蠢的女儿的确可能干出这样丢脸的事情。   安大太太道:“既然念攘在平王府,四皇子也没有囚禁她,那就请四皇子将念攘请出来,让我把她带回去吧。”   “这个自然,只是本王受二小姐之托,在她与安大太太母女重逢之前,本王需代替她将有些事情和安大太太谈妥……”   安大太太冷哧:“我们母女之间什么话还说不白,要四皇子当说客?”   “知女莫若母,”蓟允秀干笑,“安大太太对二小姐的性子应该有所了解,本王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大太太这才忍耐道:“四皇子想对我说什么?”   蓟允秀道:“本王不是代表个人和大太太说的,而是代表二小姐……”   “四皇子到底要说什么?”大太太急了。   “如今,二小姐已是本王的人了……”   虽然大太太想到这一层,可是乍然听到真相,还是如五雷轰顶,若不是晴云扶住她,她几乎要跌坐到地上去。   史晴云扶着大太太重新坐回椅子上,道:“姑姑,你不要生气……”   史晴云直起身子怒视蓟允秀:“四皇子怎么可以信口胡诌,毁我表妹声誉?”   蓟允秀咳了咳,不慌不忙道:“二位不信,等见过二小姐一问不知,只是本王不能不表明一下自己立场。既然生米煮成熟饭,既然二小姐对本王有情,又以身相许,本王绝不是薄情寡义之人,本王会对二小姐负责,给二小姐名分的。只是婚姻大事,事关二小姐终身幸福,还需国公府拍板决定,方能订亲。”   蓟允秀说着扬长而去。   “你……你别走!”安大太太要拦住蓟允秀,蓟允秀却早就消失在门口,大太太气得浑身发抖。   史晴云见安大太太面色铁青,急忙拍她背,安抚道:“大姑姑你别急,没见到二表妹,咱们也不知四皇子所言是真是假……”   等见到了就该绝望了。   大太太心里明镜儿似的,蓟允秀所言非虚,她的女儿的确做出了伤风败俗有辱门楣之事,现在大太太只想见到安念攘揍她一顿!   揍她一顿也不解气,如今捅出了这么大搂子,她回去要如何向老太太交待?   安大太太真是欲哭无泪。   史晴云也心虚道:“大姑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先将你二表妹接回国公府再从长计议吧!”   ※   蓟允秀回到屋里,安念攘急忙迎上来:“怎么样?见到我母亲了?”   蓟允秀点头。   “和我母亲摊牌了吗?”   蓟允秀道:“我已向安大太太求亲,至于安大太太同不同意,本王就说不准了。”   “我都已经是四皇子的人了,难道我家人还会不同意吗?”   如果是从前,蓟允秀大抵要嫌弃安念攘太过主动不.矜持,可是现在,蓟允秀心里竟闪过些许感动。   路遥知马力,强风知劲草,安念攘对他的情意的确难能可贵,尤其是现在他的处境。   蓟允秀勾了安念攘下巴动容道:“二小姐,若你我有缘促成好事,本王必不负你!”   安念攘忘情抱住蓟允秀道:“有了王爷这句话,念攘所做一切都值得了。安和公主说得对,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我终于感动了四皇子你。”   蓟允秀也很动容:“公主妹妹的确是我们的大媒人。”   安念攘喜滋滋抬头道:“届时,你别忘了敬她谢媒酒。”   “一定。”   蓟允秀送安念攘去客厅见安大太太,到了门外,安念攘便让他止步了,她拿不准见到大太太时大太太会是什么反应,她不想让蓟允秀看见那剑拔弩张的情景。   安念攘道:“我随我母亲回去了,你记得早遣媒人到我家提亲。”   蓟允秀点头:“待我择取良辰吉日,便遣媒人前往。”   安念攘便安心去见安大太太。   安大太太正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猛然见安念攘从门外走进来,笑吟吟,美滋滋的样子,安大太太心里五味杂陈。   女儿的确不一样了,变了,少了少女的清纯,多了浸淫后的风情与成熟,这让大太太几乎冲动地上前,要扬起巴掌打安念攘,幸而史晴云及时拉住她。   史晴云道:“姑姑,别吓着二表妹,一切等回了国公府再说。”   安大太太细想晴云言之有理,安念攘是个烈性子,自己若一巴掌下去,只怕她立马就会闹僵起来。   这是平王府,别人的地盘,闹起来只会叫人看笑话,自己落不着好,又把事情闹大。   于是,大太太脸颊抽了抽,换了笑颜道:“念攘,咱们回家吧!”   安念攘也温顺道:“好。”   ☆、第366章 妯娌奚落   安念攘回到国公府就被大太太送回了望月小筑,并命专人严加看管。   安念攘觉得大太太大惊小怪多此一举。   如今,蓟允秀已经决定会向国公府提亲,她目的已达到,就等着做新娘了,她还要浪到哪儿去呀?   大太太一回府,早有人将消息禀报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当即命人去请大太太。   大太太也正要去找老太太,便一路径自到了嘉禾苑。   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陪了老太太半日,这会子大太太来了,谁也不肯离去,都想知道安念攘在平王府发生了什么事。   大太太见众人皆在场,一时不肯开口。   二太太四太太还好,三太太是最好事的,唯恐天下不乱,大太太如何能让她看她笑话?   见大太太不说话,老太太会意,向众人道:“你们都退下吧!”   三太太如何能甘心?都等了半天了,好不容易有笑话看,如何能错过?   三太太正欲开口,老太太咳了咳:“翠玉!”   三太太对上老太太严厉的眸子,只能悻悻然离去。   几个太太一走,老太太问道:“二丫头回来了?”   大太太往老太太跟前一跪,眼泪便簌簌落下来,哽咽道:“老太太,你罚我吧!我不会教育子女,让老太太丢脸了。”   老太太神情严肃:“怎么,二丫头果真干出了伤风败俗之事吗?”   大太太惶急道:“老太太,不过四皇子说了,他会对二丫头负责的,只要我们国公府同意,他择日便可差媒人到国公府提亲……”   老太太冷哧一声打断大太太道:“你答应了?”   大太太一愣,继而擦了泪道:“有老太太在,儿媳怎敢擅作主张?”   算你识相!老太太在心里道。   “如果是过去,自然求之不得,他四皇子不来求亲,我们也要巴巴的,将女孩儿送过去,可是如今情势不同了,四皇子失势了,储君之位已与他无缘,他再想向我们国公府求亲,就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   老太太的话说到大太太心坎儿里:“儿媳与老太太是一条心的,只是先头在平王府,儿媳怕带不回二丫头,所以明面上不敢拒绝四皇子,只说回府商量一下先。”   老太太颔首:“二丫头是什么意思呢?”   大太太再不满意安念攘,也毕竟是自己女儿,便袒护道:“二丫头不过一个孩子,她逗留平王府也不过是被人怂恿挑拨,终身大事还不是需要老太太替她把着关吗?”   “嗯,希望二丫头真如你说得这般。”   “只是儿媳担心一件事,二丫头毕竟与四皇子……”   “只要我们矢口否认,那旁人的话便是谣传,所以怕什么?”   老太太态度强硬,大太太便吃了定心丸。   大太太又不放心道:“可要是四皇子来提亲……”   “提不提亲是他的自由,拒绝和答应却是我们国公府的自由,不是吗?”   大太太于是辞了老太太从嘉禾苑出来,一出门口便瞅见三太太等在那里。   大太太想掉头走掉,可是来不及,三太太已经走过来,笑吟吟道:“大嫂,二小姐可回来了?”   大太太敷衍点头:“嗯!”   “二小姐这几天去了哪里?”三太太好事地问。   大太太烦道:“还能去哪里?不是那日安和公主到咱们府里给老太太看病,然后接了二丫头入宫住几日吗?”   如果换作二太太四太太,谈话至此也就不会再继续了,可是偏偏是三太太呀!唯恐天下不乱的三太太。   “不是吧,大嫂,我可听说二小姐可没去宫里,她这几天可是住在平王府里。这话若是旁人处听来的,自然不可信,可是这话出自四弟妹之口,大嫂你是知道的,四弟妹那个人与咱们不同,她可是从不撒谎的。”   大太太脸上青红皂白乱炖,三太太却没有完。   “大嫂,二小姐一个姑娘家在平王府住了这么些日子,会不会发生了些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如果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子,被强也就被强了,可是咱们是国公府,咱们的女孩子岂能被强?莫说二丫头是嫡女,就是称心那个庶女,也容不得旁人动她半根头发!”   大太太没好气道:“谁说我们家念攘是被强了?”   “不是被强难道还是二小姐自愿的不成?”   三太太尖细着嗓子,大太太恨不能撕了三太太的嘴。   三太太自言自语道:“也是,如果不是二小姐自愿走到平王府去,难道还是四皇子到咱们国公府抢人不成?四皇子从前往国公府走得殷勤,我只以为他是为了咱们家大小姐,没想到与咱们家二小姐也情投意合,看起来是姐妹通吃,我还以为他是谦谦君子呢!”   大太太被三太太夹枪带棒一阵奚落,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起来。   她知道冯翠玉不是省油的灯,所以只能甘吃哑巴亏,不好发作。   三太太见大太太一脸窝囊越发得意,向大太太惺惺作态道:“如此,弟媳就向大嫂道喜了。”   三太太欠了欠身子一扭一扭离去。   大太太气得要吐血。   史晴云走过来安抚道:“大姑姑何必与这种小人一般见识?她就是个闲得发慌的贱人!”   大太太叹口气:“说到底,怪你二表妹不争气,若她争气,我今天何必受这种侮辱?”   史晴云深以为然,可安念攘毕竟是大太太亲生女儿,史晴云才没那么傻,在大太太说安念攘坏话。   她道:“姑姑,表弟在芙蓉苑等咱们呢!”   大太太这会子精神不振,扶了史晴云的手回芙蓉苑去。   安沉林是听说了安念攘的遭遇向大太太问个究竟的,一见大太太和史晴云回来,他忙上前道:“母亲,听说二妹妹出事了,是真的吗?”   大太太讪讪道:“你别听外头人瞎嚼舌根,你二妹妹没事!”   “可是我已向二妹妹求证过……”   大太太脸色一沉,继而道:“你二妹妹有此不幸都拜花畹畹所赐!”   安沉林愣住:“母亲,这和畹畹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大太太提高了音调。   ☆、第367章 信口胡诌   安沉林素知大太太对花畹畹有偏见,此刻他倒愿闻其详,听听大太太是什么说辞,安念攘的事怎么又是花畹畹害的了?   大太太道:“你二妹妹是花畹畹到咱国公府替老太太看病那日随着花畹畹离开国公府的,这事,沉林你总有印象了吧?”   这事安沉林自然记得,当时他还目送她们的马车离府,说不尽的羡慕呢!   “当时可是说好了,花畹畹接你二妹妹入宫小住,结果你二妹妹居然不在宫里,而在平王府里,你说这件事蹊跷不蹊跷?”   “母亲这事定有什么误会!”   大太太郁闷,指着安沉林道:“你就和你二妹妹一样,都中了花畹畹的毒,被卖了还帮她数钱!你说我怎么生出你们这样不生气的孩子?”   大太太气不打一处来,想起安念攘已被蓟允秀污了清白,不由又落了泪。   安沉林还想说些什么,史晴云阻止他道:“大表弟,姑姑正伤心着呢,你就少说两句。姑姑是你们亲生母亲,做什么说什么不都是替你们着想吗?难道姑姑会害你们不成?”   安沉林见大太太哭得可怜不由心软,他向大太太赔不是道:“母亲,儿子错了,请母亲不要伤心,生儿子的气了。只是儿子还是觉得母亲对畹畹一定有误会,畹畹同二妹妹交好,她绝不可能害二妹妹的。”   大太太听安沉林又替花畹畹说话,不由恼道:“你赶紧从我跟前消失!我现在真是一眼都不想看到你!”   大太太说气话,安沉林也不以为然,只是道:“母亲,相信儿子,畹畹绝不是母亲想的那样,儿子会向母亲证明的!”   安沉林在大太太要爆粗口前及时离开了芙蓉苑。   他没有停留便往望月小筑找安念攘去。   安念攘因为蓟允秀欲来提亲,心情大好,对安沉林也不似过往那么冷漠。   过往,安念攘对安沉林,对大太太多有意见,皆是因为觉得他们偏心安念熙的缘故,妒忌心作祟。如今,安念熙已死,蓟允秀又对她报以好颜色,安念攘自然也变得宽柔许多。   “大哥哥可是来恭喜我的?”安念攘掩藏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   安沉林哪有心情同安念攘虚以委蛇,他拉着安念攘坐到茶几旁道:“二妹妹,大哥哥自然要恭喜你好事将近。”   “谢谢大哥哥!”安念攘等成了一朵花。   安沉林道:“只是大哥哥有一些事情要向你确认。”   安念攘一凛:“什么事?”   “母亲对你和四皇子的婚事并不十分赞同,且还将此事怪罪到畹畹头上……”   安沉林忧心忡忡的,安念攘杏眼圆瞪:“怎么可以怪大嫂,她还是我和四皇子的大媒人呢!”   安沉林一惊:“二妹妹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母亲说的是真的,真的是畹畹替你打掩护,将你从国公府接出去,又将你送到平王府的吗?”   安念攘正欲脱口而出承认,见安沉林神色紧张,话到嘴边又咽住。   安念攘思忖,怎么说花畹畹也对她有恩,自己可不能害她,一旦说出实情,就会落大太太话柄。   安念攘心里有了一翻计较,便敛了神色淡定道:“大哥哥在胡说什么呢?”   安沉林愣住:“二妹妹到底怎么回事呀?你快和大哥哥说说实情。”   安念攘眼珠子一转道:“那****的确是要随大嫂入宫的,可是到了宫门我便害怕了……”   安沉林不解:“为何?”   安念攘道:“大哥哥忘了吗?我对皇宫有抵触呀!我曾被皇太后罚在辛者库,所以临到宫门我就退缩了……”   安沉林见安念攘说得楚楚可怜,以为然,又道:“那后来呢?你既然不去皇宫,理该回家来才是,怎么又去了平王府?”   “大嫂是要送我回府的,也的确让宫里的马车送我回来了,只是车到半路我想起我在辛者库那么凄惨,若不是四皇子救我,我可能都死在那里了……”   “所以呢?”   “所以我就去了平王府,四皇子最近不是出事了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如今落难,我怎么可以同他撇清关系?那样,我岂不是太忘恩负义?”   安念攘言之凿凿,安沉林不由松了一口气。母亲的确是误会了花畹畹。   “可是二妹妹你去平王府探望四皇子是情理中事,但你怎么可以……”安沉林觉得难以启齿,但还是说道,“你怎么可以留宿?且一住就是这么多日,若不是母亲去接你回来,你岂不要在平王府一直住下去?有道是发乎情止乎礼,你到底是未出阁的少女,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   安念攘不悦道:“我还以为大哥哥与我能够同病相怜呢!谁知大哥哥竟也是俗人一个。”   安沉林皱眉。   安念攘道:“大哥哥与大嫂情投意合,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有道是情到浓时不能自已。我对四皇子就若大哥哥对大嫂呀!你们笑我傻笑我痴,笑我不知廉耻我都无所谓,我只是想守候四皇子,陪他度过人生最低谷!”   安念攘说得铿锵有力,安沉林不免动容,他握了安念攘的手,柔声道:“二妹妹,总之,大哥哥和母亲不一样,大哥哥尊重你的决定并祝福你。”   安念攘笑逐颜开,动容道:“谢谢你,大哥哥。”   ※   梅宫,梅妃接到探子回报:八皇子爱伤了,她难免心惊肉跳:“阿卓受伤了,现在怎么样?”   探子报道:“虽然八皇子中了毒箭,所幸有一年轻公子及时帮他吸出伤口上的毒,八皇子如今已无碍,只是那年轻公子命在旦夕,八皇子于是命军队原地扎营,小人回来时八皇子正命人替那年轻公子寻药解毒。”   梅妃疑惑:“那年轻公子什么身份?”   “是路过的商旅。”   路过的商旅竟然冒着生命危险救她的儿子,这让梅妃越发起疑。她才不信世上有什么好人。   “你且加派人手回去保护八皇子,且要秘密调查那年轻公子的身份!”   梅妃下了命令,探子领命而去。(。)   ☆、第368章 皇后疑心   谢谢咔哇咿boy、龙吉xiao仙、zeze20021218的月票。   谢谢小可爱咪咪乐、请叫我老哼、小九妈妈的打赏。   朋友叫吃饭刚回,有点晚,抱歉。   …………………………………………   坤宁宫内也接到了密报,刺杀八皇子行动失败。   竟然有另一队人马在暗中保护八皇子安危,且还化作商旅乔装。   皇后暗暗吃惊,难道有人一早就知道了她让东正侯去刺杀八皇子的消息?   坤宁宫内,皇后看着东正侯,神色凝重,道:“大哥接到哀家的密信是不是走漏了风声,否则何以半路杀出程咬金,救下我们囊中之肉?”   若不是有人保护,她的刺客已经刺杀了八皇子了。   皇后悻悻然的。   东正侯道:“皇后娘娘与微臣的密信往来,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出过岔子,替我们传信之人都是十分可靠的,没有道理如今反水。”   皇后眉头紧蹙,“这就奇了。”   蓦地,东正侯眼睛一亮,说道:“微臣倒想起一个细节,皇后娘娘此次传来的密信可曾多送了一次?”   “多送一次,怎么说?”   “先头一次的密信,信笺上没有只言片语,就是一张空白信笺,微臣正疑惑不止,准备次日进宫向皇后娘娘问个究竟,可是当夜又送来一封密信,密信内容是斩八子于回京途中,微臣反复确认那密信的确是皇后娘娘字迹,与以往密信没有任何差别,微臣便不疑有他,立即开始部署了,没想到……”   “空白的信笺!”皇后一惊,果然出了问题。   音音是连夜被拖进了坤宁宫的密室。   密室里放着火盆,火盆上是炭火烤得通红的烙铁,烙铁时不时发出滋滋的响声,吓得音音心惊肉跳。   她跪在地上,看着庄严肃穆的皇后,早就手脚发抖,慌神道:“皇后娘娘,不知音音犯了何罪,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皇后目光阴鸷,冷声道:“你竟敢背叛哀家!”   音音一吓,磕头如捣蒜:“皇后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   “之前,哀家让你送给东正侯的密信,你为何送了两次?第一次空白的信笺是出自谁之手,你且招来,否则哀家叫你生不如死!”   音音有些绝望,自己一时疏忽大意,还是被皇后发现了。   她慌乱道:“音音那日奉了皇后娘娘旨意,将密信交给一直负责送信的小太监,可是不知为何,当音音回到屋子却发现皇后娘娘的密信仍在音音身上,音音害怕皇后娘娘责罚,所以又让小太监再送了一次信,至于密信内容,音音绝对没有看过。”   皇后凝眉:“这么说,你的确是送了两次信?”   “音音明明已经送过一次密信了,可是不知为何密信仍然在隐隐身上,音音真的不知道,不是故意渎职的,请皇后娘娘饶恕音音无心之失。”   音音趴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求饶。   皇后暗忖,音音是她用了多年的丫鬟,一直忠心耿耿,不曾出错,若说是她被人收买背叛自己,这不太可能,那会是谁从中对密信动了手脚呢?   皇后能想到的便是梅妃的人。   皇后问音音道:“你且仔细回忆,你送信之时,可遇见了谁,发生了什么古怪事情没有?”   音音当然想到了灵芝,皇后的眉蹙得更紧,灵芝不是花畹畹的丫鬟吗?她怎么会替梅妃办事呢?   她截了音音的信是给了花畹畹,还是给了梅妃?   暗中保护八皇子的人马是花畹畹派出的,还是梅妃派出的。   若是梅妃,情有可原,若是花畹畹,这……   皇后嘱咐音音道:“且留着你的狗命将功赎罪,你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不要打草惊蛇。”   音音慌忙磕头谢恩,顾不得身上已经挥汗如雨。   皇后又给了音音一个任务,让她暗中监视灵芝,看看平日里她都和什么人接触,做些什么。   过了两三日,皇后又找音音询问,音音道:“那灵芝除了寸步不离伺候着安和公主之外,并未和任何人接触。”   这让皇后越发生疑,难道真正背叛她的人是花畹畹?   这让皇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花畹畹已经觉察到这几日,皇后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也发觉暗中多了无数眼睛在窥探自己,偏偏梅妃这时候还托人约她见面,无非是想告诉她八皇子真的遇到了刺客,但是所幸的是已经化险为夷。   花畹畹却是推托不见。   她心里困惑着,难道自己与梅妃之间的联系被皇后娘娘发现了吗?   几个人各揣心事,互相生疑,又没有在明面上挑破。   偏生这时候,国公府里茹风雅又奉了老太太之命,进宫请皇太后的人情,说是老太太身子又不好了,还是烦请皇太后能够允准花畹畹出宫到国公府替老太太再开开方子。   皇太后自然允准,于是花畹畹携着灵芝前脚刚出宫,皇后便派了暗地里跟踪的人马。   花畹畹到了国公府依旧是由茹风雅领到了嘉禾苑,老太太一副病体违和的模样躺在床上。   床后偷偷躲着大太太和安沉林。   安沉林是要向大太太证明,安念攘与蓟允秀之事与花畹畹绝无干系,才央求老太太演了这么一出戏。   花畹畹坐在床前圆椅上,替老太太一把脉,便蹙了眉头,笑道:“真难为老太太了,想念畹畹就说想念畹畹吧,却偏要让四婶到皇太后跟前演苦肉计。”   老太太扑哧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冰雪聪明的丫头。”   花畹畹给了老太太一个明媚笑容,还是替老太太开了安神养身的方子:“既然已经出宫了,还是要帮老太太调理调理身子的。”   老太太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她道:“其实,我把你从宫里巴巴的请出来,是有一桩要紧的事要听听畹畹你的意见,你一向是个见识不凡的孩子……”   床后,大太太听老太太夸奖花畹畹,垮了一张脸。   安沉林却是兴味盎然的。   花畹畹温顺道:“老太太想问何事,但说便是。”   ☆、第369章 鸳梦落空   谢谢龙吉xiao仙的月票。   今天是七夕,祝大家七夕团圆快乐。   七夕还有拜魁星的风俗,祝考试的孩子考运亨通。   …………………………………………   老太太道:“就是二丫头与四皇子之间的乌龙。”   老太太的语气老大不乐意。   花畹畹假装吃惊:“二妹妹和四皇子之间能有什么瓜葛?”   “从前你在府里时也知道我想将念熙那丫头许了四皇子,如今念熙去了,按理,你二妹妹若能和四皇子喜结连理,也是件喜事,虽说四皇子已经娶过四皇子妃,四皇子妃到底已经没了,你二妹妹嫁过去便是做了续弦,按你二妹妹的资历倒也不亏,只是如今……”   花畹畹故意提高了音调:“老太太,畹畹觉得此事不妥。”   床后,大太太愣住,不是花畹畹故意撮合安念攘和蓟允秀的吗?这会子怎么自己跳脚反对了呢?而安沉林则格外兴奋地瞅了大太太一眼,只要花畹畹反对蓟允秀和安念攘的婚事,说明大太太猜疑的花畹畹故意将安念攘引到平王府从而让二人做出丑事一事便是子虚乌有,全是大太太一人臆测。   老太太也不解道:“畹畹,为何觉得不妥?老身正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呢!”   花畹畹不慌不忙道:“老太太,这事若要搁在从前,自然是一千个好一万个好,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呀!如若四皇子还像从前一般讨皇上的欢心,那么二妹妹嫁到平王府就算是做续弦也是可喜可贺,并不委屈,可是如今的四皇子再不是昔日里可引来凤凰的梧桐树,平王府这课梧桐树已过了枝叶繁茂之期,而是一棵被虫蛀毁的枯树,莫说凤凰,就是寻常鸟儿也不愿在它的枝头上栖息,更何况是咱们堂堂护国公府的嫡小姐?”   床后,大太太听花畹畹一席话彻底懵了。   花畹畹怎么可能良心未泯说出这一番道理来?她不应该极力怂恿老太太撮合安念攘和蓟允秀的吗?   而安沉林一脸振作神色,恨不能立马就冲出去,幸而大太太拽住他,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安沉林想想也是,若让花畹畹知道今天这一场见面就是一场考验她的局,她大抵要对他心寒三分吧?   他虽然布了这个局力求证明大太太是错的,不也正说明他心底里对花畹畹也是怀疑的吗?   他还没有足够信任她。   这对花畹畹来说算是伤害吧!   老太太已经堆起了一脸笑容,因为花畹畹说的正是她心中想的,她兴奋道:“畹畹,有你这番话,祖母心里就踏实了,祖母还在疑惑祖母不愿意这桩婚事是不是祖母太过势利眼了。”   花畹畹心里才不愿意蓟允秀有好日子过呢!如今他既然已经落魄就该有落魄的待遇,难道还想让他虽失了皇上的宠,却依然有美人深情相陪做慰藉吗?   蓟允秀想得美。   花畹畹不知道正因为自己这一点阴险的私心阴差阳错打了大太太的脸。   花畹畹上前亲昵地握住老太太的手,道:“祖母,你哪里是势利眼,你是太爱自己的孙女了,你是一个好祖母,快别自责了,只是畹畹担心二妹妹未必能理解祖母你的一番好心,畹畹在府里住的时间不短,自然知道二妹妹对四皇子的心思,从前四皇子心里眼里都是大小姐,如今天妒红颜,大小姐去了,可也不能说明没了大小姐,四皇子对二妹妹就是真心实意的。四皇子如今是在利用二妹妹呢!”   老太太更加被戳中心坎儿的心事,她道:“畹畹,你与祖母是越发一条心了。你大姐姐去了后,四皇子喜欢的人是谁?是如意!为什么?因为如意有你大姐姐的影子,那样貌不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也有八分像吧?所以这四皇子如若不是真心爱念熙那丫头,便是个好色的,而二丫头的姿色还不足以笼络住这样一个浪子!”   “老太太说得极是,只怕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二妹妹不肯这么想,不过无论二妹妹怎么想,只要老太太你不肯点头应允这桩婚事,难道二妹妹还能将自己嫁给四皇子不成?”   老太太听花畹畹这样说,忽而现出悲伤神色,她落寞道:“如今就是有这么个大难题摆在咱们跟前,让祖母我好不为难呀!”   花畹畹善解人意道:“祖母且说出来,畹畹看看能不能帮着拿拿主意。”   于是老太太便将安念攘送货上门,蓟允秀不睡白不睡的丑事尽量含蓄地同花畹畹说了一遍。   尽管老太太措辞已经十分委婉,还是让床后的大太太分外难为情,简直不敢直视自己怎么就养出了安念攘这样厚颜无耻的女儿。   大太太许多次想从床后冲出来,制止老太太别再说了,都让安沉林拉住。   不能让花畹畹知道这是个局,这是安沉林的底线,他可不想在花畹畹跟前丢脸。   花畹畹安静地听老太太讲述完毕,见老太太叹息,微微一笑道:“其实,祖母也不必为此事烦忧,只要咱们国公府的人咬死了这事纯属子虚乌有,难道二妹妹还会到处宣扬自己已非清白之身吗?除非她是真的不打算做人了。名声对一个女孩子是分外重要的,再者,四皇子对二妹妹若非真心,而只是玩玩而已,他平王府又岂缺可供他赏玩的丫鬟?如若四皇子执意求亲,老太太还可找个借口让他彻底死心……”   “什么借口?”老太太来了精神。   “比如,说二妹妹已经许配了人家。”   “可是并没有啊!”   “老太太可以让这件事有的呀!”花畹畹莞尔一笑,“比起一棵已经病枯的梧桐树,不如捡一棵完好的寻常树,至少不会树倒累及国公府,不是吗?”   老太太被花畹畹一提醒,如醍醐灌顶,当即展露了笑颜,对着花畹畹竖起了大拇指。   老太太道:“畹畹,你是个心思聪敏的孩子,你二妹妹是个执拗固执的,她或许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但独独与你交好,所以祖母还是想请你去望月小筑好好劝劝你二妹妹,如果能让她的脑子转过弯来,那畹畹你可就是整个国公府的大恩人哪!”   花畹畹笑道:“祖母言重了,二妹妹信任畹畹,畹畹自然也不能不替二妹妹终身着想,再说畹畹是从国公府出去的,怎能不替国公府的利益打算着?”   老太太满意点头:“你是从国公府出去的,不错,而且你来日还是要回到咱们国公府来的呀!这国公府才是畹畹你的家!”   花畹畹见老太太说得热络,心里却是一个凉凉的笑。   前世,我倒是将国公府视作自己的家来着,可是国公府里又有谁真正将她视作了家人?每一个都在算计盘剥她!   花畹畹起身向老太太告辞道:“如此,畹畹就奉祖母之命去望月小筑看看二妹妹去。”   “好。”老太太乐呵呵的。   ☆、第370章 说客难当   花畹畹离了老太太屋子,大太太和安沉林便迫不及待从床后走了出来。   老太太同二人道:“都听见了?”   大太太面色难堪,安沉林却已经忙不迭地点头:“听见了!听见了!”   “畹畹说得在情在理,这个孩子的确做任何事都顾着国公府的情分,不枉昔日我疼她一场。”   听了老太太的话,安沉林转向大太太,兴奋道:“母亲,我说你冤枉了畹畹吧?如果二妹妹与四皇子做出苟且之事是畹畹从中牵线搭桥的话,今日,她就不会当着祖母说这么多话了,四皇子与二妹妹的婚事,畹畹也是不赞成的!”   大太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没好气道:“那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说出‘苟且’这么难听的话来?”   安沉林自觉失言,老太太却替他辩解道:“沉林说的是事实,念攘这个丫头的确是丢了咱们国公府的脸面了。或许,畹畹说的对,咱们是该拒绝了平王府的提亲,另帮念攘择一门良姻才是。”   花畹畹出了嘉禾苑便往望月小筑而去,灵芝一旁道:“公主既然不赞同二小姐与四皇子的婚事,为何又要帮助二小姐与四皇子见面呢?”   花畹畹道:“谁说我不赞同了?到了二小姐跟前,我可是一百个赞同一千个赞同她与四皇子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灵芝哑然,难道适才花畹畹在老太太跟前说的话竟全是虚以委蛇的谎话吗?   花畹畹见灵芝一头雾水,也不多加交代。她是知道灵芝断然不会在旁人跟前乱嚼舌根的。   主仆二人正欲往望月小筑而去,身后,安沉林追了上来,少年的步履分外轻快,神色兴奋到了极点,声音就像春天的鸟儿,清脆极了。   “畹畹,你又回到国公府了,太好了!”   若不是灵芝在场,安沉林一定会扑上去拥抱花畹畹的。   花畹畹倒是淡定,道:“大少爷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安沉林还未开口,一旁灵芝噗嗤一笑:“因为关心,所以哪怕风吹草动,亦是轩然大波。”   安沉林的脸蓦地一红,花畹畹同灵芝道:“你且去吧,我和大少爷一起去望月小筑看看二小姐,你也在府里会会昔日的姐妹。”   “是,奴婢就不打扰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了。”灵芝笑意更甚。   花畹畹白了她一眼,她笑嘻嘻地离去。   安沉林看着灵芝的背影道:“这丫头倒是和从前比起来开朗了不少。”   “宫里是个磨砺人的地方,她为了我也必须学着圆滑些。”   “宫中的日子很难挨吗?”安沉林看着花畹畹,眸子充满了担心。   “畹畹是小草,到哪儿都能活,从前国公府里的日子也不轻松。”   花畹畹的话叫安沉林想起过去安念熙安念攘和大太太对她的刁难,不由面色一凛,分外惭愧起来。   他低声道:“畹畹,过去是我没把你照顾好……”   “好了,不说了,大少爷,咱们去看看二小姐吧!”   于是二人往望月小筑而去。   望月小筑里,彭飞月、安念菽、安念雨等人悉数都在,安念攘正拉着众人描画图样,她喜滋滋道:“过几****成亲,少不得府里头要替我准备各种嫁妆,所以这会子咱们就将喜服啊、首饰的图样都画起来,到时候才不会凌乱。”   彭飞月和安念雨一向好说话,只默默画着,安念菽边画图边嚷嚷道:“二姐姐,你老说过几日就成亲,可是这会子也不见平王府来提亲,会不会四皇子不愿来提亲了?”   “啐!”安念攘白了安念菽一眼,“乌鸦嘴!那四皇子是在等祖母的回复呢,只要祖母一点头他马上就差媒人来提亲!”   “那祖母为何到现在还不给四皇子递消息?她会不会不同意这桩婚事啊?”安念菽不与安念攘唱反调就不舒服。   安念攘再次白了白眼:“三妹妹,你又瞎操心了,如今生米已经煮成熟饭,祖母怎么可能反对呢?”   安念雨单纯,讷讷道:“二姐姐,生米煮成熟饭是什么意思?”   彭飞月立即捂了安念雨的嘴,劝道:“四表妹,你还小还是别问那么多的好,无论二表妹什么时候成亲,总之是要成亲的,咱们替她早点准备这些图样总是没错的。”   安念攘这才满意道:“还是表姐通透。”   几个人正说着话,便见安沉林和花畹畹并肩走了进来,几个人都又惊又喜。   弃了笔迎上去。   安念攘道:“要死了要死了,那些丫鬟婆子都是干什么吃的,安和公主到了也不通报。”   安沉林道:“怪那些粗人干什么?是我不让他们通报的。”   安念攘嗔怪道:“大哥哥你来了可不通报,可是俺和公主来了怎么能不通报呢?”   “你大哥哥还不是为了要给你惊喜吗?”   花畹畹笑着同安念攘道。   安念攘也一脸笑靥如花:“的确是惊喜,天大的惊喜!”   安念菽安念雨和彭飞月方才上前向花畹畹问好,花畹畹问众人道:“许久未见,大家都好吗?”   “托公主的福,都好!都好!”   于是,众人到屋里就了座。   安念攘自是拿出最好的点心招待花畹畹。   安念菽道:“二姐姐真是偏心,我们来了这半日,只差我们干活,大嫂一来,便是这样好的东西看待。”   “长嫂如母,你们没听说吗?”安念攘不以为意。   安沉林拿了块点心塞进安念菽嘴里道:“吃你的点心吧,瞧你吃的哪门子闲醋!”   安念菽嘿嘿一笑,气氛十分融洽。   众人围着说了一会子闲话,安念攘便将其余人支走了,她好不容易逮着这机会要向花畹畹倾诉一下自己对蓟允秀的思念。   相思之苦能与之分享的除了花畹畹,别人都不适合,毕竟花畹畹才是她和蓟允秀的见证人。   彭飞月、安念菽和安念雨等人散去,安沉林却不愿意走。   安念攘不乐意道:“大哥哥也忒不自觉了,没见着我和大嫂有私房话要说吗?”   安沉林哪里舍得和花畹畹分开,但是安念攘已经拉了他往外推去:“大哥哥,我的好哥哥,求求你,你就避避嫌先吧。”   安沉林还是不愿意离开,花畹畹劝道:“我与二妹妹的确有许多话要说,大少爷还是先避一避吧。”   安沉林想起老太太吩咐花畹畹的事,心想花畹畹大抵是要做老太太的说客来劝服安念攘的,便也只好离去:“畹畹,我哪也不去,我就在望月小筑外头等你。”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鬼!”安念攘终于将安沉林赶走,并把门关死了。   ☆、第371章 神秘马车   肚子痛了一整天,还以为是要生了,去医院做胎心监护,医生说不是宫缩的痛,又灰溜溜滚回来躺着。   现在忍着痛爬起来给大家戳两章。   一想到断更会扣600全勤,就蛋疼,还是撑一撑吧!   哦,我没有蛋……   谢谢g的月票。   ※   安念攘看着花畹畹,眼眸子亮晶晶的,是那种坠入爱河的女孩子才有的****迷人的眼。   她道:“大嫂谢谢你,四皇子不日就会到国公府来提亲了。”   安念攘整张脸像是盛开的花朵,精神奕奕。   花畹畹却不动声色道:“二妹妹,只怕没那么乐观。”   安念攘一愣:“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花畹畹心里已有了主意,她要让大太太来替她背一背这个锅,于是道:“适才我在嘉禾苑替老太太看治身子,老太太无意中也提到了二妹妹的婚事,只是听老太太的意思,即便四皇子来提亲,也未必肯答应呢。”   安念攘一凛:“祖母怎么可以这样?”   “这事也怪不得老太太,”花畹畹道,“老太太只是祖母,二小姐毕竟是大太太的亲生女儿,终身大事上,老太太不能不听听大太太的意见。”   安念攘立时像一只刺猬般竖起了尖刺:“是我母亲在老太太跟前说了什么吗?一定是的。”   花畹畹道:“大太太有无在老太太跟前说什么,我没有亲耳听到,不能胡说,只是听老太太的意思,她甚为赞同大太太的意见,说什么四皇子如今是拔毛的凤凰不如鸡,配不上二妹妹国公府堂堂嫡女千金小姐……”   “呸!”安念攘横眉冷对,“昔日,四皇子倒是春风得意,可是老太太和母亲又何曾觉得他与我登对来着?”   “那时候,只怕阖府上下又觉得是二妹妹配不上四皇子了……”花畹畹小心翼翼提醒。   安念攘不由想起从前安念熙在时种种自己受冷落的待遇,不由恨从心底起,咬牙切齿道:“他们为什么总不能让我如愿?从前觉得我配不上人家,如今又觉得人家配不上我,他们到底想闹哪样?”   花畹畹假惺惺叹了口气,抚摸着安念攘的头道:“二妹妹毕竟是次女,向来,次女都是可怜的,不受重视,总被盘剥和利用,二妹妹,如果四皇子来提亲,老太太和大太太当真不答应,你可怎么办呀?”   “我不会叫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这辈子我嫁四皇子嫁定了!”   安念攘斩钉截铁。   花畹畹却在心里冷笑,安念攘,我也不会叫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你想嫁蓟允秀吗?你想嫁天下任何一个男人,我都会祝福,偏偏你要嫁的人是蓟允秀,所以,不好意思,对不起了,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因为我不能叫蓟允秀如愿!   花畹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寒光,安念攘这个粗心大意的蠢货又怎么能注意得到呢?   她只是对花畹畹报以宽柔一笑:“大嫂,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和四皇子若能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不过你放心,虽然我母亲怀疑我住在平王府是不是你牵线搭桥的缘故,我已经将这件事遮掩过去了,他们怪不到你头上。”   “只要二妹妹能得偿所愿,我被曲解被误会又有什么关系呢?”花畹畹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和煦的笑着。   安念攘道:“我母亲虽不好,大哥哥对你总是好的,大嫂,你放心你好人有好报。”   花畹畹抿唇笑而不语。   自己的幸福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牢靠,上辈子的教训告诉她,女人想要过得好,依靠男人是最蠢的。   男人,好也罢坏也罢,都靠不住。   女人唯有靠自己!   对别人狠,对自己善,才是正道。   花畹畹看着安念攘一副崇拜她的样子,心里还是涌起了一些歉意。   傻姑娘,就算我愿意抛开前世你与我的恩怨,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可是你爱上了蓟允秀,就注定这辈子我不能对你高抬贵手!   因为,蓟允秀是我花畹畹的仇人!   那个男人毁了我的儿子,毁了我的一生!   从望月小筑出来,花畹畹见安沉林果真等在院子外头。   秋老虎还是十分厉害,他站在日头底下,脸上是亮晶晶的汗。   花畹畹走过去,掏出帕子替他擦汗,嗔怪道:“怎么也不找个阴凉的地方坐坐先。”   安沉林握了她的手,道:“我害怕,我不在门口守着,你一不小心就又飞走了。”   花畹畹扑哧一笑:“傻瓜,我又不是苍蝇,岂能说飞就飞?”   “你是蝴蝶呀!”   安沉林对花畹畹就是一副迷弟的姿态,听着他又痴又傻的话,花畹畹觉得温馨,又觉得可悲。   她看着眼前安沉林俊秀的面孔,突然产生不牢靠的感觉。   这一世,她的归宿果真是这个稚嫩的少爷吗?   为什么她总觉得他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呢?   “畹畹,你去我的锦绣园,我有好多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好东西?”   “有好吃的,有好玩的,总之,你去了就知道了。”   安沉林拉住花畹畹的手正欲走,灵芝便急急走了过来,附耳低声同花畹畹道了几句什么,只见花畹畹眉头微微一蹙,便同安沉林道:“宫里有事,我必须走了。”   “可是我有许多好东西……”安沉林急了。   花畹畹打断他道:“来日方长,大少爷。”   又是这么匆匆一瞥,又是这么匆匆离去。   安沉林看着灵芝和花畹畹急匆匆的背影,一脸讪讪然,不由沉重地长叹了一口气。   …………………………………………   花畹畹携着灵芝上了马车,没有回宫却往普济寺的方向而去。   花畹畹不知道,他们的马车前脚离开国公府,后脚就有一辆马车跟了上来。   那马车亦步亦趋,始终与他们的马车保持着距离,却又阴魂不散地跟随着。   到了普济寺,灵芝扶着花畹畹下了马车,径自入了寺内。   那辆尾随的马车上也下来一人,不是别个,正是皇后的亲信:音音。   ☆、第372章 音音毙命   弱弱问,我这么拼,有没有打赏?   各位姐们儿婶儿伯母,来点儿赏呗!   ………………………………   普济寺内等着花畹畹主仆的不是别人,正是梅妃娘娘。   梅妃娘娘看起来神采奕奕,状态不错。   花畹畹让灵芝在门外头守着,自己在禅房内与梅妃说话。   “梅妃娘娘怎么在这里?急着见畹畹什么事吗?”   梅妃道:“不是宫里见你不方便吗?你恰好出宫,我便也找借口说到普济寺为阿卓祈福,得了皇上允准出来了。”   花畹畹凝眉:“非是宫里时,畹畹有意躲你,而是畹畹总觉近日来,皇后娘娘似乎对我略有疑心,我正琢磨着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皇后娘娘,所以不敢贸然与梅妃娘娘见面呀!”   梅妃听花畹畹如此一说,不由紧张道:“那么适才你到普济寺来,可有发现可疑人跟踪?”   花畹畹一愣,这个自己方才倒是没有在意。   见花畹畹一脸懵逼,梅妃警觉道:“糟了,皇后定然会派人跟踪你的,她既然派出杀手要谋害我的八皇子,如今八皇子安然无恙,她定然要怀疑身边人是谁走漏了风声,你所说的她怀疑你的,恐怕八九不离十便是此事了。”   花畹畹也觉事态严重,但是又听梅妃说八皇子安然无恙,不由松了一口气:“皇后起疑不怕,我自有说辞对付,只要八皇子安然无恙便好。”   梅妃激动地握住花畹畹的手,道:“托你的福啊,安和公主,只是可恨皇后的心肠太歹毒!本宫一直以为她守着她的傻儿子与世无争,谁知道她才是真正的狼子野心!本宫真是想不明白,大皇子那么一个呆瓜,皇后竟要苦心孤诣与他筹谋,也是醉了!是谁给她的底气和自信?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生出来的儿子是什么货色!”   梅妃一脸嫌恶表情。   梅妃的话,花畹畹不敢苟同。   大皇子再不济也是心地善良之人,虽然痴傻,可是比起恶徒又好上千倍万倍。   前世,皇储之争,所有人都死在了蓟允秀手下,唯独大皇子独善其身,所以你能说他的傻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不过,大皇子之所以安然无恙,是因为皇后的确与世无争啊!而蓟允秀能够成功登基,也离不开皇后和东正侯一族的帮衬提携,至于后来,蓟允秀铲除东正侯一党,也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的必然结局。   只是这一世,皇后当真要替大皇子争夺储君之位吗?   皇后为何有这样的野心?还是这一切只是梅妃的臆想?   梅妃道:“今日本宫与你见面就是向你报一声平安,阿卓很好,正在回京途中,多谢你,畹畹。”   梅妃此刻是无比真诚的。   花畹畹却并不感动,这一声感谢是她应该受的,不过她却道:“等他日梅妃娘娘心中宏愿得偿,你再来向我道谢吧!”   梅妃心中宏愿那就是成为太后啊,让她的八子成为皇帝,这样的宏愿真能实现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梅妃想想都觉激动无比。   二人因为害怕皇后派人跟踪,便草草结束谈话,分道扬镳。   梅妃先行离去,不过不是离开普济寺,而是去找圆通住持许愿拜佛,梅妃离去后花畹畹方才从禅房出来。   灵芝迎上来,神色凝重道:“公主,奴婢刚才好像看见音音了。”   这便印证了梅妃的猜测,所以花畹畹并不吃惊,只是淡定道:“音音吗?她不知从何时起,就对本公主分外感兴趣了。她这么喜欢跟踪我们,我们就让她好好跟踪跟踪。”   花畹畹慧黠一笑,携着灵芝,也不去拜会圆通住持,而是径自上了马车离去。   马车出了普济寺不久,花畹畹撩开马车窗帘果见身后有一辆红帷马车远远跟着。   花畹畹放下车帘子,走到前头吩咐车夫道:“到前面树林子去,本公主要方便。”   车夫听话地将马车拐进了前边树林。   音音的马车紧赶慢赶着也进了前边树林,可是哪里还有花畹畹的踪影?   音音从马车上跳下来,在树林里转着,正疑惑间忽听嗖的一声,仿佛是什么利箭从身边穿过。她一惊,呆愣在原地不敢动弹,继而便听到一声“啊”的尖叫,音音回头但见自己的车夫已经中箭身亡,从马车上跌了下来。   音音大惊失色,正欲拔腿而逃,蓦地脖颈上一凉,一把冰冷的匕首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音音惊出一声冷汗,回眸对上了花畹畹冰寒至极的眸子。   “安……安和公主!”   花畹畹冷哼一声,道:“说,跟踪本公主所为何事?”   音音道:“不关音音的事,音音不过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   “你这个怂货,这么快就招了?皇后娘娘是怎么选你当的暗探,实在是丢脸至极!”   音音求饶道:“公主误会了,皇后娘娘只是担心公主安危,才让奴婢暗中跟随,一路保护公主的。”   “呸,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保护本公主?说,皇后娘娘到底为何要让你跟踪本公主?”   花畹畹声音发狠,匕首在音音的脖子上多使了一分力,音音就吓得手脚发软,她道:“皇后娘娘真的只是关心公主的安危,公主若不信,带奴婢回去与皇后娘娘当面对质……”   花畹畹手起刀落,音音的脖颈上便留下一道血路。   你还妄想见到皇后娘娘吗?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音音的身子在花畹畹诡谲的笑容中栽倒在地……   灵芝上前探看了音音呼吸,同花畹畹道:“公主,没气了。”   花畹畹将匕首往音音身旁的泥土里一掷,匕首便直直插在了泥土里。   花畹畹的神色令灵芝有些害怕,她从未见过花畹畹是如此形容,杀了人竟还如此面不改色。   花畹畹拍了拍手,道:“好了,咱们走吧!”   花畹畹一笑,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这样的安和公主让灵芝太震惊了,她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前一刻钟杀了人,这一刻钟就气定神闲?   花畹畹拉了灵芝,往树林外走去,道:“难道留着她回去向皇后娘娘禀告,说我们与梅妃见了面吗?如若这样,死的人可就不是音音而是我们了。”   灵芝还是有些懵逼,直到上了马车,还是缓不过神来。   “公主,回去之后,皇后娘娘要是发现音音死了,会不会怀疑到咱们身上来?”   “怀疑而已,没有确凿证据,怕什么?那马车车夫也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至于音音是如何死的,一个妙龄女子孤身在外,难免有见色起意之人,欲图不轨,音音不从,遂被杀害,这个理由也是说得过去的吧?”   灵芝心里一块石头落地,露了欢颜道:“公主,那我们现在就回宫吧?”   “好不容易出一趟宫,怎么能说回去就回去呢?”花畹畹又是狡黠一笑。   灵芝不解道:“那公主要去哪里?”   去哪里?去替安念攘绸缪终身大事去。   花畹畹笑而不语。   ☆、第373章 田舍拉郎   谢谢w山有扶苏w的打赏。谢谢推荐票、订阅、留言的亲。这几天订阅成绩比较不错。   ……………………………………   花畹畹的马车停在京郊一处田舍跟前。   田舍不大,在身后田野的衬托下越发显得小。   田舍跟前的空地上聚着几个年轻的男子正在赌钱。   一个刚赢了钱笑得花枝乱颤的年轻男子正是邓道印。   花畹畹探头到车窗旁,撩起窗帘往外看去,看见邓道印那矮墩的身形四方朴实的面孔不由露出诡谲一笑。   她放下车帘子,回位置上坐好,同灵芝道:“你且下车去,将那叫邓道印的后生请到马车上来。”   灵芝奇怪,公主都不认识这些人,怎么就会知道这些人中有叫邓道印的。不过灵芝没有问话,而是奉命下车请人去了。   邓道印正在赌运亨通时,猛然被灵芝打断,好不懊恼。   但一抬头见是一个眉清目秀妙龄女子,立即展露笑颜,而其他赌友早已怂恿地起哄着。   “小印子,真没想到你是赌场得意,还有艳遇呀!这小娘们儿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邓道印不理会众人,而是放下牌九,径自走到灵芝跟前来,腆着一张笑脸,道:“姑娘找我啥事?”   “你是邓道印?”   “坐不更名,站不改姓,正是小生。”邓道印作了个揖。   灵芝看着他的五短身材,不由嫌弃地蹙起了眉头,鄙夷道:“你跟我来,我家小姐找你。”   “你家小姐!”邓道印一愣,旋即屁颠屁颠跟着灵芝上了马车。   邓道印一上马车,马车便开动了。   邓道印也不慌张,车上就两个小姑娘,能把他咋地?   花畹畹已经戴上一顶白纱遮面的帽子,邓道印看不清她的脸,却从她的衣着上看知是富贵人家千金,便心花怒放拱手作揖道:“听说姑娘找我,不知道什么是啊?”   花畹畹直白道:“我是来给邓公子道喜的。”   “道喜?”邓道印愣住,“喜从何来?”   花畹畹不慌不忙道:“邓公子两颊嫣红,是要走桃花运了。”   一听桃花运三个字,邓道印立时来了精神:“这位姑娘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一旁灵芝道:“我家小姐的意思就是,公子马上要小登科入洞房了。”   邓道印一听,立即摇头:“姑娘说笑,姑娘说笑,我还没有娶亲,家人也还未替我定下什么亲事,若说成亲入洞房,不知猴年马月的事情。”   “不远,一月内包准邓公子心想事成,娶得如意娘子。”花畹畹的话分外笃定,邓道印敛容收色不再质疑了,拱手道:“还请姑娘指点迷津。”   花畹畹道:“护国公府安家,不知邓公子可曾有耳闻?”   那是京城的大户人家,邓道印再孤陋寡闻也是耳熟能详的啊。   邓道印干笑道:“姑娘和我说起那安家,意欲何为?”   “那便是你未来的老丈人家。”   花畹畹一言既出,邓道印立即又是干笑,又是摆手,笑得眼泪都下来了,他道:“姑娘,小姐,你可真会开玩笑。我是什么人家出身,怎么可能与那堂堂护国公府结亲呢?我邓道印再想着踩狗/屎运,也不会做这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梦啊!”   花畹畹唇边微微一笑,前世你倒也觉得自己配不上安念攘,可是娶到了安家嫡女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不懂得珍惜?这才是男人的本性,得到的永远比不上得不到的。   “邓公子有自知之明,是个谦卑之人,可是安家二小姐可是对邓公子另眼垂青。”   花畹畹的话又令邓道印一头雾水。   花畹畹继续道:“邓公子可曾记得多日前曾与安家二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你的马儿冲撞了安家二小姐的马车?”   邓道印当然记得此事,那个泼辣的妞儿就是国公府的二小姐,自己回来后还做了好几晚春梦呢,可是春梦醒了了无痕,花畹畹说得对,邓道印是有自知之明的。   在梦里与安念攘做了几桩床笫之乐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难道还真的打算登门求亲?那岂不是自取其辱?   “安家二小姐自从见过邓公子之后就对邓公子念念不忘,回去之后险些害了相思病,让人多方打听方知邓公子出身来历,安家二小姐不嫌弃公子出身布衣,特让我来做说客,只要邓公子愿意,安二小姐便愿与公子结百年之好。”   听了花畹畹的话,邓道印半信半疑道:“安二小姐的意思,她是要与本公子私奔吗?”   花畹畹忍不住扑哧一笑,道:“真正会开玩笑的人看起来是邓公子你。安二小姐虽然主动开放,可到底是国公府的堂堂千金,怎么可能做出伤风败俗之事?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可贱之,安二小姐是真心喜欢邓公子的,怎么可能让邓公子处于那样不仁不义的境地呢?”   “可是,若要三媒六证八抬大轿,我邓家也办不到啊!”   花畹畹道:“只要今日,邓公子答应了这桩婚事,明日便会有银钱万两送到贵府,助邓公子重置家业,迎娶千金之用。”   邓道印有些懵,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么?   有人白花钱给他娶老婆?   看邓道印一脸懵逼,花畹畹道:“这是一笔绝不折本的买卖,邓公子还觉得不可做么?”   “若是真的,自然一千个一万个能做,只是……”   邓道印觉得自己就像做梦一样。   “邓公子姑且看作是月老垂青于你,只是我要警告邓公子一句,得了银钱莫要有旁的心思,譬如卷款私逃,那钱既然是与你娶亲之用,你便不许有做他用的心思,否则人财两空,还可能性命不保!”   花畹畹的声音陡然一冷,邓道印激灵灵一凛,颤声道:“小人记住了,若当真有此好事,小人绝无二心,一定会真心实意对待安二小姐。”   花畹畹不置可否,你就信誓旦旦吧!前世成婚前,你不也是这般信誓旦旦的吗?可是呢?呵呵……   安念攘一个下嫁的国公府千金不但没有得到善待,还被灰溜溜弃若敝屣,像一条狗一样被赶出了邓家。   此刻,花畹畹只是不动声色道:“既然如此,就请邓公子回家静候佳音。”   马车停住,邓道印如脚踩棉花一般下了马车,一切就像做梦,太不可思议了。   他站在路边看着那马车走远,还是一脸懵逼。   他不是在做梦吧?   邓道印使劲掐了自己的脸,好痛!   是不是做梦,明日便见分晓了。   邓道印只能回家去等着,等着天上掉馅饼,等着那万两银钱,坐立不安,忐忑不宁。(。)   ☆、第374章 灵芝遇难   马车上,灵芝不解道:“公主为何要帮助这个姓邓的?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   花畹畹道:“我帮的不是这个姓邓的,而是在帮国公府。”   灵芝不解,花畹畹解释道:“二小姐迷恋四皇子,这对国公府来说绝对是灾难,如今的四皇子是个瘟神,灵芝,我们都是从国公府里出来的人,我们将来也是要回到国公府去的,难道我们能眼睁睁看着二小姐嫁给四皇子,然后拖累国公府吗?”   灵芝立即摇头,原来她的安和公主如此苦心孤诣是为了国公府着想啊。   “安家真应该好好感谢公主你。”如果灵芝没有听错的话,适才花畹畹可是答应了邓道印,要资助他银钱万两用于娶亲。   “一万两银子,那可是好大的数目……”灵芝想想都肉疼。   花畹畹却笑得云淡风轻:“只要能买国公府平安,一万两银子算什么?”   看着灵芝近乎崇拜地望着自己,花畹畹忽然觉得自己好虚伪好阴险。   她在灵芝跟前说得冠冕堂皇,什么是为了国公府,她真正的用心不就是为了报复吗?报复安念攘前世挤兑作践自己,这一世她将安念攘玩弄于股掌之间,犹若一只猫在耍弄一只老鼠,而那只老鼠却浑然未觉,还将她当做好姐妹,想想就觉得畅快。   可是花畹畹并不会畅快,回到皇宫,还有一道大难题横在她跟前呢!那就是皇后。   如何让皇后消疑呢?   花畹畹携着灵芝回到坤宁宫内,灵芝道:“公主累了吧?奴婢去替公主准备洗澡水。”   花畹畹点了头,灵芝便去了,这一去便再无踪影。   花畹畹看着外头暗淡的天色,突然觉得事态严重,她闯进了皇后的寝殿,见皇后正散着头发,穿着睡衣,一副准备就寝的模样。   看着花畹畹一脸急不可耐的神色,皇后镇定道:“畹畹,何事惊慌?”   花畹畹话到嘴边又咽住了,她盯着皇后那张慈爱的面孔突然才惊觉,这是一张深不可测的面孔,一直以来,自己竟被她蒙骗了吗?   她以为她与世无争,她以为她真心待她……   这些都源自前世她对她的印象,她竟忘了此一时彼一时,前世的病猫很可能这一世会变成大老虎,比如她自己。   这样一想,花畹畹惊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皇后当真发现了她与梅妃之间的勾当?而灵芝的失踪便是皇后所为吗?   花畹畹心里猜疑,可是嘴里却一句话都问不出口,她不能自乱阵脚,她不能先将自己暴露,也许事情不是她想的这样,也许灵芝这一会儿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等着她。   花畹畹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向皇后欠了欠身子道:“儿臣今日去了国公府替安老太太看治……”   “这个,哀家知道。”皇后气定神闲。   “儿臣回宫还没向皇后娘娘禀告过……”   “不必了,区区安老太太又不是皇太后,哀家对她的身子不关心,你平安回来便好。”   皇后的神色淡淡的,态度分外冷淡,从未有过的冷淡。   “天色不早,哀家累了,你也累了吧?且回去休息吧。”皇后下了逐客令。   花畹畹只好从寝殿内退了出来,越想越不对劲,待要回身重新去找皇后娘娘,却发现皇后娘娘屋里的灯已经熄灭了。   皇后没有睡,皇后也睡不着,皇后擦燃了火绒,手在墙上一道机关上一转,密室的门便开了。   皇后进了密室,密室的门重新关上。   密室墙上点着火把,火把的光映衬出柱子上被捆住手脚的女孩子灿白的面孔。   那女孩子已经被用过刑,浑身都渗着血迹,披头散发,惨不忍睹。   皇后将手里的火绒随手一丢,走到女孩子跟前来,一把捏起女孩子的下巴,质问道:“说,你是什么时候和梅妃勾结的?”   灵芝是个弱女子,何曾受过这样的酷刑,此刻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疼,没有任何力气,面对皇后阴鸷凶狠的眼神,她就像一只被剥了皮的兔子,无能为力,气若游丝道:“奴婢说过很多遍了,奴婢不知道皇后娘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皇后径自走到火盆旁,抄起一根被炭火烤得通红的铁烙,直直伸到灵芝跟前来,道:“真想不到你的嘴巴如此之硬!哀家倒要看看,是你的嘴巴硬,还是这铁烙硬!”   皇后的铁烙一点一点逼近灵芝的身子,灵芝只觉一阵阵滚烫的气息逼近,而手脚早已如坠冰窟,寒到极致。   皇后的烙铁在灵芝脸颊旁停住,冷冷问道:“哀家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与梅妃娘娘勾结,安和公主知不知情?”   灵芝是个忠仆,她怎么可能出卖花畹畹呢?   “安和公主是皇后娘娘义女,她为何要与梅妃娘娘勾结?皇后娘娘用脚趾头想想也能想到的事情,为何要庸人自扰?”   “你敢讽刺哀家庸人自扰?”   “难道不是吗?”灵芝无所畏惧地抬起头,直视着皇后的眼睛,道,“奴婢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要这样对待奴婢?又为何要怀疑公主?皇后娘娘是中了谁的离间计吗?自断手脚,其害无穷!”   灵芝的话叫皇后猛然一震。   是啊,音音突然从宫外传回消息,说看见梅妃与灵芝私下见面,可是音音自己却没有回宫,这消息可靠吗?   她会不会真中了谁的离间计?   与花畹畹母女产生隔阂的话,谁才是获益者?   如今,花畹畹是她的左膀右臂,这皇宫里头谁都想看着她与花畹畹反目呀!   皇后忧心忡忡地出了密室。   花畹畹一夜无眠,次日一早也不见灵芝来伺候梳洗,端洗脸水进来的是一个陌生宫女,那宫女搅了一把毛巾到花畹畹跟前来,道:“奴婢来给安和公主伺候洗漱。”   花畹畹烦躁,并不吭声。   那宫女突然压低声音道:“奴婢是来替梅妃娘娘传话给公主的,皇后娘娘对公主的猜疑,梅妃娘娘已经替公主找好了替死鬼,请公主安心。”   花畹畹猛然一惊。   ☆、第375章 华丽反转   谢谢龙吉xiao仙、阴雨田的月票。   分享一句话:不要四处宣扬你的心事,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故事。   ……………………………………   花畹畹几乎风一样冲进了梅宫。   她失了狂般找梅妃理论,浑然不知在她身后有皇后派去的跟踪的眼睛。   梅妃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她道:“我恭候公主多时了,没想到公主这么迟才来找我?”   “为什么要陷害灵芝?你怎么可以动我的人?”花畹畹血红了眼睛。   梅妃眉头一挑,笑道:“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灵芝不过区区一个丫鬟,我动她做什么?我真正要动的可是安和公主你……”   梅妃的话叫花畹畹好生奇怪,梅妃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呢?而且仿佛要故意说给谁听似的。   只听梅妃提高了音调,大声说道:“灵芝是你的丫头,她要与本宫勾结,也定是奉了安和公主的命令,安和公主是皇后娘娘义女,更是皇后娘娘左膀右臂,安和公主冰雪聪明,又是皇太后救命恩人,深得皇太后喜爱,如果我能除去安和公主你,那么皇后娘娘想要对付我就没那么容易了!”   花畹畹一头雾水,沉默着看梅妃演戏。   梅妃道:“皇后竟敢派人刺杀我的八皇子,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她动我的儿子,我就动她的儿子,可是大皇子是个傻子,我动一个傻子干什么?安和公主可不同,安和公主对皇后娘娘来说多重要啊,可惜现在皇后竟然上了我的当,我不过是尾随安和公主出宫,与灵芝说了几句话,制造灵芝与本宫勾结的假象,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相信了。好啊,借刀杀人,让你和皇后母女俩起内讧,这一招本宫喜欢。安和公主,你不要怪本宫心狠,要怪就怪你的皇后娘娘疑心病太重,脑子又太愚蠢,我不过雕虫小技,她便信以为真,本宫想此刻,灵芝一定已经不保了吧?灵芝若受不了皇后的严刑拷打,不知会招出什么对安和公主不利的事情来,你也不要怪她,她毕竟是个丫头,至于皇后,处置了灵芝之后一定会很快对付安和公主你吧!所以公主现在应该想着如何逃离皇宫保命才是,而不是找我理论,难道本宫还会去找皇后娘娘澄清,说这一切不过是本宫设的一个局,目的是为了调拨公主和皇后娘娘的关系,让你们反目成仇吗?”   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梅妃敛容收色,朝花畹畹使了个眼色。   原来,梅妃这番话是说过窗外的人听的。   而窗外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派来的。   “本宫只能帮公主到这里了。”梅妃压低声音,严肃道。   花畹畹投给梅妃一个感激的眼神,便出了梅宫。   出了梅宫,花畹畹不敢耽搁,直接回坤宁宫,试图找皇后救出灵芝。   皇后此刻正在密室内,那派去梅宫的眼线已经回来,将听到的梅妃的说辞一字不漏复述给了皇后。   皇后一怒之下扫了密室里的摆设,气道:“好个梅妃!好个反间计!”   更可气的是,自己居然中招了。   自己竟然险些酿成大错。   皇后看着柱子上绑着的浑身血迹昏迷的灵芝,吩咐旁人道:“赶紧解了她,送回住处,请太医来看治。”   皇后从密室出来时,花畹畹立即噗通跪在她跟前,哭道:“母后明察,儿臣和灵芝冤枉!”   皇后扶起花畹畹道:“不必说了,是母后一时失察,母后对不起你。”   这时,旁的宫女已从密室里扶出了灵芝,花畹畹见灵芝一身的伤,几乎惊跌下巴:“灵芝,灵芝……”   皇后道:“哀家会好好弥补灵芝的。”   说着,让宫女将灵芝扶出去就医。   花畹畹没有跟去,而是泪眼汪汪看着皇后道:“母后,其实儿臣有下情未禀。”   皇后看着花畹畹的眸子不再犀利,她柔声道:“你不必说了,是母后一时糊涂,母后已经了然。”   “不,母后不知道……”花畹畹急切道,“其实母后让东正侯派人刺杀八皇子的事情,畹畹一早就知道了。”   皇后一惊。   花畹畹道:“那一日,音音鬼鬼祟祟去了梅宫,灵芝觉得奇怪,便尾随而去,假意与音音相撞,在音音身上发现了母后的亲笔信。灵芝将那亲笔信交给儿臣看阅,儿臣知道母后要对付八皇子的秘密,因为事关重大,儿臣便找了人将那信重新送出宫给东正侯……”   花畹畹的解释解了皇后心中疑惑,原来这才是真相,终于知道为什么东正侯收到两封信,第一封信定是梅宫的人为了混淆视听故意送给东正侯的烟雾弹,幸好畹畹将她的亲笔书写又送给了东正侯,否则刺杀行动压根儿就夭折在娘胎里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东正侯派去的刺客伤不了八皇子,有另一队黑衣人在暗中保护八皇子,原来是梅妃一早就得到了消息,而走漏风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一直信任的音音。   “儿臣还有一事不敢和母后说……”花畹畹楚楚可怜的。   皇后道:“你受委屈了,但说无妨。”   “其实昨日儿臣去国公府被音音跟踪了……”   皇后不敢附和,因为音音是她派去跟踪的。   花畹畹却道:“派音音来跟踪儿臣的人竟然是梅妃。先头儿臣以为母后担心儿臣安危,故让音音相随,谁知不是,音音在儿臣毫无防范之下竟然伺机要杀儿臣,音音太嚣张,以为杀害儿臣就如探囊取物,她说只要杀了儿臣,梅妃便能赏她银钱万两!”   “这个贱人,竟然利欲熏心,背叛哀家!”皇后气得发抖。   花畹畹又道:“情急之下,幸而得一少年相救,那少年姓邓,是个平民布衣,他救了儿臣,杀了音音,儿臣感激中许了银钱万两谢他……”   皇后道:“真有这样一个侠义之士,理当赏他。”   “可是昔日母后和皇太后赏赐给儿臣的,儿臣都留在了国公府里……”   “这银钱万两,哀家来出。那姓邓的少年救了哀家的女儿,哀家感激不尽,区区万两银钱算什么?”   皇后不由在心里呼出一口气,如若昨日音音杀死了花畹畹,那她的大皇子的储君梦可就落空了。   好险好险!   皇后在心里庆幸不已。   ☆、第376章 天上馅饼   邓道印一夜无眠,又是兴奋,又是怀疑,次日一大早便起了身,站在他家门前的树下翘首相望。   邓道印是家中老幺,上头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哥哥已经娶妻生女,姐姐则混账些,不知与谁家男子苟合亦珠胎暗结,诞下一女。   邓道印的父母因为念及骨肉,不好往死里逼迫自己闺女,对外只声称那外孙女儿是自己大儿子的骨肉,亦当做孙女儿养着。   哥哥因为已经成家,故在农活上十分勤劳,夫唱妇随,姐姐因为愧对父母也是家里家外殷勤帮衬,唯独这个老幺不着调,很有些游手好闲。   此时,日上三竿,邓大哥从田里收了庄稼回来,见邓道印仍旧站在屋前的大树下伸长脖子好奇地看着什么,便同邓大姐道:“小弟今儿有些反常,起得恁早,却又不见他去地里帮忙,这会子了还在这里站着。”   邓大姐笑道:“往常这时候他还在床上挺尸呢,所以能起床就不错了。”   邓大哥邓大姐说到底是疼爱自己弟弟,就连邓大娘嘴里骂着,心里也宠着,只有邓大爷老大不开心,扛着锄头朝着邓道印的方向啐了一口道:“不学无术的混账东西!”   邓大娘不乐意了:“自家儿子,何必说话这么损?”   邓大姐也劝道:“是啊,爹,娘从前还给小弟算过命呢,说他命中带富贵,可享不劳而获之财。”   邓大爷嗤之以鼻:“你们的意思就是说天上会掉馅饼咯?”   邓大爷话音未落,就听见马蹄得得从远处而来,众人好奇地朝着马蹄声看去,只见前头两匹马引路,后头一辆气派的豪华马车,一行浩浩荡荡停在了邓家门前。   邓大哥道:“哪里来的官爷?”   “莫不是那混账东西在外头惹了什么官司回来?”邓大爷气不打一处来。   邓大娘道:“事情还没搞清楚呢,回去看看再说。”   邓家人快步走到自家门前时,骑马的人已经吩咐后头小厮从马车上抬下了几个箱子,在邓道印指引下抬进了邓家。   那一行官爷同邓道印作了个揖,道了声“恭喜邓爷”便又急急离去了。   邓家人心急火燎满腹狐疑进了家门,恰见邓家嫂子带着两个小女娃子在翻那几个箱子的盖子,但见眼前明晃晃亮闪闪,几箱的真金白银。   邓道印上前呵斥两个小女娃子道:“别动别动,这可是叔叔我的老婆本!”   邓道印洋洋得意,美滋滋的。   邓家人全部傻住了,半晌,邓大哥和邓大姐上前打开箱子盖子,果见几大箱真金白银,足有万两呢,惊得目瞪口呆。   “小弟,这是怎么回事?你哪来这么多银子?”邓大姐惊愕问道。   邓大爷一把拎住邓道印衣襟,骂道:“你个混账东西,是不是干了什么作奸犯科的歹事,得了不干净的银子,你是要让这些脏银回来拖累家人吗?”   邓道印腰杆子特硬,甩开他爹,道:“爹,你眼瞎啊?你没见适才送银子来的人是什么身份?那些行头一看就是官府的人,官府给你儿子我送钱,能是脏钱吗?”   邓大娘回过神来,道:“是啊,看刚才那些人的打扮,的确是官兵。”   众人围住邓道印好奇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邓道印整了整衣裳,扬了扬头,咳了咳嗓子,特别得意道:“你们平常总说我好吃懒做,我早就和你们说过人勤不如命好,娘一早就给我算过命,说我命里大富大贵,这不,儿子我的好运来了。”   邓道印眉飞色舞,近乎手舞足蹈,对那万两银钱的来历自然编了一套谎话,让邓家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末了,邓道印拍拍邓大哥的肩道:“大哥,你娶大嫂时笑话过小弟,说小弟这辈子好吃懒做,没有女人能看上,这一回小弟可告诉你,小弟要一跃入龙门,做护国公府的乘龙快婿去了!我和你说大哥,这银子是小弟我的,你可别打主意。”   邓大嫂推了推地上那两个小女娃子,小女娃子跑到邓道印身边,一人抱住邓道印一条腿,一个喊“叔叔”,一个喊“舅舅”,奶声奶气,邓道印面子上过不去,从箱子里拿出两锭银子,一人给了一锭。   看着邓家人看自己那巴巴的眼神,邓道印心花怒放,直想着昨日遇见的那个戴面纱的女子是个仙女,真没想到她一言九鼎会给自己送银子过来。   于是,邓道印就按照花畹畹的吩咐,拿着银钱去城里置办房产衣物,准备着不日上国公府提亲去。   …………………………   灵芝睁开眼睛,见花畹畹坐在床前,手里端着药碗,正用汤匙舀了一勺汤药往嘴边吹气。   灵芝挣扎起身,花畹畹道:“躺着,我喂你喝药。”   灵芝慌忙道:“奴婢怎好生受?”   “你都为了我受了这一身皮肉之苦了。”   花畹畹言语间又是怜惜又是心疼。   灵芝喝了一口花畹畹喂过来的汤药,道:“奴婢没有同皇后娘娘说什么。”   “我知道,你对我忠心耿耿,出了事也只会自己扛着。”   灵芝和香草一样都是忠仆。花畹畹不由庆幸。   “只是皇后娘娘她怀疑公主你与梅妃……”   “现在都已经澄清了,你且安心养伤吧!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花畹畹的话叫灵芝安心。   她的公主是个奇女子。   屋外传来大皇子的声音:“灵芝……灵芝……”   花畹畹和灵芝互视一眼都有些奇怪。   花畹畹放下药碗,走到门口去,但见大皇子一脸担忧之色,急匆匆走了过来:“义妹,灵芝呢?”   大皇子气喘吁吁。   花畹畹道:“灵芝她……”   “我听说……灵芝受伤了……伤得……重不重?现在怎么样?我……带了好多药……过来。”大皇子捧出一大堆药盒子。   花畹畹看着他满头大汗,掏出帕子与他擦拭道:“大哥不用担心,灵芝没事的,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我……不放心!”大皇子说话断断续续,痴傻中含着几分执着,“灵芝在哪里?我……要……见她!”   花畹畹还想说男女授受不亲,可是大皇子已经捧着那一堆药直奔屋里。   屋里,灵芝有些窘,她挣扎着从床上起身,要给大皇子行礼。   大皇子要去扶她,手里的药撒了一地。   大皇子又蹲身捡药,一副狼狈模样。   花畹畹站在门口,看着门内的灵芝和大皇子,突然发现了什么。   单纯的大皇子,善良的灵芝,这两人多么像啊!   ☆、第377章 谁来提亲   也许世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当你拥抱一个你爱的人的时候,那个人更紧地拥抱你。   ……………………………………   灵芝因为蹲身要帮大皇子捡药,扯痛了身上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大皇子忙扔了手中的药,扶灵芝去床上坐下,道:“灵芝……你……你受伤了……是谁害……害你受伤的?”   灵芝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花畹畹,什么都没有同大皇子说。   她怎么能告诉他是他母后把她打成这样的呢?   大皇子执拗:“到底是谁?”   “灵芝是不小心摔伤的。”   花畹畹帮灵芝找了借口,灵芝忙附和道:“是,是啊,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伤的。”   “在哪里摔伤的?”大皇子不依不饶。   灵芝只好扯谎道:“就是御花园里有个石头太大了,我没看见……”   “那不是你的错,是那石头的错……谁……让它那么大,却又……让你看不见?”   大皇子痴痴傻傻的话叫灵芝噗嗤一笑。   花畹畹看着那温馨一幕,不忍破坏了,便悄悄退了出来。   花畹畹沿着回廊走着,心事也和九曲回廊一样弯弯曲曲的。   不知道国公府会如何安排安念攘的心事,蓟允秀当真会去提亲吗?而安家又会如何拒绝,如何瞒过安念攘?而那个愣头小子邓道印得了万两银钱当真会去国公府向安念攘提亲吗?   猛不丁听见皇后唤她:“畹畹……”   花畹畹吓了一大跳。   皇后微笑着走到她跟前来,又恢复了从前慈眉善目的样子。   “畹畹,母后吓着你了吧?”皇后柔声道。   花畹畹摇头,心里却道,今儿这不算吓,抓走灵芝时的确吓到了她。   皇后仿佛看出了她的心事,问道:“灵芝怎样了?”   “都是皮外伤,不碍事的,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皇后点头,又道:“畹畹,这件事你不会怪母后吧?”   花畹畹虚伪一笑,甜甜道:“母后说什么呢?母后对畹畹恩重如山……”   “可是母后竟然怀疑你……”皇后很是歉然。   “那说明畹畹做得不好,是畹畹让母后产生了误会,是畹畹的错。”   花畹畹的话叫皇后心里感慨,她拉了花畹畹的手,叹息道:“好孩子,你若是个男孩儿就好了,这样的心性,这样的聪明智慧,可惜你是个女孩……”   “母后有大皇子了啊!所以畹畹还是做女孩的好,畹畹虽不是母后亲生,畹畹会和大皇子一样孝顺母后的。”   花畹畹的话叫皇后动容,她拍拍花畹畹手背道:“母后曾经答应过你,等扳倒了秀儿,母后就替你将你的亲人都接到京城来,母后已经派人去你的家乡了,不日,你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就能到京城了。”   花畹畹心里振奋,可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喜悦。   她向皇后欠了欠身子:“多谢母后恩典,其实畹畹有了母后,那些所谓血亲都显得微不足道了,在畹畹心中,母后和大皇子才是畹畹的亲人。”   皇后满意地笑着:“你是个好孩子,可是母后答应你的事也一定要做到。”   花畹畹不置可否,皇后说什么是因为蓟允秀之事而要赏赐她,其实不过是因为这回灵芝之事觉得愧对她,而将她家人接来拉拢她罢了。   ………………………………………………   蓟允秀眼见过了许多日也没有接到来自国公府的消息,也不敢贸然上门去提亲,一来自己被皇帝罚在平王府内闭门思过,出门不便,若此时提起续弦之事,难免落人口舌,当真便成了不思进取。   而安念攘于国公府内望穿秋水,日/日都等着蓟允秀上门提亲,却不见消息,不禁心里犯嘀咕,便去芙蓉苑找大太太询问。   大太太谎称已经派人去平王府递消息了,就等着蓟允秀上门提亲呢,又安抚道:“好事多磨,事缓则圆。”   安念攘便回望月小筑如坐针毡地等着消息。   安念菽兴冲冲来道喜,一进望月小筑的门就嚷着:“二姐姐,大喜了!”   安念攘心烦意乱着:“喜从何来?”   “有人上门提亲了。”   安念攘一听安念菽的话,本能想到的,便是蓟允秀。   她朝思暮想的四皇子终于来提亲了!   安念攘兴奋不已,拉住安念菽问:“真的?”   “千真万确,我骗你干嘛?我适才在嘉禾苑听老太太说的。”   “那你见到四皇子了吗?他还在国公府里头吗?”安念攘忙不迭问道。   安念菽摇头:“来的倒不是四皇子本人,是个身形矮墩的男子,他只说来提亲,没说自己是谁。”   安念攘想,这一定是四皇子派来提亲的人,四皇子如今非常时期,是不好亲自登门的,派了门客来提亲也合情合理。   “那提亲的人现在何处?”   “已经走了。”   “老太太怎么说啊?”安念攘最担心的是老太太会拒绝这门婚事,虽然自己和蓟允秀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可是老太太要是一根筋转不过弯来,拒绝了也有可能的。   花畹畹不就提醒过老太太和大太太恐会拒绝四皇子的求亲吗?   “老太太和大伯母都还没决定好呢。”   安念菽人直口快,安念攘坐不住了。   她道:“人家都巴巴的上门提亲了,怎么能不立即答复人家呢?这多折磨四皇子啊!”   安念菽扑哧一笑:“只怕折磨的是二姐姐你吧!急着做新嫁娘!”   安念攘扬起手要打安念菽:“你个四蹄子,不取笑我,你会死是不是?我是急着做新嫁娘,你有种这辈子就去做尼姑,不要嫁人。”   安念菽嘴巴一撇:“二姐姐不许小瞧我,没有男人难道我就会死吗?为什么女孩子就一定要嫁人?”   “你不嫁人,你留在家里做老姑娘好了。但愿你说到做到!”   安念攘啐了安念菽一口,便急急夺门而去。   安念菽在身后追着她问:“二姐姐,你要去哪里?”   安念攘懒得理会安念菽,头也不回去了,她是要去嘉禾苑催促老太太去。   她的终身大事她只能靠自己推波助澜了。   ☆、第378章 邓家提亲   嘉禾苑,老太太端坐厅中,大太太一旁侧坐。   婆媳二人脸色十分怪异。   大太太终于忍不住道:“儿媳还愁着如何给二丫头寻一门亲事呢,二丫头如今贞洁已毁,也不好去找那豪门大户结亲了,没想到就冒出这么个姓邓的后生,虽然样貌平平无奇,配咱们二丫头倒也般配。”   老太太道:“关键是此人身家如何。”   “对啊,身家清白最重要,四皇子嫁不得,为的就是不让二丫头拖累咱们国公府,如果是清白人家,也不在乎对方家世显赫不显赫,倒是寻常人家更为稳妥一些,二丫头若嫁过去是下嫁,他必不会亏了二丫头。”   大太太分析有理有据,老太太点头:“你还是派人去调查一下这个邓公子的身家,口说无凭,咱们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词,若真如他自己所说,是老京城人,一直在京城做着小本生意,是本分人家,又怎么会贸然到国公府来提亲,他就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家世如何能配得上国公府的门第?所以此人的动机也还是要怀疑一二的。”   大太太点头:“是,儿媳知道。只是,二丫头跟前咱们该如何解释呢?二丫头一心想嫁四皇子,她对四皇子就如被下了降头一般,如果知道咱们不同意她和四皇子婚事,而要将她另嫁他人,以二丫头的泼辣性子,只怕不闹个鸡飞狗跳誓不罢休的。”   老太太却一点儿都不操心:“二丫头到底是小孩子家,难道还怕她会翻天不成?那孙猴子再厉害,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见老太太一副胸有成竹模样,大太太知道姜还是老的辣,老太太自有老太太的手段。   “一切全凭老太太做主便是。”婆媳难得如此一心一意。   老太太道:“最关键的就是替二丫头找好下家,女孩子婚前失贞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传扬出去有辱咱们国公府门风,咱们国公府可不是只有二丫头一个女孩子,还有那么多小姐们,将来找婆家可不好因为二丫头的事落人口舌。”   大太太很惭愧,毕竟安念攘是自己教养出来的女儿,作风上有失体统是自己的责任。   见大太太面露羞惭之色,老太太道:“事已至此,你也不要自责,关键是将此事遮掩过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太太正要起身,说领命去调查邓道印的身家底细去,安念攘就已经冲进了嘉禾苑。   “祖母,祖母……”   安念攘一路跑一路喊,到了厅内看见大太太不由愣住:“母亲……也在啊?”   大太太看了老太太一眼,道:“正在商量你的婚事呢。”   安念攘便兴奋道:“我听说有人来提亲了,是不是平王府派人来提亲的?”   老太太给大太太使了个眼色,大太太会意,她这个女儿虽然蛮横,却也愚蠢,到底是好糊弄的,于是道:“除了平王府的人会来提亲,你以为还会有谁来提亲?”   老太太顺着大太太口风,指着安念攘乐呵呵道:“咱们二丫头真当自己是香饽饽呢!”   安念攘一听,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换了一脸笑靥如花:“那祖母和母亲都答应了吗?”   “没有……”老太太正色道。   安念攘一怔:“为什么?祖母,你为什么不答应?”   大太太打圆场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亲和老太爷都没开口呢,我和你祖母到底是妇道人家,怎好自作主张?”   安念攘想想大太太言之有理,于是道:“那祖父和父亲会答应吗?他们一向都听祖母的意见,祖母只要你答应,他们就一定会答应的。”   老太太便故意卖了关子:“那二丫头你倒是好好求求祖母我。”   老太太话音甫落,安念攘便噗通往老太太跟前一跪,“祖母,你就答应了吧。”   安念攘一脸决绝,老太太的笑容不由僵住。   大太太说得对,安念攘对蓟允秀,就像是被谁下了降头一般,恐怕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安念攘继续恳求道:“祖母,只要你答应孙女儿和四皇子的婚事,你要孙女儿做什么都可以,孙女儿可以日/日来给你端茶倒水,捶背洗脚……”   老太太心里不高兴,一个女孩子家对一个男子如此主动,委曲求全,难免不矜持轻浮了点。   老太太心里嫌弃安念攘,面上却还是道:“那些粗活有丫头仆妇们做呢,你是堂堂国公府千金,祖母怎么舍得你做这些,你且回去,不骄不躁,安安心心等着做你的新嫁娘,其他一应事宜,祖母会让你母亲和你四婶儿替你好好打点的。”   大太太忙陪着演戏道:“念攘,你还不好好谢谢你祖母,你祖母言下之意,是要给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呢!”   安念攘到底好糊弄,此时心花怒放,忘乎所以,给老太太磕了几个响头,忙不迭道谢着。   大太太和老太太看着安念攘这一副模样,都知道事态严重,此事非得从长计议,好好筹谋不可。   ……………………………………   那邓道印离了国公府,按捺不住心中激动与欢喜,国公府到底是豪门大户,那大门里头的风景是他活到二十岁从未见识过的,若不是有万两银钱替自己撑腰,自己刚置办了几身气派行头,还真不敢往里头钻呢。   自己若能娶到安家二小姐,成了国公府的乘龙快婿,从今往后的身份可是一跃上天,与从前再不可同日而语了。   于是,邓道印谨记那日马车上花畹畹的嘱咐,打点了周围亲戚邻居朋友,将自己的身世粉饰一番,所以当大太太派人来调查他身家时,见到的便与他到国公府提亲描述的没有分别。   老京城人,小本生意,清白本分的人家。   大太太去向老太太回复,老太太还是有些疑惑道:“这样的人家出身,怎么会突然胆大包天要来与我国公府结亲呢?”   带着老太太的疑问,大太太接来了邓道印的母亲邓大娘。   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邓大娘是一副跪舔的嘴脸出现在嘉禾苑里,又是殷勤地献上一些小特产,又是赔笑,直笑得花枝乱颤。   邓大娘同老太太道:“实不相瞒,也不知是月老故意撒了条红线在我家小儿与二小姐身上,还是怎么的,我家小儿不知什么时候偶然见了二小姐一面,自此茶饭不思,水米不进,竟然一病不起。若不是我再三询问,那孩子面皮薄,是断不肯说出实话的,说是这辈子娶不到安二小姐,宁愿就这么病死,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傻?是不是傻?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孩子而弃了父母兄姐一应血亲呢?再说,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岂是我邓家能高攀得了的?我也苦劝了他许久,他就是不听,我这个当娘的实在是心疼他,才会答应让他莽撞上贵府提亲,还请安老太太不要笑话和怪罪。”   原来如此,邓大娘的解释貌似牵强又貌似也说得过去。   送走邓大娘,老太太又和大太太一处商量了起来。   ☆、第379章 母女修好   昨晚半夜不睡觉,被王宝强的离婚声明炸到了,然后当了一晚上八卦的吃瓜群众……   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马伊琍被绿了不离婚,王宝强就离了呢?   嗯嗯。   明天就去医院定剖腹的日子了。   又要割一刀,小害怕。   …………………………   老太太道:“这个邓大娘看起来嘴巴甜到不行,未必是什么好人。”   大太太深以为然:“但凡嘴巴抹蜜的,都不是好东西。”   那难道邓家的提亲就不了了之了吗?   婆媳二人沉默了一会子,老太太又道:“不过看起来那邓公子还算是个不错的孩子……”   老太太,你眼瞎。   老太太是不会认的。   大太太附和道:“见了念攘一面就害了相思病,这孩子是有些缺心眼。”   婆媳二人呵呵一乐,仿佛邓道印为了安念攘病倒是什么分外有面子的事情似的。   “这怎么能说是缺心眼呢?佩玉,你的嘴巴也忒损了些,那孩子不过是实诚了些吧。”   大太太唯唯应诺:“老太太教训得是,那这桩婚事……”   老太太沉吟道:“邓大娘虽然圆滑,可圆滑有圆滑的好处,总是个愿意做面子的,她应该是会看在国公府的份上善待二丫头,就算心底里不是真心疼爱,面子上也必是妥妥帖帖的。至于邓公子就更不必担心了,他见了二丫头一面便害了相思,看起来是真心喜欢咱们家二丫头,也合该这两个孩子有缘分,这桩婚事不如就这么定了吧。”   大太太欣然应允:“那公公和老爷跟前……”   “老身自有交代。”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毕竟安念攘已经失贞,破鞋一个,大太太也不好去要求老太太将安念攘能配个什么体面人家了。   就希望安念攘嫁人后安分守己,安静度日便是万幸。   可是这正是大太太心中最担心的。   “只是,二丫头的性子倔强,她若知道老太太做主将她许配给了邓家,只怕非闹个鸡犬不宁不可。”   老太太道:“这个不要担心,二丫头跟前虚以委蛇,就告诉她我们将她许配给四皇子了,安抚住,让她出嫁之前不要闹腾,等花轿到了,盖头一盖,她去了那邓家,入了洞房,木已成舟,她还能翻腾不是?她若翻腾,也是邓家的事,不干咱们娘家的事了。”   老太太竟然将自己的女儿视作烫手山芋,这让大太太心里不舒服,可是嘴巴上又不敢表达不满。   更何况压在她心头的,还有一桩心事。   闷闷不乐,出了嘉禾苑,大太太径自往望月小筑去了。   因为先头已经得了老太太和大太太的允诺,说是已经将自己许配给了四皇子,安念攘在望月小筑的确安生了下来,心情说不出的畅快,这会子丫头来报说大太太来了,安念攘一改往日的硬脾气,对大太太和颜悦色,宽柔不少。   看着女儿对自己露出久违的笑容,大太太鼻头一酸,眼里便抹了泪。   安念攘扶大太太坐下,道:“母亲怎么哭了?念攘这几日可没有做什么混事惹母亲你伤心啊!”   大太太掏出帕子拭泪,敷衍道:“母亲哪里说是你不乖了,念攘这几日可乖了,母亲知道……”   毕竟是母女,见母亲双眼泛红,安念攘心里一下柔软,“那母亲为何还哭?”   “你不是要出嫁了吗?老太太正和邓……和四皇子那边商量婚期呢,我想就在下月了,母亲是舍不得你,所以伤心。”   大太太哽咽,安念攘也心里酸酸的:“女儿也舍不得母亲,只是天下没有哪个女儿是可以留在父母身边一辈子的,母亲还是想开些好,再说我只是嫁人,又不是……”   又不是像大姐姐那样与母亲天人永隔……   安念攘将这句话咽进肚里,想着不好太刺激大太太。   安念攘道:“我虽然嫁人,可我以后还是会常常回来看望母亲的嘛!”   “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家,哪里还能常常回来?”   “平王府离国公府又不远,都在京都,母亲只管放心,念攘一定会常常回来看望母亲的,念攘保证说到做到。”   安念攘依偎着大太太撒娇,大太太充满怜惜地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道了句:“真好……”   说着紧紧抱住了安念攘。   拜花畹畹那个贱人所赐,她的女儿好久好久没有和她这样亲昵了。   大太太尤其珍惜这母女天伦的时刻。   她抱着安念攘仿佛抱着一样珍宝,尽管这样珍宝过去一直被她忽视,放在不重要的位置上,可是现在安念熙死了,她的珍宝就只剩安沉林和安念攘了。   退而求其次嘛。   大太太对安念攘充满了担忧。   那邓家只是寻常人家,若不是因为不想和四皇子攀亲,她是断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嫁给那样的人家的。   况且,女儿已经失贞,嫁过去会得到丈夫的善待吗?   大太太只能自己心里担心着,并不敢同安念攘说出来。   母女俩一起说了许多体己的话,又一处吃了晚饭才分开。   大太太回到芙蓉苑琢磨了一夜,想着如何能帮安念攘瞒过初夜落红之事,不由想起从前安念熙曾经听花畹畹提到过什么恢复童真的法子,次日一早就亲自准备了明矾等药物让晴云送过去给安念攘。   晴云问道:“大姑姑送这些给二表妹是做什么?”   大太太自然不能说破,只是道:“你且让她晚上洗澡时加在洗澡水里便是了,就说是我的吩咐。”   晴云领命去了。   到了望月小筑,晴云依言将那些药物奉上,安念攘嘴里应着“是”,等晴云一走,便将那些东西全部扔了。   安念攘过去和安念熙一丘之貉,自然知道这些药物是恢复童真的偏方。   她心里想:母亲也是糊涂了,我要嫁的人是四皇子,四皇子早得了我的处子之身,她又何必多此一举让我用这些东西?   安念攘有安念攘的糊涂,当然不可能从这件事中窥探中自己要嫁的不是四皇子的玄机。   ☆、第380章 坑爹风俗   那边厢,邓家来下聘,聘礼不说可观,可对于小门小户来说也十分体面了,而这边厢,国公府备着安念攘出嫁一事,茹风雅和大太太为了嫁妆每日起早贪黑自不必说。   老太太嘱咐二人道:“那邓家在礼数上已经尽了全力,可见他们的心意,咱们在嫁妆上就尽量丰厚些,等二丫头嫁过去地位也高些,能得婆家尊重。”   老太太发话了,四太太能说什么?大太太更是欢喜不已,毕竟安念攘是她的女儿啊。   而那边邓大嫂对邓家给安家的聘金很是有些微词,被邓大娘训了一通,道是:“你一个山鸡能和人家凤凰相比?老大娶你,花的都是我和你公公挣的血汗钱,老二成亲花的可是他自己的钱,房子他自个儿买的,店铺他自个儿开的,还请咱们在他屋里白吃白住,你这个做大嫂的还敢唧唧歪歪,就不怕天打雷劈?”   邓大嫂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嘟哝道:“那安家小姐若是那么好,为何要贴钱?且不说嫁妆丰厚,就是小叔突然得的那万两银子,听说也是安家故意送来让小叔撑门面的,国公府什么人家,为何要这样下嫁女儿,其中定有什么蹊跷,小叔到时候可不要哭!”   邓大娘怒了:“你就酸吧!”   邓大娘看不起邓大嫂,连带看着那孙女儿都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赔钱的东西,一脸麻子也随了你娘,奶奶我的皮肤这么好,浑身上下干净得和白藕一样,你怎么就不随我?”   邓大嫂还击道:“她爹倒是随你,矮冬瓜一个。”   “你个混账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邓大娘要和邓大嫂理论,邓大嫂已经抱起地上的女儿,一扭身子回屋去了。   邓大姐抱着女儿从屋里走出来,邓大娘气不打一处来,拉住她道:“你瞧瞧你大嫂,什么德行!”   “她是个没见识的,娘又何必同她一般见识?”   邓大姐随口安慰了邓大娘一句。   邓大娘瞅着邓大姐怀里的外孙女儿,心里犯嘀咕,细思忖儿媳妇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便叨叨道:“你说,这安家小姐会不会真的有什么隐疾,否则没道理如此下嫁咱们呀!”   邓大姐翻了翻白眼道:“娘,你得这么想,即便她是丑得惨不忍睹,抑或者病得快死了,嫁给咱们道印,咱们邓家也没损失啊!且不说白得了万两银子置办了这些家产,就是那安家即将送来的嫁妆也是不菲的一笔财富吧?所以,娶安家小姐,对咱们家来说,是只赚不赔的生意。”   听了邓大姐的分析,邓大娘深以为然,她瞅了邓大姐半晌道:“这么说来,娘一直以来都想错了。”   “什么想错了?”邓大姐不解。   邓大娘道:“娘一直觉得你带着个拖油瓶,不好再嫁人,可如今想来也未必哈,你看安家小姐不也嫁出来了吗?还嫁了咱们道印一表人才的……”   邓大姐无语了,道:“娘,你过去没想错,现在是真的想错了,我怎么能和安家小姐相比,那安家小姐为何会嫁小弟,咱们还不知道原因呢,就算安家真如咱们猜测的那样又丑又病,可她毕竟是国公府千金哪!我哪能跟她比?娘出得起这丰厚的嫁妆?再说,咱们小弟一表人才,也就娘你敢说……”   “死丫头,不损自家弟弟,你就会死是不是?”邓大娘不乐意了,指着邓大姐手里的女娃子道,“这个小孽障到底是谁的种,你说与娘听,娘去找她,娘就不信你嫁不出去!”   哪壶不开提哪壶!   邓大姐脸上一红,抱着女儿也是身子一扭回屋去了。   邓大娘一人悻悻然的。   恰好邓道印从外头走了进来。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邓道印如今有几身贵衣服傍身,虽然和邓大娘一样矮了点,还是生得人模狗样的。   邓大娘看着风头正足的小儿子,十分满意,眉开眼笑道:“新郎官儿从哪儿来?”   “儿子要结婚了,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忙。”   邓道印意气风发。   邓大娘拉了邓道印的手,道:“儿子,娘且问你,那安家二小姐是不是生得极丑?”   “娘说哪儿话?比不得大姐美貌,可比大嫂强多了。”   “你见过?”邓大娘怀疑。   邓道印点头:“见过一面,不丑,还挺好看的。”邓道印嘴里就要流出哈喇子的感觉。   邓大娘还是不放心道:“既然不丑,没得道理要下嫁咱们邓家啊!”   邓道印不乐意了:“娘你就那么见不得儿子我好?”   邓大娘转念一想:“就当做儿子你走了狗/屎运了。”   邓大娘这话让邓道印心里更不舒服:“娘,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邓道印正要和邓大娘理论几句,邓大爷走过来,咳了几声,道:“道印,你来一下。”   邓大爷说着,沉着脸色走了。   邓大娘拍拍邓道印的肩,道:“快去吧。”   邓道印有些担心:“娘,看爹这脸色,好像没有好事啊!”   邓大娘笑嘻嘻道:“不会的不会的,你要成亲了,你爹高兴都来不及呢,不会骂你的。”   于是邓道印走了出去。   邓大爷在自己屋里等着邓道印,邓道印走进来,他便道:“把门关上吧。”   “爹,这大白天的,关门做啥?”   “我让你把门关上!”邓大爷提高了音调,不怒自威,“爹有事和你商量。”   邓道印只好关了门,走到邓大爷旁边的椅子上坐了,道:“爹可是要同儿子借钱?”   邓大爷没好气:“瞧你说的什么话,你要成亲了,爹没拿钱赞助你,还同你借钱,你当爹是什么人?”   邓道印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邓大爷心里憋了一口气。   邓道印道:“那爹,到底找儿子啥事啊?”   邓大爷颇沉默了一会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邓道印急了:“爹,有话快说,有屁……”   邓大爷瞪了邓道印一眼,邓道印便闭了嘴。   邓大爷终于道:“你知道咱们邓家的风俗。”   邓道印一时有些懵:“什么风俗啊,爹?”   “就是咱们邓家的男孩子成亲之夜是不可以和新娘子入洞房的……”   邓大爷突然提起这茬事,邓道印的脸刷一下就白了。   邓道印可记得他哥和他嫂成亲的时候,也是洞房花烛夜,可是他哥却不能进新房,进邓大嫂房内钻邓大嫂被窝的是他们邓家的族长。   这是邓家的老规矩。   他哥憋了一肚子火也没办法,他嫂子委屈也没办法,谁让这是邓家一族的风俗呢?   邓道印欲哭无泪:“爹,安家小姐是书本网,和大嫂她们不一样,咱们邓家的风俗会把她吓着的,万一她是个贞洁烈女,一时想不开撞了墙,那国公府岂会饶了咱们?”   “要做咱们邓家的媳妇,必须经过这一关!”邓大爷强硬,“你还是不是邓家的子孙?”   如果可以,邓道印真想从此刻起不再姓邓,让他爹将他从族谱里除名算了。   看着邓道印一脸懊丧,邓大爷也无奈地叹了口气:“族长几天前就已经派人来知会过我了,我一直不敢和你提,可是这件事是躲不过去的,道印,邓家的男子娶亲人人如此,你不要委屈……”   怎么能不委屈呢?那是他老婆!   ☆、第381章 二妹洞房   一转眼便到了安念攘出嫁的日子。   真是欲作新娘喜欲狂,浓施淡抹巧梳妆。红衣一袭怜娇软,梨靥双涡惜嫩香。半喜半嗔呼不出,如痴如醉拥难将。天公酬得佳人意,嫁个多才好婿郎。   一阵迎亲喜乐停到国公府门前,一张红盖头盖住了安念攘的脸鞭炮声噼里啪啦,安家二小姐就这么出嫁了。   从今后,是福是祸都是泼出去的水,与国公府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关系,安老太太呼出一口气,很有甩脱烫手山芋之感。   而安大太太到底念着骨肉情悬着心,还是安老太太让人将她请到嘉禾院去好好开解了一番,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啦。   三太太依然是那么煞风景,叨叨了一句:“二丫头嫁得太早,又嫁了小门小户……”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道:“难道要留在家里做老姑娘?小门小户能与咱安家结亲,可见亦有大福份。”   四太太打了圆场:“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咱就盼着二丫头好吧!”   二太太也道:“说不定明年此时,大嫂就做外婆了。”   于是国公府里总算是安静了。   那边厢,安念攘坐在花轿里掩不住心儿飞翔,恨不能摘了红盖头去花轿外看看蓟允秀她的新郎是多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若不是上轿前大太太千叮咛万嘱咐,今日是大喜之日,必须得体端宜,事关日后婚姻幸福,她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的。   花轿到了邓家,一片鞭炮喜乐迎了新娘,然后便是拜堂成亲,繁文缛节。   安念攘觉得难过死了,巴不得即刻便入了洞房,与蓟允秀重温鸳梦。   可是一个人在新房里坐了许久也不见新郎来揭盖头,终于按捺不住,自己揭了盖头。   一揭盖头就听门外脚步声,安念攘又急忙将盖头盖上。心里小鹿乱撞。   门外,邓道印正欲推门,被邓大爷喊住了。   邓大爷拉了他走,训道:“你今天就不要进这扇门了!”   邓大爷态度强硬,邓道印没好气道:“我知道族长要替我入洞房,我也没说不让,只是现在难道还不许我去瞧瞧新娘子?”   邓大爷道:“明天随你怎么瞧,今天不行   。洞房之前莫让安小姐知道新郎是谁,今夜,族长入洞房时,安小姐才不至于闹腾!”   邓大爷言之凿凿,邓道印一口老血要吐出来,可又拿他爹没办法,只能闷闷不乐随他爹到前头招待客人去。   安念攘等了一会儿,见无人进来,又摘了盖头打量新房内摆设,觉得新房一应家具全无王室气派,小家子气得很,心里直犯嘀咕,转念一想,四皇子如今处境到底与昔日不同,自己在乎的是名分不是家具摆设啊。   过了半晌,安沉林竟来了。   安念攘很兴奋,但听安沉林说已经赴了宴席领了大舅哥的红包要回府去了,安念攘又觉得伤感。   安沉林想起昔日自己与安念攘到底不够亲厚,如今想要亲厚也再不能够了,妹妹已经嫁做他人妇,也是充满了离愁别绪。   见兄长眼圈泛红,嘱咐了许多婚后好好生活的话,安念攘也是鼻子一酸。   安沉林忙道:“今日,妹妹大喜,切莫啼哭,应该高高兴兴才是。”   遂起身告辞。   安念攘抓紧询问蓟允秀情况:“你妹夫他现在何处?”   安沉林道:“妹夫在外头招待客人抽不开身,不过横竖你们日后要日/日相见的。”   安念攘想想也是,便与安沉林道别。   接下来,安念攘饿着肚子,盯着窗子,直看得外头天色暗沉,听着外头人声喧哗渐散,幸而屋里有红烛高烧,不至太冷清。   月亮印上窗子,终于有人推门而入。   安念攘坐在床沿,依旧红盖头遮脸,难免心下一紧,直以为蓟允秀来了,当即又惊又喜,坐立不安,双手兴奋地搅在一处。   只听关门锁门的声音,继而是脚步声,继而有人拿起了桌上喜秤,挑起了她的红盖头……   “夫君!”安念攘那个兴奋呀,那个高兴啊,但是旋即愣住了。   眼前人不是蓟允秀,而是一个头发微秃,肚皮浑圆的不惑老男人。   老男人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神色严肃,已经扔了喜秤,背手看着安念攘。   安念攘腾地起身,尖声道:“你是谁?怎么闯进我的新房来?”   老男人皱眉,叨了一句:“邓家二儿媳妇比起大儿媳妇,真是不懂规矩!”   “什么邓家二儿媳妇大儿媳妇,你在胡说什么!”   安念攘被老男人盯得发毛,慌不择路朝门的方向走去,嘴里喊着:“王爷!四皇子!”   安念攘去拉门,发现门已从内到外都上了锁,她害怕地转身背抵着门,看着一步步走近的老男人道:“你是谁?这是哪里?你想干什么?”   安念攘此时此刻终于意识到这间新房的不对劲,可是白日里,自己明明又见到过安沉林,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老男人已开始认真回答安念攘的问题:“这是你的洞房花烛,而我就是你今夜的新郎,至于我要对你干什么嘛……”   老男人脸上突然贼贼一笑,上前一把拽过安念攘往床的方向去。   老男人力道粗鲁,安念攘娇小,又饿了一天,哪里是他对手,一边被他拽着走,一边捶打他,嘴里嚷道:“你怎么可能是我的新郎?我要嫁的人是四皇子,我是四皇子妃,你快放了我!”   老男人一松手,安念攘就摔到床上去。   老男人啧啧摇头:“邓家二儿媳妇,看起来你是病得不清啊!连自己是四皇子妃都说得出来!”   “我是不是四皇子妃你管不着,反正你这个又老又丑的王八蛋不可能是我的新郎!”安念攘倔强。   老男人已开始宽衣解带,“今夜,我还就是了!”   老男人说着扑向安念攘,安念攘鬼哭狼嚎滚下了床,又被老男人拎小猫一样拎回床上……   门外,邓道印听着屋子里安念攘的叫声欲哭无泪。   邓大爷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道:“过了今夜,你好好待她便是,只是她不要反抗得猛了,得罪了族长才好。”   邓道印心烦意乱,懒得理他爹,径自走掉。(。)   ☆、第382章 与族长谈   谢谢baby无奶、1何所有的打赏。谢谢的月票。   今天是小女出生第七天,我的刀疤恢复得也很好,行动比较方便了,疼痛也减了不少,就是妊娠纹好严重,毕竟二胎,还有黑色素盘踞了一整个肚皮。   女人真心不容易,希望以后我儿子能好好疼爱妻子,我女儿也能被丈夫好好疼爱。   感谢大家这么多天还在,没有离开,而且我发现甚至来了好多新读者,看到大家的留言,也都看了大家的投票。   我会珍惜每一点支持和鼓励,一起努力,一起进步,一起好好生活。   ……………………………………………   新房内,安念攘已经被老男人剥了衣裳,只穿了亵衣和衬裙满屋子逃窜,嘴里嚷着:“王爷,四皇子救我!”   老男人淫笑着:“天王老子也不会来救你的,今夜,本族长就是你的新郎,给你这个新娘子****,这是本族的规矩,邓家二儿媳妇,你就老实一点,从了老夫,省得流汗白费力气了。”   老男人轻轻松松将安念攘逮回床上,压在身下,然后饿虎扑食般将娇弱如花的安二小姐吃干抹净。   安念攘也不知被老男人折腾了多久,老男人终于是从她身上滚了下来,她立即蜷缩到床脚去,瑟瑟发抖着,身上全是惨不忍睹的乌青淤紫。   安念攘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湿了被子。   蓦地,安念攘被老男人从被窝里一把拎了出来,安念攘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呢,老男人已经一巴掌盖在她脸上,直打得她眼冒金星,头昏眼花。   安念攘捂着烧灼的脸颊,愤然看着那个发怒的老男人。   老男人用手指指着她,咬牙切齿道:“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本族长,你这个贱人,你竟敢欺骗本族长!”   老男人气得浑身发抖,胡子被吹得一翘一翘的。   安念攘有些懵,妈蛋,你这个老家伙,白睡了本姑娘,这会子竟然说本姑娘欺骗你,安念攘鄙夷地吐了老男人一口唾沫,老男人伸手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发狠道:“邓家二儿媳妇,你不要耍花招耍横,你实话告诉本族长,你的初夜被谁拿走了?你的黄花闺女的身子被谁亵渎了!”   安念攘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下作东西,白得了本小姐身子已是你前世积来的福气,竟然还敢痴心妄想着本小姐的初夜!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尖嘴猴腮,猥琐下作,今夜你糟蹋了本小姐清白,出门马上就会被马车撞死!”   老男人惊愕道:“好一张伶牙俐齿,如此说来,今夜你给老夫的果真不是处子之身!既然如此,还好意思说本族长玷污你的清白,你才玷污了邓氏一族的神祗!你会遭到邓氏祖先的惩罚的!”   安念攘听老男人口口声声说邓家、邓氏一族,心里腹诽,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在嫁去平王府的路上和人抬错了花轿吗?过去可没少听这样的乌龙事情发生,戏文里也有这么唱的。   安念攘一边拿了衣服自己穿上,一边道:“你说你是邓氏一族的族长,请问邓族长,你们邓氏一族到底何方神圣,是妖魔鬼怪,还是魑魅魍魉?为何将我虏来此地?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你们今天对我做下的伤天害理的事情,就不怕我的家人知道了,唯你们是问?”   邓族长哈哈大笑起来:“豪门大户出来的小姐胆子果真就比小门小户和乡野村姑大得多。你今日之前是国公府嫡出小姐又如何,今日嫁了我邓氏一族,就是邓氏一族的女人了,就得遵守邓氏一族的规矩!”   邓族长的话令安念攘暗暗吃惊,怎么,这个老男人竟然知道她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这怎么可能?   “你说我家人将我嫁给了邓家?”   “不错!”   “不可能!”安念攘腾地从床上站起,“祖母做主将我嫁给的是四皇子,不是你这个又老又丑的王八蛋,看你一把年纪,家中一定妻妾成群了吧,我堂堂国公府千金小姐,怎么可能给一个老男人做妾?”   邓族长道:“你们安家的确将你嫁给了邓家,不过不是嫁给本族长,而是嫁给邓家的二儿子邓道印。只不过我们邓氏一族的风俗是,邓家男子成亲,无论是谁,洞房花烛夜,都必须由本族长代替新郎官与新娘子行百年好合之礼……”   什么百年好合之礼,就是男女苟且之事!   安念攘此刻又惊又气,想起白日里安沉林的确来赴喜宴,还与她告别,看起来老男人的话不假。   可是,她的家人怎么可以这么对她呢?   安念攘啐了邓族长一口,道:“什么狗屁风俗,难道你儿子成亲,洞房花烛夜,也由你这个老子代替儿子与你儿媳妇苟且吗?”   邓族长恬不知耻道:“凡是邓氏一族子孙无一例外,不过,这不叫苟且,这叫神祗之礼!”   那可都是黄花大闺女啊!   邓氏一族的男子不下百人,也就代表着谁做了邓氏一族族长,便可与那么多黄花闺女行床笫之欢,所以历任族长之争才会腥风血雨。   邓族长为了当上这一任的族长,费了多少钱力,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是他觉得太值得了。   男人嘛,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只是,邓族长没料到,今夜洞房花烛,自己竟然遇到了个冒牌货。   想起这茬,邓族长再一次怒容满面,他质问安念攘道:“安二小姐,你且老实告诉本族长,你的处子之身被谁拿走了?”   安念攘心里思忖,家人竟然做主将她嫁给了邓家,那么邓族长口中的邓家二儿子到底是个什么货色,竟然半路杀出来坏了她和蓟允秀的姻缘。   安念攘想及此,便恨不打一处来。   自己筹谋许久,眼看就要鸳梦落实,竟然如今是竹篮打水,这让她如何不恨不气不恼不怒呢?   不能这样便宜邓家,她要报复!   安念攘已经调整了神色,想着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安念攘原就不是善茬,从前在府里为非作歹也是不遗余力,只不过后来被花畹畹收买后倒是善良了一段时间,如今她心里又是恶魔重生,直想叫这邓家鸡飞狗跳。   于是,换上一脸笑容,同邓族长道:“小女初嫁邓家,并不知道邓氏一族的规矩,如今坏了神祗之礼,纯属无心,还请族长不要怪罪小女。”   邓族长冷哼:“不是本族长要怪你,是本族先祖要降罪于你!”   安念攘道:“小女是无心之失,有道是不知者不罪,但是那要了小女清白之身的人可就是包藏祸心,有心要族长难堪,不能轻饶。”   邓族长立即道:“快说,那人到底是谁?”   安念攘一副可怜兮兮模样,道:“白日里,新郎突然进了新房……”   “是邓道印!”邓族长横眉冷对,一脸怒容,厉声道。   ☆、第383章 新郎之冤   两只手臂还是很酸,所以今天就一更好了。   我要去躺了。   *   邓道印正在偏屋里辗转反侧,想着此刻自己的新娘子正被邓族长……他的内心就崩溃了。   蓦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邓道印一咕噜翻身下床,走去开门,门外是邓大爷。   邓道印没好气:“这么晚,扰人清梦,做什么?”   如果不是该死的族规,此刻他可是与他的新娘子在鸳鸯帐里颠鸾倒凤,不知有多畅快呢。   邓大爷打着灯笼,一脸黑云压城,扬手便给了邓道印一巴掌,直打得邓道印向后踉跄了几大步。   邓大爷推开邓道印,径自走进屋里,灯笼往地上一扔,烛火烧着了外壳,腾起好大一团火焰。   邓道印捂着脸跟进来,委屈道:“爹,你这是几个意思?干嘛无缘无故打人哪?”   邓大爷也不说话,抬脚又踢了邓道印几脚,直踢得邓道印哭爹喊娘。   “爹,你疯了是不是?今儿是我大喜日子,我的新娘子在别人的床上……我还想打人呢!你无缘无故过来打我,到底是要闹哪样啊?你耍酒疯不要到我跟前来耍!还嫌儿子我不够倒霉吗?”   邓道印抱怨不止。   邓道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指着邓道印,恨铁不成钢道:“爹我事先怎么和你说的?我是千叮咛万嘱咐,那是邓家族规,邓家老祖宗传下来的风俗,每一个邓家子孙都必须遵守,又不是针对你一人,你委屈个毛啊!”   邓大爷的话叫邓道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道:“儿子我委屈委屈还不行吗?我的新娘子不是已经送给族长了吗?”   邓道印也一屁股坐到他爹另一侧的椅子上,一脸懊丧。   邓大爷道:“你既然要送为何送个残缺品,你可知你将咱们家害惨了!”   邓大爷说着,扔过一条白色布巾。   邓道印接过白色布巾,一头雾水:“爹,这是什么呀?”   邓大爷道:“原本这白色布巾今晚之后该被绣上一朵梅花,供到邓氏祠堂里的……”   “梅花?”邓道印翻来覆去打量那布巾,“梅花呢?”   “问你呀!”邓大爷又举起了拳头。   邓道印心有余悸,道:“爹,你就不能有话好好说,别……别动不动就耀武扬威的。”   “你干出了愚不可及的蠢事,还想爹不打你?”   邓大爷的拳头就要伸过来,邓道印立即抱头鼠窜,他躲到墙角去,乞求道:“爹,你要打人也该把话说明白,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说,你今天是不是把新娘子给……”   邓道印涨红了脸,气得不轻。   邓道印会意,他对天起誓道:“爹,我当时去新房只是想看看新娘子,决没有非分之想的,再说,你当时不是把我喊回来了吗?我可是连新娘子的门都没进去呢!”   “那为什么新娘子不是……”   邓道印此刻已经完全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他陡然从墙角站起,瞪大眼睛道:“爹的意思,那新娘子在族长给她开/苞之前就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   邓大爷不语,算是默认。   邓道印拿手瘙着脑袋:“爹,这怎么可能?我真的没有碰新娘子啊!”   邓道印口口声声喊冤,邓大爷盯着自己的儿子看了半晌,蹙眉问道:“这么说,你是冤枉的?”   “可不?”邓道印沉吟道,“爹,会不会族长撒谎,想讹咱们邓家一笔。”   邓大爷白了邓道印一眼:“把咱族长想成了什么人?他家缺那点银子吗?”   邓道印想想也是,“那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呢?”   ………………………………   这一夜,邓家人齐聚,谁也睡不着,除了邓大嫂和邓大姐怀里两个不谙世事的女娃子之外。   一家人全都愁眉不展。   邓大嫂闲闲来了一句:“我就说嘛,不要钱的能有什么好货,更何况人家还是赔钱的,指定是嫁进咱们邓家之前就已经被人破了身子,才会找小叔做冤大头。娘还以为自己捡到了宝,没想到还没进门就给小叔戴了绿帽子……”   邓大嫂现在心里说不出的扬眉吐气。   邓大嫂的话在每个人耳朵里都过了一遍,邓大娘抽动着脸上肌肉,无法反驳。   邓大姐弱弱道:“其实大嫂说的不无道理,之前是咱们太大意了,天上怎么可能有白掉馅饼的好事呢。”   “说起来道印还是太年轻了。”邓大哥也来了一句。   邓道印被众人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没好气道:“你们现在住的是谁的钱买的房子?吃的是谁的钱买的大鱼大肉,穿的又是谁的钱买的绫罗绸缎?如果没有安家小姐,你们有这样的好日子过吗?现在事情还没搞清楚,就想着过河拆桥吗?”   看在钱的份上,邓道印也没法下狠心去说安念攘的坏话。   邓大爷一拍桌子,恨声道:“糊涂东西,你还不知道咱家大祸临头了吗?”   邓道印脖子一梗,道:“不过是我戴了绿帽子而已,能是什么大事?”   新娘子无论是婚前被破了身子,还是由邓族长给开了苞,对他邓道印而言有什么区别?反正新娘子的处子之身不归他就对了,既然不归他,归谁不一样?   何况他还白得了这银钱家产,这不比什么都强吗?   他结了国公府的亲戚,无论怎么的,都比他哥取一个山野村姑来得有档次有面子啊!   邓大爷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邓道印的鼻子骂:“愚不可及!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祸,捅了多大篓子?今夜族长开/苞仪式是遵循邓氏先祖神祗遗训,可是如今新娘子是不洁之身,已经侮辱了邓家先祖,咱们家是要遭受惩罚的!”   邓大爷沉痛的模样叫在座所有人都激灵灵一凛。   “她爹,族长那边厢怎么说来着?”邓大娘担忧道。   邓大爷道:“族长说了,明天将道印捆到祠堂去!”   邓大娘眼皮猛地一跳,道:“他爹,罪不可恕的是安家二小姐,和道印有什么关系?是她骗婚,咱们道印也不知道她是不洁的身子呀!”   “可是现在,安家小姐和族长告了咱们道印的状,说是道印毁了她的清白!”   “什么?”所有人都惊呼道。   ☆、第384章 兴师问罪   凌晨,天空还未翻起鱼肚白,安念攘的新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安念攘正坐在梳妆台前百无聊赖。   今夜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身陷囹圄……   安念攘猛然听到踹门声,不由惊骇回头,但见邓道印怒气冲冲站在门口,他身后,深秋的风汩汩灌进门框,瞬间将整个屋子变冷。   “你是谁?”安念攘已经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打量这个不速之客,但见来人是个矮矮墩墩的年轻男子,虽然身材不搞大,但面容还算俊秀。   安念攘总觉眼前人有些面善,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见安念攘歪着头盯着自己看,邓道印简直又气又恨,这个安家二小姐岂止蛇蝎心肠?   他怒冲冲走进屋里,脚向后一踢,门便重重关上,发出“啪”的一声。   “安念攘!”邓道印大步走到安念攘跟前,怒吼了一声。   安念攘盯着邓道印身上那一身大红喜服,顿时猜到来人身份,唇边不由露出一抹鄙夷笑容,呵呵道:“你就是娶我的男人?”   邓道印冷哼:“你也知道我是你夫君,你怎么可以那样陷害我?”   邓道印已不纠结安念攘的初/夜被谁拿走,眼前让人心急火燎的是安念攘为何要向族长指认他!   “陷害?”安念攘提高了音调,“今天原本是我和四皇子大婚之日,可是我却被你们邓家抢亲,还被你们的什么狗屁风俗玷污了清白,明明是你们邓家陷害本大小姐好吧?你怎么好意思贼喊捉贼?”   安念攘声音清脆,连珠炮一般噼里啪啦,一下把邓道印炸毛了。   “安二小姐,贼喊捉贼的是你好吧?你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竟然被你说成抢亲?我邓家花轿可是去你国公府接的人,你国公府是什么人家,我一个平头百姓什么权势可以去你们邓家抢亲?”   安念攘当然不愿意相信邓道印的辩白,道:“你也知道你只是个平头百姓,与我国公府门不当户不对,所以我国公府怎么可能将我这样的嫡出小姐下嫁于你?”   邓道印冷笑道:“这就得去问问你们国公府的人了。我娶你我是下了聘的,聘礼可是不菲,说不定安老太太和安大太太是看在我聘礼的份上将你嫁给我的呢?”   “呸!”安念攘啐了邓道印一口唾沫,道:“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国公府会瞧得上你们邓家那点银子!”   安念攘直翻白眼。   邓道印道:“我原也想不明白呢!你们国公府真金白银,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可能因为那一点点聘礼就下嫁女儿?现在我总算想明白了,原来你就是个破鞋,怪不得你们国公府要倒贴银子,让我娶你!我真是瞎了眼了,所以,安二小姐,你有什么好委屈的,真正遭算计的人是我!”   邓道印指着自己,血红着眼睛。   安念攘更加匪夷所思,道:“姓邓的,你说话怎么可以如此颠三倒四?一会儿说我国公府看中邓家聘礼,一会儿说我国公府倒贴银子下嫁女儿,你现在给我把话说清楚!”   邓道印一脸不忿:“好,老子现在就把话说清楚,我邓家给的聘礼是不菲,不过羊毛出在羊身上,那聘礼钱也是出自你们安家,若不是安二小姐你事先送了万两银钱来,我邓家还真出不起这聘礼钱!”   安念攘一头雾水:“姓邓的,你真是撒谎不打草稿!我什么时候给你送过万两银钱让你娶我?老娘根本就不认识你!”   “安二小姐才是撒谎不打草稿吧?记得那一日在京郊,安二小姐可与本公子吵过一架呢!安二小姐辩才了得,忘性也了得呀!”   经邓道印这么一提醒,安念攘终于对眼前这张脸有了约摸的印象,的确与此人见过面还对过口,当时花畹畹也坐在马车上呢,眼前人的马冲撞了花畹畹的马车,还是自己下车给花畹畹出的头。   “安二小姐定是那日见过本公子之后,对本公子念念不忘,所以才会让人送了万两银钱来,要本公子到国公府提亲的吧?本公子直以为安二小姐深情,没想到安二小姐却是在利用本公子,将本公子当做冤大头!如果本公子知道你嫁给本公子之前就是个破鞋,莫说万两银钱,你就是给本公子一座金山,本公子也不会娶你!”   邓道印情绪激动处难免说了违心的话,若真有一座金山放他跟前,他莫说娶一个破鞋,就是跪舔安念攘臭脚丫子,他也是万死不辞的。   安念攘此刻脑子飞速转着,将邓道印话里提供的信息都过了一遍,大抵有些捋清楚了,令她震惊和生气的是,国公府竟然将她嫁给的是邓家而不是四皇子吗?   这叫她如何接受?   其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姓邓的,你少信口胡诌,你言下之意是本小姐骗婚咯?真是天大的笑话!骗婚的是你们邓家,将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娶来却是供邓家族长把玩,这件事若被我安家知道了,岂会与你们善罢甘休?”   邓道印也不是吃素的,才不会被安念攘吓到,他道:“你怎么好意思提这茬,本公子还没同你算账呢!你安念攘也配称什么黄花大闺女,你就是只破鞋!你竟然敢用不洁的身子玷污我们邓家的风俗,还造谣是本公子毁了你的清白,这笔账本公子绝对要和你好好算算!”   安念攘心想,如今自己是肉在砧板上,咬死了也不能改口。她腰杆子一挺,道:“姓邓的,什么证据证明我在嫁进邓家之前就是不洁的身子?我的身子就是被你给破的,你狗急跳墙也没用,是你,就是你!”   邓道印见安念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真是恨不打一处来,他一把抓住安念攘的手,道:“你这个贱女人,还敢睁眼说瞎话,你马上给我到族长跟前去将事情澄清清楚!不是我玷污了你的清白,你嫁给我之前就已经被人开过苞了!”   安念攘挣脱邓道印,冷笑道:“姓邓的,你以为本小姐那么好欺负吗?你要娶本小姐,坏了本小姐和四皇子的好事,本小姐就让你付出代价,让你知道一下本小姐的夫君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当的!”   邓道印被安念攘的泼妇样惊到,可是安念攘如果不出面作证,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天亮之后迎接自己的将会是邓家一族严酷的惩罚!   不行,必须在天亮之前将事情说清楚!   邓道印再次上前抓住了安念攘的手,道:“安二小姐,如果你不将事情说清楚,本公子要你好看!”   邓道印扬起了拳头,安念攘道:“怎么,你想打人?你打啊!你倒是打啊!你若敢动本小姐一根寒毛,本小姐敬你是条汉子!”   邓道印被安念攘一番激怒,冲动之下一拳揍在了安念攘脸上。   安念攘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心里却有了踏实感,对,就是要激怒他,这一拳不是打她,是在帮她!   “不要再打我,我愿意去族长跟前将事情说清楚!”当邓道印再次扬起拳头,安念攘假惺惺求饶道。   ☆、第385章 做假证吗   邓道印的拳头聚到半空,听到安念攘的求饶猛然顿住。   他盯着地上梨花带雨的安二小姐,试探着问道:“你当真愿意去族长那里替我澄清?”   安念攘指着邓道印的拳头道:“你若不信,大可以打死我啊!”   打死你,谁证明我的清白?   邓道印自觉收了拳头,拉了安念攘起身,道:“信你一次!”   安念攘被邓道印拽着向外走去,唇边不自觉露出一抹奸邪的笑容。   姓邓的,不管你是强取豪夺,还是明媒正娶,总之你坏了我的姻缘,毁了我的清白,我都要你付出代价!   安念攘心里怒潮澎湃,已经想好一会儿见到邓族长要说些什么,面上却是一路温顺地跟随邓道印向外走去。   到了邓族长家,但见好生豪华一处宅子,不亚于国公府的奢华,可见邓族长财大气粗。   虽是深夜,邓族长家却是花灯通明。   邓道印拉着安念攘敲了门,便有管家一路领了二人进府。   走到一处花厅,却见邓道印的老爹邓大爷已在那里等候。   邓族长高高就坐,邓大爷站在邓族长跟前俯首低眉,送烟送茶,十分谦卑。   花厅地上放着一个箱子,邓道印瞥一眼便知父亲先他一步收买邓族长来了,为的是能在天亮之前让邓族长改变主意,放过邓道印。   “爹!”邓道印有些欣喜地唤了他老子爹,邓大爷回头,见邓道印喜形于色,一副轻松模样,又见他拽着安念攘走进来,知道他已让安念攘就范,心里稍稍安了些。   “族长家里,你喧哗什么?”邓大爷装腔作势训了邓道印一句,便不再理会邓道印,转而向邓族长点头哈腰道:“族长,你看犬子来向您赔不是了……”   邓族长眉眼不抬:“这事是赔不是就能解决的吗?道印得罪的不是我,是咱们邓氏祖先……”   邓道印拽着安念攘立即跪到地上,邓道印道:“族长,你听我说,这事道印是冤枉的,不信,你听听安二小姐是怎么说的!她能证明道印是清白的。”   邓族长这才懒懒抬起头来,只见安念攘跪在邓道印身边,身子娇弱,面容却十分倔强。   安念攘也不挣脱邓道印,只是随他拽拖,末了猛然指着自己的一边眼睛,同邓族长道:“族长,我才是大大的冤枉!邓道印拉我来做假证,他威胁我,如若我不替他做假证,他便要打死我,族长,你看你看,我一边眼睛都要被他打瞎了!族长,你可要替小女子做主啊!”   安念攘的话令邓道印和邓道印一下傻了眼。   邓道印实在忍不住又要扬起拳头:“你这个臭娘们,在家里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邓道印的拳头正要扬起来,邓大爷呵斥他道:“混账东西,你当这里是哪里?”   安念攘顺势坐在地上撒泼:“姓邓的,你先毁我清白,又用武力逼迫我,你就当着族长的面打死我好了!你当着族长的面都敢如此嚣张,你分明没有把族长和邓家列祖列宗放在眼里?你们父子联合起来糊弄邓族长,如今东窗事发又想收买邓族长吗?你们置邓族长于何地?他岂会因为小小银子就被收买?你们的所作所为亵渎的是邓家先祖,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安念攘噼里啪啦把个邓道印气得炸了毛:“臭娘们,你耍我!”   “你打死我打死我吧!你当着邓族长的面打死我,就有人证了!你这么嚣张,为什么毁我清白不也当着邓族长的面?你既然天不怕地不怕,眼里根本没有邓族长,又何必现在拉我来做假证呢?你是太嚣张了吗?才敢在邓族长跟前为所欲为,你是想取而代之吧?”   安念攘的叫嚣成功燃起了邓族长心中怒火,他腾地起身,喝道:“邓道印,你真当本族长眼瞎吗?你破坏邓家风俗,侮辱先祖遗训,本族长若不重罚你,如何在本族立足?”   邓族长话音落,便有杯子从桌上被重重拍落。   杯子摔落地上四分五裂,邓道印和邓大爷都吓了一跳。   邓大爷机敏,已经跪地求饶:“族长息怒,族长息怒,族长,道印是冤枉的,一切都是安小姐搞的鬼!”   “邓大爷,你包庇自己儿子也太无法无天了吧?”安念攘讥笑,“怪不得邓道印胆大包天,原来都是你这个老子爹惯得他,试问邓大爷,难道本小姐的清白能自己一个人自毁吗?”   邓大爷语塞。   邓族长发了话,“啥也不要说了,邓道印天亮前到祠堂受审去吧。”   安念攘进言道:“族长,邓道印诡计多端,邓大爷又护子心切,族长应该现在就将邓道印控制起来先,否则放他们父子回去,谁知邓大爷会不会连夜将邓道印送走!”   “你……”邓大爷和邓道印都急冲冲盯着安念攘,可是有什么用呢?邓族长信了安念攘的话,当即便让人将邓道印五花大绑送到祠堂去了。   邓大爷虽是去追儿子,却也不忘把花厅里那个箱子带走,这惹得邓族长越发不高兴了。   谁说邓族长不贪财?   好色之徒有不贪财的吗?   …………………………………………   皇宫的夜色十分迷人,花畹畹却是辗转无眠,不知为何今夜她一闭上眼睛便梦见前世情景。   毓驳死时的惨状在梦境中历历在目。   花畹畹索性不睡了,一咕噜从床上起身,摸黑出了屋子。   园子里,月华流转,景物若隐若现。   花畹畹一路走出了坤宁宫,在御花园里流连不止。   自从上回在御花园偶遇毓驳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不知道他怎样了。   前世自己阴差阳错救下毓驳,以至后来毓驳对她忠心耿耿,她落难后毓驳也跟着殒命,全了那份臣子忠心,那决绝一幕至今想起都让人唏嘘不已,虽是前世之事,想起来却鲜明如昨。   不远处有一队火把迤逦而来,是宫中侍卫。   花畹畹忙躲到暗处去,那行侍卫走近了,为首带队的正是毓驳。花畹畹有些欣喜,却也没有冲动地上前攀交情,只是默默看着侍卫一行从眼前走过、   这一世,说起来她和毓驳有何交情?   什么交情都没有啊!   她看他亲切,不过是前世的记忆作祟罢了。   侍卫们去远了,花畹畹才从草丛里站起来,心情有些百无聊赖。   蓦地,有脚步声像自己走来,花畹畹一惊,回头一看,但见一个佩刀侍卫举着火把朝自己走了过来,他的披风在夜风中飘得十分好看,正是毓驳!(。)   ☆、第386章 皇宫流萤   谢谢朱朱白白的打赏,谢谢红酒香香、riamon、咔哇咿BOY、妙红9246的月票。   ……………………………………   “公主……”   “毓驳!”   花畹畹喊出毓驳的名字,毓驳猛然愣住,花畹畹也愣住了。   “公主知道微臣的名字?”毓驳惊诧。   花畹畹调整了神色,正色道:“上回承蒙童侍卫送我回坤宁宫,次日,我曾去侍卫营打听过童侍卫,所以知道童侍卫大名。”   花畹畹的解释合情合理,毓驳露了笑容道:“区区小事,劳公主挂心,微臣……”   花畹畹伸手阻止了毓驳的谦词,道:“再小的恩情也是恩情,是恩情总要报答的,人要知恩图报,不是吗?”   前世,毓驳对她可是以命酬恩的。   “公主言重了。”毓驳面露羞赧之色。   “我是说真的,”花畹畹真诚笑道,“日后若童侍卫有任何困难,我能帮得上忙的,童侍卫都尽管开口就是。”   毓驳不再推辞,拱手道:“多谢公主抬爱,公主这么晚为何还不安寝,这御花园更深露重,公主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花畹畹点头道:“不如童侍卫送我。”   毓驳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毓驳举着火把,与花畹畹并肩而行。   夜风吹过,月凉如水。   花畹畹不自经打了个寒噤。   毓驳立即解了自己披风,单手递给花畹畹道:“公主,虽然于礼不合,但是为了公主身体着想,还是请公主披上微臣披风先。”   花畹畹自然不推辞,接了披风大方披上,并道:“一会儿到了坤宁宫便还给童侍卫。”   前世,她享受着毓驳的付出已然习惯成自然。   一路上流萤无数,星星点点,绿色萤火,煞是好看。   花畹畹心情颇好,因为与故人相见,故人又尚且活着。   她伸手要去抓那流萤,开心道:“没想到入秋了,还有萤火虫,真是好神奇呀!”   “这皇宫之中,的确有许多神奇之处。”毓驳很是感慨。   花畹畹知他在感慨身世,毓驳的出身也很卑贱,被亲生父母卖给一户人家当儿子,又遇抓壮丁充军入伍,后来立了军功,到了宫中当了一名侍卫,也算扬眉吐气了。   “是啊,想我一小小村姑,竟然有朝一日成了皇宫里的公主,这皇宫的确有许多神奇之处,能实现人的梦想,能满足人的野心。”   花畹畹突然和自己剖心剖肺,这令毓驳有些窝心。   花畹畹出身再不济,现在也是高贵的公主,自己只是个侍卫,到底是主仆之分,花畹畹竟然能同他说这些话,这多少令毓驳有些受宠若惊。   “公主所言极是。”毓驳道。   花畹畹已经追着那些流萤奔跑,毓驳在后面看着花畹畹奔跑的身影在流萤中娇俏可爱,不由露了笑容。   花畹畹披着毓驳大大的披风,在夜风中奔跑得十分有趣,毓驳不由也迈步追上前去。   他轻轻松松腾空飞扑了几下,便抓了几只萤火虫。   花畹畹看着毓驳抓萤火虫的动作甚是潇洒,不由看得发了呆。   只见毓驳从腰间取下一个玻璃瓶子,那瓶子葫芦状的,不过小孩的拳头大小,他取下瓶塞,倒出瓶子里的香料,将萤火虫放了进去,继而塞上瓶塞,递到花畹畹跟前道:“公主喜欢流萤,那么不管是穿夏秋冬都可以看见流萤了。”   花畹畹接过那玻璃瓶子,看着瓶子里一闪一闪的流萤,兴奋得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谢谢童侍卫。”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坤宁宫门口,花畹畹解了身上披风递给毓驳,毓驳穿好披风,正要告辞,花畹畹看着手中流萤,喊住他道:“童侍卫请留步。”   毓驳回身,不解地看着花畹畹:“公主还有何吩咐?”   花畹畹盯着毓驳看了一会儿,想起前世自己初遇毓驳的情景,他是卷入宫廷纷争,差点成为宫斗的牺牲品,在行将殒命之际,自己于刽子手刀下救下了他。   花畹畹想了想道:“童侍卫,我有一言,你务必听我的。”   毓驳道:“公主但说无妨。”   “宫中纷争历来凶险,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是如何才能不立危墙,唯有不卷入任何利益之争,抽身事外,方能自保。”   花畹畹的话令毓驳有些奇怪,但还是道:“公主之言,毓驳谨记,多谢公主提醒。”   花畹畹微笑着点头:“我也谢谢童侍卫的流萤。”   花畹畹摇了摇手中瓶子。   毓驳露出笑容:“毓驳就此告别。”   看着毓驳离去的背影,花畹畹心下微微不安,不知毓驳前世那一劫这一世会不会重演,而自己是否又能像前世那样救他于水火。   ……………………………………   邓家新房内红烛依旧高烧,只是没有了新郎。   新嫁娘安念攘虽然还穿着新娘喜服,却没有丝毫新娘的喜气,脸上留着邓道印那一拳的乌青,整个人看起来懊丧而颓唐。   “二小姐……”   丫鬟月儿担忧地站在一旁。   安念攘冲她道:“月儿,你现在趁天还没亮,邓家的人还没力气关注到我,赶紧逃回国公府去,告诉我父亲母亲,我在邓家的情况,让他们派人来救我,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月儿目睹了安念攘在邓家的遭遇,知道安念攘如今的处境。听安念攘此时如此说,当即便逃出了邓家,回国公府搬救兵去。   月儿一走,安念攘心急如焚,盼着天亮又害怕天亮。虽然她将此事成功栽赃给了邓道印,但邓家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就此放过她的。   相反,他们一定会拖她下水,若邓道印受重罚,邓家人一定会让她陪葬的!   安念攘此时只能寄希望于月儿,希望她早点通知安家人,将她快点解救出去。   当天边已经放出曙光,邓家祠堂齐聚了邓氏一族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   邓族长坐了上首,其他人分列两边,邓家的人站在围观的人群中,祠堂中间被五花大绑下跪了的正是邓道印。(。)   ☆、第387章 祠堂家法   像邓道印这种小人此时此刻怎么可能放弃喊冤和自保呢?他好恨自己啊,不该一时财迷心窍,引了安念攘这么个母老虎进邓家门,如今害了自己。   “族长大人,各位邓家的长辈,你们是看着道印长大的,你们道印是什么人,道印绝对干不出这种欺师灭祖的行径,都是安二小姐陷害我的呀!”   邓道印一喊冤,祠堂里坐着的邓家有头有脸的人物们都咳了几声,将目光调向别处,简直不忍直听。   就是因为从小看着邓道印长大,最知道他是什么货色。   像这种作奸犯科的行径,他邓道印干得出一百零一件,绝对。   邓族长一拍桌子,喝道:“邓道印,你死不悔改,侮辱了邓家先祖,破坏了邓家传了世代的风俗,如今还好意思喊冤?依照邓家族规,只能在这祠堂对你家法伺候了!”   邓族长一声令下,早有粗壮的邓家男丁手持棍棒冲了出来,将邓道印团团围住。   看着这阵仗,人群中的邓大爷邓大娘站不住了,邓大姐泪眼汪汪,而邓大哥因着血缘也是蠢蠢欲动,如果不是邓大嫂拉着他他早就冲了出去。   邓大嫂警告他道:“你想干什么?你是想替罪,还是想替打?邓家的家法没有人能躲过去的,你自己想死也就算了,拖累我母女成为孤儿寡母算怎么回事呢?”   邓大嫂说着眼睛一红,便落了泪。邓大嫂的眼泪牵绊了邓大哥的脚步,也哭醒了邓大爷和邓大娘,二人互视一眼,满腔不愿,却也不敢冲动而出。   邓族长向着邓家人这边投来冷冷的目光,道:“邓道印伤风败俗,破坏族规,如今家法伺候,如果有不服的,只管替他喊冤,看看邓家家法之下还有没有族规可言了!”   邓族长的话威慑力十足,邓家人彻底不敢迈步,邓大爷唉声叹气,邓大娘和邓大姐也只能泪眼以对。   “家法伺候!”邓族长一声令下,壮丁们高高举起了棍棒。   邓道印吓尿了,蜷缩在地上,缩着脖子,十分猥琐,像一只乌龟,但他还是不忘胡乱喊道:“道印有错,道印甘愿受罚,可是道印不是成心的,道印是被勾引的,要罚不能只罚道印一人!”   听儿子如此说,人群中的邓大娘不由豁然开朗。   不错,事已至此,儿子是免不了皮肉之苦,有命无命皆看天意了,但是绝不能便宜了安念攘那个贱人。   如果没有她,自己的宝贝儿子不会这么惨!既然邓道印要受罚,怎么着也要拉安念攘一起。就算邓道印今天真的死于家法,也该拉安念攘那个贱人陪葬才是!   邓大娘这样想着,便在人群中喊起来:“不错,安小姐既然嫁了邓家,就是邓家的人,她有错也该受邓家家法一并处罚!”   此时,邓大嫂正好逮住机会拉安念攘下水,好发泄一下先头因为安念攘邓大娘羞辱她的怨气,她跟着邓大娘喊:“道印一时糊涂,也是因为安二小姐的挑唆,如果不是安二小姐水性杨花不安分,道印也不会犯糊涂!安二小姐既然是道印的妻,一个巴掌拍不响,理当夫妻同罪!”   看热闹的从来不嫌事儿大,人群中顿时响起骚动:“夫妻同罪!夫妻同罪!”   众人的喊声此起彼伏,有道是众怒难犯,邓族长立即让人去抓安念攘前来受审。   也不用受审了,邓族长自己就是证人哪!   开/苞之夜,安念攘的确没有落红,这是对他莫大的侮辱,一定要重罚那个女子。   不管她的初夜给了谁,不管是不是邓道印,不管她是自愿的,还是邓道印强迫的,总之,邓族长在这件事上是受害者,他必须替自己讨回公道。   安念攘很快就被邓族长派去的人提溜到了祠堂。   这一回无论安念攘如何狡赖,邓族长都不为所动,三言两语之后便是家法伺候。   月儿去国公府通风报信,刚刚起床的安老太太大吃一惊。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即让人通知了安大老爷。   大老爷带着一群手下冲进邓家祠堂时,安念攘和邓道印已被打得奄奄一息,二人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几乎没了气。   邓家的风俗家法在安大老爷这样的达官贵人眼中不过狗/屁,他让手下直接砸了邓家祠堂,继而抱了安念攘回府救治。   安大太太见到安念攘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女儿昨日才出嫁,今天就命悬一线回娘家,不过不是带着新夫婿归宁,而是带了一身伤,和那让人惊跌下巴的遭遇。   安家人对安念攘的遭遇都觉日/了狗了,可是眼下替安念攘疗伤才是最紧要的。   ……………………………………………   皇宫里,花畹畹多少有些挂心安念攘的婚事,虽然安念攘前世对她不敬,但这一世被她设局之后对她还是恭敬有加的,自己陷害她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派人打探安念攘消息。   花畹畹派去的人假意到国公府给安念攘送贺礼,说是安和公主对二小姐新婚的一点心意,安大太太恼羞成怒将那贺礼当着来人的面便砸了。   安大太太一想到若不是花畹畹在老太太跟前撺掇,老太太又怎么会给安念攘寻这么一门倒霉婚事,还不如嫁给蓟允秀呢!   安大太太已经忘了自己是第一时间反对安念攘和蓟允秀婚事的,此时此刻她只想找个人让自己痛恨一下。   这个人,还有谁比花畹畹更合适的呢?   安老太太见安大太太失态,难免脸上挂不住,担心宫人回宫之后会在花畹畹跟前据实以告,届时伤了情分,便给了那宫人一些好处,又好言好语安慰,并替安大太太开脱,那宫人自然是道理解安大太太,毕竟安二小姐受了重伤。   可是宫人一面得了安老太太好处,一面一回宫便将安念攘的境况和安大太太的表现都向花畹畹合盘托出,令花畹畹呆愣了许久。   安念攘的遭遇比前世还要凄惨。   前世,她只是遭了邓道印的背叛而已。   前世的邓道印娶了安念攘之后并不安分,夫妻感情不睦,因而在外头便有了女人,更该死的是还与那女人珠胎暗结,进而与安念攘劳燕分飞,金贵如国公府小姐又如何,嫁给市井小民还是比丈夫低了一等。   女人在婚姻里总是吃亏。   这一世,安念攘不仅被邓族长奸/污,还被屈打,命悬一线,这令花畹畹负疚不已。   她始终是个善良的人,哪怕带着血海深仇重生,亦做不到泯灭人性。   花畹畹求了皇后,派人给安念攘送去了不少养伤良药。   如果安家不重新接纳邓道印,或许安念攘这辈子都会继续感激花畹畹的。(。)   ☆、第388章 憋出内伤   谢谢1何所有、朱朱白白的打赏,谢谢红酒香香的月票。   安念攘苏醒过来的时候,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浑身上下没有寸肉不痛的。   安念攘不由在心里大骂邓家祠堂是十八层地狱,邓族长是阎王老色鬼,而邓家的人就是牛头马面,那个邓道印简直就是癞蛤蟆转世成黑白无常。   床前,月儿泪眼汪汪的,一副“谢天谢地你还活着”的表情。“二小姐,你醒来了,太好了。”   安念攘给了月儿一个皮笑肉不笑:“你都回安家搬救兵了,我当然还活着,既然活着,就必须醒来啊,不然不成活死人了?那也太丢我们国公府的脸面了。”   安念攘又恢复从前的尖酸刻薄样,月儿心里倒是安了心。   安念攘倒是不忘安抚她一句道:“这回也算是你救了我的命,没有让我死在邓家那个鬼地方,等本小姐养好身子再好好赏你。”   月儿立即诚惶诚恐道:“老爷太太已经赏过奴婢了,再说二小姐平安无事就是对月儿最好的赏赐。”   妈蛋,你个死丫头也学会华而不实口里抹蜜了?   “我父亲母亲赏了你多少?”安念攘脸上表情很不好看。   那两人自然是要赏月儿的,亲手将女儿往火坑里推,这世上也绝难找出类似这样的父母了。   月儿为难,生怕安念攘觊觎她的赏赐,以往的经验告诉她,安念攘绝逼是个贪财的小人,没有主子的模样。   见月儿嗫嚅,安念攘摆摆手,豪气道:“不管赏多少,那些钱都留着你自个儿花吧。”   月儿深深吐出一口气,扶着安念攘坐起了身,安念攘浑身都痛,龇牙咧嘴,表情十分激烈。   月儿道:“大夫说了,二小姐要将养些日子,身上的伤才会好。”   “等我好了,我一定要找那个邓道印算账不可!”安念攘咬牙切齿。   那个姓邓的癞蛤蟆,破坏她和四皇子的姻缘,又间接毁她清白,如此深仇大恨,怎能不报?只是这厮还有命留着吗?依稀记得,邓家祠堂里,那厮也被揍得皮开肉绽。   月儿不愧是安念攘身边的丫头,她已经想到了安念攘所想,于是支吾道:“二小姐,姑爷他……”   “什么姑爷?”安念攘一巴掌拍在月儿脸上。   月儿立刻惶恐跪在地上。   月儿原本是扶着安念攘的,此刻一松手,安念攘直接摔到地上去,原本痛做一团的皮肉此刻仿佛散了架般,痛得更加铺天盖地。   月儿又赶忙去扶安念攘:“二小姐,二小姐,奴婢该死,你没事吧?”   “我没被摔死,也被你气死了!”安念攘一站起身就拧住了月儿耳朵,这回学乖了,害怕月儿松手自己再次摔倒,她一手拧住月儿耳朵,另一手揽住月儿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夹在自己腋窝底下,好做自己的拐杖。   这拐杖人肉质地的,温软恰好。   安念攘很是满意,但是一想到月儿喊邓道印“姑爷”,心里又恨不打一处来。   “那个姓邓的癞蛤蟆,你也配喊他姑爷?”安念攘气糊涂了,语无伦次。   月儿道:“奴婢是不配,老爷太太才配。”   “呸!”安念攘气到吐血,“我说了你也配……他也配你喊姑爷?”   “可是老爷太太就是这么让奴婢喊的。”   月儿唯唯诺诺,安念攘杏眼圆瞪,“我父亲母亲这么让你喊的?”   月儿点头:“老爷太太将姑爷接回府里之后,就是这么嘱咐大家的,大家都喊他二姑爷。”   安念攘惊跌下巴:“你……你说什么?父亲母亲将邓道印接回了府里?”   月儿点头:“就是二小姐同一天接回府里的。他伤得比二小姐还重,不知这会儿已经醒了没有。”   …………………………………………   安念攘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心急火燎让月儿扶着自己去隔壁房里看邓道印,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出家人不打诳语,月儿也不打诳语,那邓道印的确被接回国公府,还在望月小筑里辽着伤呢。   月儿扶着安念攘走进邓道印房间时,大老爷正在屋子里,郎中给邓道印查看了伤势,恭敬道:“二姑爷的伤很重,但治疗了这么些日子已经康复得十分理想了,容老夫今日再为二姑爷开个方子……”   开你/妈的方子啊!   安念攘还没张口骂人,大老爷已经先行开了口,声音极尽和蔼可亲:“那大夫,我女婿他时至今日尚未苏醒,这……”   “大老爷不必担心,二姑爷很快就醒了。”   “很快是多快?”   “二小姐醒时,二姑爷差不多也就醒了。”   大老爷正要送郎中出去,一转身吓了一跳。   郎中结巴道:“二……二小姐已经醒了,那二……二姑爷应该很快就醒了。”   安念攘恨恨,二姑爷,二你个大头鬼啊,老子还是你二大爷呢!   大老爷让下人送了郎中出去,看着安念攘蹙了眉,道:“二丫头醒了?”   没有多少欢喜,没有多少惊奇。这还是亲爹吗?自己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好不容易捡条命回来,可是自己的亲爹对杀人凶手更关怀一些,对自己却是冷漠。   重男轻女!   安念攘在心里咒骂了大老爷一通。   “父亲,你怎么可以把这姓邓的王八蛋救回家里?你可知他……”安念攘对于自己的遭遇简直难以启齿,“女儿差点死在他手里!”   大老爷一副冷漠表情,闲闲道:“你胡说什么?你不好端端站在我跟前吗?”   安念攘气极了,老娘这一身伤,竟然还被说成好端端,爹,你脑子秀逗了吧?   大老爷又道:“你既然没死,女婿他就更不能死了,我们国公府不能被人说嫁出去的女儿克夫啊!女婿若死了,二丫头你往后还怎么做人,年纪轻轻就守活寡,这滋味可不好受。”   安念攘一口老血几乎吐出来。   这么说,就这个龟/孙子还是为了她吗?她可巴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父亲,你可知他……”   大老爷完全不听安念攘说下去,自以为是道:“你如今有伤在身,还是在屋子里静养着,我知道你们小夫妻新婚燕尔,可是女婿不还伤着吗?一切等女婿醒来伤愈再说吧。”(。)   ☆、第399章 躲过一劫   谢谢龙吉Xiao仙的月票。   时间好快,明天满月了。   停了这么久,大家一定意见很大吧,我会最快调整到正常更新的。   ……………………………………   安念攘简直气急败坏,她叫来月儿吩咐道:“替我给四皇子传信。”   月儿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好吧,二小姐,姑爷还在咱国公府里头呢,你这……你这可是不守妇道。”   安念攘追着月儿好一阵暴打:“贱丫头,你到底是谁的丫头?你小姐我本来要嫁的人是四皇子,本小姐现在要见四皇子,本小姐要夫妻团聚!”   月儿道:“可是老爷夫人做主将二小姐许配给的人是邓……邓姑爷。”   安念攘扶墙吐了好一会儿血,那邓道印一定是使了妖术,不然怎么父亲母亲还有祖父祖母会失心疯将自己嫁给他呢?   月儿道:“二小姐,姑爷他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他就是走了狗/屎运,让月老将您和他牵了红线而已,二小姐,要说,姻缘天注定,半点不由人,您还是打消对四皇子的……”   “滚!”安念攘一声怒吼,月儿便滚出了她的闺房。   安念攘在屋子里如坐针毡,蓟允秀知道她别嫁他人了吗?知道她的遭遇吗?对于一个已经嫁了人,且还失了贞的她,蓟允秀还愿意要吗?   安念攘不知道,平王府里蓟允秀早已知道这一切,他原本就不是真心稀罕她,不过是送上门的妖精不要白不要,所以失去了也无所谓,船过水无痕,如此而已。   可怜安念攘还在国公府里做她的痴情小姐。   总该找个人将自己的境况告诉四皇子才是。   她的四皇子一定在平王府里望眼欲穿吧?他等着她的婚讯,等着和她拜堂,等着和她重温鸳梦呢。   安念攘可笑地推己及人,以为自己对蓟允秀的思念,就是蓟允秀对自己的思念,全然不知萧郎早已路人。   安念攘左思右想,请了彭飞月过来,央求她去给蓟允秀递消息,彭飞月是个胆小如鼠的,如何敢应承?   安念攘不由使出了过往对彭飞月一贯的小性子,没好气道:“表姐昔日在望月小筑住了恁年,怎么如今自立门户就忘了借助之恩了吗?这点小忙都不肯帮我?”   彭飞月嗫嚅道:“表妹夫还在国公府里头呢,表妹如此行径就不怕……”   安念攘叫嚣:“那个混蛋不是你的什么表妹夫,他就是个无耻无赖下流东西!”   彭飞月又支吾道:“可是若叫大舅舅和大舅母知道,抑或者叫外祖母外祖父知晓……”   安念攘看彭飞月一脸窝囊样,很不打一处来:“你不说我不说,天知晓?”   彭飞月是无论如何不肯答应的,气得安念攘直翻白眼,心想若是花畹畹在府里就好了,定能为自己两肋插刀,出出主意的。   “你们一个个全然不如大嫂对我肝胆!”   彭飞月欲言又止。   安念攘冷笑道:“怎么,表姐对我这话还有意见吗?”   彭飞月小声道:“二表妹可千万别在大舅母跟前提安和公主,为了你和四皇子的事,大舅母可没少怪责安和公主。如今,二表妹嫁了人,又如此不顺,大舅母可是更加恨了安和公主,如果不是她背地里撮合二表妹和四皇子,二表妹也不至于……失贞下嫁,如今出了如此大的丑闻……”   彭飞月还未及说完,就得了安念攘一句粗暴的“滚!”   彭飞月如闻大赦,忙不迭离开了望月小筑。   安念攘心下烦躁,却又没有翅膀可以助她飞出国公府,飞去蓟允秀身边,她只能心烦意乱地等着熬着忍耐着。   ………………………………   皇宫里近日出了一桩争风吃醋的丑闻,争宠的两个妃子被皇太后罚去了冷宫。   皇太后同皇帝道:“原本,妃子间为了皇帝吃醋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用下三滥的手段互相陷害就是大逆不道,贬去冷宫已是法外开恩,皇帝不要心疼才是。”   如果说妃子们的不好下场,皇帝唯一心疼的也不过是那一个如意而已,其他人他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   于是他同皇太后道:“多谢母后替儿子整治后宫。”   “后宫之事原是皇后的分内事,哀家也是越俎代庖了。”   皇太后说着瞟了皇后一眼,皇后倒是不生气,知道皇太后如此做的目的是为了替自己担责,让她免受议论罢了,所以投给皇太后一个感激的目光。   花畹畹陪着皇后从坤宁宫出来时,远远便瞥见御花园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毓驳。   他远远站着,又一眨眼消失不见。   花畹畹不动声色陪着皇后回了坤宁宫,邓皇后入了午睡,便加了披风去了那一夜自己悼念如意的园湖旁,毓驳果真在那里。   冬日临近,风十分凉人,毓驳回头见花畹畹姗姗而来,立即上前行了大礼。   花畹畹含而不露道:“童侍卫找我有事?”   毓驳道:“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花畹畹假意道:“此话从何说起?”   毓驳道:“若没有公主事先提醒,今日,毓驳早已受云美人和辉美人之事牵连,此刻早已被皇上诛杀了。远离是非,才是安身立命之本,公主一早就暗示了微臣。”   毓驳是庆幸,如果没有花畹畹提醒,恐怕自己未必能抵挡得住云美人的收买,而去加害辉美人。由于自己的拒绝,那个被云美人利用的棋子此刻早已受了死刑,死无全尸了。   “童侍卫是聪明人,说到底是童侍卫福大命大,与我无关。”   花畹畹极力谦词,毓驳却早已认定她是自己救命恩人。   花畹畹想前世自己于刀口救下毓驳时他伤得不轻,如今他在皮肉之苦前就悬崖勒马,不能不说是万幸,自己的确是他救命恩人。   “从今往后,公主有何吩咐,微臣都当全力以赴。”毓驳信誓旦旦。   花畹畹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毓驳,想起前世他对自己的忠贞不二,不由露出欣慰笑容。   花畹畹伸手拍了拍毓驳的肩,给了他一个振作笑容,不复言语,翩然离去。   毓驳看着花畹畹的背影,也露出一个安心笑容来。   八皇子的军队终于凯旋回京,梅妃激动不已,而花畹畹竟也有些期待。(。)   ☆、第400章 八子凯旋   谢谢楚月婵的月票。谢谢朱朱白白的打赏。   恭祝大家中秋快乐。   ……………………………………   灵芝兴冲冲走进寝殿,向花畹畹行了个礼,面上笑做一团。   花畹畹道:“瞧你捡着钱了?脸上开出的花都能酿出一窝蜜了。”   “非是奴婢捡着钱了,而是奴婢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公主!”灵芝一脸兴奋。   花畹畹不解道:“好消息?什么好消息?你要嫁人了?”   “公主!”灵芝不依了,“没有公主做主,奴婢嫁给谁去?”   “那本公主明儿就做主将你嫁出去。”花畹畹一本正经。   灵芝欲哭无泪,“公主,奴婢和您说正紧的呢!”   “本公主也不是和你开玩笑呀!”   灵芝撅了嘴。   花畹畹噗嗤一笑:“好了好了,你这经不起玩笑的丫头,说吧,什么好消息?”   灵芝方才道:“是八皇子,八皇子回京了。”   花畹畹本能地眉飞色舞,再瞅灵芝,果是一脸期待看着自己,放佛自己这一脸喜色在她预料之中似的。   花畹畹立即敛容收色,清了清嗓子,道:“哦,是吗?”   灵芝惊诧:“公主,你也太云淡风轻了,八皇子回来,您就一点儿也不激动?”   花畹畹眉头微挑:“为何要激动?该激动的是皇上,因为八皇子是他安邦定国的好帮手;该是梅妃,因为她是八皇子母妃,八皇子立了军功于她脸上有关。八皇子与我什么关系?我为何要高兴?”   灵芝一愣:“也是啊,可是公主,你和梅妃……”   灵芝突然瞥见花畹畹投来的严肃的目光,知道自己失言,立即住了嘴。   灵芝悄悄走到花畹畹身旁道:“想必皇上今夜就该为八皇子安排庆功宴了吧?届时,八皇子一定会偷偷向公主你道谢的。”   花畹畹不动声色,仿佛没有听到灵芝的话似的,只是道:“你竟然可以做起皇上肚里的蛔虫来了?”   灵芝撇嘴:“奴婢倒是可以做一做皇后娘娘肚里的蛔虫,庆功宴上,皇后娘娘铁定是不高兴的。”   花畹畹立即伸手掩了灵芝的嘴,道:“仔细你的皮。”   灵芝立即吐了吐舌头。   花畹畹走到门边向外探看,确定隔墙无耳,方才道:“谨言慎行,方能在宫里住得长久。”   灵芝点点头,又道:“可是公主,你过了年就十四了,再过些年头,皇后娘娘该把您嫁去国公府了,您难道还打算在宫里长住啊?”   “我就算嫁出宫了也未必带你,你若在宫里长住可就得谨言慎行。”   灵芝一吓,立即跪地求饶道:“公主,奴婢是横竖跟着您的,你若嫁出宫可千万不能扔下奴婢。”   见灵芝一脸凄惶,花畹畹叹口气,扶起她道:“我不过和你开一个玩笑。你也知道如今八皇子凯旋归朝,那么这后宫局势总会有所改变,咱们更应该谨言慎行,虽然梅妃娘娘借此契机,有望在皇太后跟前获些宠爱,可是别忘了,皇后娘娘有东正侯撑腰,所以咱们既然住在坤宁宫内,明面上还是要多看些皇后娘娘脸色才是。”   灵芝恍然大悟,了解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就有皇后身边的宫女来传唤花畹畹,花畹畹携了灵芝到了皇后跟前,果见皇后面色郁郁,并不开心。   花畹畹上前关切道:“母后可是身子不舒服?”   皇后一挥手屏退了宫女儿太监,向花畹畹招招手,花畹畹便走上前去,细心地替皇后捏肩捶背:“母后有何心事,可否与畹畹说说。”   皇后沉重道:“今晚,皇上为八皇子在宫内摆了庆功宴……”   花畹畹灵机一动道:“八皇子凯旋归朝是喜事,可是想必皇上已经替他在前朝摆过庆功宴了吧,又何必在后宫多摆一次?皇上厉行勤俭政策,定是拗不过梅妃的要求。这梅妃娘娘也真是的,皇子立军功不过稀松平常之事,她倒是得了鸡毛当令箭,非要如此耀武扬威的,这做派真是令人不敢苟同。”   花畹畹对梅妃的奚落言论无疑让皇后出了心中一口恶气,她握住花畹畹的手,叹气道:“这殿里没有旁人,只有咱们娘儿俩,畹畹,你说的正是母后心中所想,梅妃太不体恤皇上了。”   “可是事已至此,母后也只能由着她去显摆,否则该落人口舌,说母后见不得梅妃娘娘受宠了,过去她是凭美色,如今可是母凭子贵。母后稍有差池,就会落个妒妇的恶名。”   皇后懊恼道:“可不是,要不然哀家今儿个身子不舒服,可真不想去参加什么庆功晚宴,如今是非去不可。”   花畹畹心里道:你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吧。   面上,却道:“儿臣知道母后不易,母后若真的身子不适,不如就向皇上实情以告。”   “只怕皇上不信……”   皇后可真够憋屈的,这一夜不管是身子真不舒服,还是假不舒服,总之都出现在了八皇子的庆功宴上。可是纵使施了脂粉,亦难掩不好的面色,而梅妃梳妆打扮,明艳得就像明珠一般,又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生生将皇后这黄脸婆的形象给打压了下去。   宴席上,那些个阿谀奉承的妃嫔们又对梅妃极尽巴结夸赞之词,皇后几乎憋出了内伤,再看一眼自己那心无城府的傻儿子,再也坐不住,向皇上告了假,起身回坤宁宫。   花畹畹欲要同回,皇后道:“哀家回了,你好歹是坤宁宫的人,就在这里替哀家撑撑场面吧。”   于是,花畹畹留下。   皇后一走,便有一个宫女儿借着上菜的机会给花畹畹偷偷递了信,说是八皇子在老地方等她。   心里有一个声音说:莫去。   他已经凯旋,你也尽到了结盟本分,应该远离政斗才是。   另一个声音说,除了利益,他们也算朋友,他既然凯旋,她就该去分享去见证他的喜悦。   心里两个声音还在打架,脚却早已做了主,鬼使神差站了起来,鬼使神差离席。   花畹畹走出不远,灵芝便追上来,将披风披在她肩上道:“公主,你要去哪里?”   花畹畹道:“你留下,有人问起,便说我如厕去了。”   灵芝做了个慧黠的笑容,道:“奴婢明白。”   花畹畹不动声色一笑,就去寻八皇子。   冷宫院墙之外,一袭披风长身玉立,正是蓟允卓。(。)   ☆、第401章欢喜冤家   夜云倾泻,夜风徐徐。   一轮明月中天高悬。   花畹畹徐步而来,但见冷宫院墙边的大树下站着一个黑长披风的威武将军,锦衣华服,好不气派。   经历了一场战事,蓟允卓到底是成熟历练了不少。   花畹畹正从心里流露出一个欣慰笑容,蓟允卓便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他回过身来,长披风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线,树梢长灯下照出他好看的容颜,只是经历了战事,沧桑了些。   梅妃娘娘看到八皇子如此形容,该心疼了吧?   花畹畹在心里想着。   而蓟允卓已经疾步向她走了过来,在花畹畹还未张口唤她名字的时候已经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她。   瞬间,夜风停止,夜云停住,就连月光也仿佛凝固了一般。   花畹畹满脑子浆糊,一片混沌和空白。   蓟允卓的怀抱宽厚笃实,花畹畹在他怀里只觉一团火焰般的热情。   但是花畹畹到底是理性的,最快度回神,一把推开了蓟允卓,嗔怪道:“八皇子许是适才庆功宴上喝醉了?”   蓟允卓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只是他与她的身份,到底适才的举动不合时宜,于是也乐得接受花畹畹的借口,总不能说:畹畹,我没有喝醉,我清醒得很,在战场上,每当战事陷入困境,本皇子一打开你的锦囊就有拥抱你的冲动吧?   畹畹,你实在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孩子。   畹畹,你一个小小女子,从未上过战场,不过闺阁少女,怎能对战场的排兵布阵如此通晓?   畹畹,若没有你,哪里今夜的庆功宴?哪来皇祖母的垂青,父皇的高看,哪来那么多阿谀奉承?   尽管我知道享受那些便是肤浅,可是畹畹,看了母妃灿若星辰的笑脸,我便觉值得了。   畹畹,这一切都得感谢你呀!   蓟允卓在心里表白了千言万语,面上却是沉默沉默再沉默。   花畹畹只以为他是为那一抱被自己公然阻止而觉得没面子,便干咳了一声缓和尴尬气氛,继而笑道:“我知道你是喝醉了,本公主的胸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岂会和一个酒鬼计较?”   花畹畹开了玩笑,蓟允卓也打断自己心里的思绪纷飞,忽而盯着花畹畹还未长开的少女的身材,笑道:“********?有容嘛,倒也实事求是,只是奶大……”   蓟允卓呵呵。   花畹畹窘,道:“看来八皇子真是醉得不轻。”   花畹畹说着转身离去,蓟允卓急了,大步上前,一把拽住花畹畹的手,道:“畹畹,我话还没说完呢!”   “是酒疯还没耍够吗?”花畹畹头也不回,使劲挣脱蓟允卓。   蓟允卓力气大,花畹畹哪里甩得脱?于是,她只能手脚并用,拳打脚踢,猛给了蓟允卓几脚,蓟允卓脚面吃痛,方才松了手。   花畹畹立即迈开大步走掉,蓟允卓顾不得脚痛,一瘸一拐追了上来:“畹畹,畹畹,我想和你说说话。”   “去宴席上啊!酒桌上多的是要和你这个新贵把酒言欢的人,他们有太多夸赞你的话要说,如果八皇子有什么话要说,他们也是乐意听的,莫说听八皇子说话,就是听八皇子放屁,那些人也是乐意得很!”   正说着,就听八皇子放了个响屁,花畹畹窘,瞬间气氛尴尬,虽然夜色朦胧,花畹畹还是清晰看见蓟允卓脸上飞起的两抹红云。   蓟允卓局促道:“一定是刚才我在宴席上吃坏了肚子,只是我放屁,不知道安和公主乐意听吗?”   “不乐意!”花畹畹毫不留情,掉头就走。   蓟允卓也不甘示弱,道:“适才是谁自夸说自己的胸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原来是吹牛吗?”   花畹畹本来已经走出老远,听到蓟允卓奚落,难免又气愤掉头,走回到蓟允卓跟前,狠狠给了蓟允卓一拳,蓟允卓竟然真的倒退了一步,惊讶地看着花畹畹。   小小女子,力气竟然这么大,还真是粗鲁。   蓟允卓在心里嫌弃。   花畹畹盯着蓟允卓,不悦道:“八皇子是平定了西南战乱,帮了皇上大忙,可这与我花畹畹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我就得让你耍酒疯,就得听你放屁呢?”   “怎么和你没关系?若没有你的三个锦囊,西南战乱如何能轻而易举平定?今夜的庆功宴名为为我而举办,实际上真正的功劳是你畹畹的呀!”   蓟允卓突然放低声音说道,花畹畹不由愣住。   “算你识相。”花畹畹扑哧一笑。   美人笑了,蓟允卓如释重负,说话便也放松起来:“所以今夜我是来向你道谢的。”   “不必了。”花畹畹云淡风轻,忽而又道,“你也向我道过谢了,我想说不用谢,好了,再会。”   花畹畹说着,再次转身欲走,这一回蓟允卓一伸手就稳稳拉住了她的手臂,再一使劲,花畹畹便落入了蓟允卓怀抱。   这一回花畹畹不能再轻易挣脱了,因为蓟允卓抱得异常紧牢。   “在战场上,我就幻想过回京的这一幕,宫墙边柳树下,我抱住你,向你道谢。”   花畹畹便也不再挣扎,只是有些局促,声音也显得僵硬:“八皇子就是这么感谢自己的恩人的?把轻薄当报恩?”   蓟允卓不理会花畹畹的讽刺,还是那么抱着。   “既然安和公主不喜欢本皇子的拥抱,那是不是要本皇子亲你,才算报恩?”蓟允卓邪坏一笑,花畹畹汗。   她使劲推开蓟允卓骂了一句:“登徒子!”   蓟允卓害怕自己真个将花畹畹惹恼了,忙道:“好了好了,我为我刚才的轻薄向安和公主道歉,行了吧?”   花畹畹当然不高兴,也有这样的人吗?做了坏事,一句道歉就行了,那这个世界为人处世岂不太容易了。   花畹畹突然心里憋了坏,她伸手捏住蓟允卓的脸颊使劲向两个方向扯,直把蓟允卓扯疼了。   “畹畹,你做什么呀?”   “我也为我刚才的轻浮向八皇子你道歉,对不起!”花畹畹没有鞠躬,而是直接翻了翻白眼。   蓟允卓愣住,继而玩味地看着花畹畹。   这个女孩子时而睿智时而泼辣,动如脱兔静如处子,真是一本难懂的书。   “这样盯着我看,干嘛?”花畹畹被蓟允卓盯得了毛,没好气道,“再看我就把你两只眼睛挖掉。”   花畹畹说着,伸出两只手指对着蓟允卓的眼睛作势要挖下去,被蓟允卓一把握住。   就在这时,冷宫院墙内又飘出一个女子凄凉苦楚的哭声,那哭声哀怨凄婉,听得人心下哀伤。   蓟允卓握住花畹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回京路上,我遇到阿樗了。”   蓟允卓的话叫花畹畹目光一闪。   “他出京去了吗?”花畹畹问。   “嗯。”蓟允卓点头。   花畹畹便也不再追问,既然方联樗去了宋家,做了茹家姑姑的儿子,那么行商便是本分了。   二人互视一眼,便当即做了决定。   在这个乐淘淘的夜晚,或许他们该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女人。   (。)   ☆、第402章冷宫探亲   冷宫内,蓝美人的哭声幽幽噎噎飘荡在散发霉臭的空间里。   这个女人,昔日的大美人,如今只是个被遗忘的弃妇而已。   她为谁而哭?儿子,还是丈夫?   儿子逃命天涯,或许此生再也没有机会相见。   丈夫,哪怕是与人分享对她而言都是奢侈的非分之想,昔日众人分一杯羹的卑微幸福如今也成了水月镜花。   而姐妹呢?   这个疯疯癫癫的女子是否还记得与梅妃的姐妹之情?   曾经要好到甘愿为对方死的两个女孩子如今地位悬殊,际遇悬殊,天壤之别,云泥之别……   这一切都够她在这冷宫里哭上一辈子,将余生全部浸泡在眼泪中都不为过吧?   老宫女依旧为蓟允卓和花畹畹引路。   发出微弱火光的灯笼在老宫女手中摇晃,脆弱得就如蓝美人如今的命运。   风前残火,苟延残喘,多活一日都是煎熬。   “听说八皇子打了胜仗,这一回是凯旋而归,可惜蓝美人疯了,如果她还清醒,她还记事,该多高兴啊!八皇子虽然不是蓝美人亲生,可是蓝美人对八皇子和七皇子是一样的心的……”老宫女絮絮叨叨。   蓟允卓没有反驳,也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听着。   花畹畹对老宫女的话不知可否,蓝美人对八皇子和七皇子的心是一样的,这怎么可能?对别人的孩子再疼再亲,也不可能超越自己的儿子啊!   蓟允卓却道:“蓝姨从前的确是疼阿卓……”   “你是个有孝心的,知恩图报的,不枉蓝美人疼你一场,如今这冷宫也只有八皇子还能来了,七皇子已经……”老宫女说着,腾出一只皱巴巴的老手抹泪。   蓟允卓不动声色:“姑姑不要太难过,阿樗这会子说不定已经投胎到新的人家,再世为人了。”   “老奴也是这么常安慰蓝美人的。”   老宫女哽咽。   蓟允卓看了花畹畹一眼,眼神里全是感激之情。   蓟允樗到了宋家成了宋二少,远离政斗,低调行商,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再世为人呢?   这个世界,蓟允樗已经死了,宋青书还活得好好的。   可惜,这必须是永远的秘密,蓝美人也好,皇帝也好,梅妃也好,这宫里的任何人都不能知道这个秘密。   这个秘密是花畹畹与蓟允卓之间共有的。   这个秘密,让原本生疏的两个人亲近了不少。   其实,花畹畹知道,拉近她和蓟允卓的不是与梅妃的结盟关系,而是因为阿樗。   宫门到寝殿的路在夜晚分外潮湿和滑溜,青苔遍布路面,花畹畹一不小心便要滑倒,幸而蓟允卓及时扶了她一把。   看着月光下,蓟允卓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花畹畹心里道:是的,在这皇宫之内,他和她的确是最亲近的人。   蓟允秀只是暂时失势,可是他是个聪明的,狡猾的,他很可能卷土重来,所以她要复仇,她要彻底打倒他,必须依靠的便是此刻紧紧握住自己的这双手。   只有蓟允卓越来越优秀,越来越强大,储君之位才不会旁落。   只要蓟允卓成了储君,成了下一个皇帝,那么蓟允秀的皇帝梦才注定落空。   她不要他那么快的死,死了便一了百了,所有恩怨情仇全都戛然而止,她不要那么便宜他,就像前世他挑去她的手筋脚筋拔去她的舌头,却依然留她在冷宫残喘十年,煎熬十年,那十年的痛苦有谁能体会呢?   这一世,她要蓟允秀也尝尝十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死,不是终结!让他痛苦活着,才是真正的复仇。   “安和公主没事吧?”老宫女的问候让花畹畹和蓟允卓都回了神。   蓟允卓扶着花畹畹站直了,才松开手。   他给了花畹畹一个无比温柔的眼神,在心里道:往后的人生,若你也不慎摔倒,我都愿自己能向此刻一样站着你身边,扶你一把。   你帮了我的阿樗,救了我的阿樗,我回报你是应该的。   蓟允卓也不愿意看清自己心里那个像雨后春笋般亟待破土而出的愿望,那个愿望十分热烈,让蓟允卓害怕而惶恐,所以他宁可将自己对她的特殊情感归结到蓟允樗身上。   阿樗是他最好的兄弟、朋友,她是阿樗的恩人,便是他的恩人。   所以他帮她是应该的。   往后的人生,只要她有难,只要她愿意,他都愿向此刻一样,尽自己所能,向她伸出他的手。   “我没事。”花畹畹同老宫女说着,便快速向前走去。   蓟允卓的眼神让她不安,不敢直视。   她是过来人,她是重生的前世皇后,她的前世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前世,她爱过。   纯真的安大少的爱恋。   爱恨交织的蓟允秀。   她怎么可能读不懂此刻蓟允卓眼里的情感,那萌动的爱欲。   这一世她是来复仇的,爱情不是她可以要的。   而蓟允卓黯然神伤的是因为花畹畹的身份,她是安家的童养媳,虽然如今成了皇后义女,住进了坤宁宫,可是她和安沉林仍然是有婚约的。   将来终有一日,她是要嫁进国公府的。   这让蓟允卓心里像堵了一把刀子似的难受。   “八皇子,咱们走吧。”   老宫女催促,蓟允卓点头。   老宫女引着花畹畹和蓟允卓走进了那间昏暗散发异味的寝殿,蓝美人依旧坐在榻上,一边扯着棉絮,一边对着面前的烛火哭着。   她一边哭,一边细细碎碎的念叨:“阿樗……阿樗……”   娘好想你啊!阿樗!我的儿!   你是死是活?我的儿!   一个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垂垂老矣的女子,一盏明明灭灭的烛火,满屋子飘飞的棉絮……   那情景叫人看一眼便是触目惊心漫无边际的哀伤。   不知为何,花畹畹眼里有不可遏止的泪意夺眶而出。   她微微仰起头,制止了那泪意。   前世的自己难道不比这女人凄惨千倍百倍的吗?   或许,正是看了眼前女子,让她想起了自己,她才有哭的冲动吧。   她经历了前世种种,早已铁石心肠,早已不会为任何人的悲惨际遇同情心软的了。   此刻的眼泪只是因为自己。   蓝美人哭着哭着,突然将手里一整条棉絮扔向桌上的烛火,只听老宫女尖叫了一声……(。)   ☆、第403章 奇怪之人   几个人手忙脚乱,终于是将棉絮上的火扑灭了,可是烛火也灭了,整个寝殿陷入一片黑暗。   蓝美人的哭声更加凄厉。   阿樗,我的儿,你是死了吗?你死得好冤!死得好惨!   催人泪下,令人肝胆俱颤。   花畹畹只觉自己双手冰凉,牙齿也打了颤。   蓝美人的哭声里,她分明听到了怨恨与极致的痛苦。   那痛苦那怨恨她都感同身受,因为前世她也失去过她最亲最爱的唯一的儿子:禄真。   禄真,我的儿,我可怜的儿,你死得好冤死得好惨……   花畹畹听着蓝美人的哭喊,在心里也哭喊着她的禄真,然后她的身子在黑夜里抖成了筛糠。   黑暗中,有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叫她镇定下来。   “别怕,有我。”   男人的声音给人安定的感觉。   她的手在他手里果真不抖了,慢慢恢复了知觉和温度。   老宫女找到火绒重新点亮了灯烛,众人看见蓝美人正坐在地上,两眼空洞洞地看着前方。   那眼里的空洞和绝望就像死灰一样。   一个疯子竟然也会绝望,这让花畹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老宫女上前扶蓝美人,道:“娘娘,八皇子来看你了。”   蓝美人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老宫女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到底是扶不动她。   蓟允卓上前将蓝美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抱起来的那一刻,蓟允卓眼里湿了。   这还是他的蓝姨吗?   从小到大,给他做好吃的点心,给他缝好看衣裳的蓝姨,那个丰腴的珠圆玉润的蓝姨,此刻在他怀里轻飘得如同纸片人。   蓟允卓将蓝美人抱到床上,温柔道:“蓝姨,地上凉,你躺到床上去吧。”   蓟允卓将蓝美人放到床上,蓝美人却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眼里燃起了火焰,亮晶晶的,她道:“阿樗……”   对于蓝美人颠三倒四的呼唤蓟允卓早已习以为常,可是老宫女还是纠正道:“娘娘,您又犯糊涂了,这是八皇子,不是七皇子。”   花畹畹在心里叹气,入了这冷宫,蓝美人有一日是不犯糊涂的么?   或许犯糊涂比清醒着要幸福。   如果没疯,面对如今的局面,或许蓝美人早就活不下去了吧?   丧子之痛,失宠之痛,背叛之痛……哪一样能叫她活下去?   诚如前世的自己,如果不是被蓟允秀挑去手筋脚筋拔去舌头,失去了一切自裁的机会,她也活不过十年,最后死于安念熙的毒酒。   “阿樗……你是我的阿樗,对不对?”蓝美人揪着蓟允卓的衣襟不放手,执拗地问着。   老宫女依然纠正:“娘娘,这不是……”   “算了,姑姑。”蓟允卓制止了老宫女。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他将蓝美人抱在怀里,像安抚一个小婴儿般轻轻拍着她的头,柔声道:“是,蓝姨,我是你的阿樗……”   疯疯癫癫的蓝美人此刻竟然不糊涂了,“那你为何叫我蓝姨,不叫我娘亲?”   一旁的老宫女皱起了眉头,可是蓟允卓没有拒绝,而是温顺地对蓝美人道:“是阿樗糊涂了,阿樗不该叫你蓝姨,应该叫你娘亲。”   蓝美人抬起头来,露出明艳的笑容:“他们都说我是疯子,其实阿樗你才是疯子,怎么可以叫自己的娘亲叫蓝姨呢?”   “对,娘亲不是疯子,阿樗才是疯子,他们都是乱说的,娘亲不要理他们……”   蓟允卓的话叫蓝美人彻底乐开了花,她抱住蓟允卓像一个抱住属于自己玩具的顽固的孩子:“你是我的阿樗,你是娘亲的阿樗,谁也不能抢走你……”   “是,娘亲……”   “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阿樗,好久没有听你喊我娘亲了……”蓝美人在蓟允卓怀里哭成泪人。   “阿樗去打仗了,阿樗打了胜仗回来给娘亲争光了,娘亲别哭,娘亲该高兴才是啊!”   蓝美人兴奋地抬起头:“阿樗打了胜仗?”   一旁的老宫女这会子也帮着蓟允卓圆谎:“是的呢,娘娘,七皇子打了胜仗,今夜皇上还在宫里大摆庆功宴,娘娘不信可以问问安和公主啊!”   蓝美人向花畹畹投来目光,花畹畹只好点了点头,蓝美人立时激动得笑靥如花。   “太好了,我的阿樗太争气了!”   蓝美人又钻在蓟允卓怀里,高兴得像个顽童。   而蓟允卓就那么抱着蓝美人,任她玩闹,始终好脾气地微笑。   花畹畹站在寝殿内,远远地看着那一对假母子。   身份是假的,情感却是真的。   那样的蓟允卓让花畹畹产生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温润如玉的蓟允卓不像平时和她玩闹时那般痞气,却是魅力十足的。   花畹畹看着蓟允卓,不自觉便流露出心上的目光来。   从冷宫出来,夜风依旧徐徐,夜云依旧倾泻,皎月中天,月光迷人。   花畹畹和蓟允卓并肩走着,二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各自心里都揣着各自的心事。   “该回宴席上了,出来得有些久了,恐大家会找你,要知道你可是今晚的主角。”   花畹畹佯装明媚笑容,想缓和一下这忧伤的氛围,蓟允卓却站住了,许久他道:“在回京途中遇到阿樗的时候,我还遇见了另外一个奇怪的人。”   花畹畹也停住了脚步,不解道:“另外一个奇怪的人,谁?”   “如果不是安美人已经死了,我会以为那个人是安美人。”   蓟允卓指的是如意。   “可是安美人已经死了……”   “不错,她长得像极了安美人,却更像另外一个人,国公府的安大小姐,可惜安大小姐也已经死了……”   蓟允卓的话叫花畹畹心里顿时了然,书少爷身边的人不是别的,正是安念熙吧。   “是的,安大小姐也已经死了,所以八皇子一定是认错了人。”   花畹畹下了结论,蓟允卓却并不认可。   “我也曾告诉自己两个人只是相像罢了,毕竟世界之大,相像之人也不少,比如安美人和安大小姐,可是阿樗身边这个叫茜茜的丫头和安大小姐并不是相像这么简单,简直一模一样,你要知道我是见过安大小姐的,那茜茜和安美人的确是相像,可是和安大小姐却是一模一样……”   蓟允卓的分析令花畹畹讶异于他的聪慧。   花畹畹道:“所以呢,八皇子要做什么?”   (。)   ☆、第404章 回眸之惑   我把自己关小黑屋里写的。不逼迫一下自己,更新就回不到轨道上来。   谢谢1何所有、朱朱白白的打赏。   “八皇子发现了一个与安大小姐长相酷似的人,是要欢天喜地去国公府报喜,告诉他们安大小姐可能没有死吗?那么国公府兴师动众下葬了的尸体又是谁的?”花畹畹咄咄看着蓟允卓。   蓟允卓有些发愣,不知道花畹畹为什么突然就恼了。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蓟允卓低声道。   “既然不是,那八皇子到底想干什么?等书少爷回京,去质问他他是不是藏了安大小姐私奔,而用一具假尸体冒名顶替了安大小姐,骗过了国公府的人暗渡陈仓了?八皇子为了安大小姐是否已死的真相不惜让书少爷暴露?”   花畹畹此刻真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蓟允卓尴尬道:“我只是和畹畹你说说我的个人想法,畹畹你又何必如此激动?畹畹,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此刻的你和从前我认识的那个安和公主不太一样?”   蓟允卓审视着花畹畹。   花畹畹猛然觉醒,是啊,自己重生以来,一直谨小慎微、滴水不漏,今日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和蓟允卓太熟悉,他已踏过了自己的心里防线,自己才在他面前如此毫不设防的失态吗?   花畹畹暗暗吃惊于自己的情绪。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花畹畹掩饰自己,用一种极不好的口气道,“不一样的是八皇子你吧?为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安大小姐的人竟然怀疑我和从前不一样了,甚至不惜让书少爷暴露,我倒要怀疑一下过去一直说四皇子喜欢安大小姐,别忘了往国公府跑得勤的人除了四皇子三皇子,还有八皇子你,是不是其实你也喜欢安大小姐?安大小姐如今佳人已去,你心里不舍,才会眼花,逮着一个丫鬟略有几分姿色便说是安大小姐!”   花畹畹噼里啪啦说得蓟允卓哭笑不得:“畹畹,你又何必如此编排我?我原本好心和你提此事,想着你是从国公府里出来的……”   “谢谢你的好心,”花畹畹没好气,“我非但从国公府里出来,我有朝一日还回国公府里去呢!”   花畹畹白了蓟允卓一眼,掉头就走。   蓟允卓看着花畹畹的背影怔怔失神。   月光下,花畹畹的背影朦朦胧胧翩翩跹跹的,说不尽的聘婷袅娜。   蓟允卓就那么看着,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我非但从国公府里出来,我有朝一日还回国公府里去呢。   还回国公府里去呢!   去呢!   呢!   蓟允卓抚住有些酸疼的心口,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他,一个刚打了胜仗的天之骄子,堂堂七尺男儿,此刻咋这么想哭呐?   蓟允卓抬头看天上那轮明月,月儿啊,何事长向别时圆。   她一个掉头,一个转身,那背影便是诀别。   蓟允卓突然发现,他不但可以打仗,似乎还可以当诗人呢。呵呵。   花畹畹走出老远,偷偷回头,发现蓟允卓还站在原地,只是没有看她,而是仰着头望月。   那望月的姿态竟透着些许忧伤。   花畹畹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在蓟允卓低下头来的时候,她迅速调转身子,继续朝前走,当做适才那一回眸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   人总是喜欢自欺欺人,一回眸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可是一回眸代表的关心和挂怀呢?   如果也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那么自己此刻有些酸疼的胸口又藏了什么心事呢?   蓟允卓在书少爷身边看见了一个叫“茜茜”的丫鬟,长得和安大小姐相像,不对,蓟允卓的说法是一模一样,当然,那茜茜就是安念熙啊,怎么能不一模一样呢?   看来书少爷对她的确是恪守承诺,她将安念熙送到他身边,她真个就认真履行她的嘱托,时刻将安念熙带在身边。   书少爷是个老实厚道的,不似蓟允卓,总是执拗而顽固,总是好好的心情破坏得一干二净,总喜欢和她抬杠。   花畹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书少爷带着安念熙出远门,被蓟允卓瞧见了,生疑了,这不能不给花畹畹提出警示。   安念熙很可能要暴露了。   她该做些什么的。   她要她一辈子做个丫鬟,卑微的见不得光的丫头,决不可能让她再去过前世那风光的皇后的日子。   宴席上,众人觥筹交错,捧不尽梅妃的臭脚,各种阿谀奉承的好听话,梅妃乐得合不拢嘴。   今晚皇后不在,可就是她梅妃的场子,不是吗?   她的儿子打了胜仗,那么皇后的负气立场,皇帝的嘉奖,皇太后的另眼相待,众人的好听话,全都是她该得的待遇,这一切都源于她生了个争气的好儿子。   诶,她的好儿子呢?   梅妃放眼宴席,不见蓟允卓的身影,便问了一旁随身侍候的宫女:“八皇子呢?”   那宫女附耳低语了几句,梅妃微微颔首。   和花畹畹见面去了,定是去道谢的。   花畹畹的确是他们母子的福星,自从与花畹畹结了盟,他们母子在皇太后跟前的地位不再似从前那般卑微了,慢慢的在皇天和跟前有个人样了,这一切都归功于花畹畹。   但是宫女又附耳说了几句什么,梅妃立时重重皱起了眉头。   他们约见的地点竟在冷宫附近?   那宫女又道:“娘娘,安和公主回来了。”   梅妃顺着宫女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了花畹畹,灵芝正迎向花畹畹,为她整理衣裳,只是不见蓟允卓的身影。   也是,为了避嫌,他们当然不能同进同出,先后脚离开,先后脚回来才正确。   梅妃便也不以为意,继续喝酒吃菜,继续巴结皇帝,继续受着其他妃嫔的巴结。   灵芝笑嘻嘻迎向花畹畹,“公主,你回来了,你这如厕去得可真久,好在无人找您哈!”   见花畹畹面色不悦,便正色道:“公主,您心情不好?去的时候,还很轻松啊!怎么,八皇子他把您惹恼了?不能够啊,他不是约您去道谢的吗?”(。)   ☆、第405章 半夜哭声   谢谢zeze20021218的月票。   ………………………………………………   灵芝絮絮叨叨,花畹畹白了她一眼,道:“多嘴!想给我惹祸啊?这里人多眼杂的。”   灵芝放眼看人头攒动的宴席,立即捂了自己的嘴。   花畹畹也懒怠回宴席上,道:“皇后娘娘回坤宁宫了,咱们也回吧。”   灵芝拼命点头,立即扶了花畹畹离去。   花畹畹回到坤宁宫时皇后已经睡下了,花畹畹询问了一番皇后身边的宫女,宫女儿道皇后娘娘身体倒没有不适,只是说乏累了,要早些睡觉。   花畹畹点头,心里当然知道皇后娘娘不过是心乏累了而已。   睡一觉,睡一觉天就亮了吧。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于是也让灵芝伺候着就了寝。   灵芝服侍着花畹畹睡下,出了寝殿,正要回自己屋里去,却听见花园里有呜呜咽咽的哭声,不是女孩子,而是男孩子的哭声。   灵芝有些好奇,踱步下了回廊,去花丛里找那哭声。   花坛前面坐着抱头痛哭的竟然是大皇子。   “大皇子!”   灵芝喊了一声,就见大皇子抬头,用食指放在唇上使劲做出噤声的动作,灵芝忙捂了自己的嘴。   大皇子又拍拍自己身边的石阶,示意灵芝过去坐,于是灵芝便过去坐下。   “别大声说话,小心把我母后吵醒了……”   灵芝扑哧一笑,害怕皇后被吵醒,那他还哭得那么大声。   见灵芝哭笑不得盯着自己,大皇子解释道:“我母后若被吵醒,又该骂我了。”   “你被皇后娘娘骂了?”灵芝讶异。   大皇子噘嘴,委屈地点头。   “不能够啊,皇后娘娘一向最疼你了,你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她平常走路都怕你摔着,怎么舍得骂你?”   “母后从来不骂我的,母后对我一直都很温柔的,可是母后今天居然骂我了,还摔了东西……呜呜……”大皇子嘴巴一撇又哭了起来,“我知道是我不争气,如果我能像八弟那样上战场打胜仗替母后争光,母后就不会生气得哭了……”   灵芝心里一软,原来是为了这事啊。   大皇子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大声,灵芝忙捂了他的嘴,半带着警告意味劝慰道:“大皇子快别哭了,你再哭,可真把皇后娘娘吵醒了,到时皇后娘娘又该生气了!”   大皇子真个听话地止了哭声,只是肩膀一抽一抽,啜泣道:“灵芝,你说我为什么就是个傻子呢?如果我不是傻子,我能像八弟那么聪明能干……”   大皇子自己说着就委屈起来,他想哭但碍于灵芝的警告,只能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任眼泪大颗大颗掉落下来。   看着这样可怜兮兮的大皇子,灵芝心里柔肠百结。   傻子又不是他愿意当的,他生下来就是个傻子,这怨得了谁呢?   大皇子的眼泪让灵芝心疼极了,她不由自主就抱住大皇子,像母亲拍着自己儿子的头似的轻拍大皇子的头,安抚道:“谁说你是个傻子了?大皇子最聪明最善良了,在灵芝心中,大皇子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善良的人。”   大皇子猛然抬起头来:“灵芝,你刚才说什么?”   灵芝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大皇子立刻破涕为笑:“灵芝,你真是太好了,怪不得我这么喜欢你呢!”   大皇子使劲吸了吸鼻涕,破涕为笑。   月光下,大皇子脸上的泪水亮晶晶的,像给他的脸涂了油彩一般。   “其实,大皇子不但最聪明最善良,在灵芝心中啊,大皇子长得还最好看呢!”   灵芝说这话是真心的。   人不是因为美丽才可爱,而是因为可爱才美丽,不是吗?   “灵芝,你太好了,我不但喜欢你,我将来还要娶你做大皇子妃呢!”大皇子说这话也是真心的,他还真心地捧住灵芝的脸,在她唇上印下一个重重的吻。   灵芝顿时懵了。   ……………………………………………………   已经凌晨,天空行将翻起鱼肚白,梅妃才踏着微醺的步子,由宫人们搀扶着趔趔趄趄走回梅宫来。   “娘娘今晚难得高兴……”宫人们谄媚。   “那是当然,因为本宫的八皇子打了胜仗,平定了西南战乱哪!”   梅妃的笑声说不出的畅快,因为宫人们已经将打探来的坤宁宫里的事情如实汇报给了她:皇后恼了,皇后砸了东西,皇后还骂了她的大皇子……哈哈哈!   只是,她的傻儿子难道不会被越骂越傻吗?哈哈哈哈哈!   “八皇子呢?”梅妃终于想起了她那引以为傲的儿子来。   宫人道:“依照娘娘吩咐,将八皇子留在梅宫了,就等着娘娘回来训话呢!”   梅妃突然推开宫人,站直了身子,敛了神色,不错,她是要好好对八皇子训一训话的。   不是嘉奖,是训话!   蓟允卓百无聊赖在寝殿内坐着,梅妃差人将他请了过来,不许他出宫回皇子府去,蓟允卓就知道有些不妙了。   果不其然,梅妃一进屋子,就让宫人全部退下,径直走到位置上坐了,冷着脸看他。   蓟允卓上前赔笑:“母妃许是多喝了几杯口渴?儿子给您倒杯茶吧。”   “酒后吃茶伤肝气,你不知道吗?看来你对我这个母妃也没有多孝顺。”梅妃冷笑,“你的孝顺劲儿都用到别人身上去了吧?”   蓟允卓一个头两个大,知道梅妃所指是什么。   今夜去冷宫探看蓝美人之事被她知道了。   蓟允卓停住已经拿起茶壶的手,所幸不讨好梅妃了,茶也不倒了,好听话也不说了,一屁股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也冷了声音道:“母妃又派人跟踪我?”   “不然呢?由着你背着我做坏事?”   “那怎么能是坏事呢?她是蓝姨,是母妃从前最好的姐妹!”   “从前,瞧瞧,你自己不也说了这两个字吗?既是从前的好姐妹,那现如今就不是了。”   “母妃怎么可以如此势利?就因为蓝姨被打入冷宫,而母妃坐拥圣宠,就必须划清界限了?”蓟允卓负气,斜着眼看梅妃。   梅妃心里异常不悦,她道:“你何尝这样同母妃说过话?你今夜为了蓝美人竟然顶撞你的母妃?”   “母妃,你能不能讲点理?”蓟允卓气恼。   梅妃一拍桌子,厉声道:“母妃势利眼是为了谁?为了你啊,我的傻儿子!”(。)   ☆、第406章 吃醋梅妃   “蓝美人昔日的确是本宫的好姐妹,这不假,可是好姐妹能和亲儿子比吗?一切有可能伤害你利益的人母妃都必须防范!你蓝姨已被皇上打入冷宫,你与冷宫里的人走动如此亲近,你让你父皇要如何看你?难道你要你自己西南战场上这几个月冒着刀光剑影流掉的血汗都付诸东流吗?你皇祖母好不容易才对你高看几分,你父皇对你的能力才干也有了重新的认识,咱们母子在宫里的地位今非昔比,这一切来之不易,难道你要为了一个蓝姨求让这一切成为竹篮打水?阿卓,你可知道母妃的苦心哪?”   梅妃沉痛至极,蓟允卓蓦地心软。   他的母妃一切不可理喻一切心机计算为了谁?   都是为了他啊!   为了他——她最爱的宝贝儿子。   蓟允卓走上前,将梅妃轻轻拥入怀中,道:“母妃,你别生气了,阿卓错了,阿卓不该不理解母妃的苦心……”   儿子的一句服软,立时让梅妃泪如雨下。   再坚强的女人,子女都是软肋。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只有当了母亲的人,才能深深体会这一点吧。   她在这皇宫勾心斗角的地方,为求自保步步为营,为了自保步步算计,为的是让儿子强大到无人能敌。   那个昔日的小小孩童,还在她怀里呜呜求着庇护的孩童一夕之间已经长大成人,昂藏七尺,玉树临风,赫然立在她身边,抱着她,给她力量和温暖。   梅妃的头靠在蓟允卓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   蓟允卓看着自己的母亲哭,心里十分难受,而梅妃却道:“没事,母妃只是多喝了几杯,你知道你一旦多喝了酒就容易借酒耍疯,容易失控,容易情绪崩溃,所以不要担心母妃,母妃只是在耍酒疯而已。”   梅妃说得若无其事,噙着泪笑将起来。   蓟允卓心里略略安了些,他握住梅妃的手,道:“母妃,对不起……”   梅妃又是摆手又是摇头:“阿卓,你i要记住,你是上天送给母妃最好的礼物,母妃无论遇到多大事,只要有你在身边,母妃就不怕了……”   “可是母妃,阿樗不在了,蓝姨害怕的时候,再也没有儿子在她身边了……”   蓟允卓的话叫原本已经松懈下来的梅妃再一次冷了神色,她一把推开蓟允卓,不悦道:“母妃真不明白,在你心中,难道你的蓝姨比母妃还重要吗?”   “母妃,你……”蓟允卓无奈看着恼怒的梅妃,道,“蓝姨怎么可能比母妃还重要呢?她只是蓝姨,母妃却是生我养我的母妃啊!”   “那为什么你一而再再而三为了你的蓝姨忤逆母妃?”   梅妃腾地从椅子上站起,直视着蓟允卓。   蓟允卓哭笑不得,“母妃,你这是在吃蓝姨的醋?”   梅妃却无心开玩笑,她愠怒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母妃的心都快难过死了。”   蓟允卓叹口气,像看孩子一般看着他的母妃,他道:“阿卓对蓝姨的好,还不是看在与阿樗的情分上吗?再说,蓝姨在冷宫那般凄苦,阿卓只是偶尔去看看她而已。”   “你难道还少接济她吗?你别以为你背着母妃干的那些事,母妃就全都不知道,母妃耳不聋眼不瞎……”   “对对对,我就是像孙猴子一般聪明,也难逃如来佛的手掌心,母妃可就是神通广大的如来佛祖!”   对于蓟允卓的赔笑,梅妃才不领情,她道:“你暗地里接济蓝美人可以,母妃不反对,可是你不许去看她!你要知道若被人发现,皇上跟前你要怎么交代?”   “除了母妃会派人跟踪儿臣之外,还有谁会那么无聊?”   “你……”梅妃郁闷,“阿卓,你到底肯不肯听母妃的劝哪?你不要等事发了,再让母妃去收拾烂摊子!”   见梅妃一脸紧张兮兮,蓟允卓也缓和了神色,道:“母妃,儿子知道了,儿子只不过想替死去的阿樗尽一尽本分,阿樗死了,蓝姨再也没有儿子了……”   梅妃斜睨着蓟允卓:“七皇子真的已经死了?”   梅妃眼里全是质疑,蓟允卓也不甘示弱:“阿樗是生是死,母妃应该最清楚啊!”   言下之意,您老都追杀了他那么多年,派出了那么杀手,花了那么多财物,一个小小的阿樗焉能逃过你的毒手?   梅妃目光闪烁,岔开话题道:“你今晚除了见你蓝姨,还见了安和公主吧?”   “母妃明察秋毫。”蓟允卓嬉皮笑脸。   只要梅妃不追究蓝美人的事情就好。   “向安和公主道谢了吗?”   蓟允卓点头:“儿子能打胜仗平定西南战乱,靠的便是安和公主的三个锦囊,儿子自然要向她道谢,且是感激不尽。”   提到花畹畹,蓟允卓眼里发出光来。   梅妃盯着蓟允卓看了一会儿,似乎嗅到了什么,试探道:“数月不见,安和公主是不是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蓟允卓鬼使神差点了头。   “安和公主是不是比之前更有气质了?”   “嗯。”   “那眼睛比之前更灵动,更顾盼神飞了吧?”   “嗯。”   “小身材也必之前更凹凸有致了吧?”   “嗯,嗯嗯?”   蓟允卓终于发现不对劲,发现自己入了梅妃的套,他羞赧道:“母妃何意啊?”   “母妃何意,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吗?”   梅妃话中有话,蓟允卓一边心虚,一边脸上就飞起了红晕。   “母妃怎么可以寻阿卓乐子?”   “那也要我的儿子有乐子给本宫寻哪!”   梅妃盯着蓟允卓看了一会儿,正色道:“阿卓,你喜欢安和公主?”   “母妃说什么呢?”   “母妃是说,你喜欢花畹畹?”   梅妃一针见血,令蓟允卓暗暗吃惊。   “母妃你胡说什么呢!”蓟允卓狡赖。   梅妃却道:“你是我的儿子,你心里想什么瞒不过我,喜欢一个人不是错,更不是罪,但是喜欢却得不到,这是痛苦的事情儿子,当你越喜欢的时候,就会越痛苦,求而不得,生不如死!”   梅妃的话对蓟允卓而言,如当头一棒。   “你若真心喜欢她,可否听母妃一言?”   “母妃想说什么?”蓟允卓好奇地看向梅妃。      ☆、第407章 母妃之意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倘若,鱼我所欲也,熊掌我所欲也,鱼与熊掌兼得,只有他能够做到,他拥有生杀予夺大权,更何况是得到一个喜欢的女子?找个人便是皇帝!”   “母妃的意思,是要儿臣去求父皇?”   梅妃不由翻白眼,什么时候她绝顶聪明的儿子竟然变驽钝了?   “求人不如求己,阿卓你还不明白吗?如果你想得到花畹畹,只有让你自己变成皇帝!只有做了皇帝,才可以自由自在娶自己心仪的女子为妻,不用看任何人眼色!”   梅妃尽量说得云淡风轻,其实皇帝的婚姻大事哪有这般简单,就如皇后人选和位分高的妃子人选无不涉及政治利益,梅妃此时如此说无非是为了激发蓟允卓争夺储君位置的斗志罢了。   蓟允卓皱起了眉头,梅妃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你是母妃心爱的儿子,母妃也会尊重你心仪的女子,可是阿卓,你喜欢的女子不是别人,是花畹畹,是安和公主,所以你不能和她随心所欲的在一起,你要想有情人终成眷属,难哪。”   梅妃担心的,蓟允卓心里比谁都清楚。   花畹畹是皇后义女,是坤宁宫里常住的安和公主,皇后与梅妃的敌对关系,注定皇后不可能把自己的义女给梅妃的儿子做妃子,这不是求和而是示弱,皇后不会这么做。   更何况,花畹畹身上还有和安大少的婚约。   她是个有婚约的女子,自己喜欢她,就是喜欢了一个有夫之妇。   “阿卓,母妃说的,你可明白?”   梅妃期待地看着蓟允卓。   壁上的宫灯罩在蓟允卓脸上,雪白的光线将他俊朗的面孔照得通透无比。   他脸上的神色一览无余,可是却是波澜不兴的,没有任何情绪,让人对他内心的想法一丁点都看不透。   “阿卓?”梅妃提醒地唤了蓟允卓一句。   蓟允卓给了她一个坦荡的笑容:“母妃,你不用担心……”   梅妃舒出一口气,她的儿子终究是聪慧的,了然她的用心,不料,蓟允卓却道:“母妃,你想太多了。”   梅妃简直想撞墙,想吐血。   她扶着自己额头,郁闷道:“母妃突然觉得酒劲上头了,母妃要回去好好睡一觉。”   看着梅妃离去,蓟允卓无奈地笑笑。   他的母妃有不可理喻的地方,也有太多可爱的地方。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出于对他这个儿子无私的爱。   母妃,儿子会尽力的,为了你。   至于,为了花畹畹……   儿子不敢想。   这一刻,蓟允卓觉得自己窝囊极了。   ………………………………………………   国公府里,安念攘的伤好了,邓道印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安念攘喊来月儿,道:“去,去把那个人给本小姐叫过来。”   月儿假装糊涂:“二小姐,那个人,那个人是谁啊?”   安念攘生气:“就是那个人!”   “恕奴婢愚钝,国公府里人太多,少说也有百来号人吧,奴婢实在不知道二小姐要叫的是哪个。”   “国公府里的都是人,那个人不是人,顶多算阿猫阿狗!”   月儿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奴婢这就去把姑爷请来。”   安念攘满意又不满意,“记住,那个人是阿猫阿狗,但是你不可以喊他姑爷,否则下回本小姐打断你的腿,撕烂你的嘴!”   月儿吓得屁滚尿流,“奴婢知道了,知道了!”   月儿慌不择路出了安念攘屋子,仿佛再慢一点安念攘就赶上来将她的腿打折,将她的嘴撕烂似的。   看着月儿无头苍蝇的背影,安念攘冷嗤:“瞧你这点出息!”   不一会儿,月儿便将邓姑爷请来了。   邓姑爷的出息,还不如月儿丫头呢。   在国公府养伤的这些日子,他早就审时度势,对自己的处境分析得一清二楚。   他娶了安二小姐,可这绝不是安二小姐的本愿,只能说是阴差阳错,鬼使神差。   娶了安二小姐,他不但得罪了安二小姐,还得罪了国公府原本做主将安二小姐嫁给他的长辈们,比如安老太太、比如安大老爷安大太太……   安家的长辈们好意应允了这门婚事,可是他将安二小姐一娶进门,就让安二小姐先是遭人侮辱,又遭人殴打成重伤,这无疑打了安家长辈们的脸,让他们觉得自己瞎了眼,才会挑了这么个蹩脚女婿。   可是,按理安家人该恨死他才对,不要邓族长动用家法,安家人都要将他生吞活剥才是,可是为什么安家人不但没有打死他,反而还将他从祠堂家法下救下来呢?   救就救了,还带回国公府养伤,安家人不但给了他一门亲事,还给了他一条命啊!   这国公府可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邓姑爷也不是个吃素的,总觉安家人如此行事有什么目的,于是逮住安念攘身边的小丫头月儿一问究竟,月儿翻了翻白眼道:“邓家可以不仁,我们安家却不能不义,你想你要是死了,我们二小姐不就成寡妇了吗?成亲第二日就成了寡妇,我们二小姐在京城还不得被口水淹死?”   原来如此,不过国公府并不是什么不能不义,不过是出于私心罢了。   他们不想自家的女儿成了寡妇,还背个克夫的名声啊!   月儿临了,也不忘威胁邓姑爷一句:“不过,别看我们老爷救了姑爷一命,我们二小姐却可以叫姑爷重新死去的,而且可以叫姑爷你有一百种死法!”   安念攘是何等厉害角色,已经不言而喻。   想洞房花烛夜,安念攘被邓族长毁了清白之后的做派,就知道伊非善类。   此刻,邓姑爷站在安念攘跟前,低头缩肩,畏畏缩缩的。   安念攘坐在正中椅子上,恶狠狠盯着他。   月儿了然,道:“我们二小姐跟前,哪有姑爷……哪有你这阿猫阿狗站着的份儿?”   邓姑爷是个耍滑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立即噗通一声跪倒于地,“我给二小姐磕头了。”   ☆、第408章 拷问姑爷   “这还差不多,算你识相。”一旁,月儿像说书先生一般下着评语。   安念攘瞥了月儿一眼,月儿立即识趣地闭了嘴。   安念攘看回地上的邓姑爷,冷声道:“姓邓的,你别以为我父亲救你回来,就成了你的靠山,他不过菩萨心肠,就算阿猫阿狗有难,他也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是一条人命?你们邓家伤天害理草菅人命,我们国公府可是善堂,救死扶伤!”   邓姑爷在地上唯唯诺诺:“是是是,二小姐教训得是。”   安念攘继续道:“既然你也死不了了,我父亲的使命也就完成了,从今往后,你可就是我安念攘的人了。”   月儿扑哧一笑,安念攘到底承认这姓邓的是她夫婿了吗?   安念攘再次白了月儿一眼,对邓姑爷横眉冷对,道:“你是我安念攘的人,这句话你怎么理解呢?”   邓姑爷当然不会蠢到说自己和她是夫妻这样的话,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安念攘最恨的事情就是嫁给他了。   “小的明白,就是从今往后小的就是安二小姐身边一个下人,随二小姐差使。”   “你从今往后只是本小姐身边一条狗,连下人都够不上!”   安念攘的叫嚣并不能让邓姑爷感到侮辱,一条狗一个下人对他而言并无区别,反正从今往后,安念攘不会给他好日子过就是了。   “二小姐请放心,小的明白,小的就是二小姐身边一阿猫阿狗,任凭二小姐使唤,二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差遣小的。”   安念攘稍许满意了些,道:“本小姐若要差遣的人,国公府里有的是丫鬟小厮,还轮得上你,你给本小姐提鞋都不配!”   邓姑爷有些委屈:“那小的可以为二小姐做些什么?”   安念攘傲慢地调整了个坐姿,道:“本小姐有话问你!”   邓姑爷立时欢天喜地,他还以为安念攘要他上刀山下油锅呢,不就是问话吗?   “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二小姐但说就是。”   安念攘道:“本小姐且问你,你哪来的银子娶本小姐,听说你到国公府下聘的银钱并不少。”   “不是二小姐您差人送了万两银钱给小的吗?”   邓姑爷一说完,自己也觉得打脸啪啪啪,若是安念攘自己出银子让他娶她,她怎么可能还如此不情不愿呢?   “你这鬼话骗谁呢?”安念攘拍了桌子。   邓姑爷立即道:“小的也知道这话说出来二小姐不信,可是给小的送银子来的人就是这么说的,说是二小姐相中了小的,知道小的家贫无力娶国公府的千金,于是资助了私房银子……”   邓姑爷还未说完就遭了安念攘吐了一口唾沫。   “你也配!”   邓姑爷揩了一把脸,擦去安念攘的口水,也不敢愠恼,这要是从前,谁这么对他,他早就上去出拳了,如今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唉,说起来都是泪。   “小的也知道小的不配,直以为是天上掉馅饼了,可是那银钱是真真实实千真万确的送到小的家里的。”   安念攘盯着邓姑爷,自觉此刻他并没有撒谎。   安念攘好奇道:“姓邓的,那你说给你送银子的是什么人?”   “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哪,押送银车来的人像是官府的,总之不可能是平头百姓。”   安念攘翻白眼:“你就不怕那是脏银,有人往你家里送银子你就收?你胆儿怎么就这么肥呢?你个儿倒是不高,胆儿为什么就比天高了呢?那要是谋财害命的银子,你也收?”   面对安念攘的质问,邓姑爷嘿嘿地笑:“不能够的,因为小的前一天就收到二小姐派人送来的消息,说次日会给小的送银子,让小的作为下聘的聘礼……”   安念攘发觉了问题:“姓邓的,你可记得是何人给你递消息的?”   “一个姑娘。”   “姑娘?”   “确切的说是一个丫鬟,穿的绫罗绸缎,如果不是她引着小的去马车上见她家小姐,小的直以为她才是小姐呢。”   大户人家的丫头的确吃穿住行都非同一般,不是小户人家可比。   “你说,那丫鬟引着你去见她家小姐?”   “啊。”邓姑爷点头。   “那她家小姐长啥样?”   邓姑爷为难地抓抓头皮,“当时,她家小姐带着帽子,遮着面纱,小的并未看过她的脸,她当时同小的说了来意,说要给小的万两银钱,让小的迎娶安二小姐你,还说这是安二小姐的意思,她不过是个传话的,小的兴奋过头,也就不去注意她的样貌了。”   邓姑爷的话叫安念攘又惊又疑,是谁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给她跳呢?   让月儿将邓姑爷带出去,安念攘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心想着那该天杀的传话人是谁?可是抓破头皮也想不出来。   如果安念熙还活着的话,她会第一个怀疑她的,毕竟两人已经不能好好做姐妹了,安念熙极有可能妒忌她要嫁给四皇子而使出这样的鬼伎俩,可是安念熙已经死了,那还会有谁呢?   这事是没法同国公府里其他小姐们商量的。   彭飞月、安念菽、安念雨,还有那个称心,谁也没有花畹畹的智慧啊。   谁也不如花畹畹和她亲。   要是花畹畹在就好了。   花畹畹在的话,她就可以找她分析分析,花畹畹总能给出好意见的。   安念攘兴味索然,踱步去了书斋,可惜安沉林不在,安念攘便又去锦绣园找安沉林,安沉林正在折纸鹤,一只两只三只,每折一只嘴里都念念有词。   “大哥哥,你在干什么?”   安念攘猛然一叫,安沉林吓了一大跳:“二妹妹,是你啊!”   安沉林抬头见是安念攘,脸上落寞神色更甚。   安念攘撇撇嘴,走到他身边去,拿起桌上的纸鹤,问道:“大哥哥为谁折纸鹤呢?这纸鹤传说是代表了相思之意的。”   “你既然知道,怎么又问我为谁而折?”   “除了大嫂,还能为谁?”安念攘撇嘴,“我也好想念大嫂呢。”   “那咱们一起折纸鹤吧,等我们折满这几只大箱子,畹畹就会回到国公府里来的。”   顺着安沉林的目光,安念攘看到了地上几只大箱子……   ☆、第409章 少爷装病   谢谢baby无奶的打赏。   “大哥哥,这么多只大箱子,那纸鹤要折到什么时候才能折满呀?”安念攘匪夷所思。   安沉林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安念攘头摇成了拨浪鼓:“这个方法可太费劲了,大哥哥,你要见大嫂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寻个由头将大嫂从宫里请出来呗。”   “我要的是让畹畹永远住到咱们国公府里来,等这几只大箱子装满我折的纸鹤,就是我和畹畹成亲的日子了,届时,我和畹畹就能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安沉林露出天真无邪充满期待的目光。   安念攘翻了翻白眼:“远水解不了近渴,人呢要用长远目标,也有眼前的目标,你和大嫂迟早要成亲的,还要洞房花烛,还要生儿育女,只是成亲之前呢?还有好几年呢!谁知道皇后娘娘什么时候才愿意将大嫂嫁给大哥哥你呢。要我说让大嫂近日出宫到咱国公府里与你会面才是更实际的。只有见了面方能解你相思之苦啊。”   安念攘的提议让安沉林心下痒痒,他哪里知道安念攘不过出于自己的私心罢了。   安念攘是想见到花畹畹之后,好说一说自己的疑难苦楚,好让花畹畹帮她分析分析如今的困局该怎么破。   那个该天杀的设局陷害她的蒙面小姐到底何方神圣?   她安二小姐和蓟允秀还有没有鸳鸯百合的机会?   要见到花畹畹,只有拼命怂恿安沉林。   “大哥哥,”安念攘露出一脸的关切来,“祖母前几日生病,不是让四婶入宫去求皇太后吗?祖母和太后娘娘好歹是闺蜜,所以太后娘娘顾念着这么一点子旧情,也会让大嫂出宫来替祖母看治的呀,届时你不就有机会和大嫂见面了吗?”   嘿嘿,到时,我也有机会和大嫂见面了!   安念攘在心里笑得咯咯响,面上却是讨好地看着安沉林。   安沉林道:“可是,祖母现在也没有生病啊!”   “祖母是没有生病,可是你可以去求祖母啊!”   “求祖母什么?求祖母生病啊?”   安念攘再次翻了翻白眼:“求祖母装病。前几次祖母差四婶去宫里请大嫂,难道就真的生病吗?”   安沉林疑惑地看着安念攘,安念攘冲他眨了眨眼睛,附耳同他说了几句悄悄话,安沉林面上立即露出笑容来。   当天,嘉禾苑里就接到了云生的报信:大少爷病了。   “大少爷病了?快去请郎中啊!”安老太太大惊失色。   云生站在地上一脸为难,杵着不动。   安老太太怒了:“你这狗奴才,你少爷病了,你还杵着做石雕吗?赶紧去请大夫啊!”   云生为难道:“只怕大少爷的病,一般大夫看不了。”   安念攘早已候在老太太身边,她一旁不阴不阳道:“只怕大哥哥的病只有一个人能看。”   “你什么意思?”安老太太扭头困惑地看着她的孙女。   安念攘道:“大哥哥能有什么病?自从大嫂冲喜,大哥哥的身子好了之后就再没生过病了吧?小病不断,大病没有,大哥哥得了那样的大病,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大哥哥如今要真有病,也只是心病。”   “心病?”老太太更加糊涂了。   “对啊,心病还需心药医,大哥哥的心病无非就是相思。”   安念攘话一出口,老太太就啐了她一口:“口无遮拦的混账东西,说什么呢!”   安念攘不以为意:“大哥哥就是想念大嫂了,祖母若不信,大可去锦绣园自己瞧瞧去。”   安老太太真个到了锦绣园,只见安沉林躺在床上,头上绑着头巾,大声呻/吟,一副病公子的形容。   一见安老太太,安沉林就长吁短叹哭了起来:“祖母,救救孙儿吧。”   安老太太坐到床边,握住安沉林的手,心肝宝贝儿的叫着:“沉林,我的儿,你怎么了?”   安老太太是最疼爱安沉林的,从前他病着,她心里自然比对别的孙子怜惜他,后来他的病好了,老太太更加痛爱珍惜他,觉得他是个有福之人,于是比起别个孙子来,这个长房长孙真真是老太太手心里的宝。   捧着怕飞,含着怕话,捂紧了又怕闷死。   此刻,安老太太看着安沉林哭得一脸鼻涕眼泪十分憔悴,心里那叫一个疼。   “祖母,孙儿快要死了,你快救救孙儿吧。”安沉林可着劲要死要活,把个老太太急得。   “孩子,你到底哪里不舒服?祖母已经差人去请大夫去了……”   安沉林摇头,泪如雨下:“祖母,一般的庸医是治不好沉林的病的,沉林只怕再也不能在祖母身边尽孝了,祖母,沉林不孝,沉林要死了……”   安老太太“呸呸呸”了几声,抱住安沉林又是拍胸口又是摸额头,道:“沉林,你和祖母说说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祖母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安沉林抽抽噎噎捧着自己胸口,道:“孙儿……孙儿这里疼。”   “心口疼,这分明是心病!”一旁安念攘插嘴。   安老太太这会子没工夫批判安念攘,心里眼里只有生了病的安沉林:“心口痛,怎么个痛法?一会儿大夫来了,你就告诉大夫,总有法子医治的,从前你病得那么重,畹畹给你冲喜后……”   “哎哟!”安沉林捧住胸口大声叫唤了起来。   老太太吓坏了:“孙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祖母,沉林不能听见畹畹两个字,一提到畹畹,孙儿的心口就跟针扎一样疼,一想到畹畹,孙儿就疼得快没命了。”   安沉林装起病来真是比什么名角儿都有演技。   安念攘适时道:“祖母,我说大哥哥得的是心病吧?心病还需心药医。”   安老太太已经被安沉林哭爹喊娘彻底乱了神志:“心药,赶紧去找心药啊!”   “心药就是大嫂啊!祖母!”   安老太太一震,继而看向安沉林,安沉林可怜兮兮地点着头:“是的,祖母,只有见到畹畹,我的病才能好!呜呜,祖母,你可得救救孙儿啊。”   “可是畹畹在宫里,岂能轻易见到?”   “哎哟,祖母,孙儿要死了要死了……”   安沉林逼真的演技终于逼着老太太就范。   ☆、第410章 安府探病   茹风雅又拜访了慈宁宫,于是花畹畹又被国公府的马车接出了宫门。   并未往嘉禾苑去,茹风雅领着花畹畹直奔锦绣园。   花畹畹奇道:“四婶,不是说祖母生病了吗?咱们怎么不去嘉禾苑?”   “老太太不在嘉禾苑,在大少爷那边呢。”   茹风雅的话叫花畹畹吃了一惊:“祖母什么时候不住嘉禾苑,住锦绣园了?”   “病的不是老太太,是大少爷,太后跟前,不过是扯了个谎。”   “什么,大少爷病了?”   花畹畹立即加快了脚步,抢在茹风雅前头就往锦绣园奔去。   看着花畹畹的背影,茹风雅摇了摇头,又露出一抹欣慰笑容:“这安和公主对大少爷就是真心实意。”   到了锦绣园,早有望风的婆子去老太太和安沉林跟前递了消息,安沉林的心扑通扑通兴奋得简直要从胸腔跳出来。   老太太不明就里,道:“沉林,没事了,畹畹来了。”   安沉林躺在床上拼命点头,欣喜道:“畹畹来了,我就没事了,我的病就好了。”   说罢,又觉得自己激动过了头,收敛了神色,冲老太太乖巧一笑,道:“谢谢祖母。”   对一个老人来说,有什么比自己钟爱孙儿这一笑更让人开怀的呢?   安老太太又不是个傻子,经此一闹,自然知道安沉林不过是虚张声势,为了见花畹畹而故意装病,可是能让孙子高兴,她也乐意被孙子利用这么一遭。   花畹畹已被丫鬟领着进了里间,见安沉林躺在床上,老太太坐在床边,她也不避嫌,上前便要给安沉林号脉。   老太太拉住她道:“不急不急,畹畹给沉林看病之前,老太太有几句话要和畹畹你解释一下。”   “祖母请说。”花畹畹疑惑,十万火急的时刻,安老太太怎么开始墨迹了?   安老太太道:“是沉林病了,不是祖母病了,但是皇太后跟前又不好明说,只能托个谎,毕竟你和沉林还未成亲,到底要避嫌着些。”   “畹畹知道,四婶方才都与畹畹说明了。”花畹畹一点也没有怪罪的意思,这让老太太松了口气。   安沉林同老太太娇嗔道:“祖母,你此刻是不是也该避嫌了?”   安沉林这么一提醒,安老太太立时会意:“祖母嘉禾苑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起先你们二婶三婶他们说有事要找我,我得先回去了。”   送走了安老太太,屏退了闲杂人等,安沉林一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作势就要下床。   花畹畹立即阻止他:“诶,大少爷,你生病了,你一个病人怎么能下床呢?快躺下快躺下!”   安沉林真个就听话地躺下了,花畹畹道:“伸出手来。”   安沉林不解:“干嘛?”   “号脉啊!”花畹畹无语了,“你们兴师动众,把我从宫里请出来,不就是为了给你看病的吗?”   安沉林笑嘻嘻伸出自己的手,花畹畹倒是认认真真给他号起了脉,不对啊,这脉平稳得很,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大少爷,你哪里不舒服?”花畹畹疑惑地看着安沉林。   安沉林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胸口:“心不舒服。”   花畹畹哑然失笑,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大少爷,从你这脉相看,你病得不轻。”花畹畹继续给安沉林号脉,一脸煞有介事。   安沉林一惊:“我病得不轻?不可能啊。”   自己不是装病吗?怎么一号脉还成病得不轻了。   “大少爷难道是怀疑我的医术?”   花畹畹的医术那可是全国有名的。   安沉林突然觉得出了一额头冷汗,“畹畹,那我得的是什么病啊?”   “病入膏肓,已经无药可医了,大少爷你为什么不早点请我出宫,如果早几天,不,早一天,你这病还有治。”   安沉林脸色刷一下白了:“畹畹,我的病已经这么严重了?畹畹,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和你成亲呢,我现在不能死,畹畹,从前我那么严重的病你都有法子治,现在你也一定有法子治好我的,畹畹,你救救我……”   见把安沉林吓得不轻,花畹畹方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其实大少爷的病也非完全不能治。”   “畹畹,我就知道你有法子救我的,你快说,我得吃什么药?”   安沉林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青红皂白,眼神里满是期待看着花畹畹。   花畹畹坐直了道:“只要你拿自己的头重重去撞墙就成。”   “畹畹,这是什么法子?这个法子治我的病,有什么根据吗?”   花畹畹噗嗤一笑,安沉林也笑了:“畹畹,你居然耍我。”   “谁让你先骗我的?”花畹畹嘴巴一撅,佯装生气了。   安沉林去拉花畹畹的衣袖,赔笑道:“畹畹,那还不是因为我太想你了,再见不到你,我真的会死的。”   看着安沉林一脸惊魂甫定,花畹畹相信他绝对是说真的。   “好了,反正我都已经被你们从宫里骗出来了,这么兴师动众骗我出来,不会就让我这么干坐着吧?”   “不会不会,畹畹,我带你看样东西。”   安沉林拉着花畹畹走到窗前,指着地上那几只箱子:“畹畹,你看……”   花畹畹看到了箱子里装了好多好多纸鹤,纸鹤代表相思……   “畹畹,当我的纸鹤折满这许多箱子,咱们成亲的日子就到了吧?”   安沉林灼灼地看着花畹畹,花畹畹心里突然有柔波涌动。   她的傻少爷……   ………………………………………………………………   邓道印急忙忙去找安念攘,却被告知安念攘不在望月小筑。   “你家二小姐去哪里了?”邓道印问月儿。   月儿道:“我家二小姐看见你就心烦,因为你住在望月小筑里,所以她避出去了。”   你以为我想见她啊?自从知道她是头母老虎,老子对她所有幻想都破灭了。   “避出去?避到哪儿去了?二小姐不想见我,和我说一声就是,要避也是我避出去啊。”   “你是阿猫阿狗,听得懂人话?”   被月儿呛了一口,邓道印心里那个堵,骂着狗仗人势,但是面上还是赔笑:“月儿姐姐教训得是,但是烦请月儿姐姐还是告诉我一声,二小姐上哪儿去了,我找她有急事。”   ☆、第411章 露出破绽   “急事?知道人有三急。说吧,你找我们二小姐是你尿急还是屎急呢?”   见月儿态度傲慢,邓道印没法,只好自言自语道:“可惜了,我原本是要告诉二小姐,我看见那个陷害二小姐的丫头了。”   邓道印说着就要走,月儿急忙拉住他:“等等,你说什么?哪个陷害二小姐的丫头?”   “就是那个替蒙面小姐传话,说要给我送万两银钱娶二小姐的丫头。”   “我带你去找二小姐,她在大少爷的锦绣园!”月儿忙不迭说着,拉了邓道印就往望月小筑外冲。   ………………………………………………………………………   锦绣园回廊上,安念攘看着紧闭的屋门急躁得走来走去。   不知道安沉林和花畹畹还要在屋子里你侬我侬多久,真是急死个人,自己还想找花畹畹说说邓道印娶她的事呢。   忽见月儿领着邓道印走了进来,安念攘急忙走过去,斜着眼看邓道印,质问月儿道:“你怎么把他领这儿来了?不知道我一见他就想吐啊!”   安念攘的话让邓道印心里恨得痒痒,贱娘们儿,有一天你不要死老子手里,死老子手里叫你好看。   “二小姐,他有重要事情找你。”月儿踢了邓道印一脚。   邓道印忙点头哈腰道:“二小姐,我看见那个丫头了……”   “哪个丫头?什么丫头?”安念攘凶悍地瞪着邓道印,“见到个丫头就起了色心了吗?色性不改,瞧你这贱样儿!”   邓道印被安念攘骂得几乎缩成了鹌鹑蛋。   月儿看不下去了,替邓道印解释道:“二小姐,他是说他见到那个陷害二小姐的丫头了。”   安念攘方才止了骂骂咧咧:“就是那个假传圣旨的?”   邓道印拼点点头:“对对对,二小姐英明,就是那个骗小的说二小姐要给小的银钱让小的娶二小姐那个丫头。”   “在哪里?”安念攘柳眉倒竖。   “就在园子里。”   “哪个园子?”   “咱们国公府的园子啊!”   安念攘火蹭一下上了头:“居然是家贼!走,带本小姐去找那个贱人!”   于是,邓道印在前头领路,月儿扶着安念攘,一行人气势汹汹离开了锦绣园。   安沉林屋子里,花畹畹正陪着安沉林折纸鹤。   “两个人折就能快一些,不过这即大箱子没有一年半载是折不满的。”花畹畹一边折纸鹤,一边给了安沉林一个恬静笑容。   安沉林心花怒放,眼角眉梢全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如果一年半载就能让我的心愿实现,也已经很快了。”   一年半载,如果他就能和她成亲,她就能从宫里出来,回到国公府……   安沉林简直开心得要昏头了。   花畹畹没有接安沉林的话,她一抬头便见安念攘三人走出了锦绣园的院门,她是认得邓道印的,前世就认得了。   “二妹妹他们去哪儿呢?”   “你管她。”安沉林此刻可不想管任何人,也不愿意让任何人破坏他和畹畹独处的时光。   “二妹妹身旁的男子是谁?从前在国公府里可没见着此人。”花畹畹故意道。   “哦,那就是二妹妹的新姑爷呀。”   “新姑爷?”花畹畹佯装意外,“二妹妹嫁了人怎么还住在国公府里头?”   “一言难尽……”安沉林叹了口气,脸色沉重。   “那你就说个二三四五六言的嘛!”花畹畹撒娇。   安沉林哪里扭得过?于是就开讲了……   …………………………………………………………   灵芝正在园湖旁溜达,花畹畹让她在园子里拜会拜会过往的姐妹,可是香草做了尼姑又入了宫里的尼姑庵,这国公府里头也没她什么要好的姐妹了。安老太太身边那些个丫头最是势利,她不愿去招惹她们,所以她还是一个人在国公府里头随意逛逛来得自在。   灵芝不知道就是她的随意逛逛,被同样随意逛逛的邓道印给碰上了,邓道印一眼便认出了她,对邓道印而言,给他送来万两银钱的人即便是个丫头也是活神仙哪,当然印象深刻。   此刻,她在园湖中心的亭子里看风看水看太阳看花,邓道印、安念攘、月儿三人正在园湖旁的树丛里看她。   “就是她就是她!”邓道印指着湖心凉亭里的灵芝对安念攘说。   “灵芝?”安念攘惊愕得目瞪口呆。   “怎么会是灵芝?”月儿也匪夷所思,“灵芝不是安和公主的丫头,随安和公主入了宫吗?”   “怪不得呢!”邓道印自言自语,“原来那个蒙面小姐来头不小,还是个公主呢,我就说嘛,一般人家的小姐怎么可能有那气派?那衣着,那气质,虽然蒙着面纱,我也知道面纱底下藏着个天仙!”   安念攘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送万两银钱让邓道印娶自己的人怎么可能是花畹畹呢?   花畹畹不是还将她从国公府送出去,将她送到平王府,让她与蓟允秀有了鸳梦实现的机会吗?   “怎么会是大嫂?不可能是大嫂!”安念攘太意外了太震惊了,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月儿揪住邓道印衣领问:“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吗?你怎么认定那个蒙面小姐就是安和公主,既然她当时蒙着面纱……”   邓道印翻了翻白眼:“月儿姐姐,那公主虽然蒙着面,我认不出来,可我认得公主身边的丫头啊!这丫头,就是这丫头当时给我递话,把我从牌桌上请到马车上的,我绝对不可能认错人。”   邓道印指着那灵芝赌咒发誓,异常笃定。   安念攘几乎站立不稳,月儿扶住她,见她面色不好,知道她的心情,便好意安抚道:“二小姐,他只是认出了灵芝,也不能确定蒙面小姐就是安和公主,或许灵芝是替别人传话……”   安念攘苦笑着摇头:“难道我要这样自欺欺人吗?灵芝除了老太太和安和公主,还伺候过别人吗?难道马车上的蒙面小姐不是安和公主,是老太太?”   邓道印笑起来:“怎么可能?老太太那么老了,那蒙面小姐一看就是妙龄少女……”   看着邓道印几乎流口水的花痴样,安念攘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第412章 扮猪吃虎   再回到锦绣园的时候,安念攘是独自一人,就在刚才的园湖旁,她先是呼了邓道印一个大耳刮子,叫邓道印莫名其妙委屈得想哭又不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然后她叫月儿将他提溜回望月小筑等候她发落,自己便径自往锦绣园来。   一路上,安念攘想了千万种。   她想找花畹畹兴师问罪,问问她为什么她要陷害她?她们现在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她表面上关心她,背地里却给她捅刀?这可比从前自己明面上与她过不去狠多了。   当走到锦绣园门口时,安念攘突然发现自己心里那把火被浇灭了。   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吗?花畹畹这一切扮猪吃老虎的举动都是在报复她啊!   是她太蠢了,她怎么可以相信敌人,还让敌人打入了内部?   自从花畹畹入了国公府,自己屡次三番欺负她陷害她,甚至想弄死她,只是没弄成,这样的深仇大恨,自己怎么可以妄想花畹畹会与她冰释前嫌,并对她亲如姐妹呢?   安念攘啊安念攘,你真是太天真了。   你居然相信黄鼠狼会和鸡做朋友。   遥想在刘清老家时发生的事情,但凡自己有点脑子都该看出破绽的。   你忘了花畹畹用一种毒药放在你的洗澡水里,让你见到大哥哥时性情大变有口难言了吗?   你居然会相信刘清老家里刘香秀对自己的各种虐待真的是安念熙所为!   安念攘你怎么这么傻啊!   这是多大的误会啊!   安念熙是自己的亲姐姐,她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对自己的亲妹妹下狠手?更何况,谁都看得出来安念熙压根儿就不喜欢四皇子,安念攘,你到底被什么迷了心窍,才会这样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更可悲的是,你似乎亲自参与了花畹畹设计的局,成为花畹畹的棋子、工具,杀死了自己的亲姐姐!   此刻,安念攘怄得几乎要吐血,为自己的愚蠢,为自己的可悲,为自己的寡廉鲜耻。   先是被花畹畹送上了蓟允秀的床毁了清白,又被花畹畹送进了邓家的狼窝,被邓族长强暴,被邓氏家法鞭打,九死一生,一身烂/狗/屎。   这个仇要怎么报?   安念攘扶着锦绣园的院门,指甲深深抠进了木头里,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几乎喷火。   安念攘,你从前就是个恶人!你怎么到了花畹畹身边,就成为了一只善良的狗?   你太可笑了!如今这一切屈辱都拜花畹畹所赐!   她的清白被毁,爱人不再相亲,所嫁非人,姐姐已死……   这一切的一切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不!她是小人,她是恶人,她不是善良的狗,她要报仇!   安念攘松开了抓在门上的已经冒血的手,挺直了腰杆子。   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扮猪吃虎,不能硬碰硬。   花畹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看看你在我身上犯下的罪孽是不是可以不用遭到报应!   安念攘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难看极了的笑容,对自己说:“安念攘,去吧,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安念攘虚脱地走到安沉林的屋子外头,叩响了安沉林的屋门。   “谁啊?”屋子里传来安沉林有些不悦的声音,他是真不想如此美好的二人时光被任何人打扰。   “大哥哥,是我,念攘。”安念攘甜甜的声音。   花畹畹同安沉林道:“是二妹妹,去开门吧。”   安沉林却摇头,任性道:“不要。”   花畹畹瞪了安沉林一眼,在安沉林要让安念攘离去的时候,先行站起走去开门。   门一开,安念攘便扑进了她怀里,紧紧地抱住她,花畹畹有些懵。   安沉林走过来,竟吃起了安念攘的醋,他都不能这么抱着花畹畹呢,安念攘凭什么?   “喂喂喂,念攘,你这是干什么呀?”   安念攘不理会安沉林,只是赖在花畹畹怀里,道:“大嫂,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念攘好想你啊!”   “喂,二妹妹,这是我的台词!你怎么抢我的台词?”   安念攘不管,继续表白道:“大嫂,大哥哥想你,我也想你,我多么希望你能早点嫁给大哥哥,那样念攘就能天天和大嫂在一起了。”   安沉林翻白眼:“喂,二妹妹,你已经嫁人了,就算畹畹嫁给我,你也不能常见到她的。”   安沉林见安念攘赖在花畹畹怀里,终于忍不住推开她道:“安念攘,你知不知道畹畹是我的……”   “大哥哥是不是还想说男女授受不亲?可我是女的!”安念攘朝安沉林扬起下巴,一副不服你吃了我呀的表情。   安沉林无奈。   花畹畹道:“大少爷还吃自己妹妹的醋呢!”   “就是!”安念攘得意地瞪了安沉林一眼,又拉住花畹畹,笑容可掬道:“大嫂,你知不知道我是忍不下去了才进来打扰你和大哥哥的,我实在太想念大嫂了,大嫂,你知不知道你不在日子,我都遇到了什么事?”   安念攘说着又投入花畹畹怀抱,花畹畹起先已经听安沉林将安念攘的遭遇说了个大概,只当此刻安念攘对自己的亲昵是寻求安慰,便也摸着安念攘的头说:“我也想你呢,二妹妹。”   安沉林一脸醋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故意弄出极大的响动,安念攘都觉戏演不下去了,离开花畹畹怀抱,赔笑道:“好了好了,大哥哥,我要是再抱着大嫂,你非得把整个屋子都砸了不可。我不打扰你们就是,我去看看祖母那里准备好午饭了没,我一会儿差人来叫你们过去用膳。”   安念攘几乎雀跃着离开了安沉林的屋子。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花畹畹突然觉得有些罪过。   自己那么对安念攘是不是错了,她还是个孩子,可是自己让她遭遇了怎样的命运啊?   此时此刻,花畹畹是愚笨的,她忘记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的道理。   一转头,见安沉林还黑着脸,花畹畹扑哧一笑道:“大少爷从前不是最渴望看到我和你的姐妹家人和睦相处的画面吗?如今看到了,大少爷怎么反倒不乐意了?”   安沉林这才不好意思挠起头来。   ☆、第413章 花下忏悔   安念攘一出锦绣园,脸色便是一冷。   她一拳砸在锦绣园外的院墙上。   安念攘,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怎么可以抱住那个虚伪阴险狡诈的女人?她是你的仇人哪!   正因为她是我的仇人,我才要她也尝尝我的遭遇和苦楚,只有把她捧得越高才能让她摔得越惨!   安念攘几乎跌跌撞撞走到了芙蓉苑,此刻她真找人好好哭一哭,蹙了大太太,还能有谁?那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   想起自己在花畹畹的调拨下那么伤害自己的母亲,安念攘就悔恨不已,想起那些大太太为自己流下的眼泪,安念攘就想给自己一个耳刮子。   到了芙蓉苑,大太太正在院子里收拾地上那些枯萎残破的芙蓉花,她背对着安念攘,背影还有些佝偻,安念攘鼻子一酸,喊了声“母亲”,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   大太太回头,见安念攘站在自己跟前泪如雨下,不由吓了一跳。   她放下花锄和扫帚,走到安念攘跟前来:“念攘,你怎么了?”   安念攘一边哭一边哽咽道:“母亲,这些粗活为什么不让下人做?”   大太太道:“这不是粗活,是母亲的爱好。芙蓉花过了秋天的花期,就会落一地狼藉,从前你姐姐还在世的时候,常常会和母亲一起,将这些枯萎的花儿收了埋进土里,或者拿到小溪流里去洒了,可惜如今你姐姐不在了,这些活也只有母亲一个人做了。”   安念攘忍着泪,走上前拿起扫帚去扫地上的落花儿,道:“母亲,从今往后,念攘陪你一起做吧。”   看着忙碌的安念攘,大太太有些懵圈,一向毛躁跋扈的二女儿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大太太这样一想,心里便涌起了很深的负疚感。   二女儿受了什么刺激,难道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还不清楚吗?   不就是自己亲手将她推入火坑的吗?   如果自己不反对她和蓟允秀,她这会子应该在平王府里和那个失势的四皇子过与世无争平淡安静的生活吧,而不是在这里抹泪。   怎能不叫安念攘哭呢?   嫁给了邓家,都遭遇了些什么事啊!   她事先可是完全不清楚那奇葩邓家有着那样奇葩的风俗。   大太太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她上前拿过安念攘手里的笤帚,道:“还是母亲自己来吧,这里刚落了雨,地面都是湿漉漉的,小心泥土脏了你的手。”   安念攘站在光秃秃的芙蓉树下,泪落得更凶了。   “母亲是嫌弃女儿脏吗?”   大太太一怔。   “母亲怎么会嫌弃你脏呢?”   大太太只以为安念攘是因为自己失贞和被强暴一事。   “不但母亲嫌弃,念攘自己也嫌弃,我不但嫌弃我自己脏,还嫌弃我自己傻蠢笨,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笨蛋傻瓜,世界上最傻最傻的傻瓜!”   安念攘哭得直不起腰来。   “念攘,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大太太不解,又有些心疼。   安念攘扑通跪在大太太跟前,狠狠抽自己耳刮子。   “念攘,你这是干什么啊?”   大太太的喊声惊动了芙蓉苑里的丫鬟们,大家纷纷赶了过来一看究竟,大太太怕安念攘没面子,呵斥了众人:“看什么?都下去!”   下人们悻悻然离去。   大太太上前去扶安念攘,安念攘哪里肯起来:“母亲,你打我骂我吧,念攘太不争气了,念攘伤透了母亲的心……”   大太太只以为安念攘是因为自己的遭遇太不光彩而觉得愧对父母,便安抚道:“念攘,傻孩子,不管你怎样,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你都母亲的女儿,母亲都不会怪你。”   “可是我恨自己!”安念攘一把抱住大太太,哭道:“母亲,我恨自己,我对不起母亲,对不起大姐姐,是我,是我的愚蠢害死了大姐姐,伤透了母亲的心。”   大太太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念攘,出了什么事啊?”   大太太带着安念攘回里屋,让下人送了水进去,也不叫下人动手,自己亲自给安念攘洗了脸梳了头。   母亲的温柔让安念攘彻底崩溃。   她再也忍不住将自己如何着了花畹畹的道儿,帮着花畹畹伤害安念攘以及大太太的事情说了个遍,“母亲,如今我失贞,所嫁非人也是因为遭了花畹畹的算计,母亲,我太蠢了,母亲,你打我吧,狠狠打我吧,我不该让亲者痛仇者快!”   安念攘的话叫大太太唏嘘不已,她抱住安念攘竟然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孩子,你能认清那个恶毒的贱人的真面目,母亲真的太高兴了,孩子,母亲虽然失去了你大姐姐,可是老天爷终于让你回到母亲的身边来了,太好了,孩子……”   母女俩抱头痛哭,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感觉再哭下去会把整个芙蓉苑满了不可,方才止了。   “念攘,如今还不晚,我们不能让那个贱女人好过。”大太太咬牙切齿说道。   安念攘重重点了头:“母亲,虽然那个贱人如今住在宫里,可是我还没有向那个贱人摊牌,所以那个贱人还信任我,我们要打击报复那个贱人还是有机会的。只要她嫁给大哥哥后……”   “不!”大太太激动地喊起来,“我们不能等到那一天!”   安念攘被大太太的决绝吓了一跳。   “母亲……”安念攘不解地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道:“念攘,母亲我只有你大哥哥一个儿子,唯一的儿子,你只有你大哥哥一个兄长,你忍心看着花畹畹那个贱人祸害他吗?”   安念攘使劲摇头:“不能,绝不能!”   大太太道:“当然不能,我们不能让这样的悲剧发生。”   安念攘凝重道:“可是大哥哥和那个贱人之间有婚约,而且那个贱人还是皇后义女,有皇后和皇太后撑腰,谁能阻止她嫁给大哥哥?”   “皇后娘娘!”大太太露出了沉着得意的笑容。   安念攘目光一闪,匪夷所思地看着大太太。   “皇后娘娘?”   ☆、第414章 出了啥事   “皇后娘娘难道不帮着花畹畹,会帮着咱们?”安念攘不可思议。   大太太道:“皇后娘娘当然不可能帮咱们,不过是咱们的利益和她的利益是一样的罢了。”   安念攘一下来了兴趣也不哭了,神采奕奕看着大太太:“母亲快说说,皇后娘娘怎么可能和咱们的利益一样呢?”   “我不知道皇后娘娘真正想要什么,总之有一点她和咱们是一样的,那就是不希望花畹畹和你大哥哥成亲。”   安念攘不由来气:“为什么?难道皇后娘娘看不上大哥哥?那花畹畹不过一个村姑,是她配不上咱们大哥哥才是!”   大太太沉思道:“母亲也搞不清楚皇后娘娘的真正用意,总之咱们不喜欢花畹畹嫁给你大哥哥,皇后娘娘也不喜欢,这一点便够了。”   “这件事既然皇后娘娘都不愿意,那可就好办了,直接让她下一道圣旨废除这桩婚事,不就得了?”   安念攘想当然,大太太道:“女儿,你想得太简单了,皇后娘娘都不敢这件事放到明面上,而只能求助咱们,就知道此事兹事体大了。”   安念攘更加困惑了,“那皇后娘娘不喜欢这桩婚事,又不愿意下圣旨,她到底要怎样?”   “她要咱们背地里偷偷破坏此事。”   安念攘撇嘴,一脸不情愿:“合着,将来婚事破坏了,大哥哥也把账算不到皇后娘娘她老人家头上,都是咱们破坏的这桩婚事啊,皇后娘娘真阴险!”   “咱们有皇后娘娘口谕怕什么?”大太太显得乐观,“就是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为什么不愿意让花畹畹嫁给你大哥哥呢?”   安念攘也陷入了沉思,不过恁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就凭她那点小聪明哪想得到那些背后的阴谋,不然也不会叫花畹畹算计得团团转了。   “母亲,不管皇后娘娘什么原因,她既然发话了,咱不能不遵旨啊!不让大哥哥和花畹畹成婚,母亲可有什么良策?要知道大哥哥对那个花畹畹可是死心塌地,只怕为花畹畹死了都愿意呢!”   安念攘的话难听,但是却是事实,大太太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时,只听屋子外头晴云和丫鬟说话的声音,见大太太盯着门外头愣愣失神,安念攘道:“母亲不会想着靠晴云表姐来离间大哥哥对花畹畹的感情吧?”   “除了她,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呀!”   安念攘头摇了摇,撇撇嘴道:“晴云表姐那点子肠子完全不是花畹畹的对手啊!凭她,难如登天。”   “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咱们硬的不行,可以智取啊!”   “如何智取?”   “时候未到。”大太太胸有成竹,安念攘不置可否。   …………………………………………   嘉禾苑难得吃了顿合欢宴,因为花畹畹来了,安沉林异常高兴。   安沉林高兴,老太太便高兴,老太太高兴,国公府的媳妇们便都高兴。   无论假高兴,真高兴,横竖各个人脸上乐开花就对了,就连安念攘和大太太也都可着劲咧着嘴。   席上,茹风雅说到五少爷最近睡眠浅,夜里长哭闹,花畹畹便道:“用决明子、茶叶、油柑叶捣碎做一个枕头,给五少爷用着,对睡眠极好。”   众人便啧啧称赞了起来。   安和公主就是见多识广,安和公主医术高超,安和公主厉害牛叉巴拉巴拉。   花畹畹谦逊道:“瞧婶婶们说笑了,四婶还未给五少爷试过呢,也不知道效果,怎么就夸上了?”   “畹畹说的自然是有用的,效果好的。”安大少绝对的捧场王。   众人又“大少爷和安和公主天造地设天生一对”巴拉巴拉,把个大太太原本努力赔笑的脸说得拉得老长。   安念攘拿手肘捅了捅大太太,大太太才勉强露了笑颜。   宴席快结束的时候,有丫头来报说安小娘子又流产了,三太太正嗤之以鼻,安念雨第一个坐不住冲了出去。   大太太平日被三太太挤兑惯了,难得逮着机会奚落三太太,道:“这三小姐对安姨娘才是真爱啊。”   三太太老大不乐意:“这安小娘子滑胎滑成了习惯,每次都闹得人仰马翻的。”   老太太道:“三儿好多正事忙,这屋子里头的事情也只能你替他多照看着了,三丫头到底是个孩子,还是你回去看看吧。”   三太太气鼓鼓起身去了,临出门听到大太太奚落的话:“这三弟妹可真是贤惠,要不三弟怎么会说她是贤内助呢?三弟对安小娘子那么上心,三弟妹倒是一点醋意都没有,安小娘子每次滑胎她还尽心尽力照顾着,就是不知道这尽心尽力是心甘情愿呢,还是于心有愧着要弥补些什么。”   老太太敲了桌子,大太太才闭了嘴,三太太气得差点脚步看路栽一跤。   从国公府回宫,坤宁宫早就闹人仰马翻了。   花畹畹和灵芝一踏进坤宁宫的门,灵芝就被几个老宫女绑走了。   花畹畹大惊失色,追着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个老宫女回头道:“公主,这都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公主不要为难老奴们,还是去找皇后娘娘求情吧。”   花畹畹只好给老宫女们塞了银子,道:“你们别难为她,等我去求了皇后娘娘再说。”   老宫女揣了银子,自然是答应的,嘴里道:“看在安和公主面上,老奴会好生看待灵芝姑娘的。”   于是花畹畹只好眼睁睁看着灵芝被老宫女拖走,然后转头去找皇后娘娘。   不料,皇后寝殿外,花畹畹吃了闭门羹。   皇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出来说:“公主,皇后娘娘身子不舒服,已经歇下了,公主还是请回吧。”   花畹畹抬头看看天色,大太阳还在天上挂着呢,这就歇下了?   花畹畹问那宫女道:“皇后娘娘身子不舒服,她怎么了?”   宫女用余光瞅了瞅寝殿内,对花畹畹欲言又止的模样,蓦地道:“哎呀,公主还是别问了,总之皇后娘娘身子不舒服就对了。”   每当皇后说自己身子不舒服的时候,花畹畹就知道是皇后的心不舒服了。   皇后是因为什么事情心下不爽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回了一趟国公府?   (。)   ☆、第415章 傻子爱情   “皇后娘娘身子不舒服?”花畹畹问宫女,宫女儿点头,花畹畹道:“那我更要进去看看母后。”   花畹畹准备硬闯,宫女死活把住了寝殿的门。   “母后身子不舒服,你不让我进去替她看治,要是出了闪失,你担待得起吗?”   花畹畹逼迫,那宫女没法子,只好道:“已经请太医看过了,太医说了皇后娘娘只是气血攻心。”   “气血攻心,谁惹母后生气了?”花畹畹一惊。   宫女道:“是大皇子。”   不是自己就好。   花畹畹暗暗庆幸,但旋即又想,不对啊,若是大皇子惹皇后娘娘生气,她让人扣下灵芝做什么?   “大皇子人呢?”   “在御花园里哭呢。”   花畹畹在御花园一棵冬青树下寻到大皇子时,果见他坐在树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花畹畹叹口气走上前,坐到他身边去,也不说话就给他递了一方帕子。   大皇子接过帕子,一边擦泪,一边抽噎道:“你来了?”   大皇子挤出一个难看的苦笑。   花畹畹拿过他手里的帕子替他细心地擦脸,像苛责小孩子似的,心疼道:“大皇子怎么一个人坐在树下哭呢?”   大皇子断断续续道:“我把母后惹怒了……母后生我气了……畹畹,怎么办?”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大皇子蓦地抓住花畹畹的手,激动道:“畹畹,母后疼你,你一定要帮我。”   花畹畹在心里翻白眼,你可是皇后娘娘嫡亲的儿子,你都搞不定的事情,我一个义女一个村姑哪来的面子?   花畹畹嘴里还是道:“到底什么事?”   大皇子忽而嗫嚅,垂了头支支吾吾的。   花畹畹急道:“大皇子不说什么事,我到底该怎么帮你啊?”   大皇子涨红了脸,老半天方才道:“我……我想娶灵芝做大皇子妃。”   花畹畹汗。   怪不得皇后不肯见她,怪不得皇后让人抓了灵芝。   “大皇子你……”花畹畹想说“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又怕大皇子听不懂,只能作罢。   “畹畹,你是我妹妹,你会帮我的吧?”   大皇子盯着花畹畹,满眼期待。   花畹畹话到嘴边,欲言又止,真不忍心拒绝他,可是纵使他再傻,他的身份亦摆在那里,灵芝不过一个丫头,怎么可能成为大皇子妃呢?大皇子真是说笑话。   见花畹畹踟蹰,大皇子的神色暗淡下去:“畹畹,你不肯?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我配不上灵芝啊?”   大皇子嘴巴一扁,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花畹畹忙劝慰他道:“大皇子,你别哭了。”   大皇子却是越哭越大声,还问出“傻子就不能娶老婆”、“傻子就不能有爱情”的话来,直哭得花畹畹一个头两个大,她终于受不住大叫了一声:“好了,我帮你还不成吗?”   大皇子这才止了哭声,睁着一双泪眼看着花畹畹,双肩一抖一抖,但还是一脸欢快笑容,道:“畹畹,你愿意帮我了?”   花畹畹无奈点头,大皇子欢呼起来:“太好了太好了!畹畹愿意帮我了。”   大皇子忘形得意,抱住花畹畹,还在她额头重重亲了一口。   花畹畹巨汗。   一抬头,便见八皇子站在不远处匪夷所思看着这一幕,花畹畹急忙撇下大皇子局促站了起来。   大皇子拉住她的手问:“畹畹你要去哪里?”   “去找皇后娘娘求情,让她帮你啊!”花畹畹扯谎。   大皇子这才停住纠缠,松开花畹畹的手道:“哦,那你去吧。”   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花畹畹不再理会他,大步向八皇子走了过去。   八皇子见花畹畹向自己走来,不知为何竟掉头就走。   花畹畹疾步追上他,八皇子见花畹畹追自己,撒腿跑了起来,花畹畹也撒腿追了起来。   花畹畹追得快了,八皇子就更快速度跑着。   花畹畹追得力不从心慢了下来,八皇子也慢了下来。   花畹畹加大力气追上去,八皇子又撒腿快跑起来,直追得花畹畹耗尽力气,上气不接下气,还摔了一跤,八皇子才停了下来。   “喂,你耍我啊?”花畹畹趴在地上,仰头不忿看着八皇子。   八皇子撇嘴道:“还有力气骂人,看来我是瞎操心了。”说着又要走。   花畹畹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拽住他,生气道:“蓟允卓,你见到我跑什么?我是母老虎,会吃了你?”   蓟允卓看着花畹畹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耸耸肩道:“有可能。”   “你!”花畹畹郁闷气结。   “好了好了,我不同你开玩笑了,其实呢,见到你我跑,不是害怕你会吃了我,而是害怕你亲我。”蓟允卓笑嘻嘻。   花畹畹恼了,上前就给了蓟允卓一拳:“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是说真的,你想啊,母老虎吃人并不可怕,因为司空见惯呀,可是母老虎亲人……”蓟允卓做出一副无法接受的模样。   “我什么时候亲人了?”   “对啊,你并没有亲人,你只是要求别人亲你。”   “我什么时候要求别人亲我了。”   “诶,”蓟允卓嬉皮笑脸道,“我说的是母老虎,你却说成你,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母老虎了。”   花畹畹气极了,上前就对蓟允卓一阵拳打脚踢。   虽是花拳绣腿,却也让蓟允卓招架不住,求饶道:“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同你开玩笑的,还不行吗?”   花畹畹刚想放过他,他又嬉笑着道:“其实呢,我都看到了,你并没有亲别人,你只是要求别人亲你而已,我见到你追我撒腿就跑是因为我害怕你也像要求大皇子那样要求我亲你呀!”   在花畹畹发作前的一瞬间,蓟允卓撒腿就跑。   花畹畹想追上前去狂揍他一顿,他已经跑出丈余远了。   花畹畹无奈,只能原地跺脚生闷气。   “蓟允卓,你给我记住,我不会放过你的!”   花畹畹刚放完狠话,大皇子就跑到她身边来,气喘吁吁,额汗涔涔,再加上一双哭红了的眼睛,样子十分滑稽。   “畹畹,你不是说去找母后帮我求情吗?你怎么和八弟玩上了?”   花畹畹翻白眼,谁和那厮玩了?   现在,她只想抽他!   ☆、第416章 保住灵芝   花畹畹在皇后寝宫外不知恳请了多久,皇后方才同意让宫女儿领她进去。   到了寝殿内,但见皇后穿着家常服,头发并未盘起,而是披散肩上,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花畹畹上前跪拜行礼,道:“听说母后身子不适,儿臣不放心,特来看望。”   皇后半靠在床上,一手慵懒地支着牡丹洒金的引枕,道:“你不是悬心母后身子,而是为灵芝的事情而来吧?”   花畹畹一愣,旋即道:“儿臣的确是担心母后身子,也……为灵芝之事而来。”   皇后点头,有些漫不经心,且沉默了,并不打算接下去说灵芝的话题。   花畹畹只好道:“母后,不知道灵芝犯了什么事惹怒了母后,灵芝是畹畹丫头,一向循规蹈矩……”   皇后突然激动坐起,不悦看着花畹畹,提高了音调道:“循规蹈矩?你竟然用循规蹈矩来形容那个丫头。”   花畹畹虔诚道:“母后,畹畹入了国公府灵芝就跟了畹畹,早晚伺候一直本分,后来畹畹入宫,那丫头也随了畹畹进宫,并未行差踏错半步,母后对她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循规蹈矩?并未行差踏错半步?这就是你对灵芝的评语吗?”皇后从床上扔下一个软枕来。   软枕滚到花畹畹脚边悄无声息的,可是却蕴含着皇后极大的怒气。   花畹畹跪着不敢轻易再说话了,生怕措辞不当又把皇后惹恼,毕竟灵芝还在皇后手头上。   皇后从床上下来,走到花畹畹身边来,俯视着她,面上乌云滚滚:“你既然见过了大皇子,怎么还能舔着脸说出这样的话来?畹畹,你什么时候也变不老实了?在哀家跟前也开始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了?”   看起来皇后对她的举动一清二楚,是找人监视跟踪了自己。   花畹畹便也不遮遮掩掩了,抬起头,毫不畏惧道:“母后,是,畹畹是去见过大皇子了,如果大皇子说的情况属实,灵芝更爱冤枉了,母后不该迁怒灵芝。”   皇后气得发抖,指着花畹畹道:“你,给哀家起来说话。”   “畹畹不敢。”   “你为了一个丫头都敢冲撞哀家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花畹畹只好从地上起来。   皇后气愤得在殿内走来走去,道:“大皇子都说要娶灵芝做大皇子妃了,你竟然还敢替她开脱说哀家不该迁怒于她?”   “母后也说了,是大皇子要娶灵芝为大皇子妃,大皇子的意思,母后是不该迁怒灵芝,她只是个丫头……”   “分明是她挑唆的大皇子!”皇后怒不可遏,“她一个丫头能让大皇子嚷嚷着娶她为妃,让你堂堂安和公主为她说话,顶撞哀家,她……她分明就是个狐狸精!”   花畹畹不爱听,隐忍道:“母后言重了,灵芝不是这样性子的人,她是畹畹的丫头,畹畹了解她,她是个老实厚道的人……”   “够了!”皇后指着花畹畹,盛怒道:“畹畹,你给我记住了,灵芝不能在出现在这坤宁宫内了,哀家要她消失!”   花畹畹失色:“母后息怒,适才是畹畹不对,畹畹不该冲撞母后,还请母后不要迁怒灵芝!”   花畹畹说着又噗通跪到了地上。   她这样的举动只会让皇后更加生气。   “迷惑皇子,挑唆公主,无论哪条罪名都让这个丫头死罪难逃。”   “母后……”   “哀家主意已定,你出去吧。”   花畹畹还想求情,无奈皇后盛怒中,花畹畹只好默默退出了寝殿。   寝殿外,大皇子正满含期待等在那里,一见花畹畹出来,他立即屁颠屁颠追上来问道:“畹畹,畹畹,母后同意我和灵芝的婚事了吗?”   花畹畹默默摇了摇头。   大皇子不相信:“怎么会?母后最喜欢你了,母后怎么会不答应你呢?你告诉母后了吗?虽然我是个傻子,我配不上灵芝,可是我是真心喜欢灵芝的……”   大皇子说着又要哭,花畹畹只觉得烦,道:“大皇子还不明白吗?皇后娘娘不同意,不是因为你配不上灵芝,而是灵芝配不上你!”   大皇子愣住:“怎么可能?灵芝怎么可能配不上我呢?我是个傻子,灵芝那么聪明,那么漂亮……”   “灵芝再聪明再漂亮也不过是个丫头,她的命就是草芥,而你是大皇子,你再傻也是尊贵的大皇子!”   花畹畹一时气话,大皇子却哇的哭出了声。   “畹畹,你也承认我是个傻子,呜呜……”   大皇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花畹畹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又心生不忍。   “好了好了,是我胡说八道了,大皇子你别哭了,你不是傻子,你听错了,你误会了……”   大皇子哪里肯听花畹畹的劝?   “如果我这都会听错,那我不真的成傻子了吗?”   花畹畹窘出了一脑门子汗。   “大皇子你哭吧,你哭死都无济于事,皇后娘娘是不会同意你和灵芝的婚事的,而且你若冥顽不灵执意如此的话,只会害死灵芝!”   大皇子蓦地停住了哭声,抬着泪眼惊惧地看着花畹畹:“我会害死灵芝?”   花畹畹点头:“皇后娘娘说了,你若执意娶灵芝,她就要让灵芝死!”   “不行不行!”大皇子头摇成了拨浪鼓。   花畹畹继续道:“皇后娘娘一向说一不二,她说不让灵芝活,灵芝就活不了。”   “我不要灵芝死。”大皇子惊魂甫定。   “除非你答应不娶灵芝了。”   花畹畹心想,说服不了皇后,说服大皇子总是容易些,毕竟先救出灵芝要紧。   “不行!”大皇子又哭了起来,“我不能不娶灵芝,那夜,我对着月亮发过誓的,我说了要娶灵芝做大皇子妃,不能说话不算数……”   大皇子的话叫花畹畹蹙起了眉头,嘿,这二人还真的瞒过了她私底下有猫腻呀!   “你什么时候对着月亮发誓要娶灵芝了?”   “就是那天晚上,在那里!”   大皇子指着不远处的花坛。   花畹畹讪讪,你个傻子,还挺烂漫。   “可是灵芝要是死了,你娶谁去?”   “灵芝不能死。”   “所以你必须告诉皇后娘娘你不娶灵芝了,否则灵芝的小命就不保了。”   “可是我不能……”   花畹畹一把拉过大皇子,附耳对他低语了几句,大皇子这才破涕为笑。   ☆、第417章 劫后真言   大皇子跪在皇后跟前,委屈地扁着嘴:“母后……”   “不要叫我母后,我不是你的母后,我没有你这样要娶宫女做皇子妃的儿子!”皇后一想起这事,心里就膈应。   “母后,儿臣知道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请母后放……”   了灵芝吧……   大皇子将这几个字吞进了肚子里,因为之前花畹畹交代过他,不可在皇后跟前说放过灵芝的话,不可在皇后跟前为灵芝求情,若是那样只会适得其反,会叫皇后更加恨了灵芝。   皇后一旦恨上灵芝就会让灵芝死让灵芝消失,他不要灵芝死不要灵芝消失,灵芝是他最爱的女孩子啊!   想及此,大皇子不由拍拍胸口,惊魂甫定。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害死了灵芝。   花畹畹说过,只要他说不娶灵芝做大皇子妃,皇后就会将灵芝放了的。   只要灵芝平安无事,来日方长。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也是花畹畹说过的,灵芝就是那青山,柴么,就是大皇子妃,只要灵芝活着,那么灵芝总有一日能够成为大皇子妃的。   其实这都是花畹畹为了救出灵芝在大皇子跟前撒的谎,若不这样哄骗大皇子,他就是个一根筋的,会将皇后彻底惹怒,灵芝的小命也就玩完了。   花畹畹只要灵芝平安无事,才不要灵芝当什么大皇子妃呢。   这大皇子妃谁爱当谁当去吧。   “放……放了什么?”皇后警惕地看着大皇子。   “没没什么。”大皇子连连摇头。   皇后这才息了怒火:“你真的不娶灵芝做大皇子妃了?”   大皇子又将摇头改成了点头。   “你怎么突然就想通了?之前不还要死要活,非灵芝不娶吗?”皇后脸上微微露出了笑意。只要大皇子不突然奇想,娶一个宫女,其他什么都好说。   “是畹畹,是义妹她说服了我,儿子知道错了。”   原来是花畹畹。   皇后又道:“你义妹她都是怎么劝你的?怎么之前母后劝你你不听,你义妹几句话就把你劝通了?”   大皇子道:“义妹说我是大皇子,灵芝配不上我,义妹又说母后最疼我,我不可以惹母后伤心,义妹还说让我在幕后和灵芝之间选一个,儿臣当然是选母后了。”   皇后如释重负,上前扶起大皇子,语重心长道:“我的儿,你要知道你是母后最大的依靠,母后虽然有你母舅,可你是母后的儿子啊,你放心,你放弃了灵芝,母后会给你最好最好的大皇子妃。”   “儿臣不要,儿臣只要……”   大皇子再次将“灵芝”二字吞进肚子里。   好险好险,义妹说过要救出灵芝必须顺着母后,不过这种顺是假的,嘻嘻。   “你只要灵芝?”皇后面色一沉。   大皇子急忙摆手,赔笑道:“不是不是,儿臣只要母后……开开心心的。”   皇后激动地抱住大皇子,道:“谁敢说我的大皇子傻呢?我的大皇子如此聪明贴心,我的大皇子值得最好的皇子妃。”   ………………………………………………   御花园的冬青树下,大皇子问花畹畹:“母后说我值得最好的皇子妃,畹畹,你也这样认为吗?”   因为灵芝还没有放出来,花畹畹可不敢再勾惹大皇子,忙道:“是的,当然。”   “可是我只要灵芝做我的大皇子妃。”   花畹畹灵机一动道:“灵芝就是最好的大皇子妃。”   大皇子乐了:“畹畹你真好,你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如果你做皇后就好了,你做了皇后就能让灵芝做我最好的大皇子妃。”   大皇子说话又开始颠三倒四了,花畹畹蹙起了眉头,摇了摇头。   愿你傻人有傻福吧。   …………………………………………………   与大皇子碰过头后,花畹畹便回坤宁宫,等着皇后将灵芝放出来。   一回到自己的寝殿,赫然见皇后娘娘端坐,她微微一吓,立即跪地行礼:“畹畹拜见皇后娘娘,畹畹不知皇后娘娘驾到,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倒是和颜悦色,挥挥手让花畹畹起来,和蔼可亲道:“怎么不叫哀家母后了?是不是因为灵芝的事情生了哀家的气?”   “畹畹不敢。”   “因着大皇子的事,哀家对你态度不好,实在是气糊涂了,你不要怪了母后才好。”   “怎么会?母后只是爱之深责之切罢了,大皇子一定会理解母后你的。”   “如果没有你的劝说,大皇子怎么可能理解哀家呢?畹畹,你是没有见到你大哥与母后冲突时的情景,仿佛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感觉。”   皇后叹了口气,“如今好了,大皇子听了你的劝居然主动来找哀家认错,所以哀家才说,畹畹,你是大皇子的福星,大皇子有了你啊,命运注定会发生改变。”   皇后喜笑颜开,花畹畹听着她的话心里微微觉得异样,又觉不出哪里不妥。   “大皇子是听了母后的劝,因为母后答应会给他最好的大皇子妃,他才改变主意,放弃灵芝的,畹畹并没有做什么。”花畹畹低调谦逊的笑。   皇后忽然灼灼地盯着她,握住她的手,掩不住激动之意,是的,花畹畹,你才是上苍赐给大皇子的最好的皇子妃!   皇后一腔激动之语几乎脱口而出,可是生生忍住。   而花畹畹,盯着皇后激动的面孔,心里讶然,却只能低低问道:“那母后……灵芝……”   “进来吧。”皇后向外头喊了一声,灵芝便怯生生走了进来,乖乖跪下。   “好生伺候公主。”   “是,皇后娘娘。”   皇后出去了,灵芝还是不敢从地上起来,花畹畹道:“你的确该跪着,你就跪着好好向本公主忏悔。”   “公主……”灵芝委屈。   花畹畹声色一冷,道:“说,什么时候和大皇子暗度成仓的?”   灵芝垂头不语。   花畹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没好气道:“你个没良心的,本公主为了救你,容易吗?你到这时候了还不肯对我说实话吗?”   灵芝鼻头一酸,眼泪便落下来。   “公主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灵芝问。   “废话,当然是听真话了。”   “公主,大皇子对灵芝是真心的,灵芝也是真心喜欢大皇子的……”   花畹畹愣住了。   ☆、第418章 我长大了   今天我生日。   谢谢书友160727174850569的月票。   谢谢1何所有的打赏。   “你说什么?”花畹畹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的灵芝。   灵芝脸上已飞起了两抹红云:“公主……”   花畹畹半晌方理清自己的思绪,柔声对灵芝说:“起来说话吧。”   灵芝嗫嚅:“奴婢不敢,公主,奴婢知道奴婢做了错事……”   灵芝的声音越来越低,就像蚊子叫似的。   “爱没有错,喜欢一个人并不是错。”   花畹畹的话叫灵芝吃了一惊:“公主……”   “起来吧。”   灵芝方才站起了身。   花畹畹盯着眼前的灵芝,想起了香草,香草对方联樗的爱是没有结局的悲剧,就像竹篮打水,而灵芝和大皇子的爱情好歹有回应,大皇子喜欢她,甚至爱她,为了她不惜与皇后娘娘为敌,大皇子是傻子,可大皇子也是勇士。   无论如何,灵芝比香草幸福得多。   可是将来呢?   香草的爱情已经落下帷幕,一如她的满头青丝,剃光了也就清净了,而灵芝呢?   灵芝与大皇子虽然两情相悦,可是会有结果吗?   一如自己想的那样,灵芝是丫头,大皇子是大皇子,这两人的爱情尚未开始就已经看到结局,不是吗?   那结局未必比香草的爱情好上多少,甚至可能可悲千倍万倍。   香草只是单相思,灵芝与大皇子两相爱慕,亦没有未来,这不是更可悲,又是什么?   “灵芝,你可知道你与大皇子之间不会有结果的。”   花畹畹是理性的,灵芝是她的丫头,对她忠心耿耿,她不能不提醒她。   灵芝点头,脸上满是落寞:“公主,灵芝知道灵芝只是卑微的丫鬟,灵芝没有痴心妄想,灵芝只想能够常常见到大皇子便心满意足了。”   “如果有朝一日,我将你嫁给大皇子,哪怕是做他身边一个微不足道的妾,甚至只是个没名没份的宫女,你也乐意,是不是?”   灵芝使劲点了点头。   花畹畹叹口气道:“可是灵芝,大皇子不这么想啊。”   灵芝一惊,继而悻悻然道:“我知道他是大皇子,我不该对他痴心妄想,他对我说的那些情话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我不该当真的。”   “灵芝,你误会了,大皇子对你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他不会只满足于你当他的宫女或妾侍,大皇子的心愿是娶你做大皇子妃啊!”   “大皇子妃?”灵芝惊呼,“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你以为皇后为什么命人抓了你?就是因为大皇子向皇后娘娘求情,说要娶你做大皇子妃,才把皇后娘娘惹恼的。”   灵芝心里涌过许多感动,又有些害怕:“这么说,皇后娘娘知道我和大皇子的事了?”   花畹畹点头,“是啊,如果不是我及时劝说了大皇子,你已经性命休矣。”   灵芝脸上闪过许多惊悸。   花畹畹拉了她的手,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放心,皇后娘娘跟前你暂时是安全的,只是我担心大皇子对你的心不变,终究会为你招来杀身之祸,灵芝,你若要保命,还是和大皇子保持距离才好。”   灵芝心里不是滋味,眼里噙着泪道:“公主,灵芝性命事小,皇后娘娘一定因为此事迁怒公主你了吧?”   “你说呢?”花畹畹一脸沉重,“你是我的宫女,是我从宫外带进宫内的,你言行举止行差踏错,我能脱得了干系吗?轻则便会坐个管教不严纵容的罪责。”   花畹畹的话令灵芝分外不是滋味,她歉然道:“公主,对不起……”   “灵芝,皇后娘娘对我有所误会我都不怕,我担心的是你,香草已经没有好下场了,青灯古佛,红颜薄命,我不希望你再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灵芝,你虽然只是我的丫鬟,可是我很珍惜与你的主仆情缘。”   花畹畹说这些话是诚恳真挚的。   可不是吗?   她重生归来,如国公府,与她做了主仆。   躲了无数明枪暗箭,可谓九死一生,她焉能不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与情分?   灵芝无比惭愧,她哭着道:“公主,灵芝知道了,灵芝答应你,会和大皇子了断的。”   灵芝说到了断二字,表情是悲壮的,花畹畹心情凝重。   她在心里道,灵芝,别怨我,我这都是为了保护你。   但愿灵芝能明白她的苦心吧。   何必让一段没有结局的爱情伤人伤己?   ……………………………………………………   大皇子有几日没有到坤宁宫内了,因为皇后下了死令,过年前不许他再到坤宁宫来。   大皇子经常在坤宁宫外晃荡,可是也未见灵芝的身影出现,他不知道,为了避嫌,花畹畹特命了灵芝不许出门。   爱情诚如毒瘾,应该也是可以强制戒掉的吧?   大皇子在坤宁宫外久站,身旁的随从劝道:“大皇子还是回吧。”   大皇子只好一步三回头离去。   大皇子一走,灵芝便从殿内走出来,透过坤宁宫的门望着大皇子的背影怔怔失神。   花畹畹走到她身边劝道:“时间可以让一切感情变淡,痛苦不过是一时的。”   灵芝心里一颤,看向花畹畹,但见她一双雪亮的眸子清澈仿佛能望穿人心。   灵芝嗫嚅了下唇,欲言又止。   花畹畹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公主,奴婢不明白你小小年纪怎么会……”   会如此洞悉人类的情感吗?   花畹畹微微一笑,道:“怎么会如此了解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吗?”   灵芝点头:“尤其是男女之间……公主怎么可以如此通透呢?完全不像个孩子。”   因为我历经沧桑啊。   好灵芝,你焉知我那前世血泪一般的经历,背叛,残害,非人的遭遇。   无论是谁,那样的人生走一遭之后都会像我这般心如止水吧?   花畹畹心里思潮汹涌,面上却是波澜不兴,“灵芝,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灵芝一颤:“公主十岁的时候,灵芝就伺候在公主身边了。”   “那时候我还只是个从乡下来的小姑娘,大太太和二小姐她们无论当面还是背后都叫我村姑来着,如今我已经是安和公主了,灵芝,我快十四岁了,人是会变的,你可以将这种变化看作是我长大了吧。”   灵芝温柔看着花畹畹,的确,她的公主长大了,越发美貌和大气了。   ☆、第419章 祸从口出   大皇子离了坤宁宫,因为不情愿,对着侍从发了好大一通火。   那侍从挨了大皇子的暴脾气,见到蓟允卓时如见救星。   “八皇子,八皇子,快劝劝我家大皇子吧。”侍从哀求着蓟允卓。   蓟允卓看着涨红了脸,眼里也布满血丝的大皇子,微笑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大皇子见到八皇子,不好再发作,大口呼气,道:“八弟,我不开心!”   “大哥遇到了什么事,可以同八弟说说吗?”   因为大皇子傻的缘故,皇宫里的皇子们对他既无戒心,也无敌意,甚至还有几分真挚的兄弟情。   八皇子原就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对大皇子就更存了几分关切。   “同你说了也没用。”大皇子好不气馁。   他和灵芝的事,只有皇后娘娘点头才有用,八皇子又不是他母后。   “就算说了,八弟不一定帮得上大哥的忙,但总能做一个倾听者,让大哥你倾诉啊。人哪,心情不好时就要倾诉,倾诉了,心里恶气吐了,就好过了。”   八皇子揽住大皇子的肩,不由分说就拉了他走。   大皇子问道:“八弟,你要带我去哪儿?”   八皇子想了想道:“去梅宫吃点心去吧,我母妃刚学了一样菜式,差了人来叫我过去品尝,大哥和我一起去吧。”   大皇子羡慕道:“八弟,你母妃可真疼你。”   “皇后娘娘不也疼大哥你吗?”   若是往常,大皇子一定会乐颠颠的地点头,可是现在因为灵芝的事,他心里怨了皇后娘娘,便撇嘴不高兴道:“我母后从来不做点心给我吃。”   八皇子噗嗤一笑,“每个母亲爱孩子的方式都不尽相同,皇后娘娘虽然没有做点心给大哥你吃,可是他一定做了许多许多爱你的事情……”   大皇子才不认可八皇子的话呢。   他的母后莫说不会做点心给他吃了,还只会伤害他喜欢的女子,棒打鸳鸯!   大皇子垮着脸,八皇子笑道:“大哥,别不开心了,不管天大的事,一会儿和八弟一起尝尝我母妃亲手做的菜,你的心情就好起来了。”   “心愿不能实现,我的心情是不会好的。”   “那大哥的心愿是什么?”   八皇子热烈地看着大皇子,大皇子却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八皇子笑道:“好了,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咱们吃好吃的去。”   到了梅宫,梅妃见到大皇子很是意外,但还是热情招呼道:“什么风把大皇子给吹来了?”   “母妃,是儿臣请大哥过来一起品尝母妃亲手做的点心的。”八皇子解释。   大皇子气头上,但还是不忘向梅妃问好:“梅妃娘娘好……”   一个比苦瓜还苦的笑容。   梅妃笑成一朵灿烂的牡丹花,她拉住大皇子虚伪殷勤,忽听大皇子肚子骨碌碌叫了几声。   大皇子不好意思笑起来。   八皇子和梅妃也笑了起来。   梅妃道:“看来是真饿了,这样,本宫这就让宫女儿上菜。”   说着,又向蓟允卓:“阿卓,你招呼大皇子就坐。”   “是,母妃。”   于是,八皇子拉着大皇子入座,梅妃让宫女儿上了菜,因为大皇子来了,梅妃又让小厨房新添了几样菜式,都知道大皇子是个大胃王。   大皇子光吃菜哪里满足?   心情不好时自然想到喝酒啊。   八皇子看着大皇子问道:“大哥是想要喝酒吗?”   大皇子拼命点头。   梅妃一旁热情笑道:“瞧我,这记性,没有酒,光吃菜有什么意思呢?下酒菜下酒菜,再好的菜不也是用来下酒的吗?”   于是让人上了陈年桃花酿。   梅妃介绍道:“藏了几年的桃花酿,若不是大皇子大驾光临,换做旁人,本宫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不好意思……”大皇子腼腆笑道。   梅妃立即笑容可掬:“大皇子和别人自然不一样,大皇子几时来我梅宫?对梅宫而言,大皇子是稀客是贵客,招待贵客自然要用嘴珍贵的东西。”   梅妃让宫女给桃花酿开封,又给大皇子和八皇子的杯子注满了酒水,立即酒香四溢。   大皇子闻着那浓郁的酒香,心情略略好起来,话也肯说了:“好香……”   “大皇子尝一口便会更喜欢的。”梅妃劝酒。   大皇子果然饮了一口,立即睁大眼睛,竖起大拇指,赞道:“好酒,谢谢梅妃娘娘。”   “大皇子喜欢就好。”梅妃笑眯眯的。   蓟允卓同梅妃道:“母妃可否让我和大哥单独相处?我们兄弟之间有兄弟之间要说的话。”   “好好好,母妃不打扰你们。”梅妃笑盈盈退出去了,只留下宫女儿伺候。   粉红色的桃花酿配上青花瓷的酒盏,真是色香味俱全。   几杯酒下肚,大皇子人有些飘起来,他看着蓟允卓长叹了口气:“八弟,大哥心里苦啊!”   蓟允卓知道他要开始倾诉了,便道:“大哥有心事,但对小弟说,大哥放心,小弟一定当一个最好的听众,保证替大哥你保密。”   “可是,八弟,我害怕你会笑话我……”   “怎么会?大哥若信任小弟,小弟保证一定左耳进右耳出,听听就过,绝不放在心上的。”   大皇子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喝光杯里的酒,猛拍了一下桌子,道:“八弟,我恨我母后!”   八皇子目光一闪,立即朝殿内的宫女儿们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宫女将桃花酿的坛子放到桌上,全都退了出去。   八皇子方才问大皇子道:“大哥与皇后娘娘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不是误会,她就是不如你母妃爱你那般爱我……”大皇子抓起酒坛子给自己倒酒。   八皇子急忙阻止:“大哥,你别喝太多……”   “酒能消愁。”大皇子索性举起酒坛子仰头咕噜噜喝了起来,八皇子急忙去抢那酒坛子。   “大哥,你这样是要喝醉的,这桃花酿后劲大得很。”   大皇子哪里肯听?   二人拉扯中酒坛子摔到地上砰的一声碎裂。   屋外,宫女听到响声急忙要进屋去收拾,手刚放到门上就听大皇子的嚷声:“八弟,我喜欢灵芝,可是我母后却要灵芝的命!”   那宫女儿的手在门上一僵。   ☆、第420章 青书回京   殿内,蓟允卓看着酒气冲天的大皇子皱起了眉头。   无情总被多情扰。   真没想到大皇子也会被爱情所扰。   众人只以为他是个傻子,却不料他也有一颗敏感多情的心。   “大哥说的灵芝可是安和公主身边那个丫头?”   大皇子点头,一提到灵芝他脸上就柔波涌动,“她虽然只是个宫女,可是她的心肠最善良最柔软,她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好的姑娘……”   大皇子醉醺醺的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八弟,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娶灵芝做大皇子妃。没有遇到灵芝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每天可以干些什么,你们都能为父皇和朝廷效力,可我是个傻子啊,我什么也做不了,遇到灵芝后,我忽然发现,我可以不用为很多人效力,我这辈子如果能为灵芝一个人效力,我就……圆满了。”   大皇子的笑容惊天地泣鬼神,令八皇子重重皱起了眉头。   “八弟,可是我母后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呢?那是我喜欢的女孩子,她为什么不帮我,还要破坏我呢?”   “八弟,如果你有了喜欢的女孩子,梅妃娘娘一定不会这么对你的,对不对?”   蓟允卓想起庆功宴那夜,梅妃看出了他对花畹畹的心思,鼓励他,只有当上皇上,就能娶到自己心仪的女子。   他的母妃的确不是皇后这般****。   看着大皇子痛苦的表情,蓟允卓安抚大皇子道:“大哥,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可以再和皇后娘娘好好商量商量……”   “没用的,”大皇子摇头,一脸痛苦,“我母后差点就要处死灵芝了,如果不是我答应了她,以后再不喜欢灵芝了,灵芝现在早就死了……”   大皇子伤心欲绝呜呜哭了起来。   蓟允卓还想再安慰他些什么,却发现他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   梅妃盯着眼前的宫女儿,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道:“大皇子真的和八皇子说了这些?”   那宫女儿点头:“奴婢亲耳听到的,千真万确。”   梅妃手扶着雕花大椅的扶手,露出了阴邪的笑容。   ………………………………………………………   转眼便到了年关,书少爷从西南回京,一脸风尘仆仆。   茹家姑姑看着久违的儿子,心疼不已,让下人又是杀羊又是炖补,给书少爷养身子。   茹家姑姑问起书少爷关于西南一行,书少爷只道:“生意还算顺利,也收回了宋家多年收不回的账。”   茹家姑姑像看宝贝似的看着书少爷,欣慰道:“你真是老天爷赐给咱宋家的救星。”   茹家姑姑为此还特地去祠堂给祖先们进香。   宋家的生意后继有人,就希望香火也能绵延下去。   “求宋家祖先保佑咱们二少爷能够早日娶得良家女子,为咱宋家开枝散叶。”   茹家姑姑在祖先跟前求了半晌,方才心满意足起身,同身边的婆子道:“西南那边前些日子还在战乱,不知道二少爷这一路都吃了多少苦,这孩子对我又一向报喜不报忧,你且去同那些跟随他身边的人打听打听,二少爷这一路可还平安?”   书少爷不是已经平平安安回来了吗?   可是但凡徐娘半老的女子都是好奇又多事的。   茹家姑姑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便就知道了安念熙被劫一事,难免气急败坏,当即命人将安念熙叫到了自己跟前。   茹家姑姑对自己的刁难,安念熙在书少爷身边呆了这许多日子早就习以为常,难得西南一行,让自己安生不少日子,一回京又要受她折腾,安念熙内心是崩溃的。   战战兢兢站在茹家姑姑跟前,安念熙低声喊了句:“太太……”   茹家姑姑眉眼不抬,只是冷声道:“我真的不明白,一个姑娘家脸皮到底有多厚才会死乞白赖在一个男子身边?”   安念熙沉默不语。   书少爷早就和她说过,要想留在他身边,无论茹家姑姑说什么做什么,总之她逆来顺受就对了。   “以为装哑巴就可以瞒天过海吗?你干脆装死人得了。”茹家姑姑冷嘲热讽,见安念攘就是个闷葫芦,始终一言不发,不由怒了。   她上前便给了安念熙一巴掌。   安念熙被打得眼冒金星,向后趔趄了一大步。   脸上是火辣辣地烫,可是安念熙不敢委屈,不敢哭,甚至不敢发出呻吟声。   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不是吗?   谁让她要留在书少爷身边呢?   她是心甘情愿不做那千金小姐,要来做这卑微的丫头,那么她受的这一切都是活该,与人无尤。   见安念熙一副忍辱负重模样,茹家姑姑气不打一处来,喊来几个婆子,抓住安念熙,左右开弓,扇了她几个大耳刮子,直打得安念熙的脸又红又肿。   “打死你这个贱人也是你活该!”茹家姑姑啐了安念熙一口唾沫,安念熙也不躲避,尊严早就被糟践成泥了,何必在乎这一口唾沫呢?洗了脸也就干净了。   “你在西南早就被人轻薄了,你还装这一脸冰清玉洁给谁看?”   安念熙知道,她的内心是恶毒的女巫,可是此刻她的面孔一定是清高的圣母。   “太太的话,茜茜不明白。”   “呸!少跟我装糊涂!我告诉你,你还是趁早离开书少爷,省得你那狐媚劲沾书少爷一身骚!我告诉你,你要是识相离开书少爷呢,还能少挨皮肉之苦,我也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远走他乡,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安念熙挺直腰杆子道:“太太,茜茜是书少爷带进府里的,茜茜的去留只有书少爷才能做主。”   “我是书少爷他娘,难道还做不了你一个丫头的主?”   茹家姑姑怒不可遏。   “好,你就是皮痒不识相,那我就叫人打得你识相为止,看你能赖在宋家赖到什么时候?”   这边厢,茹家姑姑张罗着要让下人们对安念熙棍棒伺候,那边厢书少爷听到风声立即赶了过来。   “母亲,茜茜不能走!”   书少爷大步走到茹家姑姑跟前,玉树临风,潇洒倜傥,面上的神色异常坚决。   茹家姑姑似乎早有准备似的,莞尔一笑,同书少爷道:“你要留下茜茜也可以,不过得答应母亲一个条件,若答应了母亲这个条件,母亲发誓再也不敢茜茜离开宋家!”   ☆、第421章 逼他娶亲   茹家姑姑的话令安念熙充满了期待,她知道为了她,不管茹家姑姑开出什么条件,书少爷都是会答应的。   书少爷对她或许没有爱情,可是却有责任。   她曾于刀口救下他的命,她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必须报答她。   只要能留在他身边,不管什么原因,她都愿意。   至于爱情,她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她能叫他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   见安念熙期待地看着自己,书少爷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转头看向茹家姑姑道:“母亲,什么条件,你说吧。”   茹家姑姑清了清嗓子,得意道:“除非你答应我娶亲!”   书少爷和安念熙同时愣住。   书少爷皱眉道:“母亲,之前我们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吗?你说过娶亲一事不会逼我的。”   “此一时彼一时啊!”茹家姑姑扬了声调,“你不答应也可以,那就让她走!”   茹家姑姑指着安念熙恨然道。   “书少爷……”安念熙哀求地看着书少爷,她的内心是矛盾的,她既不愿意书少爷娶别的女子,可也不愿意离开书少爷。   书少爷如果不娶别的女子,那么她就得被茹家姑姑赶出宋家。   这注定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茹家姑姑得意道:“阿书,非是母亲逼你成亲,而是你既然入了我宋家宗谱,就该承担男丁的责任,替宋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这是你必须要做的事情,母亲并不是在强人所难。”   “儿子知道母亲情非得已。”书少爷轻声同茹家姑姑道。   安念熙在心里翻白眼。   情非得已你个大头鬼啊!   这四老婆子就是故意的,她是为了拆散他们,赶她出府才说出这样的条件!   安念熙心里怄得要吐血,奈何书少爷在场,她又不好发作。   何况,就算书少爷不在场,她也发作不得。   如今,她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是宋家,这不是国公府,这是人家的地盘,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自己的软肋死死抓在茹家姑姑手里呢,那就是她想呆在书少爷身边。   她现在唯一能希冀的就是书少爷可以强硬些,既留下她,又拒绝茹家姑姑的娶亲要求。   “阿书,母亲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是受了一些人的蛊惑!”茹家姑姑说着横了安念熙一眼。   安念熙心下悲凉。   这死老婆子也太抬举她了。她倒也想蛊惑书少爷来着,可也得有这个本事啊!   其实茹家姑姑说得对,她留在书少爷身边,的确靠了死乞白赖四字,书少爷收留她纯属善心大发,良心未泯。   若不是那天大的救命之恩,就男女之情而言,书少爷躲她还来不及呢。   “母亲,儿子是那种没有主见的人吗?”书少爷反问。   茹家姑姑笑了:“自然不是。那娶亲一事,你就拿个主意吧,不过,母亲可是把丑话说前头。你若要茜茜留在宋家,你就必须听从母亲安排娶亲,你若要单身的自由,那么茜茜必须离开宋家,母亲可再容不得她在跟前碍眼!”   茹家姑姑态度强硬,书少爷想了想道:“母亲,可否容孩儿想想。”   “自然可以,不过你可不能想太久,除夕夜,你必须给母亲答案。”   茹家姑姑说着朝下人扬了扬下巴,众人就将安念熙放开了。   书少爷见安念熙身子虚弱站立不稳,上前扶了她,道:“走吧。”   书少爷扶着安念熙走出了茹家姑姑的院子,向自己院子走去。   路上,安念熙的泪簌簌而落。泪水滑过红肿的面颊火辣辣地疼。   见昔日的千金落难至此,书少爷心里分外难过。   “大小姐,对不起,都是阿书连累了你……”   安念熙急忙摇头:“不,书少爷你别这样说,只要能呆在你身边,什么苦念熙都能吃。”   “大小姐,要不,你还是走吧。”   安念熙千般不愿万般害怕,还是从书少爷口里听到了这样的话,她的泪落得更凶了:“书少爷,你别赶我走,你知道天大地大,再无我容身之所了,如果你不能收留我,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大小姐,你还可以回安家去呀。回了安家,你便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你就不用……”   “书少爷难道忘了吗?”安念熙情绪激动,带着哭腔道:“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安念熙已经死了,就像方联樗已经死了一样,世界上再没有方联樗和安念熙这两个人了,你明白吗?现在有的只有书少爷和他的丫鬟茜茜,书少爷你怎么可以犯糊涂呢?”   “大小姐,你又何苦……”书少爷无奈。   “书少爷难道忘了吗?我的一只手废了,你让我离开你靠什么生活?西南路上,我差点遭遇歹徒,让我知道人世险恶,唯有呆在书少爷身边才是安全的。”   安念熙执拗而坚决。   书少爷沉默了许久,方才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书少爷说着掉头而去。   安念熙心下一惊,看着书少爷的背影,心想:难道他是要答应茹家姑姑的娶亲要求吗?为了留下她,让她不用流浪漂泊,他愿意娶亲吗?   这比让她离开他更残忍,更令她无法接受啊。   “不!”安念熙喊起来,她踉踉跄跄向书少爷追去。   书少爷还没回头,安念熙便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她在他背上哭着道:“书少爷,我宁可离开宋家也不要你娶别的女子,书少爷,我答应你,我离开宋家,我离开宋家,只要你不答应宋太太娶亲,让我去哪里都可以。”   安念熙的脸埋在书少爷背上,哭得稀里哗啦。   茹家姑姑屋里婆子正在同茹家姑姑回话,茹家姑姑笑逐颜开道:“那贱人真的答应离开咱宋家了?”   地上站着的婆子点头。   “好,只要赶走了那贱人,还怕阿书不答应娶亲吗?难道他这一辈子都要打光棍?”茹家姑姑冷笑。   地上的婆子却不容乐观道:“只是,书少爷未必会答应茜茜离开宋家,老奴起先看见,看见……”   婆子欲言又止,茹家姑姑不悦道:“看见什么了?”   ☆、第422章 家宴乱象   婆子方才道:“奴婢看见书少爷抱住了茜茜,说不会让她离开宋家的。”   茹家姑姑也并不以为意,“不离开就不离开吧,只要那贱人不肯离开宋家,阿书就得答应我娶亲,横竖这件事,我都是占胜算的。”   婆子拍马屁道:“太太英明。”   茹家姑姑得意:“这几日就抓紧时间去找媒婆,看看京城都有哪些好人家的姑娘,咱可得好好挑挑,绝对要挑出一等一的人才,好配得上咱们阿书。”   婆子立即应声:“是,太太。”   …………………………………………………………   宫里都在为除夕家宴忙碌,整个皇宫张灯结彩。   皇太后问皇后道:“皇子们都会来参加家宴吧?”   “既然是家宴,孩子们自然都是来的,除了外放的六皇子……”皇后答。   梅妃道:“六皇子不在京城,不来参加家宴说得过去,可是四皇子可好端端在平王府里呆着呢。”   梅妃如此说无非是要在皇太后跟前表明自己大度,毕竟四皇子是皇太后最喜欢的皇子。   “说起来,哀家有许久没有见到秀儿了。”   皇太后提起蓟允秀,倒是一脸温柔和怜惜。   皇后瞥了梅妃一眼,冷笑道:“四皇子正在禁足,没有皇上的命令,是不能离开平王府的。梅妃年纪轻轻,记性怎么也这般差呢?”   梅妃讪笑道:“没有皇后提醒,我差点忘了四皇子被禁足这一事来。按理,父子没有隔夜仇,可是四皇子的确干出不可饶恕的混事来,皇上才会龙颜震怒,小惩大诫也是应该,否则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皇后道:“往年家宴都是四皇子风头无两,今年的家宴,四皇子不能出席,八皇子该是宴席上众星捧月的那一个,真是恭喜梅妃了。”   皇后明则夸赞,实则嘲讽的话并没有得到梅妃还击。   梅妃只是给了她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我的八皇子自然是众星捧月最明亮最耀眼的那一个,而你的傻皇子会令你颜面扫地的,你就走着瞧吧。   转眼便是除夕夜,国公府里也是热闹无限。   虽然国公府近些年损了些人丁,比如二老爷,比如安大小姐,可好在大家族,子孙众多,安老太太和安老太爷还是能享受到子孙满堂其乐融融的天伦盛况。   宴席上,茹风雅向安老太太提起宋家最近在择人纳聘一事,安老太太道:“你姑姑家如今也算是枯木逢春,是该有门喜事冲冲喜了。”   三太太一贯的刻薄风格,她道:“可惜宋家是小门小户,商贾之家到底配不上咱们国公府的门楣,不然咱们国公府里倒是有几位小姐。不过,如果宋家愿意退而求其次的话,咱们的称心是庶女身份倒是配得。”   茹风雅不动声色道:“三嫂真是说笑了,三嫂也是庶女出身,却嫁了三哥做了正房,所以我姑姑的家境怎敢埋汰了称心丫头?”   那称心原为三太太奚落自己是庶女的身份而满心不悦,听茹风雅这么一辩解,顿时心里好受了不少。   蕙姨娘附和三太太道:“是我们称心上不得台面,不敢耽误了宋家少爷,不过我瞧着表小姐倒是合适。”   宴席上可有两位表小姐呢。   晴云立即不高兴。   安念攘见大太太心里不爽却是发作不得,便发声道:“蕙姨娘该自打嘴巴吧?我晴云表姐是什么身份?宰相府的嫡亲小姐,怎可去配那不入流的商户?”   蕙姨娘脸上一时挂不住,茹风雅不急不徐笑吟吟道:“二丫头嫁了人,性子还是如此急躁没有改变,我想蕙姨娘说的该是飞月。”   蕙姨娘急忙附和:“就是就是,我说的是飞月小姐。”   晴云松了口气,大太太冷冷瞪了蕙姨娘一眼。   蕙姨娘尴尬。   茹风雅打圆场道:“到底是蕙姨娘语焉不详,自打嘴巴就不必了,但是罚酒一杯就省不了了。”   于是,接下来的国公府家宴就成了女眷们斗酒的场所,真个是硝烟弥漫你来我往。   而皇宫内皇帝家的家宴同样的觥筹交错刀光剑影。   妃嫔们昔日里互看不顺眼此刻全部通过斗酒发泄踩踏。   八皇子自从西南回来便腻烦了这种酒场上的阿谀逢迎,甚觉索然无味。   他从酒席上起身,欲寻大皇子去。   那日梅宫一别,不知他心情怎样了。   因为知道了大皇子的秘密,八皇子难免要朝花畹畹的方向看来,不是为了看花畹畹,而是想瞅一瞅那个让大皇子情窦初开酩酊大醉的宫女。   可是,花畹畹身边竟然没有灵芝的身影。   或许,花畹畹不要她伺候,让她别处玩耍去了,八皇子想。   可是宴席上竟然也找不到大皇子的踪影,难道他又躲在哪个角落借酒浇愁么?   八皇子忽然见一向最爱凑热闹的自己的母妃此刻竟从宴席上站起了身,虚扶着宫女儿的手,讪讪地离了席。   这么早就退场,这不像是她母妃的做派呀。   八皇子走了上去:“母妃!”   一向胆大包天的梅妃娘娘此刻竟然吓了一大跳:“阿卓,你可吓死母妃了。”   蓟允卓开玩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母妃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胆子这般小了?”   蓟允卓的话令梅妃的脸色刷的一变,她道:“母妃能做什么亏心事,母妃不过是要去如厕、”   一旁的宫女也急忙替梅妃说道:“是的,娘娘让奴婢陪着她去如厕。”   蓟允卓看着眼前的梅妃,心里有些诧异。   有句话说得好,解释等于掩饰。   梅妃如此着急撇清,难道真要去干什么亏心事吗?   见蓟允卓沉默着,似在心里想着什么,梅妃忙笑道:“好了,阿卓,母妃就不同你啰嗦了、”   “人有三急,母妃请便。”   蓟允卓看着梅妃离去的背影,蹙了蹙眉头,也不做他想。   转悠了几圈没有寻到大皇子也就作罢了。正要回宴席,见花畹畹也转悠了出来。   “安和公主也是要去如厕?”   女孩子跟前竟然有辱斯文,花畹畹脸上很是挂不住。   白了蓟允卓一眼,道:“我找灵芝呢,这丫头死哪里去了。”   “许是去如厕了吧。“   蓟允卓的话令花畹畹暴汗。   ☆、第423章 树下合欢   谢谢龙吉Xiao仙、羊種、浅蓝的三叶草的月票。   谢谢羊種的打赏。   ………………………………   月朦胧鸟朦胧,人影窸窣,衣香氤氲。   大皇子在一棵冬青树下急躁地走来走去,不时向远处张望。   远处,一个女孩子的身影伴着月色轻飘飘走了过来。   是灵芝。   大皇子一喜,迎了上去。   “灵芝——”   “大皇子——”   两个有情人,两双情意绵绵的手,相拥在一起,紧紧的。   “灵芝,我想死你了。”   “大皇子,我也是。”   说不尽的小儿女的情话。   “灵芝,这段时间你都去哪里了?”   “我就在坤宁宫内呀,大皇子,你呢?”   “我日/日在坤宁宫门口徘徊,可是母后不让我进坤宁宫去……”   “公主也不让我出坤宁宫来……”   两个有情人再一次相拥而泣。   抱了许久也哭了许久,大皇子放开灵芝,用手给灵芝揩泪,温柔道:“灵芝不哭不哭了,灵芝谢谢你。”   大皇子噙着泪嘿嘿笑起来,傻傻的,憨憨的,异常可爱。   灵芝不解:“谢我什么?”   “如果你不在今晚家宴约我见面,我想我再见不到你一定会死掉的。”   大皇子一脸心有余悸。   灵芝蹙了眉头:“大皇子是说,今晚是我约你见面的吗?”   大皇子点头:“你不是请了你的朋友把我约到这里来的吗?”   “我的朋友?”灵芝吃惊,“宫里我能有什么朋友?”   她是花畹畹从宫外带进来的,宫里实在没什么朋友啊。   要说有朋友,也就一个香草,可是香草削发为尼,和她也基本不走动了。   “就是一个小宫女,说是你朋友,帮你给我递消息,约我到这里见面,”大皇子笑吟吟的,“灵芝,你可真聪明,你一定是知道我想你想得快要疯掉了才约我见面的吧?灵芝,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大皇子认真地表白,灵芝却越想越不对劲。   “不对不对,今晚的见面怎么会是我约的你呢?明明是大皇子你托一个宫女传话给我,让我来这里与你相见的呀。”   “我约的你?”大皇子懵圈了。   灵芝有些恍然大悟,糟了,今晚的会面或许是谁设的一个局。   谁要陷害他们两个。   灵芝四处张望,心里一下着了慌。   见灵芝神色忐忑,大皇子道:“灵芝,你i怎么了?”   他来握她的手,惊呼起来:“灵芝,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大皇子,我们不能再见面了,有人要陷害咱们,咱们现在赶紧离开这里。”   “陷害我们?”   大皇子被灵芝一说,也慌张起来。   “可是灵芝,我们才刚刚见面,我们好久不见了,我不要和你分开……”大皇子又一根筋地嚷嚷起来。   “不行,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大皇子傻,灵芝却不笨。   今晚已然是一个陷阱,此刻就走或许还能脱身,奈何大皇子纠缠着她,哭哭啼啼,难舍难分。   他拉住她的手,分外伤心道:“灵芝,我们才刚刚见面,为什么你就要走?”   “灵芝,是我哪里惹恼了你吗?你不想见我?”   “灵芝,你不要走,我不想和你分开,我每天见不到你我快难过死了……”   大皇子的哭声牵绊了灵芝的脚步。   她抱住大皇子也呜呜哭了起来:“大皇子,你别说了,灵芝也想你,灵芝也不想和你分开。”   二人正抱头痛哭,那棵冬青树不知被谁摇动,许多花粉般的碎末从树梢飘落下来,立时空气里满是幽香。   “什么味道,好香啊!”   大皇子使劲闻了闻,只觉鼻子发痒,便打了个大喷嚏。   “大皇子,你怎么了?着凉了吗?”灵芝关切地问着,自己也猛不丁打了个喷嚏。   “灵芝,你怎么了?是不是也着凉了?”   大皇子说着就脱了自己外套给灵芝穿,灵芝推托:“大皇子,夜冷风寒,你不要管我,你快穿上自己的衣服,不然会生病的。”   “不会,我不冷,我热得很。”大皇子说着就要给灵芝穿衣服。   二人推推拖拖,灵芝的手猛地触碰到大皇子的手臂,惊叫起来:“大皇子,你身上好烫啊。”   大皇子笑嘻嘻道:“我说过了,我不冷,我热得很。”   灵芝看向大皇子,只见他两颊通红,额上两腮都有汗珠渗出来。   “大皇子你怎么了?”灵芝担忧地看着大皇子。   大皇子烦躁地扭动着身子,拉扯着衣领,道:“我热。”   被大皇子一说,灵芝也觉得燥热起来。   “我也好热啊!”   “你也热吗?”大皇子看着灵芝红红的脸蛋,嘿嘿地笑,“热了就不穿衣服了。”   说着随手将衣服一扔,又去脱自己的衣裳。   “大皇子你干什么?”   “我热啊!”大皇子边说边宽衣解带,“灵芝,你热你也脱衣服啊,这么热还穿这么厚会中暑的,中暑就会晕倒……”   大皇子说着真个往地上一瘫。   灵芝急忙抱住他:“大皇子,你怎么了?”   接触到灵芝同样滚烫的身子,大皇子只觉是干柴碰到了烈火,一把将灵芝抱在怀里:“灵芝,我热,我渴……”   大皇子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了。   “你渴,你渴,我去找水去,可是我也……好热……”   灵芝已经不受控制地攀住了大皇子的身子……   “灵芝,我渴,我渴,我想喝水……”   大皇子说着便来寻灵芝的嘴。   他的嘴凑了上去,唑住灵芝的唇。   那绵软的带着甜味的湿润的唇。   大皇子闭上眼睛,就可着劲吮吸起来。   灵芝想推开的,理智告诉她这于理不合,可是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倾向大皇子的怀抱。   她伸手紧紧环绕住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吮吸,甚至她的舌头竟像一条小蛇般主动滑进了他口里,与他口里那条小蛇缠绵缠绕在一起。   而他们的身子就像两条大蛇缠绕着攀沿着,跌躺在了草地上。   冬天的草地草儿已经枯萎,不再是春天的绿色绒毯。   可是他们不管,他们只管在上面缠绕翻滚,恨不能两具身子只长成一具。   蓦地,许多火把的光照了过来,继而便是侍卫的呵斥声:“谁!谁在那里!”(。)   ☆、第424章 梅宫夜审   最先发现树下那一对痴缠的赤/裸男女的是童毓驳率领的侍卫队,继而侍卫们的呵斥声引来了附近正要去如厕的梅妃和宫女,继而家宴上半醉微醉全醉的人全来了,除了烂醉如泥的趴在桌面上睡着。   火光的映照下,苟合交欢的一幕无所遁形。   当皇后在喧哗声里姗姗来迟时,恰见冬青树下,大皇子正紧紧将灵芝护在身下。   灵芝早已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而大皇子则给了他的母后一个裸/露光泽的背影。   皇后几乎站立不稳了,梅妃方才假惺惺呵斥宫人们:“还不拿件衣裳给他们盖上。”   侍卫首领童毓驳解下自己的披风遮住了大皇子和灵芝。   …………………………………………   御花园里炸雷的一幕,花畹畹和蓟允卓并未碰上,他们正趁着家宴的掩护,一起去冷宫看望蓝美人,给她送去许多吃的。   蓝美人管蓟允卓叫老七,管花畹畹叫“我的七儿媳妇”,也上演了冷宫里的温情家宴。   当花畹畹回到坤宁宫时,整个坤宁宫黑灯瞎火,安静得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灵芝还是没有回来,花畹畹不由皱眉,这丫头去哪里了。   终于遇见了一个小宫女,一见花畹畹就呜呜咽咽哭着道:“公主,不好了,灵芝姐姐出事了。”   花畹畹一惊。   ……………………………………………   因为有失体统之事牵涉到大皇子,皇后必须避嫌,于是,夜审的公堂皇上下令设在了梅宫。   彼时,皇太后受了惊吓,气血攻心,当即便昏倒了。   皇上送了皇太后回慈宁宫,又等太医看治好,皇太后睡下,方才过梅宫来。   梅宫里,皇后上座,却只是旁听,梅妃侧坐,却是主审。   冰凉的地上跪着大皇子和灵芝。   大皇子早就在宫人伺候下重新穿戴整齐,可怜灵芝单薄衣裳裹着瑟瑟发抖的身子,头发凌乱,小脸惨白,眼里梨花带雨。   “母后,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灵芝。”地上,大皇子可怜兮兮看着皇后,皇后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满怀郁闷。   见皇后一言不发,乌云滚滚,大皇子更加害怕起来,伸手抱住灵芝,倔强道:“母后,如果你i要处死灵芝,就先处死我。”   大皇子是个没有眼力见的,今晚的主审不是皇后,是梅妃,皇后若求情难免落个教子不严纵容溺爱的罪名。   而大皇子此刻对灵芝的一切袒护都是皇后的啪啪打脸。   梅妃看了看大皇子和灵芝,再看看皇后,一脸的幸灾乐祸,笑道:“皇后,要我说,孩子们两情相悦你情我愿不如顺手推着成人之美,如何?”   皇后不说话,梅妃便看着大皇子笑道:“大皇子真心喜欢灵芝姑娘,娶回家就是,在草地上做那没羞耻的事情实在是有失体统,你要知道你是大皇子,你母后是统领后宫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你这么做实在是丢了皇后娘娘的脸。”   大皇子傻啊,哪里懂得这时这刻要替自己的母后留一点脸面,他耿直道:“我早就和母后说过要娶灵芝,可是母后不肯呀!”   梅妃一听,有意思,笑道:“怎么,皇后娘娘一早就知道了大皇子和灵芝的事情么?”   大皇子重重点头。   梅妃便笑看着皇后,阴****:“要这么说来,如今的丑事也怪不得大皇子了,倒是要怪皇后娘娘你。大皇子到底是年轻人,血气方刚,面对心仪的姑娘把持不住也是正常,就算是一般人家的公子哥儿到了这般年纪没有娶亲也有几个通房丫头了,可偏偏咱们的大皇子还是孤家寡人。这懂的人呢,会说咱们大皇子是洁身自好,要是不懂的人呢,可该造谣咱们大皇子是傻子了,毕竟食色性也。”   皇后难堪地垮着脸,咬着唇,强忍怒气,不与梅妃一般见识。   梅妃见皇后越是忍让,便越得意,她道:“皇后娘娘若早点将灵芝收到大皇子身边做个随侍的宫女,也不至于在除夕家宴的时候闹出这般丑事,毕竟********都是床笫中事,如今搞得这幕天席地虚张声势的……”   大皇子却插话道:“我不要灵芝做我的随侍宫女,我要灵芝做我的大皇子妃!”   梅妃哈哈笑着鼓起掌来:“大皇子果真是重情重义的好男儿。”   大皇子听不懂这弦外之音呀,只当梅妃的话是对他的夸奖,笑着道:“梅妃娘娘,要是你是皇后就好了。”   大皇子的话让梅妃脸色一僵,皇后冷笑:“我的大皇子到底是说出了梅妃你的心声了吧?”   梅妃干笑了两声,道:“我做了这梅妃已是三生有幸,焉敢觊觎皇后的位分?不过,我要真是皇后娘娘的话,我就允了大皇子娶灵芝姑娘做大皇子妃……”   梅妃的话被皇后啐了一口:“梅妃,你少挑拨我们母子关系,试问,你会让你的八皇子娶一个宫女儿做八皇子妃吗?”   梅妃脸上一阵青红皂白。   这时,外头太监一声“皇上驾到”,众人急忙起身朝外跪迎皇帝大驾光临。   皇帝龙行虎步进来,脸上却是乌云压城。   今晚,皇帝心情自然不可能好,毕竟大皇子丢人现眼,皇太后又受了惊吓。   做父亲,他教子不严,做儿子,他孝顺不周。   想着自己里外不是人的尴尬,皇帝心里便憋了好大一口气,要到梅宫来借着夜审好好发泄发泄。   此刻,皇帝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也不叫平身,径自越过众人坐到上座。   众人又急忙调转身子,面朝里跪着。   皇帝的目光扫过地上的人,见大皇子傻里傻气的模样,心里便不由来气。   “梅妃,事情问得怎么样了?”皇帝问。   梅妃道:“事情不用问已经很明了了,不知道皇上还想知道什么。”   是啊,事情明明再明白不过了,皇子和宫女于树下偷情,这还有什么好盘问的呢?   “皇后!”皇上大喊了一声,皇后惊跳起来,皇上指着她道:“你看你教养得好儿子!”(。)   ☆、第425章 无辜受刑   “不学无术,傻里傻气,于国于家毫无用处,在私生活上他倒是能干得很!”皇帝气冲冲训斥,“皇后你是如何管教孩子的?”   皇后百口莫辩。   大皇子的傻是先天的,一出生就带了这份傻气,不学无术也谈不上,他学馆是天天去的,可是先天不足,后天再努力也学不出个所以然来。   生了个傻孩子难道是母亲一个人的错吗?   孩子不是父亲和母亲一起造出来的吗?   可是此刻皇帝将大皇子的过错全部归咎于皇后的管教不严。   皇后能说什么呢?   她是女人,女子以夫为天,而她的丈夫还偏偏是天下最大的皇帝,她只能自认倒霉被教训咯。   偏偏这时候,梅妃还火上浇油。   她道:“皇上,恕臣妾说句不该说的话,大皇子是一个秉性纯良的孩子,今日做出如此有失体统之事,皇后娘娘的确有责任,这灵芝是坤宁宫的宫女,素日与大皇子早已眉目传情,秋波暗送,皇后有失察之责。”   大皇子道:“其实母后早就知道此事了,只是母后不肯!”   皇后真想抽大皇子一耳光,关键时刻尽给自己母后拖后腿,可是有啥法子呢,他是傻子啊,而且这个傻子是她亲生的啊!   “皇后娘娘,若果真如此,你这个做母亲的就太不应该了,人有七情六欲这是人之常情,又不是什么丢人之事,若皇后娘娘引导得当教子有方,今夜也不会出这样的丑事。”   梅妃冷嘲热讽,皇后气得吐血。   皇帝道:“梅妃说得没错,皇后的确有责任,大皇子该罚,皇后也不能轻饶!”   大皇子庆幸道:“只要父皇不罚灵芝就好。”   大皇子冲着灵芝傻呵呵地笑着,灵芝心里歉然难过,只能默默垂泪。   此时此刻,在场的人是皇帝皇后梅妃,哪一个都能轻而易举要她的小命,就算是花畹畹在场也救不了她。   她除了沉默以对什么都做不了,稍有差池只会叫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皇后蓦地道:“皇上,臣妾有话要说。”   皇帝没好气道:“事到如今,你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皇后不死心:“皇上,您无论如何都要听臣妾一言。”   梅妃瞟了皇后一眼,轻蔑地笑着,心想:看你还能咸鱼翻身不成?   梅妃道:“皇上,皇后娘娘也是可怜,就听听她说什么吧。”   梅妃一定会为自己的大发善心后悔的。   皇帝果然让皇后说话了,皇后忙喘了口气道:“皇上,连梅妃都说大皇子是个秉性纯良的孩子,他虽然傻,可也决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啊,今夜之举,臣妾不信是大皇子所为,一定是有人陷害。”   梅妃一听急了:“瞧皇后说的,大皇子和灵芝互相爱慕也是有人陷害的吗?两个互相爱慕的年轻男女因为遭到自己母亲反对而相约树下乌合苟且,这合情合理呀!皇后又何必为了替大皇子开脱而编排出‘陷害’的戏码来?要我说,皇后也不是替大皇子开脱,是替自己开脱吧?毕竟皇上说了,皇后娘娘教子不严,要与大皇子一同受罚的。”   皇后气结:“梅妃,你就那么想见到我受罚吗?你的八皇子如今正受圣宠,我的大皇子他就是个傻孩子,你对一个傻孩子也要赶尽杀绝?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哪?”   梅妃翻了翻白眼:“皇后娘娘,您说什么呢?这大帽子扣的,我何曾陷害你?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梅妃,上有天下有地中间有良心,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你心里打什么鬼主意你心里最清楚!”皇后咄咄逼人看着梅妃。   梅妃只能向皇上求助:“皇上,你说你还让臣妾主审此事,不是成心让臣妾受皇后娘娘侮辱吗?得了得了,你们也别在我的梅宫闹腾了,皇上你还是让皇后赶紧回坤宁宫去,还有大皇子以后爱在什么场合爱在什么时刻与何人乌合苟且,臣妾都管不着,宫里悠悠众口难堵,只要皇上和太后娘娘不怕丢脸就行。”   梅妃这么一激将,皇帝骑虎难下,不罚不行了。   他冷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朕是一国之君,更是一家之主,在朕的后宫里,出了这样的丑事,皇后不管,难道朕还要放任自流吗?”   皇帝说着就命太监进来,长凳摆起,将大皇子拉到了长凳上趴着,两百板子就准备落下。   皇后急了,扑到大皇子身上护着,冲皇帝喊道:“皇上,皇上不可啊,大皇子从小体弱多病,莫说二百大板,就是二十板子也受不住,皇上若真要打他无非就是要他的命!”   大皇子却趴在长凳上理直气壮喊着:“灵芝,你不要怕,我不会有事的,你说过我不是傻子,我是勇士,勇士不怕疼也不怕死!”   皇后急忙去捂住大皇子的嘴,哭着乞求道:“傻儿子,你胡说什么呢?你不能挨打!”   大皇子挣扎着,含混不清嚷着:“我不怕死我不怕疼……”   “好,既然不怕死也不怕疼,那还等什么,开打啊!”皇帝更加生气了。   梅妃冲宫人们小声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皇上的指令吗?快将皇后娘娘拉开呀!”   宫人们上去拉走皇后,噼里啪啦的板子就落在了大皇子背上屁股上。   大皇子起初还“我不怕死我不怕疼”地犟嘴,后来就哎哟哎哟地叫唤,再后来就哭爹喊娘的呻吟。   皇帝烦躁看着,道:“看你怕不怕疼,看你怕不怕死!”   血水已经湮湿了大皇子背部的衣裳,一滴滴落到了地上。   皇后肝胆俱碎,心疼得无以复加:“皇上,他就是个傻孩子,你这么打他,会将他打死的。”   地上的灵芝看着大皇子挨打的血淋淋的一幕,再也受不住冲了上去,她护在大皇子身上,板子便噼里啪啦落在她的身上。   “灵芝,你做什么?”大皇子气若游丝问着,“灵芝,你快走,不要管我,不然板子会打到你……”   灵芝忽然鼓足了勇气,冲皇帝喊道:“这一切过错都是我,是我陷害大皇子,是我勾引大皇子,和大皇子没有关系……”   灵芝的话叫皇后眼前一亮。(。)   ☆、第426章 血溅当场   “皇上,你听到了吗?大皇子是无辜的,他是被灵芝勾引的,皇上,你不要再打他了……”皇后挣脱众人,跪到了皇帝跟前,她磕头求饶,泪流满面。【ㄨ】   每一颗泪都是慈母的心,每一句话都是慈母的意,丝毫不顾牺牲别人。   大皇子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他断断续续说着:“不许冤枉灵芝……”便昏厥了过去。   板子却没有停下来,灵芝爬到皇帝脚边拼命磕头:“皇上,都是灵芝的错,是灵芝勾引大皇子,请皇上饶了大皇子吧!”   皇帝不为所动。   “皇上,再不停止,大皇子会被打死的。”   皇后凄厉地喊。   皇帝依然不发一言。   梅妃道:“这件事总有一个人要承担责任的,皇家的颜面比什么都重要。”   灵芝绝望地凄楚地笑道:“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承担责任的话,那就让我来承担责任吧,这一切都是灵芝的错,灵芝不该勾引大皇子!”   灵芝说着,站起身,一头撞向殿内的大理石柱子。   只听砰的一声,血溅当场,所有人都傻眼了。   灵芝的死就像一阵风,迅雷不及掩耳,恰被走到殿门口的花畹畹看见。   那血从灵芝头上喷涌而出的时候,灵芝的身子缓缓坠落地面,在她坠落的地方,现出花畹畹呆若木鸡的脸。   …………………………………………   灵芝死了,大皇子被抬回坤宁宫养伤,一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   国公府,望月小筑,邓道印站在廊下挨着冷风,身子因为冷瑟瑟发抖。   月儿从屋内出来,邓道印急忙拽住她道:“月儿姐姐,月儿姐姐,二小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放我进去睡觉啊,这天冷的……”   月儿将灯笼举到邓道印脸上,果见邓道印的脸被冻得发紫。   她翻了翻白眼,嘲讽道:“瞧姑爷这身子骨娇弱的,一点儿都不像普通农家的孩子啊,你真是天生做国公府姑爷的命。”   邓道印急忙拱手作揖:“哎哟,我的姑奶奶,您还是别叫我姑爷,好不?我担不起,您还是叫我阿猫阿狗得了。”   即便是国公府的小猫小狗也比自己幸福吧?   邓道印在心里叫苦不迭,每日在这国公府里受安念攘欺凌,还不如当初就在邓家祠堂里被打死呢。   “姑爷在想什么呢?”   邓道印忙道:“我想睡觉。”   十分无奈地叹口气,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安二小姐就是个天生演戏的,但凡有外人在时,就做出对他温柔体贴的贤良淑德模样,一到没人的时候就拳打脚踢,害他遍体鳞伤,还要同外人解释是自己磕着碰着,这窝囊姑爷当的。   月儿惋惜地摇摇头:“姑爷想睡觉,是一定要让你睡觉的,但是现在不行。”   邓道印气馁:“不知道二小姐她还有何吩咐?”   月儿道:“二小姐要出门一趟,还需要姑爷你到老太太跟前回一声,就说大过年的,许久不见邓家双亲,小姐和你需回家看看。”   邓道印吃惊:“二小姐要和我回家拜年?”   月儿撇了撇嘴,想得美你。   “你到老太太跟前就这么说便是了。”   于是邓道印去了嘉禾苑,很快便得了老太太允准,到大门口与安念攘汇合。   彼时,安念攘已经大斗篷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坐在马车上,月儿将一根马鞭子往邓道印手里一塞道:“劳烦姑爷驾车了。”   “不劳烦不劳烦。”邓道印呵呵笑着,上了马车。   马鞭子一挥,马车便出了国公府。   邓道印将马车驶出不久,月儿便从车厢里出来,坐到他身边,指挥他赶路。   邓道印笑道:“月儿姐姐,我家我熟。”   “谁说要去你家了?”   邓道印一愣:“不是你说的……”   “我们二小姐说了吗?”月儿横了邓道印一眼。   尼玛……   邓道印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心里有气,马车便也颠簸起来。   “诶,你怎么这么驾车呢?”月儿的身子东倒西歪。   车帘子后头传出安念攘恶狠狠的声音:“你若不心疼你那一身皮,你就继续颠!”   邓道印打了个寒噤,马车又平稳了下来。   月儿鄙夷地笑:“瞧你这点子出息!”   邓道印赔笑道:“月儿姐姐,接下来该怎么走?”   于是,马车在月儿的指引下驶向了一座王府。   气派的王府前,马车停住了。   邓道印看着门前那两头石狮子夸赞道:“真气派!”   “那还不用说吗?这可是平王府!”   安念攘已经从车厢里钻了出来,邓道印在月儿的推搡下弯身在马车旁给安念攘做了人肉梯子。   安念攘重重踩踏在邓道印背上,邓道印几乎听到自己脊柱断掉的声音,心里暗骂安念攘是猪头,面上还是赔笑:“二小姐慢点,二小姐小心!”   安念攘不理会邓道印,下了马车径自去拍大门。   大门很快开了,安念攘很快进了大门里头。   邓道印匪夷所思,问月儿道:“刚才,二小姐说这是什么地方?”   月儿指着檐下的牌匾:“你眼瞎啊?”   邓道印念着“平王府”三字,呵呵笑道:“原来是座王府,怪不得这么气派,这平王府也是国公府的亲戚吗?”   月儿没好气:“既然王府,当然是皇帝老儿家的亲戚。”   “哦。”邓道印点头。   月儿推他:“你不是说困了想睡觉吗?睡觉的时间到了,还不抓紧着?”   被月儿一提醒,邓道印急忙钻上了马车,却被月儿一把拉住:“你在马车前头睡,马车里头是本姑奶奶睡的。”   月儿说着便进了马车车厢,邓道印低低骂道:“有朝一日你们主仆俩若落在我手里……”   月儿从马车内探出头来:“落你手里,你又能怎么样?”   邓道印吓了一跳,立即赔笑道:“能怎么样?我不就是想对你们俩好吗?”   “你对我们家小姐好就成,本月儿姑奶奶就免了吧。”   “我倒是想对你们家小姐好来着,可是也得她老人家让啊。”邓道印说着,灵机一动,钻上了马车。   月儿横眉冷对:“邓道印,你想干嘛?”   “没干嘛,我就想伺候伺候月儿姐姐,我给你捏捏腿捏捏腿……”邓道印说着,就跪在月儿脚边,一把抱起她的一只脚按摩起来。   (。)   ☆、第427章 乌合苟且   蓟允秀这个年过得分外冷清。   一人独酌,对影成三人,倒也别有情趣。   起码,从前他风光得宠的时候,这种凄清局面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从前的平王府门客环绕,大臣巴结,到了年关,送礼之人更是络绎不绝,整个门庭若市。   可是现在呢?   这就是世态炎凉,世情冷暖。   管家小跑着走进屋子,道:“四皇子。”   “什么事扰人清梦?”蓟允秀悻悻然的。   管家道:“安二小姐来了。”   蓟允秀举着酒杯的手猛然一顿:安念攘?   “人在哪里?”蓟允秀话音刚落,安念攘便娇滴滴从门外闪了进来。   盈盈然上前,施施然行礼。   “念攘向四皇子拜年了。”   管家识趣地出去,将门带上。   蓟允秀看着地上的安念攘,今夜她精心打扮过,比起昔日的少女装束多了浸淫过的成熟与风韵。   蓟允秀敛了笑容,并不高兴:“你怎么来了?”   安念攘一听声息不对,从地上起来,道:“四皇子不欢迎我?”   “焉敢欢迎?不知道这一刻我欢迎了安二小姐,下一刻安大太太是不是就气势汹汹上门讨人来了。”   安念攘赔笑道:“四皇子还在生我母亲的气呢?我母亲当时也是因为找不着我而失态,言语上多有得罪,四皇子姑且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她吧。”   “原谅?安二小姐说笑了,今时今日,我蓟允秀什么资格去谈原谅别人,我不过是一个可以随便被人诓骗耍弄的可怜虫罢了。”   蓟允秀说着,自嘲地苦笑,一杯清酒一仰脖一饮而尽。   安念攘想要安慰他,却觉自己笨嘴拙舌。   她骂起邓道印的时候伶牙俐齿,偏偏蓟允秀跟前总是舌头打结,手脚无处安放。   “我知道这么久没来看你,四皇子一定在心里恨上了我。”   “不敢,”蓟允秀放下酒杯,冷冷看着安念攘,道,“你是国公府千金小姐,大可以配一个春风得意的好姑爷,我这个失势的皇子自然入不了你的眼,只是,你们国公府不能这么羞辱人,既然不愿意将二小姐许配于我明说就是,又何必哄骗我在这王府内左等右等望眼欲穿,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是被禁足之人,我不能亲自到国公府去问信,只能在这牢笼一样的王府里坐等你们的消息吗?我千盼万盼,盼来的却是你安二小姐别抱新欢的喜讯!”   蓟允秀拿起酒壶一咕噜喝了起来。   安念攘上前去抢:“四皇子,你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你会醉的。”   蓟允秀一把推开安念攘,酒壶也摔到地上去。   他指着安念攘吼道:“今夜,你又到我跟前来做什么?来看我孤零零一个人有多么可怜吗?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现在你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安念攘上前一把抱住了蓟允秀哭道:“四皇子,你误会我了,念攘不是有心另嫁,而是念攘被骗了,念攘被人设计了,才会嫁给别人,念攘以为念攘上的那顶花轿是平王府抬来的,念攘也是受害者!”   蓟允秀冷笑着:“你被人陷害了?谁信?”   安念攘真想将花畹畹的阴谋诡计合盘托出,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住了。   不能说,现在她还不能将自己与花畹畹的恩怨暴露人前,她要忍。   “四皇子,都怪我母亲,她做主将我嫁给了邓家,念攘直到上了花轿也毫不知情,可是后来我知道了,我就从洞房花烛夜逃了回来,我誓死反抗,我离开了邓家,我回到了国公府,四皇子,你看,今夜我不就来看你了吗?如果我心中没有你,此时此刻,我怎么会出现在你的平王府?”   安念攘放开蓟允秀,梨花带雨看着他。   蓟允秀皱眉:“你从洞房花烛夜逃回了娘家?”   安念攘拼命点头:“是,因为这辈子我无论嫁给谁我都忘不了四皇子,我心中只有四皇子一人,四皇子若不信,可剖出我的心看看。”   看着安念攘灼灼的眸子,蓟允秀想起从前种种。   这个安念攘对他倒是死心塌地的。   “二小姐,你可知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权没有势,就是一条落水狗,人人避而不及……”   “可是四皇子你还有我……”   蓟允秀一颤,他盯着安念攘,苦笑道:“二小姐你真痴情,可是你图什么?荣华富贵这一辈子恐怕都与我再无干系……”   “我图你这个人,我还图你的心!”安念攘说着,拿起桌上的酒杯喝光杯里的酒,转而便抱住蓟允秀,深深地吻住了他……   安念攘的吻热烈狂野,蓟允秀片刻地呆怔之后便紧搂住她,隆重地回应起来。   霎时间,满室香艳,香汗淋漓,娇/喘吁吁,红绡帐暖,哪管外头月轮西沉,旭日东升。   …………………………………………………………   平王府外,刺眼的阳光透过马车车帘照进车厢,熟睡的一对男女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月儿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发现有人的大腿正压在自己的肚子上。   她定睛一看,立时尖叫起来:“啊!”   邓道印被月儿的呼唤声惊醒,一见情势不对,立即从月儿身上离开。   二人像躲瘟疫一般各自躲到马车一角去。   “邓道印,你干什么?”   邓道印低头瞅瞅自己,衣裳整齐,再瞅瞅月儿,也是衣带未解,他“嗨”了一声,放松了心情道:“瞧你大呼小叫的,不懂的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呢。”   月儿不服气:“难道你没怎么着我吗?”   邓道印翻翻白眼:“月儿姑奶奶,兔子不吃窝边草,我好歹是你姑爷好吧?我不想活了招惹你,你们家二小姐就是母老虎,我有几层皮够她剥的?”   “你真没怎么着我?”月儿不相信地问。   邓道印道:“要是我真怎么着你,别人也只会以为是月儿你勾引得我,你也不想想我堂堂一姑爷,你不过一个丫头……”   邓道印对月儿嗤之以鼻,月儿扬起巴掌就要打他:“邓道印,你嘴巴放干净点,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   这时,马车外响起了安念攘的咳嗽声,邓道印和月儿一吓。   ☆、第428章 发现阴谋   安念攘掀起马车车帘,不动声色进了马车。   车内的二人早就吓破了胆儿,纷纷撇清。   “二小姐,我没有勾引他。”   “二小姐,我也没有招惹她。”   此地无银三百两。   安念攘心情好,倒是没有揪住此事不放,只是道:“天亮了,该回国公府了吧?”   “哦哦哦。”邓道印暗暗庆幸,连滚带爬出了马车。   月儿见安念攘正襟危坐,生怕她秋后算帐,也急忙忙出了马车:“二小姐,我坐到前头去为姑爷指路。”   马车就这么回了国公府,一路上安念攘都如妙颜菩萨一般,没有发火,也没有说话,气质优雅地微笑着。   …………………………………………   大皇子趴在坤宁宫的大床上,一夜说着胡话,身子滚烫得就像开水。   皇后在床前守了一夜,哭着道:“孩子,你不能有事,母后还指着你登基做皇太后呢!”   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喂大皇子喝下去的药都不能让他的烧退去。   皇后骂了太医是庸医,让他们全部滚,又问宫女:“去,去把安和公主请来,她医术高超,她有办法治好大皇子的。”   宫女道:“安和公主不在坤宁宫。”   “她去哪里了?”   “奴婢不知道。”   “还不快去找!”皇后咆哮着。   花畹畹不在别处,而是站在那棵冬青树下发呆。   昨夜,灵芝和大皇子就在这里干出了傻事吗?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   灵芝说是她勾引得大皇子,这话皇帝信,花畹畹是不会相信的。   她知道这不过是灵芝为了保全大皇子名声的权宜说法,她为了他将所有罪责往自己身上揽,甚至不惜赔上性命。   灵芝,你真的那么爱大皇子吗?   能为一个人去死,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前世,她也傻傻地为蓟允秀死了许多次。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那个人压根不值得她这么做,她的牺牲她的义无反顾就像一场飞蛾扑火的笑话。   灵芝当然不可能去勾引大皇子,那么与大皇子这一场幕天席地的举动是因为情到深处不由自主吗?   花畹畹连这点也是存疑的。   与灵芝相处多年,她岂是这样不肯洁身自好的女子?   而大皇子,外人眼中呆傻的大皇子又怎么可能做出霸王硬上弓的举动来?   那昨夜的一幕到底为什么就发生了呢?   花畹畹抬头看着那棵冬青树,寒冬腊月它依旧坚挺翠绿,可是它却默默无言。   “公主!”童毓驳向花畹畹走了过来。   “童侍卫。”花畹畹看起来怏怏的,一蹶不振。   童毓驳知道花畹畹是因为灵芝的死。   “我后来才知道那个宫女是公主身边的……”童毓驳的声音里满含歉意,“如果早知道她是公主身边的人……”   花畹畹微笑道:“童侍卫也不过是秉公办事,不必自责。”   童毓驳喃喃道:“当时太突然,我还没来得及询问身份,梅妃娘娘就到了。”   “梅妃娘娘也是恰巧路过……”   “梅妃娘娘是去如厕的,我恰好带着侍卫巡夜碰上了她,她说冬青树下好像有不干净的东西,让我去看看,我到了冬青树下发现了大皇子和灵芝,当时还没看清是大皇子和灵芝,没想到梅妃娘娘竟然去而复返……”   花畹畹目光一闪:“童侍卫,你是说昨夜是梅妃娘娘让你到冬青树下查看的?”   童毓驳点头。   花畹畹的心像被谁重拳揍了几下,突突跳得厉害。   她绕着冬青树走了几圈,神色越来越暗淡。   童毓驳关切道:“公主,你怎么了?”   花畹畹只觉风中有一股异样的香气,虽然淡薄,可是她还是闻道了。她猛然抬头看向树冠,招呼童毓驳道:“童侍卫,你看那是什么?”   “好像是一个香囊。”   童毓驳爬上冬青树取下那个香囊拿到花畹畹跟前来:“公主你看,真的是一个香囊,谁会将香囊挂到树上去呢?这又不是许愿树。”   花畹畹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她接过童毓驳手里的香囊,嘱咐童毓驳道:“童侍卫,今日之事可否保密。”   “是,公主。”   花畹畹撇下童毓驳,头也不回,匆匆离去。   花畹畹疾步回了坤宁宫,将自己锁在寝殿内,打开香囊,倒出里面的香料,一片片闻着,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一种能叫人意乱情迷进而*****的香料。   果不出她所料,昨夜真的是一个局,有人要陷害大皇子和灵芝,而这个嫌疑人是梅妃。   花畹畹的面色暗沉得几乎能滴出墨来。   我们不是盟友吗?我那么帮你,你居然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难道你不知道灵芝是我的丫头吗?   梅妃,你这么做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花畹畹愤愤然。   这时,门外传来宫女们焦灼对话的声音:“有看见安和公主吗?”   “没有。”   “御花园里都找遍了,也不见她。”   “那可怎么办?皇后娘娘还要找她给大皇子看病呢。”   “大皇子伤得那么重,太医们束手无策,如果再找不到安和公主,只怕大皇********女们哭了起来。   花畹畹想起昨夜灵芝头撞石柱,血溅当场的画面,心里重重酸了一下。   灵芝,你拼了性命也要保全的人,我怎么能够让他轻易去死呢?   看在我们主仆多年的情分上,我也该帮你好好救活大皇子。   花畹畹开了殿门走了出去,冲宫女们道:“我在这里。”   宫女们几乎喜极而泣:“公主,原来你就在屋子里!”   “谢天谢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花畹畹随着宫女们去看大皇子。   大皇子的烧是因为背上的伤口引起的,背上的伤不能愈合的话,烧就不会退。   皇后抓住花畹畹哭道:“畹畹,你一定要救救大皇子。”   花畹畹淡淡道:“母后放心,我会的。”   多日后,梅宫内接到了消息:花畹畹治好了大皇子的伤。   梅妃悻悻然的:“这个盟友真没有眼力见,如果趁此机会叫大皇子死了,岂不是一了百了?”   梅妃好不没趣,便听宫女来报说:“安和公主来访。”   梅妃忙起身相迎。   (。)   ☆、第429章 盟友反目   “听说你治好了大皇子的伤,连烧都退了,安和公主不但妙手回春,关键还有菩萨心肠。”梅妃的话阴阳怪气。   花畹畹也毫不含糊,她笑道:“若是救一般伤员,我只需使三分力气,为了救大皇子我可是使出了十分力气,我非有菩萨心肠,而是在替某些心肠坚硬之人赎罪罢了。”   花畹畹云淡风轻,却是四两拨千斤,一语中的。   梅妃笑容一僵:“安和公主这是何意啊?”   花畹畹将香囊甩到梅妃跟前桌面上,面色一沉。   梅妃愣住。   “我在冬青树上捡到这个香囊,如今物归原主。”花畹畹逼视着梅妃阴晴不定的面色,道,“难道梅妃娘娘想说这不是你的东西?”   事已至此,梅妃否认不得,否认,便是盟友之间失去了信任。   “这是我的东西,又如何?”   梅妃讪讪。   花畹畹道:“梅妃娘娘应该看好自己的东西才是,你说,我要是于冬青树下捡到这香囊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冬青树上捡到的,梅妃娘娘,你i说奇也不奇?难道这香囊自己会长脚爬到树上去?”   “定是哪个贼偷了本宫香囊,又害怕被人发现,故而将其藏到了树上。”   “好解释,”花畹畹冷笑,“那贼为了不被人发现,还在香囊里藏了合欢草制成的香料呢,这香料无论男女闻了便会****大发,进而做出诸如除夕夜大皇子与灵芝做出的事情来……”   梅妃紧张地搅着手里的帕子,花畹畹忽然一拍桌子,她惊跳起来。   “安和公主为何如此一惊一乍的?”   花畹畹怒道:“梅妃娘娘在我跟前还不肯说实话吗?”   梅妃没法,背脊一挺,道:“你冰雪聪明,已经全部知晓了,又何必要从我嘴里讨一句真话?”   “为什么这么做?”   梅妃来了气:“安和公主是傻了吗?还是在皇后身边久了,就敌我不分了?为什么这么做,你何须问我?这皇宫里每一个皇子都是我们的敌人,你既与我结盟,就该与我联手才是,如今我成功了,你竟然还跑来兴师问罪,我真要怀疑一下,安和公主你到底是哪一方的人?”   “我们的共同敌人是蓟允秀!”   “如今四皇子已经失势,他对我们构不成任何威胁,而皇后身后有东正侯……”   “可是大皇子是个傻子,他对你更加构不成威胁!”   “如今是构不成威胁了,可是除夕夜之前可不好说,东正侯正需要一个这样的傀儡皇帝让他控制。”   花畹畹忽然觉得头痛,她用双手揉搓自己两侧太阳穴,末了,同梅妃道:“不管你要对付谁,你都不可以利用我身边的人,那灵芝是我的宫女,你竟然为了你的私心害死了我的人,你和我还可能好好做盟友吗?”   梅妃不理解:“不就一个宫女吗?安和公主失去一个宫女,本宫可以赏你无数个宫女,你又何必为了一个宫女与本宫翻脸?”   “梅妃娘娘,我非是为一个宫女,而是为了情分。一个眼中只有利益没有情分的人,注定和我不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因为我不知道哪一天为了你的利益,我便也成了你手中的棋子,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本宫不会的。”   梅妃解释,可是花畹畹再也不会相信了。   利益捆绑在一起的人,注定会因为利益崩盘而走散。   “梅妃娘娘,从今往后你自求多福吧!失去我这个盟友,你照样可以利用你自以为的聪明操盘,我祝你好运。”   花畹畹给了梅妃一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笑容,头也不回离开了梅宫。   ………………………………………………   国公府,望月小筑,邓道印急急忙忙来到安念攘跟前。   安念攘从未如此好颜色,她笑吟吟道:“老太太跟前回过话了?”   邓道印点头哈腰赔笑脸,“老太太虽然对这些日子以来咱们老往邓家跑的事心存疑虑,可我都和她解释了。”   “你是怎么解释的?”   “我就说开春了,地里庄稼要播种,我携着二小姐回去帮忙。”   安念攘一口茶立刻喷了出来:“你说你自己回去帮忙还差不多,你说我回去帮忙,老太太她也信?”   “信哪!因为我和老太太说带着二小姐是为了震慑邓族长那些人,带着二小姐就是带着国公府的威严和气派回邓家的,邓族长他们就不敢再轻易找我们家麻烦了。”   安念攘这才点了头:“看不出来你还挺机灵吗?”   “小的只是有一份为二小姐效劳的心,只要二小姐一声令下,小的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两肋插刀,肝脑涂地……”   “行了行了,”安念攘不耐烦摆手,邓道印方才闭了嘴,安念攘道,“这段时间你表现不错,本小姐有礼物要赏你。”   不错,这些日子以来若不是邓道印打掩护,自己也不能常常出府去与蓟允秀幽会。   安念攘终于发现邓道印这个人的好处了,他虽然三教九流鸡鸣狗盗,可是他甘愿做绿头乌龟呀!   “二小姐有礼物要赏我?”邓道印不可置信,安念攘不打他就不错了。   安念攘道:“你现在就回你屋子去瞅瞅,我给你备了什么礼物,你试试看看你喜不喜欢,合不合意。”   邓道印很有些忐忑地走回了自己屋子,屋子里哪有什么礼物,只有一个月儿。   邓道印走进来翻箱倒柜也没见着安念攘给自己备的礼物,心里暗骂安念攘这个臭娘们又拿自己耍开心。   “姑爷在找什么?”月儿问。   邓道印一屁股坐到床沿上道:“二小姐说给我备了礼物,可是礼物在哪里?”   月儿微微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哪!”   邓道印匪夷所思盯着月儿:“眼前?眼前哪有什么礼物,不就一个你吗?”   “难道姑爷觉得月儿算不上礼物?”月儿媚眼如***惑地瞅着邓道印。   邓道印张大了口:“你?二小姐说的礼物就是你?”   月儿笑着点头:“姑爷对月儿这个礼物可还满意?”   邓道印心花怒放,立时知道安念攘的用意了。   他上前一把抱住月儿道:“满不满意,要等本姑爷用过才知道!”      ☆、第430章 撕破脸了   大皇子的伤还没有好利落,皇后依然留他在坤宁宫里休养。   他每日一瘸一拐在御花园里走来走去,嘴里喊着“灵芝”的名字,时而哭时而笑的,从前只是傻,如今还疯魔了。   除了花畹畹,他不同任何人说话。   皇后便同花畹畹道:“你大哥如今这个样子,哀家也有责任,可是哀家要弥补,他也不给机会,他打心底里恨了哀家,他还愿意同你说说话,你就代替母后陪陪他吧,他实在太可怜了。”   花畹畹点头答允。   于是,大皇子走到哪儿,花畹畹便跟到哪儿,生怕他疯疯癫癫,痴痴呆呆,一失足便落入园湖里。   花畹畹跟着大皇子,还因为害怕梅妃会在暗处给他使坏。   毕竟,大皇子是善良而无辜的,他对皇位从来就没有觊觎之心,前世,蓟允秀对其他皇子痛下杀手,却也对这位大哥手下留情,甚至还让他过上了安稳幸福的日子。   不能因为自己重生对付蓟允秀,反而破坏了大皇子原该享有的平静生活。   “畹畹,灵芝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来见我了?畹畹,灵芝是不是生我的气了?畹畹,灵芝就算不理我,也不该不理你呀!你是她的主子,她是你的宫女,她怎么可以不跟着你呢?”   大皇子抓着花畹畹的手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脸上泪痕犹存,头发也梳不整齐了,这个人狼狈而憔悴。   花畹畹给了他一个虚弱的笑容,道:“灵芝回国公府去了。”   “她回国公府干嘛?”   “大皇子忘了吗?灵芝原本不是宫里的宫女,她是国公府的丫鬟呀!”   “灵芝回国公府,那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大皇子哇哇哭了起来。   花畹畹只好扯谎道:“不会不会,当然不会,大皇子是一定能再见到灵芝的,不过是你娶她做大皇子妃的时候。”   大皇子的神色先是一喜,继而又忧伤起来:“母后不会同意我娶灵芝做大皇子妃的。”   “大皇子难道不知道吗?皇后娘娘已经同意你娶灵芝做大皇子妃了。”   “真的?”大皇子又惊又喜,又不敢相信。   花畹畹道:“我怎么会骗大皇子你呢?是皇后娘娘亲口同我说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太好了太好了,”大皇子欢呼雀跃,“那母后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我娶灵芝做大皇子妃呀?”   “皇后娘娘是答应了,可是皇后娘娘有条件。”   “条件?多少个条件我都答应?母后她提出了什么条件呀?”大皇子患得患失起来,“母后的条件是不是很为难?”   “不会,大皇子都能办到的,比如首先呢,大皇子要将自己的伤养好,你这样一瘸一拐的走路可怎么做新郎官?灵芝是会嫌弃你的。”   大皇子挠着自己的头,不好意思笑起来。   “是啊,灵芝那么好看,怎么可以嫁给一个瘸子呢?我一定要养好伤!我一定要养好伤!”   “那我现在就扶大皇子回坤宁宫养伤去。”   “好啊好啊!”   花畹畹扶住大皇子的手,刚走了几步,便遇见了蓟允卓。   冬青树下,伤心之地,蓟允卓和花畹畹、大皇子面对面站着。   蓟允卓神色忧伤,而大皇子见到他却手舞足蹈起来。   “八弟八弟,”大皇子招呼蓟允卓,“八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要娶灵芝做大皇子妃了,母后已经答应我了!”   蓟允卓看了花畹畹一眼,知道这是花畹畹哄骗大皇子的话。   “八弟,你来找我吗?”   蓟允卓摇头:“我找安和公主。”   大皇子立刻放开花畹畹的手,将花畹畹推到蓟允卓跟前去:“喏,公主妹妹给你,我让宫女儿送我回去就可以。”   大皇子说着就去召唤身后跟随的宫女,宫女急忙上来扶住他。   大皇子对花畹畹笑嘻嘻道:“公主妹妹,八弟最疼我了,我喜欢八弟,你也喜欢八弟,我走了,我回去养伤了,我要娶灵芝了!”   大皇子随着宫女走出老远,还回头兴奋地冲花畹畹和蓟允卓摆手。   花畹畹和蓟允卓也冲他挥了挥手。   蓟允卓蹙着眉头,神色十分低沉。   花畹畹没有同他说话,而是转身欲走,蓟允卓一把拉住她:“畹畹……”   花畹畹低头盯着蓟允卓握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   蓟允卓却已经感觉到深深的压迫感,自觉松开了手。   “我母妃让我来劝劝你……”   “劝我什么?要我重新和她结盟吗?如今你在皇太后和皇上跟前都是红人,我也该功成身退了。”   蓟允卓心下难过,他道:“难道除了结盟的关系,我们之间就没有其他的情分在吗?”   “我和灵芝之间也有情分,可是谁替我顾念我和她之间这份情分了?”花畹畹情绪激动,声调却异常低沉,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蓟允卓道:“灵芝死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   “我更难过的是,她本可以不死的,她是生生被你母妃逼死了!”   “灵芝是死在梅宫不假,可是我母妃主审是父皇的旨意,再说灵芝是自杀……”   “看起来你母妃并不敢把她干的见不得人的勾当告诉你这个儿子,她一定害怕在你心中的好母亲形象崩塌,她就是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伤及无辜的阴险歹毒的女人,”花畹畹指着一旁的冬青树,道,“这棵冬青树可以作证,大皇子和灵芝是被陷害的,灵芝的死是被陷害的!”   蓟允卓蹙紧了眉头:“畹畹,你什么意思?”   “回去问你母妃,问你的好母妃!”花畹畹再也不看蓟允卓,掉头大步离去。   看着花畹畹的背影,蓟允卓愣愣失神。   不用问梅妃,蓟允卓也已经猜了个大概。   她的母妃为了让他登基为帝,到底还要伤害多少人哪?   蓟允卓觉得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花畹畹跑了许久停下脚步再回过头看冬青树下时,蓟允卓已经离开了那里。   她知道其实他和他的母妃是不太一样的。      ☆、第431章 八子遇刺   谢谢楚月婵的月票。   梅妃见蓟允卓走了进来忙放下茶盏笑吟吟迎上去:“阿卓,母妃正要差人去请你呢!”   忽见蓟允卓神色严肃,她敛了笑容道:“这是怎么了?谁欠你钱似的,遇到什么事了?”   蓟允卓道:“我适才见过安和公主了。”   梅妃一顿,继而笑起来道:“哦,你见过她了,她还好吧?”   “母妃!”蓟允卓提高了音调喊起来,“你难道就不应该给我个解释吗?”   “解释?解释什么?是不是安和公主和你说了什么?”梅妃开始不高兴了,为儿子的质问。   “难道安和公主说的不是事实吗?”   蓟允卓灼灼直视着梅妃。   梅妃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忍着气道:“为什么花畹畹说的你就轻而易举相信了?为什么你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肯相信自己的母亲?”   “母妃,你相信自己吗?”   梅妃愣住。   蓟允卓继续问道:“大皇子和灵芝的事,母妃,你相信自己可以置身事外吗?你相信你是清白的吗?你告诉我啊!”   梅妃再也忍不住,负气道:“是,花畹畹说的没错,除夕夜的事故就是本宫设计的局,为的就是让大皇子身败名裂,让皇后颜面无存!可是本宫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吗?为了我的皇位,你必须将所有对我有威胁的人都一网打尽。这个理由对母妃来说是通用的,母妃无论做多少伤天害理之事都可以用这个理由搪塞儿臣,我只想说太累了,如果我的未来必须靠踏着这么多无辜之人的血泪才能走到幸福,那那个皇位我们不要也罢!”   “来不及了!事到如今,你以为你可以超然脱身吗?阿卓你太天真了,如今你和母妃都骑虎难下,你现在是皇储最有力的竞争者,多少人都将眼睛盯在你身上,你做不到心狠手辣的话,你就只有被生吞活剥的份儿!”   梅妃的话令蓟允卓一惊。   他别过身子,道:“母妃何必危言耸听?四皇子大势已去,六皇子流放外地,大皇子疯癫痴傻,九皇子初出茅庐,至于七皇子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你别忘了还有三皇子和五皇子,你以为四皇子大势已去,谁知他焉能不会卷土重来?六皇子虽然流放外地,可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到京城,大皇子身后有东正侯,九皇子既然初出茅庐,就大有机会,阿卓,形势如此严峻,你怎么可以掉以轻心?如果母妃和你稍有松懈,莫说皇位,就是性命也堪虞。”   梅妃的分析有道理,蓟允卓无可辩驳,他道:“既然如此,母妃更不该轻易背弃自己的盟友。那灵芝是安和公主的心腹,母妃怎可动安和公主的人?”   “这件事是母妃失算了,母妃以为要有所取得必然有所牺牲,谁知道安和公主并不肯与母妃一条心。”   蓟允卓哑然失笑:“母妃也不想想这件事除了让灵芝死,让安和公主与我们决裂之外,我们还得到什么?母妃花这么大力气算计的一个局却是损人不利己。对大皇子而言,母妃是杀死灵芝的刽子手……”   “阿卓,你指责起母妃来言之凿凿,你可知这件事,就算母妃是刽子手,你也充当了帮凶。”   蓟允卓愣住。   梅妃道:“还记得那****带着大皇子来梅宫喝桃花酿吗?”   蓟允卓向后趔趄了一下,心沉入谷底。   梅妃是因为知道了大皇子对自己哭诉的秘密才布了这么个局。   原来,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此时此刻,蓟允卓对大皇子,对灵芝,对花畹畹都更添了三分歉疚。   ……………………………………………………   从梅宫出来,蓟允卓想去坤宁宫看看大皇子,又怕落个黄鼠狼给鸡拜年的下场,更怕面对花畹畹的冷漠,终是郁郁寡欢出了宫去。   马车驶回八皇子府的路上竟遭了刺客,赶车的车夫被一箭射死,蓟允卓在与刺客的搏斗中伤了左臂,剑上有毒,幸而在已死刺客的怀里找到了解药。   看着满地横七竖八的刺客,想着适才的惊险一幕,蓟允卓方才意识到梅妃的话不是危言耸听,是确有其事。   历朝历代,皇储之争都腥风血雨,他蓟允卓,也无可避免要面对这样一场兄弟对峙的战局。   成王败寇,看他的选择,更看天命所归。   八皇子遇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朝野和后宫。   坤宁宫内,花畹畹提醒皇后道:“母后是不是该去皇上跟前撇个清白?”   皇后早已风闻,八皇子遇刺一事,许多人怀疑她是幕后主使。   “清者自清。”皇后有皇后的清高。   花畹畹却不认同:“有时候,辩解可能会被解读成狡辩,但不辩解也会被解读成默认。”   皇后想了想,于是去了御书房朝见皇帝。   皇帝如今见了她只有掩藏不住的厌弃。   原本他那么看重东正侯,若不是皇后生了个傻皇子,那么东正侯将是毫无疑问的国舅老爷。   “皇后深夜来见朕,可是为了八皇子遇刺一事?”   皇帝开门见山。   皇后跪在地上抬起头来,道:“皇上心中可认为臣妾就是那幕后主使?”   皇帝放下狼毫,抬眼看皇后,道:“依皇后所见,满朝文武中,有人揆度皇后是八子遇刺的幕后主使,可是空穴来风?”   “当然不是。”   “哦,那朕倒是愿闻其详。”   皇后神色平静道:“大皇子在除夕夜出了一桩丑事,皇上派梅妃主审,让大皇子遭了严刑鞭打,伤得不轻。旁人定然以为臣妾为此事记恨梅妃,故而派凶行刺。”   “皇后果真是个聪明人。”   皇后道:“那皇上以为呢?在皇上心中,臣妾是这样的人吗?”   不好说。皇帝在心中呵呵哒。   面上却道:“朕既然封你做皇后,就知道你必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你必有容人之量。”   皇后知道皇帝的话未必是真心的,但此刻听在耳里,还是觉得激动。   她深深一拜,虔诚道:“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皇上能够下令彻查八子遇刺一案,一来还臣妾清白以正视听,二来,八皇子是国之栋梁,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和一家之主,必须保护他!”   ☆、第432章 幕后指使   “听说皇后夜至御书房,恳请皇上彻查八皇子遇刺一案呢。”宫女向梅妃回话。   梅妃冷嗤:“猫哭耗*******女道:“明眼人都知道八皇子遇刺与皇后脱不了关系,她是要为了大皇子报复娘娘你,可是她偏偏到皇上跟前去表示清白,贼喊捉贼,娘娘,你说她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梅妃不语了,面上是深不可测的神色,宛如一泓幽潭。   ………………………………   八皇子遇刺的幕后主使是谁,皇帝在查,皇后在查,就是唯独梅妃没有丝毫动静。   蓟允卓的伤好了,奉了皇帝的诏入宫。   皇帝亲到梅宫探视。   皇帝对着地上跪迎的梅妃和蓟允卓,笑道:“你们母子二人都起来吧。”   “谢皇上/父皇。”   皇帝看着蓟允卓,关切道:“伤养得怎么样了?”   “并无大碍,劳父皇关心。”   梅妃却对皇上道:“阿卓就是这样一个体贴孩子,那剑上有毒,怎么可能没有大碍呢?他这么说都是为了不让皇上您为他操心。”   皇帝了然:“阿卓是朕的好儿子。”   其实蓟允卓真不觉得那毒有什么了不起,西南回京途中那次遇刺才惊险呢。   “相比西南回京途中那次遇刺,这一次刺客用的毒,实在就是蚊子叮咬不痛不痒,儿臣还觉得奇怪呢,什么仇敌要置儿臣于死地,却不用顶尖的毒药,让儿臣一剑毙命,反而用了那不痛不痒的毒。”   蓟允卓匪夷所思。   梅妃目光闪烁,笑着道:“皇上,你瞧瞧这孩子心真大,竟还盼着自己出大事呢。”   皇帝哈哈大笑:“心态好,有道是无欲则刚有容乃大嘛!”   皇帝忽而又皱起眉来:“你适才说你在西南回京途中也遭遇了刺客?”   蓟允卓点头,轻描淡写道:“不过都已经过去了,儿臣没事,父皇不必担心。”   梅妃又笑着同皇帝道:“皇上,您瞅瞅,这孩子就是这样报喜不报忧,为了孝顺的缘故,不叫咱二人担心,所有事情他都自己一个人扛,真不知他私底下又遭遇了多少次行刺,过去总算是有惊无险了,可是日后呢?臣妾真怕……”   梅妃说着抹起眼泪来。   皇后恼怒道:“谁敢一再谋害朕的儿子,实在是胆子太大了,若抓到幕后主使,定叫他碎尸万段!”   “皇上,或许西南行刺和这一次的行刺幕后主使是同一人呢?”   梅妃当然知道西南回京途中那次行刺是谁人指使,如果这一次行刺的幕后指使也能引到皇后身上,岂不也是可喜的局面?   “不管幕后指使是谁,朕都要把他揪出来,严惩不贷!”   梅妃露出欣喜的笑容。   送走皇帝,梅妃让宫女将炖好的药膳端上来,蓟允卓却无心吃,问梅妃道:“母妃为何如此肯定,西南回京途中那次行刺与这一次的行刺幕后指使是同一人?”   梅妃道:“上一次行刺,你之所以能化险为夷,是因为母妃事先从花畹畹那里得知皇后要谋害你的事情防患未然,事先就派出了保护你的人马,而这一次行刺,还不够明显吗?大皇子的事情暂告一段落,你就遇刺,哼,有人居心叵测,太明显了。”   蓟允卓还想再说什么,见梅妃却并没有再同他探讨的意思,便也只好作罢。   可是上一次是得了花畹畹的情报,皇后固然是幕后指使,这一次却未必。   很快,皇帝派出的秘密暗查人员便向皇帝复命,西南那次行刺因为时隔久远,刺客们死无对证,而这一次行刺搜集的所有证据目标全部指向皇后。   龙颜大怒,拍案而起:“竟然还敢到朕跟前来喊冤,她把朕当什么?”   皇帝发怒,梅宫里欢欣鼓舞,坤宁宫内却是胆颤自危,毕竟西南一事的确是皇后一手策划。   “畹畹,这一次八皇子遇刺一案,真的与哀家无关。”皇后只能抓住这一次栽赃替自己喊冤。   花畹畹道:“儿臣当然相信母后,母后这一段时间忙着照顾大皇子,无暇旁顾,那栽赃之人实在是居心险恶。”   “到底是谁要栽赃陷害哀家?”皇后恨然。   花畹畹心里却有了答案。   约出梅妃于老地方会面,梅妃一脸笑容可掬:“本宫还以为畹畹你再也不理本宫了呢,原来畹畹当日说的不过是一时气话,害我这段日子寝食难安的。”   花畹畹冷漠道:“我约娘娘见面并不是为了冰释前嫌,娘娘是手段高明之人,早已不需要我这颗棋子。”   梅妃脸色一僵:“你怎么会是棋子呢?你是军师,本宫得了你,便是如虎添翼,本宫失去你……”   “梅妃娘娘失去畹畹,不是更加可以放开手脚想干嘛就干嘛了吗?”   梅妃也敛了神色,不悦道:“你今日并不为与本宫重修旧好,那约本宫见面,有何贵干?”   朋友一旦反目,便是最坏的敌人。   梅妃看着眼前的花畹畹,心里充满了戒备。   花畹畹走到她跟前,道:“我只是来提醒梅妃娘娘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已经害大皇子失去灵芝了,难道你还要害他失去母后吗?毕竟他不过一个傻子,于梅妃娘娘皇位八皇子的宏图大业并无影响。”   梅妃冷笑:“本宫若不答应呢?”   “你有证据向皇上证明,这一次八皇子遇刺,皇后娘娘是幕后主使,而我也有证据向皇上证明,这一切都是有人栽赃陷害。”   花畹畹牙缝里一字一顿挤出这几个字,梅妃倒抽一口凉气:“花畹畹,你竟然调查我?”   “我与梅妃娘娘走到今天,怪就怪当初我太信任你了。梅妃娘娘可以背后捅刀,我花畹畹也不能不自保啊,梅妃娘娘,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又是交易?”   “对,我们是从交易开始的,那就从交易结束。”   “好,你说。”   花畹畹道:“我要你这一次放过皇后,否则……”   “否则什么?”   “梅妃娘娘该知道我手头上可掌握着太多梅妃娘娘做的见不得光的事情,每一桩都能叫皇上将娘娘你如蓝美人一般扔进冷宫!”   梅妃猛吸了一口凉气。她紧咬牙关,默不作声。   花畹畹笑道:“梅妃娘娘不说话,畹畹就当做你i默认了这笔交易。”   看着花畹畹扬长而去的背影,梅妃咬牙切齿。   这哪是交易?分明是要挟!   哼,花畹畹,你不是说我背后捅刀吗?死了一个灵芝就算是对你背后捅刀了吗?不,远远没完。   对于背弃盟约的人,本宫绝不会心慈手软!   ☆、第433章 捉替罪羊   梅妃猛吸了一口凉气。她紧咬牙关,默不作声。   花畹畹笑道:“梅妃娘娘不说话,畹畹就当做你i默认了这笔交易。”   看着花畹畹扬长而去的背影,梅妃咬牙切齿。   这哪是交易?分明是要挟!   哼,花畹畹,你不是说我背后捅刀吗?死了一个灵芝就算是对你背后捅刀了吗?不,远远没完。   对于背弃盟约的人,本宫绝不会心慈手软!   ……………………………………………………………………   学馆里,三皇子正向皇子师请教,忽而,一队侍卫冲了进来,童毓驳手一挥,侍卫们一拥而上擒住了三皇子。   蓟允哲大惊失色,喊着:“你们干什么?你们这些狗奴才要反了吗?”   童毓驳走到蓟允哲跟前,冰块脸上一双鹰般锐利的眼睛,他道:“三皇子,多有得罪了,不过微臣只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罢了。”   说着,手一挥,侍卫们便将蓟允哲押走了。   学馆里,众人面面相觑。   九皇子躲在八皇子背后,怯生生道:“八哥,三个出了什么事啊?父皇为什么要抓他?”   蓟允哲将九皇子揽在怀里,安慰道:“九弟别怕,父皇只是找三哥去问话。”   “问什么话要派这么多侍卫来抓三哥?”   九皇子显然受了惊吓。   问什么话?   八皇子唇角展露微微的笑意,他自然知道的。   蓟允卓同九皇子道:“九弟,今天带你出宫去玩,你可高兴?”   “高兴,高兴高兴!”九皇子到底是孩子,玩心最大,一听到可以玩,立刻忘记刚才的惊吓了。   “八哥既然要带我出宫玩,可不可以邀请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   九皇子点头:“是宫外的朋友,就是国公府的安大少爷。”   “好啊!”蓟允卓爽快答应。   九皇子一蹦三尺高:“太好了,八哥,八哥,我最喜欢你了。”   八皇子露出欣然的笑容。   三皇子被押到了皇帝跟前,他跪在地上满腹困惑:“父皇为何这样对儿臣,不知儿臣犯了什么错事?”   皇帝将匕首宝剑毒药瓶子等统统扔到他脚边去:“你自己看!”   三皇子捡起地上的东西,一头雾水:“这些东西怎么了?”   “这是从你三皇子府搜出来的,与你八弟行刺之时,刺客身上所藏的利器毒药一模一样,阿哲,你太令父皇失望了!”   至少在皇帝心中,三皇子没有那么优秀,可也不草包。   至少蓟允秀蓟允卓这些皇储首选的皇子下来,便轮到他了,可谁知如今他却干出残害手足的事情来,这可比大皇子幕天席地与宫女苟且来得严重得多。   听了皇上的话,蓟允哲直喊冤:“父皇,冤枉,父皇,儿臣绝没有派人行刺八弟啊!”   皇帝叹息道:“不打自招,朕何曾说过你派凶行刺老八了?朕只是问你,为何你的府上会有这些东西?”   “儿臣,儿臣不知道啊!”三皇子急得满头大汗。   真是天大的冤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当然不知道,你更加不知道朕会查到你府上去,所以你连销赃都懒得销赃,阿哲,你什么时候嚣张成这样了?你要知道父皇生平最恨的是什么?兄弟相残,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不错,从前皇帝喜欢蓟允秀,就是觉得蓟允秀恭敬兄长友爱弟弟,虽然兄友弟恭都是蓟允秀苦心营造出来的假象,可是皇帝只看表面哪!   “朕虽然贵为皇帝,可是对自己的兄长和弟弟无不友爱关照,你身上为何没有继承一点点父皇的仁慈?”   皇帝的教训让蓟允哲有口难辩,毕竟皇帝已经先入为主定了他的罪,他越喊冤就越惹恼了皇帝。   终于,皇帝一拍板:“将三皇子打入天牢!”   “父皇,父皇,儿臣冤枉……”   三皇子的喊冤声渐渐远去,地上只留下两条被拖长变形的鞋印。   皇帝烦闷地跌坐在书案后头,他的儿子们为何越来越不成器了?一个个的,都这么不省心。   梅妃走了进来,让宫女将食盒提到书案上,便示意宫女出去。   梅妃从食盒里端出一盅参汤,一边用汤匙搅拌吹气,一边柔声同皇帝道:“皇上今日诸事烦心,臣妾特意炖了参汤,让皇上滋补滋补身子。”   “梅妃有心了。”   皇上就着梅妃的手喝了口参汤。   梅妃温柔道:“臣妾也不过是投桃报李,皇上近日为了阿卓遇刺一事没少劳神,就是不知道那幕后主谋何时才能浮出水面。”   皇帝叹口气,脸色暗淡下来:“是朕教子无方啊!”   梅妃假意一惊:“怎么,难道行刺阿卓的是其他的皇子?”   皇帝落寞点头:“是老三。”   “阿哲!他怎么会……他为什么……”梅妃哀然道,“皇上,难道他是为了皇储之位才对阿卓痛下杀手的吗?从前阿卓不讨太后娘娘欢心,倒也平平安安的,自从立了军功回来,就屡次三番遇刺,皇上,这就是树大招风啊!皇上,阿卓只有报国之心,并无非分之想,皇上还是早日将皇储人选定下来,莫让阿卓再成为众矢之的了。”   梅妃假惺惺一把鼻涕一把泪,做足了戏。   皇上素日吃她这一套,此刻道:“梅妃,如果朕让阿卓成为储君,你意下如何?”   梅妃心跳猛然漏跳了几拍,心里已经手舞足蹈欢呼雀跃,面上却必须波澜不兴。   她立即跪在地上,同皇上道:“皇上,只怕阿卓难当重任,皇上您膝下皇子各个优秀,无论如何都轮不到阿卓。”   皇帝道:“梅妃太谦虚了,如今的形势,除了阿卓,朕还真不放心将江山社稷交到其他人手里。”   梅妃心里振奋,但还是楚楚可怜道:“皇上,若是皇上真的信任阿卓,我想阿卓也定会不负厚望的。”   梅妃言罢又觉自己野心表现得太过明显,忙道:“不过,皇上,您还这么年轻,皇储一事,不着急的。”   “是太迟了,不能再耽搁了,如果早点定下储君,也不会出现这些手足相残的局面了。”   ☆、第434章 背后捅刀   “听说行刺阿卓的幕后指使已经找到了?”皇后问花畹畹。   “是三皇子蓟允哲。”花畹畹答。   “你信吗?”皇后倒是心里明镜儿似的。   “不管最后揪出谁,只要能还母后清白即可。”   花畹畹给皇后安稳地捏着肩。   皇后伸出手拉过她来,凝眉道:“畹畹,这宫里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哀家真不放心大皇子啊!”   大皇子单纯,所以才会伤得如此体无完肤。   “他虽是个傻子,却是单纯善良的孩子,从无害人之心,也从无防人之心,所有的弱点致命伤都暴露在敌人面前,畹畹,你说哀家怎么能放心呢?”   皇后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花畹畹乖巧道:“大皇子不是还有母后吗?”   皇后摇头:“有我这个母后,他才更危险,他如果是这个皇宫里任何一个卑微的妃子的儿子,他都是安全的。因为他的母后是皇后,他的母舅是东正侯,所以居心叵测之人还是将他当做强大的敌人,要用强劲的手段对付他。”   “可是母后和东正侯是不会让大皇子受伤害的,不管敌人的手段多么强劲,母后和东正侯都能用更强劲的手段打击敌人,不是吗?”   皇后叹息道:“畹畹,你太乐观了,我这个皇后所能倚仗的只有一个兄长叫东正侯,后宫和前朝从来都是捆绑的,哀家和东正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东正侯如今是势头正旺,可是伴君如伴虎呀,万一哪一天……”   “母后多虑了。【ㄨ】”   “不,哀家只是未雨绸缪。只有让大皇子自己真正强大起来,他才能独自面对风吹雨打,哀家和他母舅终究不能陪伴他一辈子。”   皇后的心愿是美满的,可是对于大皇子,这注定是个要落空的愿望。   皇后正怅然若失着,便有御前的宫人过来相请:“皇后娘娘,皇上让您去御前一趟。”   于是,皇后起身更了衣,便随宫人去了。   皇后一走,大皇子便来找花畹畹,他指着皇后的背影,道:“那个坏人终于走了?”   花畹畹汗。   “她不是坏人,她是这世界上最爱你的母后。”   大皇子看着灵芝忽而笑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脑袋道:“你看我又犯傻了,母后不答应我娶灵芝做大皇子妃的时候,她就是坏人,可是现在母后答应了,她就是个好人!”   花畹畹无奈地笑:“是,大皇子说的对。”   大皇子又缠住花畹畹问:“那畹畹,灵芝什么时候能从国公府回来呀?你看,我的伤早就已经养好了啊!”   大皇子说着在花畹畹跟前转圈,向她展示自己行动自如的腿。【ㄨ】   “畹畹,你看我真的已经好了,你说过只要我的伤好了,灵芝就会和我见面了。”   花畹畹没法,只好道:“灵芝……灵芝这几日生病了,不方便来见你。”   “灵芝生病了?”大皇子惊叫一声,就哭了起来。   “灵芝生病了,灵芝怎么会生病呢?灵芝生了什么病?灵芝会不会好?”   忽然大皇子眼前闪过灵芝撞柱血溅当场的一幕,两眼登时发直。   “畹畹,我看见灵芝了,好多好多血,灵芝她是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不然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畹畹,灵芝是不是要死了,你看她倒在地上了!”   “灵芝,你不能死,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这就来救你!”   大皇子失控地向门外奔去,花畹畹大惊失色:“快来人拦住大皇*******人们一拥而上,将大皇子紧紧抱住,然后给他灌了安眠汤,大皇子便成了斗鸡眼,轰然倒地,睡着了。   花畹畹看着地上的大皇子叹了口气。   这样的闹剧每日都在坤宁宫内上演,还要上演到几时啊?   ………………………………………………………………   皇后抵达御书房门外的时候恰逢梅妃从御书房内出来。   皇后见她身后跟着个提着食盒的宫女,知道她又来向皇帝献殷勤了。   “梅妃妹妹对皇上可真是用心。”   梅妃阴森森笑道:“皇后娘娘最近照顾大皇子,无暇顾及皇上,身为妹妹,怎可不替姐姐你分忧呢?”   “这么说,哀家还要多谢梅妃妹妹了?”   “谢就不敢当了,不过妹妹倒正巧要向皇后娘娘道喜呢。”梅妃帕子掩在嘴上,皮笑肉不笑。   “喜?喜从何来?最近放眼这皇宫还有谁比哀家更倒霉的吗?哀家和大皇子皆被居心叵测之人陷害,就指望着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苍天有眼,能够还哀家清白。”皇后对着白云苍狗双掌合十,念了阿弥陀佛。   梅妃道:“那么,臣妾倒真要恭喜皇后娘娘沉冤得雪了。”   皇后知道梅妃所指。   “阿卓遇刺一事,皇上英明已经揪出了幕后真凶,是三皇子,皇后娘娘接下来该安枕无忧了。”   皇后冷笑道:“谁知道老三是不是和哀家一样冤枉,被人抓来当了替死鬼。”   “是的呢,这老三当了谁的替死鬼,这个人可要在背后偷着乐了。”   梅妃说着,忽然上前一步,附耳到皇后耳边,冷声道:“还记得去年,阿卓从西南凯旋回京途中遇刺一事吗?若不是本宫事先得了风声,防患未然,派出一队人马保护阿卓,姐姐,你可就得手了。”   梅妃说着,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阴邪地笑看着皇后。   皇后的脸色如她预料中的面如死灰。   “梅妃言下之意是什么?”皇后充满敌意看着梅妃。   心里的恨不打一处来。   去年,如果不是这狡猾的梅妃先她一步有了防范,她派出的刺客早就要了蓟允哲的脑袋,真是可惜啊可惜。   如果去年蓟允哲就死于半路,那么今时今日,梅妃焉敢在她面前如此狂妄自大?   母凭子贵,真是她心中最大的刺!   皇后恨恨然的。   梅妃嘲讽地看着皇后:“姐姐就不想知道妹妹为何便能得了那风声?”   皇后目光一闪。   “要感谢姐姐收了一个好义女啊!若不是安和公主事先通知了我,我还真不知道皇后娘娘看起来慈眉善目,背地里却如此心狠手辣,要杀死皇上的儿子!”   梅妃大笑了起来:“只是姐姐,我又不能不替你悲哀,义女终究不是亲生的,人心隔肚皮!”   梅妃越过皇后径自离去,而皇后犹若五雷轰顶,震在当地。(。)   ☆、第435章 试探畹畹   梅妃嘲讽地看着皇后:“姐姐就不想知道妹妹为何便能得了那风声?”   皇后目光一闪。   “要感谢姐姐收了一个好义女啊!若不是安和公主事先通知了我,我还真不知道皇后娘娘看起来慈眉善目,背地里却如此心狠手辣,要杀死皇上的儿子!”   梅妃大笑了起来:“只是姐姐,我又不能不替你悲哀,义女终究不是亲生的,人心隔肚皮!”   梅妃越过皇后径自离去,而皇后犹若五雷轰顶,震在当地。   皇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御书房,皇帝和她说了些什么她也仿佛没听见似的,她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御书房,直到身旁的宫女使劲拉了拉她的衣角,唤道:“娘娘……”   皇后这才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站在御花园里,眼前地上跪着八皇子和九皇子。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惨白着脸色,使劲调整情绪。   “老八,老九,你们这身打扮是要去哪里?”皇后问道。   九皇子快人快语:“八哥说要带我出宫去玩。已经请了皇祖母的允准。”   蓟允卓解释道:“原要去请示母后的,可是母后最近照顾大哥,所以儿臣不敢贸然打扰。”   皇后看着蓟允卓一表人才的模样,又想起先头梅妃的嘴脸,心里又妒又恨,可面上却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道:“皇太后允准了便可,老八要带老九去哪里玩耍?”   “已经春天了,冰河开化,儿臣是要带九弟去钓鱼。”   “不过去钓鱼之前,我们先要去国公府约出安大少爷先。”九皇子说着侧头看八皇子,露出一脸纯真无暇的笑容。   “哦,那你们去吧,不要玩得太疯了,要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皇后的嘱咐就像个和蔼可亲的长者。   八皇子九皇子应声是,便携手离去了。   皇后沉着脸回到坤宁宫,见花畹畹正守在大皇子床前。   大皇子正睡着。   花畹畹见皇后回来了,忙起身相迎,道:“母后回来了?”   “嗯。”   皇后盯着眼前的花畹畹,明眸皓齿,天仙般的一个美人儿。   这个孩子是她的义女,甚至是她心中未来的儿媳妇人选。   她对她付诸了真心,她几乎拿她当亲女儿一般疼爱,她真的如梅妃口中说的那样背后捅了她一刀吗?   会不会是梅妃的反间计?   之前梅妃就用过这一招的,幸而被自己戳穿了,才不至于误会畹畹。   可是,刺杀蓟允卓如此绝密的事情,梅妃又是如何知道的?   梅妃说是花畹畹报的信,皇后心里将信将疑,毕竟那封送给东正侯的信出了灵芝的插曲,灵芝得了信不可能不看,她又是花畹畹的心腹,她不可能不告诉自己的主子信的内容。   花畹畹知晓刺杀一事,就有可能透露给梅妃。   只是,为什么啊?   花畹畹背叛她,向梅妃投诚的目的是什么呀?   这时,大皇子醒了,在床上嚷着:“灵芝,我要见灵芝,灵芝不能死!”   皇后和花畹畹急忙走向他。   大皇子拉住皇后的手乞求道:“母后,灵芝回了国公府有这许多日子了,她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快了。”皇后哄劝。   大皇子哪里肯依,“不行,灵芝病了,我看见她受伤了,流了很多血,我不放心,我要去看她!我要去国公府看她!”   国公府!   皇后心里灵机一动。   九皇子说过蓟允卓要带他出宫钓鱼,钓鱼之前先要去国公府接安大少的。   “好,母后答应你去国公府看灵芝好不好?”   皇后的话令花畹畹为难,“皇后娘娘……”   她和皇后都知道灵芝去了国公府不过是哄骗大皇子的谎言,皇后让大皇子去国公府不是穿帮了吗?   “畹畹,”皇后拉住花畹畹的手,将大皇子的手放入花畹畹手中,道,“你陪你大哥去国公府看看灵芝吧。”   花畹畹更加惊讶了。   “畹畹,哀家相信你能照顾好你大哥的。”皇后的笑容慈祥,言语温和,花畹畹只好道:“是,母后。”   大皇子已经欢呼雀跃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可以见到灵芝了。”   花畹畹却愁眉苦脸,她总有通天的本领,也变不出一个灵芝来呀。   皇后催促着花畹畹和大皇子动身,待宫人们陪着二人一离开坤宁宫,皇后便立马将一封信交到了一个心腹的宫人手中。   “去国公府,将这封信交给安大太太。”   皇后的唇边涌出了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   花畹畹,你不是真的和梅妃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情,哀家试一试便知道了。   ………………………………………………   蓟允卓和九皇子的马车停在了国公府门前,九皇子一阵风冲下马车就去拍国公府的大门。   “快开门快开门,有贵客来了。”   九皇子欢天喜地的。   蓟允卓从马车上下来,见九皇子撒欢的模样,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九皇子,到底是个孩子。   府内,安沉林正在折纸鹤,就听门上来报说九皇子来看他了,他正要去大厅迎接,九皇子却已经到了锦绣园。   九皇子一阵风从院门外飞进来,抱住安沉林便就地旋转了起来。   “九皇子,你来了?九皇子,你转得我头晕!九皇子,你快放我下来!”   九皇子放下安沉林,安沉林抚着胸口大口喘气:“九皇子,你怎么来了?”   “沉林,这许多日子不见,你身体还是这么娇弱。”   九皇子抬手给了安沉林一拳,安沉林向后趔趄了几大步,九皇子急忙扶住他。   安沉林道:“九皇子,你知道我身子虚弱,你还出重拳!”   九皇子嘿嘿地笑:“我见到你太高兴了嘛!”   “你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我想你了啊!”   “就你一人来的吗?”   “不是,还有我八哥呢!”   “哦,八皇子,八皇子人呢?”   “他在外头等咱们呢!”九皇子指了指锦绣园的园门口,果见蓟允卓玉树临风站在那里。   “听说八皇子平定了西南战乱,八皇子可真是太了不起了。”安沉林由衷赞叹。   “那可不?”九皇子骄傲地仰着头,“我八哥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那我们快请他进来吧。”   “好啊好啊!”   九皇子拉着安沉林向蓟允卓走去。   (。)   ☆、第436章 钓鱼之约   谢谢1何所有的打赏,谢谢咔哇咿boy的月票。   九皇子拉着安沉林欢天喜地来到蓟允卓跟前。   “八哥,我们可以出发了吗?”九皇子眉飞色舞的。   安沉林奇道:“去哪儿?”   九皇子道:“我八哥说春日里,冰河开化,要带我们去钓鱼。”   “我们?八皇子怎么也想到我?”安沉林受宠若惊。   “当然是我约的你,你又不是我八哥的九弟。”九皇子笑嘻嘻说着孩子气的话。   安沉林窘。   蓟允卓笑道:“我九弟在说笑,安大少爷不要介意。”   九皇子重重拍了下安沉林的肩膀道:“八哥,你就放心吧,我和沉林是朋友,我们之间没那么多讲究,如果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那还怎么做朋友?”   安沉林笑:“九皇子说的是。”   “好了,事不宜迟,咱们出发吧。”蓟允卓催促。   春光正好,若耽搁待久,夕阳西下,就没得钓鱼了。   安沉林却为难道:“现在就要走么?可是……”   “可是什么?”九皇子困惑地看着安沉林。   安沉林回头瞅了瞅屋里,九皇子道:“怎么,你在屋里藏了什么好东西不成?”   九皇子说着已经朝里面跑了进去。   安沉林急忙跟上:“喂,九皇子……”   九皇子跑进安沉林屋里,但见窗下地上一排箱子里装满了纸鹤,还有一只空箱子刚放了几只纸鹤,书桌上也放着一只未折完的纸鹤。   九皇子太惊奇了,瞪大眼睛问安沉林:“沉林,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折纸鹤啊!”   “你折这么多纸鹤是要做什么?”   “送给心上人!”安沉林不假思索。   九皇子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尖声惊叫。   太匪夷所思了,竟然折了这么多纸鹤,安沉林真有耐心。   什么女子才值得他如此去做?   “我知道了,你折纸鹤是为了送给安和公主,对不对?”   安沉林脸上一红。   “你不愿意跟我去钓鱼,就是害怕浪费时间,不能将纸鹤折完,是不是?”   安沉林道:“我现在除了课业,其余时间全部用来折纸鹤了。”   “你这么做,安和公主她知道吗?沉林,你真的太痴情了,如果我回了宫里,我一定要将你的事情告诉安和公主,还要告诉皇后娘娘,让她快点将安和公主嫁给你,不然,沉林你一定会相思而死的。”   九皇子说着哈哈大笑。   安沉林不好意思道:“九皇子说什么呢!”   “你看你看,你脸都红了,被我说中了吧?难道你不想娶安和公主?可是你们之间是有婚约的,你不想娶她也不成啊!”   安沉林追着九皇子打闹:“你不要再取笑我了,行不行啊?”   “不行不行!”   两个少年在屋子里你追我赶,好不快乐。   屋门口站着蓟允卓,他看着两个少年快乐的身影,唇边展露一丝落寞的笑容。   这时云生从屋外火急火燎跑了来,跑到蓟允卓身边点头行了礼,便进屋去。   “大少爷,大少爷,天大的喜讯!”云生喊。   九皇子道:“现在除了让你们家大少爷和安和公主成亲之外,其他天大的喜讯他都不会感兴趣的。”   云生气喘吁吁:“奴才要说的就是安和公主。”   安沉林一听,立即折了身子到云生身边来。   九皇子也挤了过来:“这么快!安和公主可以嫁给沉林了?”   安沉林拿手捅了九皇子一下,九皇子做了个吐血的动作,云生笑起来。   他道:“安和公主什么时候能够嫁进国公府,奴才是不知道,不过安和公主这会子人已经在国公府了。”   “什么?”安沉林惊呼。   门外蓟允卓也感到意外,花畹畹怎么来了?   “千真万确,她这会子就在百花园呢!还带了大皇子过来。”   “我大哥也来了,我大哥不是正在养病吗?怎么到国公府来了?”九皇子走向门口的蓟允卓,道:“八哥,咱们去看看大哥。”   蓟允卓点头,看向呆怔的安沉林,微微一笑道:“百花园,还请安大少爷带路。”   “云生,走,去百花园。”安沉林兴高采烈。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百花园而去。   百花园,大皇子在前头跑,花畹畹在后头跟着。   “灵芝,灵芝!”大皇子边跑边喊。   可是百花园许久没有人入住和打理,莫说灵芝,一个鬼都没有啊。   大皇子一间间屋子跑进跑出,直跑得满头大汗,也没有见到灵芝的踪迹,他跑过来抓住花畹畹,急切道:“畹畹,灵芝,灵芝呢?”   “你不是说灵芝在国公府吗?为什么她不在?”   大皇子近乎有些气急败坏。   花畹畹为难道:“灵芝,灵芝她出门办事了,老太太让她出门办事去了。”   大皇子将花畹畹的手一甩,生气道:“你不是说灵芝生病了吗?老太太怎么可以让一个病人去办事?我这就找老太太去。”   大皇子说着就气冲冲向外走去。   “大哥,大哥……”花畹畹追出去。   可是大皇子就像一阵风,花畹畹追到门口时他已不见了踪迹。   “畹畹!”安沉林一行迎面而来。   花畹畹见到八皇子和九皇子甚是惊异。   “你们怎么在这里?”   安沉林解释道:“他们是来找我一起去钓鱼的。”   “钓鱼?”花畹畹不可思议。   安沉林拉了她的手,道:“畹畹,咱们一起去钓鱼吧!”   看着安沉林拉着花畹畹的手,蓟允卓神色一暗,又见花畹畹挣脱了安沉林的手,他的神色这才放松下来。   “大皇子不见了,快帮我去找找。”   众人慌忙去寻大皇子,钓鱼一事便不了了之了。   在国公府的园子里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大皇子的身影。   蓟允卓边寻边走,见花畹畹正在园湖旁喊着“大皇子”,他忙跑了过去。   “畹畹!”蓟允卓唤了花畹畹一声。   “找到大皇子了吗?”花畹畹问。   蓟允卓摇头。   花畹畹便看也不看他,又要去找大皇子,被蓟允卓一把拉住:“畹畹,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花畹畹回头冷漠地看着蓟允卓。   ☆、第437章 宫中密信   芙蓉苑里,大太太盯着手上的信笺,神色幽深莫测。   安念攘在一旁道:“母亲,这是皇后娘娘让人送来的信?”   大太太点头。   “信上说了什么?”   大太太将信笺递给安念攘,道:“皇后娘娘要我们暗中监视八皇子和花畹畹,看看这二人是不是暗中勾结妄图对坤宁宫不利。”   安念攘快速浏览了信上的内容,喜道:“母亲,这信上还说只要我们打探到确凿的消息,皇后确保大哥哥和花畹畹的婚约无效。”   继而,安念攘又将信笺往桌上一放,黯然道:“可是花畹畹和八皇子住在宫里,咱们怎么能监视他们二人呢?这皇后娘娘也是强人所难,她会不会故意给咱们出难题,实际上并不想悔婚?”   大太太笑道:“八皇子和花畹畹此刻正在咱们国公府里呢!”   “真的?”安念攘一喜,“母亲,那咱们快派人去监视他们呀!”   大太太盯着安念攘,眼里是欣赏之色,道:“何须派别人,派你去不就成了?”   安念攘拍掌赞成:“对啊,在花畹畹心中,我目前还是对她死心塌地的傻小姑子,不是吗?”   大太太起身拉了安念攘的手:“走吧,咱们去看看他们二人现在在哪里。”   安念攘欢喜地随了大太太出去。   二人一走,晴云便从里间闪了出来,她拿起桌上的信笺看了起来,越看越欢喜,她将信笺小心折起藏在袖子里。   这可是证据,她得好好保存。   她和安沉林能不能终成眷属,可就靠它了。   日后,若皇后娘娘说话不算话,还让花畹畹嫁给安沉林的话,她就将这封信拿出来,找皇后要公道去。   诶,适才,大姑姑说花畹畹就在府里,她既然来了,她就去好好会会她,趁机奚落奚落她。   花畹畹以为安沉林就是她囊中之物吗?安沉林是她史晴云的。   不知羞耻的女人,天天霸着一样不属于她自己的东西,什么脸什么皮?   史晴云得意洋洋走了出去。   ………………………………………   大太太和安念攘走到园湖旁,恰见蓟允卓和花畹畹在那里拉拉扯扯。   安念攘嫌恶道:“母亲,你看,那二人在那里呢!她是大哥哥的未婚妻,怎么可以和别的男子拉拉扯扯呢?成何体统!”   大太太冷笑道:“所以她配不上咱们沉林。”   安念攘撇撇嘴道:“母亲放心,我这就过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大太太点头道:“你小心些,别露出马脚。”   “母亲就回去等我好消息吧,还是别让花畹畹瞧见你比较好,花畹畹信任我,可是却不信任母亲你。”   安大太太觉得安念攘所言有理,便先回了芙蓉苑。   安念攘目送大太太离去,便悄悄走向园湖边的两人。   此刻,蓟允卓和花畹畹剑拔弩张,而安念攘一闪身就躲进了树丛里,二人倒是没有注意到安念攘。   花畹畹见蓟允卓拉住自己,有些恼,道:“八皇子这是做什么?大皇子若失踪了,你我都担待不起。”   “大哥就在国公府中,不可能走丢的,但是你我之间的误会必须解开。”   “我们之间能有什么误会?”花畹畹越是轻描淡写,越表示他们之间误会大了去了。   “畹畹,其实关于大皇子和灵芝的事,我也有责任……”蓟允卓松开花畹畹的手,自责道。   花畹畹奇道:“你?你也参与了梅妃娘娘策划的阴谋?”   “我虽然没有参与,可是始作俑者却是我,如果不是那一****约大皇子到梅宫喝桃花酿,大皇子也不会醉酒吐露心事,我母妃便不会偶然知道这个秘密,便不会设局……灵芝便也不会死了……你便也不会伤心了。”   蓟允卓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是真的觉得很愧疚。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花畹畹无比嘲讽地看着蓟允卓,“你同我说这些目的是什么?你是想告诉我你是无心之失,我不该迁怒于你,可你是梅妃的儿子,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你!”   花畹畹苦笑起来:“八皇子,我是该羡慕你有一个无所不能无所不用其极的母妃呢,还是要替你感到悲哀?你母妃为了你,利用别人算计别人也就罢了,她连你都利用啊!”   蓟允卓困惑,不明白花畹畹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畹畹道:“你以为你出宫那日遇刺真的是谁要置你于死地吗?这宫里的人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善良,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邪恶,那一场遇刺不过是你母妃精心策划的局,是她一手导演的戏码,目的是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是我知道皇后也好,三皇子也好都是幌子,都是可怜的替罪羊,你母妃才是此次行刺事件的真正的幕后指使!”   花畹畹说着横了蓟允卓一眼,掉头而去。   蓟允卓看着花畹畹的背影,一时无法缓神。   花畹畹说的话太让他震惊了。   竟是母妃指使了这一场行刺?   安念攘看着二人的你言我语,一头懵逼,这二人哪里是像勾结的模样,分明是在吵架呀!   安念攘快速从树丛下离开,去芙蓉苑找大太太去。   大太太急促道:“怎么样?怎么样?打探到了吗?他们在说些什么?”   安念攘挠着头,愁眉苦脸道:“他们在说什么行刺什么阴谋,八皇子说自己有责任,花畹畹说皇后是无辜的,梅妃才是幕后指使……”   大太太越听,眉头蹙得越紧。   “就说这些啊?”   “啊!”安念攘点头,“他们两个哪里像是暗中勾结的模样,分明是在吵架啊,而且吵得剑拔弩张的,如果花畹畹手里有刀的话,我都怀疑她会砍向八皇子了。”   大太太抿唇沉默。   安念攘为难道:“母亲,这可如何向皇后娘娘复命,花畹畹同八皇子说的话分明是在维护皇后娘娘嘛!皇后娘娘要我们找到的是他们二人是否勾结的证据,可是……母亲,你说皇后娘娘会希望听到他们没有勾结的消息吗?”   ☆、第438章 晴云作死   大太太摇头,“从信的口气来看,肯定不希望,也不知道这花畹畹怎么突然得罪了皇后娘娘。”   “如此看来皇后娘娘对咱们国公府还是好的,一定是花畹畹失宠了,不得皇后的心了,所以皇后不想她祸害了咱们大哥哥,要悔婚。”   安念攘的自以为是竟然得到了安大太太的附和:“或许咱们国公府终究和冯家是亲戚吧。”   “也是哈,三婶到底要喊皇后娘娘一声姑姑的,若咱们国公府因为花畹畹的缘故受到了牵连,不得势了,三婶也就没有好日子过了,皇后娘娘当然不愿意看着自己侄女儿受苦。”   大太太赞许地点了点头,“要不怎么说,亲戚到底是亲戚呢?只是如今花畹畹和八皇子并没有勾结,怎么办?”   “那有什么难的?”安念攘得意地一仰头,道,“母亲,皇后娘娘又不知道咱们都听到了花畹畹和八皇子说些什么,花畹畹和八皇子说些什么,咱们不是可以编吗?”   大太太目光一闪,但见安念攘胸有成竹的。   ……………………………………   花畹畹正闷头找着大皇子,史晴云猛不丁窜了出来。   花畹畹吓了一跳。   史晴云斜睨着花畹畹,冷笑道:“安和公主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从前住在国公府里头,对我大姑姑不敬的时候胆儿可大着呢,怎么进了宫胆子就小了,是皇后娘娘不好伺候吧?毕竟是皇后娘娘,哪有我大姑姑慈祥?”   花畹畹见史晴云阴阳怪气,懒得理她,抬腿就要走,史晴云却伸手拦住她的路,道:“安和公主别走啊!”   花畹畹在心里暗叹,这史晴云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不可理喻了?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可不是这样讨人厌的,看起来谁要是和大太太住久了,谁就沾染了大太太的臭习性,这歹毒阴险也是可以传染的呀!   “史大小姐请自重。”   花畹畹说着就要走,史晴云哪里肯放过她,她瞅瞅四下里正无人经过,这可是羞辱花畹畹的好机会。   从前她不敢,因着她是安和公主,是皇后义女,害怕皇后会替她出头,如今可不一样了,皇后不喜欢她,还要毁了她和安沉林的婚事,那她还有什么可忌惮的?   “自重?世界上还能有人比花畹畹你更不自重的吗?和我大表弟还没成婚呢,就以安家大少奶奶自居了,你以为我表弟就是你花畹畹的囊中之物,翻不出你的手掌心不成?”史晴云捧了捧自己的袖子,里面可藏着皇后的信笺呢,于是讥笑起花畹畹来显得底气十足。   “沉林和我有婚约,迟早是要成亲的,所以我和沉林再怎么腻歪也碍不着别人什么事,倒是史大小姐你,堂堂宰相家的千金死乞白赖住在国公府,不知道有什么居心,是不是惦记着你不该惦记的东西?”   史晴云一下急了:“我惦记什么了?”   “惦记什么,你心里清楚,不过我可要好心提醒史大小姐一句,安大少爷不是你的,你惦记了也是白惦记,小心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   花畹畹的脸贴近史晴云的脸,云淡风轻说着。   史晴云恼了:“你……花畹畹,你以为我表弟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不成?”   “整个国公府甚至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花畹畹是为了给安大少爷冲喜才做了安家童养媳的,如今安大少爷病好了,我迟早是要和安大少爷完婚的,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就不明白了,安大少爷不是我花畹畹的,难道会是你史晴云的?”   史晴云本来已经妒火中烧了,但是手一碰到自己的袖子就安心了,她露出笑脸,得意道:“花畹畹,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我就看着你能猖狂到几时。我和你,谁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咱们拭目以待。”   史晴云说着,哼着小曲洋洋得意离去。   花畹畹目送着史晴云的背影,见她不时用手摸一摸另一边手的袖子,实在有些奇怪。   恰见蓟允卓就在不远处,花畹畹向蓟允卓走了过去。   蓟允卓见花畹畹去而复返有些欢喜,“畹畹……”   花畹畹正色道:“八皇子,我想请你帮个忙。”   蓟允卓愣住。   ………………………………………………   芙蓉苑里,大太太放下毛笔,拿起宣纸,对着上面湿润的墨汁吹了吹气。   安念攘一旁得意道:“母亲,觉得女儿编得如何?”   “完美。”大太太夸赞了一句。   安念攘拍着手,喜悦道:“我仿佛看到胜利的号角已经吹响了,如果表姐知道她和大哥哥的婚事有望了,一定会高兴死掉的。”   “不如去把你表姐叫来,咱们娘三儿好好庆祝一下。”   “嗯,要庆祝,没有酒怎么成?”   “芙蓉树下埋着几坛女儿红呢,今天咱们三个好好对饮几杯,就当是提前庆贺了。”   安念攘兴奋地点头:“诶,表姐呢?去哪儿了?”   ………………………………………………   史晴云边走边得意洋洋哼着小曲,忽然后脑勺猛遭了一记闷棍,连哼都不哼一声便瘫软到地上去。   蓟允卓手里拿着棍子,向躲在树丛下的花畹畹招手,花畹畹立即走了过来。   “成了。”蓟允卓扔掉手里的棍子。   花畹畹蹲身,从史晴云的袖子里翻出了一张信笺。   花畹畹疑惑地打开信笺,看了一会儿,神色凝重,将那信笺递给了蓟允卓。   蓟允卓看了信笺匪夷所思:“皇后娘娘她怎么会……”   “我想这大概又是你母妃设计的一个局吧。”   花畹畹看着蓟允卓,淡淡道。   蓟允卓凝重,沉默着不说话。   花畹畹道:“因为我不再与你们结盟,你母妃便恼羞成怒,在背后又给我摆了这么一道。她定然是用我向她报信说皇后娘娘将在你西南回京途中派人刺杀你一事向皇后耀武扬威去了。如若,八皇子对我的猜测有所疑虑的话,不妨回去和梅妃娘娘对质,我想对于你这个亲儿子,她没必要隐瞒什么的……”   蓟允卓只觉太阳穴突突跳得人头晕。   ☆、第439章 鱼塘设局   花畹畹道:“因为我不再与你们结盟,你母妃便恼羞成怒,在背后又给我摆了这么一道。她定然是用我向她报信说皇后娘娘将在你西南回京途中派人刺杀你一事向皇后耀武扬威去了。如若,八皇子对我的猜测有所疑虑的话,不妨回去和梅妃娘娘对质,我想对于你这个亲儿子,她没必要隐瞒什么的……”   蓟允卓只觉太阳穴突突跳得人头晕。   国公府一行不欢而散。   九皇子的鱼没钓成,大皇子的灵芝也没找到,倒是安沉林因为见到了花畹畹,意外地惊喜。   回宫路上,八皇子和花畹畹的马车一前一后。   九皇子看着一直不发一言的八皇子,道:“八哥,是不是因为没带我钓成鱼,你心里过意不去呀?没关系的,大哥的事要紧嘛,毕竟大哥现在是病人。大哥真可怜,就算不是病人,也是个傻子,如今还疯疯癫癫的……”   九皇子一脸懊丧神色。   蓟允卓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忽然,马车停住了。   蓟允卓向外头道:“出了什么事了?”   前头车夫答道:“安和公主的马车突然停了。”   蓟允卓急忙走出马车,见花畹畹也正从马车上下来,他立即跳下马车迎向花畹畹。   花畹畹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会意,知道她又有事要他帮忙,于是静待她示下。   花畹畹道:“大皇子突然觉得人不舒服,咱们就地歇一会儿吧。”   蓟允卓附和道:“好啊,这里附近刚好有一个鱼塘,不如带上九弟和大哥一起去钓鱼吧,大哥散散心的话,心情能好点。”   花畹畹同意了。   于是九皇子欢天喜地去扶大皇子,大皇子还矫情着不肯去钓鱼,花畹畹哄道:“灵芝最喜欢吃鱼了。”   大皇子立马从马车上下来,“那咱们钓多多的鱼,炖鱼汤给灵芝喝。”   大皇子已经跑在九皇子前头,看着大皇子兴高采烈的样子,花畹畹暗叹: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啊。   宫人们在鱼塘边摆好了渔具,几个皇子和花畹畹都端坐鱼塘边钓鱼。   九皇子因为兴趣所致,所以专心致志钓鱼。   大皇子则是因为要给灵芝做鱼汤,所以钓鱼也分外专注。   宫人们都被蓟允卓下令站得远远的,以免吓跑了鱼。   蓟允卓坐在花畹畹旁边,小声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花畹畹低声道:“皇后娘娘既然给了安大太太密令,安大太太就不能不给皇后娘娘回信。”   “你说,安大太太的回信会通过什么方式送进坤宁宫去?”   “如何送出来的,定然如何送进去。”花畹畹回头看了眼不远处一个黄衣宫女道,“那个黄衣服的宫女,我觉得十分可疑。”   “不如老办法……”   “像对待史晴云那样?”   蓟允卓扑哧一笑,起身向那黄衣宫女走去。   那黄衣宫女见蓟允卓突然走了过来,猛然有点紧张:“八皇子……有……有何吩咐?”   “哦,我觉得我的鱼竿不好使,你帮我去马车上取一柄新的过来。”   那宫女得令去了,待取回鱼竿时却发现鱼塘边不见了蓟允卓。   宫女问花畹畹道:“八皇子呢?他让奴婢取鱼竿给他。”   花畹畹指了指远处的林子,道:“八皇子在那边,让你把鱼竿给他送那边去。”   黄衣宫女只好捧着鱼竿向小树林走去,一进小树林,喊了声“八皇子”便被人从后头砸了一棍子。   黄衣宫女一晕倒在地,蓟允卓便立即搜查了她全身,果真在她怀里找到了安大太太给皇后娘娘的回信。   花畹畹左右张望了一下,故意同九皇子和大皇子道:“八皇子去小树林里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回来?我去看看。”   大皇子正专注钓鱼,头也不抬,九皇子倒是抬头给了花畹畹一个灿烂的笑容:“畹畹姐姐,你去吧!”   花畹畹走进小树林,蓟允卓正在那里等她。   “怎么样,找到了吗?”   蓟允卓将信递给她,道:“安大太太真是说谎话不打草稿,这样休养的人怎么会是宰相调教出来的千金贵女?”   “只能说明她爹水平也不怎么样。”   蓟允卓深以为然:“史宰相若有水平,就不会沦为东正侯的附庸了。”   花畹畹看了信,叹了口气。   蓟允卓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皇后娘娘要回信,咱们就将回信交到她手上便是了,不过不能是这样的回信。”   花畹畹笑容笃定,蓟允卓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黄衣宫女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马车前头,她一惊坐起了身子,车夫回头对她道:“你这丫头,这种天气也能中暑昏倒啊。”   “你说我中暑了?”黄衣宫女问。   “可不,还是八皇子抱你回来的呢,八皇子真好,若是遇到别人,早把你扔在小树林了。”   车夫的话令黄衣宫女唇边展露了一丝笑容。   八皇子,那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八皇子竟然抱了她吗?   黄衣宫女蓦地想起一件事,一摸自己胸前,那封信还躺在那里了。   黄衣宫女安了心。   马车入了宫门,先到了坤宁宫。   众人从马车上下来,大皇子提了一串鱼一阵风便跑进了宫门。   蓟允卓同花畹畹道:“大哥定然是要去炖鱼汤去了。”   “我去看看他。”花畹畹说着也进了坤宁宫。   蓟允卓呆呆看着花畹畹的背影,忽然身边有人娇滴滴唤他:“八皇子……”   蓟允卓回头,见是那个黄衣宫女。   黄衣宫女施施然向蓟允卓行了礼,道:“多谢八皇子救命之恩。”   蓟允卓愣住:“救命之恩?”   黄衣宫女笑道:“奴婢在小树林里中暑昏倒,多谢八皇子救奴婢回来……”   黄衣宫女脸上飞起了两抹红云:“奴婢叫兰惠,最擅长女红针线,日后八皇子若……”   九皇子拉住蓟允卓催促道:“八哥,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咱们快去将那鱼都炖了吧,今天新钓的这些鱼都太新鲜了。”   蓟允卓道:“好,带上咱们的鱼去梅宫小厨房开小灶去。”   蓟允卓和九皇子一起离去了。   “喂!喂!”兰惠看着蓟允卓的背影直跺脚。   八皇子有记住她的名字吗?   坤宁宫里头走出一个太监来,“兰惠,皇后娘娘找你呢!”   兰惠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急忙走进了宫门。   ☆、第440章 险中自保   “喂!喂!”兰惠看着蓟允卓的背影直跺脚。   八皇子有记住她的名字吗?   坤宁宫里头走出一个太监来,“兰惠,皇后娘娘找你呢!”   兰惠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急忙走进了宫门。   兰惠将怀里的信掏出来放到皇后跟前的桌案上,便低头听训。   皇后道:“这信是安大太太交给你的吗?”   “是,娘娘。”   皇后挥挥手,兰惠便退下了。   皇后快速打开了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笺看了起来。   皇后放下信,脸上是匪夷所思的表情。   这信上说蓟允卓和花畹畹在国公府里吵了一架,二人为了维护各自的母亲。花畹畹还为了维护皇后,大骂梅妃阴险歹毒,大骂八皇子是帮凶……   皇后仔细看那封信,与安大太太来往了几次书信,确是安大太太的笔迹不假。   安大太太会不会骗她呢?   皇后立刻否定了自己的质疑。   安大太太不喜欢花畹畹,甚至一心要破坏花畹畹和自己儿子的婚约,如果花畹畹真的和梅宫有勾结的话,安大太太不可能隐瞒不报的呀,因为自己开出了悔婚的条件。   所以安大太太的话是可信的。   皇后心里一个心结倏然解开,这梅妃又挑拨她与畹畹之间的母女感情了,而自己又差一点中计……   皇后自嘲地笑了笑,唤了宫人进来问话:“大皇子和安和公主回来了吗?”   “回来了。”   “现在何处?”   “在小厨房了炖鱼汤呢。”   “炖鱼汤?”皇后惊呼。   宫人答道:“是啊,大皇子钓了许多鱼回来,安和公主正给他打下手,二人忙着炖鱼汤。”   皇后起身:“随哀家去看看。”   皇后携着宫人到了小厨房,果见花畹畹和大皇子在忙碌。   花畹畹教大皇子刮鱼鳞,鱼鳞一片片飞到大皇子的脸上,眉毛上,亮晶晶的。   “我炖的鱼汤灵芝会喜欢喝吗?”大皇子笑着问花畹畹。   皇后又悲又喜,悲的是大皇子三句话都不离灵芝,喜的是大皇子笑了。   她有多久没有见到大皇子的笑容了?   “大皇子亲手钓的鱼亲手炖的鱼汤,灵芝当然喜欢!”花畹畹笑着答。   “灵芝喜欢就太好了,我要多炖点鱼汤给灵芝喝。”   “这么多鱼汤,灵芝一个人可喝不完。”   “那怎么办?”大皇子愁眉苦脸。   “可以送给皇后娘娘喝啊!母后如果能喝到你亲手炖的鱼汤一定会感动极的。”   “母后喝我了我的鱼汤,是不是心情就会变好?”   “当然!如果母后知道她是因为灵芝才喝到你亲手炖的鱼汤,还会更加喜欢灵芝呢!”   “真的?”大皇子眉飞色舞,“那畹畹,我们赶紧炖鱼汤吧!”   “不急不急,每一道工序都要仔仔细细的,来不得半点马虎和急躁,耐心炖出来的鱼汤才是最好喝的。”   花畹畹谆谆教导,大皇子拼命点头:“畹畹,你真好,总是这么耐心地教我。”   “应该的,你是我大哥嘛!母后那么疼我,你是母后的儿子,我对大哥你好是应该的。”   “畹畹,你也是好妹妹,我也会对你好的。”   看着小厨房友爱的兄妹而来,皇后悄悄退了出去。   晚间,她喝到了大皇子和花畹畹送来的鱼汤,心里十分愧疚。   其实畹畹这么好,她真不该怀疑她。   ………………………………………………   梅宫里,梅妃也喝了鱼汤,蓟允卓送走了九皇子,母子二人四目相对。   “你有话要同母妃说?”梅妃还没有从饭桌上站起来,指了指面前的椅子道,“坐吧,用晚膳的时候你一直都闷闷不乐的,母妃就知道你有心事。”   蓟允卓默默在梅妃对面坐了下来。   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同梅妃开口。   “好了,说吧,母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蓟允卓心里像梗了根刺,“西南回京途中那次遇刺,皇后主使,母妃先了皇后一步派人暗中保护阿卓,阿卓才幸免于难,这一件事多亏了安和公主,安和公主怎么说也是儿臣的救命恩人,你为何还要到皇后跟前去揭发她?你这么做,背弃了盟约精神。”   “原来阿卓是为了花畹畹来向母妃兴师问罪的,率先背弃盟约的是她花畹畹,不是母妃我,一个不能再为我所用的人也不能为他人所用!你该知道安和公主是个足智多谋的军师,一旦她成了皇后的帮凶,那么我们的宏图大愿将功亏一篑!母妃这么多年来在皇上和皇太后跟前含污忍垢,忍辱负重的一切都白做了。”   “是不是每一个不能被你利用的人你都必须毁掉?”   “至少不能让她为别人所利用!”   “为了我们的宏图大愿,母妃除了利用别人,连我都不放过吗?”   蓟允卓的质问让梅妃愣住。   蓟允卓苦笑道:“这一次儿臣在宫外遇刺,幕后指使并不是三哥,对吗?”   “那阿卓你觉得会是谁呢?”梅妃挺直了腰杆子。   “不是皇后。”   “是的,不是皇后。”   “是母妃你。”   “是的。”   事已至此,梅妃并不想隐瞒蓟允卓。   蓟允卓激动地站起了身子:“连我都可以成为你利用的棋子,说好听了,母妃是为了我的前程,说白了,母妃就是为了一己私欲!”   蓟允卓目光血红。   梅妃也被他激得喘不过气来。   她手支撑着桌面,大口大口喘气。   “是,我就是这样一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自私的母亲,如今你看透我了,你去你父皇跟前出首我呀!你去告诉他,行刺你的不是三皇子,是我,是我亲手策划了这一场行刺,然后嫁祸皇后未遂只好嫁祸给三皇子,为的就是激发我的儿子的斗志,让他知道他不杀别人别人也会杀他,只有他强到无人能敌的时候他才不怕任何人,因为他自己手里就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你去告诉你父皇啊,我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一直苦心孤诣觊觎着皇帝的宝座,你去,你去啊!”   梅妃的泪簌簌而落。   看着情绪激动的母亲,想着在他成长过程中,母亲为他做的一切,她像个卑微的小丑取悦着皇帝和皇太后,辛辛苦苦,可怜兮兮,蓟允卓沉默了。      ☆、第441章 病榻激将   蓟允卓从梅宫回来,与梅妃冷战了一段日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母妃,尽管他知道梅妃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若怪责梅妃到底显得矫情。   也正因为知道梅妃做这一切的原因和目的,蓟允卓才更无法面对她。   实际上他无法面对的人是自己。   对于皇位,蓟允卓常扪心自问,自己就真的那么渴望吗?   无论如何,母妃是渴望的。   想及此,蓟允卓内心就很波动。   可不可以为了母妃让自己对皇位积极一点?   从小到大,他在皇子中力求表现得乖巧讨喜,皇太后不喜欢他他也可着劲表现,为什么?   为的不就是让母妃高兴吗?   多少孩子的人生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父母而活。   他可不可以为了自己的母妃而做一个野心家呢?   答案是,可以的。   在这个世界上,皇帝是很多人的父皇,而母妃却是他一个人的母妃。   他们荣辱与共,同仇敌忾,不是吗?   ……………………………………   梅宫里,宫女儿小心翼翼走到梅妃身边,怯怯道:“娘娘,您真不打算让八皇子进来吗?”   梅妃摇头。   非是她不想见蓟允卓,而是这几天她的确在气头上想冷一冷他。   知子莫若母,蓟允卓的性格对一个平凡人来说或许是好事,这样的性格能结交到多而佳的朋友,只是这样的性格对一个皇帝绝不是好事。   在金字塔尖的那个人不可以仁慈,但绝不能不心狠。   阿卓太善良和懦弱了。   如果她不帮他改掉这个性格的致命伤,皇位对蓟允卓是蜜糖,亦是砒霜。   宫女儿走到梅宫外,同蓟允卓道:“八皇子还是回吧,梅妃娘娘她不想见皇子您。”   意料之中。   “母妃她这几日身子还好吧?”   蓟允卓还是有些担心,他亦后悔那日的冲动会将梅妃气病。   宫女道:“娘娘身子还好,就是这里不舒服。”   宫女指了指心口。   唉,蓟允卓暗自叹气。   解铃还须系铃人。   只有让母妃知道他对皇位的决心,才能舒展心结吧。   宫女送走蓟允卓回到梅妃身边时,梅妃又有些不安:“他走了?”   宫女点头:“娘娘这又是何苦?八皇子他是关心您的,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   梅妃不语。   她的用意岂能向一个宫女儿剖白?   “坤宁宫那边近日有什么动静?”梅妃想着皇后听了她的挑拨,怎么着也得和花畹畹大闹一场吧?   一个辜恩背主之辈怎么说也会被赶出宫去吧?   可是宫女儿却道:“坤宁宫这几日其乐融融,笑声不断,也是奇了。”   梅妃感到意外,“笑声不断,谁?”   宫女儿道:“皇后娘娘、大皇子还有安和公主啊!他们三个开心了,坤宁宫的人不全都得跟着开心吗?可不就笑声不断了?”   这真是奇闻异事。   梅妃匪夷所思,一定要亲自去看个究竟。   梅妃是在御花园里遇见皇后众人的。   彼时,花畹畹正教大皇子放纸鸢,两人的手共同握着风筝的柄,边跑边放出手里的线,皇后就坐在凉亭里,满足地看着那一幕。   大皇子和花畹畹发出愉悦的笑声,皇后听着那笑声,就忍不住掩嘴葫芦。   此刻在皇后眼中,天是那样蓝,云是那样白,春日是这样明媚而美好。   不经意抬头便瞧见了梅妃携着宫女站在远处一棵海棠树下。   海棠花压满枝头,衬得梅妃黯然失色,或许是梅妃的脸色自觉灰败吧。   皇后同兰惠道:“去,去把梅妃娘娘请过来。”   梅妃正觉眼前一幕刺眼时,兰惠走了过来,福了福身子道:“梅妃娘娘,皇后娘娘有请。”   梅妃愣住,旋即向亭子里投过目光去,皇后正在那里向她热情招手。   梅妃只好移步凉亭。   “给皇后娘娘请安。”   无论多么不情愿,梅妃都必须向皇后行宫礼。   行了近二十年宫礼,还从未像此刻这般不甘心过。   “妹妹不必拘礼,妹妹若闲来无事,不如与哀家一起坐坐。”皇后热络邀请。   梅妃面上笑道:“皇后娘娘吩咐是妹妹荣幸,焉敢不从?”   于是,梅妃入座,皇后又让人上了些果点。   “西域刚进贡的葡萄美酒,妹妹尝尝。”   梅妃握着那装葡萄酒的瓷杯,道:“若是能配上那夜光杯就更美了。”   “去年好像皇上那里确得了一套夜光杯子,不知是哪个臣国孝敬的,应该是赏赐给了妹妹吧?”   皇后明知皇帝把那套杯子给了当时正值盛宠的如意,此刻不过故意恶心一把梅妃罢了。   梅妃果然叹气道:“妹妹哪有福气得到那么宝贝的杯子,那套杯子是给了安美人,可惜安美人已经……死人用过的东西到底晦气,不提也罢。”   皇后呵呵冷笑:“妹妹既知晦气,为何还在哀家面前提起?哀家只当妹妹是心直口快,不知道的呢,可要觉得妹妹是故意挑拨是非了。”   皇后话中有话,梅妃握着酒杯的手蓦地一僵。   “不过,哀家是不怕有谁挑拨是非的,有道是真金不怕火炼,哀家自认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   梅妃觉得心里膈应,皇后便岔开话题,指着园子里正放纸鸢的大皇子和花畹畹,笑着道:“年轻真好,年轻没那么多心眼,不像年岁大的,都成精了。”   梅妃脸色已经彻底败成灰。   从御花园回去,梅妃便感染了风寒,病在了床上。   蓟允卓风闻,急忙到梅宫去侍疾。   梅妃握住蓟允卓的手,哭道:“如果你还自认是我的好儿子,你就打起精神,无论如何也要为储君之位博一把,这宫里的日子,母妃过得太憋屈了。”   梅妃一想到御花园里皇后鄙夷的眼神,心里就像吞了口苍蝇。   她若是皇后,那么被踩在脚底下的就是别人了,而不像如今,她的尊严可以被肆意践踏,就因为皇后的位分比她大。   这辈子她当不成皇后也一定要当皇太后。   有朝一日,将皇后的尊严踩在脚底下,这是她的梦想。   病榻上的梅妃憔悴不堪,蓟允卓如何忍心拒绝?   他向着他的母妃重重点了头。   梅妃心里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   ☆、第442章 亲上加亲   史晴云因为弄丢了那封皇后的密信,心里很是不安。   她一直回忆那天的情景,她奚落完花畹畹后在园子里昏倒了。   她为什么突然昏倒呢?这个原因史晴云不想追究,因为更令她感到惊恐的是当她醒来时她袖子里的密信不见了。   “皇后娘娘的密信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大太太叫来安念攘问道。   安念攘道:“当时我就放在这张桌子上啊,母亲不会收起来自己忘记了吧?”   大太太郁闷:“我已经老到这么糊涂的地步了吗?”   史晴云在里间听着大太太和安念攘的对话,心里很是不安。   这时,老太太差人过来请大太太过去嘉禾苑一趟,大太太便起身,吩咐安念攘道:“你留在母亲这里,替母亲好好找找吧。”   于是去了。   安念攘是个懒惰的,在屋子里环顾一圈便往椅子上一坐:“去哪儿了?难道密信自己会长脚?还是这屋子里进贼了?”   里间,史晴云一吓,不小心碰到了桌子发出不小的声响。   安念攘急忙向里间喝道:“谁?”   史晴云只好走出来道:“二表妹,是我啊!”   安念攘呼出一口气,旋即问道:“晴表姐,你可看到一封密信?”   史晴云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她猛烈咳嗽起来。   安念攘只好给她拍背,无语道:“晴表姐,你这是怎么了?”   “你说什么密信?”   史晴云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是……”安念攘想了想,皇后娘娘的密信这可是机密,怎么可以对史晴云讲呢?   她摆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就当我没说好了。”   大太太再回来时,安念攘就道:“母亲,那密信没了就没了吧,横竖皇后娘娘又不可能要咱将密信送回去,那密信留着也是累赘,咱们横竖是要销毁的,如今没了倒好,咱们也省事。”   安念攘是个缺脑筋的,她没有想到密信的遗失也可能意味着机密的泄露。   大太太心想这密信是在芙蓉苑里遗失的,其实影响也不大,说不定哪个丫头当做废纸给烧了,于是便也不纠结了。   安念攘问:“祖母叫母亲过去所为何事?”   “哦,”大太太笑道,“还不是为了你四婶那个姑姑家少爷的婚事。”   安念攘奇道:“四婶姑姑家少爷的婚事,与咱们国公府有什么干系,还要母亲你过去商量?”   “因为老太太在你四婶的撺掇下,欲在称心和你飞月表姐之间择一人八字与那宋家二少爷合婚。”   大太太言语里含着许多不屑。   安念攘也撇撇嘴,不屑道:“称心就免了吧,虽是个庶女,可也是咱国公府的庶女,配那宋家小门小户实在有辱门楣。”   安念攘说这话又在打脸,她忘了自己这个嫡出的小姐只是嫁了邓道印一个三教九流呢?   安念攘自然也要解释自己是失贞在先,自然要下嫁,好比货物已经臭了,就只能赔本变卖了。   “宋家虽是小门小户,可是经商之人,财富不可估量。”   “哼,难道可以富得流油?若不能,就是不入流的小门小户。咱们国公府坐上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若不是四叔痴情娶了四婶,按他们宋家的门第,如何进得国公府的门槛。”   安念攘言语间多有优越之感。   “念攘的意见恰和母亲我一致呢。”大太太满意看着安念攘,为母女同心感到骄傲,“老太太跟前,我也是这么说的。”   “母亲这么说,四婶难道就不会不高兴听吗?小门小户出身自然小家子气。”   大太太道:“你四婶不在,不然母亲怎么可能口无遮拦,你以为母亲我是你三婶那般做派吗?”   “三婶是庶女,休养岂能和母亲你比?”   母女俩为同时奚落了三太太和四太太而自鸣得意,笑声十分放荡。   史晴云忍不住走进来道:“大姑姑和二表妹是得了什么喜事,如此高兴?”   “哦,”大太太只好敷衍道,“是飞月要嫁人了。”   史晴云立即兴味盎然起来,“彭小姐要嫁人了?婆家是谁?”   “与咱们国公府沾亲带故着呢,是四婶娘家的人。”安念攘解释。   “亲上加亲,却是喜事。”见大太太和安念攘不再追究密信下落,史晴云心里无比欢喜。   “喜事,咱们就庆祝一下吧。”安念攘提议,上回大太太说好的要挖出芙蓉树下女儿红庆贺的事被耽搁了。   史晴云道:“好啊好啊。”   大太太当即命丫鬟去芙蓉树下挖酒。   美酒出坛,好菜上桌,安念攘却吐了。   安念攘直吐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可是也没呕出什么剩菜剩饭出来,就吐了些酸水。   大太太疑惑道:“念攘,你这是怎么了?”   安念攘也匪夷所思:“女儿这些日子总是乏力嗜睡,大抵是春困吧。”   史晴云却不认同:“二表妹会不会是有喜了。”   一言既出,安念攘翻了翻白眼:“晴表姐,你懂的可真多。”   史晴云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大太太觉得史晴云所言极是,当即便给安念攘请了大夫。   望月小筑内,大夫认真地替安念攘把着脉,邓道印、大太太并着丫鬟婆子站了一屋子。   大夫一边把脉,一边微微颔首,脸上是淡淡的笑容。   安念攘担心道:“大夫,我是得了什么病啊?”   大夫起身向大太太深深一揖:“恭喜大太太,二小姐有喜了。”   一屋子人都欢喜不已,唯独邓道印面色耐人寻味。   也是日/了/狗了,老子这是喜当爹的节奏啊。   大太太同大夫说道:“大夫该向我们邓姑爷道喜才是。”   大夫于是又向邓道印深深作揖:“老夫恭喜姑爷了。”   邓道印真想一巴掌呼死眼前的郎中。   “你会不会看错了?确定是喜脉?”   邓道印一说出话,满屋子接惊讶。   “姑爷这是什么意思啊?老夫行医几十年,从未把错过脉,二小姐这脉是喜脉无疑。”大夫道。   安念攘立即瞪了邓道印一眼,同大夫道:“先生不要同他计较,他是高兴傻了,第一次当爹,先生多理解。”   “理解理解。”   理解你个大头鬼。   邓道印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第443章 喜当爹了   邓道印一把就将月儿抓进了屋子,紧闭了屋门。   月儿抱着一叠衣服,斜睨着邓道印道:“姑爷这是做什么?青天白日的,就精/虫上脑了?也不怕人笑话,我还要给二小姐送衣服去呢。”   邓道印急躁道:“还送什么衣服,我有话问你。”   见邓道印神色不对,月儿凝眉:“姑爷什么事啊?”   “你家二小姐有喜了,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啊。”月儿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可是二小姐心腹,这种事能瞒我吗?   “谁的?”邓道印气急败坏。   “二小姐的孩子当然是二小姐夫婿的,二小姐的夫婿不是姑爷你吗?”月儿答得巧妙。   邓道印没好气:“别给我完文字游戏,你知道我和你家二小姐没滚过床单!”   邓道印真是一肚子窝火,安念攘一根手指头他都没碰过,这会儿就给他整出一个孩子来了。   月儿立即捂了邓道印的嘴,嗔怪道:“我的姑爷,你别说胡说好吗?你要胡说,也别这么大声啊!”   邓道印推开月儿的手,怒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什么事实?”   “你家二小姐嫁我之前就已经失贞了……”   “姑爷还敢提这事?我家二小姐为何会失贞?洞房花烛夜,是谁将邓族长送进二小姐的洞房的?姑爷还好意思说呢!姑爷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被月儿一阵抢白,邓道印无言以对,他道:“难道你是说二小姐这孩子是邓族长的?怎么可能,二小姐和我成亲都多少日子了,二小姐这会子才有了一个月身孕,怎么可能是邓族长的?”   月儿翻了翻白眼:“姑爷脑洞可真大,谁说二小姐的孩子是邓族长的了?”   “不是邓族长的,那是谁的?”邓道印期待着月儿的答案。   月儿却道:“姑爷你的呀!”   “够了!”邓道印气急败坏,他紧盯着月儿,道,“二小姐常常夜深人静时让我掩护她出府去那平王府走亲戚,平王府里到底住的什么亲戚?只怕二小姐这肚里的孩子是在平王府里弄出来的吧?”   月儿脸色一沉:“姑爷越说越没谱,这事也能浑说,你敢浑说,月儿可不敢,要不你自己问二小姐去。”   月儿身子一扭,抱着衣服径自开门出去了。   不用邓道印亲自去质问,安念攘就将邓道印请了过去。   “二小姐是想同我解释这肚里孩子的来路吧?”安念攘跟前,邓道印第一回硬气。   安念攘正于床上养胎,心情好得很,她道:“这孩子的来路?姓邓的,你什么意思?”   邓道印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孩子当然是我的。”   “我是说这孩子父亲是谁?”邓道印终于鼓足勇气喊了出来。   “反正不是你,就对了。”安念攘的轻描淡写让邓道印感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安念攘,你个臭娘们,老子抽死你!   邓道印在心里呐喊,面上却只能扬起巴掌抽自己耳刮子。   安念攘傻眼了:“邓道印,你有病吧?”   “士可杀不可辱,我邓道印就是有病才会甘心在这国公府当一只绿头乌龟!”   邓道印伤心欲绝,滴出鳄鱼的眼泪。   安念攘翻了翻白眼,道:“你是最近在国公府里好吃好喝傻掉了吧你?我有喜,你受什么侮辱来着?”   “我的老婆怀了别人的孩子,我能不感到屈辱吗?”邓道印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老公还睡着别的女人呢!”安念攘抄起一个靠枕就向邓道印砸过去,幸好是软枕,若是茶壶,邓道印已经头破血流了。   安念攘冷笑道:“你以为月儿是白给你睡的?”   邓道印愣住。   原来是早有预谋,怪不得用月儿贿赂他呢,就是想堵他的嘴!   “我当初就说过月儿是对你表现的奖励,但是今天你的表现,要让我将对你的这份奖励收回来了。”   安念攘鄙夷冷漠的笑容如一瓢冷水浇在邓道印头上。   他吓出了一头冷汗:“二小姐,我错了。”   安念攘冷嗤了一声:“知道错就好,今晚我要出门。”   “还是去平王府吗?”   安念攘从鼻子了哼了一声。   邓道印识趣道:“知道了二小姐,我会去安排的。”   看着邓道印默默退出去的背影,安念攘白了他好几眼。   当一条狗都不安分,时不时就想咬主人几口。   邓道印含着郁闷的心情将月儿拉到自己床上。   月儿不情愿:“姑爷,你这是干什么?光天化日的……”   邓道印此刻只想泄愤,将月儿压在身下又啃又咬,将月儿弄得浑身没一块好肉。   月儿忍着那一身疼道:“姑爷是属狗的吗?”   “我属狼!”邓道印没好气。   “狼在晚间战斗力才勇猛。”月儿扑哧一笑。   邓道印道:“放心,今晚将二小姐送去平王府,我会在马车上让你好好再见识见识我的战斗力。”   邓道印盯着月儿的肚皮,“什么时候也能将你肚子弄出个孩子来……”   “瞧姑爷说的,姑爷这个‘也’字说的,好像姑爷曾经让谁有过孩子似的。”   邓道印气馁,安念攘的孩子也不是他的呀,自己这个“也”字的确用得不妥。   邓道印此刻对平王府里那个让他喜当爹的家伙充满了怨恨,但更多的是好奇。   他真想见见那个王八蛋,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安念攘这样的母老虎为他怀上一个孩子。   到了晚上,邓道印驾着马车载着安念攘和月儿照例出了国公府侧门。   消息传到芙蓉苑,大太太难免抱怨:“这念攘也真是的,怀了孩子也不好好养胎,还东奔西跑的。”   婆子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邓姑爷常往家跑,二小姐哪能扭得过他?”   大太太哪里知道安念攘是要去平王府向蓟允秀报喜去。   ……………………………………………………………………   今天我们这条街停电一整天,晚上八九点才来电,来不及,只有三更没有万更了   明天还会继续停电,也是今天这种情形,所以明天的更新估计也是很晚      ☆、第444章 春宵一刻   谢谢龙吉xiao仙、月照芙蕖的月票、谢谢红峨眉的打赏。   “什么,你有喜了?”蓟允秀看着眼前的安念攘震惊不已。   壁上的宫灯照在安念攘脸上,将她初为人母的喜悦映照得一览无余。   “嗯。”安念攘拼命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顾盼神飞的。   她走到蓟允秀跟前拉过蓟允秀的手轻放到自己肚子上,道:“喏,就是这里,王爷,这里是我和你的孩子。”   安念攘幸福的言语却没有得到蓟允秀的回应。   见蓟允秀沉默着,安念攘抬头不可思议看着他道:“王爷,你不高兴吗?”   高兴,如何高兴?他让一个有夫之妇怀上了自己的孩子。   这要是传进皇宫去,只怕他一辈子都要被禁足,再无法解禁了吧?   他其实很向往平王府以外的天空。   见蓟允秀面色阴晴不定,安念攘表现出特别善解人意的样子:“王爷,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别担心,我不会给你造成负担的,我知道你现在的境况特殊,这个孩子对你影响很大,毕竟我已经嫁做他人妇,王爷与我是***苟合见不得光,所以我并没有要王爷在明面上认下我和孩子,今夜我只是纯粹来告诉王爷这个好消息而已。”   蓟允秀突然有些感动,安念攘这个蠢姑娘对他是真爱。   “念攘,你真好。”   蓟允秀将安念攘搂在怀里,第一次特别真诚地表白。   只是这种表白含了些许愧疚,多少有些煞风景。   这一夜,躺在平王府的红绡帐内,蓟允秀搂着安念攘说话。   他还是第一次和安念攘说这么多的话,或许人心都是肉长的,或许感情真的可以慢慢培养,或许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习惯成了依赖。   “你的夫婿是个什么样的人?”   “三教九流,一个草包罢了。”安念攘冷嗤,一提到邓道印,她是满心满胸的鄙夷。   “你怎么会嫁给这样一个人呢?”蓟允秀皱眉。   “自从那时候我母亲将我从王爷身边带走,我是天天在国公府盼着王爷来提亲,可谁知我上当了……”安念攘愤愤不平。   蓟允秀也无奈道:“那时候我也日/日等着国公府通知我去提亲,谁知等来的确是你另嫁的消息……”   “若不是祖母和母亲他们犯糊涂,设计骗我,我焉能上了邓家的花轿?你不知道到了邓家……”安念攘虽然委屈虽然痛心疾首,但还是把邓族长强暴她那一段生生吞进了肚子里,毕竟男人在这种事上眼睛都是小的,“到了邓家当晚我就偷跑回来,可惜又被抓回去挨了家法,王爷为了挣脱这段婚姻,我被打得死去活来,若不是我父亲得了消息去救我,我早就……”   安念攘是真的伤心,呜呜地哭起来。   往事不堪回首,无论过去多久,每每想起,仍旧痛彻心扉。   蓟允秀此刻听着安念攘的哭声,心里涌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心疼。   “那邓道印现在呢?对你好吗?”   “他敢对我不好,他现在可是住在国公府我的地盘上,他对我可是言听计从!”安念攘得意地笑。   “我还以为他会欺负你呢!”   听出蓟允秀言语中含着醋味,安念攘扑哧一笑。   “他什么资格欺负我,他只是我名义上的丈夫,可没有欺负我的权利,我啊……只留着给王爷你欺负。”   安念攘撒娇着往蓟允秀怀里钻去。   春宵一刻值千金,蓟允秀怎么舍得拒绝这送上门的软香温玉?   只是这一次他动作十分轻柔,因为这个女孩子肚子里藏了他蓟允秀的骨血。   ………………………………   平王府外,邓道印拉着月儿在马车上也春宵一刻了一把。   月儿娇喘无力,邓道印挥汗如雨。   “姑爷你越来越能干了。”月儿含糊不清说道,脸上是满足的神色。   邓道印心里恨恨:他这么能干有什么用?安念攘压根不给他表现的机会呀!还像驱使狗一般驱使他,让他夜里做车夫将她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去。   邓道印只能闭眼将月儿想象成安念攘,带着泄愤的意味呼哧呼哧着。   只听月儿尖叫一声就将邓道印推开,邓道印从她身上滚了下来。   “姑爷,你干什么呀?”   月儿委屈地嚷嚷:“你最近怎么像小狗一样的总是喜欢啃人呢?”   月儿摸着自己被啃出血的脖子:“你看都被你啃出血了!”   “我要是哪天不愿意啃你的时候,你别找我哭!”邓道印冷哼了一声,便穿好衣裤下了马车。   月儿直以为他是到马车前头吹风去,竖耳听了半晌竟然没了声息,月儿撩开车帘子一看,咦,邓道印呢?   邓道印正攀上平王府的高墙,纵身一跃。   邓道印落地时发出的响声极大,因为撞到地上的石头,还发出了“哎哟”的声音,若是往昔,他早就被当做贼抓起来打成残废了,可是如今的平王府人事凋零,并没有人出来查看。一个老管家此刻早已睡熟。   邓道印抬脚泄愤地踢了那石头一脚,脚更疼了,他抱着脚自认倒霉,一瘸一拐在王府里走着。   安念攘这个臭娘们儿到哪里去了?   此刻她到底在哪个野男人的床上?   那个死月儿嘴巴严得很,并不愿透露与安念攘苟合的男子的任何信息,所以邓道印并不敢确认这个害他戴绿帽子的家伙是不是平王,更加不知道平王就是四皇子。   他不过一个草根,焉能对高大上的皇室有那么熟悉的了解?   他只能一间一间屋子寻过去,平王府的大多数屋子都空置着,因为蓟允秀失势的缘故,门客下人都被驱遣得差不多了,留几个下人照顾基本的饮食起居,这或许并不是皇帝本意,但皇后授意,底下人便也这么执行了。   大家都觉得这个四皇子已经完了。   邓道印走到一间屋子外猛然停住了脚步,他隐隐约约听到屋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他附耳在窗户上想要再听个究竟时声音又没了。   嘿,明明有声音的呀!怎么又没声了?   邓道印不知道今夜星稀月明,窗内的人将他映在窗户上的黑影看了个清清楚楚。   蓟允秀在安念攘的示意下,蹑手蹑脚起了身,从屋子里摸出来站到了邓道印身后……      ☆、第445章 青书合婚   身后猛然站了个人,吓死老子了。   邓道印发现蓟允秀时那一吓非同小可,叫得杀猪一般。   “王爷,出了什么事?”老管家披了外套屁颠屁颠跑了过来,手里的灯笼颤巍巍的。   原来身旁的人就是平王。   给他戴绿帽子的男人是平王。   他的情敌是平王。   可是邓道印却无法对身旁的男人产生愤怒的感觉,因为这个平王实在是……帅!   只见蓟允秀朝老管家挥一挥手,分金切玉的声音:“没事。”   老管家“哦”了一声,手里的灯笼又颤巍巍离去了。   败给这样一个男人,值。   邓道印贱贱地想:为毛觉得被这样一个男人戴了绿帽子是他的荣幸呢?   蓟允秀已经一把提溜住他的耳朵将他提溜进了屋子。   屋内,宫灯雪亮雪亮的亮着,安念攘妙颜菩萨一样坐在床沿上。   邓道印本以为自己看见这一幕,想死的心都有,可惜事实是没有。   “二……二小姐……”邓道印点头哈腰,唯唯诺诺。   一见邓道印这模样,蓟允秀就相信了安念攘没有被他欺负过的说法。   这样卑贱的男人在安念攘身上大概……嗯,一点都强硬不起来吧?   “你不在马车上等着进来干什么?”安念攘横眉冷对。   邓道印忙畏畏缩缩道:“小的……小的只是担心二小姐!”   “轮得到你担心了?”   “有王爷在,轮不到小的担心!”邓道印几乎屁滚尿流滚出了屋子。   他不确定再呆下去安念攘会如何处置他。   今天他不但得罪了安念攘,还得罪了平王,这可如何是好?   他只是一个小老百姓,得罪了这些权贵,有几个脑袋可以让他活?   邓道印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害怕,怎么也翻不出那高墙大院了,腿脚一直是软的。   还是老管家听到声响,提着灯笼颤巍巍过来,见是起先四皇子身边那人,便领着他去走大门。   邓道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平王府,回到马车上时整个人还抖抖索索的。   月儿凑上来,见邓道印面色惨白,又见他身子抖得厉害,一摸他的手冰块一样凉,惊讶道:“姑爷这是怎么了?刚才去了哪里?是不是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邓道印钻进月儿怀里呜呜哭起来:“月儿,回国公府之后二小姐若要处置我,你可得替我求情啊!”   月儿要翻白眼了,邓道印就这点出息,除了床上,其他真是哪哪都窝囊得不行。   “姑爷刚才不会去平王府翻墙了吧?”   邓道印点头,月儿无语了:“那我可救不了你!”   邓道印哭得更厉害了,哭得月儿心烦,只好安抚道:“好了好了,等二小姐真的要处置你的时候再说吧。”   “她是一定会处置我的,因为我撞破了她和平王的好事。”   月儿无语:“你……不过那也不一定。”   邓道印一下来了精神,眼泪挂在面颊上,道:“何以见得?”   月儿道:“如今二小姐身怀有孕,她心情好得要命,皇帝要有什么喜事的时候不也大赦天下吗?”   月儿将安念攘形容成了暴君,邓道印心里真的存了这样的侥幸。   ………………………………………………   茹风雅将彭飞月的生辰八字送到了宋家。   茹家姑姑却并不高兴:“这就是那个寄居国公府的表小姐?”   茹风雅点头:“是的,姑姑,这个飞月啊样貌品行样样都是出挑的,是个稳重不轻浮的好孩子,她在国公府多年,我看着她长大,对她还是十分了解的,若是二表弟能够娶了她,她一定持家有道。”   “恁你将她夸上天,她终究是个不上台面的。”   茹家姑姑的话叫茹风雅有些意外:“姑姑不喜欢这个飞月?”   “若是另外一位寄居的表小姐我倒是喜欢,可惜这表小姐和表小姐真是没法比,一个天一个地,云泥之别。”   茹风雅匪夷所思看着茹家姑姑:“姑姑说的可是史晴云?”   “就是你大嫂的内侄女……”   茹风雅简直要晕倒:“姑姑,那可是宰相家的千金,宋家如何配得?”   “我宋家怎么了?好歹也富甲一方,你二表弟人才又是如此出众的!”茹家姑姑提到宋青书,一脸傲娇,“那史晴云除了宰相家千金的身份,哪一点能配得上他?”   “就是这点子身份盖过了表弟所有优点。”茹风雅直言不讳。   “咱们宋家再富甲一方也只是一普通商贾,宰相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如何匹配?”   茹家姑姑可不乐意茹风雅这种论调,她道:“风雅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可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嫁人嫁人嫁的就是那个人,值钱的也是那个人,其他都是虚幻。”   “姑姑,话虽如此说……”   茹家姑姑打断了茹风雅,不悦道:“那史晴云与你二表弟当真配不得?”   茹风雅点头:“当真配不得,不是我浇姑姑冷水,我只是实话实说。”   茹家姑姑不情愿,但还是道:“好吧,不过就算史宰相家的小姐咱们配不得,至少也得配个你们国公府里头的吧?”   茹风雅道:“称心是个庶女,若姑姑愿意,我还是可以回去同老太太好好求求情的。”   茹家姑姑一下就火了:“一个庶女还要求?我的儿子什么时候能给别人这样作践?庶女的娘是什么人?妾呀!有道是妾大不如妻!莫说要去求老太太,就是老太太来求我我还看不上呢!”   “所以姑姑,这个彭飞月与二表弟是最相称的。”   茹风雅将彭飞月的生辰八字推到茹家姑姑跟前,道:“姑姑好歹找人合一合表弟和飞月的八字先再说,要是二人八字合称,那姑姑就再考虑,若不合称,姑姑也有借口拒绝,不是?”   茹家姑姑想了想方才接过了那生辰八字,不过还是一脸矫情。   茹风雅无奈地笑了笑,遂起身告辞。   见茹家姑姑将茹风雅送了出来,安念熙急忙躲了起来。   好久不见四婶了。   安念熙目送着茹风雅的背影,眼圈有些红,又听茹家姑姑同茹风雅道:“风雅,我是看你面子方才同意让阿书和表小姐合婚的,不过只是合婚先,可不代表我就同意了这桩婚事。”   茹风雅笑道:“晓得晓得。”   原来是彭飞月。   安念熙皱起了眉头。   ☆、第447章 背后破坏   茹家姑姑拿着彭飞月的庚帖漫不经心看着,忽然觉得门外有人鬼鬼祟祟,抬头喝道:“谁?”   安念熙从门后走了出来:“太太……”   安念熙赔笑,茹家姑姑板起脸:“你来这里干什么?”   安念熙向茹家姑姑手里的庚帖瞟去,茹家姑姑却本能将那庚帖宝贝似的往怀里缩。   没有安念熙这一瞅,她还嫌弃来着。   “茜茜,你打什么鬼主意呢?”茹家姑姑警惕地瞪着安念熙。   安念熙赔笑道:“太太,茜茜是来给太太您道喜的。”   “道喜?”茹家姑姑不解,“道什么喜?”   “二少爷的喜啊,太太不是正在替二少爷挑选对象么?”   茹家姑姑傲慢的神色:“你一个丫鬟管主人家做什么?”   安念熙道:“别人我自然是不关心的,可是是书少爷的终身大事,我能不关心吗?太太知道我对书少爷的心思,这个世界上除了太太,就没有人比我更在乎书少爷的幸福了。”   茹家姑姑冷哼一声,为自己被拿去和安念熙比较满心不爽。   “阿书要成亲了,不管娶谁,你都不会希望他幸福吧?”茹家姑姑充满敌意灼灼逼视着安念熙。   安念熙脸色微微一变,但几不可见,仍然笑道:“太太说笑了,哪能啊?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占有,不是吗?大少爷的事情茜茜是知道的,茜茜才不会像那绿水那般自私呢!如果喜欢一个人要以他的死为代价不如不喜欢。人活一世除了爱情这件事,还有家人还有朋友,若死了,最悲痛欲绝的莫过于亲生父母了。茜茜不要大少爷的悲剧在二少爷身上重演。”   安念熙说得动情,茹家姑姑心里竟然被打动了,但嘴上还是冷嗤道:“哼,你和绿水怎么比?青山喜欢绿水,所以愿意为她而死,青书可不喜欢你,绝不会为了你撇下我这个母亲的!”   宋青山的死是茹家姑姑心中永远的痛,她只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样的悲剧不会再重演了。   茹家姑姑的话戳中安念熙痛处,只见她面色僵了僵,继而仍旧笑道:“那是自然,书少爷心中没人能和太太的分量相比,茜茜不能,就算是未来的二少奶奶也不能。”   这话让茹家姑姑心里舒坦多了。   “好了磨磨唧唧这么多,你是不是该滚了?”茹家姑姑斜睨着安念熙。   安念熙一点儿走的意思都没有,她道:“茜茜想冒昧地打听一句,太太给书少爷选中的人是哪家的小姐?”   茹家姑姑扬了扬手里的庚帖自负道:“国公府出来的小姐,你可比不得!”   安念熙在心里冷笑,茹家姑姑可真往自己脸上贴金,彭飞月一个寄居表亲算哪门子国公府出来的小姐?她安念熙这个如假包换的国公府嫡亲小姐站在你宋太太跟前,你倒是千挑剔万嫌弃的,真是有眼无珠不识泰山!   “哦,那真是恭喜太太了,找到理想的儿媳妇。”安念熙面上讪讪。   茹家姑姑又傲慢道:“还不一定呢,庚帖是送来了,婚事我可没答应,我们家阿书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举世无双并世无两,可不是一般女子能随便配得的……”   安念熙立即附和:“就是就是,就算是国公府的嫡亲小姐也未必能配得上咱们二少爷的人才,更莫说一个寄居的表小姐了。”   茹家姑姑一愣:“你怎么知道?”   安念熙不理她,继续道:“这彭飞月是国公府安老太太的外甥女儿,虽然安老太太宠爱她,那能宠得过自己的亲孙女?再说安老太太之所以让彭飞月住在国公府里头,不过是因为良心不安……”   茹家姑姑的好奇心被成功勾起。   见茹家姑姑来了精神,安念熙得意说下去:“那安老太太的娘家不知何故凋零落魄,眼看着一门香火就此绝后,安老太太和她姐姐特意商量了,一个出女儿,一个出儿子,桃花接李,表亲结合,生了两儿一女让娘家有了后,谁知那安敏小姐是个命歹的,国公府小姐下嫁也就算了,她表哥成了她丈夫后嗜酒泼皮并不肯疼惜她,她一辈子不知哭了多少眼泪呢,老太太是为了弥补对安敏小姐的愧疚,方才接了外孙女儿到国公府来养着,这外孙女儿就是彭飞月。老太太将彭飞月从小养在身边,读书识字吃穿用度都和其他安家小姐们如出一辙,为的就是将来好寻个婆家。”   见安念熙就像说书一般将彭飞月的底细娓娓道来,茹家姑姑吃惊道:“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我听你说了这么多怎么感觉你好像自己在国公府生活过似的?”   安念熙心里黯然:我不但在国公府生活过,还一出生就生活在了国公府,养尊处优,金龟无比,可是为了宋青书我沦落到这般境地,而你,狠心的茹家姑姑你竟然阻拦我和宋青书的好事,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嫁给宋青书,一定不会给你这个死老婆子好果子吃的!   安念熙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却如沐春风,笑道:“太太不知道吗?咱们府里的厨娘蒋氏可是国公府里出来的,我知道的这些不过都是听蒋氏说的罢了。”   茹家姑姑“哦”了一声,碎碎念道:“这个蒋氏对国公府倒是知根知底的,你去把她请过来,我再亲自问问她。”   就知道茹家姑姑信不过自己,不过安念熙才不介意,如果要茹家姑姑信任她,还不如要太阳打西边升起来呢。   安念熙向茹家姑姑福了福身子,便退出去去请蒋氏。   蒋氏正在厨房看菜色,厨房采买刚买了菜回来,她在一样一样精心检查,看看鱼是不是刚捕的,猪肉是不是现杀的,蔬菜是不是现摘的,正检查着,安念熙就在厨房门口喊她:“蒋大姐,你出来一下。”   蒋氏回头,再一次不自觉喃喃道:“大小姐……”   旋即哑然失笑,她每一次看见茜茜都误以为是国公府的安大小姐,安大小姐伊人已逝,真叫人痛心。   从前在国公府掌厨的时候,蒋氏知道安老太太是如何宠爱安念熙的,如今安大小姐去了,老人家还不知伤心成什么样了呢,若是这茜茜回到安老太太面前,老太太一定以为是安大小姐没有死呢。   蒋氏从厨房里出来,见安念熙在廊下等她,她再一次缓神,若不是安大小姐已死,她真要叫两人站一处让她好好比对比对,世界上也有这么像的人?简直一模一样呢,双胞胎都没有这么像的。   安念熙向蒋氏招手:“蒋大姐你过来。”   蒋氏走到她面前去:“茜茜姑娘什么事?”   见蒋氏盯着自己的脸发呆,安念熙故意笑道:“蒋大姐又想说我和安大小姐怎么这么相像了是吧?”   蒋氏怔怔点头:“是呢!不能再像了。”   “再像也没有用,终究不是同一个人,再说同人不同命,她是安家大小姐贵不可及,我只是个小丫头。”安念熙笑着道。   蒋氏也笑起来:“茜茜姑娘你真实在。你找我什么事啊?”   “不是我找蒋大姐,是太太找蒋大姐呢!”   “太太找我?”   “嗯。”安念熙点头,笑容灿烂,“太太找蒋大姐是想向蒋大姐打听国公府那位表小姐彭飞月的底细。”   “彭小姐?”蒋氏不明白,“太太打听彭小姐底细做什么?”   安念熙道:“太太最近正给二少爷择亲,安家四太太送了彭小姐的庚帖过来,你说安家是不是太欺负人了?”d   ☆、第448章 合婚不成   “安家欺负人?”蒋氏更糊涂了。   那安家是欺负人,比如弄死了她的公公婆婆还有小姑子,几条人命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不过安家也有不欺负人的,比如大少奶奶。   花畹畹对自己的恩情那可是义薄云天。   不过这些都是自己与安家的恩怨,安家好好地给宋家送彭小姐的庚帖,怎么就被茜茜姑娘说成欺负人呢?   见蒋氏一脸懵逼,安念熙解释道:“咱们宋家再怎么说也是大富人家,还就二少爷这么一根独苗,安家要送庚帖好歹送个安姓的小姐庚帖过来,送个姓彭的小姐的庚帖过来算怎么回事呢?明着是体恤咱们宋家,实际上就是瞧不起咱们宋家,蒋大姐,你说这是不是他们诗礼人家欺负咱们商贾之家呢?”   被安念熙这么一分析,蒋氏深以为然。   “好像确乎如此。”   安念熙又道:“咱们二少爷多好的人才,不说样貌才干,就说那品性,也是端端方方绝对上得台面的,可是安家却用一个表小姐来挤兑咱们二少爷,想想就让人心里不服气!那四太太还是咱们二少爷的表姐呢,可是安家却也不看四太太面子,如此敷衍咱们宋家,咱们二少爷又不是寻不到亲事,京城里多少好人家姑娘排着队呢!”   安念熙噼里啪啦,蒋氏频频颔首。   安念熙忽然搂住蒋氏手臂道:“蒋大姐,大少爷平常对你不薄,你可要好好帮帮他。”   蒋氏想起二少爷自从见了花畹畹的信后收留了自己对自己确实好,自己当然要帮他,“只是如何帮啊?”   “就将那表小姐的底细和太太好好说说就成,太太嫌贫爱富,定然看不上彭小姐的家境和出身的,再说彭小姐也的确配不上咱们二少爷不是?”   蒋氏盯着安念熙看了一会儿,道:“茜茜,如果你不是这样丫头的出身,你和咱们二少爷倒是相配的一对璧人,可惜了……”   蒋氏的话令安念熙有抱住她嚎啕一场的冲动。   这个世界上遇到什么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理解。   “蒋大姐,你真是太好了。”安念熙抱住蒋氏的手不肯撒开,蒋氏汗。   “茜茜姑娘,咱们还是赶紧去见太太吧,你放心,太太跟前我会知道怎么说的。”   安念熙有了蒋氏的保证方才笑了起来。   蒋氏到了茹家姑姑跟前,真的就将彭飞月的底细刨了个底朝天,除了有个安姓的娘之外,真是要什么没什么,一贫如洗寄人篱下,没有靠山……   “如果安老太太在彭小姐嫁人时撒手不管的话,只怕彭家都未必出得起彭小姐的嫁妆。”蒋氏道。   茹家姑姑一拍桌子:“我宋家富得流油,还在乎那一点子嫁妆,只是她这种出身配我们青书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说到底还是在乎嫁妆。   在茹家姑姑眼中,嫁妆是什么,嫁妆不一定指能换成多少钱,而是面子底气身份的象征。   大户人家嫁女儿不都以嫁妆排多长为荣耀吗?   不然养女儿为哪般?赔钱的生意,折本的买卖,可是就是为了嫁女那日的显摆嫁妆啊!   茹家姑姑将彭飞月的庚帖往地上一掷,不悦道:“这风雅也真是的,怎么给我送来这么个晦气的人选?我好歹也是她姑姑啊!改天遇到我那嫂子,我可要好好吐吐苦水,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胳膊肘尽往外拐,要不怎么说女生外向呢?”   安念熙站在一旁,看着地上彭飞月的庚帖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听茹家姑姑接下来的话,她的心又悬了起来。   只见茹家对一旁的婆子道:“去再找找媒婆,把京城里门当户对年龄相若的女孩子都捋一遍,然后把她们的庚帖都讨过来,我要一一给我们青书合婚,好挑选一个他命中注定的好娘子!”   茹家姑姑志得意满,安念熙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   书少爷正在书房里对账,铺面的几个掌柜送来的账簿他正一一校对,算盘打得噼啪响。   安念熙端着托盘的参汤从门外走进来,脚步轻得不能再轻.   看着书少爷专注的模样,安念熙露出神往的笑容。   认真的男人最帅!   书少爷一抬头见安念熙端着托盘傻傻站在那里,安念熙因为废手残废无力的缘故,只用一只左手端着盘子,他忙放下账簿,起身走向她,道:“你手不方便,这些事情就给别的丫头做吧。”   书少爷的关心让安念熙听起来特别暖心。   书少爷要去接那托盘,安念熙不让,她麻利地端着托盘走到书案边放下,回头笑吟吟盯着书少爷道:“我都习惯了,早就能一只手干活了,书少爷不必心疼我。只要书少爷能让我留在您身边照顾你,多苦多累我都能承受……”   安念熙盯着书少爷的眸子雪亮雪亮,执着无比。   书少爷避开了安念熙爱欲横流的目光,坐回到书案后。   安念熙伸手就要去端碗:“我还能喂书少爷你喝参汤呢!”   书少爷先她一步端起了碗,自觉喝起了参汤,道:“不必不必,我自己来。”   书少爷三下五除二就将一碗参汤喝了个精光。   安念熙用左手掏出帕子给他擦嘴,书少爷再次本能避开,又恐安念熙难过赔笑道:“我自己来。”   书少爷接过安念熙的帕子,自己擦了嘴。   安念熙攥住那方沾了书少爷气息的帕子,心里甜成了蜜糖。   “书少爷不问问今天四太太给太太送庚帖的事吗?”安念熙忍不住道。   书少爷不置可否。   安念熙又道:“书少爷就不好奇四太太送来的是国公府里哪位小姐的庚帖。”   书少爷和煦笑道:“你想说的时候,我不问,你横竖也会说的。”   安念熙羞赧,矫情地撅着嘴。   书少爷只好问道:“四太太送来的是国公府哪位小姐的庚帖?”   安念熙这才欢喜起来。   “你猜。”   书少爷窘。   安念熙笑道:“好了好了,我告诉你还不成吗?虽是国公府里出来的小姐可不一定姓安哪!”   书少爷在还是方联樗的时候可是国公府里的小厮,对国公府的人事哪有不清楚的?   三小姐安念菽四小姐安念雨还小,若能与他互递庚帖合婚的除了彭飞月也没有别人了。   “是表小姐。”   “国公府可是有两位表小姐呢。”   书少爷再次一脸囧,那位姓史的表小姐他也不配呀!   史宰相虽然没有实权是东正侯的爪牙而已,可是也不可能掉价到让史晴云下嫁商贾之家。   “你当我傻?”书少爷不咸不淡搪塞了安念熙一句。   安念熙撇撇嘴道:“不敢,就是彭飞月啦。”   在这个宋家,对于国公府里的一切都只是她和书少爷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光想着这一点,安念熙便有动力继续在宋家赖下去,毕竟这种全世界他两人最亲的感觉只有呆在宋家时才有。   “我母亲怎么说?”   “我想知道书少爷你的态度。”   书少爷道:“你知道我的初衷,答应母亲让她为我的婚事张罗原就是为了能让你继续在宋家住下去。”   安念熙眼圈一红,便要哭起来。   她是感动,书少爷为了她宁愿放弃单身的自由。   “太太原是要答应的,可是后来嘛,太太还是不肯了。”   安念熙讨好地看着书少爷,笑道:“少爷你现在该安心了,太太不会答应你和表姐的婚事的。只是,书少爷,你就不好奇太太为何改变主意了?”   宋青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安念熙从中挑拨了什么。   书少爷淡淡笑道:“不是彭飞月,也会是别人。”   书少爷的话让安念熙神色一僵。   ☆、第449章 淮山乳鸽   安念攘怀孕了,虽然是嫁出去的女儿,可这是国公府第四代里头的第一个小辈,安老太太分外高兴。   她原是把这希望寄托在安念熙身上的,可是安念熙死了,如今安念攘弥补了这缺憾。   安念攘不优秀,嫁之前不守妇道乱七八糟,嫁之后又是得了邓姑爷这么个猥琐低贱的,可是那肚子里孩子的血缘总有国公府高贵的一面。   所以安老太太还是高兴的。   大老爷大太太因着是自己的一支血脉,自然也高兴,其他人呢?   安老太太高兴,他们也总要做出个高兴的样子来。   就连一向尖酸刻薄的三太太也要学着二太太和四太太装出贤惠慈爱的模样,在澜雨轩的小厨房里给安念攘煲汤。   三太太煲的是淮山瘦肉煲乳鸽。   三太太亲自选了食材,亲自将淮山、莲子冲喜干净,亲自将乳鸽拔毛剥皮,除去内脏洗净,放入锅中,加了姜片、葱段、清水,水烧开了,还要等上一刻钟方才捞出乳鸽再次冲洗干净。   又将瘦肉洗净,切成小块。   瓦煲里诸如清水煲滚,加入乳鸽、肉块、淮山、莲子煲了一个时辰,再改慢火煲了两个时辰,下盐调味方成,直捣腾了半日。   整个澜雨轩里都飘满了那乳鸽汤的香味。   丫鬟们不由窃窃私语。   从未见三太太如此细心过。   亲自动手就是头一遭。   就是,四小姐四少爷生辰时才见三太太亲自下厨吧。   三太太对二小姐怎么如此好啊?   二小姐怀孕了呗。   想那位也是怀孕了的……   丫鬟们朝西厢房里努了努嘴。   那位怎么能一样,怀了也是保不住的。   她也是真能怀,上一回怀也就月余前吧,这又怀上了?   怀上有什么用,反正早晚得掉。   ……   安小娘子于窗下将外头的闲言碎语听得一字不落,又闻着窗外飘进来的浓郁的乳鸽香,懊恼得近乎吐血。   小丫头俊儿见她抄起桌上的花瓶要摔,忙拉住她劝道:“安姨娘何必和外头那些下贱胚子一般计较?他们就是一群捧高踩低的狗奴才,狗眼看人低!”   安小娘子还是将花瓶往地上一摔,砰的一声,落地开花,富贵荣华。   俊儿吓了一跳。   安小娘子抬脚在那些碎片上狠命地踩,俊儿忙抱住她,劝道:“安姨娘何必如此,小心伤了自己,这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安姨娘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肚子里的想一想啊!”   安小娘子委屈的眼泪簌簌地流。   肚子里的焉知能保几天,她进了国公府有些年头了,可是实在是落胎落怕了。   大夫说是第一次落胎后留下的后遗症,逢怀必落,想要平平安安做胎生产,难如登天。   第一次落胎就是三太太的阴谋诡计啊!   如果不是三太太她的身子又怎么会是如今这般光景?就像被掏虚了的树干似的,空有个外架子。   三太太难道是真心关心二小姐的身子吗?   她煲汤不过是为了羞辱她而已。   安小娘子知道三太太的用心,所以才恨不打一处来。   此刻见俊儿猫身去地上捡那碎瓶子,安小娘子一脚便踢在俊儿身上,俊儿栽倒在地,碎片割破了面颊,汩汩流着血,俊儿呜呜哭了起来。   园子里,下人们听着西厢房传出俊儿的哭声,议论声更多了。   听听,听听,又拿可怜的俊儿出气了。   她以为她是什么主子吗?一个姨娘而已,仗着三老爷宠她就逞淫威,其实不过就是一只不会下蛋的鸡!   她会下蛋的,只是那蛋孵不出小鸡仔。   园子里发出一阵冷嘲热讽的笑声,西厢房内俊儿的哭声更大了。   安念雨走了过来,下人们立即停止了议论。   安念雨虽然话不多,可是她阴森森的模样也是够下人的。   再者三太太宠爱这个掌上明珠,谁敢对这个四小姐不敬啊?   安念雨只消对着众人阴森森看上一眼,众人便散了。   其实,三老爷不是安小娘子的靠山,四小姐才是安小娘子真正的靠山。   安念雨朝西厢房的方向看了看,俊儿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她终于是叹了口气转身。   三太太正熄了火,瓦煲上还冒着腾腾热气,乳鸽香让人垂涎欲滴。   三太太一转身,见安念雨走了进来。   “念雨,你到厨房来做什么,厨房脏兮兮的。”   三太太笑吟吟对安念雨说道。   安念雨微笑着,恬静如水的模样:“母亲的乳鸽香将我勾了来的。”   “你想喝乳鸽汤啊,你这个小馋猫,这乳鸽汤可是煲给你二姐喝的。”三太太伸出手指轻点安念雨额头。   “我知道,我又没有要喝一整锅,我只是想母亲能匀一碗给我解解馋。”   安念雨可怜兮兮看着三太太,三太太扑哧一笑:“匀一碗就匀一碗,你就是要喝一整锅母亲也得答应啊,大不了给你二姐再煲一锅就是了。”   安念雨道:“那也不敢让母亲你如此操劳,这煲汤可得费时费力的,匀一碗就够了。”   三太太盛了一碗端到安念雨跟前道:“喏,坐下来喝吧。”   “厨房怎么喝?我拿回房间喝去。”安念雨说着一把接过三太太手里的乳鸽汤,疾步就走。   “小心烫!”三太太看着安念雨的背影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母亲什么时候能为你煲这孕妇汤啊?我的四小姐何时才能长大嫁人?”   三太太此刻脸上的精明刻薄全不见,有的只是慈母的笑容。   西厢房内,俊儿蜷缩在地上,也不敢去擦脸上的血,只呜呜哭着。   安念雨走进来时,见俊儿身旁是一地的花瓶碎片。   安念雨低声问道:“小娘子呢?”   俊儿伸手指了指床上,安小娘子正用被包住自己的头脸,被子一抖一抖,安念雨知道她又在哭呢。   安念雨朝俊儿示意了一下,俊儿便如闻大赦,起身出去了。   安念雨端着那碗乳鸽汤轻轻走到床前,道:“安姐姐,安姐姐……”   安小娘子从被子里伸出头来,但见安念雨端着乳鸽汤,笑吟吟立在眼前。   “乳鸽汤,保胎用的,安姐姐快起来喝吧。”安念雨单纯的小脸,无邪的笑容。   安小娘子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第450章 安四小姐   “别哭了,为了肚子里的小弟弟,你快起来喝吧。”安念雨催促。   安小娘子抽抽噎噎起身,安念雨便也在床前坐下,一勺一勺喂安小娘子喝汤,安小娘子喝了几口觉着好吃,便接了碗一仰头喝了个精光。   见安小娘子砸吧着嘴巴,一脸满足,安念雨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安姐姐喜欢喝,以后我让母亲天天煲给你喝。”   安小娘子落寞道:“三太太怎么可能煲汤给我喝呢?”   “我就说我要喝啊,等母亲煲好了汤,我就端来给你喝。”   “刚才这一碗乳鸽汤也是你从三太太那里骗来的?”   安念雨点头,满不在乎道:“只要安姐姐的身子能够好好的,再平平安安生下小弟弟,我在母亲跟前撒几句谎不算什么。”   “撒谎,以后到了阎罗殿是要拔舌头的。”   安念雨脸色一僵,继而笑道:“我想阎罗王会理解我的。”   安小娘子带着泪笑起来,她将安念雨抱在怀里,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她想起从前和安念雨的友情,负疚的情绪装了满满一胸。   “念雨,对不起,对不起,念雨,你为什么还是对我这么好,我曾经那么伤害你。”   爱上了好朋友的父亲,并做了好朋友父亲的妾,成了好朋友母亲的情敌,她这种人应该被鄙视才对的,可是安念雨却对她一如最初的好。   “都过去了,安姐姐,你欠了我,我母亲欠了你,我们之间就当做是扯平了。”   安念雨抬头擦干了安小娘子的眼泪,自己眼里却也湿润了。   看着眼前憔悴不堪的梨花带雨的安小娘子,安念雨的心很痛。   是什么让她的安姐姐变成如今的模样?   如果她不是出身梨园,卖笑卖唱,而是和她一样的富家小姐,那么她们的友谊便不会受创。   不过经历住考验的才是历久弥新的吧。   就像时至今日,安念雨才觉察自己是如此喜欢安小娘子,不论她出身怎样,不论她何种身份,甚至不论她如何伤害了她伤害了她的母亲,她都是喜欢她的。   安念雨将哭成泪人的安小娘子抱入怀中,像个大人一般安抚着安小娘子,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有我,有我呢。”   此刻安小娘子觉得安念雨稚嫩的肩膀仿佛为她撑起了一方足够硬朗的天地。   “念雨,我想有个孩子。”安小娘子喃喃道。   “我一定要帮安姐姐你保住肚子里这个孩子。”安念雨向安小娘子保证,也仿佛是在向自己发誓。   ………………………………………………   三太太让丫鬟将乳鸽汤装了食盒,正要出发向望月小筑而去。   安念雨追了来,道:“母亲,我也要去看看二姐姐。”   三太太自然是允准的,拉了安念雨的手,边走边道:“乳鸽汤喝好了?”   安念雨点头。   “好喝吗?”   “好喝极了。”   “好喝,母亲明天给你专门煲一锅,不过一会儿到了望月小筑,可不好在你二姐姐跟前提起,她会觉得是你喝剩下的方给她喝。”   “我知道,二姐姐一向不好说话。”   “小肚鸡肠,和她母亲一样。”   三太太说着,畅快地笑了起来。   到了安念攘跟前时,三太太又换了一副嘴脸,慈爱的热情的长辈的形象。   询问安念攘平日里吃些什么用些什么,安念攘一一答了,安念雨一旁默默听着,默默记着。   安念攘在三太太的目注下终于是喝了两大碗乳鸽汤,三太太还要她喝时,她无论如何都喝不下了,说是二太太四太太也送了安胎的药膳过来,吃撑了。   于是,三太太起身告辞,安念雨却要求留下来。   三太太道:“你二姐姐要养胎,你不好叨扰人家。”   安念攘却正愁没个人说话闷得慌,便求了三太太。孕妇最大,三太太没法,只好留下安念雨,交代她不可淘气。   安念攘笑道:“四妹妹早就长大了,三婶还当她是小孩子呢?”   “我只是担心你肚子里的胎。”三太太笑吟吟说着便去了。   三太太一走,安念攘拉着安念雨一起到床上躺着,安念雨却不肯,只在床前坐着。   安念攘道:“你如今怎么和我生分了?从前,你可没少和我钻一个被窝呢。”   安念雨局促地笑:“如今怎么一样?二姐姐的被窝是二姐夫钻的。”   安念攘扑哧一笑:“他也配?他就钻钻月儿的被窝还够格。”   旁边,月儿的脸色刷地绿了。   “二小姐尽耍奴婢开心来着,横竖我是你的丫头,由着你卖,还由着你取笑。”   月儿说着负气出了屋子。   安念雨有些懵:“月儿她怎么了?”   要是往昔,丫鬟如此蹬鼻子上脸,二姐姐早剥了她的皮,可是现在安念攘却是笑嘻嘻道:“莫理她,春天了,她就和那发春的母猫一个德性。”   安念雨脸刷的红了。   安念攘道:“还是我四妹妹单纯。”   姐妹二人东拉西扯,安念雨终于问道:“二姐姐平日里保胎都用什么药方子?”   安念攘奇怪:“你怎么对保胎的药方子感兴趣?你也怀孕了?”   安念雨的脸更红了:“二姐姐讨厌,我还没嫁人呢。”   “也是,没嫁人可如何怀孕?不过那你还问保胎的方子做什么?”   安念雨被安念攘逼问得狠了,便道:“未雨绸缪不行吗?”   安念攘捏了捏安念雨的脸颊,笑道:“看不出来,我刚还夸你单纯来着,你脑子里也挺污,小瞧你了。”   安念雨揉着被安念攘捏疼了的面颊道:“那你到底有没那方子。”   “有有有。”   “借我看看,再让我誊抄一份。”   “多大点事?你拿去就是了,还花那力气抄做什么?我这里每日都有大夫过来开方子抓药,到时都把药方子给你。”   安念雨喜出望外:“多谢二姐姐了。”   安念攘哪里知道安念雨做这些都是为了安小娘子,她是真心实意要将安小娘子肚里的孩子保起来。   安小娘子喝到安念雨第一碗保胎药时,安念雨冲着她的肚子说:“小弟弟喝了药要长壮壮的,这样就不会在你娘肚子里摔出来了。”   安念雨大有童言无忌的感觉,安小娘子笑道:“你怎么知道是个小弟弟呢?或许是个小妹妹。”   “还是小弟弟吧,若是小弟弟,我父亲会更高兴些。”   “一个庶子而已,有什么好高兴的。”安小娘子落寞。   ☆、第451章 一份大礼   谢谢1何所有、红峨眉的打赏。谢谢zeze20021218、轻若翩鸿、龙吉xiao仙、月照芙蕖的月票。   花畹畹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皇后为什么不同意她和安沉林的婚约。   大太太不同意,她理解,皇后为何不同意呢?   皇后和大太太之间目的相同,所以才能共谋,但动机一定是不同的。   难道皇后是觉得国公府的门第配不上她如今安和公主的身份?   花畹畹不能明面上去质问皇后,那样就会让皇后知晓自己知道了她和大太太之间的交易,她只能假意道:“母后对畹畹有如亲生,畹畹却终有一日要离开母后去嫁人,实在是令人伤心。”   皇后喜盈盈道:“畹畹也不想离开母后吗?”   “不想不想。”花畹畹假意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皇后笑道:“母后一定会让畹畹心想事成,一辈子都陪在母后身边的。”   花畹畹心下犯疑,一辈子陪在皇后身边,难道皇后要她一辈子不嫁人吗?为什么?   “畹畹情愿一辈子不嫁人陪在母后身边。”   皇后笑了:“傻姑娘,哪有女孩子一辈子不嫁人的?女孩子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   “可是畹畹嫁了人,就不能陪在母后身边了。”   “谁说的?世界上偏偏有那两全其美之事,让你既可以嫁人,又可以陪在母后身边……   花畹畹在心里揆度着皇后的话。   她若嫁去国公府,断然不可能一辈子陪着皇后,因为皇后只会住在宫里,难道皇后要她嫁给宫里的人?   花畹畹想及此,蓦地心惊:难道皇后要她嫁给大皇子?   嫁了大皇子,皇后便是婆婆,可不就是既嫁了人,又一辈子陪在皇后身边了吗?   花畹畹看着皇后笑容可掬的面孔,突然打了个寒噤。   皇后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呢?或许自己猜错了。   于是花畹畹试探道:“母后说什么笑话呢?既嫁人又陪在母后身边的,除了大皇子妃,畹畹可没有这样的福气。”   “要是你成为大皇子妃呢?”皇后突然问道。   花畹畹吃了一惊。   皇后倒是特别大方,问花畹畹道:“如果让你嫁给大皇子,畹畹可愿意?”   花畹畹瞬间傻了,怎么,还真给她猜中了?   “母后,畹畹哪有这等福气?母后忘了吗,畹畹身上已经有婚约了。”   皇后却似乎没听见花畹畹的话似的,道:“畹畹哪,你说你大哥这样,让母后将他交给谁才会放心?”   花畹畹蹙眉,原来皇后是要自己照顾她的傻儿子。   “母后不要担心太多,大哥还有母后呢。”   “是啊,母后在手,天下他有。”   皇后的话,花畹畹没有过多分析,因为皇后接下来便说道:“畹畹,你知道吗?母后要送你一份大礼。”   皇后并没有说自己送什么大礼给花畹畹,只是要花畹畹更衣,说是带她一起出宫去普济寺进香。   因为打着为皇太后祈福的名义,皇上很快便允准了皇后的出宫请求。   为着安全起见,皇后出宫特别低调。   没有华盖,没有仪仗,只有几辆稍微豪华的马车,马车穿过京城繁华的街市时,人们只以为这是哪一户官家的家眷,并不会联想到这乃是天子的家眷。   马车过街走市停在了一个巷子口,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从车上下来,没有让旁人跟从,只是携了花畹畹步入巷子。   青石板路上长了些青苔,绿绿的,湿润的,煞是好看。   巷子里没有别的人家,只有巷子尽头一扇古色古香的木门。   皇后携着花畹畹停在了门前,花畹畹不解道:“母后是要拜访什么故人吗?”   “不是母后的故人,是畹畹你的故人。”   “我的故人?”花畹畹奇了。   皇后莞尔一笑,拉了她的手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门内别有洞天,在门外一点都看不出门内是如此宽敞明亮别出心裁的院子。   院子里,两个少年正在读书,大的一个圆脸,气质娴静。小的一个长脸,长得更为清俊,身形还更高挑些。   他们见到皇后和花畹畹,便纷纷放下书本直奔了过来,不过不是奔向花畹畹,而是奔向皇后,两个少年一边一个拉住皇后的手,将花畹畹挤到了一边。   “大婶,你又来看我们了?”大的少年热情洋溢说道。   小少年也附和:“好久不见大婶,我和哥哥都想你了,还有我爹我娘,我二姐。”   小少年说着便朝内喊道:“爹,娘,二姐,你们快出来,看看谁来看我们了!”   里头响起一个妇人的声音:“谁啊?”   花畹畹的心跳猛地重重跳了几下,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仿佛从前世飘了出来。   “是冯大婶。”小少年应声道。   然后一对中年夫妇从里屋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个正甩着湿漉漉双手的少女,那少女许是正在厨房忙碌,手上的水珠定是洗菜留下的,她腰间的围裙还来不及解下,便随着父母走了出来。   花畹畹的泪已然在眼里打转,心也突突跳个不停。   爹,娘……   花畹畹的喉咙像梗了个大鸡蛋。   她有多久没见过她的亲人了?   前世,十岁一边便是永生,如果不是重生能够再见父母一面,只怕永远都见不上了。   可是重生那一瞥距今也有四个年头了,她从一个小女孩长成了一个少女,她的爹娘却未见老,想来这些年他们的日子过得还不错,而她的弟妹们四年不见都长大了。   二妹,三弟,小弟……   花畹畹的目光一一划过他们,泪水将他们每人都镶上了银边,在她眼里变得模糊飘渺。   真没想到,此生还有亲人重聚的一天。   当花家的人与皇后其乐融融叙别后光景时,花畹畹在一旁哭成傻子,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外人,而皇后才是他们失散的亲人。   皇后终于向花家二老道:“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个人。”   皇后拉过花畹畹,花畹畹正不住抹着泪。   “你们知道她是谁吗?”皇后指着花畹畹问花家的人。   ☆、第452章 泪满春衫   花畹畹的目光一一划过他们,泪水将他们每人都镶上了银边,在她眼里变得模糊飘渺。   真没想到,此生还有亲人重聚的一天。   当花家的人与皇后其乐融融叙别后光景时,花畹畹在一旁哭成傻子,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外人,而皇后才是他们失散的亲人。   皇后终于向花家二老道:“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个人。”   皇后拉过花畹畹,花畹畹正不住抹着泪。   “你们知道她是谁吗?”皇后指着花畹畹问花家的人。   花如海和花妻牛氏向花畹畹投过目光来。   四年不见,花畹畹已经长开了,不是昔日那个村里的黄毛丫头,花如海夫妇一时未能认出来。   但见花畹畹穿着十分华贵的衣裳,牛氏直以为她大概是冯大婶的女儿或亲戚吧。   “冯大婶,这是您女儿吗?好漂亮。”牛氏向皇后夸赞花畹畹。   皇后笑道:“不是我女儿,是你女儿。”   花如海和牛氏都愣住了。   还是花如海和牛氏的二女儿花若红最先叫了起来:“大姐!她是大姐!爹,娘,她是大姐呀!”   花若红手足无措地跺着脚,兴奋得忘乎所以。   花如海和牛氏定睛看向花畹畹,起先未注意,此刻这么认真一看,的确是自己的大女儿了。虽然长成了大姑娘,可眉眼确是小时候的样子。   一时之间,夫妻俩又是激动又是欣喜,百感交集,喜极而泣。   “爹,娘……”花畹畹喊着,便投入牛氏怀抱,花如海一旁也是抹着眼泪。   “畹畹,真的是你?”牛氏简直感觉在做梦,不可置信。   花如海更是又掐脸又掐大腿,感觉到痛,方才知道眼前的一幕不是梦,是真实的。   “真的是我,真的是我,娘,见到你真的太好了。”花畹畹也哭着道。   牛氏更是泪流满面,哽咽着:“娘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花畹畹抱完牛氏抱父亲,两个少年和花若红也一起上来抱住花畹畹叫着“大姐”亲热不已。   认亲过后,花畹畹问牛氏和花如海:“爹,娘,你们怎么到京城来了?”   牛氏和花如海便向着皇后一跪,花如海道:“冯大婶,您对我们花家恩重如山义薄云天哪,您不但将我们全家从山沟沟里接到了京城,资助银钱给我的两个孩子读书,资助我做小本买卖,如今还帮我们找回了大女儿,让我们一家团聚,您是我们花家的大恩人,我花如海就是为您上刀山下油锅,也报答不完您的恩情哪。”   花如海说着便和牛氏对皇后重重拜谢。   皇后浅笑吟吟。   原来是皇后安排了这一切。   花畹畹向皇后投去感激一瞥。   皇后便拉着她,对花如海和牛氏说道:“二位快别如此说,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答畹畹对我的一片孝心,你们不知道吧,畹畹是我的义女。”   花如海和牛氏面面相觑。   牛氏奇道:“之前畹畹被牙婆买走时,只说是去给大户人家冲喜的,是畹畹临走时告诉我她要去的大户人家是京城的安国公府,如今畹畹难道没有做安家的童养媳,反倒成了冯大婶的义女了吗?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说来话长,畹畹过去的确是国公府的童养媳,但是如今她是我的义女。”皇后解释。   “那畹畹以后还做不做国公府的媳妇了?”牛氏还想再问,见皇后面露不悦之色,又被花如海扯了袖子,便识相地闭了嘴。   接下来,花如海让牛市和花若红去厨房张罗了一桌子菜,邀皇后吃饭。   吃了饭,皇后却要带花畹畹走。   牛氏舍不得道:“畹畹不留在家里吗?如今我们已经在京城了,畹畹再在别人家里叨扰,不好……”   牛氏话一出口,就被花如海使眼色制止,因为皇后的面色又难看了。   花畹畹只好同双亲道:“畹畹改日再来看望父母。”   又嘱咐了两个弟弟好好读书,嘱咐花若红也学些字,花若红却道:“我可没有读书的闲心,我一看见书上的字就一个头两个大。”   花若红夸张地比划着,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皇后终是携了花畹畹离去,牛氏怅惘道:“我要留自己女儿在自己家里住,为何不行?”   花如海道:“自己家?这家还不是冯大婶给的,你还看不出来吗?冯大婶喜欢畹畹,畹畹已经不是咱们的女儿了,她是冯大婶的女儿。”   “这么说,我和畹畹的母女缘分确实是尽了,即便再见面也无济于事?”牛氏伤心地抹起了泪。   花若红道:“娘,你不是还有我这个女儿的吗?再说大姐说了她改日会再来看我们的。”   牛氏冷嗤:“我们在京城住了这么久才见到畹畹一面,不知道下一回见她是什么时候。”   花如海摇着头道:“你看不出来吗?畹畹是今儿才知道咱们在京城的消息,从前她不来找咱们是她不知道,如今她知道了还怕她不来吗?”   牛氏点点头:“说的也是。”   花家人哪里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如今的畹畹生活在深宫之中,要想出宫一趟还真不那么容易。   皇后携着花畹畹上了马车,花畹畹便向皇后道了谢。   皇后却道:“你不会怪哀家这么久才告诉你把你家人接来京城的消息吧?”   花畹畹摇头:“畹畹只会感激,哪有怪责的道理?”   “其实哀家有哀家的顾虑,哀家担心你有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就不要哀家这个义母了。”   花畹畹一颤,不可置信道:“怎么会?畹畹只想一辈子呆在母后身边的。”   皇后安慰地点了点头:“畹畹,但愿你说到做到,若真有一辈子呆在哀家身边的机会,你可不好推托了。”   皇后的话让花畹畹又想起皇后那句让她嫁给大皇子的玩笑话来,皇后不会是认真的吧。   “好了,畹畹,耽搁了这半日,咱们的正事还没去办呢。”   花畹畹一愣:“什么正事?”   “你忘了,去普济寺帮你皇祖母祈福啊!咱们可不好诓骗皇上,那皇太后老人家做幌子,咱们是真心实意去祈福的,只不过路过了花家而已。”   好吧,花畹畹莞尔一笑。   只是说法而已,自己能说服得了自己就成。   ☆、第453章 寺庙施针   花畹畹一愣:“什么正事?”   “你忘了,去普济寺帮你皇祖母祈福啊!咱们可不好诓骗皇上,那皇太后老人家做幌子,咱们是真心实意去祈福的,只不过路过了花家而已。”   好吧,花畹畹莞尔一笑。   只是说法而已,自己能说服得了自己就成。   又到普济寺,圆通还是那个圆通,不悲不喜,心境自在。   因为皇后是微服私访,所以普济寺也不敢铺排张罗,只有圆通亲自接待着皇后和花畹畹到大雄宝殿进香。   偌大的普济寺只有圆通的木鱼声,分外幽静空旷。   这时,一个小女尼在殿外探头探脑,她不是找圆通住持更不是找皇后的,而是找花畹畹。   花畹畹见那女尼朝自己招手,又见皇后闭眼参拜佛像,便悄悄起身退了出来。   那女尼对花畹畹道:“公主,国公府的四小姐要见您,问您方不方便见她一面。”   安念雨?   花畹畹惊奇:“安四小姐也在这里?”   小女尼点头,“四小姐也是偶然知道您在这里,就央了贫尼来请公主,贫尼见四小姐面色郁郁,又有着急神色便才替她走这一遭,并不是贪图她的跑路费。”   小女尼说着将一锭银子塞给花畹畹,道:“一会儿还请公主将这银子替贫尼还给四小姐,贫尼是方外之人,不贪图这身外之物。”   花畹畹欣赏地看着小女尼,询问了她的法号,小女尼介绍说自己法号云泽。   云泽领着花畹畹去了普济寺的东厢房,果见安念雨在那里等她。   安念雨一见花畹畹进来,忙从桌边站起身来,上前便要跪拜,花畹畹制止她道:“四妹妹不必如此。”   说着将云泽还回来的银子还给了安念雨,道:“四妹妹单纯善良,总会遇到好人。”   安念雨却并不开颜,花畹畹便拉着她一起桌边坐了。   “四妹妹怎么也在普济寺?三婶一起来的吗?”   安念雨摇头,“我是和安姐姐一起来的。”   “安小娘子?”   安念雨点头,忽而起身再次跪在了花畹畹的脚边:“大嫂,你帮帮安姐姐吧。”   花畹畹蹙眉:“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原来,安念雨此番是和安小娘子一起到普济寺进香祈福,希望能保住肚子里这一胎的。   虽然用安念攘的保胎方子日/日吃着汤药,安小娘子依然有滑胎的迹象。   “大嫂,若不是我母亲害她,她也不至于做不成母亲,我只想替自己的母亲赎罪。”安念雨哭着道。   花畹畹理解她,三太太心肠不善,但四小姐却是单纯善良的。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可有时候也有生走样的。   “安小娘子有你这样一个好朋友,实在是人生之幸。”花畹畹拉起了安念雨,“可是我能怎么帮她呢?”   “大嫂,你的医术最最了得,如今让我在普济寺遇见了你,也是机缘巧合,求你帮安姐姐看看吧,你一定能够帮她保住腹中胎儿的,如果这一胎再保不住,安姐姐一定会伤心死的,我不想安姐姐伤心,更不想失去安姐姐,我想安姐姐好好的,我想一直呆在安姐姐身边,看着她好好的。”   安念雨的表白令花畹畹动容。   她道:“四妹妹你知道,我不能包治百病。”   “只要你肯试一试,就当做尽人事听天命好了。”   “安小娘子现在何处?”   安念雨喜出望外指了指厢房里间,道:“安姐姐就在里头。”   花畹畹随了安念雨进了里间,但见安小娘子卧床,面色煞白如纸,毫无血色。   她见了花畹畹,欲起身,花畹畹摆摆手道:“你如今的身子就躺着吧,伸出手来,我先看看脉相。”   安念雨给花畹畹搬了椅子,安小娘子伸出手来,让花畹畹把脉。   许久之后,花畹畹才将安小娘子的手塞回杯子中,安念雨期待地看着她,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安姐姐要怎样才能保住腹中胎儿。”   安念雨简直比安小娘子还着急,安小娘子几乎是不抱希望的。   落了太多次胎,她几乎要认命了。   命中注定无子女,还能怎样?   谁能和命斗啊?谁料,花畹畹却道:“四妹妹,你去向寺里的师傅们借几根绣花针来。”   安念雨一震:“大嫂,是不是安姐姐有救了?”   花畹畹微微一笑,点了下头。   皇后找到花畹畹时,她正在床边替安小娘子施针。   豆大汗珠挂在额头上,那份专注仿佛旁若无人。   皇后没有让人打扰花畹畹,一直在门口看着花畹畹施好了针方才离去。   安念雨拿出帕子给花畹畹擦汗,又给花畹畹递了水,一脸讨好神色。   花畹畹笑道:“不用这般殷勤,回去之后让你安姐姐好好养着。”   安念雨惊奇道:“大嫂的意思,安姐姐这一胎能保住了?”   “原本不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落胎才是的,都是因为初次落胎时,淤血阻塞没有排尽,后来做下的胎与母体之间隔着淤血无法吸纳营养,才会脆弱以至落胎而已,如果早点散去那淤血,便也不用受这许多折腾了。”   花畹畹解释。   安念雨欣喜道:“无论如何,从今往后不再受那折腾就好,多谢你了,大嫂。”   安念雨回头看床上,安小娘子正酣睡着。   花畹畹见安念雨的目光完全在安小娘子身上,便也不叫她,兀自退了出去。   出了厢房,早有宫人等候在那里。   “公主,皇后娘娘已回了马车上等你。”   “那我们快去找她吧。”   花畹畹随了那宫人离了普济寺,临上马车前,她问那宫人道:“我怎么见你有些眼熟,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兰惠,奴婢跟随您和八皇子去鱼塘钓过鱼,您忘了?”   哦,原来是那个替皇后和大太太传信的黄奕宫女。   花畹畹再次看了那小宫女一眼,便上了马车。   马车上皇后见花畹畹来了,慈眉善目,温文微笑着。   “母后,适才……”花畹畹欲解释,皇后却摇了摇头。   于是马车驶在了回宫路上。   皇后突然说道:“你的医术如此了得,能否替大皇子也施上一针呢?”   皇后的话令花畹畹蓦地愣住。   花畹畹看向皇后,皇后居然是认真的。      ☆、第454章 书楼偶遇   谢谢咔哇咿boy、果果纷纷的月票,谢谢果果纷纷的打赏。   ………………………………   坤宁宫,皇后将一串钥匙交到花畹畹手中。   花畹畹讶然。   皇后道:“这是藏书阁钥匙,第三间里放的都是医书典籍,你去找一找有没有可以治疗你大哥病症的法子。”   大皇子的痴傻乃是胎里就带下来的病疾,如果这也能治好……   花畹畹看着皇后脸上满是可怜父母心的哀愁,便不忍心将那话说出口。   她默默接过钥匙,向皇后道了声“是”,便出了坤宁宫。   身后兰惠亦步亦趋跟着,灵芝死后,皇后也给了花畹畹几个得意的宫女,花畹畹却不满意,这个兰惠是因着她线人的身份,花畹畹才在近日将其收归身边。   皇后要兰惠在花畹畹近身好了解花畹畹动向,而花畹畹则要从兰惠身上了解皇后与大太太之间的动向,故而兰惠于两边都有利用价值,便留在了花畹畹身边。   此刻花畹畹对于兰惠的跟从难免烦闷,不让她跟从,兰惠为难,跪在地上说:“如果奴婢没有照顾好公主,公主有个什么闪失,皇后娘娘不会放过奴婢的。”   兰惠说得可怜兮兮,花畹畹只好不再理她,径自向藏书阁而去。   兰惠从地上爬起身,急忙跟上。   到了藏书阁门口,花畹畹便不叫兰惠跟随了,让她在门外等着,兰惠道:“公主有事就喊奴婢。”   花畹畹不看她,径自进了藏书阁。   藏书阁门上的锁居然是开着的,难道还有人在藏书阁里?   花畹畹疑惑地进了藏书阁,小心翼翼地上了楼,第三间医书典籍室里果然传出翻书的声音,花畹畹走了进去,但见书架间玉树临风立着的不是别人,却是蓟允卓。   蓟允卓已经发觉有人进来,头一抬,两相愣住。   “畹畹……”   蓟允卓热络地唤了花畹畹一声,花畹畹却是不认识他似的,身子一扭,径自去书架上找书去。   蓟允卓也想向花畹畹一样高冷一把,可是做不到啊。   他已经贱贱地凑了过去,将手里的书卷成圆筒,问花畹畹道:“你也来找医书啊?你是要帮谁看病?还是你遇到了什么疑难杂症?”   花畹畹蓦地回头,蓟允卓吓了一跳。   花畹畹正色道:“你呢?你也来找医书啊?你是要帮谁看病?还是你遇到了什么疑难杂症?”   蓟允卓扑哧一笑,认真回答起了花畹畹的问题:“我是来找医书的,我想帮大哥的病治好……”   花畹畹讶然:“你也是来帮大皇子找医书的?”   花畹畹用了一个“也”字,蓟允卓眉心蹙了蹙,“你也是来帮大哥的呀。”   “不过不是我自愿的,我是受了皇后娘娘之托,你呢,你又是受了谁之托?”   “我是自愿的。”   蓟允卓的回答叫花畹畹好生奇怪,“自愿,为何?”   “我想弥补大哥。”   蓟允卓的眸子雪亮雪亮,就像千年雪峰上最清澈的雪。   花畹畹不语了。   蓟允卓面上带着淡淡的忧伤:“灵芝死了,是我害大哥失去了最爱的人,所以我想治好大哥的病,也许大哥的神智恢复正常后他便不会这般痛苦了。”   花畹畹心里很震撼,说到底灵芝的死与蓟允卓又有什么关系呢?若有关系,蓟允卓也是无心之失,可是他却一心要弥补,或许无关灵芝的死,蓟允卓对大皇子本就有一份敬爱之心,他对九皇子也是好的。   而蓟允秀不一样,蓟允秀对兄弟的好都带有极强的目的性,他要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给皇帝看,他是为了博得皇帝的好感,为了储君之位苦心孤诣。   “你和蓟允秀不一样……”   花畹畹低低说道。   蓟允卓蹙眉:“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花畹畹急忙掩饰,给了蓟允卓一个微笑道,“灵芝的死是她命该此劫,你别太往心里去了,你帮大皇子找治疗方法,可有眉目?”   蓟允卓摇头,放眼这一室医书,立即振作道:“这么多医书,记载了这么多疑难杂症的治疗方法,我想总有法子治好大哥的。”   “事不宜迟,咱们开找吧。”   花畹畹说着,便去翻书,蓟允卓也不敢闲下。   日落西山的时候,二人几乎累瘫,瘫坐在书架边。   “今天一无所获啊。”蓟允卓疲累道。   “明天咱们继续吧。”   约好了,二人便一起走出藏书阁。   兰惠正用袖子扇风,忽然见花畹畹和蓟允卓并肩从藏书阁里走出来吃了一惊,旋即欢天喜地迎上去:“公主……”   兰惠的目光已不由自主飘向蓟允卓:“八皇子……”   奈何蓟允卓压根不正眼瞧她,而是同花畹畹说道:“明日,我们再继续来书楼找书。”   明日还能再见到八皇子啊,兰惠一阵窃喜。   花畹畹和蓟允卓挥手作别,分道扬镳。   花畹畹回了坤宁宫,觉得疲乏便先去睡了,兰惠到皇后跟前复命。   “公主今日是在藏书阁吗?”皇后问。   兰惠道:“是,在藏书阁里呆了半日。”   “看起来畹畹是的确在帮大皇子,”皇后满意,“哀家都帮她的家人接到京城了,她理应报答哀家,若她能治好大皇子,也不枉哀家疼她一场。”   兰惠见皇后如此说,忙道:“不单公主在帮大皇子,八皇子也在藏书阁帮着找书呢!”   “八皇子?”皇后讶异。   兰惠点头,兴奋道:“有八皇子帮忙,公主一定能找到治好大皇子的方法的。”   兰惠只想着帮蓟允卓邀功,忽略了皇后风雨欲来的脸色。   “他们还约好了明日继续去书楼找书呢。”   “你先下去吧。”皇后冷声道。   兰惠是个没有眼力见的,笑吟吟退下去。   皇后便去了花畹畹寝殿内,见她正在酣睡,便在床前坐着等她醒。   花畹畹睡眠浅,一下惊醒了,见皇后坐在窗前,急忙起身:“母后……”   皇后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必紧张,道:“今日,你找书累了,就不必拘礼了。”   “谢母后。”   “该哀家谢你才是。听说你今日在书楼遇见阿卓了?”   皇后问道,花畹畹愣住。      ☆、第455章 女尼传话   花畹畹知道是兰惠在皇后跟前嚼了舌根,心里难免不高兴。   “母后是听兰惠说的吧?”花畹畹直接戳穿。   皇后道:“如果兰惠没说,你是不是准备瞒着哀家?”   花畹畹不解道:“八皇子好心帮大皇子找医书上的治疗方法有何不妥吗?”   “好心?”皇后冷笑,“畹畹你不会如此天真吧?梅妃与哀家可是宿敌,她的儿子会好心地去帮哀家的儿子吗?哀家只求他们不陷害就是万幸了。”   “母后,八皇子不是那样的人……”   花畹畹不知为何要替蓟允卓辩解,而她的辩解当然让皇后更加生气。   “畹畹,你到底是谁的义女?你居然帮着宿敌说话。”皇后腾地起身,“明日,你暂且不要去藏书阁了。”   皇后说着拂袖而去。   花畹畹蹙眉:明日,她还和八皇子约好了去藏书阁找书呢。   …………………………………………   旭日东升,蓟允卓已经在藏书阁前等候多时,可是花畹畹没有来,来传话的是一个黄衣宫女。   那宫女有些面善,只是蓟允卓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了。   那宫女道:“今天,安和公主身子有些不舒服,就不来藏书阁了,公主让奴婢来和八皇子说一声,八皇子请回吧,不必等她了。”   其实是皇后让她来传话的。   “畹畹生病了?”蓟允卓的关注点在花畹畹的病上,他一把握住兰惠的双肩,紧张问道。   兰惠被蓟允卓摇晃得头发晕,但又难免欣喜不已。   “八皇子,你弄痛奴婢了。”   蓟允卓这才松开兰惠,道:“公主她怎么了?生了什么病?”   兰惠只好扯谎道:“公主的身子不碍事的,就是着了点凉而已,八皇子不必担心。”   见蓟允卓神色焦灼,兰惠想了想道:“八皇子有什么话要奴婢带给公主的?”   蓟允卓盯着兰惠殷勤的模样,蹙眉道:“你是公主身边的宫女?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八皇子见过奴婢的,八皇子忘了吗?奴婢跟随您和公主,还有大皇子九皇子在鱼塘里钓过鱼,当时奴婢中暑晕倒,还是八皇子将奴婢抱回来的……”   兰惠说着,害羞地低下了头。   哦,原来是那个帮皇后和大太太传信的宫女。   蓟允卓知道她不是花畹畹心腹,是皇后的心腹,对她的态度顿时也冷却许多。   兰惠仍旧殷勤道:“奴婢名叫兰惠……”   蓟允卓却无心再听下去,撇下兰惠径自离去。   “喂,喂……”   兰惠看着蓟允卓扬长而去的背影好不失落。   “你救过奴婢,奴婢愿意帮你给公主传话的呀!”   兰惠悻悻然自言自语。   她怎么知道蓟允卓心中她是皇后的人,又怎么会放心让她替自己和花畹畹传话呢?   蓟允卓担心花畹畹的身子,坤宁宫又去不得,只能去水月庵。   惠泽正在水月庵里洒扫,夏季即将到来,天气渐渐热起来,惠泽的缁衣被汗水浸透了,正于树下纳凉,忽见蓟允卓走了进来。   惠泽与蓟允卓并不十分熟络,只是约摸有个印象,蓟允卓和花畹畹关系还不错。   这是灵芝之前告诉她的。   蓟允卓走到惠泽面前,惠泽忙以出家人的礼节见过了。   蓟允卓看着惠泽,微笑道:“你就是香草吧?”   惠泽愣住:“贫尼法号惠泽。”   “你就是香草了,”蓟允卓笑了笑,“安和公主生病了,你不去看看吗?”   惠泽吃了一惊:“什么?公主生病了?”   当夜,惠泽便去坤宁宫探望花畹畹。   对于惠泽的到来,花畹畹颇为吃惊。   四下无人,兰惠也被驱遣了,花畹畹这才拉着惠泽说话:“香草,你怎么来了?”   “听说公主生病了,贫尼不放心特来探望。”   “你不是出家了吗?还被红尘所扰啊?”花畹畹开玩笑。   惠泽撇撇嘴:“公主和红尘中其他人不一样。”   花畹畹道:“你是听谁说我生病的?”   “八皇子。”   “八皇子?”   花畹畹吃惊,而惠泽则上下打量她:“公主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   “没有的事,你听八皇子胡诌。”   “八皇子一脸担忧,不像是胡诌。”   “他啊,也是听别人胡诌的。”   花畹畹知道这定然是皇后让兰惠去到蓟允卓跟前胡说八道的,为的不过是不让蓟允卓和自己一起在藏书阁替大皇子找药方罢了。   惠泽一头雾水,花畹畹也不明说,只是邀惠泽留下吃了素菜点心,便让她回水月庵去。   次日,蓟允卓又到水月庵寻惠泽,惠泽奇道:“公主并未生病啊,八皇子是听谁胡乱编排,成心咒公主生病的呢?”   被惠泽这么一问,蓟允卓也突然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从水月庵出来,他一面不高兴,一面又暗自庆幸,无论如何,花畹畹没事就好。   正走着,就见兰惠迎面走了过来,跪在他跟前:“奴婢给八皇子请安。”   “请安?你都将本皇子耍得团团转了,还请个什么屁安。”   八皇子人长得好看,说起脏话来都这么帅。   兰惠仰着头,花痴地看着蓟允卓,蓟允卓睃了她一眼,越过她就要离去,兰惠转身便抱住蓟允卓的大腿,道:“八皇子别走。”   蓟允卓恼了:“你这是做什么?”   兰惠抱住蓟允卓的腿不放:“奴婢只是想告诉八皇子,八皇子救过奴婢的命,八皇子有什么用到奴婢的地方,奴婢都责无旁贷,八皇子往后不必找水月庵的尼姑传话的,奴婢就愿意帮助八皇子跑腿。”   蓟允卓一脚踢开兰惠,冷笑道:“我要去相信一个奸细吗?”   兰惠愣住。   蓟允卓蹲下身,捏住兰惠下巴,眼里尽是嘲讽:“不要告诉本皇子,本皇子冤枉了你,你是皇后的心腹,你被皇后派到公主身边就是为了监视公主的吧!皇后不让公主与我相见,所以让你谎称公主生病,耍弄本皇子,是也不是?”   兰惠一凛,带着哭腔道:“八皇子说的没错,可是也不全对,奴婢是皇后的心腹不假,那是因为奴婢只是一个宫女,奴婢听皇后差遣是身不由己。”   “既然身不由己,你又跪在本皇子脚边摇尾乞怜做什么?是要耍什么花招吗?”   “不是,奴婢只是……奴婢跟从安和公主,只是为了能见到八皇子的面而已。奴婢的命是八皇子救的,奴婢理应报恩!”   报恩比起暗恋来,实在是冠冕堂皇多了。      ☆、第466章 美男策反   谢谢轻若翩鸿、咔哇咿boy的月票,谢谢baby无奶的打赏。   ………………………………   花畹畹百无聊赖在寝殿内走来走去,兰惠走了进来禀报道:“公主,皇后娘娘来看您了。”   花畹畹回头,果见皇后走进来。   皇后笑吟吟道:“畹畹,你有几日未去藏书阁替大皇子找药方了吧?”   花畹畹心里悻悻然,不是你不让我去的藏书阁吗?   皇后同兰惠说道:“今儿,你就陪公主过去吧。”   兰惠应声:“是。”   皇后拉住花畹畹的手,笑道:“畹畹,你大哥就拜托你了。”   花畹畹没有吭声,皇后也不在意,自去了。   兰惠催促花畹畹道:“公主咱们走吧。”   “走去哪儿?”花畹畹瞪了兰惠一眼,有些凶。   “去藏书阁啊!”   花畹畹冷笑:“你不是向皇后娘娘嚼了舌根,不让我去藏书阁了吗?”   “公主,奴婢是身不由己,八皇子还在藏书阁等您呢。”   花畹畹蹙眉,审视着兰惠。   兰惠向门外瞅了瞅,确定隔墙无耳,方才同花畹畹说道:“奴婢过去是替皇后娘娘传话不假,可奴婢现在已经做了八皇子的心腹了。”   “什么?”   兰惠道:“等公主见到八皇子之后,自然就什么都清楚了。”   见花畹畹还在犹豫,兰惠道:“公主请放心,皇后面前奴婢已经说了八皇子不会再出现在藏书阁,所以往后八皇子出现在藏书阁,皇后娘娘也不会知情的。”   到了藏书阁,果见蓟允卓在第三间医书典籍室里找书,花畹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蓟允卓一头雾水。   “那个兰惠呀!她是皇后的人,怎么今天又同我自称是你的心腹了?她这么快就倒戈,不觉得很奇怪吗?”   蓟允卓笑道:“难道你不觉得本皇子身上自有一种魅力能够让敌人降服的吗?”   花畹畹翻了翻白眼,一副鄙夷和不屑模样。   蓟允卓认真道:“难道你看不出来那个兰惠对本皇子有意思吗?”   花畹畹冷嗤:“整个皇宫里所有宫女都对八皇子你有意思。”   “这个,畹畹你夸张了,至少有一成宫女对本皇子没有企图,就是那些老宫女,心有余力不足。”蓟允卓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花畹畹扶额,做出嫌恶的模样来。   “你真的准备拉拢这个兰惠?”   “有何不可?对我们没有坏处啊!”   “我们?”花畹畹摇头,“八皇子还是将我撇开得好,我和你们梅宫早就不是结盟的关系了。”   “那难道你现在已经是皇后娘娘那边的人了?”蓟允卓笑看着花畹畹,一点儿危机感都没有。   花畹畹坦承不讳:“八皇子忘了吗?我一直是皇后娘娘的义女。”   “皇后娘娘还一直是我母后呢。”   话说及此,二人都打住了这个话题,不再深究。   花畹畹道:“你对这个兰惠真的有信心,毕竟她是皇后的人,你真的觉得她能为你所用?”   “那就要看本皇子到底有没有魅力了。”   花畹畹盯着蓟允卓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蓦地心虚起来,她调转了视线去书架上拿书,蓟允卓的眼睛叫她心慌意乱。   他是有魅力的,不是吗?且魅力不可小觑。   见花畹畹雪白面颊上突然飞起了两抹红云,蓟允卓的笑意更深了。   其实,他看得出来,兰惠对他有意思,花畹畹难道就没有吗?   只是,兰惠对他的有意思,可以被他利用,花畹畹却不能。   她和兰惠不同,而他对她也是不同。   或许,他还情愿被她利用呢。   从书楼出来时,日头已西沉,兰惠端着个托盘站在那里,托盘上放着两碗蜜桃汁。   “公主,八皇子,尝尝奴婢亲手做的蜜桃汁吧,新鲜压榨的,甜着呢。”兰惠热情洋溢说着,目光却只盯着蓟允卓。   花畹畹端起一碗喝了一口,道:“好喝,这么好喝的蜜桃汁,看起来我真是沾了八皇子的光了。”   花畹畹说着含义深刻看了蓟允卓一眼,笑容含而不露的。   蓟允卓当然听得懂花畹畹在说什么,可是兰惠在场,他不便表露。   “八皇子,公主都说好喝了,您也喝一口吧,奴婢亲手……”   不待兰惠说完,蓟允卓就端起蜜桃汁喝了一口。   既然要利用对方,自然要把戏做足,给对方一点盼头,才能从对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是吗?   “好喝吗?”兰惠眼巴巴看着蓟允卓。   蓟允卓笑道:“好喝,不过本皇子还要继续去书阁里找本书……”   蓟允卓说着转身进了书阁。   花畹畹道:“哎呀,一会儿八皇子要是在书阁上口渴了想喝蜜桃汁怎么办?兰惠,你还不赶紧将这蜜桃汁送进去?”   兰惠喜出望外,欲进书楼去又犹疑着,花畹畹笑道:“这藏书阁下风景极好,我还没这么快回坤宁宫,也不喜欢人跟在我旁边碍手碍脚的,你就去伺候八皇子吧,不过记住了,皇后娘娘跟前可不许乱嚼舌根。”   “怎么会?奴婢记住了。”兰惠喜滋滋端着蜜桃汁进了藏书阁。   花畹畹摇了摇头,这世上多少痴女子掉进男人的温柔陷阱不可自拔,最后就若飞蛾扑火。   ………………………………   兰惠端着蜜桃汁到医书典籍室内伺候蓟允卓,蓟允卓找书时,她就在旁边安静站着,蓟允卓伸手要喝蜜桃汁,她就把蜜桃汁呈上去。   一碗蜜桃汁也喝得差不多了,蓟允卓将手里的医书塞回书架上,回头冲兰惠笑道:“我身边怎么就没有你这样得力可人安静乖巧的宫女儿伺候呢?”   兰惠一听蓟允卓夸自己,登时心花怒放。   “可惜你是坤宁宫的人,如果你是梅宫的人,我就可以叫母妃将你赐给我了。”蓟允卓做出悻悻然的样子来。   兰惠也好不失落,她道:“不过八皇子你放心,奴婢身在坤宁宫,心却是八皇子的。奴婢愿为了八皇子赴汤蹈火。”   蓟允卓伸手捏了捏兰惠的面颊:“我真羡慕安和公主,我若是安和公主就好了,定能好好疼惜你。”   兰惠早就堕入甜蜜的漩涡,垂着头含羞带喜。   “八皇子对奴婢的好,奴婢都记在心里呢,八皇子有任何吩咐都尽管说。”   兰惠表了忠心,蓟允卓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你知道皇后娘娘为何不喜安和公主和安大少爷结亲吗?”   兰惠愣住。      ☆、第457章   上章章节是456章才对,我写错写成466了,一孕傻三年,勿怪勿怪。   ……………………………………   见兰惠一脸怔忡,蓟允卓假意生气道:“还说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还说要为我赴汤蹈火呢,就这么个简单的问题你都不肯如实回答,看来你都是骗我,枉我还如此信任你!”   见蓟允卓恼了,兰惠急道:“八皇子不是奴婢不说,是奴婢真的不知道。”   蓟允卓冷笑:“你以为你替皇后娘娘和安大太太传信的事情能瞒得过安和公主?公主是何等聪明之人?她对安大少爷情深意笃,她这辈子是非安大少爷不嫁,可是皇后娘娘和大太太要悔婚,而你做了她们二人的帮凶,如果不是本皇子在安和公主跟前替你求情,你以为安和公主会放过你?”   兰惠愣住,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些曲曲折折。   兰惠急忙跪在蓟允卓跟前,道:“奴婢多谢八皇子帮奴婢,可是奴婢真的不知情啊!皇后娘娘只是让奴婢替她给安大太太传信,信上内容奴婢是偷看过,可是对于其中缘由,奴婢确是不知,皇后娘娘不可能会对奴婢说的,奴婢想即便是安大太太也未必知道皇后娘娘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只不过安大太太不愿意安和公主和安大少爷的婚事,这一点刚好与皇后娘娘不谋而合而已。”   蓟允卓一直盯着兰惠,觉得她不像撒谎。   他蹲下身,伸手轻轻抚摸兰惠的发丝,做出怜惜的模样来,道:“本皇子相信你又有什么用,你毕竟不是本皇子身边的人,你是伺候安和公主的,要安和公主相信你才有用啊,否则你往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兰惠一吓:“那八皇子,奴婢该怎么办?”   “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你如今可是伺候安和公主的,安和公主若要给你小鞋穿,趁机报复你,皇后娘娘难道会管你不成?她说不定正愁没机会杀人灭口,好保住她和安大太太之间的秘密呢。”   蓟允卓这么一威胁,兰惠更加害怕了,她哭着道:“八皇子,你一定要救奴婢啊!”   “我倒是有一个方法。”蓟允卓卖了个关子。   兰惠来了精神:“八皇子你快说。”   蓟允卓道:“那就是将皇后娘娘为何反对这桩婚事的原因打探出来告诉给安和公主,这就叫投其所好!”   兰惠目光一亮:“多谢八皇子。”   蓟允卓却是目光一闪:其实不单是花畹畹,他也对皇后的动机好生好奇。   ………………………………   深夜的坤宁宫书房内,兰惠悄悄走了进去,关上了殿门。   皇后就在书案后坐着练字,见兰惠走进来,有些不悦道:“不是和你说了,若非哀家召见不得来见哀家,以免公主起疑。”   兰惠将一封信笺呈到皇后面前:“非是奴婢要来,而是安大太太让奴婢来见皇后娘娘的。”   “安大太太?”皇后放下毛笔,拿起信笺拆阅。   信上,安大太太说了安老太太不日就要进宫向皇太后请婚的事,原因是安沉林在国公府内吵嚷着想念花畹畹,安老太太疼爱孙子,拗不过,想着让两个孩子成亲就可以解安大少爷的相思之苦了。   皇后不悦地将信往桌上一拍,道:“豪门子弟,像这般只沉溺男女私情的,还是少见,能有多大出息。”   兰惠小心翼翼道:“那安大少的确不配做皇家的驸马爷。”   皇后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旋即将那封信付之一炬。   “你先下去吧。”   兰惠一惊:“皇后娘娘不给安大太太回信吗?”   “自然是要回的,不过哀家还没想好如何回信,容哀家想想。”   兰惠道:“这安大太太也太不识抬举了,怎么就不明白皇后娘娘的苦心呢?”   “如今不明白哀家苦心的倒不是安大太太额,而是安老太太……”   “那不如让安大太太去和安老太太说清楚皇后娘娘的意思啊!”   皇后瞥了兰惠一眼,兰惠自觉说多了便闭了嘴。   皇后看着兰惠走出去,心里突然一亮:兰惠说的何尝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向安家的人摊牌,他们是不是就能识相一点,毕竟谁能和皇子抢老婆?   …………………………   花畹畹看着兰惠手里的信:“皇后娘娘给安大太太回信了?”   “不是,”兰惠摇头,“这是皇后娘娘给东正侯的信。”   花畹畹接过那信,坐到灯下,小心翼翼用刀片揭开了浆糊糊住的封口……   皇后居然让东正侯去国公府拜会安老太太,这是何意啊?   花畹畹盯着皇后的信发呆。   兰惠道:“公主,这信有何不妥吗?”   花畹畹回神,将信重新装好封口,递给兰惠道:“没什么不妥,你且去送信吧。”   次日,藏书阁内,花畹畹和蓟允卓碰了面,花畹畹说了让兰惠假传安大太太的信一事,并同蓟允卓说道:“为何皇后不是给安大太太回信,而是让东正侯去拜会安老太太,这其中到底有何蹊跷,实在让人费解。”   蓟允卓想了想道:“你出宫不便,不如我去国公府一趟,替你打探一下。”   花畹畹道:“你以什么名目去国公府呢?你一向并未勤与国公府走动,贸然而去,打探不到消息还要惹人生疑。”   蓟允卓道:“我可以带九弟同往啊,九弟与安大少可是投缘得好。”   花畹畹莞尔一笑:“好主意。”   ………………………………………………   三太太正因为安小娘子的肚子日益大起来而烦恼不已,这一回的胎怎么不像先头一样自己落了呢?   便有冯府来人说东正侯不日便要到国公府拜访安老太太,让三太太去与老太太说一声。   三太太奇怪道:“伯父怎么突然要来国公府做客呢?”   安念雨恰巧走了过来:“母亲,你在发什么呆呢?”   三太太向安念雨招手:“念雨啊,整好,你大外公派人过来说明天要来咱们国公府做客,你同母亲一起去嘉禾苑找你祖母说去。”   三太太说着拉了安念雨一起离了澜雨轩。      ☆、第458章 冯莘做客   谢谢zeze20021218、鱼031269的月票。   祝大家国庆愉快。   ……………………………………   三太太携着四小姐安念雨往嘉禾苑走去。   路上,三太太见安念雨默默无言,但唇角似有笑意萦绕,便道:“念雨有什么开心事?”   “没,没啊。”安念雨急忙摇头。   三太太试探道:“你是不是又去见那个贱人了?”   安念雨一凛,知道三太太口中贱人指的是安小娘子。   安念雨是不能替安小娘子辩解的,那样只会徒惹三太太更加生安小娘子的气。   “没,没啊!”   “我怎么听丫鬟婆子们说你私底下和安小娘子颇为亲近呢?”   面对三太太质问,安念雨快速否认道:“没,他们胡说呢!母亲如果连那群嚼舌根的人的话都信的话,那还了得?”   三太太将信将疑道:“但愿你能离那贱人远远的,你要记住她是母亲我的眼中钉肉中刺。”   安念雨沉默不吭声了。   三太太想了想又道:“那贱人肚子里这一胎怎么这么久还不见落?”   安念雨警惕道:“女儿不知。”   三太太点了点头:“你不知道最好,你若知道说明你与那贱人确是私底下联系的了。”   “没呢,母亲放心就是了。”安念雨挽住三太太胳膊撒娇。   三太太这才笑着,携着她往嘉禾苑去。   到了嘉禾苑,安沉林正陪老太太用点心。   见三太太和安念雨来了,安沉林热情招呼道:“三婶,四妹妹……”   三太太笑容可掬:“哟,大少爷在老太太跟前尽孝呢!你四弟和四妹妹可被你比下去了。”   安老太太冷笑道:“莫说小的,就连你这长辈也被我的大孙子比下去了呢。”   安老太太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三太太脸上很是挂不住。   安念雨走到老太太身边,低声道:“祖母不要这样说母亲,她是太忙了。”   “瞧瞧我们的四丫头也开始会说话了。”安老太太心情舒畅,看向三太太,道:“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还是安念雨替三太太解围:“祖母忘了吗?如今不单单二姐姐有孕在身,我们澜雨轩里也住着一位孕妇呢,父亲看重安小娘子,她屡次三番落胎,父亲心里难过,这一胎若再保不住,只怕父亲会伤心不已,所以我母亲最近可都在操心安小娘子和她肚里孩子的事情。”   三太太讶异,没想到安念雨用安小娘子的孕事替自己圆场,只听老太太微微颔首满意道:“听说安小娘子这一胎保得不错,如今也有数月身孕了,还是挺稳妥的,原来是翠玉的功劳,不错,这方才像一房主母的做派嘛。”   得了老太太肯定,三太太讪讪笑道:“老太太放心,虽是庶出,可也是三老爷的血脉,是老太太的孙子,儿媳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你尽好份内本分即可。”   三太太扯了个苦笑,继而想起东正侯的事情来,便向老太太请示道:“老太太,我大伯父从东正侯府传了信过来,说明日要来拜访老太太,不知道老太太可有空?”   三太太说得极尽全老太太面子。   老太太奇道:“东正侯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到国公府做客?”   “再忙,亲戚之间还是要走动的嘛,就是不知老太太明日有空否?”   老太太几乎要翻白眼,她道:“瞧翠玉你说的,你大伯父朝廷重臣,国之栋梁,尚于百忙中抽空来看我老太太,我老太太一个妇道人家,无所事事如果还说没空,是不是太不近情理了?”   老太太一反问,三太太尴尬赔笑着:“如此,儿媳就给冯府那边回信去了。”   因着东正侯要来,老太太也不敢怠慢,立即召了四太太来嘉禾苑布置明日宴席的事。   老太太冲四太太发了牢骚道:“东正侯亲来拜访,这还是头一遭啊,记得先头也不过是为了掌事钥匙的事,给我来了一封信而已,如今连人都要来了,就是不知是为了何事。”   四太太道:“如果侯爷仍旧是为了掌事钥匙的事,为免老太太为难,儿媳将钥匙交给三嫂便是了。”   老太太立即摆手:“那事已过去这许久,他断然不可能旧事重提,就是怕他有更令人为难的事情要开口。”   老太太隐隐有不祥预感。   四太太道:“无论他来的目的是什么,咱们都做好一个东道主的本分就是了,其余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老太太微微颔首。   次日,东正侯果真来安家拜访,带了不少见面礼,安家也出动安老太爷安大老爷等男丁悉数接待,宴席结束,东正侯却没有离去的意思,独留下安老太太和安老太爷说话。   嘉禾苑的正厅第一次被反锁上门说话。   门外人们张望着不知门内的人在说些什么勾当,而门内的气氛更是凝重。   东正侯起身向安老太爷和安老太太拱手道:“皇后的话,我已经带给二位亲家了,其他一切事宜就拜托二位亲家替皇后张罗了。”   正厅的门哐当打开,东正侯从门内走了出来,园子里探头探脑的人群立刻散去,但目光仍旧闪闪烁烁跟随着东正侯,东正侯冲园子里的冯翠玉笑道:“翠玉,伯父去你院子里喝杯茶去。”   冯翠玉笑容可掬,立即迎上来:“伯父,翠玉求之不得,您可是我们国公府请也请不来的客人。”   一园子人窘,这一回东正侯可是不请自来哟。   “伯父,您到底和老太爷老太太说些什么?”冯翠玉好奇。   东正侯却道:“不该你打听的,你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好奇害死猫。”   冯翠玉吓得伸了伸舌头,便也不再作问。   那边厢,嘉禾苑内,老太爷和老太太大眼瞪小眼,着实发了好一会儿呆。   半晌,老太太问老太爷道:“适才,我没听错吧,他说什么来着?”   “他说皇后的意思是要悔婚,你没听错。”安老太爷一脸不高兴。   “为什么?”   安老太太提高了音调。   安老太爷悻悻然道:“你听漏了吗?东正侯适才已经讲过了。”      ☆、第459章 隔墙有耳   “东正侯说了,皇后不要花畹畹做义女,要花畹畹做儿媳。”安老太爷老大不情愿说出来。   安老太太惊呼:“凭什么?花畹畹是咱们千挑万选的沉林的未婚妻呀!皇后她……”   安老太爷给了安老太太一个眼色,安老太太方才打住了。   安老太爷道:“你忘了东正侯刚才的嘱咐了吗?这是不情之请,也是密旨,咱们只能遵从,你莫要伸张让旁人听去了。”   安老太太不忿道:“什么不情之请,官大压死人就对了。”   “所以,胳膊扭不过大腿,她是皇后,她要给她的傻儿子挑选儿媳妇,谁能拦住?”   “那也不能抢到咱们国公府头上来呀!花畹畹她是咱们未过门的大孙儿媳妇,皇后她怎么可以?”   安老太太心里堵得慌。   安老太爷倒是想得开:“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天涯何处无芳草?”   “话虽如此,只是咱们沉林情况特殊,他是个病劳什子,是花畹畹让他痊愈的,我担心如果不能和花畹畹做夫妻,他会不会旧疾复发,他可是咱们的长房长孙!”   “沉林的病如今已经好了,你也不要太过杞人忧天。”安老太爷倒是十分乐观。   安老太太却忧心忡忡道:“只怕身体的病好了,心里的病又种下了根儿……”   安老太太话中有话,安老太爷困惑道:“什么意思?”   “你看不出来吗?咱们的大孙儿是个痴情的种,他对花畹畹情有独钟,我是怕他若知道实情,还不知会闹腾成什么模样呢。”   “不能够吧,不至于如此严重吧。”安老太爷并不愿相信。   安老太太也只是担忧而已。   安老太爷末了道:“沉林不过还是个孩子,他还需要咱们长辈们慢慢教导着,这事虽说是秘密,可不能不和大郎大郎媳妇通口气先,毕竟他们是沉林父母,沉林的婚事,他们也有权做主。”   安老太太嘟哝道:“大郎媳妇本就对花畹畹不满意,这回可是遂了她的心愿了。”   安老太太想起来还是有些不甘心,皇后都看中了花畹畹要给大皇子做皇子妃,想来这花畹畹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安沉林失去这个妻子无论如何都是一种损失呀!   安大太太是在嘉禾苑见过安老太太之后第一时间就去了望月小筑找安念攘,她无论如何也按耐不住雀跃的心情,尽管安老太太嘱咐了她此事不可外传,她想安念攘是自己女儿,算不上外人。   安念攘屋子里就母女二人,门也闭紧了,安念攘见大太太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便道:“母亲怎么跟大伏天吃了西瓜似的恁般高兴?”   安大太太卖了关子:“你猜。”   安念攘翻了翻白眼:“母亲直说吧,一孕傻三年,我可没那个脑子去猜现在。”   安大太太便道:“东正侯来咱府上见了老太爷和老太太,传了皇后娘娘口谕。”   安念攘来了精神:“可是关于大哥哥和花畹畹婚事的?”   安大太太伸手点了下安念攘额头:“谁说一孕傻三年的?我看你精明得很。”   安念熙笑嘻嘻:“真的啊?老太爷和老太太怎么说?”   “能怎么说?皇后娘娘要花畹畹做儿媳妇呢,难道咱们还能和皇后娘娘抢不成?”   安大太太的话叫安念攘吃了一惊,忽听门外有人惊呼一声“啊”,安念攘急忙去开门,门外却无有人影。   安大太太走过来,凝眉道:“是谁在门外偷听咱们说话?”   安念攘摇头:“没有人,许是什么鸟雀吧。”   ………………………………………………   安小娘子坐在窗下缝婴儿的小衣裳,窗外鸟雀啾啾,她的心情也分外舒畅,不时停手摸摸隆起的肚子。   这时,门吱呀开了,安念雨闪身进来,又关紧了屋门。   安小娘子放下针线,同安念雨说道:“你这一头的汗,是从哪里来?为何一脸惊悸?”   安小娘子说着起身拿布巾给安念雨擦脸,安念雨惊魂甫定:“我从二姐姐那边过来。”   “哦,二小姐那边……”安小娘子并不感兴趣。   安念雨扔了布巾,拉了安小娘子坐到床边,道:“我刚才原本是要去拜访二姐姐,看看她那里最近还用什么保胎药方的,可是你猜我在她那里听到了什么?”   见安念雨一脸紧张兮兮,安小娘子问道:“你听到什么了?”   安念雨附耳对安小娘子说了几句悄悄话,安小娘子脸色一阵青红皂白:“真的?”   安念雨使劲点头。   “怎么会这样?大少爷如果知道了,岂不该伤心死了?”安小娘子喃喃道。   安念雨深有同感:“可不,我听大伯母嘱咐二姐姐千万不可走漏风声,就是害怕被大哥哥知道,大哥哥若知道了,起码会把嘉禾苑闹个底朝天不可,大哥哥那么喜欢大嫂……”   看着安念雨一脸纯真表情,安小娘子叹息道:“如果这真的是皇后娘娘的密旨,那往后安和公主可就不是你大嫂了,而是大皇子妃。”   安念雨叹口气:“安和公主还替你施针保过胎呢,如果你这回能平安顺产,她可是咱们的大恩人,就是不知她是不是和大哥哥一样也被蒙在鼓里,如果是就太可怜了,这世上最可怜的事就是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啊!”   “你的意思,不会是想着给安和公主传信吧?”   “她在宫里,我插翅也飞不进去,如何传得?”   安念雨和安小娘子都好不怅惘。   “安和公主在宫里,咱们帮不了,就算是大少爷,和咱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咱们又能帮他做些什么呢?”   “大哥哥真是太可怜了。”安念雨说着几乎要哭起来。   …………………………………………………………   安沉林正在锦绣园和九皇子下棋呢,对外头的事一概不知。   蓟允卓在屋子里看了一会儿书,透过窗子见两个少年还为一盘棋局难解难分,再看看日头,快要西斜了,便起身走出屋子去,同二人说道:“你们都下了半日棋了,也该收手了吧?”   谁知九皇子立即向蓟允卓招手:“八哥,你快来帮帮我,沉林的棋艺实在比我高出太多,这盘棋我无论如何也战胜不了他。”   九皇子起身,拉了蓟允卓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安沉林抬头给了蓟允卓一个微笑。   蓟允卓一边接过九皇子递过来的白子,一边同安沉林说道:“听说东正侯来国公府做客,大少爷怎么没去接待?”   “那是祖父祖母的客人,与我何干?”   “对,我才是沉林的贵宾!”   九皇子说着,和安沉林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蓟允卓窘。      ☆、第460章 悔婚秘密   谢谢1何所有、红酒香香、博博李的打赏。   蓟允卓盯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安沉林,心里暗自叹息:若你知道东正侯来国公府是为了何事,你就笑不出来了吧?   傻安大少,不管皇后悔婚的原因是什么,你和花畹畹恐怕这一辈子都有缘无份了。   蓟允卓正失神着,九皇子拿手肘捅了捅他,道:“八哥,你发什么呆啊,这棋子你也不知道该落哪里是不是?你再想不出如何解沉林的棋局,我就该输了。”   九皇子话音刚落,蓟允卓已经轻松落子,然后听到安沉林的惊呼声:“我输了。”   九皇子还在失落,再看棋盘不由眉飞色舞起来:“八哥,你真是太厉害了,我怎么没想到这棋要这样下啊。”   “我输了。”安沉林悻悻然的。   九皇子笑着拍拍安沉林的肩道:“沉林,你这就叫赌场失意,情场得意,谁让你有安和公主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未婚妻呢?你瞧瞧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好事,所以这棋啊,该我赢!”   安沉林转念一想,也是啊。   他道:“我输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输畹畹。只要畹畹是我的,其他无所谓啊!”   蓟允卓看着安沉林一脸甜蜜,忽然心生怜悯。   这个少年,简单纯真,他对爱情单纯憧憬,他又如何了解成人世界的复杂呢?   或许,这一辈子,他什么都能得到,唯独花畹畹,他很快便要失去了,在还来不及得到的事情就要失去了。   蓟允卓的目光从安沉林头上飘了出去,但见锦绣园门口一个探头探脑的少女,他道:“安大少爷,好像有人找你。”   安沉林回头,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安念雨。   他笑着道:“哦,是我四妹妹,我三叔的女儿。”   三老爷做了京官,蓟允卓当然知道他。   而出现在锦绣园的这个少女眉眼确有三老爷的影子。   安沉林走过去,将安念雨拉了过来:“四妹妹,你怎么来了?”   安沉林笑吟吟向蓟允卓和九皇子介绍安念雨:“这是我四妹妹……”   蓟允卓和九皇子冲安念雨点了点头。   安沉林又向安念雨介绍蓟允卓和九皇子:“四妹妹,这是八皇子,这是九皇子。”   安念雨屈身行礼,一抬头便接触到九皇子目不转睛的眼睛,愣了愣。   九皇子一瞬不瞬盯着安念雨,赞道:“好清丽的妹妹,我若也有这样一个妹妹就好了。”   蓟允卓咳了咳:“皇宫里那么多公主,你还嫌不够啊?”   九皇子看着安沉林和安念雨互相拉着的手,怅惘道:“那些个公主,到底是隔一副肚皮隔一副心肠。”   蓟允卓再次咳了咳,九皇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调整了神色,问安念雨道:“这位妹妹可会下棋,咱们下盘棋可好?”   “你方才若不是仗着八皇子相助,焉能勉强赢我,这么快就要到我四妹妹跟前显摆来了?可惜我四妹妹不会下棋。”安沉林笑道。   九皇子惊诧:“这位妹妹不会下棋?那怎么成?大家闺秀不都应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这位妹妹,要不我教你下棋吧!”   九皇子说着就要来拉安念雨的手,蓟允卓看出来安念雨一脸为难和尴尬,忙制止道:“九弟,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改日。”   九皇子悻悻然:“都说捡日不如撞日。”   安念雨方才道:“不好意思,九皇子,我找我大哥哥有事。”   安念雨的声音柔柔弱弱,娇滴滴的,让人一听骨头发酥,九皇子对安念雨更生了几分好感。   “你找沉林有事啊?那没事,你们去说事情先,我就在这里等你,等你们说完了事情我就教你下棋。”   九皇子说着,又在棋盘边坐了下来。   安沉林问安念雨道:“四妹妹,你找我什么事啊?”   安念雨紧张兮兮拉着安沉林向里屋走去:“大哥哥,你知道今日,我大外祖父到府上拜访咱们祖母的事情吗?”   “你大外祖父不就是东正侯吗?知道啊。”   蓟允卓猛然顿住,他回身看着走向里屋的兄妹二人,但听安念雨道:“大哥哥,你知道我大外祖父来找祖母是为了什么事吗?”   “我对长辈们的事情不想关心。”安沉林心无城府。   “你必须关心,事关大哥哥你……”   “我?”   “嗯。”   安沉林和安念雨已经进了屋子,屋门也掩上了。   蓟允卓目光一闪,见九皇子一旁把玩着棋子,便快速走到廊下去,侧耳倾听屋内人的对话。   “你大外祖父来找祖母是商量我和畹畹婚事的?”安沉林的声音。   “嗯。”   “奇怪也不奇怪,你大外祖父是皇后娘娘的兄长,畹畹如今又是皇后娘娘义女,叫你大外祖父该叫一声舅舅的,所以你大外祖父上门商量我和畹畹的婚期也不奇怪。”   “不是商量婚期,他是来悔婚的。”安念雨急迫的声音。   “悔婚?”安沉林惊呼,“悔谁的婚?”   “当然是你和安和公主啊!”   “啊?为什么?”安沉林不可思议。   “我听到大伯母同二姐姐说,大外祖父之所以上门提出悔婚,是因为皇后娘娘相中了安和公主,要让她做大皇子妃!”   门内门外,蓟允卓和安沉林是一样惊跌了下巴。   藏书阁里,蓟允卓将这个原因告诉花畹畹时,花畹畹却没有大惊小怪,只是微微惊诧。   蓟允卓奇怪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你不会事先就知道了吧?”   “我之前确实听皇后娘娘这样说起过,只是当时我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她真这样决定。”   蓟允卓看着花畹畹深不可测的面孔蹙起了眉头:“皇后娘娘为什么要你做大皇子妃?”   花畹畹挑了挑眉毛:“我这么个人才,品貌双全,百里挑一,皇后娘娘看上我不足为奇啊。”   花畹畹是开玩笑,蓟允卓却来了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不会真打算做大皇子妃吧?”   “大皇子妃比国公府大少奶奶可高贵许多,所以有何不可?”   蓟允卓一口气没顺过来,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第461章 我守护你   蓟允卓指着花畹畹,不可思议道:“你……你真的这么想?”   花畹畹扑哧一笑:“我还以为你对我很了解呢。”   花畹畹说着便要离开藏书阁,蓟允卓拉住她,道:“我不许你这么想!”   命令的语气十足。   花畹畹翻了翻白眼:“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一个肤浅的女子吗?”   蓟允卓这才安了心:“我知道你断然不是。”   蓟允卓转念又一想,无论是大皇子妃,还是国公府大少奶奶,哪种身份对他都没有好处啊!   “不是什么?”   “我希望你不想成为大皇子妃,也不想成为国公府的大少奶奶。”蓟允卓的声音很低,花畹畹还是听见了。   “那我应该成为什么?”   蓟允卓对上花畹畹灼灼的眸子,在心里道:我多希望你成为八皇子妃啊!   可是这句话在蓟允卓喉咙口翻腾着,终究没有说出来。   花畹畹回到坤宁宫后见到皇后正陪着大皇子在园子里做风筝。   她远远看着那一对母子,心里有些不解:皇后为何要她做大皇子妃呢?难道是因为大皇子与自己交好,自己说的话大皇子能够听,甚至皇后还寄希望在自己身上,希望自己妙手回春,让大皇子恢复正常人的机敏?   “畹畹,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大皇子看见了花畹畹,热情地邀约。   这一回花畹畹没有答应,而是推说自己身子不舒服,怏怏地回了寝殿。   在床上不知躺了多久,皇后便来了,她坐在床边慈眉善目地笑着:“畹畹,你闷闷不乐的,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说出来与母后听听,母后替你做主。”   就是你让我不开心的,你还要替我做主?真是贼喊捉贼。   花畹畹面上却是微笑道:“母后多虑了,畹畹只是人不舒服,躺躺便没事了。”   皇后怎么可能这么好糊弄呢?   她盯着花畹畹,笑道:“别瞒母后,你有心事。”   花畹畹想了想,试探道:“母后,畹畹入宫也有年月了,畹畹想念大少爷了,虽说女儿家说出这样的话来多少有些恬不知耻,可是畹畹和大少爷不同,我们是有婚约的,所以母后,你什么时候会放畹畹回府去和大少爷完婚?你给畹畹一个准确的日期吧。”   花畹畹故意说出这番话来,就是逼着皇后在自己面前承认她的打算,而不至于怀疑她知道她要悔婚是从别人那里打探来的。   果然,皇后的脸色瞬间难看,她的声音也发了冷:“畹畹,你一个女孩子家实在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何不能说的?再说畹畹和大少爷的婚约,全京城人都知道,难道还有谁会笑话畹畹想念自己的未婚夫?”   “你也知道你和安大少爷只是未婚夫妻,既然是未婚夫妻,一切就不是定数。”   “难道母后还担心安家悔婚不成?我是皇后义女,他们不敢,因为母后会替畹畹做主。”   花畹畹一瞬不瞬盯着皇后,皇后已经避无可避了,她道:“畹畹,要是母后说,安大少配不上你呢?”   花畹畹干笑:“什么配不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不都是咱们女儿家的命吗?”   “安大少爷从小体弱多病,难保不会青春早夭,要是有朝一日……那你嫁过去不就青春守寡?母后不能不替你忧虑。”   虚伪。花畹畹在心里冷嗤。   “安大少爷的病已经好了,安老太爷选中我做安家童养媳,给安大少爷冲喜,安大少爷的病早就好了。”   “畹畹,我知道你是个福星,所以……”   花畹畹了然,原来你想我嫁给大皇子也能替大皇子冲冲喜,让他从一个傻子变成正常人?   花畹畹所能想到的只有这一层。   “对啊,母后,畹畹是个福星,畹畹绝对不会克夫的,所以什么青春守寡,母后不必替畹畹担心的。”   “不是……”皇后尴尬笑了笑,“畹畹,哀家是想……”   “母后能否对畹畹开诚布公,母后与畹畹是母女,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母后又将畹畹家人接到京城,多加照顾,母后对畹畹有恩,所以母后有何疑难,需要畹畹帮助的,畹畹都会责无旁贷的。”   见花畹畹剖了心迹,皇后一咬牙说道:“母后不希望你嫁给安大少爷,母后也不想你只做母后的义女……”   “那母后希望我嫁给谁,母后想畹畹能够成为母后的什么人?”花畹畹直视着皇后的眼睛。   皇后深吸一口气道:“儿媳!”   ………………………………………………   花畹畹有几日不到藏书阁去了,蓟允卓心里十分挂心,却又探望无门。   所幸见到了兰惠。   兰惠站着藏书阁外的水池边等他。   蓟允卓一见到她劈头盖脸便问:“安和公主为何多日不来藏书阁了?她不是还要帮大皇子找药方吗?”   兰惠道:“公主身子不适,皇后娘娘特许她休息几日的。”   “当真身体不适?”蓟允卓反问。   兰惠方道:“奴婢想,公主心情更加不适吧。”   蓟允卓皱眉。   见蓟允卓竟然不再追问自己,兰惠忍不住说道:“皇后娘娘和公主摊牌了。”   “摊牌?”蓟允卓一惊。   兰惠点头:“皇后娘娘已经和公主挑明,她要悔婚让公主嫁给大皇子的想法。”   “公主是什么意思呢?”   “公主自然是不愿意的,不然也不可能心情不适啊!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吗?有谁愿意嫁给一个傻子呢?”   兰惠的话让蓟允卓的心情也不适了起来。   离开藏书阁,蓟允卓去了梅宫,梅妃道:“九皇子先头来找你呢,被本宫打发了。”   蓟允卓眼睛一亮,计上心头。   花畹畹,这辈子或许我不能守护在你身边,但我还能遥遥地守护你。   御花园的园湖旁,蓟允卓玉树凌风,九皇子兴冲冲跑了来:“八哥,你找我啊!”   “是啊,带你出宫钓鱼去。”   “又去钓鱼……”九皇子却并不高兴。   蓟允卓奇道:“九弟竟然不高兴吗?放心,我会先陪你去国公府将安大少接出来同去的。”   “八哥能不能再帮我多接一个人?”九皇子怯怯问道。      ☆、第462章 好友支招   安大太太路过园子,正巧见云生匆匆而过,便抓住他问:“大少爷这几日心情怎样了?”   云生道:“自从老太太向大少爷摊牌后,大少爷的心情就不好了,前几日还在园子里发火,这几日倒是不发火了,但是闷在屋子里更叫人担心。”   安老太太叹息,安沉林知道了皇后要悔婚一事,心情能好才怪。   自己这个不长进的儿子,花畹畹可是他的命根子啊!   安大太太道:“大少爷心情不好,你不在大少爷跟前伺候着,这忙活活的是要干嘛去?”   云生回:“今儿,八皇子和九皇子来探望大少爷,大少爷命奴才去老太太那里求上好的茶叶去,大少爷好拿了招待客人。”   安大太太蹙眉:“那两位皇子新近怎么老往咱们国公府跑来着?”   云生道:“九皇子与咱们大少爷交好,八皇子疼爱九皇子,不放心他一人出宫,遂就跟了来。如今大少爷心情正郁闷着,有人来同大少爷说说话解解闷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再说来的是皇子,大少爷也拒绝不了啊!”   安大太太想想也是,便道:“大少爷那边招待客人看看还缺什么,缺什么,老太太那边若供给不周,你就到我芙蓉苑来拿。”   云生应声“是”便自去了。   安大太太心里老觉着不踏实,史晴云一旁道:“姑姑在担心些什么?”   “我在担心你沉林表弟。”   史晴云却盲目乐观:“大姑姑还是放宽心些才好,如今皇后娘娘悔婚一事已经摆到了明面上,表弟难道还能与皇后为抗?再看表弟与皇子交好,日后对表弟的仕途也是大有帮助的吧。所以,无论婚姻还是前程,大姑姑对表弟都应该放心才是。”   安大太太定睛看史晴云,好一个香草美人,更难得是这份七巧玲珑心。   安大太太握住史晴云的手,拍拍她手背道:“等你表弟和那花畹畹婚约彻底不作数后,大姑姑就向你父母求亲去。”   史晴云脸上一红,娇羞地笑了起来。   …………………………   锦绣园内,九皇子热情地邀约安沉林:“沉林,我们一起去钓鱼吧!上回没钓成,总觉得遗憾,今天八哥又带我出宫来,我这就来约你了,一起去吧。”   安沉林闷闷不乐:“我没心情,不想出门。”   九皇子皱眉:“我还想你约四小姐和咱一起去钓鱼呢,你怎么可以没心情呢?”   安沉林现在莫说钓鱼,钓龙他都提不起兴致。   “你去约四妹妹一起去吧,我就不去了。”安沉林道。   九皇子瞪大眼睛道:“我和四小姐又不熟,如果你不在场,四小姐怎么会答应和我一起出宫去钓鱼呢?她一定会怀疑我们是不是人贩子要拐卖她来着……”   九皇子说着自顾自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才发现安沉林苦大仇深,不由愣住。   “沉林,你有心事?”九皇子热心地问。   而安沉林好大一个苦瓜脸,自觉自己的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九皇子束手无策,忽见不远处蓟允卓向他招手,他便向蓟允卓跑了过去。   “八哥,怎么办?沉林又不和我一起去钓鱼了。”九皇子红愁绿惨。   蓟允卓笑道:“九弟可知安大少爷遇到心事了?”   “心事?我瞧着他确有心事,可是问了他他不肯说啊!”   “那是因为他觉得你帮不上他的忙。”   “他不说他遇到了什么困难,我要如何帮他?”   蓟允卓拍拍九皇子的肩,问道:“九弟当真愿意为安大少分忧解难?”   “那还有假?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好朋友之间不应该互相帮忙的吗?就算要我为他两肋插刀,我也是愿意的呀!”   蓟允卓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安大少爷的心事。”   九皇子一颤:“八哥你知道?那你快说。”   于是,蓟允卓附耳同九皇子说了几句,九皇子惊呼:“有这事?”   “嗯。”蓟允卓点头。   九皇子冷嗤:“怪不得沉林愁眉不展呢!母后也真是的,怎么可以夺人所爱呢?要知道安和公主可是沉林的心头肉。”   连九皇子都知道,可见安沉林爱花畹畹爱得有多深了。蓟允卓不由在心里唏嘘不已。   “八哥,我们该怎么帮沉林呀!”九皇子着急。   蓟允卓道:“你去告诉安大少爷,只要他肯同你出去钓鱼,你便有法子解他心头所难。”   “八哥有法子?”   蓟允卓胸有成竹地笑着,又在九皇子耳边耳语了几句。   九皇子便乐颠颠去找安沉林了。   “我已经知道你的心事了。”九皇子道。   “你能知道什么?”安沉林唉声叹气。   “你不可以小瞧我,不就是皇后娘娘要棒打鸳鸯的事吗?”   安沉林一颤:“你当真知道?看来宫里都已经传开了。”   安沉林好不气馁。   九皇子道:“那倒没有,只是我知道而已,这件事在宫里可是个秘密,就连父皇和皇祖母也未必知道呢。”   “早晚都得知道。”   安沉林想起安老太太同他说的,什么胳膊扭不过大腿啊,什么臣子斗不过皇室啊,心就跌落谷底。   “是早晚得知道,皇后娘娘迟早要和他们禀报的嘛,毕竟要给大皇子娶大皇子妃,没有父皇和皇祖母拍板是不成的,不过等到皇后娘娘向他们禀报之后,这事可就板上钉钉,没得悔改了。”   安沉林的眼泪立时就掉了下来:“畹畹是我的未婚妻,皇后娘娘她怎么可以……”   九皇子忙安抚道:“沉林,你别忙着哭,我有法子帮你,不过你得陪我去钓鱼先。”   安沉林一下来了精神,擦了眼泪道:“你有法子帮我?”   九皇子郑重点头。   安沉林立即兴奋起来:“只要你有法子帮我,莫说我陪你去钓鱼,我陪你干什么都可以!”   “光你陪可不够,还要再帮我约个人……”九皇子不好意思地笑。   安沉林了然,指着九皇子笑道:“四妹妹……”   九皇子一下揽住安沉林的肩:“你知道就好,你小点声,莫让别人听见了……”      ☆、第463章 蓟大傻叉   澜雨轩,三太太不在,安沉林原是要请示过三太太,得到允准后方把安念雨接出府去的,可是现在三太太不在,没个做主的人,安念雨又是个胆小的。   若是以前,安沉林定然就作罢了,可是现在不同啊,九皇子那里有阻止皇后悔婚的法子,所以安沉林无论如何也要满足九皇子的条件,这就叫礼尚往来,所以安念雨是安沉林骗出国公府的。   马车上,蓟允卓和九皇子并排坐,安沉林和安念雨并排坐,四个人,摇摇晃晃,八只眼睛,大眼瞪小眼。   安念雨问安沉林道:“大哥哥,你不是说带我去找我母亲的吗?可是他们怎么会在?”   安念雨指了指八皇子九皇子。   安沉林并不敢作声。   九皇子坦白道:“四小姐,对不起,大少爷骗你的。”   “啊?”安念雨惊呼,“骗我,为什么啊?”   “因为我们想约你一起去钓鱼。”九皇子说着,满脸的彩霞。   蓟允卓纠正道:“不是我们,是你而已。”   九皇子的脸更红了。   安念雨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安沉林,安沉林歉然地点了点头。   安念雨立即又摆手又摇头:“不行不行,我母亲不知道我跟你们出府会找我的。”   “已经给三婶留了信了。”安沉林道。   安念雨还是担心:“那也不行,没有经过我母亲同意,我就擅自离府,且和……男子出行,我母亲回头会骂我的。”   安沉林治好道:“四妹妹,大哥哥不是别的男子,有大哥哥在,回头我会带你向三婶解释的,三婶若不给我面子,我就去求祖母,祖母出面,三婶一定不会怪你的。”   安沉林苦口婆心,安念雨还是不踏实。   九皇子道:“四小姐,再不济我就去求皇祖母出面……”   这搬来的救兵也太大了吧?   安念雨扑哧一笑。   安念雨笑了,九皇子和安沉林两颗心才落了地。   九皇子道:“四小姐,八哥上回带我们去鱼塘钓鱼,可真的是太好玩了,可惜上回你没跟到,所以这回无论如何要带上你!”   “为什么要带上我?”安念雨天真无邪地问。   “因为大少爷说你是他最乖最乖的一个妹妹。”九皇子扯谎。   但是这样的谎言,安沉林是不好戳破的,只能附和道:“是的是的,府里所有姐姐妹妹我最喜欢的就是四妹妹你了,又安静又乖巧又温柔可人……”   九皇子也神往道:“我也喜欢,嘻嘻……”   安念雨娇羞一笑。   蓟允卓看着三个少年插科打诨,只是微微笑着。   ……………………………………   到了鱼塘,渔具摆起来,四人坐定,专心等待鱼儿上钩。   安沉林哪有心思钓鱼,不停问九皇子道:“你的法子可以说了吗?”   九皇子一门心思全在安念雨身上,对安沉林的追问竟有些不耐烦,安沉林生气道:“没想到你是这样见色忘友的人!”   九皇子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指指一旁的蓟允卓,同安沉林道:“我八哥有法子,你去问他就行。”   然后又一门心思同安念雨搭讪:“四小姐,你喜欢钓鱼吗?”   “还好。”   “你以前钓过鱼吗?”   “没有。”   “那这是你第一次钓鱼咯?”   “是啊!”   “第一次钓鱼觉得好玩吗?”   “嗯……”   “你是不是不喜欢钓鱼啊?那你最喜欢干什么?”   ……   安沉林汗,只好去寻蓟允卓,蓟允卓倒是没有像九皇子这般怠慢他,他放下渔具,同安沉林正色道:“咱们去附近小树林里说话吧。”   安沉林恭敬点了头,便跟随蓟允卓去了小树林。   小树林内,夏风阵阵,夹杂着花叶的清香,十分怡人。   蓟允卓站定了,回头见安沉林一脸忧虑神色,他道:“你当真愿意为了畹畹和皇后作对吗?”   安沉林异常坚决的神色:“我只知道这辈子我非畹畹不娶,畹畹原本就是我的未婚妻,我只是捍卫我的姻缘,并不是和谁作对。”   “可是你的对立方是皇后,你可想过你捍卫你姻缘的后果是什么,可能会将整个国公府置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因为要悔婚的是皇后,皇后身后是东正侯!”   “就算是皇上也不能不讲理吧?皇后也好,东正侯也好,还能凌驾于皇上之上吗?”   眼前的少年无所畏惧,理直气壮,蓟允卓心里暗暗折服。   “好,安大少爷若主意已定,不如就去请皇上做主!”   蓟允卓一语既出,安沉林灵光一闪。   对啊,难道皇帝会是不讲理的人吗?难道皇帝会允许大皇子抢夺臣子之妻吗?断然不会的,因为这样会让全天下的人对皇室指指点点,皇帝绝不会让皇室如此授人以柄。   “只是,我要如何才能见到皇上,宫里我轻易去不得。”安沉林忧心如焚,恨不能马上就长一双翅膀飞进皇宫去。   蓟允卓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这几日父皇正为九弟找伴读,不如我向父皇举荐安大少爷你,如何?”   安沉林喜出望外,“如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安沉林说着就要向蓟允卓跪谢,蓟允卓忙扶住他道:“安大少爷不必如此,我尚有几句话交代。”   “八皇子请说。”   蓟允卓道:“你进宫之后是九弟伴读的身份,务必要恪尽职守,见到父皇恳请父皇成全你和安和公主成婚一事并不是主要目的,只能是顺道,否则的话,你的入宫便会成为一场阴谋。”   安沉林会意:“明白,沉林绝不会拖累八皇子和九皇子的。”   “其次,你见到父皇之后,先要请婚,如若父皇能够定下你和安和公主婚约,皇后娘娘那边便也没辙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提及皇后娘娘悔婚一事,以免伤了皇后娘娘和国公府之间的和气,东正侯权倾朝野,难保日后不会对国公府上下怀恨在心,毕竟安家的男子还要在朝廷为官……”   安沉林心怀感激道:“多谢八皇子考虑周全。”   “如此便祝大少爷你好运了。”   安沉林信心满满道:“他日,我与畹畹成婚,定要请八皇子喝一杯谢媒酒。”   蓟允卓看着安沉林,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谢媒酒,谢媒酒,他哪有那度量去喝那谢媒酒啊?   他竟然帮着别的男子出谋划策,为的是把他心爱的女人推向别的男子的怀抱。   蓟允卓,你就是个大傻叉!   ☆、第464章 狗拿耗子   兰惠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走进寝殿,见花畹畹面朝里躺着,她小心翼翼端着托盘走到床前来,恭敬道:“公主,皇后娘娘让奴婢给您端了银耳莲子羹过来……”   “赏你喝吧。”   兰惠立即道:“奴婢可不敢,那可是皇后娘娘亲自为公主您做的。”   “那就搁着吧。”花畹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公主,您还是趁热喝吧,皇后娘娘……”   花畹畹一咕噜从床上坐起身来,怒视着兰惠,道:“你现在到底是谁的宫女?你要是那么遵从皇后娘娘的旨意,那你就回皇后娘娘身边去。”   花畹畹动了怒,兰惠吓得扑通跪在地上,托盘高举过头顶,道:“公主,奴婢也是关心您……”   花畹畹没有理她,径自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梳头发去,兰惠忙端了银耳莲子羹走过来旁边毕恭毕敬站着。   见花畹畹许久无声无息的,只是梳头发,她便小声道:“公主,八皇子让奴婢给您捎句话过来。”   花畹畹梳头发的动作一顿,回身道:“说。”   兰惠笑着道:“八皇子说,公主与安大少爷的婚事他会尽全力周全的,还请公主宽心。”   花畹畹一颤,旋即道:“你也替我给八皇子捎句话过去。”   兰惠巴巴地凑过耳朵来:“公主请吩咐。”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花畹畹说着,唇边不自觉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意。   谁要他好心来着?   兰惠愣住。   花畹畹随手端起银耳莲子羹大口吃了起来,她突然胃口大开了,不知为何。   兰惠可不敢把这句话带给蓟允卓。   八皇子真是太可怜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   安沉林入宫做九皇子伴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国公府,安家长辈们都颇忧虑,这时候进宫不是好事啊。   花畹畹还在宫里住着,安沉林又要入宫去,这二人相见要是发生了什么幺蛾子,皇后岂会与国公府善罢甘休?   安大太太担心死了,忙活活就去嘉禾苑求见安老太太。   安老太太道:“佩玉你真是杞人忧天,畹畹住在坤宁宫,沉林是去给九皇子伴读,你以为皇宫是咱国公府走几步路就能到的?再说还有皇后娘娘呢,她要花畹畹做大皇子妃,自然会看住花畹畹,不会让他与沉林相见的。皇帝既然让沉林入宫,皇后便自有分寸,咱们无需担心。”   经老太太如此一开解,安大太太的心稍稍安了一些,但还是不忿道:“怎么让咱沉林去给九皇子伴读呢?从来都只是给太子找伴读的呀。”   “如今东宫悬而未决,皇子们都有机会,你就怎么知道九皇子就没有机会做太子?”   被老太太这么一反问,安大太太便闭嘴了,但是心里却更加担心。   既然做了九皇子的伴读,那从今往后安沉林便是九皇子这一派的人了,若日后九皇子也参与储君之争,那安沉林便不可能置身事外,成功了还好说,万一失败……   大太太不寒而栗。   安老太太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指着她笑道:“你啊,就是想太多,九皇子还小,众皇子中也不是最出众的……”   安大太太自嘲地笑了笑。   说九皇子有机会做太子也是安老太太,说他没机会的也是安老太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个四老婆子。   大太太在心里翻白眼。   安老太太道:“你有闲工夫在我这儿磨蹭,还不如去沉林那里看看,他入宫可都有什么要准备的。”   于是安大太太便到了锦绣园。   安沉林正欣喜若狂着,安大太太来了,他眉飞色舞迎了上去:“母亲……”   安大太太好久都没有见到儿子这么开心,她原本也应该开心的,可是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   “儿子入宫做九皇子伴读,这是圣上隆恩,母亲为何闷闷不乐的?”安沉林问。   安大太太道:“你入宫若一心一意只做九皇子伴读,那母亲便也能放心了。”   安沉林奇道:“不然,儿子还能做什么?”   安大太太忍不住,拉住安沉林道:“母亲我就是担心你会借入宫做伴读的契机与花畹畹私会,届时惹恼了皇后娘娘……”   安沉林不由在心里暗暗惊叹大太太的精明,毕竟知子莫若母呀。   面上,安沉林也不能不虚以委蛇,好叫安大太太宽心。   “母亲多虑了,哪能啊?皇后娘娘要畹畹做大皇子妃,圣上下旨悔婚是迟早的事,祖母已经对孩儿分析了利弊,儿子既然身为国公府长房长孙,怎么可能将家族荣辱当做儿戏?大丈夫何患无妻,儿子断不会如此幼稚,母亲应该相信我才是。”   安沉林言之凿凿,令大太太刮目相看。   当然安大太太是不可能相信安沉林如此想得开的,可是安沉林如此说了,安大太太又不好再说什么。   她只能摸摸安沉林脸蛋道:“好儿子,你若能这么想,便是咱国公府三生之幸了。”   “母亲就放心吧。”安沉林给了安大太太一个明媚的笑容。   ……………………………………   安沉林入宫做伴读的消息花畹畹还是从兰惠那里听来的,兰惠说皇后得知这个消息时很是怨怼皇帝,可是这种事原轮不到皇后裁夺,所以皇后也只能背后不满罢了。   花畹畹很是惊奇:安沉林怎么入宫了?她本能想到是蓟允卓从中斡旋的。   还真是狗拿耗子。   花畹畹在心里嗤之以鼻,蓟允卓也真是天真,难道安沉林入宫做了伴读,皇后就会成全她和他的婚事吗?   做了九皇子伴读的安沉林也才发觉自己的天真,即便入了宫,即便做了九皇子的伴读,见到皇帝的面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   散学的时候,他从兜里掏出从府里带来的一只纸鹤,愁眉不展:畹畹,我该怎么样才能见到皇上啊?   正失魂落魄走着,九皇子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欢喜道:“沉林,我八哥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安沉林回头对上了九皇子亮晶晶的眸子,不由一振。   ☆、第465章 大胆安少   蓟允卓站在冬青树下等候安沉林,安沉林疾步走向他,先是行了宫礼,继而便眼巴巴看着他道:“我入宫有几日了,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皇上?要怎样才能见到皇上?”   “九弟没有告诉你吗?今夜他会生病……”   蓟允卓的话令安沉林匪夷所思:“今夜九皇子会生病?”   “是的,届时父皇会去探望九弟……”蓟允卓一脸风和日丽的笑容。   安沉林心惊:这是要九皇子装病帮他啊!   “多谢八皇子和九皇子!大恩大德,没齿不忘!”安沉林拱手作揖。   蓟允卓制止他道:“能不能成功,就看安大少你自己的运气了。”   “嗯,姻缘天注定,我和畹畹的缘分本就是传奇,谁也拆不散的。”安沉林信心满满。   蓟允卓心下一颤:姻缘天注定……   这是个多么玄妙的说法。   眼前的安沉林真的是花畹畹命中注定的夫君吗?   蓟允卓竟然开始抱了一丝不愿乐见其成的心里,这让他觉得自己猥琐而虚伪。   “九弟已经让人给国公府那边传话,说晚上留安大少爷在宫里住一夜。”   安沉林喜滋滋正欲去,兰惠走了过来:“八皇子……”   蓟允卓向安沉林介绍道:“她是安和公主的宫女。”   安沉林喜出望外,立即掏出那只纸鹤递给兰惠道:“替我转交给公主,让她静候佳音。”   看着安沉林离去的背影,兰惠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安大少吗?”   蓟允卓笑着点头。   兰惠蹙眉同蓟允卓道:“公主让我向八皇子递句话,请八皇子转告安大少爷,让他切莫轻举妄动,一切以国公府利益为重。”   蓟允卓看着安沉林离去的方向道:“他已经走了,你这话他是听不到了,而且就算他听到了也不会照做的。”   兰惠愣住。   蓟允卓见兰惠一脸懵圈,从怀里掏出一枝玉簪子递到兰惠眼前来,微笑着道:“送你的。”   兰惠受宠若惊,蓟允卓却还不罢休,温情脉脉亲自替兰惠在头发上插好。   兰惠甜蜜得不知所措,胸腔里小鹿乱撞。   而蓟允卓笑容底下是一颗冰冷的心。   这一切不过都是感情投资罢了。   兰惠回到坤宁宫时依旧一脸情窦遮掩不住,花畹畹问她道:“你怎么这样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是着了魔了吗?”   不是着了魔,只是心里住进了一个魔,蓟允卓对她而言,魔力太大了。   兰惠抚了抚头上的簪子,掩饰道:“公主说笑了。”   花畹畹瞟向她头顶的玉簪子,随口赞道:“好精致的玉簪子,之前怎么没见你戴?”   “刚买的。”   “你何时出宫买了这玉簪子?”   兰惠自觉失言,只能扯谎道:“奴婢寄采买的公公出宫带回来的。”   花畹畹不再追究:“话带到了?”   “带给八皇子了。”兰惠说着拿出那只纸鹤呈到花畹畹面前。   花畹畹怔住:“你见到安大少爷了?”   “奴婢到时他刚好离开,所以奴婢的话只是带给了八皇子,只能托八皇子状告给安大少爷,不过八皇子说……”   兰惠欲言又止,花畹畹问:“八皇子说什么了?”   兰惠道:“八皇子说,即便安大少爷听了也不会照做的。”   花畹畹从兰惠手里接过那只纸鹤,蹙紧了眉头。   ………………………………   入夜,九皇子果然生病,消息传到御书房,皇帝起身摆驾。   九皇子还小,宫外还没有专门的皇子府,所以还住在宫里。   皇帝抵达九皇子的宫殿时,太医正在给九皇子开方子。   九皇子并没有什么病,可是他喊了头晕胸闷头疼,太医也只好象征性开了益气养身的方子,让宫女抓了药熬给他喝,因为宫里都知道皇帝对这个老幺皇子是十分疼爱的,所以太医也不敢大意。   皇帝坐到床前亲自给九皇子喂药,又询问了太医,太医小心谨慎回答了皇帝询问。   九皇子怕露馅,赶紧将太医支走了。   皇帝道:“朕还没问清楚你的病情呢。”   九皇子撒娇道:“父皇来看儿臣,儿臣的病就好了。”   皇帝哈哈大笑,捏了捏九皇子的脸颊,宠溺道:“臭小子!”   这时,皇帝见屋子里还站了个陌生的少年,不似太监打扮,又有些面善,他道:“这个孩子怎么之前没见过?”   九皇子立即从床上坐起身来,神采奕奕介绍道:“父皇您忘了吗?您给儿臣挑了个伴读,就是他!”   “哦,国公府的安大少爷,怪不得面善呢,之前安老太太带你赴过皇太后的宴席,朕应该见过你。”   安沉林早已跪伏于地,“多谢皇上隆恩,不但封了畹畹做安和公主,还让微臣做了九皇子伴读,微臣夫妻二人定不负皇上厚望。”   听安沉林自称夫妻,皇帝皱起了眉头,九皇子一旁提醒道:“父皇您忘了吗?安和公主原是安家童养媳呀,是沉林的未婚妻。”   “哦,这么说起来,安大少爷还是当朝的准驸马爷呢。”   “来日也要和儿臣一样称您一声父皇的。”九皇子敲边鼓。   皇帝颔首,看安沉林的目光也慈爱了许多:“想安老太太与皇太后年轻时还是闺中密友呢,不知安老太太近来身体可好?”   皇帝只是礼貌性问候,安沉林恰好接住了话头,道:“祖母托微臣入宫后若见到皇上问皇上安呢!”   “谢谢她老人家了……”   “祖母还托微臣问皇上一件事。”   皇帝一颤:“不知安老太太还要问朕什么事?”   安沉林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顾不了许多,深吸一口气道:“祖母想问皇上,何时才能让畹畹与微臣成婚,祖母年岁大了还等着抱曾孙子呢!”   安沉林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出这番话的,说完时方觉额头上已沁出一层细密汗珠。   他不敢抬头看皇上,只是跪伏地上,静候皇帝示下。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九皇子在一旁呼出了一口气,只听皇帝道:“老人家抱曾孙子心切,朕十分理解,你请她老人家放心,这事朕记下了,回头与皇太后和皇后好好商议一下,毕竟如今花畹畹是安和公主,是朕与皇后的义女,朕嫁女儿自然不能马虎随便,一切都要慎重,日子要捡最好的挑。”   安沉林喜出望外,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第466章 好事多磨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九皇子在一旁呼出了一口气,只听皇帝道:“老人家抱曾孙子心切,朕十分理解,你请她老人家放心,这事朕记下了,回头与皇太后和皇后好好商议一下,毕竟如今花畹畹是安和公主,是朕与皇后的义女,朕嫁女儿自然不能马虎随便,一切都要慎重,日子要捡最好的挑。”   安沉林喜出望外,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   兰惠兴冲冲进了寝殿,跪在花畹畹跟前:“奴婢给公主道喜了。”   花畹畹闷闷不乐:“我这儿还被皇后娘娘禁足着呢,喜从何来?”   兰惠道:“八皇子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昨夜安大少爷求了皇上,皇上已经同意择日为公主与安大少爷完婚了。”   花畹畹惊奇不已:“安大少爷求见了皇上?”   “是呢!这安大少爷对公主可是一片真心,巴巴的进宫来做九皇子伴读,原来是为了求婚一事。”   花畹畹凝眉,安沉林所做这一切若没有蓟允卓从中帮忙是不可能完成的,怪不得蓟允卓要让兰惠给自己传话,让自己安心。   只是,花畹畹对皇上择日替她和安沉林完婚一事却并不乐观,总觉得不可能这么顺。   兰惠仿佛看出花畹畹的担忧,宽慰道:“公主不必太担心,皇上已经宣了皇后娘娘去御前商量此事呢。”   花畹畹心里突然顿悟。   终于知道自己的不踏实源自何处了。皇帝让皇后去商议此事,那么这事十有八九成不了,且皇后还会把要她做大皇子妃的想法同皇帝正儿八经地摊牌,届时只怕安沉林该哭鼻子了。   花畹畹对于自己不能与安沉林成婚一事并无多少伤感甚觉奇怪。她同自己解释说,毕竟自己是三四十岁中年妇人的灵魂,自然不可能像前世那样去爱一个十四岁的小少年。   前世,十四岁的安沉林与自己成婚,于洞房花烛夜被安念熙毒死。   这一世,又是十四岁,安念熙已经从国公府消失,而自己与安沉林的洞房花烛眼看着也成了水中月镜中花,那么安沉林的命该保住了吧。   做不做夫妻已无所谓,大少爷,只要你能活着便好。   这样想着,花畹畹便释然了。   花畹畹料想得不错,御书房内,皇帝一和皇后说到要给花畹畹与安沉林挑日子完婚一事,皇后便如临大敌,郑重跪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吃惊道:“皇后这是为何?”   “皇上容禀。”皇后额头抵地。   皇帝道:“你我夫妻,有什么事站起来说吧。”   皇后方才站了起来,道:“畹畹与安沉林不能成婚,恳请皇上下旨作废二人的婚约,为二人另配良缘。”   皇帝傻了:“啊?皇后,你能告诉朕到底是为什么吗?”   皇后道:“皇上有所不知,臣妾之所以将畹畹接入宫中居住,是因为安大太太不喜欢这桩婚事,在国公府中处处刁难畹畹,臣妾不愿畹畹受委屈这才将畹畹接入宫中,如今臣妾怎么忍心将畹畹重新推入那火坑?要知道婆媳不睦定会影响夫妻感情的,畹畹虽只是臣妾义女,可是臣妾是真心喜欢她,将她当亲生一般看待,所以断不能看着悲剧发生!”   皇上震惊道:“还有这事?”   “是啊,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皇上日理万机,哪里能关注到女儿家的心事?这一桩婚事必须作废!”皇后决绝。   皇帝为难道:“可是安大少却同朕说,安老太太还盼着朕给他们小夫妻择日完婚呢!”   “决不可能,只怕是安大少爷小孩子家一厢情愿罢了。”   皇帝不可置信:“怎么会?”   皇后进一步道:“皇上,只怕安大少爷入宫做九皇子伴读一事原就是个阴谋,为的就是制造一个安大少爷与皇上见面的机会,这安大少爷与九皇子交好,九皇子到底也是个小孩子,才会陪着胡闹,臣妾可听说了,九皇子昨夜压根儿就没有生病!”   皇帝震惊。   接下来,皇后找了太医院给九皇子看病的太医作证,那太医说了实话,自然是挨了皇帝的板子,不过皇后另有补偿。   皇帝最恨自己被设计被欺骗,怒不可遏,让侍卫将九皇子和安沉林从皇子学里直接提溜了出来,二人被押到御书房跪着。   皇帝问了几句之后,九皇子便漏了馅,干脆替安沉林求情道:“父皇,沉林与安和公主原就有婚约,父皇不过顺手推舟,为何不卖他这一个面子呢?”   皇帝厉声呵斥道:“一派胡言,莫说安沉林一个黄口小儿,即便是护国公三朝元老也不敢求朕卖人情,你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皇帝当即命了侍卫进来将九皇子押下去罚他闭门思过。   安沉林傻了眼,对九皇子充满了愧疚,冲皇帝道:“都是沉林惹恼了皇上,还请皇上不要责罚九皇子。”   “九皇子欺骗朕,他有错,朕罚他是管教,省得日后酿出祸事,让人说子不教父之过,至于你,安大少爷,朕不会罚你,因为管教你是你父母的本分,只是朕有几句话问你!”   安沉林早已吓出一身冷汗,他跪在地上,颤声问皇帝道:“皇上想问什么?”   “朕且问你,听说你母亲对安和公主不太满意,她并不赞成你与安和公主的婚事,所以安大少爷入宫向朕求赐婚一事可经过你母亲的同意?”   安沉林背脊一僵,心里起了反骨,他道:“皇上听说,听谁说的?皇后娘娘么?”   皇帝愣住,看起来这事另有隐情。   “你不要管朕是听谁说的,你只要告诉朕有无此事即可。”   “绝无此事!”安沉林此刻当然不能承认,一旦承认,那么自己与花畹畹的婚事可就作废了。   皇帝惊讶:“绝无此事?可是皇后明明说……”   安沉林冷笑道:“我猜得果然没错,的确是皇后娘娘在皇上跟前嚼了舌根,皇上大概不知道真正想破坏微臣与畹畹婚事的不是我母亲,而是皇后娘娘吧?”   ☆、第467章 据理力争   皇帝惊讶:“绝无此事?可是皇后明明说……”   安沉林冷笑道:“我猜得果然没错,的确是皇后娘娘在皇上跟前嚼了舌根,皇上大概不知道真正想破坏微臣与畹畹婚事的不是我母亲,而是皇后娘娘吧?”   皇帝盯着地上那个忽然变得无所畏惧的少年,正色道:“怎么说,你且细细道来!”   安沉林道:“皇后娘娘不赞同沉林与畹畹婚事,一心想破坏这桩婚事,还给我父亲母亲祖父祖母都下了通牒,沉林若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求了九皇子让沉林入宫求见皇上的!”   “皇后娘娘的确不赞同你与畹畹的婚事,皇后同朕说过缘由的,原因是你母亲不满畹畹做你们安家的儿媳,处处刁难畹畹,皇后娘娘与畹畹母女情深,怎么可能送畹畹去你们国公府受罪?要知道畹畹如今可是安和公主,是朕与皇后娘娘义女,皇室便是她的娘家,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受那份窝囊气!”   “皇上也知道畹畹如今是安和公主,是皇上与皇后义女,皇室是她的娘家,那么试问皇上,畹畹有如此靠山,普天之下有哪个婆婆敢不善待她这个儿媳?若不善待她,岂不与皇上皇后为敌,那么这个婆婆是不要自己脑袋了吗?”   皇帝被安沉林问住了。   “那皇后到底为何不赞同你们的婚事啊?”   “因为皇后娘娘根本不想与畹畹母女情深,皇后娘娘才想做畹畹的婆婆……”   皇帝一时有些懵。   安沉林明确道:“皇上还听不明白吗?皇后娘娘是要畹畹做大皇子妃啊!”   皇帝讶然。   …………………………   在安沉林跪着的地方下一刻钟便跪着皇后,皇帝问她:“那孩子所言是真的吗?”   “是真的。”皇后坦言不讳。   “你……”皇帝指着皇后有些无语,“你糊涂!”   “臣妾是糊涂,但是臣妾有着一颗爱两个孩子的心。”   “两个孩子?”皇帝在次懵逼。   皇后道:“安大太太对花畹畹的确不满意,这事千真万确,皇上若不信可亲自问畹畹,也可召安大太太入宫对质,如若皇上能够悔婚,只怕安大太太求之不得。所以臣妾不愿畹畹嫁入国公府,这是臣妾爱畹畹的心。至于大皇子,他从小就先天不足,一出娘胎就带了顽疾,即便身为嫡长子也与储君之位无缘,皇上难道不觉得他可怜吗?臣妾只想找一个真心对他好的女子与他一生为伴,如臣妾与皇上这般爱他护他,畹畹就是这样一个良人,她没有嫌弃大皇子,而大皇子对她也十分依赖,所以臣妾才想着……”   皇后说到此处潸然落泪,几度哽咽,令皇帝十分动容。   皇帝叹了口气道:“朕明白你的苦心,只是安沉林那边……”   “皇上,是安沉林重要还是大皇子重要,大皇子可是您的亲骨肉,您就算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一点幸福也不为过啊,您是皇上您有这个权利,不是吗?至于安家,皇上可以补偿他们的呀。”   皇后所言,何尝不是?   皇帝凝眉道:“容朕想想。”   皇后再次跪伏于地:“求皇上成全!”   皇帝是动心的,诚如皇后所言,大皇子是他的亲骨肉,人都是有私心的,而他是皇上,他有权私心,不是吗?   接下来皇帝召见了很多人,东正侯、史宰相、安家的人……这些人都赞成悔婚,安大太太甚至提出了请皇上为史晴云与安沉林赐婚的请求,这就证实了皇后所言非虚,安大太太的确不喜欢花畹畹。   或许整个安家只有安沉林是真正喜欢花畹畹的,至于安老太太安老太爷那些人也只是墙头草,谁对安家有利,他们就喜欢谁。   但是皇上还没有最后下决心下旨悔婚,他去慈宁宫找皇太后商议,毕竟花畹畹这一路平步青云都缘于皇太后的恩惠。   皇太后道:“皇上召见了这么多人,却独独没有召见当事人。”   “安大少爷已经表态,非花畹畹不娶。”皇帝道。   皇太后摇头:“哀家说的是花畹畹。”   皇帝一颤,的确,花畹畹也是另一当事人啊!要嫁人的是她,怎么可以不问问她的心意呢?   嫁给安沉林,还是嫁给大皇子,花畹畹肯定有她自己的想法啊。   皇帝召见花畹畹之前,皇后与花畹畹进行了一次长谈,二人还从未将花畹畹的终身大事摆到明面上来谈过。   “母后是什么开始想让畹畹嫁给大皇子的?”   皇后当然不会说,是一早有了这种想法才将她从国公府接进宫的。她只是道:“灵芝死后,你对大皇子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母后很感动,想着若大皇子这辈子身边能有这么一个人照顾着陪伴着那该多好,畹畹,你怪我吧,这的确是母后的私心。”   “慈母之心,可以理解。”花畹畹微微笑着。   怎么可能皇后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呢?她花畹畹不是这样愚蠢的人呀!   “让畹畹做大皇子妃,大皇子可同意?”   花畹畹的问题是皇后从未想过的,她笑道:“大皇子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他那么喜欢畹畹你……”   “可是他只喜欢畹畹做他的妹妹,却从未喜欢过让畹畹成为大皇子妃呀,在大皇子心中,大皇子妃的人选只有一个,那就是灵芝,母后不可能不知道啊。”   皇后笑道:“灵芝已经死了,再说大皇子的性格我们都太了解,他的主意不算数的。”   “难道在母后心中也拿大皇子当傻子看吗?母后可是大皇子的亲母亲,若母后也这样看待大皇子,那就怪不得全天下人都拿大皇子当傻子看了。”   花畹畹的话戳中皇后心中柔软神经,但她还是镇定道:“那么你呢?畹畹,你也拿大皇子当傻子看么?”   “当然不,大皇子只是一个单纯善良的人罢了。”   “所以,你愿意嫁他吗?”   皇后灼灼逼视着花畹畹,她在等花畹畹的答案。   “抛却大皇子的心愿,哀家就想听听畹畹你的意见,嫁给大皇子做大皇子妃,你可愿意?畹畹……”   花畹畹犹豫了。   给皇后的当然不能是那么简单的答案:愿意,或者不愿意。   ☆、第468章 史家蒙羞   谢谢咔哇咿boy、baby无奶的打赏。   “母后允许畹畹有不同的意见吗?”花畹畹平静地看皇后,她的笑容云淡风轻,以至皇后看不出她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不允许。”皇后直言不讳。   花畹畹莞尔一笑:“那不就结了?母后何苦问畹畹的真心话呢?”   “真心话?这么说,畹畹你还是不情愿?”   花畹畹摇头:“母后错了,我的父母弟妹还在母后手上,蒙母后似海深恩,畹畹若不情愿岂不是忘恩负义?”   花畹畹的话也可以这么理解:我的父母弟妹还在你手上呢,若我不同意,你岂不是要报复他们?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畹畹,母后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畹畹知道母后的良苦用心,可是安大少爷不知道啊!母后是不是也该劝劝安大少爷?”   皇后眯起眼睛,心里打定了主意。   当安沉林再一次来到坤宁宫时,一脸忧戚神色。   皇后倒是敬他为座上宾,他冷笑道:“上一次拜访坤宁宫,我是被关在密室里的,皇后娘娘这一次却如此礼遇沉林,是要演戏给谁看吗?”   皇后笑道:“安大少爷是不是记错了?这可是哀家第一次请你到坤宁宫做客呢。”   安沉林一愣,继而笑笑不说话。   一个人睁眼说瞎话起来,谁能戳得破?   皇后让宫女儿给安沉林赐了坐,又上了香茶。   安沉林道:“皇后娘娘大可以不必对我如此客气,因为在我和畹畹的婚事上,我是不会妥协的。”   皇后轻声笑出了声:“安大少爷好骨气,如果皇上下了圣旨,你也绝不肯妥协吗?要知道违抗圣旨可是欺君之罪。”   “皇上不会做这样不仁不义之事的,皇上会顾着天下悠悠之口,断做不出这样夺人妻子的事情来……”   “皇上总有皇上的理由,只要理由正当,天下悠悠之口指责的便不会是皇上而是国公府了。”   安沉林憋红了脸,“卑鄙!”   “安大少爷要注意自己的措辞,对皇后大不敬,可是要牵累国公府的。”   安沉林咬紧了唇,气得发抖。   他毕竟一个孩子,如何敌得过皇后的心机?   “安大少爷,”皇后敛了笑容,“你要记住,你不是你一个人,你代表的是整个国公府,你的言行举止稍有差池都事关国公府的荣辱,你不要小瞧你对国公府的作用。”   皇后招了宫女进来,冷声道:“送客!”   安沉林从坤宁宫出来时天色已晚,夕阳暗沉沉沉下西天。   安沉林多想见花畹畹一眼,却没有见到花畹畹的踪迹,只见一个宫女从坤宁宫内匆匆走了出来,安沉林觉得那宫女有些面善。   兰惠福了福身子,道:“安大少爷,奴婢是安和公主身边的宫女兰惠。”   安沉林恍然大悟,之前见过的,蓟允卓介绍过这个宫女。   安沉林欣喜道:“是不是安和公主让你来的?公主她人呢?”   兰惠摇头:“不是公主让奴婢来的,是奴婢自己来的,奴婢有一句话要奉劝安大少爷。”   安沉林脸色一变。   兰惠道:“皇后娘娘心意已决,奴婢奉劝安大少爷不要做困兽之斗,莫说胳膊拗不过大腿,安大少爷还需替公主想一想,皇后娘娘如何威胁的安大少爷,便能如何威胁公主,要知道公主如今是皇后义女,日/日都要在皇后娘娘眼皮子底下过活,而且如今公主不是一个人,公主的家人都在京都,都仰仗着皇后娘娘呢。”   兰惠说毕,向安沉林福了福身子自去了,留下安沉林一个人愣在当地。   兰惠这番话并不是花畹畹让她去说的,她是受命于皇后。   这番话对安沉林威慑极大,回到国公府,安沉林当夜便病倒了。   安老太太同安老太爷腹诽道:“和畹畹的婚事还没作废呢,这人就病倒了,看起来沉林这辈子都不能离了畹畹这个福星啊,要不,咱们入宫去求求皇太后?”   安大太太却不以为然:“既然婚事还没作废,那么沉林病了便是畹畹克的,这婚事应该尽早作废才是。”   安大太太之所以有这样的底气,是想着长痛不如短痛。   安沉林和花畹畹之间尽早了断,安沉林才能尽早好好重新生活。   那边厢,皇后托东正侯给史宰相家下了通牒,那婚事绝不能由皇上率先下旨,那样皇室便会背负夺妻骂名,这婚要悔也需由国公府先悔,且要让国公府先背了那骂名,而皇家需是做****又立牌坊的一方。   宰相夫人汪氏以探望外甥子为由到了国公府,给安大太太传达了皇后的意思。   “皇后的懿旨不可忤逆。”汪氏道。   安大太太一咬牙:“横竖让我做这个坏人就是了。”   安大太太将目光投到一旁的史晴云身上,道:“就是要委屈一下晴云,不知母亲会不会怪罪女儿?”   晴云先汪氏开了口,“姑姑有任何吩咐,晴云都愿意配合。”   汪氏叹口气:“晴云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我这个做祖母的哪有不允的道理?”   安大太太感激地看看汪氏又看看史晴云,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令史家蒙羞的。”   安沉林躺在病床上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床前史晴云端着一碗药微笑道:“表弟,你醒了?”   史晴云欲给安沉林喂药,安沉林别开了脸,史晴云愣住,继而道:“表弟,大家都在担心你的身子。”   “娶不到畹畹,留我这身子有何用?还不如死了干净。”安沉林说的是气话。   史晴云好脾气劝道:“表弟胡说什么呢?你不为姑姑姑父老太太他们保重自己,也该想着安和公主啊。”   就是想到安和公主,安沉林才会心痛欲裂。   “表姐,”安沉林哭道,“你可知皇后娘娘她要下旨让我和畹畹的婚事作废……”   安沉林说着泪如雨下。   史晴云道:“要下旨,说明这不还没下旨吗?一切都还来得及,不是吗?”   安沉林一颤,但见史晴云笑容灿烂:“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表弟,你要娶安和公主,也得你有命娶,不是吗?这身子要是垮了,安和公主就是想嫁给你,也只能嫁给一个牌位呀!”   史晴云的话令安沉林一颤,史晴云舀了一汤匙汤药递到他嘴边,这一回安沉林没有拒绝,喝了药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469章 圣旨悔婚   安沉林一觉醒来时,发现自己身边躺了个人。   他扭头一看,猛然瞪大了眼睛。   史晴云!   屋外丫鬟们不是先听到史晴云的惊叫声,而是先听到安沉林的,都在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推门而入。   冰琥道:“还愣着干什么?进去啊!”   其余丫鬟嗫嚅:“大太太交代听到表小姐的叫声方能进去,可是刚才叫的是大少爷……”   管他谁叫的,有人叫了就进去吧!   冰琥率先推门而入,众人才跟了进去。   床上二人正互相扯着被子欲遮住自己的身子,而地上安沉林和史晴云的衣裳散落一地。   众丫鬟发出一阵唏嘘声。   冰琥夸张道:“大少爷,你和表小姐在干什么?”   鬼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安沉林叫苦不迭,呵斥众人道:“你们进来做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都出去出去!”   如今众目睽睽,自己和史晴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史晴云已经惊声痛哭起来。   安沉林道:“表姐你别哭了,我真的没有对你做什么?”   冰琥道:“大少爷,你也太不厚道了,怎么可以做了不认?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瞅着呢!”   史晴云一边哭一边同冰琥使眼色:“快去找姑姑为我做主!”   冰琥急忙掉头出去,安大太太很快便来到了锦绣园,安沉林和史晴云都已经穿戴整齐跪在大太太跟前,史晴云哭哭啼啼,装得有模有样。   安沉林心烦意乱:“我真的没有对表姐做什么?”   “表弟,你做了就做了,对我负责就是,何必如此撇清?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表弟不认,难道是我强的你不成?表弟将我当做什么人了?”   面对史晴云的指责,安沉林捧着疼痛欲裂的头:“可是我若做了什么,为何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昨夜表弟吃了药后说身子发冷,然后就抱住我,然后就脱我衣裳,然后就……哎呀,我说不下去了,真是羞死人了。”史晴云捂住了脸。   安沉林还是匪夷所思:“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史晴云同安大太太道:“大姑姑,女儿家最最珍贵的就是贞操了,如今表弟毁了晴云贞操不但不负责还矢口否认,如此奇耻大辱晴云如如何忍得?大姑姑不能为晴云做主,晴云只好回去求助我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去!”   史晴云说着,掩面哭着跑出了屋子,安沉林瘫坐地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昨夜真如史晴云所说吗?   史宰相是于次日早朝时向皇帝禀报此事的,史宰相道:“国公府欺人太甚,还请皇上为我孙女做主!”   满朝文武没料到史宰相竟将家丑扬到了朝堂上,皇帝也一时缓不过神来。   皇帝将目光投向护国公,护国公一脸青红皂白。   “国公,这到底怎么回事啊?”皇帝问。   护国公咳了咳道:“老臣要回府问一问我的孙儿先。”   史宰相又启禀道:“皇上,非是微臣将家丑扬到了朝堂上,实在是此事关系到皇家的名声,要知道安沉林与安和公主尚有婚约在,可是却对微臣的孙女做出了如此之事,这件事必须有个妥善的解决方法,否则势必贻笑大方。无论是史家,安家都丢不起这个脸,而皇家更丢不起这个脸。”   早朝在朝臣们议论纷纷中草草结束,史宰相和护国公被单独留了下来。   皇帝道:“如今这个事要如何解决?两位卿家都发表一下意见。”   护国公不好说什么,史宰相则义愤填膺的:“如今我的孙女清白被安沉林毁了,总不能白白被毁了,安家必须负责!”   皇帝点头:“是该负责。”   护国公道:“可是微臣孙子与安和公主之间有婚约啊!”   史宰相冷笑:“这样一个轻浮浪荡的人如何配做皇家驸马爷?”   护国公不乐意了:“史宰相,你怎么可以如此侮辱我的孙儿?我的孙儿可也是你的外甥子呀!”   “正是我的外甥子,老夫才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吃这哑巴亏,若是旁人,老夫非宰了他不可!”   史宰相跪在皇帝跟前,恳请道:“请皇上做主!”   护国公也只好跪下:“此事但凭皇上裁夺。”   “是不是朕如何决定,二位都没有意见?”   护国公和史宰相都点了头,于是一道悔婚圣旨便到了国公府,安沉林没等圣旨念完就吐了血昏厥过去,登时,整个国公府乱做一团。   ……………………………………   坤宁宫内,兰惠给花畹畹送了一套簇新的衣裳过来,黄色的,皇子妃才穿的颜色和花样。   兰惠道:“皇后娘娘让奴婢送过来给公主试穿一下,说是公主与大皇子大婚之时穿的。”   花畹畹心里冷笑:皇后也忒心急了。   她嫁不了安沉林,那是因为她自己也不想嫁了,可是她不嫁安沉林就非要嫁大皇子吗?皇后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   这一世谁还能强她做她不愿意的事?   前世她的婚姻被当做棋局工具,这一世她可不要重蹈覆辙。   “你放着吧,我一会儿再试穿。”花畹畹道。   兰惠道:“公主不要奴婢伺候公主更衣吗?”   花畹畹摇头,兰惠想了想道:“公主可是悬心安大少爷那边?听说悔婚的圣旨一下,安大少爷便病倒了。”   花畹畹一颤,心下顿时不安起来。   “公主有何吩咐,奴婢可以传话给八皇子,让他替公主去一趟国公府。”   这才是兰惠多嘴的目的。   如果花畹畹有求于蓟允卓,那么自己就可以去给蓟允卓传话,这样自己就又有机会见蓟允卓了。   不料花畹畹却道:“不必了,既然已经没有婚约,那么安大少爷是生是死就与本公主无关了,本公主怎么可以去关心一个不该关心的人?”   兰惠愣住,没想到花畹畹如此绝情。   她哪里想到,其实是花畹畹不放心她,防着她,毕竟她曾经是皇后的心腹,虽然如今对她投诚,可难保她不会像背叛皇后那样背叛她,将自己的行踪告诉皇后。   花畹畹是想亲自见一趟蓟允卓。      ☆、第470章 探病劝慰   谢谢1何所有、baby无奶的打赏。   没有停更啊,这两天电脑坏了,刚刚拿回来。   …………………………………………   冷宫院墙外,一树,一灯,一人。   花畹畹缓缓走向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   蓟允卓回过身来,露出惊喜的神色。   “我在想不通过兰惠传话,我能不能等到你。”蓟允卓脸上堆满笑容,如秋月一般皎洁沉静。   “你在这里等了几个晚上?”花畹畹笑着问。   “三个晚上。”   “所以,我们之间还不算心有灵犀,是吗?”   “能等到你,已是意外。”   “要是我一直不来呢?你能等我几个晚上?”   蓟允卓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抬头道:“我想你不会让我等太久,这不,今晚你不就来了吗?”   蓟允卓说着将手里的灯笼挂到树梢上,回身看着花畹畹。   昏黄的灯光将花畹畹的面孔照得无比飘渺,如远在天边。   “他病了。”蓟允卓道。   他知道她来找他绝不是为他,而是为了安沉林。   “我知道。”   “你打算怎么做?”   花畹畹能怎么做呢?她是因为要帮他冲喜才来到他身边的,她的命格治好了他的病,没理由再让他为她一病不起,那么此生的重逢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花畹畹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蓟允卓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心药还需心药医。”   蓟允卓接过那封信,笃定道:“好,我替你跑这一趟。”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天凉加衣裳,努力加餐饭。”   病榻之上,安沉林读着花畹畹那些字,泪如雨下。   蓟允卓坐在床前圆椅上,看着那个憔悴消瘦泪流满面的少年,蹙紧了眉头。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   安沉林对花畹畹的心很真,很重,可是他与她注定此生要有缘无份,皇后为了大皇子对花畹畹是志在必得,病榻上这个少年就算是病死榻上也是枉送性命,所以花畹畹的信不过是权宜之计,不过是宽他的心,救他的命罢了。   “畹畹她好不好?”安沉林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蓟允卓。   “你不好,公主焉能好?”   安沉林的泪又落了下来:“我和畹畹我们谁也离不了谁。”   蓟允卓不吭声了,这个傻少爷未免天真,花畹畹固然对他有情,可也并非到非卿不嫁的地步,因为病倒的是他,不是花畹畹。   “大少爷既然也知道你和公主谁也离不了谁,就该为了公主保重自己,无论何事,只有养好了身子才能争取,大少爷若一时情急一病不起,岂不要让公主也追随你而去吗?难道大少爷愿意看着公主为你而死?”   “当然不!”安沉林情急地喊起来。   他爱花畹畹,他不要她死,他要她活,他要她好好活着。   “我一定将大少爷的意思转告给安和公主……”   安沉林激动地拉住蓟允卓的手,道:“八皇子,你一定要告诉畹畹,让她好好保重自己,而我也会为了她保重自己,我会听她的,天凉加衣裳,努力加餐饭,我会等她,这辈子,除了她,我是不会娶任何人的。”   看着安沉林异常雪亮的眼睛,蓟允卓幽幽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起身走了出去。   蓟允卓刚走到门口,冰琥便走出来,兴冲冲道:“大少爷的药在哪里?还有大少爷说他饿了,要吃面条……”   门口站着安大太太,听到冰琥的话喜出望外,忙让丫鬟婆子张罗起来。   蓟允卓唇边一抹微微笑容。   花畹畹说得对,心病果真需要心药医。   蓟允卓正往锦绣园外走去,安大太太追了上来:“八皇子……”   蓟允卓停步,回头等安大太太大步走到跟前来,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笑容并不明显,淡淡道:“大太太何事?”   “谢谢你,八皇子。”安大太太脸上充满感激之情,“自从皇上下旨后,沉林他就病倒了,茶饭不进,汤药不喝,真可愁坏我了,幸亏有八皇子开解他……”   “要是大少爷自此好不了了,或者为此丧了命,大太太你可会后悔?”   安大太太愣住,她怔怔看着蓟允卓,不知他话里何意。   “后悔?怎么轮得到我后悔,圣旨是皇上下的……”   “可是婚约却是安大太太要破坏的,不是吗?”   安大太太皱起了眉头。   蓟允卓的笑容不阴不阳,看得安大太太心里直发毛。   “八皇子你……”   “我只不过是给了安大少爷一点希望而已,可是皇上已经下旨解除婚约,安大少爷要是知道其实他和畹畹这辈子再无可能,只怕那病又要犯了吧。”   蓟允卓说着笑了笑径自离去。   安大太太看着蓟允卓的背影,眉头扭成了大疙瘩。   史晴云笑嘻嘻走过来:“大姑姑,表弟肯进食了?”   安大太太六神无主点了点头。   史晴云欢喜道:“太好了,表弟肯进食了,等表弟身子好了,我和表弟的婚事就……”   史晴云蓦地噤声,她看见大太太的脸色阴晴不定十分诡异。   “大姑姑,你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   “大姑姑,那我和表弟的婚事……”   “再说吧。”   “啊?”史晴云惊诧,可是大太太已经返身去看安沉林去了。   大太太走进屋子时,看见安沉林正喝完药,他满面红光冲大太太说道:“母亲,等我身子好利索了,我还去宫里做九皇子的伴读去。”   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是为了能够接近花畹畹。   安大太太当然知道自己儿子的意思。   但是此刻,面对自己的病儿子,安大太太不能戳破,也不能泼他冷水,只能附和道:“好啊,九皇子一定在宫里望眼欲穿了。”   “我猜也是,冰琥,快去看看面条煮好了没有,让厨娘多下点浇头,我好饿啊!”   安沉林一脸眉飞色舞。   ………………………………   蓟允卓正欲离开国公府,忽见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在丫鬟搀扶下走了过来:“八皇子……”   蓟允卓讶然看着那孕妇,并不认识此女呀。   那孕妇上前向蓟允卓行了礼,道:“八皇子,我叫安小娘子,我想请八皇子替我给安和公主捎句话……”   安小娘子将手轻放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一脸幸福笑容:“请八皇子告诉她,谢谢她,我的胎如今很稳固了,等我顺利生产后定然要请她吃大红龟的。”   八皇子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在猜疑,只怕这又是花畹畹种下的善因吧。   “好的,我一定将话带到。”   “多谢八皇子。”   二人正说着,只听老远就传来安念雨的声音:“安姐姐……”   “念雨,你怎么来了?”安小娘子给了安念雨一个灿烂笑容。   “我来找你呀,你来找八皇子做什么?”安念雨天真无邪地侧着头看安小娘子。   安小娘子道:“我托八皇子替我给安和公主捎话。”   “四小姐也有话要我捎进宫去吗?”蓟允卓认真看向安念雨。   安念雨惊奇道:“我?宫里又没有谁等着我捎话进去。”   “谁说没有?九皇子啊!”安小娘子捅了捅安念雨胳膊,安念雨羞红了脸。   蓟允卓哑然失笑。   安小娘子是如何知道九皇子的?想必这四小姐定在她跟前提起过。   “我知道了,我会转告九弟的。”蓟允卓说着径自走了。   安念雨问安小娘子:“八皇子他知道什么呀?他说他会转告九皇子,他要转告九皇子什么?我刚才可什么都没说呀。”   “可人家就是什么都听懂了。”安小娘子扑哧一笑,安念雨还是一脸懵懂天真,只是微微羞红了脸。      ☆、第471章 人儿已死   皇上下旨后,皇后心情大好,花畹畹说要带大皇子去御花园放风筝她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花畹畹和大皇子拿着风筝到了御花园,忽见蓟允卓出现在跟前。   “八弟,一起放风筝吗?”大皇子扬着手里风筝热情邀约蓟允卓。   蓟允卓看了花畹畹一眼,花畹畹忙道:“大哥,我有只大风筝交给宫人去做,现在我去看看宫人的风筝做好了没有,只是那风筝太大了,我拿不动。”   大皇子立即去推蓟允卓:“八弟,你陪畹畹去拿,你力气大!”   蓟允卓便笑着答应了。   花畹畹嘱咐大皇子道:“大哥在御花园里少待,我们去去就来。”   “去吧去吧。”大皇子摆手,“我手里这只小风筝先放着。”   花畹畹和蓟允卓互视一眼,便并肩而行。   走得有些远了,回头看大皇子,他已经和小宫女们放起了风筝,热情洋溢的。   “大皇子最近心情倒是不错,看来你的命格的确适合冲喜。”蓟允卓言语间有些酸味。   花畹畹道:“他并不知道此事,皇后娘娘还未同他提起,她大概怕挑明了,大皇子也会犯病,毕竟灵芝在大皇子心中的分量,皇后也不敢小觑。”   “都是痴情的人,都能为心爱的女子而病……”蓟允卓脸上满是怅惘。他连为心爱女子而病的权利都没有。   蓟允卓看着花畹畹,突然觉得胸口胀得发疼。   花畹畹却并未注意到他脸上微妙的神色,只是问道:“安沉林怎样了?”   蓟允卓很失落:“看了你的信,他的病几乎立马就好了,我离开国公府的时候他已经能吃能喝,也已经听话地服药了,我想你给了他希望,他的病很快便能好利索了。”   “真的?”花畹畹一喜。   “他还有话要我转告你……”   “什么话?”   “他让你好好保重自己,他也会为了你好好保重他自己,他还说这辈子非卿不娶。”   花畹畹面色僵了僵,声音也沙哑起来:“我和他这辈子已经不可能了,圣旨已下,婚约已除……”   “可是你给了他希望。”   “那只是为了让他宽心……”   “他却信以为真。”   “只要他的病能好,我想终有一天他会忘了我。”   花畹畹的目光悠远地飘向远处。   谁又能记得谁一辈子呢?   “那你呢?你会忘了他吗?你当真要嫁给大皇子?”   花畹畹抬头对上蓟允卓充满哀伤的眼睛,她怔了怔道:“怎么可能?”   花畹畹说着便低头走了,蓟允卓看着她远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难道你还能扭过皇后?”   花畹畹心事重重走了过来,大皇子弃了风筝跑到她跟前:“畹畹,大风筝和八弟呢?”   “大风筝飞跑了,八皇子他去追了。”花畹畹扯谎。   大皇子那样一张清澈的面孔,是说什么他都信的。   “我,那我们等他吧,等他回来咱们再放风筝。”大皇子道。   花畹畹盯着大皇子的脸,突然心里闪过一丝邪恶的念头,她道:“如果有灵芝和咱们一起放风筝该多好啊,大哥一定会更开心吧?”   大皇子面色一忧,神情便焦灼起来:“灵芝,灵芝她怎么还不从国公府回宫啊!”   “灵芝她再也回不来了。”花畹畹咬咬牙狠心道。   她看见大皇子的面色更加难看起来:“为什么?”   “因为母后不会让她回宫的,母后根本不要她做你的大皇子妃!”   “可是母后她答应过我……”   “那是母后骗你的!”   大皇子猛地向后踉跄几步,摔倒地上。   花畹畹蹲到他身边去,缓缓道:“母后骗了大皇子很久很久了,我一直想要告诉大皇子的,可是母后不让,因为母后想要我做你的大皇子妃!”   大皇子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是我妹妹啊,怎么可以做我的大皇子妃呢?”   “母后说我和你不是亲兄妹,没有血缘没有关系,可是大哥,如果我做了你的大皇子妃,灵芝怎么办?灵芝一定会哭死的,她那么爱你,你不可以背叛她!”   大皇子猛烈摇头:“我绝不会背叛灵芝,我也不会让灵芝哭死,我只要灵芝做我的大皇子妃!”   “可是大哥,母后那边怎么办呢?她非逼着畹畹嫁给你,我不要做你和灵芝的第三者,我不要破坏你们两个,我也不要灵芝哭死……”   “我同母后说,母后最怕我,只要我不同意她就拿我没辙。如果母后要你做我的大皇子妃,我就和灵芝一起死去。”   大皇子神色笃定,花畹畹又是震惊又有些担忧,她不知道有朝一日大皇子竟然会一语成谶。   …………………………………………   “母后,母后……”大皇子像风一样飞进了坤宁宫,扰了皇后的清梦。   “你不是和畹畹去御花园放风筝去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皇后惊奇地问。   大皇子跪在床前,情绪激动:“我讨厌畹畹,我再也不要看见畹畹,畹畹她厚颜无耻!”   皇后愣住了:“畹畹她做了什么,惹你这么生气?”   “畹畹她竟然说要做我的大皇子妃,还说是母后你的意思,母后,畹畹她怎么可以这样?她是我妹妹啊!母后不是说过要让灵芝做我的大皇子妃吗?畹畹她怎么可以撒谎?”   皇后愣住,心里一边欣喜一边担忧,欣喜的是花畹畹居然自己同意要做大皇子妃了,担忧的是大皇子的态度。   灵芝是大皇子心中死穴,处理不好是要让大皇子发癫的。   “母后,你在发什么愣?你倒是说句话啊!畹畹她是骗我的,对不对?”大皇子执拗地盯着皇后。   皇后被他盯得心虚,但还是试探道:“那要是母后同意畹畹做你的大皇子妃呢?”   “那怎么行?灵芝怎么办?”大皇子跺脚。   皇后欲言又止了,大皇子原就先天不足,脑子是个一根筋的,惹急了保不准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   “灵芝啊……灵芝她……”皇后原想干脆告诉大皇子灵芝已死的事情好了,可是大皇子接下来的话令皇后心有余悸,及时闭了嘴,只听大皇子道:“灵芝她会哭死!如果母后让畹畹做大皇子妃,灵芝会哭死的!因为我答应了灵芝要让她做我的大皇子妃,而母后也答应了我,我不能对灵芝食言,因为我是男子汉,男子汉应该说话算话,而母后是我母亲,母亲不能对自己的儿子食言,母后,你说是不是?”   皇后张了张嘴,终还是道:“是。”   “所以,母后是不是可以让灵芝从国公府回到宫里了?”大皇子眼巴巴看着皇后,“母后,我好想灵芝啊!”   大皇子说着泪水哗哗地落了下来。   皇后被他哭得心烦意乱。   灵芝已死,她要去哪里找回灵芝啊?   “宫里人都说灵芝已经死了,母后他们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大皇子哇哇哭着。   皇后急了,哄道:“你听谁瞎说八道呢?灵芝好端端在国公府里呢。”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大皇子的睫毛上吊着大大的泪珠一闪一闪。   皇后支吾道:“快了快了吧。”   “我这就去告诉畹畹,让她快快打消了那念头,等灵芝回宫,我就要和灵芝成亲了,灵芝才是我的大皇子妃,畹畹她只能做我妹妹。”   当大皇子再次来到花畹畹跟前时,贼兮兮地笑了起来:“我想母后不会再让你做我的大皇子妃了。”   看着大皇子的笑容,花畹畹暗自在心里叹气。   若说他傻,可他又如此痴情,如此聪慧,都是因为灵芝的缘故,可惜灵芝已死……      ☆、第472章 冯莘奸计   谢谢1何所有的打赏,谢谢运气快来啊、轻若翩鸿的月票。   最近遇到很多事,更新不太稳定,暂时不想和你们——我亲爱的读者说,容日后一切尘埃落定我再和你们说道说道。   另,绛珠传有声小说上线了,手机安装酷/听听书,搜索绛珠传即可,那是我在起点第一本书,是14年的年度作品第一名,对我有特殊意义,花费了我很多心血,希望还没看到的朋友能去捧场。   ……………………………………   皇后被皇帝召进了御书房,商量立花畹畹为大皇子妃的事宜,一同在场参与商讨的还有东正侯冯莘。   皇帝答允皇后最初的请求,让花畹畹嫁给大皇子为妃,可是皇后却不如预期的高兴。   皇帝奇道:“皇后是不是改变了主意?”   东正侯也分外奇怪。   皇后支吾道:“哪能不高兴啊?臣妾都快高兴死了,谢皇上隆恩。”   皇帝于是道:“那就这么定了。”   从御书房出来,东正侯问皇后:“妹妹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皇上同意了,你却闷闷不乐的?”   皇后才道:“我是怕大皇子还在为灵芝的事闹别扭,不肯轻易娶畹畹。”   东正侯不以为意:“大皇子和安和公主感情不是很深吗?这事定下来之后,他定然会高兴的。”   皇后还是不乐观郁郁寡欢摇头:“未必,大皇子是一根筋的,看起来没有主意,却最是一根筋……”   “那不如吓吓他。”东正侯出了主意。   皇后一惊:“吓他?如何吓他?”   “大皇子对灵芝那丫头念念不忘,不代表对花畹畹就没有感情,没有男女之情,兄妹之情总有吧?如果以花畹畹的人身安全相要挟,他未必敢任性妄为……”   东正侯的话叫皇后在心里跃跃欲试起来。   ………………………………   梅宫内,一宫女疾步走到梅妃跟前来,将皇帝欲为大皇子和花畹畹赐婚一事告知了梅妃,梅妃不可思议道:“果有此事?”   那宫女道:“千真万确,奴婢刚从御书房那里打听来的。”   梅妃喃喃自语道:“皇后糊涂,皇上怎么也跟着糊涂起来了?花畹畹不是他们的义女吗?虽是义女,却也是昭告天下的,和大皇子就是兄妹,兄妹怎么可以成婚,这不是****吗?”   那宫女道:“说明皇上对大皇子还是宠爱有加的。”   “是皇上对东正侯宠爱有加。”梅妃冷嗤。   皇帝对皇后礼让三分,是因为皇后是东正侯妹妹,皇帝对大皇子若有几分父子情分,那也是因为大皇子是东正侯的外甥!   “娘娘的意思,这婚约是东正侯的意思?”宫女问。   梅妃目光阴郁起来:“也是皇后的意思。”   皇后和东正侯为何要处心积虑促成花畹畹与大皇子的婚事,这背后定然有什么目的,而不是皇后表面上在皇帝跟前申诉的那样,是因为花畹畹对大皇子好,大皇子依赖花畹畹,大皇子先前还依赖灵芝呢,可是灵芝却被整死了。   梅妃的眉头越蹙越紧,目光变得幽深莫测起来。   “去把八皇子找来。”梅妃吩咐宫女道。   宫女道了声“是”立即去了。   ………………………………   蓟允卓见了梅妃之后,心情变得分外沉重,一个人踱步到冷宫的院墙外,那里没有花畹畹。   心有灵犀的事情岂能日/日都有?   抑或者,诚如花畹畹所说,他与她并未心有灵犀。   皇帝都答允赐婚了,难道花畹畹解除了与安沉林的婚约,真的要成为大皇子妃,成为他的大嫂吗?   蓟允卓的心一团乱麻。   他想问问她,她心里是什么想法,可是畹畹不在。   畹畹,此刻你在哪里呢?   蓟允卓无头苍蝇一样去了藏书阁,另他欣喜的是花畹畹竟然真的在那里。   蓟允卓一刻欣喜之后又立即神色黯然下去。   花畹畹竟然这会子会在藏书阁,定然是替大皇子找药方,难道她当真决定好了要做大皇子妃吗?   见到蓟允卓,花畹畹倒是一如从前的淡定神色:“八皇子也来了。”   蓟允卓落寞道:“皇上答应了皇后,为你和大皇子赐婚,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藏书阁里逗留?”   “干嘛没心情?”花畹畹继续在翻阅医书,“我是个医者,既然接了皇后的请求,那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也是,大皇子都快成为你夫婿了,你自然希望他能康复……”   蓟允卓言语间多有醋意,花畹畹怎么会听不出来?   她笑着道:“大皇子是我大哥,我自然希望他能康复。你放心,我想大皇子是不会同意成为我的夫婿的,因为在他心中大皇子妃只有一个,那就是灵芝!”   看着花畹畹自信满满,笑容满面,蓟允卓突然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定然是有了什么妙计,才会胸有成竹的。   他的眉头舒展开来,为自己适才一是失态感到不好意思。   花畹畹冲他笑笑,翩然离去。   花畹畹这回眸一笑,几乎令蓟允卓失魂落魄。   看着花畹畹翩然离去的背影,他怅然若失:这辈子你不做安大少奶奶,不做大皇子妃,你是否会成为我的妻?   这样想着,八皇子的心猛然一痛。   他想起梅妃同他说的,你当真要看着心爱之人成为别人的妻子吗?储君之位如今在你心目中是不是重要了起来?   一直以来,他为梅妃争那个位置总觉动力不够,那要是为心爱之人努力一把呢?   梅妃正是知道他的心思,才对他激将了一番。   蓟允卓的手指颤了颤,心下从未有过的清明,他是必须在皇帝和皇太后跟前好好表现了。   花畹畹回到坤宁宫,兰惠便神秘兮兮迎上来,道:“公主可知皇上已经答允你和大皇子的婚事了?”   花畹畹不以为意,皇帝答允又如何?大皇子会反抗到底的。   兰惠道:“此刻,皇后娘娘正和大皇子说道此事呢。”   花畹畹点点头,示意兰惠退下,她看着皇后那扇紧闭的殿门,心想,一会儿大皇子出来一定要大闹天宫的。   那扇门此刻倏然开启,大皇子从里头泪眼汪汪走了出来。   花畹畹迎上去,安抚道:“大哥不必难过,我想母后一定会答应你,不要我做大皇子妃的,灵芝才是大哥的大皇子妃……”   孰料,大皇子却哭着摇了摇头:“畹畹,我已经答应母后了,让你做我的大皇子妃……呜呜……”   花畹畹傻眼了。      ☆、第473章 威胁成功   “不是,大皇子,你在说什么啊?”花畹畹问道。   大皇子重复:“畹畹,我已经答应母后,让你做我的大皇子妃。”   大皇子说着,哭得一塌糊涂,眼泪鼻涕涂了一脸。   花畹畹匪夷所思:“你不是说灵芝才是你的大皇子妃吗?我不是灵芝,我是畹畹,我是你的义妹……”   “你虽然不是灵芝,可你是我的义妹啊!”大皇子抽抽噎噎,“我喜欢灵芝,可我也喜欢你……”   “这两种喜欢是不一样的,灵芝能做你的大皇子妃,我不行……”花畹畹急了,如果大皇子也跟着瞎胡闹,那这件事她还真成了待宰的羔羊。   “可是母后说了,如果我不答应你做我的大皇子妃,就要让很多很多狗狗咬你的衣服,然后咬你的肉,然后你就会流很多血,然后你就会死……”大皇子哭得更大声了,“畹畹,我不要你死,因为你是我的义妹,我是你的大哥,大哥喜欢义妹,大哥要保护义妹……”   花畹畹了然,原来皇后威胁了大皇子。   她又是感动,又是急迫,对皇后心里更生了憎恶,不知道这个女人硬要自己做他儿子的皇子妃到底有何图谋。   “大皇子,母后那是吓唬你的,她那么疼我怎么会放狗咬我呢?”   花畹畹企图说服大皇子,大皇子却是一个劲摇头:“母后说她说到做到,母后说她疼你都是因为我,母后说她是为了让你做我的大皇子妃才对你好的,如果我不答应让你做我的大皇子妃,她就不再疼你了,她就弄死你!呜呜……畹畹,我不要你死……”   “那难道你要灵芝死吗?”花畹畹此刻只能想方法说服大皇子站到皇后的对立面。   大皇子擦了擦交错的泪痕,哽咽道:“母后说只要我娶了你,灵芝就可以回到宫里来了,我太想灵芝了,我已经不要她做我的大皇子妃了,我只要见到她就心满意足了……”   花畹畹郁闷。   大皇子又道:“畹畹,如果母后让我死,我也不会答应娶你的,可是母后要让你死啊,我不能这么做,我喜欢义妹,我是大哥,大哥要保护义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皇子喃喃自语,说的都是花畹畹平日里开导他的话,兀自远去了。   花畹畹看着他的背影,怅然若失。   “畹畹,你看,大皇子多听你的话啊!”   身边猛然站着皇后,花畹畹吓了一跳,但很快平静下来。   大皇子已经被说服,眼下只能靠自己了。   “母后。”花畹畹向皇后扯出一个笑容来。   皇后道:“哀家知道你对于做大皇子妃并不感兴趣……”   “大皇子也不感兴趣,母后为何如此热衷?”   皇后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皇后拉过花畹畹的手包在自己手里,道:“畹畹,哀家会待你好的……”   花畹畹在心里翻白眼,你又不是我夫婿,我要你待我好做什么?   花畹畹盯着皇后那张幽深莫测的脸,心想,真的如她自己所说是为了大皇子的病才让她做大皇子妃的吗?   她一定要查出这幕后真正的用心。   此刻与皇后面对面,花畹畹几乎嗅出了皇后伪善面目下的阴险。   ………………………………   安沉林依旧在九皇子身边做伴读,日落西山散学的时候他收拾物什,准备出宫回家。   九皇子来送他:“你知道皇上要赐婚一事了吧?”   安沉林点头,从前就知道了,皇后还没将此事闹到皇帝跟前时就已经让东正侯告知了自己的祖父祖母,自己太年轻,幼稚地想要请皇帝替自己做主,没想皇帝也是偏私的,袒护自己的老婆孩子,哪里有什么公道可言,自己的媳妇就这么被抢了。   九皇子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安沉林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思潮澎湃。   他病了一场,也想过一死了之,但终究还是平安活了下来,所以他沉静了许多,他知道此事一定要从长计议,绝不能那么鲁莽行事了。   “能有什么想法?”   “那你不会祝福吧?”九皇子瞪大眼睛,他才不相信安沉林会对花畹畹死心,“你决不可能将自己老婆拱手让人的。”   安沉林伸手捶了下九皇子的胸口,道:“知我莫若你,我正在想办法。”   “凭你能想出什么方法?”不是九皇子瞧不起安沉林,他说的只是客观事实而已。   “难道你有法子?”安沉林斜睨着九皇子。   九皇子从兜里掏出一封信来,道:“这是给你家四小姐的。”   安沉林翻白眼:“都什么时候了,人家心里就跟油煎似的,你还要我做你的信差?你也太过分了,好朋友不带这样的。”   九皇子笑道:“在你心中我老九就是这样只顾自己快乐的人吗?”   安沉林这才接了那信笺,道:“那这到底是什么呀?”   “这都是为了你,这信是八哥给我的,说是安和公主让你带回国公府转交给安小娘子,让安小娘子给四小姐……”   九皇子说得有些绕,安沉林听得有些发懵:“转这么多人手,是要干嘛?”   “让四小姐帮你啊!安小娘子欠了安和公主的人情,她同八哥说过,只要公主有任何吩咐,她都义不容辞,而她和四小姐交好,所以让她请四小姐帮公主的忙再合适不过了。”   “这么复杂?要请四妹妹帮什么忙?”安沉林匪夷所思。   这回轮九皇子给了安沉林一拳,道:“还不是为了你。”   安沉林携着那信回到了国公府,一路心下嘀咕:安念雨那个懦弱的小姑娘能帮他什么忙?   到了国公府,安沉林携着云生去了澜雨轩,放着云生望风,自己和安小娘子、安念雨见了面。   安小娘子见信后又将信给了安念雨,安念雨读了信,蹙眉:“大嫂要我去外祖父家打听这么困难的事情!”   安小娘子笑道:“你若不答应,要知道她可再做不成你大嫂了。”   安沉林困惑,问安念雨:“畹畹到底要你替她打听什么事?”   “大哥哥没有见过此信的内容?”安念雨不可思议。   安沉林道:“我只是信差,焉能那么不守规矩?”   安小娘子笑道:“大少爷就是太守规矩才面临如今的困局,要知道安和公主昔日可是住在国公府里,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要是当初大少爷不守规矩一些,如今安和公主还能被谁抢走?”   安小娘子的话说得粗俗,令安沉林脸上一红,他拿过信浏览了一遍,目光闪烁起来,花畹畹竟然让安念雨替她去打听这样的事情,这对安念雨来说,相当困难。   安念雨是只小白兔,怎么可能接这么困难的任务,接了也未必完成得了啊。   “四妹妹,你可愿答应?”   安小娘子早已拉过安念雨的手,鼓励道:“人的潜力是能够被无限激发的,念雨,我相信你,要知道我欠了安和公主的人情,你就当替我还这个人情好了。”   安小娘子一手拉着安念雨,一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她已经大腹便便,再过些日子便临盆了。   安念雨一咬牙:“好,我答应。”   安沉林讶然,真要对安念雨刮目相看了。   “四妹妹,我和你一起去冯家吧。”安沉林提议。   安念雨却摇头:“这件事,大哥哥最应该避嫌了,如果大哥哥同我一同回了冯家,倒是要叫我大外祖父生疑的。”   诚然,东正侯是只老狐狸。   安沉林拍拍安念雨的肩,诚恳道:“四妹妹拜托你了。”   安念雨蹙了眉头,她知道此事绝不是手到擒来之事,她届时见机行事吧。      ☆、第474章 娘前撒娇   谢谢baby无奶的打赏。   ………………………………   三太太正从四太太处回来,四太太找她商量彭飞月与宋青书的亲事。   茹家姑姑不知为何死活不喜欢彭飞月,但是安老太太十分动心,所以茹风雅夹在中间十分为难,便找三太太过去商议,看看有何法子能圆了此事,因为三太太一向鬼点子多。   三太太呢,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四太太不是最受老太太疼爱吗?彭飞月是老太太外甥女,从小养身边的,那宋家又是你茹风雅的亲姑姑家,所以此事我冯翠玉就要看看你茹风雅如何做巧妇。   说了些不痛不痒的风凉话,三太太便回到澜雨轩来。   一回澜雨轩,安念雨便来找她了。   端茶递水,分外殷勤。   三太太奇道:“念雨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又要替安小娘子到母亲跟前来求什么好啊?”   三太太也是拿安念雨没办法,女生外向一般都说女孩子出嫁后心向着婆家,谁知这安念雨的心却是全扑在安小娘子身上,起初还能因为安小娘子与三老爷之间的风流韵事颇闹了一阵子脾气,可是安小娘子嫁进来之后这小妮子竟然渐渐地便欢天喜地了。   安小娘子老是滑胎那阵子,安念雨也陪着天天哭,而现在安小娘子这一胎做了稳,这小妮子竟然比自己怀孕了还高兴。   三太太其实心里明镜儿似的,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谁让安念雨是她女儿呢?   父母总是欠了子女的。   此刻,三太太斜睨着安念雨,颇有些不悦,安念雨搂住她撒娇道:“母亲说什么呢?”   安念雨一向老实本分,不喜欢惺惺作态,此刻竟然都开始撒娇了,三太太头皮发麻,不知道安小娘子怂恿她来自己跟前又要讨要什么好处来着。   三太太没好气道:“她是要吃的还是要穿的,横竖母亲这里有的,母亲不用,你都拿过去给她就是了。”   三太太只想快快打发了安念雨,女儿这副德性,真令她头疼。   安念雨道:“母亲真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三太太见安念雨板了笑脸使性子,便拉住她的手,问道:“不是为安小娘子,那是为什么?”   安念雨道:“女儿是想外公外婆了,我想去外公外婆家住一段日子,母亲可同意?”   三太太皱眉道:“你怎么突然奇想有这心思?母亲我最近忙着呢,可没闲工夫陪你去你外祖父家度假去。”   “不用母亲同往,只要母亲同意,女儿自己一个人去住就成,母亲同意么?”安念雨眼巴巴瞅着三太太。   三太太撇撇嘴:“安小娘子还没生产,你舍得离开她?你就不怕你离开的这些日子,她会有个什么意外?”   安念雨摇头:“安小娘子若有什么意外,祖母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人就是母亲你,祖母可是将安小娘子的母子安全交到母亲你手上的,所以有母亲在澜雨轩里坐阵,念雨有什么好担心的?母亲不是一向最最周全的吗?”   三太太心里堵得慌,安念雨说的是实情。   她叹口气道:“母亲我就被你算计好了。你和老太太呀心里都觉着我是坏人,处处防着我。”   “那母亲你是不是呢?”   三太太看着女儿天真的面孔不由一颤。   “自然不是。”三太太说道。   “那不就结了?”安念雨欢天喜地的,“那女儿我今天就去外祖父家小住,好不好?”   三太太应承,当即便派了车马。   安念雨到了东正侯府,安安生生住了几日,和大谢氏小谢氏一处吃一处说话十分乖巧。   大谢氏同小谢氏说道:“这孩子倒是不随她母亲,她母亲小时候咋咋呼呼,吵得人头疼。”   小谢氏道:“她母亲到底是个姨娘生的,再好的血统也会因为出身和家教大打折扣。”   小谢氏话里有话,大谢氏不好搭腔了。   冯翠玉的生母是二房的妾,却又偷了大房的男人,所以关于冯翠玉到底是东正侯冯莘的种,还是他弟弟冯灵的种这在冯家是个不解之谜,即便是冯翠玉的娘自己本人也未必搞得清楚,所以冯翠玉从小到大都是在冷嘲热讽中长大的,也自然造就她泼辣的性格,一点风吹草动就跟刺猬似的竖起刺来。   而安念雨不同,安念雨是嫡出,冯翠玉的性格不容许旁人欺负她儿女的,从小便将安念雨保护得太好,以至她单纯善良不谙世事,便也足够讨人喜欢。   大谢氏问安念雨:“你母亲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怎么不随你一起回来省亲呢?”   安念雨乖巧答道:“母亲最近忙,所以派了我来看望两位外祖母,母亲过几日再回来看望两位老人家。”   冯翠玉回不回来,谁会关心?   这冯府,又有谁是真心疼爱她的?除了她那出身不高的做妾的娘之外,便只有冯莘顾虑着她是不是自己的亲女儿而对她有些好颜色之外,其他人全都当她是空气,甚至是茅厕里带着味道的空气。   大谢氏小谢氏虽然不喜欢冯翠玉,但对安念雨还是打心底里喜欢的,安念雨在冯家一住便是好几日,这几日东正侯鲜少见到,早出晚归的,好不容易挨到一日午膳之时,大谢氏说东正侯回来了,在书房,正在接见宫里来的客人。   安念雨便寻了个借口从饭桌上溜了出去。   安念雨摸到冯莘的书房外,侧耳于窗外,并未听见里头说话的声音。   安念雨正六神无主呢,书房的门吱呀开了,东正侯和一个宫人从里头走了出来,安念雨急忙闪避。   东正侯对那宫人道:“让皇后安心吧。”   那宫人道:“如此老奴就回宫复命了。”   “本官送送公公。”   东正侯对着那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并肩而去。   那宫人衣着打扮不是一般小太监,年岁又不小,想必是宫里资历不小的宫人,说不定是皇后身边的红人,不知他来找东正侯所为何事,说不定是为了安和公主和大皇子的婚事呢?   安念雨这样一想,便闪身进了书房。   ☆、第475章 冯府探秘   书房书桌上正躺着一封信笺,想必是适才宫人送来,东正侯还未来得及收拾起来的。   安念雨拿起那信笺刚扫了几眼便睁大了眼睛,可是她来不及震惊,东正侯便回来了,安念雨急忙放下信笺猫身躲到了书案下。   长长的桌布垂到地面上,遮住了安念雨的身子。   东正侯从外头走进来,并未瞧见桌子底下躲着人,但安念雨还是吓得额汗涔涔。   她用手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呼吸声会叫东正侯发觉,但东正侯没有,他只是拿起那信笺点了火烧了,尔后匆匆出了书房兀自离去。   安念雨从书桌底下钻出来,看着地上炭盆里已经烧成灰的信笺愣愣失神。   东正侯到了大谢氏处用午膳,大谢氏提起了安念雨,东正侯兴味盎然道:“哦?是翠玉的小女儿来做客了吗?人在何处?”   东正侯正欲让人去把安念雨叫过来,却有丫鬟来禀报说是安念雨觉得身子不舒服,已经起身回安家去了。   大谢氏嘟哝:“这孩子,适才吃饭还好好的,怎么就身子不舒服了呢?”   东正侯道:“会不会吃坏了肚子?”   大谢氏摇头:“不能够啊,我吃了不也没事吗?都一样的菜色。”   东正侯不以为意,只是道:“回去也好,回去让她母亲给她调理着,翠玉那孩子做事总是稳妥的。”   听东正侯夸奖冯翠玉,大谢氏不说话了,心里老大不舒服。   安念雨一回到安家便将自己锁到了屋子里,冯翠玉来看她她只说自己不舒服,冯翠玉要请大夫,她也不让,只是用被子蒙住头,说要睡觉。   冯翠玉摸摸她额头也不烫,想来这孩子定是在冯家受了什么委屈,便好言宽慰了几句,让她睡觉了。   安念雨从外祖父家回来生病的消息传到了锦绣园,安沉林从宫里伴读回来晚饭都没吃便到澜雨轩看望。   三太太冲下人们咕哝:“什么时候大少爷对四小姐如此上心了?”   “大哥关心妹妹,是情理中事。”下人答。   三太太也说不出哪里异样,便不管了。   安念雨的闺房里,安沉林坐在安念雨床前,担忧道:“四妹妹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在冯家受了凉还是受了委屈?”   安念雨坐起身,摇头道:“都没有,只不过……”   安念雨瞅了瞅门外,对安沉林道:“大哥哥拜托我的事我倒是完成得很顺利,只是心里不舒服。”   安沉林一惊:“这么快?”   安念雨点头,遂将自己看到东正侯接见皇后派去的宫人并在书房里发现皇后给冯莘信笺的事都同安沉林说了。   安沉林急迫:“四妹妹,你快说,那信上都说什么了?”   “大哥哥可知皇后娘娘为什么要破坏你和大嫂的婚事?”   “为了大皇子……”   “的确是为了大皇子。”   安沉林兴味索然,安念雨探查到的这些是他原本就知道的秘密啊。   安念雨却道:“但是,大哥哥,皇后非是贪图大嫂的医术和人品,而是贪图大嫂的八字命格!”   安沉林瞪大了眼睛:“怎么说?”   “皇后娘娘在给我大外祖父的信里说到,大皇子如果娶了大嫂便能当上皇上……”   “啊?”安沉林匪夷所思,“为什么?”   “因为大嫂是皇后的命格,谁娶了大嫂谁就是皇帝的命,皇后娘娘想要大皇子做皇帝……”   “可是大皇子是个傻子,焉能治国平天下?”   “不还有我大外祖父吗?我大外祖父是治国奇才,当今皇上都倚仗他,不是吗?”   安沉林不可思议盯着安念雨:“你一个闺阁少女,如何知道这些?”   “我母亲说的呀,我母亲说我大外祖父是世上最了不起的人,我母亲甚至说过我大外祖父才是应该当皇帝的人。”   安沉林急忙掩住安念雨的嘴:“四妹妹切勿口无遮拦。”   安念雨推开他,有些着恼道:“大哥哥不必紧张,我不是同你才讲这些的吗?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你担心什么呢?”   安沉林想想也是,压低声音道:“所以,皇后娘娘和东正侯的意思是想让大皇子娶了畹畹,将来当上皇帝,然后做东正侯的傀儡吗?”   安念雨这回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一脸红愁绿惨。   这一夜,安沉林一宿无眠,次日入宫两只硕大的黑眼圈。   九皇子道:“你昨夜睡得不好吗?”   “嗯。”安沉林点头。   “有心事?”九皇子问。   安沉林又点头。   九皇子道:“你要是今天不舒服,你就告个假啊,没有你我读书也读得进去啦。”   安沉林突然道:“我要见八皇子。”   九皇子愣住。   安沉林是在出宫的马车上见到蓟允卓的。   九皇子安排了让他随八皇子的马车一起出宫。   “那事已经打探出来了。”安沉林道。   蓟允卓便喊停了马车,佯装和安沉林去附近方便,二人一起去了鱼塘附近的小树林。   风吹树摇,夕阳的光从枝叶的缝隙洒落,像散于地面的点点金子。   “这一场毁婚是一场阴谋,政治阴谋。”安沉林盯着蓟允卓,一脸黑云压城。   蓟允卓愣住。   二人在小树林里坐到最后一抹夕阳陨落,直到侍从来寻找,二人才重回了马车。   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两个人都辗转反侧了一夜。   原来看起来最淡薄位分的人却是最处心积虑的那一个。   将花畹畹接近皇宫,然后毁婚,然后赐婚,这一步步都是精心算计好的。   蓟允卓想得头都大了,母妃是最善于算计的,和皇后比起来,却还是棋差一招。   母妃算计的不过是人,皇后却想着算计天,算计命数。   一直觉得母妃心思阴险,真正阴险的人是皇后,怪不得母妃总要先发制人以求自保,否则蓝美人冷宫的下场便是母妃的遭遇。   这一夜,蓟允卓理解了梅妃许多,心里也豁达了许多,对梅妃一直以来的教诲认同了许多。   但是皇后是可笑的。   娶了花畹畹便能做皇帝吗?就因为花畹畹是皇后的命格?   这多么滑稽啊!   当夜,蓟允卓做了个决定。      ☆、第476章 我要娶她   梅妃还在睡梦中,宫人便来报说蓟允卓来了。   梅妃一惊:儿子怎么这么一大早就入宫了?   “八皇子他人看起来如何?”梅妃一边由宫女梳妆一边问道。   “看不出什么,但是并不高兴。”宫女答。   蓟允卓早就被她调教得喜怒不形于色,不高兴便是有心事了,而且恐怕是天大的事。   “八皇子这么早入宫,大抵是还没用早膳,去准备两份早膳上来,本宫要和八皇子一起用膳。”梅妃吩咐,宫女应声是,自去了。   蓟允卓被宫女请进了暖阁,梅妃已在那里等他。   “还没用早膳吧?母妃已经命人将早膳送到暖阁了,咱们母子两个一道儿吃。”   蓟允卓却不顾梅妃的殷勤,道:“母妃,我想娶花畹畹。”   梅妃一顿,手里拿着一杯茶几乎要打翻到地上去。   她放下茶盏,忙不迭去拉蓟允卓,急迫道:“你在浑说什么呢?”   “母妃是怕了皇后娘娘吗?不愿与皇后娘娘抢儿媳?”   梅妃面色尴尬:“母妃知道你喜欢安和公主,可是如今皇上要替大皇子和花畹畹赐婚了,你怎么可以?”   “母妃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蓟允卓逼视着梅妃的眼睛。   梅妃愣住。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自己的儿子能当上皇帝,可是这和大皇子娶花畹畹有什么关系呢?   “阿卓你在想什么呢?母妃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你心里是知道的,可是如果你要强娶花畹畹,那么母妃的心愿就会落空的,因为你势必惹恼你父皇,这些年来我们母子俩苦心孤诣争取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母妃你错了,如果我娶了花畹畹,那么母妃的心愿才能实现!”   蓟允卓的话叫梅妃如何相信?她讪讪道:“阿卓,你为了花畹畹,竟然这样颠倒黑白的话都说得出来,你居然为了花畹畹犯傻!”   “我没有!母妃以为皇后娘娘为什么执意要破坏畹畹和安大少爷的婚事,为什么要让大皇子娶畹畹,那是因为畹畹有母仪天下的命格,谁是她的夫婿,谁就是未来的皇帝!”   梅妃讶然。   蓟允卓的话对梅妃的诱惑太大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梅妃特意去水月庵找了住持。   水月庵的住持多年来受她收买,早已是她的心腹。那住持将花畹畹的生辰八字一排,冲梅妃娘娘点了点头,梅妃走出水月庵的时候几乎看见天光了一片。   梅妃好后悔自己因为一点小事就与花畹畹撕破脸,如果现在她与花畹畹还是同盟那该多好?   梅妃倒是不急着筹谋与花畹畹重修旧好,眼下最紧要的是莫让皇帝下赐婚的旨意,只要花畹畹一天不成为大皇子妃,那么蓟允卓便有机会。   梅妃抵达御前的时候,皇帝正和东正侯商议要为大皇子和花畹畹赐婚的事宜,梅妃听他道:“那就这么定了,着人拟旨便是。”   东正侯喜滋滋辞了皇帝出去,经过梅妃身边时,目光都不带瞧她一眼,梅妃感到了深深的伤害。   是什么让他如此蔑视她?他是完全没将她当做对手。   “梅妃来了?”皇帝已经乐呵呵地招呼梅妃,梅妃这才调整了神色,换上一脸笑颜迎上前去。   “皇上,臣妾给你炖了……”   梅妃还没说完,皇帝就打断她:“你们这些人不是炖这个就是炖那个,朕太补了,也不是好事,你想啊,后宫妃子众多,一人炖一样,朕就消瘦不了,有道是月满则盈……”   “皇上不吃,臣妾自己吃了便是。”   梅妃动了气,皇上又笑道:“瞧你,就是这么小家子气,还是放着吧,你精心炖了,朕能不吃吗?只是适才皇后也送了一盅来,朕刚刚吃了,这肚子装不下。”   梅妃将托盘放到书案上,试探道:“皇后献殷勤可是为了大皇子的婚事?”   皇帝点头,梅妃撅噘嘴,道:“那她对皇上好就是别有所图,我可是只是为皇上好,并不求什么。”   “日后朕也给阿卓选一门好亲事就是了。”   “本宫可没有皇后的好命,能让八皇子也攀到安和公主那样的好亲事。”   梅妃的话皇帝不认同:“安和公主就是个村姑出身,无依无靠说到底,若不是大皇子的情况,她的身家底细能配得上?你放心,朕答应你,阿卓的婚事绝不会这样将就的。”   “皇上,臣妾有一言,皇上可否一听?”   梅妃煞有介事说着,皇帝道:“但说就是。”   梅妃走到皇帝身边去,柔声道:“皇上也知道安和公主出身不好,皇后和东正侯怎么会选她做大皇子妃呢?大皇子虽然先天不足,可却是皇上大儿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满朝文武中愿意将女儿嫁之的还是大有人在,谁都知道东正侯是大皇子母舅,也是皇上您的肱骨栋梁,可是为何偏偏选了安和公主?若说是为了讨大皇子欢心的缘故,皇上应该不会忘了那个死去的宫女儿灵芝更讨大皇子喜欢,可是皇后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的……”   “爱妃话里有话,就不要遮遮掩掩了,但说就是。”皇帝开门见山。   梅妃道:“臣妾听说皇后请人给安和公主算了生辰八字,说安和公主是母仪天下的命格……”   皇帝目光一闪,一脸震惊。   梅妃继续道:“臣妾一直以为皇后娘娘是没有野心的,谁知她心底里还打着这样的算盘。大皇子是没有资质,可是东正侯是他母舅,总是会好好辅佐他的,只是这东正侯如今不也正辅佐着皇上吗?难道他还不满意目前的权势?也是,皇上英明,大皇子自然比不得,如果大皇子当了未来的皇上,由东正侯辅佐的话,和傀儡有什么不同?”   梅妃说到此,走到地上郑重跪下:“皇上,适才臣妾的话都是一家之言,皇上不足为信,臣妾自愿领罪,这就回梅宫闭门思过去,若没有皇上旨意,臣妾从此禁足,不再踏出梅宫半步。”   梅妃说着留下皇帝一人自去了,而皇帝的面色就如浓墨滴入海水,瞬间就阴沉蔓延起来。   ☆、第477章 下旨出家   皇后正等着皇帝给大皇子下旨赐婚,皇帝却下了一道让花畹畹出家的圣旨到坤宁宫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花畹畹听着宫人宣读完毕圣旨,也如在梦中。   皇帝要她到水月庵出家,这是为何?   皇后拉住呆若木鸡的花畹畹,道:“母后这就找皇上理论去,为何让你出家啊?”   皇后急忙忙去了,花畹畹一头雾水,但也没有过多失落。   出家为尼,与嫁给大皇子做大皇子妃比起来,实在也算不得什么差的处境,于是她倒是安哉了。   去水月庵做尼姑,倒是可以和香草一处了,不过香草现在法号惠泽,就是不知届时自己的法号是什么。   花畹畹已经命宫人为自己收拾行囊,转念一想,三千烦恼丝都可抛却,还有什么是要从红尘之中带到红尘之外的呢?   于是便也不叫收拾行囊,而是坐等皇后归来。   宫人们只以为她等皇后归来,不过是希望皇后说服皇上收回成命,哪里知道她心中自有乾坤,安泰若素。   皇后急匆匆赶到御前,皇上从书案后停笔抬头,淡然道:“朕知道圣旨一出,皇后就该来找朕了。所以朕等着你呢。”   皇后此刻心急火燎,开门见山问皇帝道:“皇上,为何不是赐婚的圣旨?”   “赐婚的圣旨?急什么?在这儿呢!”皇帝拍了拍桌上一道已经写好的圣旨,拿起玉玺在上面盖了个红章,道:“喏,这就让人去宣旨去。”   皇后傻眼了:“皇上既然已经下了赐婚的圣旨,为何又下出家的圣旨?畹畹若去出家做了尼姑,谁来奉旨完婚哪?”   “史宰相的千金史晴云。”皇帝笑吟吟的。   皇后愣住:“史宰相的千金史晴云?皇上,可是大皇子妃的人选是畹畹哪,皇上先前答应过臣妾的。”   “谁说史晴云要做大皇子妃了?史晴云要嫁的人是国公府的大少爷安沉林。”   原来皇帝下的赐婚圣旨是安沉林和史晴云。   皇后一筹莫展:“皇上,难道您不该给畹畹和大皇子……”   “皇后适才也说了,畹畹要奉旨出家的。”   皇帝东一句西一句,答非所问,皇后急坏了,她扑通一跪,质问皇帝道:“皇上为何出尔反尔?”   “皇后!”皇帝不乐意了,板了脸,冷了声,“你要是没什么事就退下吧,朕还有公务要办。”   皇后叫苦不迭,皇帝又龙颜震怒,她怕自己再纠缠下去会彻底惹怒皇帝,只能悻悻然起身。   皇帝道:“皇后,花畹畹出身卑贱,不过一个乡野村姑,她配不上咱们的大皇子,大皇子妃的人选满朝文武的千金任由皇后挑选,皇后相中了谁,朕一定下赐婚圣旨。皇后也别想着这会子去找国舅爷求助,国舅爷已经被朕派去江南办差了。”   皇后一惊,皇帝竟然连东正侯都支走了,想必东正侯这会子还被蒙在鼓里吧。   江南离京城山高水远,等东正侯回京,花畹畹早已出家为尼了。   皇帝下旨让花畹畹带发修行一事一下子传遍了整个皇宫,皇后哭哭啼啼找到皇太后诉求,皇太后却已圣旨已下无奈其何为由将她挡了回来,皇后哪里知道皇帝做这样的决定是知会过皇太后的。   皇后哭丧着脸回到坤宁宫,见到大皇子,母子二人抱头哭了一场。   大皇子哭哭啼啼来送花畹畹,花畹畹安抚他道:“如今多好,你可以不叫我做大皇子妃,我也可以不必死,一举两得,大哥还哭什么呢?”   大皇子立刻破涕为笑,欢天喜地起来。   梅宫内,蓟允卓却是红愁绿惨。   梅妃笑着道:“难道畹畹出家你不高兴吗?”   蓟允卓哪里高兴得起来,梅妃又笑道:“难道非要她嫁给大皇子,你才要替她高兴?”   梅妃换一个角度劝慰,蓟允卓心里好受了一些。   梅妃拍拍他的肩:“来日方长,有的终成眷属的机会。”   蓟允卓抿唇不语了,他知道花畹畹出家对他而言已是最好的安排,不让花畹畹嫁给大皇子,不叫皇帝下赐婚圣旨,这一切都是梅妃在背后的计谋。   他的母妃为了他已经尽力了。   “是你的,终归逃不掉的。”   梅妃目光炯炯有神盯着蓟允卓,在心里道:皇位是你的,江山是你的,美人是你的,全是你的,母亲在手,天下你有,阿卓!   蓟允卓给了梅妃一个感激的笑容。   那边厢,九皇子也正在安慰安沉林。   安沉林倒是想得开:“没有做大皇子妃便好,她出家做尼姑,我就出家做和尚去。”   安沉林出宫回府,皇帝的圣旨便到了,为他和史晴云赐婚。   霎时,几家欢喜几家愁。   宣纸的宫人一走,安沉林就开始大闹天宫了,谁劝都没用。   安大太太和安老太太都哭得泪眼汪汪的,而史晴云这会子已经回史家接旨去了。   安念攘要去劝安沉林,被安大太太拦住了,她道:“你大哥哥如今就跟疯魔了似的,谁的话都不听,你有孕在身,万一被他一推搡,这腹中孩儿有个什么闪失就不好了。”   安念攘急道:“那难道就由着大哥哥混闹吗?”   安老太太道:“先叫他安生了再说吧。”   于是命人送了碗安神汤过去给安沉林灌下,安沉林这才去睡了。   这一睡到了次日午间方起,云生对他道:“宫里传来消息,安和公主已经去水月庵出家了。”   安沉林却没有像前一日一样闹腾,而是安静了一会子,继而拍掌笑道:“她出家我也出家,她出家为尼,我出家为僧,这倒也是天造地设一对。”   当即拿了剪子绞了自己头发,云生抢夺不及,剪子已经剪了安沉林一大撮头发下来。   水月庵,法仗森严。   皇帝下令不许任何人送花畹畹,于是住持给花畹畹主持的仪式便也分外冷清。   因是带发修行,花畹畹换上尼姑行头时倒也清丽得很。   住持让香草领着花畹畹去禅房,香草见四下无人,便抱住花畹畹喜极而泣:“公主,没想到咱们主仆还能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第478章 带发修行   水月庵,法仗森严。   皇帝下令不许任何人送花畹畹,于是住持给花畹畹主持的仪式便也分外冷清。   因是带发修行,花畹畹换上尼姑行头时倒也清丽得很。   住持让香草领着花畹畹去禅房,香草见四下无人,便抱住花畹畹喜极而泣:“公主,没想到咱们主仆还能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花畹畹笑道:“从今往后不是主仆了,我们是同门,你法号惠泽,我法号惠施。你叫我惠施就好。”   香草哪里肯依,她道:“我知道公主只是暂避于此,早晚还是要出去的。”   花畹畹不解:“何以见得?”   香草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道:“你看我的头发都没了,而你的头发还在呢。”   “这是什么依据?让我带发修行,可能是怕我的光头造型把佛祖丑哭。”花畹畹打趣。   香草扑哧一笑:“公主说笑,公主可知你可以带发修行,是梅妃娘娘来和主持要求的。”   “梅妃?”花畹畹拧了眉头。   香草点头:“公主不知道吧?我在水月庵也有些日子了,梅妃娘娘和我们住持关系好,这是我一早就发现的。”   花畹畹心里记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可能梅妃娘娘也想着有朝一日到这水月庵来带发修行吧,所以提前为自己铺路。”   花畹畹说着,和香草哈哈大笑了起来。   香草笑罢道:“皇上下令不许任何人送公主,公主可知八皇子一人在水月庵外站了许久?”   花畹畹一颤。   香草又道:“是奴婢……是贫尼把他赶走的。”   “走了最好,免得日后遭人口舌议论。”   花畹畹已经整理铺位,准备睡个懒觉。   在坤宁宫的日子,自己没少阿谀皇后,现在入了这水月庵,可是轻松多了,不再需要巴结谁,梅妃既然替她打点了住持,那么住持一定不会为难她的。   见花畹畹已经爬到床上钻入被窝,香草笑道:“公主……惠施你好好睡一觉,我还得去干活呢!”   “替我那一份也干了吧。”花畹畹开玩笑。   香草道:“我倒是想呢,可是住持哪敢派活给公主你干呀!她害怕得罪梅妃。”   香草的声音连人一起消失在了门外,花畹畹从被窝里钻出头来,心下怅惘。   梅妃为何突然又关心起她来了?   而皇后,在她做不成大皇子妃之后竟然没有为她在水月庵中打点住持,过河拆桥太过明显。   这宫里多的是为利益结合,为利益分离,能有什么真心实意呢?   花畹畹这样想着,眼前蓦地出现蓟允卓站在水月庵外的情景。   他对她大概是有几分真的吧?   此时此刻,花畹畹想到的人不是安沉林,竟然是蓟允卓……   这令她始料未及。   皇后为何要她做大皇子妃?皇上又为何要她出家?梅妃为何替她打点住持……   许多许多问题困扰着花畹畹,她想先睡一觉,其他的,管他呢!   ……………………………………   花畹畹呼呼大睡的时候,安沉林已经在锦绣园内剪光了他的头发,一个面目清秀的光头小和尚从锦绣园内走出来时,没把众人吓死。   众人惊呼着去禀报安老太爷安老太太安大老爷和安大太太,一边拦着安沉林,安沉林哪里管?佛挡杀佛的架势直挺挺往府外走去。   安老太太拄着拐杖,老泪纵横由众人搀扶着,跌跌撞撞出现在安沉林面前。   她将拐杖在地上一顿,沉痛道:“沉林,我的大孙子,你是要气死祖母吗?”   安沉林此刻面无表情,俨然已经六根断绝的模样,仿佛看着陌生人般看着安老太太和安大太太等人。   安大太太也哭着道:“沉林,你怎么可以把你的头发都剪光呢?你这个样子是要干什么去呀?”   安沉林云淡风轻看着安大太太:“太太还不明白吗?尘缘与我已经了断……”   “说的什么浑话?”安大太太呵斥,“你怎么可以叫我太太,我是你母亲!”   “你以为这世上的孩子是为了父母而来的吗?我并非因你而来,我不过是借你来到这个世界……”   安沉林开始说禅语,安大太太急了,上前给了他一巴掌。   安老太太心疼地喊起来:“佩玉,你干什么?”   安大太太道:“老太太,我就是要打醒他,你听听他都开始胡言乱语些什么?”   安大太太又扬起了手,安老太太一把拉住她:“你是要打坏他吗?他的身子骨从小就娇弱……”   安老太太泪眼汪汪地看着安沉林,拉住他的手,哭道:“沉林,你不要祖母了吗?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我要出家去。”安沉林一脸决绝。   安老太太道:“你要撇下国公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离家去,是为了畹畹吗?”   听到畹畹二字,安沉林的眼圈红了,他哽咽着点了头。   安老太太使劲拉住安沉林的手,道:“沉林,你听祖母说,畹畹是出家了,可是她也没有离开皇宫啊,你要出家你也不必要离开国公府是不是?你有心向佛,咱们国公府里可以为你设佛堂……”   安沉林颤了颤,安老太太急忙向左右使眼色:“快,快给大少爷布置佛堂去。”   下人们会意,忙不迭去了。   安老太太呵斥安大太太:“孩子回心转意,你还傻愣着干什么?”   安大太太这才上来扶住安沉林,喊云生:“快,快送大少爷回屋。”   安沉林道:“我要去佛堂!”   安大太太不敢不答应:“好,好,这就去佛堂。”   …………………………   “沉林有几日没有进宫了。”九皇子愁眉不展,同蓟允卓抱怨。   蓟允卓道:“以后他大概再也不会进宫了。”   九皇子一颤:“沉林他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他是不是为了安和公主的事想不开自裁了?”   蓟允卓淡淡地笑:“那倒没有……”   九皇子呼出一口气:“没有死就好。”   “比死也好不了多少,对于国公府的人来说。”   九皇子惊异道:“沉林他到底怎么了?”   “削发为僧。”   九皇子张大了口。      ☆、第479章 饶你一命   宰相府全府上下都能听见史晴云的哭声,鬼哭狼嚎,毫无千金小姐的忸怩。   史晴云活到这么大,也就这一次这么不顾形象,哭得酣畅淋漓的。   宰相夫人汪氏、并着史宰相的儿子儿媳都为史晴云愁坏了,可是国公府里已经一团乱麻,安沉林闹着要出家,半疯半傻,他们又不好去兴师问罪。   史宰相的儿子史磊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蓦地停住脚步,问史晴云道:“晴云,你告诉爹,安沉林他到底有没有把你……”   史磊突然提起这茬,史晴云先是一顿,继而哭得更大声了。   史磊夫人柳氏责备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追究这个有何意义?”   “当初听大姐(安大太太)说得不清不楚支支吾吾的,我就想你们到底是合计算计沉林,还是沉林真的对……”   汪氏道:“你大姐当时就同你说明了,不过就是叫晴云配合着演戏罢了。”   “既如此,那这亲不成也罢。反正就是演戏,那就不叫沉林那小子负责了,晴云,你莫哭莫哭了,咱也没有实质性损失,就是演了回戏……”   柳氏推了史磊一把,斥责道:“你浑说什么呢?这圣旨都下了,什么演戏不演戏的,他安家不娶,那就是他安家大逆不道,如果咱们史家不嫁,那就是咱史家欺君罔上。抗旨不尊这罪名,你担待得起啊?”   经柳氏这么一提醒,史磊不吭声了。   史晴云止了哭声,倔强道:“不管表弟娶不娶,我这辈子嫁他嫁定了,他若要出家当和尚,也得先娶了我!”   见孙女儿一脸决绝,汪氏道:“只怕他娶了你,就舍不得出家当和尚了,不过就是小孩子心性,且看着吧。”   汪氏的乐观,连带着史磊和柳氏也乐观起来,唯独史晴云轻松不起来,她在国公府生活数载,最知道安沉林的执拗,他在花畹畹这个人身上绝对是钻了牛角尖了。   ………………………………   安家真个给安沉林张罗了佛堂,于是一个穿着雪白缁衣面容清俊的小和尚便出现在了国公府的佛堂里。   木鱼一敲,真个就出世了。   水月庵内,香草从门外探进脑袋来,她看见佛祖前虔诚跪着花畹畹,缁衣超然,木鱼声声。   她悄悄走到花畹畹身后,拍了下花畹畹的肩,花畹畹并没有如她预期的那样吓一跳。   香草悻悻然跪在她身边,双掌合十,眼睛却没有看着佛祖,而是看着花畹畹道:“惠施,你真个要出家做尼姑啊?”   “不是已经出家了吗?”花畹畹放下木鱼,扭头看她。   “我才不信……”   “信不信,我都得做出一个出家的样子来,不是吗?免得被人说我抗旨。”   花畹畹不以为意,满不在乎的。   “你敲钟念佛不是为佛祖,是为皇上?”   非为佛祖,也非为皇上,而是为了她那死去的儿子禄真。   他小小年纪死得可怜,她为他念些往生咒,或许禄真早就去脱胎重生了吧?   “惠施,你可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香草八卦地眨巴着眼睛。   “与我何干?”   花畹畹反问着,又要重拾木鱼。   香草却一把拉起她往外走去:“怎么与你没有干系?都是因你而起。只是在佛祖面前说那些,对佛祖不敬,咱们去外头说去。”   香草不由分说拉了花畹畹去庵堂庭院里说话,那里有一棵五六个人合抱才能抱圆的大榕树,秋风扫落叶,地上落了无数的叶子,脚踩上去软绵绵的,沙沙的。   安沉林要去做和尚,安老太太在国公府内设了佛堂,让他在家修行……   皇后和皇帝闹掰了,大皇子吵着要娶灵芝,皇后一怒之下病倒了……   史家正在准备嫁妆嫁女,安家也在装修园子准备迎娶……   香草噼里啪啦浑说个不停。   花畹畹道:“这些都是梅妃娘娘让住持授意你来告诉我的吧?”   香草一愣:“惠施,你怎么知道?”   “我冰雪聪明啊。”花畹畹呵呵地笑。   香草惊奇:“惠施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我没心没肺啊。”   花畹畹已经拿了笤帚清扫榕树的叶子。   她非是没心没肺,可是这些局面又不需要她去控制。   她嫁不成安沉林已是事实,安沉林不死,她重生的一桩心愿也就了了,至于他出不出家她就管不着了。国公府那么多人不会由着他们的长房长孙胡闹的,只要有一命在,其他都好商量。   至于皇后与大皇子,她就更无法掌控了。   对史晴云,她只有祝福,希望她能得偿所愿。可是要安沉林从今往后不负如来不负卿,恐怕不可能。   而她花畹畹所能做的,就是做好惠施,青灯古佛,木鱼早课。   水月庵外,皇帝凝眉站在那里,龙袍显得无比庄严。   一旁的宫人道:“皇上为何不干脆赐死她?”   皇帝透过庵门看着那个在院子里扫地的小尼姑,不说话。   其实他大可以赐死她一了百了,因为今日可以是皇后为了大皇子的储君之位想方设法要拉郎配,来日便有野心家一个个都挤破脑袋想要迎娶她,她母仪天下,他的夫君便可君临天下。   皇帝只是好奇,好奇一个女孩子的命格真的可以执掌乾坤吗?   所以他没有赐死她,而是要她成为尼姑,他想看看一个尼姑如何能当上皇后,一个尼姑如何可以旺夫当上皇帝。   她的夫婿不论是皇子中的一个,还是其他平民百姓出生,都可以君临天下吗?   花畹畹拿着笤帚清扫落叶时,分明感觉到一股目光的注视,可是当她抬起头来,水月庵外已经空空如也。   她不知道就在刚才皇帝就站在那里,心里做着各种斗争,然后决定饶她一命。   皇帝一时好奇,一念之仁,只会让日后的皇室掀起更为激烈的腥风血雨。   一场争夺她的腥风血雨,一场争夺她即是争夺皇位的腥风血雨。   ………………………………   安沉林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安念雨跪在她跟前哭,梨花带雨,抽抽噎噎的。   安沉林眉头扭了起来:“你也要来劝我吗?”   安念雨哭道:“若我不答应你去冯家找秘密,大哥哥今日是不是就不会出家了?”   “与你何干?”安沉林说得云淡风轻,安念雨可不会这么认为。   她手里捧着一只白鸽,还拿着一张小纸条,道:“这是九皇子送我的信鸽,可是信鸽这回带来的信却是八皇子写给我的,要我无论如何要守住从冯家探查来的秘密,否则会有杀身之祸,所以我在想皇上下旨让大嫂出家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秘密?所以我是罪魁祸首,是不是?我的热心害了你和大嫂……”   安念雨哭得一张小脸全是眼泪,几乎找不着眼睛了。   安沉林上前,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揩泪,道:“何必事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责?一切都是命数。”   “胡说,我不信。大哥哥,你若出家,祖母势必会伤心欲绝一病不起,祖母最疼你了,你不能眼睁睁看着祖母为你病倒。大哥哥,你告诉我你要怎样才肯改变心意?”   “四妹妹,你知道我的心里全是畹畹,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与她同步,她是安家大少奶奶时,我便是安家大少爷,她是安和公主时,我便是皇子伴读,如今她做了尼姑,我理当该去当和尚啊!”   安念雨点头:“我明白了,大哥哥,只要大嫂还俗,你便也不会做和尚了,是不是?”   安沉林不说话。   安念雨又道:“可是你不做和尚了,史家表姐就要嫁给你……”   ☆、第480章 洞房诅咒   “我不管你是做和尚还是不做和尚,我都要嫁给你!”   送走安念雨,安沉林便迎来了史晴云。   史晴云是偷偷从史家跑来的,她在史家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无法安心,安沉林宁可做和尚也要摆脱她吗?她就那么遭人厌吗?   “安沉林,你休想摆脱我!只要你留在国公府内,那么你便要娶我,如果你能不顾国公府数百条人命,抗旨悔婚,那你就出家去好了,我史晴云绝对会为你守寡一辈子!”   史晴云知道安沉林心地纯良,他做不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有时候善良与心软是枷锁,是长绳,束手束脚束缚人心。   “你又何苦?”安沉林默默说出了这几个字?   史晴云反问他:“你又何苦呢?你为花畹畹犯傻,我为你表弟犯傻,说到底咱们都是同一种人,各有各的傻,各有各的痴,你不要耻笑我,我也不要怪责你,咱们就各怀各的傻,把这个亲奉旨成了吧。”   安沉林知道史晴云对安家大少奶奶这个头衔是势在必得了,而他安沉林从小到大都乖如绵羊小兔子的安家大少爷也决不可能罔顾国公府数百条人命去抗旨。   “你嫁得了我的人,嫁不了我的心,我能给你的只有一个名分。”安沉林淡淡的笑,眼底是无尽无尽的哀伤和怅惘。   “我不在乎,总有一天我能感动你,总有一天你会为我动容。”史晴云蹲身握住了安沉林的手,安沉林却是默默推开了她的手。   安家和史家终于如期联姻。   强强联手,亲上加亲,外人看起来无尽的风光与热闹,泪水却只有在知情人肚里默默地流。   新房内,大红喜字,红烛高烧,新娘子却是幽清独坐。   有脚步声走进来,新娘子的双手本能紧张交握,但她心里清楚,决不可能是她心里期盼的那个人。   安大太太看着床沿上盖着红盖头,一身喜服的史晴云幽幽叹了口气。   大太太的叹息声很轻很轻,史晴云还是听到了,心下本能一紧,眼泪便要落下来。   她自己掀开了自己的盖头,对上了安大太太一双红红的眼睛。   大太太刚哭过。   “我刚从佛堂过来……”安大太太道。   史晴云知道,不然安大太太为何要哭呢?一定是去见了安沉林,又受委屈了。   史晴云强忍着泪道:“表弟,好不好?有吃东西吗?千万不要让他饿着肚子。”   “吃的已经让四丫头送去了,他现在只对四丫头一人还能报以好颜色。”   史晴云幽然道:“好歹有个人能让他愿意说上几句话的,否则他一人只怕憋坏了。”   安大太太眼圈一红,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上前握住史晴云的手,摸摸她的头,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史晴云再受不住,一头扑进大太太怀里哭了起来。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既然选择了,便再不能怨天尤人,因为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   走错了路,跪着爬着也要走完。   史晴云有史晴云的倔强和执拗。   说白了就是傻。   她堂堂宰相家的千金,放眼京城,要配什么样的王公子弟会没有?她偏偏谁也不要,就要安沉林。   总有一天,老天爷会被她的心感动的,会让安沉林来到她身边的,无论如何,如今她已经坐上了安家大少奶奶的位置,那么一切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守得云开见月明,不是吗?   安大太太也哭成了泪人儿,儿子脾性如此,她这个做母亲的比谁都难受。   都说儿子是来讨债的,这话一点都不假。   想想安沉林从出生到现在,从未让她省心过,从前病人一个,她天天将他捧在手心里养着,后来病好了,又在花畹畹的婚事上与她唱反调。   如今虽然娶了她中意的史晴云做儿媳妇,可是更大的不省心还在后头。   大太太一直知道,自己这辈子就是欠了儿子的。   如果安念熙还活着就好了,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她总能帮着拿拿主意的。   安大太太有安大太太的苦,史晴云有史晴云的苦,婆媳二人抱头痛哭,哭声在夜色里分外凄凉。   安老太太不乐意了:“大好的日子,她二人是做什么?”   安老太太有安老太太的委屈,如果你史佩玉不那么作,能一早接受花畹畹,如今又何必将沉林害成这样?好好的人儿闹着要出家。这一切都是你史佩玉和史晴云自找的,还害苦了她的大孙子。   于是,安老太太让婆子搀扶着去了佛堂,抱住柱子一般冷漠的安沉林哭了一场。   安沉林到底孝顺,安慰她道:“老太太不要为不争气的孙子哭坏身子,要保重自己才是。”   孙子居然和自己说话了,老太太别提多激动了。   她道:“你若心疼祖母,你就回洞房去,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啊。”   安沉林道:“祖母若还愿意与孙儿说上几句话,便休再提此事了。”   安老太太一怔,旋即含泪点了点头。   只要能将安沉林留在国公府内她便心满意足,这已是她最低的心愿了。   于是安老太太让婆子去新房那边传话:“如果新娘子哭着闹着睡不着是因为没有新郎官暖被窝的话,那就让谁替着拜堂的也让谁替着洞房好了。”   安老太太话虽难听,但到底让安大太太和史晴云双双停了哭声。   史晴云同安大太太委屈道:“姑姑,老太太怎么可以如此说话羞辱我呢?”   今日替安沉林和史晴云拜堂成亲的是二房的二少爷安沉意。   安大太太叹口气:“老太太原就不善,往后的日子我们两个就更艰难了。”   安大太太知道安老太太因为安沉林和花畹畹婚破一事恨上了她。   “大姑姑,你后悔吗?”史晴云问。   大太太一颤:“后悔什么?”   史晴云道:“如果大姑姑从前接受花畹畹,让她和表弟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么姑姑现在说不定连孙子都抱上了,也不至于害得表弟要出家……”   安大太太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她咬牙切齿道:“晴云你记住了,害你表弟的人是花畹畹,不是我,也不是你!”   史晴云一震。   “如果没有花畹畹,你表弟会爱上你,会和你拜堂,会和你在这洞房花烛夜喝合卺酒,而不是害你一人对着大红喜字兀自垂泪。”   安大太太的话令史晴云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若说一直以来,史晴云心里确有一颗仇恨的种子,此刻大太太的话无疑是阳光雨露是肥沃肥料,叫那种子一下子发了芽生了根。   “姑姑,我记住了。”史晴云道,“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花畹畹不得好死!”   “花畹畹欠了我们婆媳两个太多了,你大表姐的命你二表妹的命运还有你表弟你自己,我们这些人的不顺皆拜她所赐,所以我们每日要做的事情便是诅咒她,诅咒花畹畹这个贱人!”   安大太太的眼里是一把把剑,如果此刻花畹畹就在跟前,她的目光一定会叫她碎尸万段。   这一夜,史晴云在自己的婚床上独眠。   梦里全是妖魔鬼怪。   每个妖魔鬼怪都由花畹畹幻化而成,而她除了奔逃,竟无力反抗。   这一夜,大太太梦见了安念熙。   她梦见安念熙在火海中歇斯底里哭爹喊娘,最后被烧成木炭。   这一夜,安念熙也梦见了大太太,她哭着喊着“母亲”,从床上猛然坐了起来。   气喘吁吁,额汗涔涔,惊魂甫定,继而无声而哭。   母亲,我想念你了。      ☆、第481章 卑微如泥   同屋子的是宋家伺候书少爷的其他丫头,深夜已经睡熟,鼾声此起彼伏。   安念熙惊魂甫定下了床走到窗边去。   月冷风寒,时令已经入冬。   看着那皎白的冰冷的月光,安念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梦里大太太哭着喊着她的名字,泪落神伤,梦醒,安念熙心里充满了负疚感。   这段时间她听宋家的下人们议论着国公府的事情,弟弟和晴云表妹成亲了,史家和安家联姻了,这是可喜可贺的事情,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   她知道她的弟弟是如何迷恋花畹畹那个贱人的,所以她知道她的弟弟绝不会这样轻易移情别恋,娶史晴云是情非得已,是奉旨,是违心的。   母亲,你还好吗?   安念熙在心里默默问着。   弟弟让你为难了吧?二妹妹有帮你分忧解劳吗?   安念熙是不敢寄希望于安念攘的,她离开国公府的时候安念攘早就站到了花畹畹一边,处处与她母亲唱反调。如今自己又不在了,母亲的处境更加艰难了吧?父亲从来不是温柔解人的男子。   此刻,安念熙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眼里有抑制不住的泪水,可是她又不敢深夜贸然打扰书少爷,若叫宋太太知道,一定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的。   好不容易一宿无眠捱到天明,安念熙端了洗脸水进了书少爷的屋子。她的右手没有力气,可是她已经能很熟练地用左手做事,照顾书少爷了。   书少爷不叫她动手,自己拧了毛巾擦脸。   安念熙道:“少爷还是让我来伺候你吧,叫太太知道,又该骂我是废物,要赶我离开宋家了。”   安念熙的言语间含着无尽落寞,书少爷抬头看她,非常认真的注目,第一次,书少爷发现安念熙整个人都包围在一片伤感之中。   昔日风华绝代意气风发的安家大小姐,那个京城第一美人已经不复存在。   什么时候起她从一只蝴蝶退化成了一只不起眼的飞蛾?   这一切变化都是因为自己。   书少爷心里充满了负疚感,他道:“你总有一天要离开宋家的,这样长此以往总不是办法,我能收留你一时,不能收留你一世。”   收留她,原就是受了花畹畹之托,如今他也算仁至义尽了。   “你又要赶我走?为什么这么久了,你还要赶我走?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我呆在你身边……”安念熙的眼睛**一片。   为什么自己离家出走抛弃身份做一个活死人,只为呆在他身边,却换不来他心底一丝柔软?   “你对我为何如此绝情?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你对我总该有一丝恻隐之心的呀。”安念熙的泪汩汩落下来。   书少爷一颤,心下划过一丝悸痛。   恻隐之心怎么会没有?可是他知道安念熙要他给的绝不是恻隐之心。   “你要的,我给不起。”   书少爷郑重地看着安念熙:“大小姐,你不该呆在我身边委曲求全的,你有你的家人,你不该为了我抛却这世上最爱你的人。”   “都是借口,这些都是你要赶我走的借口。”安念熙不再像过往那样歇斯底里和书少爷说话,这个早晨,她分外安静,卑微到尘埃里的感觉,默默的,静静的,柔软如泥。   “我知道你若真心要留,我赶你不走,我也不会赶你走……”   因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书少爷在心里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完。   安念熙有安念熙的卑贱,他有他的卑贱。   各有各的贱,在爱情的世界里,看谁爱得更深,不过是看谁更贱罢了。   “是,我若真心要留,你赶我不走,我若要走,也是我自己要走,不是你赶我走的。”安念熙的话似有松动之意,书少爷来了精神。   他问道:“那么大小姐是决定回去做你的大小姐了吗?”   书少爷眼底浮起的不自觉的笑意让安念熙很受伤。   他竟然如此希望摆脱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   安念熙落寞一笑:“还没最后决定,我需要少爷帮我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书少爷变得无比殷勤。   他的殷勤是为了赶走她,安念熙再一次落寞神伤。   ………………………………   因着国公府最近的大喜事,茹风雅分外忙碌。   虽然安沉林和史晴云没有入洞房,可是娶亲的礼节一应事宜是一样都不能少的,所以大房的人尽可以哭哭啼啼,二房可以事不关己,三房可以幸灾乐祸,唯独她忙得焦头烂额的,因为如今国公府的后宅中馈钥匙可是她四房掌管着。   五少爷已经可以满地跑了。   喜事落幕,茹风雅好不容易可以歇口气下来抱抱他。   乳娘将五少爷抱过来,茹风雅才逗了一会子,就有婆子来报说书少爷来拜访。   茹风雅让乳娘将五少爷抱走,自己便去厅上接待书少爷。   “表弟怎么突然来了?姑姑没有同来吗?”茹风雅让丫鬟上了果点,坐下来和书少爷寒暄。   书少爷恭恭敬敬的,道:“母亲懒怠走动,让我过来看看表姐。”   书少爷将自己带来的送给茹风雅的布料、吃食,以及送给五少爷的玩具都一一奉上,茹风雅一边道谢一边又谦虚道:“表弟何必如此客气,自家表姐弟不必如此见外……”   茹风雅虽如此说,但是她和书少爷都知道,他们又不是血亲,比起昔日她和宋青山的情谊,那是不能同日而语。   “都是表弟去外省经商带回来的稀罕玩意儿,还请表姐笑纳。”   书少爷对茹风雅说话也是分外客气。   二人谈了一会子有的没的话,终于聊起了国公府最近那桩大事,毕竟是奉旨成的亲。   书少爷道:“听说安大少爷和史家小姐成亲了,还是皇上亲下的圣旨,咱们宋家就没有这种殊荣。”   茹风雅笑道:“咱们胳膊不和大腿比较,也不过是表面看起来的风光罢了,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清楚。这婚姻哪,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咱们外人看起来的热闹排场那都是虚的,婚姻还是夫妻二人过小日子合拍最重要。”   茹风雅话中有话,书少爷不动声色问道:“史家小姐难道对安大少爷不满意吗?”   ☆、第482章 青书相亲   “问题不在史大小姐身上,她倒是追着喊着要嫁给大少爷,可是你之前应该也知道安大少爷喜欢的人是安和公主。说起这安和公主,还真是世上少有的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女孩子,若不是她从中斡旋,我姑姑也得不了你这样上好的人才做儿子,宋家恐怕要断后了,可惜现在……”茹风雅叹了口气。   书少爷皱了眉头:“表弟也甚觉奇怪呢,安大少爷不是和安和公主已有婚约了吗?怎么又突然娶了史大小姐?史大小姐虽然是宰相千金,可安和公主是皇后义女,难道宰相的实力还能大国皇室?”   “要悔婚的正是皇室!”茹风雅义愤填膺的,“不知为何皇上下旨毁婚,破坏了畹畹和沉林的婚事不说,还下旨让畹畹出家为尼,虽是带发修行,可是皇上下旨出家的难道还能还俗不成?可怜大少爷一片痴心,跟着也要出家当和尚去,这不,老太太为了拖住大少爷,不让他离开家,在家里设了佛堂,否则大少爷是个实心眼的,一根筋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你说他要是离家出走做了和尚,那谁和史大小姐成亲?届时抗旨不尊,整个国公府要满门遭灾呀!幸而这一切都过去了……”   茹风雅心有余悸。   书少爷听茹风雅一席话,早就震惊得一塌糊涂。   花畹畹奉旨出家当了尼姑?这……   见书少爷呆若木鸡不说话,茹风雅笑道:“瞧瞧,按理家丑不可外扬,可是表弟你也不是外人,我这就和你多说了这几句。表弟,别为这些不相干的事扰了你的心情了,这大少爷比你年岁小都成亲了,表弟的婚事也耽搁不得,虽然姑姑对飞月不甚满意,可是老太太这边可是对这门亲事很热情的,所以我拗不过老太太,届时还得再去你府上同姑姑好好商量商量……”   茹风雅的话令书少爷有些羞赧,他只能敷衍道:“婚姻大事,我听凭母亲做主的,表姐但和我母亲商量便是了。”   因为茹家姑姑对彭飞月不满意,不赞同这桩婚事,书少爷才如此说的。   他知道茹家姑姑一定会拒绝茹风雅,所以才放心让茹风雅去找茹家姑姑商议此事。   此刻,书少爷有去看望安沉林的冲动,毕竟主仆一场,安沉林待他也不错,可是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还是避嫌为宜。   茹风雅却撺掇他去看看彭飞月,茹风雅道:“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婚后的日子却是小夫妻两个自己过的,所以你既然到了国公府,不如就去偷偷瞧瞧表小姐?那飞月虽是出身微寒,但是这么多年一直养在老太太膝下,言行举止并不小气,甚至比起国公府几位小姐还大方得体呢。”   茹风雅的话书少爷相信。他在国公府做过小厮,自然也见到彭飞月,知道她心性厚道,比安念攘之流是端庄许多。   “不了,表姐好意青书心领了……”书少爷要起身告辞,却被茹风雅一把拉住。   茹风雅道:“表弟不必推辞,也不必羞赧,横竖我不告诉姑姑就是,表弟见了那表小姐若喜欢还可以在姑姑跟前美言几句,若不喜欢我就干脆回了老太太……”   “那请表姐直接回了老太太好了。”   茹风雅一愣,旋即笑了起来:“表弟也太实诚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拒不拒绝,这人都还没瞧见呢。”   茹风雅不由分说拉了书少爷就走,道:“咱们啊就偷偷瞧上一眼,也不对,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咱们行得正坐得端,所以不必遮遮掩掩偷偷摸摸,你随我去园子里溜达一圈,咱们就当做偶遇好了。”   茹风雅热心殷勤,书少爷盛情难却,只好随同前往。   彭飞月正陪着大腹便便的安念攘在园子里散步。   冬阳正好,安念攘穿了厚厚的冬衣,再加上行将临盆,行动不便。   彭飞月扶着她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安念攘还忒矫情,要求甚多,彭飞月都一一满足了。   彭飞月的丫鬟一旁翻白眼,咕哝道:“小姐,你又不是她的丫头。”   彭飞月道:“她是孕妇,咱们让她,她又是表妹,我是表姐,我也该让她……”   丫鬟对彭飞月逆来顺受的老实样子无可奈何,只能摇了摇头。   不远处,茹风雅笑着冲书少爷道:“表弟瞧见了吧,那就是个厚道孩子,姑姑可能是瞧不上表小姐的家世,可是咱们宋家也不是什么豪门大户,若高攀了官家小姐不知道还能不能伺候好呢,娘家彪悍,咱们就更应付不来了,不如就趣表小姐这样的,家世不显赫,可是人品贤淑,娶过门之后相夫教子孝顺婆婆,多好?”   听起来是不错,若是对真正的宋家二少爷当然是好的,可是他宋青书不是宋青书,是蓟允樗啊!   他有着那样离奇的身世经历,注定不能过平凡的日子。   虽然当下是平安无事,可是书少爷知道或许有朝一日东窗事发,眼下的平静就被撕毁了。   他不能拖累一个无辜善良的女孩子。   书少爷更知道这样的理由是借口。   安念熙也好,彭飞月也好,这些女孩子入不了他的心,是因为他心里已经藏了一个人,虽然那个人已经因为久远未见,早就模糊成了一个影子,可是依然根深蒂固盘踞在他心里,将他的心占据得满满的,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一缕风都吹不进去。   “表姐,你还是同我母亲商量去得好……”   书少爷是推脱之词,却被茹风雅解读成了不好意思忸怩作态。   她笑道:“晓得晓得,表姐晓得表弟意思,表姐知道怎么做了。”   书少爷心想,横竖茹家姑姑会拒绝茹风雅的,就由她去吧。   书少爷正欲找借口离开,那边厢安念攘和彭飞月却发现了他和茹风雅。   “那不是四婶吗?”安念攘指着茹风雅的方向,同彭飞月说道。   彭飞月也看过去,道:“确是四舅母。”   “四婶身边的那个少爷是谁?”安念攘问。   ☆、第483章 似曾相识   “那不是四婶吗?”安念攘指着茹风雅的方向,同彭飞月说道。   彭飞月也看过去,道:“确是四舅母。”   “四婶身边的那个少爷是谁?”安念攘问。   “好像是宋家二少爷,四舅母的表弟。”彭飞月答。   “四婶的表弟呀……”安念攘拖长了尾音,茹风雅的表弟可在国公府里做过一件惊天骇然的事情来,整个国公府的人都记忆犹新,那就是宋青山和绿水暧昧不清,害得四老爷误会了四太太,然后以绿水投湖自尽还了四太太清白,让四老爷和四太太重归于好,茹家姑姑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却突然又冒出个二儿子,说从小寄养在别人家里的,“四婶的表弟已经死了,不过这个是二表弟,这个二表弟和表姐你还有些渊源呢。”   安念攘斜睨了彭飞月一眼,“听说老太太这段日子吩咐四婶为表姐你找婆家,找的就是四婶的姑姑家,宋家可就这么一个男丁了,若此事成了,这辈分可真够乱的,表姐你叫四婶做四舅母,四婶却又要叫表姐你表弟妹……”   安念攘的性子一向尖酸刻薄,彭飞月不理会她的嘲讽,就当没听见,听见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可是安念攘却是个不安分的,她拿手肘捅了捅彭飞月:“表姐,还不快去见过你家夫婿?”   彭飞月脸刷的一红,正要说话,安念攘已经向茹风雅和书少爷挥手了。   “四婶!”安念攘说着,便拉了彭飞月向茹风雅和书少爷走过去,此刻倒是行动方便了。   彭飞月无奈叹气,她的小丫头已经朝着安念攘的背影白了几眼。   茹风雅也拉了书少爷走向二人。   茹风雅笑吟吟道:“二小姐你当心,走路不可太快了,小心摔着。”   “怕什么,我有飞月表姐搀扶着呢。”安念攘说着将彭飞月往书少爷跟前一推,彭飞月一个站立不稳,跌向书少爷,书少爷本能扶住她。   肢体接触,四目相对,再加上二人最近提到了婚事,所以此刻书少爷和彭飞月都觉不好意思。   书少爷已经放开了彭飞月,很快不卑不亢起来,彭飞月却是羞红了脸。   安念攘拍掌笑起来:“四婶,你瞧瞧表姐都脸红了,都说女孩子遇到心仪的人才会脸红呢。”   “说什么呢,二表妹。”彭飞月一跺脚,扭头而去。   安念攘盯着书少爷看了一会子,忽然蹙起了眉头,喊了丫鬟去拦彭飞月。   见安念攘忽变的神色,书少爷心下一咯噔,难道她认出了他?   彭飞月已被安念攘的丫鬟拦下,一转身见安念攘双手撑着肚子,快步又笨拙走了过来,不知道她又有什么话要奚落自己,心里正叫苦不迭,安念攘走到跟前来却是煞有介事道:“表姐,你发现了吗?”   安念攘没头没脑的问题让彭飞月愣住。   “发现什么?”   “那个书少爷……”   安念攘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   “我对他没有意思。”彭飞月喊了起来。   安念攘愣住,旋即道:“表姐,瞧你说的什么话,谁问你这个了。”   彭飞月不解看着安念攘:“那表妹要同我说些什么?”   “我是说四婶的这个表弟长得好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安念攘沉吟着说。   彭飞月一头雾水:“二表妹见过书少爷?”   这时,安念攘身边一个小丫头快嘴道:“奴婢也觉得他面熟呢,他长得像极了从前大少爷身边那个小厮叫方联樗的,后来被八皇子讨去八皇子府当差去了,这个书少爷确是和那小厮有些相像。”   彭飞月道:“快休胡说了,怎么可以说人家少爷和一个小厮相像呢?”   安念攘冷嗤:“也是,一个小厮长得貌赛潘安也是不济事的,老太太断不会让一个小厮做我的表姐夫,可是宋家二少爷就不同了,虽然小门小户,不是官宦人家,可好歹人家有钱哪,再说这样的家世配表姐也是门当户对,不然就凭姑父那样的人,表姐若高攀了官家子弟,还不知被怎样轻贱呢。”   彭飞月心里堵得慌,为何什么话经过安念攘的口就变得如此难听了。   彭飞月涨红了脸:“表妹,你怎么说我都可以,可是请你以后不要再编排我父亲不是了,子不嫌母丑,他再不济也是我父亲!”   “啧啧,穷人就是有骨气!”   安念攘横了彭飞月一眼,径自离去。   彭飞月委屈地泪眼汪汪的,一旁丫头道:“这二小姐也太过分了,她是国公府千金又如何,还不是嫁了那样的破落户丢人现眼?小姐,你还是快点嫁人离开这国公府吧!国公府再好,小姐也是寄人篱下,若嫁了人,就不用受二小姐的挤兑了。”   丫鬟的话不无道理。   彭飞月在心里掂量着,那书少爷看起来的确一表人才,不是个花花肠子的。   自己的终身若真托付给这样的人,未必不是一件幸事,就是不知自己有没有这样的福分,听说茹家姑姑并不喜欢这门亲事。   书少爷去了国公府半日,安念熙便在宋家坐立不安,望眼欲穿。   好不容易盼到书少爷回来了,又听说书少爷被宋太太叫去问话。   宋太太自然是要叫书少爷去问话的,她最最八卦了。   “你表姐身体可好?你那表外甥子最近长得可好?”   茹家姑姑先是询问了这些不痛不痒的问题,书少爷一一答了,茹家姑姑便迫不及待问起了安沉林的事情来。   像茹家姑姑如此品性的人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外头的热闹越大,她便越觉着活着有意思。   书少爷自然不会多嘴,只是道:“表姐并未同儿子说起安大少爷的事情。”   茹家姑姑讪讪:“阿书,那你怎么就不问呢?”   茹家姑姑看着书少爷云淡风轻的模样,又觉自己热情过分了,不好意思赔笑道:“你又不是女人家,是不该问这些事的。”   茹家姑姑不知道,书少爷问了,且是帮安念熙问的。   此刻安念熙还等着书少爷回话呢。      ☆、第484章 绝望对话   书少爷从外头走进来时,安念熙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她担心国公府里的母亲和弟弟,可又害怕听到他们不好的消息,自己决定回到亲人身边便要离开书少爷了。   书少爷,这个自己苦苦爱了多年的男孩子……   安念熙看着剑眉星目俊朗无余的宋青书,任由胸腔里的那个心疼到碎裂。   “大小姐……”书少爷轻声唤道。   安念熙本能心跳漏跳了一拍。   “他们还好吗?”安念熙惊魂甫定地问。   书少爷轻声道:“不太好。”   预料之中。   安念熙在心里叹气,继而也就放松下来。   书少爷将自己在国公府打探到的关于安沉林和安大太太等人的消息一一说与安念熙听,尽量说得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安念熙还是听得心惊肉跳,书少爷说完时,安念熙眼里已经蓄满了泪,书少爷默默递上自己的手帕。   “大小姐还是回去吧。”   这一回书少爷不是问她回不回去,而是直接劝她回去,这让安念熙多少有些难为情。   她道:“你连一句挽留都没有吗?”   “我知道大小姐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决定。”   好吧,这是了解,还是绝情?   “是,我已经做好了决定,我决定回国公府去,回我的母亲和弟弟身边去,书少爷是不是感到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安念熙言语间还是有许多许多不甘愿,或许只要书少爷轻轻一句“你别走”,她心里所有的防线都会冰封瓦解,她又会不顾她的亲人毅然留在书少爷身边。   可是她知道这不可能,不是她不可能留下,而是书少爷不可能挽留她。   “谢谢你这些年收留我。”安念熙满汉感激动情道。   书少爷亦知道安念熙内心的动摇,于是他来帮她下一个狠心,他道:“其实我收留你并非本愿……”   安念熙蹙起了眉头,不解地看着书少爷。   “我收留大小姐,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安念熙懵了:“受谁之托?忠谁之事?”   “大少奶奶!”   安念熙如被闷棍敲头,重重向后踉跄了一大步,脸色刷的傻白如纸。   半晌方才说道:“你……怎么可以?”   “大少奶奶说大小姐不愿意做国公府的大小姐了,大小姐和安老太太势同水火,回到国公府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不如诈死,以求另一条生路,虽然大小姐呆在我身边隐姓埋名,没名没份,但至少活着呀!”   安念熙的泪在眼里打转,每一颗泪都藏着恨意。   原来这些年的柔情蜜意怜悯之心不过是花畹畹的阴谋,软软索捆住她,让她成为一个丢失身份的活死人。   而眼前这个她深爱的男子竟做了她仇人的帮凶。   “为什么?”安念熙的泪落下来,声音充满了绝望。   “大少奶奶对我有恩……”   安念熙立时打断书少爷:“我也对你有恩!我对你是救命之恩,若没有五台山上我出手相助,你今天还有命站在这里吗?”   书少爷接下来的话更将安念熙打入绝望的谷底,他道:“大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一直铭感于心,可是我今天能站在宋家,却是得益于大少奶奶……”   安念熙捂住自己的耳朵,头摇成了拨浪鼓,泪纷纷而落:“方联樗,你就是个混蛋!”   安念熙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她伸手想扫掉屋子里的一些摆设发泄自己心头怨气,可是抬起右手却又颓然放下。   她的右手废了,是因为花畹畹。   心头恨意更甚,犹如烈火要将她胸口烧破。   她只能抬起她的左手推倒屋子里的桌椅瓶罐。   命运对她如此不公,这是为什么?   身心受创,千疮百孔,心爱的人对她却无动于衷。   “方联樗,你不是厌恶我吗?你不是不喜欢我吗?那你为什么能容忍我呆在你身边这么久?让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日/日在眼前晃的滋味是不是想吞了一口苍蝇?你会不会觉得恶心?是什么让你忍受这种恶心,而每日与我相处?就因为花畹畹吗?为什么?为什么?”   安念熙鬼吼鬼叫着,书少爷看着她蹙起了眉头,有怜惜,有无奈其何。   终于,屋子的门推开了,宋太太冷着脸出现在门口,她指着安念熙骂道:“你这个丫头是不是疯了?你在做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二少爷?你就不怕我将你扫地出门吗?”   安念熙看着宋太太,狂笑起来,直笑得涕泪俱下。   “宋太太,茹家姑姑,你叫我什么?”   宋太太嫌恶地看着安念熙:“你这个丫头,反了反了!”   “你叫我这个丫头,哈哈哈哈……”安念熙笑得前仰后合,她指着书少爷同宋太太道,“你问问他,我是一个丫头吗?”   “你不是一个丫头,难道你还能小姐?”宋太太冷嗤。   “我不仅是小姐,还是堂堂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你这宋家小门小户,何德何能能让我在这里纡尊降贵委身做一个小姐?”安念熙摇摇晃晃走向宋太太。   安念熙形容恐怖,宋太太本能向后退去:“国公府大小姐?你开什么玩笑?安大小姐已经死了!”   “没有死没有死,她只是躲起来了,躲到宋家来当一个小丫头,为的就是一个根本就不爱她的男孩子,她已经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了……”   安念熙说得煞有介事,且表情痛苦,不像假的。   宋太太求助地看向书少爷,书少爷向她微微点了下头,确认安念熙说的都是真的,宋太太傻眼了。   …………………………   风雅园内,茹家姑姑和茹风雅对坐着,大眼瞪小眼,都很懵圈。   “我怎么也想不到她是大小姐呀!阿书也不说,她也不说,还让我对她那么不客气了一段时间,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啊?往后我和安大太太不是结了仇了么?我那么虐待她的女儿,也叫风雅你在大太太跟前难做人了。”   茹家姑姑好不担忧,茹风雅宽慰道:“姑姑不必为我担心,事已至此,咱们只能到老太太跟前坦陈去,毕竟不知者不罪,这事怨不得姑姑。”   于是姑侄二人径往嘉禾苑去。      ☆、第485章 千金归来   茹风雅领着茹家姑姑到了嘉禾苑和老太太说了安念熙尚活着的事,老太太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简直难以置信。   那孩子不是阴差阳错葬身火海了吗?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茹风雅急忙上前拍老太太背,道:“老太太一定是惊喜坏了吧?我乍听到这消息也是又惊又喜,那孩子福厚,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夭折呢,虽说天妒红颜,可是咱们国公府祖宗福德深厚,定能庇护那孩子的。”   “念熙真的还活着,这怎么可能?咱们看着她下葬的啊!”老太太匪夷所思。   茹风雅道:“入殓的那具尸体被火烧得面目全非,若说她是大小姐也行,若说她不是也行,当时到底是咱们悲痛过度,疏漏了。”   老太太半晌方回过神来:“她现在何处?”   茹家姑姑忙应声道:“就在我府上,必须先回了老太太一声,方才敢送回来,我们也怕认错人,不敢贸然送来。”   “是要确认了方知是不是念熙。”   老太太遂命了茹风雅跟随茹家姑姑回宋家接人去,那边厢安大太太急急忙忙到了嘉禾苑,等着安念熙回来。   见安大太太坐立难安,一脸又悲又喜的神色:“真的是念熙吗?念熙真的没有死?”   安老太太叹一口气道:“我也还没见到人,一切要等见过人之后方能下定论。”   “莫要是什么骗子,看着国公府锦衣玉食,想着骗吃骗喝。”三太太是惯不肯说好话的。   老太太不乐意道:“咱们这么多双眼睛,难道全是瞎的?”   三太太赔笑道:“我的意思是说,光看外表可不成,需得同她说说话,问问她国公府的人事小时候的事情等等,免得被个骗子以一张相似的面孔又搞个失忆什么的,到国公府来浑水摸鱼。”   三太太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毕竟如意就和安念熙长得颇为相像。   二太太道:“三弟妹多虑了,那宋家太太是四弟妹的亲姑姑,咱们信不过宋家太太,难道还信不过四弟妹吗?难道四弟妹还会伙同外人一起来欺瞒老太太?”   那可不一定!   三太太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老太太素来疼爱茹风雅,自己可不好当她面说茹风雅坏话,省得老太太又给自己甩脸色。   “二嫂说得倒也是。”三太太不情不愿说道。   茹风雅那边随着宋家太太到了宋家,一见安念熙便已经确认了七八分,再与安念熙一说话便确认了十分,这确是安家大小姐,如假包换。   遂抱了安念熙喜极而泣:“大小姐,你怎么躲在宋家这么长日子也不回国公府呢?你可知老太太和你母亲想念你都想念坏了。”   老太太昔日被花畹畹挑拨,所作所为早已伤透了安念熙的心。   她此刻眼泪全是为安大太太流的。   “四婶,”安念熙哭着道,“念熙不孝……”   “傻孩子,活着便好,往后啊有大把的时光尽孝。”   茹风雅把安念熙领回去了。   茹家姑姑很是忐忑不安,她想和安念熙道歉,却也拉不下脸来,心底里甚至还突发奇想:安念熙不是喜欢宋青书吗?过去她是一个小丫头,她自然不同意,可是如今她是国公府的大小姐,那就另当别论了。   茹家姑姑打定了主意,等安念熙回府一切稳妥之后,自己再上门求亲去。   茹风雅领着安念熙到了嘉禾苑,安念熙跪在老太太跟前泪眼汪汪的,不过已是虚伪的惺惺作态,不再似从前对老太太是真心的孝顺。   这世上除了母亲,谁也不会真心疼爱她,都是可能为了利益变化的。   “祖母,念熙不孝,念熙回来了。”   果然是昔日的人儿,说话的声音腔调神态俱是一模一样的。   安老太太让安念熙上前,抱着她哭了一会儿,安大太太更是一旁汹涌流泪。   三太太不停在一旁嘀咕:“一定要看仔细咯,看仔细咯,切不可被鱼目混珠。”   安念熙看向三太太,道:“三婶在念叨些什么呢?”   三太太一愣,这个女孩子能一眼认出她是国公府三太太,还能是旁人吗?   安念熙已和一屋子人都问了好,最后抱住大太太狠狠哭了起来。   茹风雅打圆场道:“大小姐回来是大喜事,大家都不要哭哭啼啼的了,应该摆个宴席庆贺一下。”   “还要再找个大师替念熙驱驱晦气……”老太太发了话。   茹风雅应声:“我这就去安排。”   遂国公府内为了安念熙的归来很是忙碌了几日,而安念熙同安大太太、安念攘叙了别后光景,知道安念攘已看穿花畹畹奸计,和安大太太重归于好,心里倒是一桩石头落地,又因为安念攘嫁了邓道印那样的窝囊废又唏嘘不已,不过见安念攘并不因为此事多么失落,心里也有些好奇。   安念熙终归是问起了安沉林,虽然宋青书替她做了打听,她早就知道安沉林的现状,但此刻还是假装毫不知情。   “母亲,为何我回来多日,也未见到沉林弟弟?”   提到安沉林,安念熙的泪簌簌而落,她哭道:“你弟弟素日最敬爱你这个大姐,听你的话,你替母亲去看看他,好好劝劝他吧。”   “他如今怎么了?”   “他如今成婚了。”   “弟弟成婚了?”安念熙假意欢喜。   安大太太却怏怏的:“弟妹就是你晴云表妹,只不过她这几日回你外祖父家省亲去了,等她回来再叫她来拜见你这大姑姐。”   安念熙道:“弟弟如今在哪里?”   安大太太叹口气,眼泪又浮上眼眶。   安念熙不忍自己母亲又陷入痛苦,便握了她手,道:“母亲不必说了,女儿都已了然。”   安大太太遂命了丫鬟过来领着安念熙去往佛堂。   见到那个雪白缁衣的光头男孩子,安念熙的泪簌簌而落。   她上前一把抱住他,哭道:“你怎生变成如此模样了?”   安沉林如坠雾里云间,眼前人分明是安念熙,可是安念熙已经死了呀。   安念熙反复问他道:“你为何要落发出家,难道你真的舍得父母姐妹吗?”   安沉林怔怔道:“我若不舍得,又怎能见到大姐姐你呢?你已消失在红尘,而我远离红尘,倒是遇见了大姐姐你……”   “什么消失红尘远离红尘的,你在混说什么?我没有死!”   安念熙的话令安沉林当场愣住。   ☆、第486章 疑窦丛生   谢谢书友160727174850569的月票。   我最近看爸爸四,喜欢阿拉蕾和董力。   ……………………   “你没有死?”安沉林不可置信盯着眼前的美人儿。   久违的明眸善睐,久违的娇颜如花,的确是他的大姐姐安念熙。   见安沉林不相信,安念熙拉起他的手使劲咬了一口,安沉林吃痛叫了一声,安念熙方才放开了,问他道:“你信了吗?我是你的大姐姐,我是念熙,我没有死……”   “这是怎么回事啊?”   姐弟间的深情厚谊此刻倏然从脑海深处涌出,安沉林又惊又喜。   安念熙抱住他道:“我的傻弟弟,我没有死,你怎么舍得出家去?难道你这辈子再不同我做姐弟了吗?”   这是两码事。   安沉林无比清楚:“大姐姐,你既然还活着,那就太好了,总算有个人能替我在父亲母亲膝下尽孝,我走也能走得安心些。”   “你要走去哪里?”   “看破红尘,处处无家处处家。”   安念熙生气地推了安沉林一下,骂道:“你这样无情无义是受了什么刺激?是因为花畹畹那个贱人吗?”   安沉林沉默不语,当是默认了。   安念熙气不打一处来,她道:“你就那么喜欢她,为了她,连父母姐妹都可以抛弃?她有什么好?”   “大姐姐,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痴傻,在我心中,畹畹是一个美好善良的女孩子……”   “她美好善良?”安念熙简直想吐了,“你可知她对我对二妹妹都做了什么吗?二妹妹所嫁非人拜他所赐,而我流落外头,成了一个活死人,也是她的阴谋诡计!”   安念熙原就因为书少爷那里受了一肚子窝囊气,此刻正好屎屎尿尿全都怪到花畹畹头上,在安沉林跟前好好参了一本。   安念熙声泪俱下,振振有词,不由安沉林不信。   “你难道要为了这样一个心思恶毒的女子抛却最爱你的母亲和姐姐吗?”   安念熙哭着跪倒在地上,她是那么伤心,哭到不可遏止。   她的伤心并不有过多原因是因为安沉林,她的伤心多半来源于书少爷那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个人不是别人,是宿仇花畹畹。   怎能不恨哪?   安念熙不停捶打着地面,喃喃骂着:“沉林,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为一个坏人让最亲的人痛断肝肠?”   安念熙太伤心了,太悲痛了,以至于安沉林对她的编造不能不信了几分。   见安沉林仍然踟蹰着没有表态,安念熙道:“你还不愿意相信吗?沉林,你还要被花畹畹蒙骗多久?你可以去问问二妹妹,她为什么要嫁给邓道印那个草包,那是因为花畹畹的设计,而我,烧死我的那一场大火就是花畹畹谋划的,只是天可怜见,我没有葬身火海,而是费了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家人身边,沉林,你看看清楚,你心爱的花畹畹她差点害死了你的大姐姐,不是,是她已经害死了我,而我命大侥幸逃脱了,你还要为了这样一个女子让母亲伤心难过吗?”   安念熙的泪是真的,安念熙的控诉或许也是真的。   安沉林这样一想,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畹畹真的是这样一个阴险歹毒心狠手辣的女孩子吗?   她那么善良,那么美好,她治好了他的病,救了他的命,怎么可能会是那样心思歹毒的女子呢?   “沉林,我知道要让你一下子接受这个事实太过残忍,可是你不妨冷静下来,好好思考思考我的话,我是死里逃生的人,我何苦去欺瞒蒙骗我最亲爱的弟弟?沉林,我死过一回了,所以我倍加珍惜亲人相聚的时刻,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姐姐说的话,姐姐回来了,姐姐不想失去你,也不愿你为花畹畹犯傻,因为不值得……”   安念熙说着,不再游说安沉林,而是转身蹒跚离去。   她知道一下子要安沉林对花畹畹由爱生恨太难,譬如她对方联樗。   但是她至少可以动摇花畹畹在安沉林心中神一样的位置。   而安沉林看着安念熙摇摇晃晃离去的背影,心里的确受到了太大的震动。   畹畹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的姊妹,难道就因为她们不喜欢她而已吗?   安沉林莫名打了个寒噤。   …………………………   花畹畹在水月庵有些日子了,冬日越发深,天气越发寒冷。   住持却是让花畹畹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活也不用干,衣食更是周到齐全。花畹畹知道这一切都是梅妃的指令。   香草拖着笤帚兴高采烈地走了过来,自从花畹畹到了水月庵,香草觉得自己的春天又到了,整个人都神采飞扬的。   她道:“惠施,又有人给你送东西来了,这回是条崭新的棉被,住持正让人往你屋子里送的,这会子已经给你铺好了估计。”   花畹畹道:“皇上下令不许任何人探望我,他们可真胆大。”   “他是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自然胆大。”   香草的话叫花畹畹皱了皱眉。   “不是梅妃么?”   “是八皇子。”香草狡黠地笑。   “八皇子啊,那定是梅妃让他来的。”花畹畹的笑容讪讪。   水月庵的围墙外,蓟允卓仰着头看了一会儿那棵从院墙内伸出枝叶来的大榕树,便掉转身离去。   没有做成大皇子妃,没有做成安家大少奶奶,做了这水月庵的小尼姑,对他而言已是最好的安排。   蓟允卓走着,唇边不自觉展露了一抹笑意。   到了梅宫,见着了梅妃,梅妃淡淡笑道:“去看了畹畹了吧?瞧你这一副开心的样子。”   蓟允卓道:“母妃多心了,儿子并未见着她。”   “心到了即可。”梅妃笑容淡定。   蓟允卓思忖了一下,问道:“母妃,儿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母妃。”   “你说。”   蓟允卓道:“安和公主得宠时,母妃与她决裂,如今安和公主如今被父皇贬谪,母妃为何还允许儿臣与她亲近?”   梅妃不动声色笑道:“你没听大师说的话吗?花畹畹可是母仪天下凤翔九天的命格,谁娶了她谁便是未来的皇帝,所以母妃为何要反对你与她亲近?”   ☆、第487章 痴痴情僧   梅妃的话叫蓟允卓张大了口,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后成了炮灰,梅妃才是真正的野心家。   “算命术士信口胡诌,哗众取宠,危言耸听,母妃竟然也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母妃胸有成竹。   皇帝跟前周旋着,花畹畹那边也虚以委蛇,两边讨好,不吃亏呀。   “她如今落难,你对她报以温暖,她方能更加感激于你,对你倾心。”梅妃道。   蓟允卓心里不是滋味,他不愿意利用花畹畹,但是梅妃反问他:“你心里不也喜欢她吗?所以于你又有什么损失?”   蓟允卓缄默不语了。   于是,水月庵里送给花畹畹的东西越来越丰富,从吃食衣物到把玩的新鲜玩意儿,终有一天,院墙内还飞进了一只信鸽,雪白色的,脚上绑着一个红色的纸卷,径自落到了花畹畹的窗前。   花畹畹从信鸽脚上取下那纸卷,摊开了,蓟允卓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呀,他这是在表白吗?   她已是自由身,不是安家童养媳,也不是大皇子妃,他表白有何不可?   只是,他难道忘了,如今的她是方外之人,是尼姑呀。   花畹畹将那情诗揉成一团,付之一炬,脸上是清清浅浅,淡淡一笑。   他对她有意,她是早就察觉到的,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捅破。   可是那又怎样呢?   此刻花畹畹面对蓟允卓的示好,只能报以微微一笑。   仅是个笑而已,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她推开窗子,将那信鸽往空中一抛,信鸽又飞出了水月庵的围墙。   围墙的那一边等着蓟允卓,信鸽停在他脚边时,他的心情有些失落,因为信鸽的脚上没有带回任何只言片语。   花畹畹没有回应他的示好,这让蓟允卓很是忐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他就那么抱着信鸽,不安地站着。   ……………………………………   安念熙携着丫鬟走进望月小筑去。   在宋家做了太久丫鬟,竟有些不习惯做小姐了,每日里事无巨细都要亲力亲为,若不是安大太太提醒,她还真就不需要丫鬟伺候了。   此刻,丫鬟手里端的托盘上放着一碗点心,安胎用的,是安念熙亲手炖的。   安念攘瞅着安念熙单用一只左手便从托盘上端下放到她面前,惊得目瞪口呆。   姐姐什么时候做事如此麻利了?像牛一样有一股子蛮近,风风火火的。   安念熙瞅着她笑道:“快吃吧,安胎用的。”   安念攘笑道:“我可不能再安胎了,胎太大,届时可不好生产。”   安念熙身后的小丫头道:“二小姐,这碗点心你无论如何都得吃,是大小姐亲手为二小姐你做的。”   安念攘刚用汤匙舀了一口汤往嘴里送,此刻听了丫鬟的话全都喷了出来,呛得眼泪汪汪,咳嗽不止。   安念熙立时拍她的背,不过用的是左手。   “慢点吃,慢点吃,都要做妈妈的人了,为何还是如此猴急?”安念熙嗔怪。   安念攘看着安念熙的左手:“姐姐亲手为念攘做的点心?”   安念熙笑着点头。   “用的这左手?”   “对啊,我的右手已经废了,从前你不是知道这件事吗?”   安念攘简直匪夷所思,拉过安念熙的左手打量,就像察看一件宝贝似的。   “姐姐,你现在怎么这么能干?你这左手怎么这么……”安念攘找不到合适的夸赞的词。   安念熙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叹口气道:“能干是因为不娇气,命歹的时候自然就不娇气了。”   听安念熙如此说,再看她脸上表情,安念攘了然,姐姐这些日子定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   “姐姐,一直没有细问你,你为何就逗留在宋家了?”安念攘好奇。   看着安念攘一张因为怀孕而变得肥圆的脸蛋,安念熙不知该从何说起。   说自己为了一个男子装死不回家?放弃千金小姐的金贵身份,在一个小门小户里头当丫头?每日被主母挑剔责骂,全然不顾国公府的脸面?   安念熙说不出口,因为她保不准安念攘会不会取笑她。   她这个妹妹有时愚蠢得很,心思狭隘起来哪管什么姐妹情?   从前安念熙的确是被安念攘伤害到了,尽管是因为花畹畹从中挑拨,她心里还是膈应。   不过姐妹终归是姐妹,此刻看着安念攘,安念熙也怨怼不起来,有的只有关爱和祝福。   这就是血缘吧,所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不是事,甚至大仇大怨面前也可能因为血缘化于无形。   安念熙摸着安念攘的脸蛋,道:“我那些令人伤心的往事就不回忆了,倒是你,你看你都要做娘亲了,虽然邓姑爷不像样,但孩子总是有安家的血缘,总是应该被祝福的,因为无论如何生命是可喜的。”   安念攘却支走了丫鬟,左右张望了一下,贼兮兮道:“大姐姐,这孩子和那姓邓的没关系。”   安念熙一下张大了嘴巴:“浑说什么呢?”   “我是说真的,你我姐妹,没什么好隐瞒你的,连母亲跟前我都没说呢。”安念攘得意。   安念熙严重道:“不可胡说,要是叫邓姑爷知道……”安念熙不想称呼邓道印做妹夫。   安念攘撅嘴道:“那姓邓的知道此事……”   “啊?”   “若不是他打掩护,我还不能这样顺利怀下这一胎呢。”   安念熙傻眼了。   不是,这安念攘和邓道印也真算得上一对奇葩夫妻了。   “怎么可能?你是他妻子,他是你丈夫,他怎么能容忍……”   安念攘撇撇嘴道:“什么妻子丈夫,我们之间有名无实,他压根儿就没碰过我,一根手指头都没沾到。”   安念熙还是觉得匪夷所思:“那他怎么还能够留在咱国公府,明摆着的绿头乌龟……”   “为什么不留下,这国公府好吃好喝,锦衣玉食,他什么身份?若不是我,他就是个下三滥,岂能在国公府内登堂入室?再说,我也没亏待他呀,我都将我身边最得力的月儿给了他,不然凭他也配?他就是一脓包!”   门外,月儿听着安念攘编排邓道印,心里还真有些不是滋味。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委了身子的男人,再草包,也是自己的男人,不是?   ☆、第488章 小厮是谁   “那你这肚子里的到底是谁的骨肉?”安念熙问道。   安念攘话到嘴边又咽住了。   从前安念熙和蓟允秀之间可是剪不断理还乱,自己断然不能贸然说出蓟允秀,因为还没搞清楚安念熙对蓟允秀如今是什么心态。   “这个现在不方便说。”安念攘讪笑。   这丫头居然也藏得住秘密了。   安念熙在心里嘀咕,被花畹畹调教了一下,果真精明了。   安念熙有些不爽:“我是你亲姐姐,你对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不也对我隐瞒了你逗留宋家的原因吗?”安念攘不以为意。   安念熙郁结:“我那不是逗留宋家,我是有家归不得。”   “那大姐姐现在为何又能回来了呢?”安念攘反问。   安念熙真郁闷,和安念攘简直没法说道理,她只好道:“你不说我也不强迫你,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嘛。”   我的秘密是四皇子,你的秘密却是一个小厮。   安念攘在心里腹诽。   此刻,嘉禾苑内,老太太亦对大太太道:“念熙最近境况如何?”   “一切安好。”千金归来,大太太已是感恩戴德。   这是上苍对她的垂怜,才让她们母女重逢。   安老太太道:“我问的是她这里。”   老太太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安大太太奇怪地蹙起了眉头,安老太太不悦道:“你这个母亲也真是糊涂。”   安大太太立即恭敬道:“请老太太明示。”   女儿没有死,女儿回来了,所以安大太太被老太太苛责几句也没有过往那么委屈了。   人哪,总是在失去之后方能倍感珍惜。   老太太闷闷不乐道:“你可记得那场火灾?”   怎么不记得?那场火差点要了自己女儿的命,大太太可是记忆犹新。   “那场火灾当时要了念熙的命,”老太太用了当时,措词十分准确,“我之所以没有太过悲痛,那是因为念熙伤了我的心,我最钟爱的寄予厚望的孙女儿死了,她是伤透了我的心我才不感到伤心的。”   安大太太不乐意,那只能说明你老太太冷漠无情。   安老太太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骂我什么,你对我充满了不满。”   “儿媳不敢,老太太误会了。”安大太太毕恭毕敬。   安老太太也不过多陈情,只是道:“当时念熙真是叫我气昏了头,你可记得她为什么被我赶到农庄上去吗,她说她看上了一个小厮,堂堂国公府大小姐,她居然看上了一个小厮,你说二丫头都不是这么没眼力见,她怎么可以?”   老太太如今想起来还愤愤不平。   “如今念熙回来了,那始作俑者可还在咱们国公府里?你必须去彻查一下那个小厮到底是谁!”   安老太太给安大太太下了命令。   安大太太不敢怠慢,此事的确兹事体大,是那小厮害得念熙在老太太跟前失宠,害得念熙差点葬身火海,自己的确应该把他揪出来严惩不可。   她不能再失去她最最倚重的大女儿了。   安大太太心有余悸。   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安大太太便差了丫鬟去请安念熙。   安念熙从望月小筑里碰了安念攘的灰,心情正老大不开心,到了芙蓉苑也依旧挎着个脸。   在宋家委屈惯了,回到自己家里来可以使性子可以发大小姐脾气了,安念熙一时竟还有些不习惯了。   大太太奇怪看着她道:“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奇怪。”   安念熙话到嘴边又咽住,她还是暂时替安念攘保密一下,姐妹一场,她对安念攘是疼惜的。   “听说你刚从望月小筑出来,是你二妹妹给你气受了?她虽然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可毕竟年纪小,不懂事,你多担待。”   安大太太竟然替安念攘说话,这是破天荒头一遭。   毕竟安念熙不在的日子,安念攘弥补了大太太心头空位。   安念熙不在的日子,自己与安念攘可谓母女相依,感情自然比从前更甚。   “母亲言重了,我和念攘没事,她是孕妇,脾气自然大些。”   不是安念攘,安念熙为何心情不好?   安大太太一惊,难道是那小厮?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安念熙一头雾水:“女儿在国公府内还能遇到什么人,不都是国公府里的人吗?”   是啊,有主子,有奴才……   安大太太审视着安念熙的面孔,问道:“那个小厮是谁?”   安念熙愣住:“什么小厮?”   安大太太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安念熙是敏感的,也是面子重的,自己不能贸然让她失面子。   “没……没什么。”安大太太讪笑。   安大太太已经做好决定要彻查此事。   安大太太几乎将国公府里年轻的小厮都暗中观察了遍,那些小厮无论气质还是言谈举止都粗俗得很,无论如何也叫人难以相信安念熙会看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女儿何等清高之人,断然不能够的。   一日,安念攘在大太太跟前念叨道:“大哥哥对大姐姐到底不一样些,我苦劝他良久他何曾听我的?大姐姐也不知同他说了什么,他倒是从佛堂出来住回了锦绣园。”   “他们的姐弟情一直深厚。”   都是自己的子女,感情深厚,这对一个母亲而言是最开心引以为傲的事情了。   “从前,大姐姐让大哥哥将一个小厮从柴房调到锦绣园当差,大哥哥也是二话没说答应了,还让那小厮顶替了云生位置,跟着跑前跑后呢。”   安大太太一惊:“后来那小厮呢?”   “被八皇子要到八皇子府去了,母亲难道忘了吗?”   安大太太约摸记得有这回事。   此刻,月儿从外头走了进来,八卦道:“大太太二小姐,你们可知那茹家姑姑又来咱们国公府了,此刻正让四太太陪着在嘉禾苑呢。”   “她来做什么?”安大太太心里有气。   “可是来向大姐姐赔罪的?”安念攘对宋家太太虐待安念熙一事也略有耳闻。   月儿道:“非也,宋太太这回不是为大小姐而来,而是为了她家二少爷的婚事。”   “她不是看不上彭飞月吗?”安念攘冷嗤。   月儿又道:“这回宋太太可不是来谈表小姐的。”   “那她来谈谁?”   “大小姐。”   安念攘和安大太太同时惊跌了下巴。   ☆、第489章 宋家提亲   彭飞月一早起来便见窗前喜鹊喳喳叫,丫鬟一旁道喜道:“恭喜小姐,这喜鹊报春,是吉兆。”   “什么吉兆,就会油嘴滑舌。”彭飞月冷嗤。   丫鬟笑眯眯道:“奴婢刚才去厨房取早点,听嘉禾苑那边的婆子说,茹家姑姑一早就来拜访老太太。”   “她拜不拜访老太太,与我何干?”   “怎么没干系?”丫鬟笑道:“那茹家姑姑指定是来向老太太求亲的,四太太之前不是有意撮合小姐和宋家二少爷吗?”   彭飞月心里一噔,一抹羞色飞上面颊。   彭飞月并不知道宋太太来提亲,不是冲着她来,而是冲安念熙。   宋太太是天真的,安念熙既然是国公府大小姐,又既然喜欢书少爷,那么这安宋两家联姻之事便有眉目了。   虽然安念熙右手是个残废,可是她是国公府大小姐啊,她又不用伺候人。   一旦看父敬子,这眼神就不一样。   昔日是狗眼看人低,今日却是狗仗人势。   不过,此时还只是仰仗,并非倚仗。   嘉禾苑内,老太太正襟危坐。因为早起,精神颇好。   茹风雅给老太太布了早点,老太太慢慢吃着,终于抬头看茹家姑姑道:“宋太太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这么早来叨扰老太太,我真是不好意思,不过风雅说老太太最慈祥,我便也壮胆来了。”茹家姑姑赔笑。   老太太微微颔首:“宋太太用过早膳没,要不要一同吃点?”   茹家姑姑忙摆手:“不必不必,老太太慢慢吃着,我不急,一旁候着就行。”   茹家姑姑此刻是跪舔的嘴脸,哪像昔日欺负安念熙时的作威作福模样?   老太太并不是会端架子的人,她让人撤了早膳,专心和茹家姑姑说话。   老太太让茹家姑姑做,茹家姑姑诚惶诚恐坐了,并给茹风雅递了个眼色。   茹风雅笑道:“老太太,姑姑这回来是想旧事重提,说一说宋家与安家结亲之事。”   老太太一听欢喜起来:“你是说飞月与书少爷的婚事吗?好啊好啊,我一直看好书少爷的教养,我们飞月也不是个轻佻的。”   茹家姑姑一听傻眼了。老太太怎么还惦记这茬呢?   “飞月小姐是自小养在老太太身边的,自然教养不输与安家的正牌小姐们,只是我们宋家想联姻的是安家。”宋太太忍不住道。   见宋太太迫不及待开门见山,茹风雅有些为难。   只见老太太面不改色只是问道:“哦?宋太太看不上我们飞月?”   “不是不是……只是……”   老太太也不含糊:“那宋太太又是相中了我膝下哪位小姐呢?”   茹风雅正在好奇,姑姑不是和她说来提亲吗?可是难道不是提彭飞月的亲,而是另有其人?姑姑为何不事先和她明说呢?   “姑姑,你到底看上了国公府哪位小姐?”茹风雅言语间多有嗔怪之意。   国公府里,安念攘已经出嫁,还剩了安念菽安念雨,安念雨断然不可能,三太太自视甚高,怎么会让女儿去配一个商户?安念菽虽然是抱养的,可也是二房嫡出,二太太也不会同意的。那么就还剩了个庶出的称心。   称心品性都显小家子气,宋太太怎么可能看得上?   茹风雅做梦也想不到宋太太野心大到会打安念熙的主意。   只听宋太太道:“我今天来是为了大小姐。”   老太太呛了一口茶水不说,茹风雅也是惊跌了下巴。   安念熙,死里逃生的安念熙!   她可真敢想!安念熙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国公府引以为傲的大房嫡出长女,老太太可是想着将她往宫里推的人,茹家姑姑怎么可以……   茹风雅好不郁闷,给了宋太太一记幽怨眼神,这让自己以后在老太太跟前如何自处,自己家姑姑竟然如此没有眼力见,还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   老太太微不可见皱了皱眉,茹风雅还是发现了,宋太太自然是发现不了,她沉浸在她美好的逻辑里道:“实不相瞒老太太,大小姐在我府上住了有些年月,与我家书少爷情投意合……”   宋太太说到此处,茹风雅猛力咳嗽了一下,宋太太便打住了。   她向茹风雅投过一瞥奇怪的目光。   茹风雅同老太太道:“老太太,我姑姑有些累了,允许风雅先送她回去了。”   老太太点点头,脸上已完全没有了笑意。   宋太太还想在说些什么,茹风雅忙不迭拉了她走出去。   走到嘉禾苑外,宋太太奇怪道:“风雅,你干嘛不让姑姑把话说完,那大小姐的确和我们家阿书情投意合来着,确切地说还是她剃头挑子一头热来着,我们家阿书未必看得上她……”   “姑姑,”茹风雅正色道,“姑姑说的这些不是安大小姐,是那个叫茜茜的丫头。”   宋太太不解:“这有什么不一样?她们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人同,身份不同。”茹风雅颇为恼怒地瞪视了一眼宋太太。   宋太太愣住了,试探道:“今天姑姑是说错什么了吗?”   茹风雅不耐道:“姑姑先回去吧!姑姑的来意我已经知晓,我再去探探老太太的口风吧。”   茹风雅将宋太太打发走又回到了老太太跟前,先是负荆请罪:“姑姑她不懂事,还请老太太不要怪责。”   安老太太道:“或许她说的是事实。”   茹风雅一怔,旋即道:“那老太太的意思……”   “不如去把宋二少爷请过来让我先瞧上一眼先再说。”   老太太发了话,茹风雅却无论如何不敢置信。   老太太不会是动了要将安念熙下嫁宋家的念头吧?   若是国公府里其他小姐,茹风雅定会敲边鼓,可是安念熙,茹风雅不敢表态。她摸不准老太太的心思。   从前老太太多么看重安念熙,那可是要把她往宫里推的呀。   此刻茹风雅只能有些战战兢兢道:“我这就去安排。”   老太太身边的人也不是各个都口风严实的,这件事早就传到了大太太耳朵里,很快也传遍了整个国公府。      ☆、第490章 众人态度   彭飞月听到这个消息时,很是怔了怔。   长房嫡女的身份真是金贵,哪怕安念熙废了一只手,茹家姑姑还是趋之若鹜,不像自己,终究是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老太太再培养她也只是东施效颦,做安念熙的陪衬而已。   往后,国公府的人还不知怎么看扁她呢。   彭飞月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丝自信又消失殆尽了。   安大太太则是吃惊之余又有些恼怒:“那宋家什么身份,一个商户而已,竟然妄想高攀?”   安念攘则不敢吭声,毕竟邓家都高攀得国公府门第,何况是宋家?宋家好歹有钱,不是?   “母亲也别把话说绝,到底要问问大姐姐的意思,不是?毕竟在人家府上住了些年月,万一宋太太说的是实情呢?”   安念攘的话令安大太太心里一咯噔。   “你大姐姐不至于如此纡尊降贵吧?”   安念攘翻了翻白眼,冷嗤道:“母亲怎么可以忘了大姐姐可是连小厮都能相上的人,那天鹅不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么?”   安大太太皱眉:“那小厮的事也没有实锤,焉知不是花畹畹那个贱人设计陷害你大姐姐。”   “大姐姐都亲口承认的事情还能有假?”   见安大太太又开始偏袒安念熙,安念攘心中不忿。   安大太太还是不死心道:“可是府里哪一个小厮是呢?哪一个看着都不像啊。”   安念攘道:“母亲,女儿上回就同您提过大哥哥从前身边那个方联樗,被八皇子讨去八皇子府那个,四婶的这个二表弟女儿上回见了一面,与那方联樗说不出的相像,这其间定有猫腻,所以母亲还是别把话说绝了,万一是呢?”   “是什么?你是说宋家二少爷就是那小厮方联樗,还是说你大姐姐与他情投意合?”   见大太太彻底恼了,安念攘撇撇嘴:“小厮倒是不可能摇身一变变成宋家二少爷,宋太太不可能连自己儿子都让别人冒充,但是大姐姐与宋家二少爷情投意合那可说不准,那宋家二少爷长得和方联樗相像,说不定大姐姐将他当成了方联樗呢?她将他当做那小厮的替身……”   安念攘越说越起劲,安大太太忍无可忍喝了一声:“够了!”   安念攘这才不说话,不过一脸的不屑和轻慢。   她最看不惯安大太太偏心安念熙的模样,仿佛说她姐姐几句,就要了她老子娘的命似的。   而安大太太早按耐不住要去找安念熙问个究竟。   对于宋太太突然造访为宋青书提亲,安念熙也颇为吃惊。   曾几何时,宋太太那么厌恶她,巴不得她快快从宋青书身边滚蛋,今日竟会上门提亲,人还是那个人,只是身份换了而已,态度便截然不同。   安念熙不禁在心里慨叹,这世道永远是势利眼捧高踩低的人在唱戏。   “念熙……”大太太急匆匆来了,她的脸上神色不佳,安念熙将她让进了香荷苑自己的屋子,这屋子在自己离开国公府后一度住着如意,如意入宫后就一直空着。   大太太还没坐下,就听见对门一间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是称心那丫头。   大太太怒道:“如今你也回来了,叫这丫头从这园子里滚出去吧!蹬鼻子上脸了还!”   大太太从前从如意那个庶出那里受到的窝囊气此刻全恨在了称心身上。   安念熙倒是豁达:“母亲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她若要住在我的屋檐底下,自然要对我点头哈腰的。”   安念熙说着扶了安大太太坐下。   安大太太道:“宋太太上门提亲的事,只怕你也听说了吧?”   安念熙点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样的八卦新闻,犹如风口的火,刷一下就能蔓延。   “你和那书少爷真如宋太太所说吗?”   面对安大太太的质问,安念熙一时犹疑,不知该如何回答母亲。   安大太太恼道:“从前是小厮,如今是一个商户家的,念熙,你就不能长点志气?你和你二妹妹不一样!”   安大太太沉痛:“你二妹妹不及你美貌,不及你聪慧,她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你不一样,你聪明美丽,你如今又大难不死,你不该只嫁给这样的人家!”   安大太太兴师问罪,安念熙一时有些心虚了。   她道:“母亲哪里看出我答应嫁那宋家了?婚姻大事不有父母把关吗?我何必自作主张。”   见安念熙如此说,安大太太心里一块石头方才落地。   她握住安念熙的手道:“孩子,之前母亲以为你死了万念俱灰,如今你又回来了,母亲的希望也回来了,你二妹妹此生已是窝囊,你弟弟又执迷不悟,母亲只有靠你了,你可不能再作践自己。”   安大太太眼里泪眼汪汪的,安念熙不知为何心肠就软了,觉得母亲真可怜。   她抱住安大太太道:“母亲,你放心,从前是女儿不孝,以后不会了。”   安念熙这样说着,不禁又问自己,不会什么?不会嫁给书少爷吗?   如今宋太太都亲自上门求亲,只要老太太那边点个头,自己和书少爷就能白首夫妻了,这不是她的夙愿吗?   可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安念熙却又没有那么激动,甚至还犹疑了。   书少爷对她种种,其实令她的热情已经一寸一寸冷却下去。   安老太太抬眼看着面前那个年轻人,果真是人中龙凤,没想到宋家小门小户也能教养出这样优秀的人才。   安老太太心生敬意。   书少爷已经向安老太太问了好,安老太太示意他坐,他道:“长辈跟前,晚辈不敢坐。”   安老太太微笑颔首:“你母亲来向安家提亲一事你可知晓?”   书少爷毕恭毕敬道:“儿女婚事,父母做主即可,并不需要征求晚辈意见。”   如此注重礼数孝道的年轻人不多见。   “我家念熙在宋家住了那么久,你们彼此也很熟悉了,听了你母亲的求亲意见,我原本是不赞成的,但是见过了你之后,我突然有些动摇,想把我的孙女儿交到你的手上,只要你再花点心思说服说服我……”   安老太太是真的动心了,这样好的一个孩子,这样的样貌,这样的举止,都是不多见的。   安老太太以为书少爷会欢天喜地,可是书少爷却是云淡风轻道:“晚生配不上大小姐,还是请老太太为大小姐另择佳婿,我母亲唐突,还请老太太不要见怪。”   老太太傻眼了。   ☆、第491章 居然拒婚   宋青书居然拒婚?   安老太太心里堵得慌。   他不应该欢天喜地,感恩戴德吗?那宋太太不是说书少爷和安念熙情投意合吗?   “书少爷,你没听懂老身的话吗?老身是说……”   “是老太太没有听懂晚生的话。”书少爷执拗地将自己的话再表述了一遍,然后拱手告辞。   安老太太凌乱了。   更加凌乱的是安念熙。   她原还迟疑了一下,没想到书少爷连迟疑的机会都不给她。   原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嫌弃我。   安念熙感到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是什么让你如此拒我于千里之外?   是因为你心里已经有了别人,还是因为你冷血?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安念熙蓦地想起书少爷的话来,心里一咯噔:难道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花畹畹?   这令安念熙如吞了个苍蝇般感到无比恶心。   她迫切想要找到书少爷问个清楚,可是奈何人已去,再见有如重山。   一只信鸽从天际飞来,飞进国公府,飞向锦绣园。   称心指着那只信鸽道:“又是九皇子给大少爷寄信来了。”   安念熙默默听着,走向她道:“你说什么?”   称心一惊,见是安念熙,连忙屈身行礼:“大小姐……”   安念熙不管何时回府,她的排行摆在那里,而自己一个卑微的庶出,无论何时入府,都排不了行,自己只是称心小姐,不是国公府的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就算排到一百个数也轮不上她,因为不允许她排行。   此刻看着安念熙珠摇玉晃地走过来,称心本能地瑟缩起来,缩头缩背,满怀自卑。   安念熙给了称心一个淡淡的微笑,便宛若观音菩萨朝大地洒了她的雨露甘霖,这是天大的恩惠。   “你适才在说什么?”   “说那只信鸽。”   “那信鸽是从宫里飞来的?”   称心忙点头:“是专为九皇子传递信件的。”   “九皇子的信件?”   称心再次点头:“九皇子常给大少爷写信。”   称心不知道九皇子还常给安念雨写信,不过他的信都是通过安沉林转交的。   安念熙抵达锦绣园时,云生正揣着一封信低头向外走,猛不丁撞上了安念熙。   云生跪在地上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奴才奉了大少爷的命令要去找四小姐,一时没有注意到大小姐……”   若是从前安念熙早就发飙,但是现在历经了那场火,还有宋家的日子,她习惯地没有脾气。   “你要去找四小姐?”安念熙奇怪。   云生见安念熙没有怪责之意,松了一口气,从地上起身道:“是啊,大少爷有信要给四小姐。”   同在屋檐下,为什么有话不当面说,还要传信呢?   安念熙有些奇怪,更令她生疑的是安沉林不是要出家吗?对亲姊妹都尚且绝情,能对安念雨这个堂妹说什么知心话呢?   “那信能给我瞧瞧吗?”安念熙向云生伸出了手。   因为自己适才撞到了安念熙,所以云生对安念熙的要求不敢不从,从怀里掏出那信乖乖奉上。   安念熙看了那信,眉头微不可见皱了皱。   并不是安沉林给安念雨的信,而是九皇子给安念雨的。   九皇子和安念雨眉目传情,安沉林便做了这二人眉目。   安念熙将信重新折好装进信封,递给云生道:“好了,你去送信吧,切莫对大少爷提起此事。”   “您也别对大少爷提起我撞了您的事。”   二人背道而驰,云生向外,安念熙向内。   安沉林并未像往日那样敲木鱼念佛经,而是寂静地坐在屋子里,像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塑。   九皇子刚从宫里给他递来了消息:花畹畹在水月庵的生活过得很朴素也很平静……   安沉林能够想见花畹畹当下的情形,她是那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女孩子,但是既然不负如来,便无法不负他了。   畹畹,你当真如大姐姐所说的那般阴险歹毒吗?   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信鸽带来了一幅花畹畹的肖像,是九皇子找了人偷看了花畹畹的情形画下来的。   画上的人儿尼姑打扮,于大榕树下坐着看书,那么闲然自得,那么岁月静好。   虽然被皇帝下令出家,但是看得出来花畹畹的寺庙生活并不清苦,相反清闲得很。   这多少让安沉林有些安心。   安念熙站在安沉林背后站了许久,安沉林也没有发现,猛不丁开腔,将安沉林吓了一大跳。   安念熙一把夺过那画像,冷嗤道:“将我们家害得四分五裂,人心不齐,她还能在佛祖跟前修行吗?她怎么如此厚颜无耻,佛祖岂会原来这种恶人?每日面对着菩萨,她就不心虚吗?”   见安念熙动手要撕那画像,安沉林急忙来抢。   姐弟二人为了那画像很是纠缠了一番,那画像还是落入安念熙之手,被撕坏了。   安沉林捧着那画像,怒目向安念熙道:“姐姐,你太过分了。”   安念熙不忿:“一张画像而已,坏了就坏了,值你如此心疼?我和二妹妹的人生被毁得七零八落,也不见你替我们心疼。”   安念熙越说越有气,不料安沉林却是淡淡道:“你和二妹妹如何七零八落了?二妹妹很快便要生宝宝了,而你也很快能够嫁给宋家二少爷,你们的人生都完满得很。你又何必为了诋毁畹畹而贬低自己?”   安念熙的落簌簌落了下来:她的弟弟怎么变成这样了?为了一个花畹畹,竟然可以青红皂白不分了。   安念熙没有与安沉林辩驳,而是哭着出了锦绣园,一路越想越不服气,一路哭声自怨自艾。   ^^^^^^^^^^^^^   每天都好困,今天四点多起来,喂奶煮饭写字,送大儿子上下学,今天大儿子还生病了,又带去医院打针,幸好小妹妹很乖。   这样情况下更新难免不稳定,幸好今天码了12000个字了,等下还要送我妈妈去医院检查身体。   能干因为不娇气,不娇气源自命歹。   不多说,先睡一会儿,下午还要陪老妈去医院。      ☆、第492章 画像疑云   谢谢轻若翩鸿、羊種、zeze20021218的月票。谢谢羊種、朱朱白白的打赏。   这几天母亲身体不好,带她上医院,我大儿子又住了五天院,所以断了几天没更,抱歉。   80后不易,上有老下有小。   ……………………………………………………   望月小筑里,安念攘躺在床上,肚子鼓起来,安大太太坐在床前陪她。   安念攘道:“听说宋二少爷拒绝了大姐姐的婚事,大姐姐十分伤心?”   安大太太微微颔首:“能不伤心吗?你大姐姐何等样人,昔日是让皇子们争着献媚的人,如今却让一个小门小户的少爷拒婚,忒没面子。”   “可是我总觉得大姐姐伤心不是为了这点面子。”   安大太太看着安念攘深不可测的面容起了疑:“怎么说?”   “那书少爷和昔日大哥哥身边那个小厮方联樗长得相像,大姐姐大抵是因为这个伤心吧。”   安大太太还是不解。   安念攘便详解道:“或许,大姐姐是因为被一个长得像方联樗的人拒婚而伤心,而不是因为书少爷出身小门小户而伤心,抑或者这个书少爷根本就是方联樗。”   大太太惊道:“怎么可能?那方联樗不是去了八皇子府了吗?宋太太难道连自己儿子都会认错?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原本就有,比如那如意就有些像你大姐姐。”   “是不是试探一下便知了。”   “试探谁?试探你大姐姐?”   当然不行,安念熙喜欢方联樗,这对安念熙来说是秘密,没有捅破的秘密,所以她还是不要轻易捅破的好。   “既然那方联樗跟了八皇子,去八皇子府看看有没有此人不就行了?若方联樗还在八皇子府,那这书少爷就不是方联樗,若不在,那就不好说了……”   安大太太去锦绣园找安沉林,安沉林甚觉惊异。   “太太要我去向八皇子打听方联樗的下落?”安沉林已经不叫安大太太母亲了,而是直呼太太。   此刻安大太太不在意,她忙不迭的点头。   安沉林奇道:“太太因何突然打听他?”   安大太太不能解释,也不想解释,只是道:“是为了你大姐姐,你就答应母亲奔劳一回如何?”   没想到安沉林竟然回绝了:“不好。”   安大太太看着安沉林一脸冷若冰霜,心里又是生气又是难过:“沉林,你……”   …………………………………………   蓟允秀见到安念攘时吓了一大跳,他扶着她坐下,看着她那即将临盆的肚子道:“何事要你挺着大肚子到平王府来?”   “想你了。”安念攘笑嘻嘻的。   蓟允秀窘:“正经说话。”   安念攘有几个月没来了,定是在家里养胎,如今来了也决不可能是想他了。   安念攘正色道:“我想打听个人。”   “谁?”   “八皇子府里头一个跟班。”   蓟允秀惊诧,安念攘竟然托他打听八皇子身边的跟班。   “你都知道我如今被父皇软禁,就像个活死人,怎么可能去打听八皇子府的事情?”   安念攘不乐意了:“我喜欢的四皇子难道真的是这种废物?”   自然不是。蓟允秀莞尔一笑。   他虽禁足,折腾不起大风大浪,但是去打听个小厮有什么难的?   “好吧,你说你要打听谁?”蓟允秀难得对安念攘如此和颜悦色,都是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份上。   安念攘道:“他叫方联樗。”   过了几日,从平王府里传来了消息:八皇子府查无此人。   安念攘不能确信,难道方联樗改名换姓了?跟了新的主人,新的主人给奴才改了名字也不是不可能。   当蓟允秀拿到月儿从安念攘那里传来的信物时有些惊诧。   这个方联樗到底什么人,竟然让安念攘如此穷追不舍的。   月儿将卷成圆筒的画递到蓟允秀手里,道:“我家小姐说或许这个方联樗改了名姓,所以特拿来方联樗的画像,让四皇子再帮忙打听一下。”   蓟允秀打开画像,这一看陡然睁大了眼睛。   七弟!   这哪里是什么小厮方联樗,分明是七皇子蓟允樗啊!   等等,方联樗,蓟允樗……   蓟允秀陡然蹙紧了眉头,同样的长相,同样名字里都有一个樗字,这也太巧合了吧?   可是他的七弟蓟允樗已经死了啊!因为血统,被皇帝处死了。   安念攘说这个方联樗在八皇子府当差,八皇子和七皇子从前是最要好的……   蓟允秀不分析还好,这么一联想一分析越发觉得可疑了。   月儿见蓟允秀面色阴晴不定,疑惑道:“四皇子认识此人?”   蓟允秀调整了神色:“不……不认识,只是我想念二小姐了,能不能请她今夜过府一叙?”   “可是二小姐都要生了。”月儿有些担心。   蓟允秀不以为意:“我只是见一见她,说说话,又不做什么?”   月儿脸上一红,自去了。   入夜,安念攘的马车如约驶进了平王府。   蓟允秀殷勤迎候了安念攘。   屋内,一灯莹然,安念攘美目盼兮看着蓟允秀:“听月儿说,四皇子想我?”   蓟允秀咳了咳道:“你不是让我替你打听那个小厮的事情吗?”   安念攘一震:“怎么,见了画像就有消息了?方联樗的确改了名字是不是?他还在八皇子府是不是?”   蓟允秀道:“这个我还不确定,我只是想问清楚这个方联樗的来历。”   安念攘悻悻然:“我还以为四皇子已经打听到这个人的消息了呢。”   “你为何要去八皇子府打听这个方联樗?”   安念攘道:“他原是我国公府的小厮,后来八皇子到国公府见到此人,不知为何就相中了,向老太太讨了去,老太太哪里能不依?不就是个小厮嘛,何不讨好了八皇子?遂就给了人。”   蓟允秀目光一闪:还是蓟允卓相中了此人。   蓟允卓看上这个小厮是因为他与蓟允樗长相相似,还是因为他就是蓟允樗呢?   蓟允秀不动声色继续问道:“这个方联樗怎么会在国公府里当小厮呢?”   “他原是个乞儿……”安念攘娓娓道来,却自觉隐了方联樗与安念熙之间瓜葛。      ☆、第493章 生出死胎   “既然这个方联樗去了八皇子府有些日子了,你怎么又突然想起要打听他来?”蓟允秀是个机敏的。   安念攘话到嘴边又噎住了,她当然不能提起安念熙,过去蓟允秀对安念熙何等上心,自己怎么能勾起他对她的旧情来?   所以安念熙死而复生重回国公府的事情,安念攘也绝口不提,只是道:“还不是我四婶家一个亲戚长得酷似这个方联樗,我一时好奇就想着打听一下了。”   蓟允秀再次目光一闪,怎么,除了方联樗、蓟允樗,还有个相像的么?   “那亲戚叫什么?”   “宋青书。”   蓟允秀恨不能立马就去八皇子府了解这个方联樗的下落,可是他自己也出不了平王府,只能按捺冲动。   安念攘看着蓟允秀,突然流波横动起来。   “四皇子……”安念攘柔柔地唤道。   蓟允秀知道她什么意思。   他推开她靠上来的身子道:“二小姐,你肚子都这么大了……”   “那有什么关系,你会很小心的,对不对,你不会伤到你自己的儿子的,对不对?”   蓟允秀一定很后悔自己没有把持住……   当马车载着已经见红的安念攘从平王府连夜赶回国公府时,国公府乱了套。   为什么即将临盆的二小姐会跑到平王府去,还是姑爷亲自送去的。   听说二小姐是在与四皇子那个那个的时候破了羊水的……   国公府里的下人们添油加醋,议论纷纷。   但是安念攘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所以完全不知道这些。   而安念熙安大太太此刻站在产房外急不可耐,也完全没心思理会这些。   屋子里丫鬟婆子进进出出,血水一盆盆端出来,看得人触目惊心。   安念攘的叫声就像杀猪一般惨烈。   安念熙和安大太太脸上都是焦灼神色。   安大太太看了眼一旁一脸憋屈的邓姑爷,给了他一脚,怒道:“三更半夜的,为何还将念攘带出府去,你不知道她是十月怀胎即将分娩的人吗?”   邓姑爷一脸窝囊不忿,嘟哝道:“你问二小姐自己去。”   安念熙的目光剜了邓姑爷一眼,厉声道:“你竟敢这样对我母亲说话!你是什么东西!”   安念熙扬起左手给了邓姑爷一巴掌,安念熙的左手干了许久活,十分有力,那一巴掌落在邓姑爷脸上重重的,热辣辣的。   邓姑爷憋屈地涨红了脸,可是又不能咋地,只好一跺脚转身欲走。   安念熙一把抓住他道:“你老婆生孩子呢,你不在这里等着,要去哪里投胎不成?”   “那不是我的种!”邓姑爷再受不了这窝囊气,一甩手,挣脱安念熙,兀自跑走了。   安念熙被邓姑爷推了个趔趄,安大太太扶住她。   安念熙道:“母亲,你瞅瞅二妹都找了个什么人啊!这德行!”   “莫理他。”安大太太心里也是憋屈得很。   里头安念攘一声歇斯底里地吼叫,就听产婆高兴道:“生了生了!”   安念熙和安大太太互视一眼,也欢天喜地地冲了进去。   可是屋子里稳婆却是一脸难色,怀里的婴儿也不见哭声。   床上安念攘伸出手道:“快把我的孩子抱我看看……”   稳婆向安大太太和安念熙投来求助的神色。   安大太太蹙了眉:“快把孩子抱给二小姐看看哪。”   稳婆只好抱着孩子上前,安念攘瞅了她怀里婴儿一眼就尖叫了起来。   安大太太和安念熙急忙上前,安念熙接过稳婆怀里孩子使劲瞅着:“母亲,这孩子怎么不哭啊,连眼睛都没睁开……”   稳婆这才往地上一跪,惊慌失措道:“这孩子一落地就没气了。”   “什么?”众人惊呼,安念攘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   嘉禾苑,老太太正在等候消息。那边厢澜雨轩那边有婆子过来报喜说是安小娘子生了个大胖小子,老太太正乐得合不拢嘴,这边厢月儿便来报道:“二小姐生了个死胎。”   老太太刚刚展露的灿烂笑花立刻凋零。   大太太被老太太抓去批了一顿,安念熙则留在安念攘房间里照顾安念攘。   安念攘悠悠醒转,一见安念熙眼泪便簌簌落下来。   “姐姐,我的孩子死了吗?”   安念攘失去孩子,此刻是一个伤心欲绝的母亲。   安念熙却没有丝毫同情,她的关注点在邓姑爷那句“那孩子不是我的种”上。   “你的孩子不是邓姑爷的吗?”安念熙冷淡问道。   安念攘哭得双目红肿,乍一听安念熙的话不禁一懵。   “姐姐,你说什么呀?”   “邓道印说你的孩子不是他的,是真的吗?”   安念攘脸色瞬间一变:“这个邓道印……”   “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安念熙跟前,安念攘不便说谎话。   “这么说是真的咯?”安念攘不说话,安念熙便了然了,“不是邓道印的,那是谁的?”   安念攘怎么可能告诉安念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蓟允秀的呢?毕竟蓟允秀和安念熙有过那么一段。   “姐姐,孩子都死了,你追问这些什么意思?”安念攘想到孩子的死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从安念攘处出来,安念熙郁郁寡欢。   一旁的丫鬟提醒道:“大小姐,昨夜二小姐是从平王府回来的,那孩子……”   安念熙一惊,方才知觉整个国公府都在议论安念攘的事。   蓟允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能再见到安念熙,见到安念熙的那一刻,他甚至没搞清楚安念熙是安念熙还是安如意。   “如意……”蓟允秀叫了一声,又立即摇了摇头,“你不是如意,你是安大小姐。”   蓟允秀认出安念熙时,心里猛然一惊,俨然一副看到鬼的样子。   安念熙也不含糊,道:“四皇子不必害怕,我没有死。”   蓟允秀镇静下来:“安大小姐果真没死,只是为何二小姐不提起?”   “她敢说吗?她肚子里怀了我旧情人的孩子,她敢说吗?”   蓟允秀愣住,心里叫冤:咱俩何时是旧情人?过去你可不正眼瞧本皇子。   “二小姐生了吧?母子可平安?”蓟允秀岔开话题。   安念熙没好气道:“死了!”   啊?蓟允秀傻眼了。      ☆、第494章 姐妹质问   安念攘孩子的死,蓟允秀也只是小小吃惊了一把,便归于平静。   他连孩子的母亲都不爱,对那个孩子又能有多少爱?只是还是有些惋惜,毕竟是自己的种。   “怎么就突然死了?”蓟允秀喃喃自语。   安念熙翻翻白眼:“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蓟允秀面子上很是过不去,“是二小姐她……”   的确是安念攘自己不顾即将临盆硬要上他的床的,他如今被禁足,对男女之事自然渴求,所以才会把持不住,才会酿出祸事来,不过谁知道这个孩子留下是福还是祸呢。   所以蓟允秀换上了笑脸:“二小姐怎样了?”   “能好吗?”   也是,她那么喜欢他,死乞白赖怀上他的孩子,如今孩子死了她的希望也就落空了。   “孩子总是会再有的。”蓟允秀只能这样安慰。   “你倒是想得开,”安念熙冷嗤,“四皇子还真是有通天本领,都被皇上禁足了,居然还能搞出个儿子出来……”   “比起安大小姐死而复生,我这点本事算什么?”   蓟允秀和安念熙抬了句杠后,又觉得不妥,赔笑道:“大小姐莫生我的气,事已至此,我对二小姐感到抱歉。”   “一句抱歉就完了?”安念熙杏眼圆瞪。   蓟允秀道:“大小姐也知道如今我的处境,所以我是什么都弥补不了二小姐,不过二小姐上回让我替她打听那个小厮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到了。”   安念熙蹙了眉:“小厮?什么小厮?”   “一个叫方联樗的小厮。”   “方联樗!”安念熙惊呼。   蓟允秀奇道:“大小姐也认识这个小厮?也是,他是你们国公府的小厮嘛,大小姐自然认识。”   安念熙掩饰道:“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厮而已,念攘居然托四皇子打听他?既然是国公府的小厮,念攘又怎么会托四皇子打量他呢?”   “怎么?二小姐说这个方联樗被八皇子讨去八皇子府当差的事情,大小姐你不知道吗?”   安念熙再次掩饰道:“四皇子也知道我是死过一回的人,这事情大概发生在我离开国公府这段日子,所以自然不知情,就是不知我二妹妹托四皇子打听这个方联樗所为何事?”   蓟允秀道:“二小姐说你们国公府四太太一个亲戚家有位少爷长得酷似此人,所以托我差人去八皇子府打听打听,看看此人还在不在八皇子府,若在的话,那么那位少爷与方联樗便只是相像而已。”   方联樗已经做了书少爷,又怎么会在八皇子府呢?   “若不在呢?”   “若不在,那么二小姐便要怀疑这位少爷与那小厮是不是同一个人。”   安念熙惊跳起来,道:“一个小厮,一个少爷如何能是同一个人?这个二妹妹也忒多事!”   见安念熙情绪激动,蓟允秀有些不明白了,但要再问,安念熙已经匆匆告别。   看着安念熙匆匆离去的背影,蓟允秀不甚唏嘘。   昔日,他的确是将安如意当成了安念熙的替身了,因为此刻见到安念熙他的心依然会如从前一般狂跳不止,即便她已离去,那心跳还是没有减速。   可是自己早已不是昔日春风得意的四皇子,而是一个失宠失势的落难皇子,凭什么再得到美人垂青呢?   蓟允秀嗟叹不已。   安念熙回到国公府,第一时间便冲进安念攘的望月小筑,将所有丫鬟都赶了出去,锁紧了房门。   看着安念熙奇怪的举动,安念攘不解道:“大姐姐何事发怒?”   安念熙一屁股坐到床前圆椅上,咄咄看着安念攘,质问道:“你打听方联樗做什么?”   安念攘眉头微不可见蹙起来:“你去了平王府,见过了四皇子?”   安念攘的重点放在此处,心也跟着跌入绝望谷底。   姐姐见到了她心爱的男子,而她心爱男子的心爱女子就是她的姐姐。   安念熙此刻才没心思理会安念攘的醋意,只是生气道:“你为何要打听方联樗?你什么居心?”   安念攘被安念熙追问,只好道:“我和母亲都是为了姐姐你好。”   “母亲……”   居然安大太太也掺和一脚!   安念熙有些绝望。   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母亲和二妹妹早已冰释前嫌,甚至结成了比她过往更为亲密的战略关系。   “是啊,就是母亲让我打听的,她说茹家姑姑的二儿子长得酷似那个方联樗,姐姐与那小厮之事在我在母亲那里并不是秘密,不是吗?祖母过去对姐姐那么狠心,还不是因为姐姐与这小厮的私情吗?所以母亲听说书少爷拒婚,姐姐甚是伤心,便要疑心那书少爷与那小厮是什么关系,毕竟两人实在太相像,母亲和我都是关心姐姐之故,不想姐姐再吃什么亏了。”   安念攘陈情,奈何安念熙不领情:“你们少多管闲事!那场火灾是祖母对我绝情吗?二妹妹你也是帮凶吧?至于这个书少爷自然不是那个方联樗,你就不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安念熙愤愤不平出了望月小筑,安念攘便愈发疑心此事。   她立即唤来月儿去平王府打听此事。   安念雨的信鸽飞进了皇宫,九皇子从信鸽脚上取下了纸条。   上面安念雨并未给九皇子只言片语,传递的好消息是给花畹畹的:安小娘子平安诞下了一个儿子。   九皇子悻悻然去找八皇子,道:“八哥,你是不是喜欢畹畹姐姐?”   蓟允卓一惊:“九弟何出此言?”   “就像我对安四小姐这般,八哥也是在默默付出,可是却不知会不会有回报,所以我们都一样贱。”   九皇子的话幼稚又有力,蓟允卓笑不起来。   他只是伸手摸摸九皇子的头发,便拿着那小纸条去了水月庵。   站在水月庵外,光头缁衣的香草跑了出来,给了蓟允卓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八皇子为何不自己去见公主?有梅妃娘娘这层关系在,我们住持早就默许八皇子在水月庵内自由出入了,何况除了公主,八皇子也并不想见水月庵里其他人不是吗?”   若是往常,蓟允卓一定会拒绝,可是不知为何今天他鬼使神差便向庵内迈步。   ☆、第495章 立储之意   花畹畹正于窗前静心抄经,忽然经卷上投下一个黑影来,她一抬头便看见了蓟允卓。   花畹畹放下毛笔,笑道:“庵堂静地,八皇子堂堂须眉怎可擅闯?”   “心若坦荡,何来大防?”   蓟允卓的手从窗外伸了进来,上面放着一张纸条:“国公府来的喜讯。”   花畹畹有些奇怪,国公府没有人仰马翻,还有喜讯吗?   打开纸条不禁莞尔:“原来是安小娘子生了……”   花畹畹的唇角展露一个灿烂的笑容,蓟允卓不禁跟着笑起来,他的目光痴痴地落在花畹畹脸上,这少女姣美的容颜真好看。   花畹畹不经意和他目光一对接,一颤。   蓟允卓也是慌乱地错开了自己的视线,自己适才的眼神里一定透露了太多。   花畹畹道:“八皇子做好信使了,可以离开了,贫尼不便相送,还请八皇子自便。”   蓟允卓心里无限失落,却也只能转身,刚走了几步,他又折回来,问花畹畹道:“你当真就要在这水月庵里了此残生吗?”   “八皇子难道有法子救我出去?”   花畹畹一问,蓟允卓噎住了。   转而到了梅宫,梅妃见他闷闷不乐,便询问道:“阿卓,有心事?”   蓟允卓默不作声。   梅妃又道:“让母后来猜一猜,是为了花畹畹吧?”   蓟允卓扑通往梅妃跟前一跪道:“母妃,儿子想让畹畹还俗!”   梅妃唇边展露一个笑容,她没有生出怪责之意,伸手扶起了蓟允卓道:“老八,母妃一直和你说,只要当了皇帝,便可随心所欲,心爱的女子还有壮丽的江山全都是你的。”   “父皇可有立储之意?”蓟允卓不再似过往那样排斥这个话题,此刻他无比迫切。   梅妃道:“老四失宠,老三也被关了禁闭,老六外放,大皇子先天不足,九皇子年幼孱弱,纵观皇子中只有你是最佳人选,你父皇新近的确将立储提上了议题。”   梅妃没有告诉蓟允卓自己是如何勾结外臣,于朝堂上将此事摆上台面的。   “那父皇可有储君人选?”   “你在你父皇心中是唯一的储君人选,不过你父皇还需要去征求你皇祖母的意见,你知道你父皇一向孝顺。”   “那皇祖母那边……”   “你自从立军功以来,你皇祖母早就对你刮目相看,”梅妃拉住蓟允卓的手道,“阿卓,你且放心,母妃会帮你的,你还需笼络住花畹畹的心才是,毕竟她的命格……”   “母妃竟也相信那江湖术士之言?”   “皇后都信了,且处心积虑铤而走险,咱们为何不信?且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然是天意,咱们就不能不要这双重保险,届时人力与天意共襄盛举,我的阿卓便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   梅妃看着蓟允卓,眼睛里全是疼爱和欣羡之意。   蓟允卓可不这么想,关于花畹畹,他绝不会用算计之心。   “母妃,我喜欢畹畹,但绝不因为她是什么母仪天下的命格,就算她是个平民,儿子也喜欢她。”   梅妃想与蓟允卓争执几句,可是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不管他喜欢那个女子出于什么原因,那个女子是母仪天下的命格就行。   梅妃笑道:“母妃晓得我的儿子是最最中直之人,但愿那花畹畹也能明白你一片苦心。”   皇后是在御花园里遇到梅妃的,皇帝要立蓟允卓为太子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后宫,圣旨都拟好了,就差落个玉玺。   梅妃瞧见皇后时不再像过往那么孬,背脊挺得分外直了,眼睛里还有了傲慢之意,昔日的傲慢之意是隐藏的,如今这傲慢是明目张胆的。   皇后心有不甘,冷嘲热讽道:“梅妃如今都摆出了皇太后的架势了?”   “早晚的事,让皇后娘娘提前适应一下,不好么?”   皇后憋了一口气:“你怎么可以如此嚣张?”   “嚣张?皇后娘娘言重了,本宫感激皇后娘娘都来不及呢,若不是你为我家阿卓做了嫁衣裳,有东正侯在皇上身边敲边鼓,只怕太子人选,皇上还要考虑考虑大皇子吧?可惜啊,什么母仪天下的命格,不过是江湖术士信口胡诌,皇后娘娘居然也信?”   梅妃从皇后身边带着傲慢笑容离开的时候,皇后怄得血都要吐出来了。   她狠狠地怒视了梅妃的背影一眼。   走着瞧走着瞧,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香草走到花畹畹身边来笑眯眯道:“惠施,你可听说储君之事?”   “没听说,也不想听。”   香草想要说些什么,花畹畹已经转身离去了。   香草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你当真不想知道储君人选是谁吗?是八皇子哟,看得出来八皇子喜欢你,就像大少爷那样喜欢你……”   可是公主喜欢谁呢?喜欢八皇子还是大少爷?   如果喜欢八皇子,为什么每次提到八皇子她都那么淡定?   如果喜欢大少爷,为什么与大少爷的婚事毁了,也不见她有半点伤心?   女人心,海底针。   香草在心里叹息。   花畹畹最近只为安小娘子感到高兴,无论如何一条新生命因为她施于援手而降生在这个世界,她积了德,安小娘子感激她,日后定然会还她这个恩情的。   ……………………………………   一个黑影闪进了坤宁宫,黑色斗篷的帽子从头上摘去,是东正侯冯莘。   皇后立即引他进了密室。   昏暗的光线中,兄妹二人互视着,神色凝重。   “大哥,皇上真的要立老八做太子?”   东正侯严肃点了下头。   “大哥,不可啊!”   “可是皇上主意已定。”   “难道皇上就不听你的意见吗?”   “听,可是我能举贤吗?”   不能,他们手上没有合适的太子人选,花畹畹这颗棋子失败了,大皇子是不可能做上太子的。   “大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大皇子做不了太子,其他任何一个皇子都成,但绝不能是老八!”   想起白日里遇见梅妃的情景,皇后就恨得牙痒痒的。   “三皇子和四皇子,皇后娘娘看重谁?”东正侯看着皇后,仿佛只要皇后随意挑一个他便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似的。      ☆、第496章 屋顶兄弟   谢谢果果纷纷、baby无奶的打赏,谢谢zeze20021218的月票。   …………………………   从坤宁宫出来,冯莘有些凝重。   其实他希望皇后能够选择四皇子蓟允秀的,可是皇后选择了三皇子蓟允哲。   为什么一定要遵从皇后的意见呢?   冯莘问自己。   其实他只不过要一个傀儡君王而已,选谁又有什么区别?   蓟允哲自从被梅妃陷害了刺杀蓟允卓一事就被皇帝软禁,如今还在宗人府里关着。   如果他成了皇后选中的接替大皇子的储君人选,那自己首要的任务便是让皇帝恢复三皇子的自由。   夜色里,冯莘裹紧斗篷,加快了脚步。   而平王府内,蓟允秀看着墙上那幅方联樗的画像眯起了眼睛,他不知道就在刚才的坤宁宫密室里,自己差一点就要改变命运,可惜他要重获自由,重回昔日风光,甚至当上储君都要依靠自己。   而自己所能依靠的便是墙上这幅画。   “七弟,是你吗?”蓟允秀问着画中的人儿,可是那个绝美的男子只是抿唇而笑,并不开口说出答案。   自己差去的探子已经回报,八皇子府内并没有画上的这个人,那么这个人去哪里了?   正因为八皇子府里没有这个人,蓟允秀才更要怀疑一下。   有一日,八皇子去国公府做客,看见了一个长相和七皇子一模一样的小厮,于是他将这小厮从国公府里要了过去,然后发现这个小厮正是七皇子本人,于是他将他藏了起来……   蓟允秀如此推测。   若你不是七弟,你该在八皇子里光明正大呆着才是,可你不在八皇子府里,那么你到底是不是七弟?   蓟允秀恨不能此刻就飞出平王府去。可是他在禁足,他在禁足……   如今他已失宠,皇帝怎么会将目光关注在他身上呢?就算他于夜深人静偷偷离府,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呀。   于是蓟允秀一袭黑色斗篷月黑风高时出了平王府。   蓟允哲正在灯下看书,忽觉屋顶有脚步声窸窸窣窣而来。   他腾地放下书本,奔出书房,一跃上了房顶。   夜色中,一个长身玉立的黑影。   蓟允哲冷静道:“四哥!”   蓟允秀一颤,摘下斗篷风帽子露出庐山真面目,笑道:“一段日子未见,八弟的胆识见长了!我如此轻的脚步八弟都能听得出!”   蓟允卓也是淡淡一笑:“多谢四哥给的机会,这都要感谢西南平乱的历练。只是四哥,你不尊父皇旨意好好闭门思过,在此作甚?难道就是为了来试探试探弟弟我的本事是否见长?”   “八弟,听说你马上就是储君了……”   蓟允卓一颤,继而笑道:“原来四哥是为了此事,那么四个该去找父皇才是,圣旨还未下,四哥尚有机会的。”   蓟允卓知道蓟允秀此生唯一的野心最大的野心是什么。   怪不得他会为了此事铤而走险违抗皇命。   “瞧八弟说的,我如今是失宠失势之人,哪还敢有那非分之想?我是来恭喜八弟的,八弟就不能请为兄进屋喝杯茶?”   蓟允卓知道蓟允秀此行绝不是喝茶这样简单,他也想看看蓟允秀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于是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兄弟二人并肩落在了院子里。   蓟允卓将蓟允秀让进了书房,亲自为蓟允秀烹茶。   蓟允秀端起蓟允卓为他倒的茶,呵呵笑道:“八弟就不怕将我让进屋子得罪了父皇,而让储君之位失之交臂?”   “四哥不会叫父皇知道此事的,因为玉石俱焚的事情四哥不会做。”   蓟允卓是如此轻描淡写,蓟允秀心里有些恼,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他冷冷盯着蓟允卓打量,这俊美容颜糅合着皇帝和梅妃的神韵,取了二人样貌上之长,心思则是深不可测的,毕竟有梅妃那样一个母亲。   想及此,蓟允秀不禁气馁。   若自己也有这样一个母妃帮衬……   唉,自己如无根浮萍,亲娘早已死去,皇储之争事事依靠自己,终究是竹篮打水。   但是难道就让蓟允卓捡了这便宜吗?   蓟允秀的心蓦地硬起来冷起来。   他盯着蓟允卓突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蓟允卓眉头微不可见一皱,道:“四哥深夜到此,还是开门见山吧,如此阴笑作甚?”   蓟允秀心里憋,自己永远做不到蓟允卓这样磊落坦荡。   他道:“八弟当真能够对我开诚布公,言无不尽?”   “四哥想问什么?”   “听闻一府上有个叫方联樗的小厮……”   蓟允秀一直盯着蓟允卓的面孔,他的面色深不可测,可是放在茶杯旁的手指却微微动了动。   “他去哪儿了?”   蓟允秀等待着蓟允卓的答案。   蓟允卓道:“没想到四哥虽然被父皇禁足,却还是如此不安分。也是四哥若是安分之人,就不会连父皇的安美人都动非份之心了。”   蓟允秀脸色有些难看,嘴上不饶人道:“我已经是个被父皇抛弃的皇子,我怎样并不重要,因为我不必担负江山社稷的重任,只是八弟即将成为储君,是国家未来的接班人,出不得半点差错……”   “所以四个深夜前来是特地为了给我提个醒的么?”蓟允卓轻描淡写地笑。   蓟允秀道:“来帮八弟矫枉过正,那方联樗到底去哪里了?他并不在八弟府上。”   “四哥也真是奇怪,怎会对一个小厮感兴趣?”   “若只是一个小厮那么单纯,八弟又何必巴巴地从国公府将他接到八皇子府来呢?”   蓟允秀甩出了那张方联樗的画像。   画上的人那眉眼那神韵,就是蓟允樗呀!   蓟允卓颤了颤,但还是保持镇静。   蓟允秀盯着蓟允卓,道:“这怎么可能单纯是一个小厮呢?八弟。”   蓟允卓抬起头来,淡淡笑道:“不是小厮,那四哥觉得此人是谁?”   “是七皇子蓟允樗!”蓟允秀咬牙切齿,恨不能此刻就扼了蓟允卓喉咙逼迫他承认。   蓟允卓却轻笑出声:“四哥今夜到八皇子府上来,是梦游吧?四哥此时也正在梦中没有醒的吧?七哥不是已经被父皇一杯毒酒赐死了吗?”   “可是宫里曾经传闻四起,阿樗没有死……”   “四哥也说了那只是传闻,连父皇都置之不理,四哥难道要信?”   蓟允秀被问住。   蓟允卓嘴角扯了扯,笑道:“四哥,无风不起浪,我理解你的误会。没错,方联樗和七哥的确长得相像,所以才引起了我的注意,也是因为这份样貌我才将他从国公府讨到了八皇子府。四哥也知道七哥生前与我手足情深,后来种种皆是造化弄人,我是念旧之人,有此举动不足为奇,就像四哥你不也弄了这幅画像好日/日睹物思人的么?只不过四哥纪念哀思是用了画像,而我是用了个与七哥长相相似的人罢了。”   蓟允秀腾地起身,道:“八弟不必巧言令色欲盖弥彰,这方联樗若不是七皇子,八弟为何又要将他藏起来呢?”   “谁说我藏了他?他依旧在我八皇子府好好当着差呢,只不过这几日被外派出门办事去了,也不知四哥请了什么探子办事如此不上心?或许四哥如今失势,那些人替四哥办事就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尽职尽责了。”   蓟允卓一番冷嘲热讽,蓟允秀憋屈道:“八弟,口说无凭……”   “四哥若不信,明日再到我府上来便可知分晓了,方联樗明日办差即回……”   蓟允秀将画像折好放回怀里,同蓟允卓道:“好,一言为定,明日我再到八弟府上来,八弟可要给我力证这方联樗不是七皇子蓟允樗……”   蓟允秀下了最后通牒,方才扬长而去。      ☆、第497章 被贬相遇   香草一溜烟跑进花畹畹的禅房,将花畹畹手中毛笔一把夺过,拉起花畹畹道:“惠施,八皇子有急事找你,你快去见他。”   香草说着不由分说就要拉花畹畹离去,见花畹畹杵着不动,她又道:“惠施,没事的,住持默许的,有梅妃娘娘在呢,你怕什么。”   花畹畹微不可见蹙了眉头:“谁说我怕了,我只是不感兴趣。”   “可是八皇子他找你真的有急事,他的神色从没有如此严肃过。”   香草煞有介事说着,还是将花畹畹拉走了。   香草将花畹畹推进了另一间禅房,道:“惠施,你放心和八皇子说话吧,我在门外替你望风呢。”   香草说着拉上了房门,花畹畹果在屋子里见到了蓟允卓。   既来之则安之。   花畹畹走上前去:“找我何事?有什么能为八皇子效劳的?”   蓟允卓切入正题:“我想要知道阿樗的下落。”   花畹畹正要说话,蓟允卓忙道:“你听我说,四皇子突然打探方联樗的消息,只怕他已经对阿樗的生死产生了怀疑,为了阿樗的安全,你必须让我知道他的下落。”   花畹畹的眉头蹙紧了:“四皇子在打探方联樗的下落?”   “我怕他对阿樗不利,他如今失宠,只怕要利用此事翻身,所以我不能给他这个机会,为我自己,为阿樗,也为……”   蓟允卓将那个你字直接吞掉。   他盯着花畹畹看了许久,眼前的花畹畹美人青眼,实在令他不忍移目。   “也为了什么?”   “没……没有了。”蓟允卓局促地答。   花畹畹隐隐感觉到什么,也觉得不安,没有深究下去。   “那么阿樗到底在哪里?”蓟允卓调整了神色,满含期待问花畹畹道。   花畹畹却回答:“如若连你都不知道,那么他是不是更安全一些?你都不知他的下落,那么四皇子也休想从你身上得知他的下落,不是吗?”   蓟允卓觉得有道理,“可是四皇子那边……”   “我有法子对付他,他既然在禁足,如若出了平王府以外的任何地方都是抗旨都是欺君,罪名可不小啊。”   蓟允卓向眼前这个睿智的女孩子投去欣赏的目光,笑着颔首离去。   蓟允卓离去了,花畹畹的内心却无法平静。   禁足中的蓟允秀居然还能探查方联樗的消息,可见他是多么不安分一个人,既不安分,又能干精明,自己以为他已经是夕阳西下,他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卷土重来,对蓟允秀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一想,花畹畹便有了危机感,难道要自己之前种种苦心全都付诸流水吗?   而今自己身在庵堂,更拿什么资本去对付蓟允秀呢?只能祈祷八皇子能顺利成为储君,断了蓟允秀的任何希望。   花畹畹走出禅房,见蓟允卓的背影已消失在大榕树的绿荫浓密之中,不禁默默道:阿卓,你可要争气啊!   而我自己,为阿樗,也为……   花畹畹不禁想起蓟允卓的话来,那欲言又止的话是什么?   你也为了谁?是为了我吗?阿卓……   花畹畹只觉心头有无限暖流涌动。   …………………………………   次夜,蓟允秀如约来到八皇子府,一从屋顶跃下,便被火光包围,一个个手持火把的侍卫都从宫中调出,蓟允秀骇异。   蓟允卓从人群中走出来,道:“四哥,你不好好在平王府静思己过,深夜擅闯我的八皇子府,是做什么?不管你是做什么,都是罔顾父皇命令,抗旨欺君。”   蓟允卓不给蓟允秀辩解的机会,手一挥,侍卫们已经上千将蓟允秀捆了严实,押往宫中。   蓟允秀心想:去宫里也是好的,去宫里便能见到皇帝了,到时自己便可申辩。   皇帝批阅了一天奏折,才刚睡下就被吵醒,起床气很重,整个人都愁眉苦脸,一脸怒容。   “秀儿,你也太胆大包天,不讲朕放在眼里了,你要是嫌平王府思过不透彻,朕就罚你和你三哥一样关到宗人府去。”   皇帝一声令下,蓟允秀急忙喊冤:“父皇,儿臣有下情未禀,请父皇容儿臣说出实情。”   “哼,你一向巧言令色,不听也罢!”皇帝急着去睡回笼觉。   蓟允秀喊冤喊得歇斯底里。   皇帝不耐烦,指着一旁的蓟允卓道:“老八,朕头痛得很,你替朕听他说。”   皇帝说着兀自去睡了。   蓟允卓看着蓟允秀微微一笑:“四哥,你有何冤情,同我说说看,我会代为转告父皇的。”   蓟允秀看着蓟允卓的笑容,哼了一声,别过了脸。   蓟允卓道:“既然四哥不愿意说那就不说了吧,本来也没什么冤情可言,不是吗?”   蓟允卓挥挥手,侍卫们便将蓟允秀押了下去。   童毓驳向蓟允卓拱手道:“八皇子,不知要将四皇子押往何处?”   蓟允卓道:“皇上刚才不是说了吗?押去宗人府。”   童毓驳应声“是”,下去了。   蓟允秀没想到自己会被蓟允卓算计,心里实在憋屈得很,又没处发泄,只能在宗人府的牢房里对着墙壁拳打脚踢撒气。   墙那边传来一个男子恼怒的声音:“谁,有病是吧?”   蓟允秀来了精神:“三哥,怎么是你?”   墙那边,蓟允哲道:“四弟,居然是你,你怎么也进来了?”   竟然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二人都围拢到墙边来。   “真是一言难尽,三哥。”蓟允秀慨叹,“都怪我一时不慎,着了老八的道。”   “我是着了梅妃的道,这对母子可真是阴险!”蓟允哲也是牙痒痒的。   “老八真的要当太子了吗?”二人异口同声,继而一起叹息。一起靠着墙角坐了下来,好不气馁。   曾经他们都是太子的有力竞争对手,如今却一起成了阶下囚,一起望洋兴叹,实在是五味杂陈。   “四哥,你比老八更适合做太子,老八他也配?他不就靠梅妃么?”蓟允哲愤愤不平,蓟允秀没有娘,而自己的娘也是个没用的。   此刻二人都对蓟允卓又恨又妒。   “老八是天命所归吧,我居然就这么败给了他。”三皇子正叹息着,就听一声大笑自牢房外传进来。   ☆、第498章 阿樗没死   “不到盖棺不能定论!”牢房的门打开了,蓟允哲慌忙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有些不可置信,来人竟然是东正侯。   墙那边蓟允秀已经皱起了眉头,他也听出了冯莘的声音。   冯莘怎么会到牢房来探望蓟允哲呢?   “侯爷,你怎么来了?”蓟允哲诚惶诚恐。   “皇上特开恩准,放你出这宗人府。”   蓟允哲不可置信:“父皇怎么突然想起赦免我了?”   冯莘含义深刻笑着,蓟允哲会意,立即拱手作揖:“多谢侯爷。”   “出了这宗人府,从今往后,你该认我做母舅才是。”   蓟允哲一颤,自己又不是皇后所出,哪有资格认冯莘做母舅,如若冯莘是自己的亲母舅,自己又何必被关押宗人府呢?谁都知道皇帝倚仗冯莘,自己若是皇后所出,那么储君之位有蓟允卓什么事啊,自己又不是像大皇子那样的草包。   蓟允哲心里嘀咕,面上还是恭顺道:“多谢侯爷抬爱,阿哲不敢。”   冯莘哈哈大笑,一揽蓟允哲的肩,道:“出了这宗人府咱们再从长计议吧,皇后娘娘还等着咱们呢。”   冯莘已经拉着蓟允哲离开了牢房。   听着隔壁牢房突然寂静下来,蓟允秀凝起了眉头,他已经猜到冯莘的勾当,他不过是为了寻找蓟允哲当大皇子的替身,好来日做了储君之后成为替冯莘遮羞的傀儡罢了。   冯莘的野心恐怕只有皇帝一人不知。   昔日自己与冯莘走得近,懂得揣测冯莘心思,才得到冯莘亲睐的,如果不出意外,冯莘会力保自己做储君,因为他认为自己愿做他的傀儡,冯莘哪里知道那时那刻,他蓟允秀也不过是装呆卖乖利用他罢了。   他只想着利用冯莘做垫脚石当上储君,继而继承大统,然后再和冯莘好好清算清算。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终究是棋差一招。   蓟允秀蓦地又在嘴边浮出一丝笑容来。   且让蓟允哲和蓟允卓去争夺好了,自己何不一旁冷眼旁观,或许还能坐收渔翁之利呢?   自己手上可有关于阿樗的秘密。   冯莘将蓟允哲带出了宗人府,一路上冯莘已经交代了他见到皇帝后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蓟允哲一一记下,到了御前他规规矩矩老老实实跪了,再不复昔日张狂。   皇帝不禁满意道:“宗人府的确是个能教导人的地方,我看阿哲进步不小嘛。”   “皇上英明。”冯莘一旁拍马屁。   蓟允哲立即道:“父皇过奖,谢谢父皇给了儿子这样一次反思自己的机会,儿子在宗人府可是想得透透的,兄弟是手足是缘分,应该相亲相爱才是。”   “你能想通,朕深感欣慰。你大哥身体是每况愈下,你母后身边没个人尽孝,你就替了你大哥,往后好好孝敬你母后吧。”   皇帝发了话,蓟允哲立即跪地谢恩,信誓旦旦。   蓟允秀想不到,冯莘接走了蓟允哲竟又会去而复返,来探访自己。   牢房的门开了,冯莘走了进来,蓟允秀依旧在地上坐着,并没有任何巴结的意思。   冯莘笑道:“你果真比三皇子稳妥得多。”   “可是侯爷还是选择了三皇子,不是吗?”   冯莘道:“你错了,那只是皇后娘娘的选择,我心中的选择可是你,四皇子。”   蓟允秀一颤,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父皇怎么会轻信你这个骗子?”蓟允秀冷笑,因为无欲则刚,他整个人也变坦荡多了。   “我总有我的套路,只是可怜四皇子你,你父皇是无论如何再不肯轻信于你,否则你也不至于被关宗人府,而八皇子却即将坐上储君之位。”   蓟允秀有些不耐烦:“侯爷去而复返,是有什么交易要和本王做吗?那就开门见山,不必拐弯抹角了。”   冯莘喜道:“痛快!你夜闯八皇子府,又到皇帝跟前喊冤,定然是抓住了八皇子的什么把柄才会铤而走险吧?不然你在平王府都寂寂无声许久了,断然没有犯糊涂的时候。”   蓟允秀怎么会轻易开这个口?   他道:“侯爷不会一点代价都不出就想拿走这秘密吧?要知道这个秘密可是能叫八皇子当不上太子的。”   冯莘微笑着颔首:“自然不能,四皇子是聪明人,又不是傻子。四皇子想要什么呢?”   “侯爷能给什么?”蓟允秀盯着冯莘,眼神里含了一丝讥笑。   “太子之位,四皇子以为如何?”   蓟允秀才没有那么好骗,他笑道:“太子之位,侯爷不是已经应承三皇子了吗?”   “原来我和三皇子之间的对话已叫四皇子你听到了……”   “猜到而已,我也曾是侯爷亲信,我对侯爷还是了解的。”   “如若了解,四皇子就应该知道我的用意,三皇子是皇后所选,也是我用来替四皇子你挡枪挡刀的,谁能想到我真正的同盟是四皇子你呢?”   “是同盟,难道不是傀儡吗?”   冯莘一震,继而讪笑起来。   “就算是傀儡,也比宗人府的阶下囚风光不是?就看四皇子你愿不愿意了?因为就算是傀儡,也是不少人争着抢着要做的。”   “侯爷说得对。”   蓟允秀心里想的却是,老子又得开始利用你了。   冯莘伸出了手,“既然如此,咱们就开门见山了。”   蓟允秀也伸过手去,手与手握住的霎那,他道:“蓟允樗并没有死。”   蓟允秀原没有如此肯定,可是蓟允卓那夜调来宫廷侍卫捉拿他,却令他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冯莘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几乎都想不起蓟允樗这个名字是谁了,若不是蓟允秀再次重复了这个名字,他都很难将这个名字和那个已死的七皇子联系在一起。   “这不可能。”冯莘的声音有些虚。   那个倒霉的皇子早就死了呀,皇帝赐了毒酒,他的确死了呀。   蓟允秀道:“侯爷既然选择与我结盟,就该相信我才是。”   “他若没死,会在哪里?”   “那就得问蓟允卓了。”蓟允秀的目光幽深莫测。   ☆、第499章 送金首饰   蓟允卓总觉近日被人跟踪,整个八皇子府似乎也多了许多双眼睛,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冲着阿樗来的,幸而花畹畹不叫他知道阿樗的下落,否则自己还真的会乱了阵脚。   他每日按部就班进宫、上朝、回家,并没有丝毫举动和蓟允樗有上关联,冯莘那边也不禁怀疑起蓟允秀的消息是否可靠了,蓟允秀却是异常笃定的。   “时间久了,总会露出马脚。”   如果蓟允卓是草包,那么容易被识破的话,那他就不可能是储君人选了。   皇帝立储的诏书决定在除夕这天颁布的,可是冯莘说是次年是利年,立储对国家万民有益,于是皇帝又将下诏的日期定到了来年元宵。   梅妃很是着急,只怕夜长梦多,蓟允卓道:“何必急于一时?”   梅妃焦灼:“皇后那边新过继了三皇子,只怕葫芦里不干净,这立储诏书一日不下,一日就让母妃悬着心。”   蓟允卓笑道:“就算下了诏书,儿臣一日没有登基,那些人终是要虎视眈眈不是?”   梅妃叹口气,其实若不是自己赶鸭子上架,自己这个儿子对储君之位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她嘱咐道:“无论如何咱们都费了这么多心力,不可功归一溃,所以这段时间你可千万要小心谨慎,谨言慎行,水月庵那边就不要再去了。”   蓟允卓脸上一红。   花畹畹之事其实是他和梅妃之间没有捅破窗户纸的秘密。   “儿臣知道,母妃不必担心,元宵很快便到了,不是吗?”   是啊,过了年,元宵就不远了。   每年过年这几日都是宫礼最为忙碌的时候,也是每家每户最为忙碌的时候,不论是官宦巨贾,还是平头百姓。   安念攘因为死了孩子,整个人病怏怏提不起精神。   安念熙终归是念着姐妹情,每日到望月小筑陪她。   见邓道印畏畏缩缩在跟前晃眼,安念熙不禁有气道:“何不打发了他,省得在跟前碍眼?”   安念攘可不想,她要和蓟允秀私会,还得靠他打掩护呢。   “月儿有喜了,到底是跟在我身边的丫头,我怎好叫她肚里孩子没有父亲?”安念攘却说出如此善心的理由,令安念熙想吐。   “你什么时候从蛇蝎美人便观音菩萨了?你是为了利用他做幌子去见四皇子吧?”   安念熙一语道破天机。安念攘不好意思。   “孩子没了,四皇子一定很难过吧?他毕竟是孩子生父,都怪我没用……”   你也忒自作多情。   安念熙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蓟允秀岂是这样多情的人?   见安念攘憔悴不堪,安念熙不忍自己让她太难为情,她只是道:“四皇子最近出事了,你不知道吗?”   “大姐姐说笑,我还在月子中,如何能晓得外头之事,四皇子他怎么了?”   安念攘整个人都提心吊胆的。   “都已经被皇帝禁足了,还能再出更不好的事吗?”   安念熙点头:“听说是被关到宗人府去了。”   “宗人府?为何?”安念攘惊诧。   安念熙道:“听说是夜闯八皇子府……你说这四皇子也忒大胆,皇帝让他禁足,他却偷偷出府,这不是抗旨欺君吗?只怕这回凶多吉少了。”   安念攘立即哭出了声:“他定然是为了我去八皇子府打听方联樗下落的。”   安念熙再次翻了翻白眼,蓟允秀怎么可能为了安念攘?决不可能。就是不知他去八皇子府到底是为了什么。真的和方联樗有关吗?   年底了,团圆时候,安念熙到底是牵挂着书少爷。   往常自己与他朝夕相处,虽然他对她不能如情侣般的温柔,可到底能让自己天天瞧见他,也算得偿夙愿。   安念熙真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回到国公府来了。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四皇子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厮而铤而走险?”   “他自然不是为了小厮,他是为了我啊,这事是我拜托的,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自己亲自上阵……”安念攘自以为是自欺欺人,“大姐姐那书少爷到底是不是方联樗啊?”   安念熙僵了僵,道:“我早就说过一个是小厮一个是少爷,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你就会自作多情,自作主张,这回害惨了四皇子吧?”   安念攘愁眉苦脸:“大姐姐,那你说该怎么办呀?四皇子他会不会有事?”   “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吧,他毕竟是皇帝亲儿子,皇帝罚罚他也就罢了,难道还真要他的命?”   安念攘却道:“若方联樗和书少爷不是同一个人,那为何二人那么相像?”   “世上相像之人多了去了,何足为奇?”   “那二姐姐让书少爷拒了婚又为何那么伤心呢?”   安念攘将安念熙问住了,她倔强道:“我没面子不行吗?”   安念熙一扭身便出了安念攘屋子,她怕自己再被安念攘纠缠下去会露出马脚的。   提到书少爷,安念熙的思念就如翻江倒海,想见他的心迫切到要爆裂,总要找个机会见见书少爷才是的,否则自己真要相思而亡了。   “大小姐出府去了?”安大太太问一旁的婆子。   婆子点头:“说是陪表小姐去打首饰去了。”   “彭飞月打首饰?她哪来的钱?”大太太冷嗤。   “是大小姐说要打点首饰送给表小姐的。”   大太太有些不满:“念熙也是钱多了没处烧还是怎的?”   金铺的柜台前,安念熙将一只金钗递到彭飞月跟前:“表姐,你喜欢吗?”   “真好看。”彭飞月喜形于色,立即又失落了,“可是一定好贵吧?”   “我送你,只要表姐喜欢就成。”安念熙笑容可掬,却是一副精明嘴脸。   彭飞月自然也知道安念熙不会白白送东西给她,便道:“不知表妹有什么地方需要飞月效劳的?”   安念熙不禁暗赞彭飞月聪明:“表姐,我们一起去宋太太家拜访拜访吧。”   “宋太太家?”彭飞月一脸惊诧。   …………………………………………   不停断更,其实我心里好难受。可是二胎妈妈伤不起。   ☆、第500章 同意婚事   第500章了,谢谢一直看这本书的读者,谢谢你们的支持。   谢谢zeze20021218的月票。   …………………………   听了安念熙的提议,彭飞月是动心的,她的眼前不由自主闪过书少爷的身影。   那个揽镜自顾夜不眠的玉树临风美少年。   见彭飞月怔忡,安念熙已经了然,心里不免横生醋意,没想到彭飞月对书少爷也存了心思。   但安念熙面上还是笑吟吟道:“表姐,我在宋家住了那么久,熟门熟路,陪着表姐去串门实在合适不过了。”   彭飞月羞赧:“我还是觉得不妥,毕竟……”   “毕竟什么?我都被书少爷拒婚了,我都不觉得不妥,表姐何必忸怩?那宋太太不喜欢表姐,但说不定书少爷见了表姐有眼缘也未可知呢?所以,表姐何不替自己争取争取?”   彭飞月被安念熙怂恿,早已动了心思,安念熙便拉着她往外走,她也就半推半就。   到了宋家,宋太太正在午睡,安念熙道:“整好,省得碍事。”   彭飞月问她:“表妹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安念熙扑哧一笑,道:“宋太太睡了,书少爷一定没有,咱们去见见书少爷吧。”   “表妹何以知道?”   安念熙得意道:“玉树立风前,驴骡正酣眠。”   “什么意思啊?”彭飞月不解。   安念熙解释道:“就是说丑的人都睡了,帅的人还醒着。”   安念熙说着,果真熟门熟路拉了彭飞月就去找书少爷。   书少爷正在账房同掌柜对账,见安念熙来了,有些讶异,忙遣散了众人。   “大小姐,表小姐……”书少爷自然是认得彭飞月的。   彭飞月一见书少爷比之前更加心慌意乱,眼也不敢正视,只歪着身子涨红着脸。   “不知二位小姐前来,有何贵干?”书少爷恭谨道。   安念熙灵机一动,推了彭飞月上前:“书少爷,她就是我表姐彭飞月。”   书少爷和彭飞月都尴尬了。   书少爷再次唤了彭飞月:“表小姐……”   安念熙戳戳彭飞月:“表姐,你不是有话对书少爷说吗?你说啊!”   彭飞月窘:“我有什么话说啊。”   安念熙坏笑:“表姐你害羞啊,那这样吧,我替表姐你说吧,为了避免表姐你害羞,表姐还是避开先的好。”   安念熙示意旁边的丫头将彭飞月领出去了。   看着安念熙的举动,书少爷真是满腹狐疑,待彭飞月一走,他便道:“大小姐找我有事?”   安念熙敛了笑容道:“你到底是谁?”   书少爷愣住。   安念熙迫切地看着书少爷:“时至今日,我对你挖心挖肺,你就不能对我有半句真言吗?你到底是谁啊?我到底爱上了一个什么人,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安念熙有了哭腔,眼里也泛起了泪意。   书少爷递过一方帕子,安念熙接过,委委屈屈抽泣了起来。   “大小姐,对不起……”   “对不起我又有什么关系?”安念熙抬起头,眸子上挂满亮晶晶的泪珠,她道:“你可知蓟允秀不知为何突然打探方联樗的消息,难道他打探的只是方联樗吗?书少爷,你是方联樗不假,可是方联樗,你又是谁?”   书少爷瞪大了眼睛:蓟允秀在打探他!   书少爷忙拉了安念熙坐下,正色道:“你说蓟允秀打探我?”   安念熙打起了精神:“你知道蓟允秀,对不对?你认识蓟允秀对不对?你为什么会知道他?为什么会认识他?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书少爷默默道:“大小姐能不问吗?我不想欺骗你,可是我确有不能说的苦衷。”   “苦衷?什么苦衷,是不是你就算死也不会对我透露你的苦衷?你是皇室的人,对不对?”   安念熙灼灼逼视着书少爷,书少爷别开了目光,没有做声。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那么你是皇室的谁?”   “大小姐,你瞎猜了,我和皇室没有任何关系。”   “那五台山上那些人为何无缘无故追杀你?你若只是一个普通的乞儿,他们为何追杀你?”   无论安念熙怎么追问,都是徒劳,书少爷是不会说的。   “不管我过去是谁,都已经无关紧要了,我现在是宋家二少爷,是宋太太的二儿子,过去的事不管是福是祸我都不想再去回忆行不行?大小姐能不能放过我?”   宋青书从未如此激动过,安念熙愣住了,许久她才道:“不是我不放过你,是蓟允秀不放过你,他为了你的事情都被皇上关进了宗人府,如若你对他而言不是那么重要,他怎么会为了你冒这样大的风险?”   书少爷锁紧了眉头。   安念熙乞求道:“你既然不愿再和过往有任何联系,那不如你连着宋家二少爷也不要做了,你彻底离开京城……”   安念熙刚说到这里,门就被宋太太一脚踹开了。   宋太太一脸怒容出现在门口:“安大小姐,你太过分了吧?”   宋太太怒冲冲走了进来,隔开安念熙和书少爷,愤怒道:“过去我是对你不好,可那是因为你隐瞒了你的真实身份欺骗了我,如今我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也向安家提亲了不是?是我们青书对你没有意思,不愿意这门婚事,不是我,所以你离间我们母子报复我是什么意思?”   “哪跟哪呀?”安念熙瞅着盛怒的宋太太无语。   “你还不走,难道要我用扫帚赶你走吗?”   此刻的茹家姑姑如张开翅膀准备搏斗的母鸡,充满攻击力。   安念熙不吃眼前亏,冲书少爷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是走吧。”   “你……”宋太太怒极。   安念熙不理会宋太太,柔肠百结看了书少爷一眼摔门而去。   彭飞月看着安念熙的脸色,一头雾水:“表妹……”   “别提了,书少爷倒是喜欢你,就是宋太太死活不肯书少爷娶你,表姐,你和书少爷的婚事还是算了吧,我怕日后你嫁过来,宋太太会虐待你,她一定不是个好婆婆。”   安念熙正同彭飞月编排茹家姑姑坏话,谁料茹家姑姑从屋里追了出来,她大声道:“彭小姐,你不要听信安大小姐挑拨,你和青书的婚事,我同意了,我明日就去国公府向安老太太提亲去。”   彭飞月和安念熙同时傻眼了。   ☆、第501章 身份揭穿   书少爷没空理会宋太太的突然转变,由着她去安家提亲,他的心思全落在安念熙告诉他的关于蓟允秀打听他下落的事情上。   这件事绝不是空穴来风,蓟允秀难道发现了他还活着的秘密?一旦他还活着,第一个威胁的便是梅妃和蓟允卓的安危,这令书少爷坐立难安。   可是他眼下和蓟允卓、花畹畹全都断绝了音信,没个人能帮他出出主意,难道他真要如安念熙提议的那样离开京城吗?   他离开了,就如他从未来过一样,那么当初谁让他于毒酒之下逃生都不重要了,皇帝不会追究到那个份上,可要是他还活着,那此事牵连出来的人可就太多。   自己在冷宫中的娘也不能安生。   书少爷心里打定了主意,决心抽身离开,可是宋太太的纠缠又令他抽不开身。   安念熙的话给宋太太提了醒,她现在每天都防着书少爷偷偷走,京都以外的生意都不叫他去做了,只叫他留在宋家,说是给他张罗婚事,那边厢确也派人去了国公府告诉茹风雅,自己同意了彭飞月和宋青书的婚事。   若是往常,宋太太是决意看不上彭家那样的家底,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她想着娶了妻有个人能牵绊住宋青书,那么宋青书便不会受到安念熙蛊惑离开她离开宋家了。   这样是再好不过的。   安念熙得知安老太太这边也对这桩婚事甚是满意,不由着急,恨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由对彭飞月也生了妒忌。   彭飞月来向她道谢,她也没给她好脸色。   彭飞月心里困惑,便问安念熙道:“表妹促成我和宋家的婚事,为何事成之后又不高兴呢?”   安念熙敷衍:“我后悔了,我担心日后宋家太太会虐待你,她一看就不是个好婆婆,我是怕表姐你吃亏。”   彭飞月对安念熙生出感激之情:“事在人为,真心换真心,表妹不必对我太过担心。”   安念熙恨极了彭飞月,恼羞成怒着要破坏这桩婚事,这辈子书少爷不娶她可以,但也休想娶天下任何一个女子。   恰巧,蓟允秀得了冯莘力保从宗人府里放了出来,回到了平王府,安念熙才没有扑个空。   对于安念熙的到来,蓟允秀颇为讶异。   安念熙道:“四皇子可否告诉我方联樗的真实身份?”   蓟允秀凝眉,审视着安念熙的面孔,道:“你知道方联樗下落?”   安念熙点头:“你告诉方联樗真实身份,我便告诉你他的下落,这笔交易如何?”   蓟允秀舒展眉头,冯莘花费人力跟踪蓟允卓一无所获,而这个安大小姐竟然知道方联樗下落吗?   “其实我还不能确定,需要见到方联樗本人方能告诉安大小姐他的真实身份,也有可能我是认错了人。”蓟允秀保守地答。   “你不会认错,方联樗一定是你想要找的那个人……”安念熙笃定。   “安大小姐为何如此笃定?”蓟允秀不解。   安念熙道:“因为我从遇到他开始就知道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所以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安念熙提高了音调,迫切的心情写满自己的面孔。   蓟允秀想了想道:“如若真的没有认错认得话,那他该是我的皇帝七皇子蓟允樗。”   安念熙如若不是太过急迫,再稍稍打听一下宫廷之中关于蓟允樗的传闻,便也不会那般冲动。   总之日后种种,都让安念熙悔不当初,可是此时此刻安念熙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只想不惜一切代价破坏彭飞月和书少爷的婚事。   “他是皇子,我猜得没错,他果真是流落民间的沧海遗珠……”   书少爷是皇子,那可太好了。   只要让书少爷回归皇室,那么宋太太就不能霸占着书少爷,更不能叫他去娶彭飞月这样门楣卑微的女子为妻,极好极好!   安念熙兴奋不已。   她不知道,蓟允樗的皇室血统已经蒙上羞耻的颜色,皇宫对于蓟允樗而言是再也回不去的一座回忆城,满满的伤痛。   “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方联樗在哪里了吗?”   “我告诉了你,你就可以带他回皇宫了,是吗?”安念熙满含期待看着蓟允秀。   蓟允秀阴邪一笑:“当然。”   ………………………………………   安念熙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安大太太正找她。   “茹家姑姑差人来提亲了,你祖母也答应了宋家和你飞月表姐的亲事,你……”   安大太太是怕安念熙难过。   书少爷拒婚,安念熙潸然落泪,安大太太对此事还记忆犹新,所以她是来安抚女儿情绪的,不料安念熙一点儿失落不满伤心的情绪都没有,反而很亢奋。   安大太太哪里知道安念熙的秘密。   “你就一点儿都不难过?”   “表姐的好事我恭喜她还来不及,为何难过?”   安念熙心里想的却是,这婚反正也结不了,她难过个毛啊,到时候鸡飞蛋打,该难过的人是彭飞月。   “母亲,你知不知道皇宫里除了四皇子八皇子等人之外,还有个七皇子?”   安念熙岔开话题,她想多打听点关于蓟允樗的消息。   安大太太却是变了颜色:“女儿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人来?”   “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安大太太却道:“若是外人跟前,你就切莫提起这个皇子,我也是听你外祖父说的,这该是宫廷密事,极少人知道的,因为关系皇家颜面。”   见安大太太说得煞有介事,安念熙费解:“宫廷密事,皇家颜面,什么意思啊,母亲?”   “就是说这个皇子并非皇上亲生,而是蓝美人与一个侍卫私通生下来的孩子,被皇帝知道身世后一杯毒酒赐死了。”   “啊!”安念熙惊呼着,瞬间白了脸色。   “念熙,你怎么了?”安大太太看着脸色煞白的安念熙,关切道。   安念熙却是不顾她,急急便往外跑去,她要去阻止蓟允秀找到方联樗,她要去通知方联樗快跑,可是来不及了,那边厢蓟允秀已经通知了东正侯,正有一队人马气势冲冲往宋家而去。   ☆、第502章 上门讨人   书少爷被宋太太烦了数日,终于挨到年关,借口办置年货出门透口气,才一出门头上便被套住一个麻袋,继而后脑勺当头一棒……   宋太太左等右等也不见书少爷回来,不禁嚎啕大哭:“我就不该轻信你的话,放你出门去,你这一句指定是再也不回来了,你一定是听信了安念熙那个小贱人的谗言,抛下为娘跑了,为娘虽不是你亲生,可也待你不薄啊,我对你那是视如己出啊……”   宋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当即便闹到国公府去。   除夕夜,团圆宴,国公府不管往日暗地里如何勾心斗角不团结,可这顿饭还是要做个亲亲热热的样子供老太爷老太太看的。   安小娘子新添丁,虽是个庶子,可因为三老爷看重,更加上国公府也许久没有喜事了,所有安老太太也十分欢喜,并没有轻视那新出生的小儿一眼,还特地包了大红包给他压岁。   子孙们俱来领取压岁钱,可是独独安沉林没有出现,安老太太不禁慨叹。   罢了罢了,好歹人是留在这府里头了,那么心头的病总有一天能治愈的。   宋太太闹到国公府的除夕宴上时,安念熙恰巧不在,她是出去找书少爷去了,却被宋太太误以为她和书少爷私奔了,当即又哭又闹坐地打滚,众人都嫌恶的表情。   安老太太同茹风雅道:“将你姑姑劝起来,成何体统?”   宋太太却不依了:“你们是事情没摊到你们头上,不懂我这心痛,我好好一个儿子就被你们的安大小姐拐跑了,你们还我的儿子,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的大儿子被你们的丫头挑唆死了,现在你们的小姐又来祸害我的二儿子,你们国公府到底是什么地方,豪门大户又如何,还不是偷鸡摸狗藏污纳垢……”   宋太太越骂越难听,三太太听不下去了,她起身道:“我说茹家姑姑,你越说越没谱了吧,那绿水可是你们茹家的陪嫁丫头,你大儿子自己想不开短命夭寿,你还好意思怪我们安家,关我们安家什么事啊?”   三太太凌厉,宋太太自知理亏,道:“那我的二儿子呢?你们的大小姐把我的二儿子拐到哪里去了!”   众人这才发觉安念熙没有现身团圆宴。   安老太太看向安大太太:“念熙去哪里了?”   安大太太一时语塞,她也不知安念熙去了何处。   安老太太恼怒:“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散了。   茹风雅从地上扶起了茹家姑姑,安老太太问她道:“宋太太,你有话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宋太太这才抽抽噎噎将安念熙和彭飞月拜访宋家,安念熙挑唆书少爷离开京都的话一一和老太太汇报了,老太太看向一旁的彭飞月,彭飞月立即嗫嚅道:“我是陪表妹去了宋家不错,可是表妹和书少爷说话时将我支开了,所以我没有听到表妹对书少爷说了什么……”   安老太太想要发火,可是看着彭飞月那窝囊样,想想算了。   安老太太转而安慰茹家姑姑道:“等找到念熙便可真相大白,宋太太不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呢?我的儿子他听了安大小姐的话失踪了……”   宋太太眼泪滴答滴答,安老太太觉得烦躁:“我说茹家姑姑,东西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你家二少爷是不是念熙拐跑的,得找到念熙才清楚啊!”   “是啊,姑姑,你别急,已经派人去找了。”茹风雅也劝慰。   茹家姑姑不乐观:“我们宋家已经派人找遍了全京城都没有阿书的下落,他一定是离开京都了……”   茹家姑姑说着,眼泪又落下来。   安念熙回来了,不过不是安家的人寻回来的,而是自己回来的。   回来时眼睛哭得肿肿的。   茹家姑姑一见安念熙就冲上去抓住她质问:“你是不是约了阿书私奔,你说你说呀!”   安念熙一把推开茹家姑姑,冷嗤道:“宋太太怎么一点脑子都没有?我如果约好了书少爷私奔,那此刻为什么会在这里?如果书少爷能与我私奔,就不会拒婚了。”   茹家姑姑被说住,转念一想,安念熙说得有道理。   安老太太一见安念熙这狼狈的情形,也是满腹狐疑,她道:“念熙,你从哪里来?你为何哭成这个样子?”   “我……我去找书少爷了。”   安念熙才说完宋太太又激动地抓住她摇晃:“我说你是和阿书约好了要私奔,被我说中了吧?”   安念熙生气了,喝道:“宋太太,你要我说几遍,我是去找书少爷了,可是一到宋家就听说书少爷不见了,所以才着急难过的。”   “我的儿子凭什么要你难过,猫哭耗子假慈悲。”宋太太冷嗤。   安念熙不与宋太太计较,她道:“书少爷不是走了,他一定是遇到危险被抓走了。”   安念熙的话叫众人一头雾水。   “你在危言耸听什么?”宋太太恼。   安念熙道:“我没有危言耸听,我猜的一定没错,我知道书少爷是被谁抓走了。”   安念熙说着,一转身又跑了出去。   老太太急了:“快来人,去拦住大小姐,这样子跑进跑出成何体统?”   宋太太已经第一时间追了出去。   安念熙没有拒绝她,而是和她一起去了平王府。   平王府的除夕夜冷清得要跑出鬼来,安念熙和宋太太到来,阖府才聒噪了起来。   蓟允秀看着眼前急不可耐的一老一小两个女子,深不可测笑道:“真好笑,这位太太要找儿子竟找到我平王府来了,谁借你的胆子。”   宋太太被蓟允秀吓住,安念熙可不怕,过去蓟允秀在她面前就是一只摇尾巴的狗。   她上前一步道:“我知道方联樗被你抓走了,你i快把他放了!”   宋太太一脸懵逼:“大小姐,你说错了吧,我们是来找阿书的,方联樗是谁啊?”   蓟允秀拍掌笑起来:“你们瞧瞧你们两个,连找谁都不清楚,还上门讨人真是笑话。”      ☆、第503章 身陷地牢   被蓟允秀一吓唬,宋太太心虚道:“安大小姐我们是不是弄错了,阿书和平王府素无交集,他怎么会在平王府内呢?”   宋太太拉着安念熙要走,安念熙哪里理她,她逼视着蓟允秀,道:“你不要装腔作势,说,你把方联樗怎么了?”   蓟允秀不理会安念熙而是看着宋太太道:“这位太太是要找你的儿子?”   宋太太点头。   “你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啊?”   “宋青书!”   蓟允秀耸耸肩,“很遗憾,这位太太,我的确是抓了个叫方联樗的,可是你的儿子叫宋青书,所以你还是上别处去找你的儿子吧。”   宋太太听了蓟允秀的话,鬼使神差便走了出去。   宋太太走了,蓟允秀也没有难为她,放她一路畅通无阻走出了平王府,可是一出平王府,就有狗腿子上前给了宋太太一顿棍子,直把宋太太的腿给打瘸了。   听着府外头传来宋太太的叫喊声,安念熙心惊肉跳:“蓟允秀,你这个卑鄙小人,你连一个老妇人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吗?”   蓟允秀露出奸佞笑容:“我只是要让她知道平王府的大门她一个平头百姓进来是要付出代价的。”   蓟允秀的笑容令安念熙不寒而栗,她看着一步步走近的蓟允秀吓得连连后退,“蓟允秀你要干嘛?”   蓟允秀看着花容失色的安念熙,忽觉索然无味。   曾几何时,眼前这女孩子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号称京都第一美人,可是也不知她经历了什么,竟不复往昔气质,整个人似乎饱经风霜后变得俗不可耐了。   蓟允秀直起身子,冷冷问安念熙道:“我很好奇,你和方联樗到底什么关系,你似乎很紧张他,也很关心他……”   “我和他什么关系不用你管,你快把他放了。”   安念熙的命令在蓟允秀跟前就像一缕毫无作用的风,吹过也就吹过了,奈何安念熙完全掂量不清自己的斤两,还是一味叫嚣着,直到蓟允秀烦躁地呵斥了她一句“滚出去”,她才猛然怔住。   安念熙不可置信盯着眼前的蓟允秀,他看她的眼神里已经看不见丝毫过往的情意了。   或许,现在蓟允秀对安念攘都比对她有情义一些。   原来没有谁会为谁等在原处,任何一厢情愿的花朵都会在一而再再而三没有回应之后颓败枯萎。   这时这刻,安念熙竟然有些悻悻然的。   哪怕不爱他,也会对他一贯的热情习惯成自然,甚至成为依赖,一旦发现不再拥有,便会有失落有怅惘有若有所失。   见安念熙一脸怔忡呆愣在原地,蓟允秀凝眉嘲讽道:“安大小姐难道要赖在平王府不成,安大小姐何等身份,要入平王府也该等本王八抬大轿去抬才是,这样不请自来未免轻贱。”   安念熙顿觉汗颜羞赧。   但是她顾不得女儿家的自尊,她满心里都想着方联樗:“你把他怎么了?”   “他很好,在确认他的身份之前他不会死的,”蓟允秀邪邪一笑,看着安念熙道,“安大小姐是喜欢他吗?”   安念熙一怔。   “安大小姐对他如此上心,真是有情有义的人,安大小姐过去对我那么冷淡,也是因为他吧?我真是羡慕他,一个小厮而已,竟然能得到大小姐的垂青……”   “对对对,他就是一个小厮,他不是四皇子你要找的人。”   安念熙此刻完全不在意蓟允秀的冷嘲热讽,她只想保住方联樗的命。   如果方联樗就是蓟允樗那就没有活路了,因为蓟允樗是一个已经被皇帝赐死的人,完全没理由再活在世上。   蓟允秀觉得好笑:“哦,那一日大小姐还笃定他就是我的七弟蓟允樗,为何今日大小姐又觉得不是了呢?本王真有些妒忌,大小姐看起来对我的七弟是真爱……”   “我说了他不是七皇子!”安念熙气急败坏。   蓟允秀也不是吃素的:“若他不是,本王自会放他回家去,若他是,他就不该流落民间,自然要回他该回的地方,所以大小姐还是回府去静候消息吧。更何况那位太太伤得不轻,还需要大小姐送她回家。”   蓟允秀下了逐客令。   安念熙只好离开,送了宋太太回宋家养伤。   书少爷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置身一个黑咕隆咚的地牢里,待要仔细观察周围地形,又觉头痛难忍,那是之前遭谁暗算被敲了后脑勺。   书少爷知道自己已经身陷囹圄,而且也知道是谁抓了他,之前安念熙就告诉过他,蓟允秀在打探他的消息。   地牢的门开了,火把的光自外头照了进来,来人不多,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蓟允秀的身影已经现身地牢,他将火把插在了墙上,转身静静看着地上被捆住手脚的男子。   “七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书少爷不吭声,只是惊恐地看着他。   蓟允秀笑着走上前,解开书少爷的绳索道:“七弟莫怕,我是你的四哥啊。”   书少爷还是惊惧的眼神瞅着他。   蓟允秀蹙起了眉头,若是蓟允樗,不可能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可是谁知这是不是蓟允樗的伎俩。   “七弟何必装蒜,该怕的人是我才对,因为我见到七弟不该是见了鬼吗?”   书少爷躺在地上,依旧惊惧着,甚至身子瑟瑟发抖了起来,他道:“你是谁?为什么抓我来这里?我母亲见不到我会着急的。”   “是,你母亲在冷宫中****夜夜思念着七弟,所以七弟应该尽早回宫与她老人家团聚才是。”   “冷宫?那不是皇宫里皇帝弃妃住的地方吗?我母亲又不是皇帝老婆,怎么可能住到那里去?再说我父亲老早就死了,我母亲一个人,就是守活寡,家里也和冷宫差不多了。”   书少爷自言自语,脸上犹是弱不禁风的神色。   蓟允秀着恼道:“蓟允樗,你在装什么算?如今我带了你回来,并没有将你送入宫给父皇,就是还想给你一线生机,若你和我合作,那么你还有活路,若你不配合,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配合我配合,只要你放我回家去和我母亲团聚。”书少爷一脸期待神色,令蓟允秀犹疑了。   ☆、第504章 刑前装傻   眼前人当真不是蓟允樗吗?   可是安念熙明明说过她和他初遇的时候是在五台山上,他被人追杀,生世离奇。   一个生世离奇的乞儿,蜗居国公府变身小厮,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是怎样一种谋略?   然后他和蓟允卓相遇,蓟允卓又安排他去做了宋家二少爷,自此平民百姓身份安度一生。   这像是蓟允卓会干出来的事情。   曾经他们两个是那样要好的兄弟,形影不离,同吃同睡,同进同出,好的就像一个人,好得让人妒忌,所以蓟允卓完全会为了保住蓟允樗一条命而想方设法不惜一切代价。   如果眼前这个人是蓟允樗,一个已经被皇帝赐死的人却在天子脚下活得安之若素,那是怎样一种抗旨欺君嚣张之罪?只怕蓟允卓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更何况是当储君?   只要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推想是真的,那么蓟允卓会最后一步就踏上储君之位时跌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光想及此,蓟允秀就觉暗爽。   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冷落都不算什么了。   可是,眼前人到底是不是蓟允樗呢?   蓟允樗死的时候也不过十岁出头,如今都已经是二十岁的男子,眉眼难免长开,其实蓟允秀也不确定眼前人是不是就是蓟允樗,会不会只是两个相像的人呢?   “这个公子,你要我配合什么?”书少爷巴巴的看着蓟允秀,一脸的摇尾乞怜。   蓟允秀眉头凝住,没有同他说话,而是转身离开了地牢。   听着蓟允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书少爷沉重地叹了口气,眉头拧成疙瘩。   蓟允秀一向精明奸诈,他当然不可能相信他的装呆装痴,要如何让他相信自己不是蓟允樗呢?   书少爷心里没有底,只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他又悬心宋太太,自己突然失踪,她一定急坏了吧。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其实已经将那个妇人当做了自己的母亲。   她虽然有些任性有些泼辣,可是她对他是真心的,她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挖心挖肺,倾注心力,他是感激她的。   书少爷又想起了自己那远在冷宫里的蓝美人娘亲。   宋太太再怎么地也有宋家那么大的家业,丫鬟婆子成群伺候,而蓝美人的冷宫呢?阴冷潮湿,缺吃少穿,跳蚤蚊虫……   不不不,阿卓会替他照顾她的,所以娘亲的日子应该也不是那么地难熬。   倒是自己,如今落入蓟允秀之手该如何抽身哪。   他死不足惜,只是最不想拖累阿卓。   书少爷在地牢里胡思乱想了也不知多久,地牢的门再次打开了,这一回蓟允秀带来了各种刑具,却没有带来一个帮凶,他是要亲自对他用刑么?   这是冯莘的提议。   不用极刑,不足以逼出真话。   只是蓟允秀有蓟允秀的顾虑,他亲力亲为,不让任何一个外人见到书少爷的面,怕的便是走漏风声。   蓟允樗必须成为他一个人的王牌。   只要蓟允樗掌握在他一个人手里,那么他便有打败蓟允卓的胜算,冯莘便也会与他一个人结盟。   红红的炭火生起来,滋滋的烙铁热起来,地牢瞬间暖和如春,书少爷也觉得放松舒适,但他还是必须装出惊恐的姿势。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书少爷的声音都在发抖,其实不是害怕,就是先头冷的。   “要干什么?”蓟允秀莞尔一笑,“我就是想测验一下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七弟。”   “测验?怎么测验?”书少爷此刻看起来是如此驽钝愚蠢,可是却又呆萌得可爱。   蓟允秀从炭火中抓起一只烙铁,那烙铁也被烤得通红通红,原本黝黑的铁门此刻晶莹而剔透。   他对着那烙铁吹气,道:“这么冷的天,烤一烤这烙铁其实也是不错的。”   蓟允秀举着烙铁一步步靠近书少爷,那烙铁上的热气一步步逼近,书少爷额上渗出汗珠来。   他道:“你这个骗子!”   蓟允秀一愣。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七弟吗?如果我是你的七弟,你怎么舍得用烙铁烫我,所以你是个骗子!”   书少爷说得极端认真,一张脸被烙铁的红光映得通红。   蓟允秀扑哧一笑:“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不承认你是我七弟啊,你既然不是我的七弟,我又何必怜惜你?我没有理由怜惜你啊!手足连心,兄弟才是手足,可是你不是我七弟,所以烙在你身,不会痛在我心的。”   蓟允秀说着将烙铁高高举了起来,书少爷尖叫出声:“不要啊!不要啊!”   他双手抱头蜷缩墙角,说不出的窝囊。   蓟允秀的手停在半空,不禁有些嫌弃地看着地上的书少爷。   他都经历了什么,怎么怂成这德性?   “所以我再给你次机会,说,你到底是不是七皇子蓟允樗?”   “我叫宋青书,我是宋太太的二儿子宋青书!”   蓟允秀恼了,神色一敛,冷声道:“既然你不承认,那也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蓟允秀举着烙铁正要烙向书少爷,书少爷猛然一窜,就窜到了地牢的另一端,蓟允秀于是举着烙铁追赶他,他在地牢的四面墙间来回奔窜。   蓟允秀有些无语:“蓟允樗,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孬样,你若是好汉你就给我站住!”   “我哪是什么好汉!我就是一个被母亲宠坏的妈宝男,你就饶了我吧,这位公子!”   蓟允秀停下喘气,书少爷也停下,在对面墙那边喘气,但是十分警惕看着蓟允秀,随时准备逃跑。   书少爷一边喘气一边道:“这位公子,求求你告诉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就是你的什么七弟了?我从小到大都叫宋青书,好么?”   蓟允秀呵呵哒:“好,你不承认你是蓟允樗,那你总该承认你是方联樗吧?”   方联樗?   书少爷想起来,安念熙的确告诉过他,蓟允秀在打探方联樗的下落。   他灵机一动,叫苦不迭起来:“我的天,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先是那什么安家大小姐非要我承认我是他家一个什么小厮叫方联樗的,对我死缠烂打,现在你这个奇怪的公子又来逼迫我承认我是你的什么七弟,我的老天爷,我这是长了一张什么大众脸哪?”      ☆、第505章 御前指证   印象之中,七皇子蓟允樗不是这样性格的人。   蓟允秀看着眼前的书少爷心里嘀咕。   经年不见,人的性格总是会变的,若他真的是蓟允樗,就算本性不变,也会为了伪装自己而变成另外一副个性来。   蓟允秀再一次扑向书少爷:“既然你真的不是我的七弟,那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当蓟允秀的烙铁即将落向书少爷时,书少爷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书少爷道:“你既然那么想找到你的七弟,那就让我做你的七弟好了。”   蓟允秀愣住:“你说什么?”   “只要做你的七弟,就可以不必受刑,那我做你的七弟好了。”   “你不是要找你的七弟吗?我这张脸一定和你的七弟很像吧?”   “那你把我当做你的七弟吧,你需要我做什么,我照办就是,只要你不要……”   书少爷指了指蓟允秀手里的烙铁,蓟允秀慢慢放下了手:“你当真不是?”   “你说我是我就是呗,有什么呢?”书少爷满不在乎道。   蓟允秀费解了,眼前人当真愿意为了逃避刑罚而去做另外一个人吗?   过去的蓟允樗可不是这样能妥协的人,那时候皇帝宠幸蓝美人,子凭母贵,蓟允樗也是娇气任性得很。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只要你放过我,让我回家去和我母亲团圆,我就答应你,做你的七弟,如何?”书少爷眼里满是乞求,脸上堆满卑微的笑容。   蓟允秀将手里的烙铁扔回炭盆,“你可知道做了我的七弟,可是要为我办事的。”   “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让蓟允卓死!”蓟允秀蓦地回头,直直逼视着书少爷,可是他很失落,他从书少爷脸上看不见一点儿震惊,只是看见一脸茫然。   “蓟允卓是谁?为什么和你的七弟名字这么像?”   蓟允秀听见书少爷问。   他不死心地握住书少爷的手腕,狰狞道:“你不要装蒜了,你当真不是蓟允樗吗?”   书少爷又一脸惊恐,那乌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堆满了惊惧,蓟允秀气馁了,这一刻他相信了眼前的男子不是七皇子。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已经答应做蓟允樗,并听凭他差遣,任凭他摆布,不是吗?   “他是我的八弟。”蓟允秀脸上是轻蔑的表情。   他对蓟允卓没有感情,他们是仇敌是对手,不是兄弟,更不是手足。   可是蓟允樗和蓟允卓不一样,他们是真正的兄弟。   “你怎么会要你的八弟死呢?”书少爷一脸呆萌。   蓟允秀笑道:“不是我要我的八弟死,而是我要我的七弟你置我的八弟于死地。”   书少爷不寒而栗,可是他心里告诫自己,此时此刻只能佯装若无其事。   “只要你放过我和我的母亲就行,管你要谁死,”书少爷笑眯眯的,“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蓟允秀眉头微不可见一皱,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   蓟允卓腾地从床上坐起,额汗涔涔,气喘吁吁。   适才他做恶梦了。   真可笑,明天皇帝就要下诏书封他做太子,今夜他却恶梦连连。   难道他是这样没有福气的人?   蓟允卓哑然失笑。   明天,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明天会是太子的封禅大典,明天之后他就是这个国家的太子,日后他还会是皇帝,然后花畹畹,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不是因为娶了你,我做了皇帝,而是我做了皇帝之后,让你做我的皇后。   蓟允卓的唇边展露一抹谜一样的笑容。   可是他的心底隐隐不安,今夜的梦境全是血,淋漓酣畅,泄流一地。   那些血来自他的母妃,来自蓝美人,来自阿樗……   阿樗你还好吗?   畹畹一定把你藏得很好吧?   本来,我可以和你分享明天的盛宴的,可惜你不在。   又或者,阿樗,若你在,明天的太子或许是你。   父皇曾经那么喜欢你,胜过我的十万倍,可是突然曝出了你惊天的身世秘密。   阿樗,你不是父皇的血肉,你是蓝姨和一个侍卫私通生下的孩子,从此你与皇室无缘,与太子之位无缘,甚至与这个世界无缘。   一杯毒酒结果了你。   阿樗,身世不是你的错,或许上苍也知道你的无辜,所以让你又活了过来。   对于蓟允樗如何逃过皇帝的毒酒,蓟允卓没有细思量,他只是庆幸,只是为阿樗的幸运欢欣鼓舞。   阿樗,愿你在世界另一个角落一切安好。   这一夜蓟允卓许下了这样美好的愿望,他说,其实我真的好想回到从前,每天都可以和你见面。   然后,第二天,在宫里的盛典之上他就见到了他。   当皇帝正要东正侯颁布诏书的时候,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上前对着皇帝一阵耳语,然后皇帝的小脸渐渐冷凝,继而便起身离开了龙座。   皇帝喊了东正侯,二人撂下文武百官和已经穿上太子服的蓟允卓一起回了御书房。   蓟允卓淡定,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不管是福是祸,若是一切都那么顺风顺水,就不叫政斗了。   当蓟允秀领着蓟允樗出现在皇帝和东正侯面前时,皇帝一时还回不过神来,东正侯惊骇的声音响起:”天哪,这不是七皇子吗?”   皇帝才将眼前的男子与那个记忆中的七皇子的面孔进行重叠。   果是阿樗,没错,长大了的阿樗。   蓟允樗看着皇帝,眼角微微湿润。   若没有令人尴尬的身世横亘二人之间,这一幕该是父子重逢的幸福一面。   可是若没有那身世,又何来分离何来生死呢?   皇帝已经就座,沉着脸色道:“侯爷眼花了吧?这怎么会是七皇子,七皇子已经暴病而亡了。”   当初为了遮掩皇室丑闻,并没有对外公布蓟允樗的身世,只说他死于急病。   而大臣们对蓟允樗之死的蹊跷也略有耳闻,全来自于八卦,有道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纸包不住火。   蓟允秀看了书少爷一眼,书少爷便跪下道:“皇上,我的确是阿樗,我没有死,只是我再也不配叫你父皇,再也不是你的七皇子了……”   阿卓,原谅我必须这么说,宋太太还在蓟允秀手上,她虽非我亲生,可是与我也有母子情谊在,我不能弃他于不顾。      ☆、第505章 试探身份   “这到底怎么回事?”   皇帝逼视着蓟允樗。   蓟允秀代他答道:“父皇,这一切都是八弟的策划,八弟与七弟情同手足,所以八弟不忍七弟喝那毒酒,李代桃僵,找了个替死鬼,然后放八弟出了皇宫,改名换姓,苟且偷生。”   蓟允樗不能替蓟允卓喊冤,这一刻他只能默认蓟允秀的话,因为宋太太的安全。   “他说的可是真的?”   皇帝将信将疑。   蓟允秀对着蓟允樗投过来一抹凌厉目光,那目光里满是警告。   蓟允樗便道:“皇上,若不是四皇子发现我,恐怕我这辈子都再回不到皇宫来了。”   “你可知你回到皇宫便是死路一条?”   蓟允樗点头:“我也曾拼死逃跑,可是四皇子武艺高强,我也只好束手就擒。”   “所以你就跟着四皇子回宫来指正八皇子吗?你这个冒牌货!”   龙颜震怒,蓟允秀和东正侯都愣住了。   “皇上,我真的是阿樗啊!”   “你若真的是阿樗,你怎么会跟随四皇子回宫陷害八皇子?真的阿樗与阿卓那么友爱,又如何干得出这样的坏事?”   蓟允秀心里暗暗叫屈,自己一时大意,竟疏忽了皇上考虑问题的角度。   “父皇,儿臣并非要陷害八弟,儿臣只是要将真相摆在父皇面前,不想父皇被八弟蒙骗。”   “哼,”皇帝冷哼,“你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破坏今天的太子封典吧?你嫉妒阿卓成为太子,所以处心积虑要破坏今天的盛典,于是找了这么个冒牌货,他和阿樗长得再像,也只是皮囊像,他们的心肠是完全不一样的。”   皇帝振振有词,蓟允樗暗暗在心里呼出一口气。   幸而皇帝英明,否则自己岂不是要因为破坏了阿卓的太子封典而自责一辈子?   不料东正侯却道:“皇上,七皇子流落民间多年,经历一定坎坷,心性有所改变,不复当初之善良单纯也是可能的,何况七皇子和八皇子并不是真正的兄弟……”   东正侯是在提醒皇帝关于七皇子的身世丑闻。   皇帝的面色果然阴云密布。   东正侯又道:“皇上,若要试探这个七皇子的真假,臣有法子。”   蓟允樗看向东正侯,不知道这个皇帝身边经久不衰的红人又要出什么鬼主意了,只见他俯身在皇帝耳边窃窃私语了一阵,皇帝便颔首,挥手道:“你且去办。”   御书房内的空气似乎凝固,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缓慢。   许久,东正侯终于引着一群宫女进来,蓟允樗一眼就认出了蓝美人。   他的心突突地跳着。   母亲虽然和其他人一样穿着宫女的衣裳,可是却笑得十分诡异。   阿樗的心往下一沉,他的母亲已经神志不清了。   他不知道在失去他的这些年月,他的母亲是在怎样的思念煎熬中将自己折磨成这样憔悴不堪的模样。   母亲……   阿樗在心里呼唤了她一百遍,喉咙却是干涩嘶哑的,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蓟允秀已经会意,东正侯是要让蓟允樗指认出蓝美人。   只要他能认出蓝美人,他便是蓟允樗。   可是他要是连自己的生母都不认得,那他就一定是个冒牌货。   蓟允秀不由在心里着急,进攻之前,他又失策了,他只给他讲述七皇子之前的大约经历,却没有给他看看蓝美人的画像……   “你说你是阿樗,那你能告诉我这群宫女之中,哪一个是你的生母吗?”   皇帝看着蓟允樗。   蓟允樗的目光和蓟允秀对接了一下,他从蓟允秀眼里看到了急迫和无计可施的无奈,蓟允樗在心里露出一抹鄙夷。   一向以人才自居的蓟允秀其实也有许多不到之处,就算布这样一个普通的局也是错漏百出。   他上前轻而易举拉出了蓝美人:“母亲……”   他喊出这二字的时候,胸口传来一阵痛楚。   他握着她的手,母亲的手已经干瘦成这样了。   蓝美人痴痴地看着眼前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的面孔,突然哇的一声哭了。   “阿樗!阿樗!”她抱着他嚎啕大哭。   蓟允樗的泪浮出了眼眶,又硬生生逼了回去。   不能动情,不能动情,因为蓟允秀还盯着他看,他得配合他将这场戏演好了,因为宋太太还在蓟允秀的手上。   这一场母子相认的动情戏码没有上演太久,皇帝就命人将他们拉开,蓝美人在宫女的拉扯中离开了御书房,哭声也渐渐远去。   再远,远到听不见了,蓟允樗亦感觉声声叩击在他的心房之上。   可是不能流泪。   他的眼眶因为不能流出眼泪而胀得发疼。   “你当真是阿樗!你居然还活着!真的是阿卓救了你吗?瞒着朕偷天换日?”   面对皇帝的质问,蓟允樗沉默。   沉默便是承认。   皇帝一拍书案,同东正侯道:“去和外面的文武百官说,退朝。”   “皇上,可是今天是太子的……”东正侯假意为难。   “改日再议。”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怏怏的,他那么器重的一个儿子背着他干了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情。   皇帝怒极了,他抬头看着蓟允樗,这个令他耻辱万分的男孩子活生生站在他的眼前,提醒着他,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又怎么样?还不是头顶绿油油的帽子被人耻笑。   “那要不要将八皇子请到御书房来?”东正侯殷勤地问。   皇帝颓然地点了点头。   东正侯自去了。   蓟允秀同皇帝道:“父皇,也不能只听阿樗一面之词,万一他存心陷害八弟呢?所以要不要让八弟与阿樗对质?”   皇帝却道:“一个已死之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你带他下去处置了吧。”   处置?如何处置?   蓟允秀和蓟允樗都清楚皇帝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却无法窥探皇帝内心的痛苦。   他不想相信他深深喜爱的儿子会那么背叛他。   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背叛自己的父皇。   皇帝感到了深深的伤害,但是他还是想要给蓟允卓一个机会,他不要他和阿樗对质,他想听他自己向他坦白,或许他还能给他一个机会。   蓟允秀领着蓟允樗走出御书房的时候,东正侯正领着蓟允卓走进来。   四个人就那么擦肩而过。   蓟允卓和蓟允樗的目光交接了一下,电光石火,雷霆万钧。   蓟允卓的眼底全是震惊,蓟允樗的眼里却是一片死寂茫然。   他不能让蓟允秀看出来他是真的蓟允樗,他要先救出宋太太,尔后再从长计议。   站在宫廷长街上,蓟允秀蓦地停住了脚步:“蓟允樗!”   他唤他。   蓟允樗眉头轻蹙道:“你不会假戏真做真要结果我的命吧?你都知道我只是个冒牌货,我不过是听从你的命令行事,而我之所以听你摆布,那是因为我母亲还在你手上呢。现在任务也完成了,你该兑现诺言,将我母亲放了。”   “好一个孝子!”蓟允秀冷笑,“你适才不是已经认了你的母亲了吗?怎么又和我讨要你的母亲呢?”   “那是蓝美人,是蓟允樗的母亲,而我是宋青书。”蓟允樗答得坦然。   “是啊,那是蓝美人,那是蓟允樗的母亲,而宋青书你,从未入过宫,从未见过蓝美人的书少爷你怎么能在一堆宫女之中准确无误地指认出蓝美人的呢?”   蓟允秀的目光阴鸷无比,仿佛利剑将蓟允樗从内到外都解剖一遍。   蓟允樗却不慌不忙莞尔笑道:“四皇子当我是傻子啊?我是听你摆布不假,可我又不是木偶人,我也有脑子,也会思考的。”   蓟允秀不解地看着蓟允樗,不知他将作何解释。      ☆、第507章 冰火考验   蓟允樗道:“你不是告诉过我七皇子蓟允樗的母亲被皇帝打入了冷宫吗?那一群宫女之中只有一个人看起来精神诡异,面容憔悴,一看就是受了折磨的,她不是蓝美人又是谁?”   蓟允秀眉头舒展,原来如此。   他还是不放心,心里又生出一计来,猛地握住了蓟允樗的手腕。   蓟允樗顿时感到一股浓浓的敌意迫面而来,他立即佯装害怕,掩饰了内心里的泰然。   “你要干什么?”蓟允樗的声音尽力发抖。   蓟允秀唇边阴邪的笑容,他道:“皇上说了你由我处置,我可以让你生,也可以让你死,不是吗?”   “我不想死,你不要让我死……”蓟允樗一副孬样,满眼惊惧。   蓟允秀哪里理会他的求饶,他拉了他大步往前走去。   冷宫,一群宫女正使劲按住地上拼命踢腾的蓝美人,老姑姑一旁着急喊道:“你们放开她,你们放开娘娘!”   这个地方,这群骄傲的宫女没有人会将一个失宠的冷宫女人当娘娘。   “如果我们放开她,她就会跑到外面去乱窜,皇上会治我们的罪的。”   “可是你们这样按着她,她会受伤的。”老宫女哭了起来,蓝美人在地上发出难受的呻吟声。   可是没有人听老宫女的劝阻,直到冷宫门口响起一个冷峻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是蓟允秀。   宫女们立即放开了地上的蓝美人,目光全都被蓟允秀身边那个美貌绝尘的男子所吸引,吞口水声此起彼伏。   这群宫女在宫里的日子不长,所以都没有见过之前的七皇子,并不知道关于蓟允樗的传说,只是流露豆蔻少女见到花样男子时正常的生理反应。   “全都散了。”蓟允秀一声令下,宫女们低着头齐刷刷走了出去。   经过蓟允樗身边时不免都要多看一眼。   蓟允秀也是清俊不凡的,可是他身上戾气太重不好亲近,宫女们更愿意多看一眼那个如世外神仙般的年轻男子,他身上的宁静与淡然令人赏心悦目。   蓟允秀阴沉的面色令宫女们加快了脚步。   老宫女从地上扶起了狼狈的嗷嗷叫的蓝美人,向蓟允秀道谢:“谢谢四皇子。”   蓟允秀却冷酷地打断她:“去把冷宫的门关上!”   蓝美人一听关门就急躁起来:“不要关门!不要关门!我要去找阿樗!”   蓝美人说着就往门外冲去,蓟允秀一把拽住她,蓟允秀的力道粗鲁,抓疼了蓝美人,她对着他抓住她手臂的手使劲挠抓:“放开我!放开我!好疼!”   可是蓟允秀不为所动,他只是转过脸,看着蓟允樗露出阴邪的笑,话却是对蓝美人说的:“你的阿樗不就在这里吗?”   蓟允樗看着叫喊的拳打脚踢眼泪汪汪的母亲,心疼不已,可是他不能流露一丝丝心疼的表情,只是赔笑道:“四皇子,这里没有皇帝,不必再演戏了吧?”   “这里还有我,不是吗?我想看看你还可以怎样演戏,我想看看书少爷你演技到底多好!父皇用蓝美人来试探你的真伪,我也要炮制效仿一下父皇的做法,试探一下你到底是真的蓟允樗还是假的蓟允樗!”   四皇子猛地冲老姑姑喊道:“还不关门!”   老宫女被他一喝,吓了一大跳,赶紧走过去关了冷宫的门。   “上锁!”蓟允秀大声喊。   老宫女只好抖抖索索插上了门栓,正踟蹰着不知所措,蓟允秀又冲她喊道:“去烧热水,滚烫的热水来!”   老宫女不敢多话,只好依言去了。   吩咐停当,蓟允秀方才转向蓝美人,微笑着道:“蓝娘娘,你的阿樗就在眼前,你快去和她相认吧?”   说着,蓟允秀将蓝美人往蓟允樗怀里一推,母子二人就撞在了一起。   蓝美人一个趔趄就要摔倒,蓟允樗赶忙扶住她。   蓝美人抬头,看见了蓟允樗的面孔,立时又惊又喜哈哈大笑起来:“他没有骗我,你真的是我的阿樗,你长高了长大了,可我还是认得你,我的阿樗!”   蓝美人的手在蓟允樗身上不知所措地摸着,整个人激动不已,时而哭时而笑的。   蓟允樗看着眼前神志不清的母亲,眼泪浮上了眼眶,可是他生生忍住,生生忍住。   他告诫自己:不能相认,不能相认。   否认自己的身份,还有帮助阿卓翻盘的机会,一旦认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他和阿卓都只有死路一条。阿卓对他那么好,他怎么可以拉他下水,等到救出宋太太,他就要立即去面圣,立即揭穿蓟允秀的阴谋,拯救阿卓。   一旦认了,母亲的命也不保,皇帝势必会追究当初是谁从毒酒下救了他,是母亲求了那奉圣命送毒酒的宫人,李代桃僵,那宫人如今已是皇帝身边最红的宫人,日子平安,他不能破坏母亲苦心争取的平安,母亲、自己还有恩人的平安。   这冷宫再冷,却能容纳母亲鲜热的生命,一旦自己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母亲的命就没了。   蓟允樗的眼眶再一次胀得发疼,无形的眼泪汩汩地被逼回了体内。   “阿樗,阿樗,母亲想死你了……”   蓝美人抱住蓟允樗歇斯底里地告白着。   蓟允樗却是嫌恶而害怕的表情,推搡着她:“我不是你的阿樗,娘娘,你认错人了!”   “你是我的阿樗啊,你化成鬼化成灰我都认识你,你为什么不认我啊!你可知我有多想你啊!阿樗,我的儿子……”   蓝美人声泪俱下,形容痴癫疯狂。   蓟允樗烦了,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我不是,你滚开!”   蓝美人摔在地上傻住了:“阿樗……”   母亲,你摔疼了吗?疼在你身,也疼在儿的心,母亲,儿子不孝不孝不孝……   蓟允樗的泪决堤般在心里翻滚,那眼眶已经涨疼得要裂开。   蓟允秀一直盯着蓟允樗,审视着他,仿佛要看穿他的皮囊。   当蓝美人从地上要爬向蓟允樗的时候,蓟允秀冲了上去,对她一阵拳打脚踢:“都说了他不是了,你还纠缠着他做什么?他不是你的儿子,你以为他会心疼你吗?只有你的亲儿子才会心疼你,他不是,他不会心疼你的,就算我打死你,他也不会心疼你的!”   蓟允秀暴躁地踢打着蓝美人,蓝美人在地上鬼哭狼嚎,鲜血一口口从嘴里吐出来。   蓟允秀不时回头得意地看着蓟允樗,那眼神里含满讥笑和挑衅:认哪!认哪!你还要装到几时?   “只要你的亲儿子替你求情,我就饶过你!可是你的亲儿子他在哪里呢?”   蓟允秀得意地挑衅地瞅着蓟允樗……   蓟允樗的拳头握紧了,指甲深深陷进手心的肉里,皮肤破了,流出血来,可是他已经感觉不到疼,整个人痛到麻木。   “阿樗,阿樗……”地上,蓝美人对着蓟允樗伸出她流满鲜血的手,“救我!救我!”   可是蓟允樗不能动,只是睁着一双麻木的眼睛事不关己地站着。   老宫女提了一桶滚烫的开水走了过来:“四皇子,水烧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蓟允秀大步上前接过老宫女手里的水桶,哗啦一声,蓟允樗还来不及回神,那滚烫的开水已经浇在了蓝美人身上,继而一声撕心裂肺地喊叫:“啊!”   蓝美人抱住自己的头,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初春的乍暖还寒,寒彻骨髓。   开水的滚烫,皮开肉绽。   冰火两重天,皮肤被煮熟的声音,从皮下的肉上卷曲剥离的声音,充斥着蓟允樗的耳膜,但是他的脚还是死死地定在地上。      ☆、第508章 痛彻心扉   蓟允樗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皇宫的,蓟允秀轻蔑地看着他说道:“宋太太已经由安大小姐送回宋家去了,但是她的腿断了,你这个孝子该去照顾她尽孝了,因为你选择了她做你的母亲……”   “皇帝跟前,我会说我已经结果了你的命,蓟允樗本来就该死,但你是书少爷,我说话算话,放你和你母亲一条活路,至于她……”蓟允秀看了眼地上那个面目全非鬼哭狼嚎的女人,微笑着道,“她不是你的母亲,她的生死与你无关,她的痛苦与你无关,她的儿子叫蓟允樗,但是你,书少爷不是……”   蓟允樗在蓟允秀的目注下行尸走肉般走出了冷宫,上了蓟允秀为他安排的马车,在马车的颠簸中出了皇宫。   母亲的嚎叫痛苦,声声撕裂他的心扉,可是渐渐的,也听不到了,只剩下耳边一片模糊的嗡嗡嗡的响声。   站在宋家的宅门前,蓟允樗的泪一颗颗落了下来,周身开始恢复知觉,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都如被凌迟般的痛楚。   蓝美人的惨状不停在他眼前浮现,像鞭子鞭笞他的心。   他抬起手一巴掌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直打到面颊红肿也没有停手。   母亲,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可惜蓝美人听不到。   老管家从大门内跑出来,阻止他,哭着道:“二少爷,你这是干什么?你可回来了,你回来就太好了,太太受伤了,也不肯给郎中看治,正哭着喊着要找你呢!”   蓟允樗这才回过神来,他选择了不做蓟允樗,他选择了做书少爷,那么跪着爬着也要做下去。   蓟允樗,你不是演技好吗?你不是会演戏吗?那就继续装,继续演哪!   蓟允樗在心里咒骂着自己,嘲笑着自己,刚一迈步就瘫软了身子,眼前的天地黑下来,继而天旋地转,他的身子在老管家声声的“少爷少爷”里坠落下去,像棉花一般。   是的,他现在是少爷,不再是逃犯,更不是皇子。   ………………………………………………   御书房,皇帝屏退了所有人,与蓟允卓父子俩面对面。   “你知道朕为何选你做太子?”皇帝虽一脸沉重却诚恳道。   蓟允卓是聪明的,他在见到蓟允樗的那一瞬就已经知道乾坤变化,天地逆转。   他知道近乎只手遮天的东正侯不会让他当太子,而让自己错失掌控权力的机会,这些年由于父皇的纵容,冯莘早已是一个喂不饱的野心家,他需要一个傀儡,而不是像自己的这样的千里驹。   他也知道蓟允秀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他的失宠他的禁足不过都是龙困浅滩虎落平阳,一旦得到机会他就会困龙飞天,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蓟允秀会利用蓟允樗。   花畹畹千防万防,对着他都之口不提的蓟允樗的下落会被蓟允秀发现,以至成为对付他的最有力的匕首。   “父皇深爱儿臣。”   跪在皇帝跟前,蓟允卓恭谨作答。   “朕深爱你,更深爱你的母妃。”   皇帝道:“为了让你当上太子,你母妃倾尽心力,你怎么能不知?”   “儿臣知道。”   “知道,你却如此不争气!”皇帝痛心疾首。   “你母妃为了你,在你皇祖母跟前忍辱负重,受了多少委屈?又花了多少心思讨好朕?这一切连朕都知道,你一个做儿子的竟然不知吗?朕尚且怜惜她一腔慈母之心,你这个做儿子的于心何忍?”   见皇帝如泣似诉,蓟允卓隐忍道:“儿臣到底做错了什么,还请父皇明示!”   “你守不好父子君臣之本分,便是对你母妃最大的辜负,难道你真的不准备对朕坦白你到底做错了什么吗?”   皇帝看着一脸沉静的蓟允卓,他想给他机会,这个儿子,他一路看着他成长起来,从战场到朝政,到为人处世,他是能够堪当大任的,他不愿看着他从太子宝座上摔下来。   更何况梅妃的确是他心头最爱,他喜欢了那个女子一辈子,虽然他身边的妃子如走马观花,但他心中最重要的枝头一直留给她绚烂开花的位置。   这也是皇太后不喜欢梅妃的理由,她认为她太过妖艳无双,会迷惑他,会让他不能成为一个贤明的君主,所以自她得宠那一日起,皇太后就处处打压她,在她有了儿子之后又打压她的儿子,为的就是害怕她风头太劲,一人独大。   所以他明着疼爱蓟允卓之外的任何一个皇子,为的就是让皇太后宽心。   如今,几个皇子相继不成器,出现了或大或小的问题,唯独阿卓大气稳妥周到,皇太后好不容易解了心中之结,可是难道竟是自己看错了眼,信任错了人?   阿卓根本就不配得到他的垂青他的高看,因为他也是个明着顺服他这个父皇背地里却是欺君罔上的忤逆之子!   “儿臣的确不知,儿臣自认问心无愧!”   皇帝拍了书案:“适才从你身边走出去的那一个是谁?”   “适才从这御书房离开的有东正侯,有四皇子,还有一个陌生人,父皇指的是谁?”   “陌生人?”皇帝冷笑,“阿卓什么时候你竟学会演戏了?那个人你当真认不出了吗?”   “他到底是谁?儿臣为什么要认出他?”   “他难道不是多年前被你从朕的毒酒之下李代桃僵放出宫去的七皇子?”   蓟允卓面色一凛,旋即平静道:“父皇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毒酒?七哥不是病死的吗?暴病而亡,死得突然,父皇昭告过天下的。”   “你……”皇帝指着蓟允卓,气得说不出话来。   “看在你母妃份上,咱们父子二人能够坦诚相见吗?阿卓,”皇帝柔和了声调,“你知道的,阿樗不是死于急病,他是被朕下令赐毒酒死的。”   蓟允卓低了音调:“父皇终于肯与儿臣坦诚相见了?父皇知道的,我与阿樗的感情,所以父皇下令毒死阿樗,儿臣……”   皇帝露出期待的神色,他期望听到蓟允卓说:是,我就将他救了出去。   蓟允卓却说:“儿臣恨死父皇了,恨了父皇好多年,儿臣每夜都会梦见阿樗,七孔流血,面容乌黑,惨不忍睹,他在梦里对儿臣说,阿卓,我好痛苦,好痛苦,我的肠子都痛断了痛裂了,阿卓你为什么不救我?”   蓟允卓泫然欲泣,皇帝皱起了眉头,恨声道:“蓟允卓,不要再装蒜了,阿樗没有死,他适才就从你身边经过!”   “怎么可能?那个人不是阿樗!”蓟允卓笃定答道。      ☆、第509章 畹畹清创   “那个人不是阿樗?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他长得和阿樗难道不是很相像吗?”   皇帝都觉得那简直就是一个人。   蓟允卓道:“世界上找两个相像之人并不是难事,可是再像也只是皮囊像,心肠是不可能一模一样的,父皇,儿臣与阿樗可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我们同一天出生,同一个时辰出生,我们从小就形影不离,四哥觉得找一个相像之人,杜撰阿樗还活着的消息陷害我,他以为可以蒙骗父皇,可是绝不能蒙骗儿臣。”   皇帝被蓟允卓的笃定态度弄糊涂了,犹疑道:“那个人真的不是阿樗?”   “绝对不是,父皇,儿臣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阿樗活过来的,可是儿臣也知道阿樗再也回不来了。”   蓟允卓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挂了下来。   是的,他要当作阿樗真的已经死了,否则阿樗就再也活不成了。   “可是那个人说他就是阿樗。”   “只怕是四哥要那个人这样说吧!他的目的是什么,父皇也该清楚,其实四哥大可不必如此苦心孤诣,如果他真的觉得自己比我更合适太子这个位置,儿臣让给他也无不可,只是儿臣不愿辜负母妃的苦心不愿辜负父皇的信任罢了。”   蓟允卓的解释竟然让皇帝心里好受了许多。   他道:“好,你一定要向父皇证明,那个人绝对不是阿樗,而是秀儿陷害你。”   ………………………………………   从御书房出来,蓟允卓的脚踩了棉花一般,整个人都虚脱了。   老宫女从拐角处偷偷闪了出来,蓟允卓一看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姑姑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老宫女的眼睛肿得都睁不开了。   “八皇子,”老宫女的声音都已经哭哑了,“你快去救救蓝娘娘吧,她快死了。”   蓟允卓一惊,立即先了老宫女向冷宫跑去。   冷宫床上,蓝美人惨不忍睹,整个头脸都脱了皮,露出血红的肉,衣服上沾满了血渍,哀哀呻吟着。   “这是怎么回事啊?”蓟允卓疾步奔上前,抱住了蓝美人,蓝美人的身子哪里能碰得,痛得一下就弹开了。   老宫女赶进来,气喘吁吁道:“八皇子,是四皇子,他先是暴打娘娘,又用滚烫的开水浇她……”   老姑姑哽咽着说不下去了。那开水还是她亲自烧的,这就足以令她自责到肠子悔青。   “蓟允秀,这个畜生!”   蓟允卓骂了一声,老宫女又哭道:“奴婢除了八皇子不知道该找谁来救蓝娘娘,蓝娘娘如今身份,早已是人人避之犹恐不及……”   蓟允卓果决起身道:“你在这里照顾蓝姨,我去去就来。”   蓟允卓说着疾步出了冷宫。   老姑姑踱步到蓝美人床前,哭着道:“娘娘,有八皇子在,你不会有事的,虽然七皇子死了,可是八皇子待娘娘就像亲生儿子一般……”   蓝美人却听不见老姑姑的劝导,她浑身上下太疼了,疼得她只顾呻吟嚎叫,丝毫没有听见老姑姑的话,就连蓟允卓来了她也浑然未觉。   蓟允卓大步流星进了梅宫,宫女迎上来道:“八皇子,梅妃娘娘都要担心死你了,她正去御前找皇上呢!”   蓟允卓没有理会宫女的话,只是命令道:“快,快去把我母妃那里治疗烫伤的药全部拿来给我。”   蓟允卓十万火急的样子令宫女不敢有违,最快的速度取了药来,蓟允卓抱了药匣子一句话也没撂下又急匆匆奔冷宫而去。   到了冷宫,蓟允卓将药匣子递给老姑姑,道:“都是治疗烫伤的药,快给蓝姨敷上。”   老姑姑哭道:“管用吗?娘娘身上的水泡都破了,身子被衣服都磨出了血水……”   蓟允卓想了想,道:“你先给蓝姨上药,我去去就来。”   蓟允卓说着又急急出了冷宫。   他是要去水月庵找花畹畹。   花畹畹正坐在榕树下看香草洒扫,蓟允卓一阵风走了进来,拉起她就要走。   她奇道:“八皇子这是做什么?”   “我找你有事,你快跟我走。”   蓟允卓的话就像命令不容人抗拒。   花畹畹还要说什么,香草一旁道:“惠施,你快去吧,回头就算禀报了住持住持也是要同意的,你就不要多此一举了。”   蓟允卓给了香草一个赞许的眼神,强硬地将花畹畹拖走了。   看着二人的背影,香草也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   总有一天,公主会还俗的吧,真是一对登对的璧人。   花畹畹跟着蓟允卓大步出了水月庵,直奔冷宫,她知道蓝美人一定出事了,所以也就不多问蓟允卓,只是跟着他加紧脚步进了冷宫。   一进冷宫大门就听见老姑姑的哭声,和蓝美人嗷嗷叫的声音。   “蓝姨被蓟允秀烫伤了。”蓟允卓简短介绍。   见到蓝美人的那一瞬,花畹畹不禁在心里暗骂蓟允秀畜生,何止烫伤,那一身的血分明是被打伤的啊。   不用蓟允卓多说什么,花畹畹已经捋起袖子救人。   老姑姑将药匣子抱上来,花畹畹麻利从药匣子里取出烫伤膏来,蓟允卓也跃跃欲试要帮忙,花畹畹觉得不妥,顿了顿道:“八皇子你还是避嫌吧。”   蓟允卓给了花畹畹一个微微的笑容,遂走了出去。   站在廊下,看着冷宫里颓败的风景,蓟允卓觉得异常寒冷。   他抱住自己,不停揉搓自己手臂,在园子里踱步。   已经立春了,风还是如冬天那般萧瑟,天空晦暗阴沉,一点儿都没有春天的模样。   屋子里不停传出蓝美人的哭叫声,蓟允卓听得心惊肉跳,不知过了多久,蓝美人不叫了,老宫女出来唤他:“八皇子,好了。”   蓟允卓正要走进去,却被花畹畹拦在了门口。   “怎么?”   花畹畹解释道:“烫伤的创口不能包扎,否则不但好得慢,还会发脓溃烂,所以……”   蓟允卓了然,便站在门外。   “那蓝姨现在怎么样了?”蓟允卓满怀担忧。   “你的烫伤膏药效很好,只要按时涂擦,注意清创,她会好起来的。”   蓟允卓的心安了安:“那就拜托你了,畹畹。”   “蓟允秀为什么要对蓝美人下如此重的手?”花畹畹问道。      ☆、第510章 你离开吧   谢谢羊種的打赏。   ……………………………………   “今天是我被封为太子的日子……”蓟允卓说道,然后他看见花畹畹一脸懵逼,不由心里不是滋味。   你居然对我这么不关心。   这是举国关注的大事,你居然会不知情,好吧,你已经看破红尘,乃方外之人……   蓟允卓的内心在泪奔。   “可是蓟允秀他不是还在禁足吗?”花畹畹蹙眉。   好吧,你对蓟允秀也不关心。   蓟允卓内心稍稍平衡,但仍旧郁闷,他只不过是个反派是个男配,你不关心他情有可原,你是女主,可是你竟然不关注我,我是男主,哦,不,好歹是男主的最有力竞争角色,你跟我是官配,什么?你和蓟允樗上辈子就是cp?阿樗难道不是我的cp?   开个玩笑,言归正传。   “东正侯向父皇作保,父皇撤了他的禁足。”   “他纵使要阻止你做太子,为何要拿蓝美人出气?”   “他……找到了阿樗。”   花畹畹一惊,立即正色道:“他果真不会蛰伏太久。”   上辈子他就是靠着这顽强的九头蛇的生命力才登上皇位的。   可是上辈子他却说:谢谢你,畹畹,是你凤翔九天的命格才成就我君临天下的大业,这天下我将与你共享,我坐镇前朝,你安顿我的后宫……   可是他食言了,他的话就像放屁,放的时候是鲜热滚烫的,但是放出来了就轻易被风吹散。   而安念熙便是那股风。   “阿樗现在呢?还在蓟允秀手里?”   蓟允卓点头:“我猜是……”   这时,屋里传来蓝美人的哭声:“阿樗!阿樗!阿樗在哪里?我明明见到他了,四皇子带了他来,他为什么不认我,我是他的娘亲啊!”   歇斯底里,肝肠寸断。   老姑姑低着头走到蓟允卓和花畹畹跟前来,双手不停抹泪。   蓟允卓问她道:“蓝姨说的是真的吗?”   老姑姑点头,抽抽噎噎道:“四皇子用蓝娘娘来试探那个人是不是真的七皇子,蓝娘娘看不懂,奴婢却看得真真的,那个人不是七皇子……”   “为何?”蓟允卓和花畹畹异口同声。   二人又不由一愣,互视了一眼。   老姑姑道:“四皇子那么打蓝娘娘,还用开水浇她,若真的是七皇子,如何能忍?母子连心,打在母身,痛在儿心,可是那位公子却丝毫不为所动,简直就是冷血冰雕之人。”   好个狠毒的蓟允秀,花畹畹在心里暗骂。   不过这也确是合乎蓟允秀一贯的行事作风,他就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对她的温存也不过是利用。   或许,在蓟允秀心中唯一有过真诚的便是安念熙了。   那也是他在登上帝位万事了解之后。   有道是富了之后方讲良心,这是同一个道理。   蓟允卓却冲花畹畹喃喃:“不可能,那是阿樗,我确信。”   在御书房时,自己与那人擦肩而过,他再怎么伪装,眼神是骗不了他的,他是他的阿樗不错。   花畹畹心里震动:“如此说来,书少爷是骗了蓟允秀,佯装答应他假冒阿樗的身份到皇上跟前指正你,而蓟允秀又对他生了疑,用蓝美人来试探书少爷是不是真正的阿樗。他该忍着多大的痛才能佯装对生母受迫害的视而不见啊。”   “他也太傻了,如果是我绝对做不到让别人如此伤害我的母亲!”蓟允卓愤慨。   “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许他想保护一个他觉得非保护不可的人,所以才让自己的母亲委屈受苦。”   花畹畹的分析令蓟允卓不可置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他非保护不可的人吗?”   “你。”花畹畹答。   蓟允卓愣住。   怎么可能?他不是配合了蓟允秀到皇上跟前指正了他?   “他一定有他的道理。”花畹畹进一步道。   蓟允卓忽而嫉妒起蓟允樗来,花畹畹并没有同他私下见面和互相了解,就对他如此袒护。   难道这是所谓的神交?   ………………………………   蓟允樗睁开眼睛,见自己依然睡在宋家的房间里,做着宋家的二少爷宋青书。   茹家姑姑坐在床前,腿上用布条固定住竹片绑住。   眼睛又红又肿,看起来十分憔悴。   “母亲……”蓟允樗坐起了身子。   茹家姑姑立即握住蓟允樗的手哭道:“阿书,你回来就太好了,母亲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茹家姑姑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去。   蓟允樗看着茹家姑姑哭成泪人,心里十分自责:“母亲你的腿……”   “不碍事不碍事,大夫已经给我接了骨了,只要你能回来,母亲受一点儿苦没关系。”   失去儿子的痛茹家姑姑是再也不想尝第二次了。   “阿书,你告诉母亲你是想娶彭小姐还是想娶安大小姐,无论你想娶谁,母亲都给你下聘去,只要你别离家出走别离开母亲……”   茹家姑姑抱住蓟允樗失声痛哭。   她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不再是过往那个刻薄多事的富太太。   现在的她看起来柔弱又无助,不再是那个失去丈夫年轻守寡独自拉扯儿子独自支撑门户的浑身是刺的妇人。   她抱着蓟允樗就是抱住了宋青山,她的大儿子,她唯一的儿子。   其实她是把这个过继的二儿子当成了她死去大儿子的替身。   她想着他还没有死,心里有了心仪的女子,正在和她闹着小孩子脾气。   “只要你告诉母亲你喜欢谁,母亲都会成全你。”   茹家姑姑是真的怕了,犹若惊弓之鸟。   蓟允樗的心疼成一团,茹家姑姑令他想到了冷宫里的蓝美人,他的母亲现在怎样了,她被蓟允秀打得那么惨,还被开水烫伤,冷宫的条件那么差,她有没有药,会不会死……   这样想着,蓟允樗就狠狠抽自己耳刮子。   蓟允樗你不是人!你枉为人子!你怎么可以抛下生你养你的母亲,独自走掉?   你演个毛戏啊!   你为什么不冲过去将蓟允秀打倒在地,狠狠踢他,揍他,揍死他!   可是为了阿卓,他什么都不能做。   母亲,你可知阿樗的苦衷?母亲,你会体谅阿樗的苦衷吗?   宋太太拉住蓟允樗的手,急迫道:“阿书,你这是干什么?”   蓟允樗泪眼模糊看着宋太太,蓦地道:“母亲,你离开京城吧!”   ☆、第511章 寸草春晖   宋太太愣住,且是一头雾水。   阿书说的是你离开京城吧,而不是我离开京城,这是什么意思?   “阿书,你在说什么?”宋太太吞了吞口水。   蓟允樗拉住她的手无比慎重说道:“母亲,你离开京城吧。”   “不是,阿书,我为什么要离开京城?”宋太太匪夷所思。   是的,蓟允樗知道他必须给宋太太合适的理由,否则任是谁也不可能在晚年时背井离乡,离开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故土。   更何况,京都,天子脚下,何等繁华富庶之地,全国各地的人挤破了脑袋也想来这里安家落户,她却要从这里离开吗?这里的家这里的产业怎么办?   “母亲,我不想再让你受伤了。”蓟允樗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如此清脆,眼神如此清澈,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诚恳的请求。   宋太太蹙了眉,她也不是个绝对愚蠢的妇人,她道:“母亲不怕受伤,只要能和阿书你一起,母亲知道我们得罪了人,不管什么原因,那个平王府里的男人都不会放过我,他可以打断我的腿,也可以打断阿书你的腿,母亲不要你受伤,好,我们离开京城,我们一起离开京城。”   蓟允樗没有告诉宋太太,他不能和她一起离开京城,因为那样宋太太会失控,他只能安抚她,先将她送出京城。   等他安顿好她,他才能后顾无忧地去帮助阿卓解围。   他亲手帮着蓟允秀给阿卓下的套挖的坑,他要亲手解亲手埋。   “好,母亲。”蓟允樗温顺地回答宋太太。   宋太太笑逐颜开。   离开京城也好,离开这是非之地,再也没有安大小姐的纠缠,她会给他精挑细选一个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女子做内宅主人。   宋太太在心里规划起了美好的未来。   ……………………………………   梅妃跪在皇帝跟前哭得泪眼汪汪的,鼻涕眼泪齐下,毫无形象。   皇帝对这个女子充满了怜惜,这个女子为了圣宠连一根头发丝都是齐整的,可是为了儿子却如此不顾形象。   他道:“你这样就不怕失了朕的心吗?”   梅妃用帕子擤了鼻涕,动作仍是尽可能的优雅,她道:“皇上说好了今天封阿卓做太子,为何言而无信?要知道君无戏言,皇上不可以出尔反尔。”   “朕没有,朕只是在调查一些事情,只要阿卓能自证清白,朕的圣旨永远有效。”   “什么自证清白?到底怎么回事?”梅妃不解。   看起来蓟允卓并没有告诉梅妃蓟允樗的事件,皇帝便也不说,省得梅妃提心吊胆。   他不知道,或者说不想去相信,这个蒙受圣上恩眷的女子比他预想的更胆大,甚至龌龊肮脏,每个毛孔都是心机。   他是皇帝,他是自负的,自恋的,张狂的,他宁愿自以为是的相信他深爱的女人就是他眼前看到的。   就算梅妃为了蓟允卓的太子之位奔前跑后,费尽心力,那也是出于一颗慈母心。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母亲的心,这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最美好的东西。   所以他孝顺他的母亲,尊从皇太后的命令。   皇帝有皇帝的单纯,或许这单纯在别人看来是愚蠢。   “梅妃,你不用担心,你要相信阿卓,朕就是相信他才会将太子之位传给他,你要像朕相信阿卓那样相信他。”   “皇上真的不会改变主意?”梅妃担心。   她可不敢轻信皇帝话,毕竟她虽只有阿卓一个儿子,皇帝却有那么多儿子,圣旨没有颁布就是还没有奏效,随时都可能变化。   夜长梦多,这就是她最担心的。   “朕说了,只要阿卓是清白的……”   “阿卓一定是清白的,皇上,不管何人在您面前挑拨离间,您都不要相信,阿卓绝不会做任何背叛皇上的事。”   虽然梅妃不知道蓟允秀究竟陷害了蓟允卓什么事,但她还是极力替蓟允卓辩白。   皇帝此刻还是乐观的,毕竟蓟允卓给的理由还是让他看到了希望。   他宁愿相信蓟允秀找了与蓟允樗长相相似的冒牌货陷害蓟允卓,也不愿相信蓟允卓真的干出了偷天换日的大逆不道之事,不愿相信兄弟情义超越父子君臣之份。   “梅妃,让我们拭目以待吧。”皇帝对梅妃笑笑道。   皇帝的笑容令梅妃心里瘆得慌。   从御前下来,梅妃就差人去寻蓟允卓,梅宫的宫女回禀说:“娘娘离开梅宫,八皇子就到梅宫来了。”   梅妃一惊:“阿卓来过?”   宫女儿点头。   梅妃不由自责,他一定是来找自己想办法想对策的,他遭遇蓟允秀的陷害除了来找自己这个母妃商量之外还能找谁呢?而自己竟然与他错过了。   “八皇子他人呢?”梅妃着急。   “来了又走了。”   “又走了?他说什么做什么了吗?”   “他只是让奴婢帮他去拿一些烫伤膏,然后就急匆匆地走了,什么也没说。”   “烫伤膏?是不是阿卓受伤了?”梅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八皇子看起来没有受伤……”   梅妃狐疑了,“那他拿烫伤膏做什么?”   这时,外头来禀报说是蓟允卓来了,梅妃一喜:“快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蓟允卓已经走了进来,身上那身为了太子册封专门定做的衣服还簇新的,黄灿灿的,来不及换下。   宫女们都退出去,梅妃迎向蓟允卓上下打量:“宫女儿说你来取烫伤膏,你被烫伤了吗?伤在哪里了?”   梅妃捋起蓟允卓衣服检查他的手臂……   蓟允卓阻止她道:“母妃不用担心,儿臣很好,没有受伤。”   梅妃微微蹙眉:“那你取烫伤膏……”   蓟允卓没有说出蓝美人受伤的事,省得梅妃又大惊小怪怨怼他。   他道:“儿臣适才一点事耽搁了,所以晚来向母妃汇报,现在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儿臣也该来向母妃禀报儿臣遇到的事。”   “你快告诉母妃吧,母妃可都急死了,在御前时,你父皇也是半句都不肯透露。”   梅妃言语里全是对皇帝的怪责。      ☆、第512章 伤心别母   谢谢民以食為天人以誠為本的打赏。谢谢出来出来出来、书友160517092406115的月票。   ……………………………………   “母妃,蓟允秀陷害我。”   “他怎么陷害你了?”   “他找到了阿樗……”   “什么?”梅妃杏眼圆瞪。   蓟允卓立马道:“不过那不是真的阿樗。”   梅妃盯着蓟允卓不发一言。   “蓟允秀找到了一个和阿樗长得极为相像的人,让他指认我,是我偷梁换柱,让他逃过了父皇的毒酒,从而逃出皇宫幸存了下来。”   梅妃不关心蓟允秀如何陷害蓟允卓的,心机险恶的伎俩无非就那几招,她的关注点完全在蓟允樗身上。   “那个人真的不是阿樗吗?”   “不是。”   “你为何如此肯定?”梅妃看着蓟允卓,“你到底把阿樗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母妃对阿樗的下落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您不是一直派人追杀他吗?”   “可是我听了你的请求早就放过了阿樗,如若当初你不是一意孤行,而是让我派杀手暗杀了他,那么今天蓟允秀就没办法找到他陷害你了……”   “母妃,儿臣说过了那个人不是阿樗。”   “你为何如此肯定?”梅妃激动不已。   “除非你将阿樗藏在其他地方,否则你怎么就能断定蓟允秀找到的这个人不是真正的阿樗?或者如果我们当初杀了他,那么今天蓟允秀无论怎么吓唬我们都不必害怕掉入他的陷阱!”   蓟允卓有些不悦:“母妃还不明白吗?不是儿子阻止你杀阿樗,而是阿樗不该死,母妃追杀了他那么多年都没有得手说明什么?说明阿樗气数未尽,说明天不亡他,天意要他活着!”   “天意要他活着回来和蓟允秀一起狼狈为奸,破坏你的册封典礼陷害你吗?”梅妃打断蓟允卓的话,眼睛瞬时充满了血丝。   蓟允卓凝眉道:“母妃,我说过了,那个人不是阿樗。”   “现在你要澄清的不是我,我是你母妃,你无论如何骗我我都是一心为你的,你关键是向你父皇证明你的清白,阿樗就算真的活着也与你无关……”   “我会向父皇证明的,我会向父皇证明阿樗已经死了,那个人绝对不是阿樗。”   蓟允卓看起来胸有成竹,梅妃却一点儿都不乐观,整颗心都悬着。   一旦蓟允秀奸计得逞,蓟允卓非但痛失太子之位,只怕皇帝还会降罪,小命说不定都不保。   梅妃一时心慌意乱,这时一个宫女急匆匆走进来:“娘娘,奴婢已经知道八皇子去哪里了?八皇子是去了冷宫蓝娘娘那里……”   那宫女蓦地噤声,咦,八皇子不是就站在跟前吗?   “八皇子,您的动作可真是快,这么快就从冷宫回来了?”那宫女咽了咽口水答道。   梅妃恍然大悟:“原来你适才是去冷宫蓝美人那里了呀!那烫伤膏是给蓝美人送去的吧?阿卓,都什么时候了,你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河你还有心情管那贱人!她的儿子对你做了什么,你i还这么好心好意对待她,你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还是你的脑子被门夹了!”   梅妃气不打一处来,对蓟允卓也是恨其不争,她真想给蓟允卓几拳,可是又下不了手,只能重重拍了桌子,又拍疼了自己的手。   而蓟允卓这个上苍派来的讨债鬼坑娘的家伙淡淡道:“母妃,儿臣说过了,那个人不是真的阿樗,阿樗与儿臣不管是不是亲兄弟,我们都是好朋友,我照顾死去朋友的母亲是份内事,再说蓝姨从前不也是母妃的好姐妹吗?母妃与她也曾如阿樗和儿臣那般坦诚相见,形影不离……”   “够了!”梅妃忍无可忍,“阿卓,成大事者不可有妇人之仁,你的善良总有一天会回过来伤了你自己。”   “儿臣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蓟允卓立在那里不卑不亢的,梅妃不由气馁。   ………………………………   平王府,东正侯和蓟允秀正在秘密碰面。   “梅妃娘娘也在打探七皇子的下落。”蓟允秀道。   “这么说来,七皇子当真没有死?”东正侯暗暗吃惊。   “那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蓟允秀做出毫无主见的样子。   冯莘需要的是傀儡,那自己从今往后都要做出傀儡的样子来。   等扳倒了蓟允卓,他还得干掉蓟允哲,不是吗?   “皇上会让八皇子自证清白,届时少不了要让八皇子与那个假阿樗对质,所以你可不能让假阿樗露出马脚。”   蓟允秀唇边一抹沉着笑容,可是当他去宋家找蓟允樗时,整个宋家已经人去楼空。   宋家宅子已经易主,在如此短时间内卖掉家业,举家迁徙,这速度还真够快的。   蓟允樗知道蓟允秀的追兵很快就到,他虽然带着宋太太出了京都,但也不可能走得脱。   他将宋太太拜托给信得过的老管家,还有蒋氏。   他们这回从京都出来,带的随从极少,除了老管家,并一个丫鬟之外,就是厨娘蒋氏。   蒋氏是花畹畹介绍来的,在宋家做了那么久,可信可靠。   或许,蓟允樗只是对一切和花畹畹有关的人事才能信任罢了。   “阿书,你不是说过要同母亲一起走的吗?你说过不会离开母亲的。”宋太太泪眼汪汪。   蓟允樗跪在了她的面前,郑重地磕了个头,道:“母亲,老管家和蒋氏会照顾好你的,他们会到一个安静的县城觅一处落脚之所,让你在那里好好安度晚年。”   “那你呢?你要抛弃母亲了吗?母亲虽不是你亲生母亲,可是我早已把你当做亲生儿子……”   蓟允樗一脸悲伤:“我对母亲只有一千个一万个歉意,如若可以儿子也想一直奉养母亲终老,可是儿子与母亲只怕缘尽于此了。”   是的,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他与她终究不是真母子,他们之间只有道义,没有割不断的血缘亲情。   “什么叫缘尽于此?阿书,你不可以那么残忍。”   宋太太看着已经掉头而去的蓟允樗哭喊着,可是她的脚受伤了,老管家和蒋氏扶着她,她无法追他。   “太太,少爷不方便同您当面说的话都告诉我了,少爷让我日后详详细细地转告太太,少爷让太太保重……”蒋氏看着蓟允樗远去的背影,一脸淡淡哀伤。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得已的故事。   蒋氏是个老实厚道的妇人,她简单粗糙,但是她忠义。   蓟允樗拜托她好好照顾宋太太,她就一定会做到。      ☆、第513章 御前对质   蓟允秀下令全城搜捕蓟允樗的时候,蓟允樗自觉找到了他,他需要借助他进宫面圣。   看着眼前那个一袭白衣神情淡定的男子,蓟允秀眯起了眼睛:“你居然带着宋太太逃跑!”   “我站在你面前,何来逃跑之说?”蓟允樗神情泰然。   “宋太太呢?”   “你的目标是我,又何必牵累无辜的人,难道即皇子那么不自信,连一个平头百姓的我都掌控不住,而非要借助宋太太来要挟我?”   听蓟允樗称呼宋太太,蓟允秀猛然一惊:“宋太太?你不是宋青书!”   “宋太太的儿子叫宋青山,宋家在宋青山死之前并没有宋青书这个少爷。”   “那你……”   “对,一切都是个骗局。”   “你是真的蓟允樗!”蓟允秀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激动。   “所以四皇子是个聪明人,你一开始就猜得对,我的确是蓟允樗,如假包换。”   蓟允秀蓦地觉得一阵寒风扑面,他是蓟允樗,却忍耐着他折磨蓝美人那么长时间而不动声色,这个人他变了,他的确死了一次,却如凤凰涅槃一般脱胎换骨,磨砺了心性。   过去那个和善单纯的蓟允樗的确死了,眼前这个男孩子城府极深。   这些年是什么样的经历令他变得如此可怕?   “可是我竟然还是轻信了你的诡计,用蓝美人试探你,却做出错误的判断。”   “你并没有输,你用宋太太成功要挟了我……”   蓟允秀心事沉重,如今宋太太已经不在自己手上,看样子已被蓟允樗成功转移,自己的筹码没了。   蓟允樗似乎看出了蓟允秀的心思,笑道:“宋太太不在了,你还可以用蓝美人要挟我不是吗?”   蓟允秀一颤。   “你用那么狠毒的手段对付我的母亲,那么要她的命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蓟允秀立即冷笑道:“不错,她是一个冷宫废妃,我有一万个机会能够弄死她,而且神不知鬼不觉……”   “但是现在你必须答应我让她活着,而且治好她身上你亲手弄下的伤!”   蓟允樗目光坚毅,口气不容商量。   蓟允秀痛快笑道:“好,只要你答应到皇上跟前和蓟允卓对质,表示你是真的蓟允樗,是由蓟允卓暗中放你逃跑……”   蓟允秀几乎满心畅快,他原来还担心一个假的蓟允樗如何与蓟允卓对质,他们之间过往的细节自己如何能够杜撰。可是现在蓟允樗是真的蓟允樗,那就太好了,最难的问题也迎刃而解。   ………………………………………………   皇上没有让任何外人参与这场对质,因为蓟允樗的死因是一个秘密,不能被太多外人知道。   所以在场的就只有当事人,就连梅妃一再要求参加也被拒绝。   而东正侯能够出现在御书房现场,也足以证明皇帝对这个臣下的确情非一般。   皇上正襟危坐,他的跟前跪着蓟允秀、蓟允卓和蓟允樗。   蓟允樗跪在蓟允秀和蓟允卓之间。   皇帝冷眼看着面前三人不发一言,东正侯代替皇帝向蓟允樗发了话:“四皇子指正你是七皇子,并说是八皇子偷梁换柱助你出逃,而八皇子说你是假的七皇子,那么你告诉皇上,你到底是真是假。”   “你是假的。”蓟允卓抢在蓟允樗前面说道。   蓟允秀信心满满冷笑:“八弟言之过早,你既然说他是假的,该拿出证据才是。”   蓟允卓看着蓟允樗,眼神里道尽千言万语。   阿樗,你不能承认,无论蓟允秀拿什么要挟你,你都不能认,你一旦认就是死路一条,这些年你东躲西藏东奔西跑,躲过了多少明枪暗箭的刺杀,好不容易活到今日,多么不易,可是你一旦认,这么多年的辛苦便付诸流水……   阿卓,为了你,我也不能认。   “八皇子,你说他是假的,你该拿出证据才是,谁主张谁举证嘛。”东正侯敲边鼓。   “我是假的。”   蓟允樗一言既出,所有人都惊诧。   蓟允秀和东正侯变了颜色。   蓟允秀呵斥道:“蓟允樗!”   “我不是蓟允樗,我是宋青书,是国公府四老爷正房夫人的娘家姑的儿子,不信皇上可以派人彻查我的身份。”   蓟允樗说得铿锵有力,只要皇上派人,那么他自有人证证明他的身份。   宋二少爷,这是很多人知道的身份。   原来花畹畹将他安排到了宋家。蓟允卓在心里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皇帝蹙起了眉头:“你既然是宋二少爷,为何上回要到朕跟前说你是蓟允樗……”   “因为四皇子用我母亲威胁我,皇上若不信可到宋家调查,我母亲还有整个宋家的家眷是不是全都不见了,就是被四皇子抓起来了,他说如果我按照他的吩咐行事,那么他就会像对待蓝美人那样对待我的母亲,皇上明鉴。”   蓟允樗一拜到地。   “蓝美人?”皇上惊讶。   蓟允樗继续道:“皇上不信可去冷宫看看蓝美人,四皇子打伤了她,还用开水浇她,说是杀鸡给猴看,只要我敢违拗他,那么他就用相同的手段对付我的母亲。”   “你胡说什么!”蓟允秀目眦尽裂。   “小民句句属实,还请皇上明察。”   “父皇,他是一派胡言!”蓟允秀急了。   皇帝自有皇帝的分辨,他道:“宋青书,既然你受制于四皇子,为何如今又反水呢?”   “那是因为小民思前想后,违拗四皇子比起欺君之罪,小民自然要在皇上跟前说实话,否则欺君罔上,小民和家母也是死路一条啊!”   蓟允卓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他道:“父皇,其实儿臣的左手臂上有个纹身,是一朵米兰花,象征兄弟情义,在阿樗的右手臂上也有一朵,如果他是真的阿樗,那捋起他的右手臂衣袖一看便知。”   蓟允秀一把拉过蓟允樗的右手臂,捋起了他的衣袖,他的右手臂上光洁无物,纹身更是空谈。   而蓟允卓不慌不忙撩起他的左手臂,果真露出了那朵米兰花。   “米兰花象征兄弟情义,这还是父皇当年告诉儿臣的,儿臣和阿樗听了父皇的话,当即在各自手臂上绣了一朵,父皇可还有印象?”   皇帝微微颔首:“朕当年见你和阿樗情同手足,的确这么赞过,说你们就像一对米兰花,只是当年你怎么不告诉朕你们绣了纹身?”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臣的纹身被母妃知道后大骂了儿臣一通,所以儿臣并不敢告知父皇……”   蓟允樗看向蓟允卓那纹身,那纹身一定是蓟允卓新绣上去的,又做出日久磨损的样子来,他定是受了不少痛楚。他知道蓟允卓这么做并不全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保他。   一旦他是真的蓟允樗,那他只有死路一条。   “假的,这纹身一定是假的。”   蓟允秀失控地大喊大叫。   他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翻身的机会不能就这么错过了。   可是蓟允卓道:“是真是假,父皇自会派人调查。”   于是皇帝一声令下,两队人马便朝宋家和冷宫而去。   ☆、第514章 移驾冷宫   蓟允秀、蓟允樗和蓟允卓都被带了下去,御前就剩下东正侯一人。   皇帝问他:“那个孩子到底是阿樗,还是宋青书,侯爷的判断是什么?”   东正侯心里一万个九九,面上却是赔笑道:“皇上,臣以为不管真假,他都不该留。”   皇帝一颤。   “他若是真的七皇子早就该死,如今更不该活着,他若是假的,他也犯了欺君之罪,不该留。”   皇帝微微颔首,“侯爷言之有理,那秀儿和阿卓又该如何处置呢?”   东正侯又出主意道:“若四皇子所言属实,八皇子就是欺君之罪,可要是八皇子是清白的,四皇子就是欺君之罪,皇上,都是太子之位惹的,看来这两位皇子都不应该是太子之选哪。”   东正侯心里暗暗庆幸,幸而皇后选择了三皇子蓟允哲,否则自己此刻就尴尬了。   而关键是要借助蓟允秀之手除掉蓟允卓,至少让他当不成太子才是,所以保不住蓟允秀事小,一定要拉蓟允卓下水才是正紧。   “阿莘你的考虑总是面面俱到。”皇帝称赞东正侯。   他心里对蓟允樗的真假还是存了疑虑的,那个孩子长得太像蓟允樗了。   想到蓟允樗,皇帝心里就一阵膈应,那个让他堂堂九五之尊头顶蒙绿的孩子。   “去冷宫看看。”皇帝突然做了决定,东正侯有些不知所措,但立即躬身道:“是。”   …………………………………………   冷宫,花畹畹正在给蓝美人换药,蓝美人已不像之前那般痛苦了,她裸露着身子躺在床上,对着花畹畹嗤嗤的笑,因为头脸被开水烫坏了,头发脱落露出头皮,脸上的皮肤也剥落,露出血红的肉,整个人看起来惨不忍睹,笑容也分外狰狞。   老姑姑一旁感激道:“公主,幸亏有你,不然娘娘的伤如此严重,只怕此刻连命都不保了吧?”   花畹畹凝然道:“娘娘的伤倒是能养好,只是皮肤上的疤痕要留一辈子了。”   “娘娘已经是冷宫废妃,也不指望还能依靠美色让皇帝回心转意,所以皮相对娘娘而言不那么重要。”老姑姑的话听起来分外凄凉。   花畹畹已整理好药箱,蓝美人突然拉住花畹畹的手,道:“你不是阿樗的新娘子吗?”   花畹畹想起来上一回蓟允卓带着她来探望蓝美人,蓝美人将他二人认作是蓟允樗和蓟允樗的新娘子。   “新娘子,你为什么这副打扮?这不是尼姑穿的缁衣吗?你为什么出家了呀?你去当尼姑,阿樗知道吗?”   蓝美人越说越激动,从床上坐了起来。   花畹畹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能道:“蓝娘娘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给你换药。”   说着起身欲走,蓝美人哪里肯放过她,抓住她的手纠缠着:“新娘子,你不要走,新娘子,阿樗是不是惹你生气了,不然你为什么要去做尼姑啊?新娘子,这缁衣不好看,你还是穿新娘子的衣服好看,新娘子,咱们把这衣服脱了吧。”   蓝美人说着就要来脱花畹畹的缁衣,花畹畹躲闪,老姑姑拦住蓝美人道:“蓝娘娘,你不要为难公主……”   花畹畹却在一旁提醒老姑姑道:“老姑姑,你当心弄破蓝娘娘伤口。”   蓝美人无法安静下来,花畹畹只好道:“蓝娘娘,阿樗没有惹我生气,阿樗和我很好,我做了尼姑,那是因为皇上下旨要我做的尼姑,和阿樗没关系……”   蓝美人这才破涕为笑:“你和阿樗好就好,我看见阿樗了,阿樗长大了长高了,好看,那是我生的儿子,好看!”   蓝美人傻呵呵乐滋滋地笑着。   花畹畹冲老姑姑使了个眼色,老姑姑点头:“公主先回吧。”   花畹畹从冷宫退出来,一队侍卫就进了冷宫,童毓驳折回身子,同花畹畹道:“公主怎么在这里?”   花畹畹欲要解释,童毓驳又道:“公主赶紧回水月庵吧,一会儿皇上就要来了,公主赶紧避一避。”   童毓驳说着又匆匆入了冷宫。   花畹畹讶异,不知这皇宫之中已然变天,她一路心神不宁回水月庵去。   皇帝携着东正侯抵达冷宫时,老姑姑扶着蓝美人跪在地上,给他请安。   皇帝一见蓝美人那惨不忍睹的模样立时蹙起了眉头。   童毓驳捧上一个药匣子,向皇帝禀报道:“启禀皇上,在冷宫搜出一个药匣子,经查乃梅宫之物。”   皇帝目光一闪。   ……………………………………   梅妃被请去冷宫时,冷宫已十分热闹了,整个院子站立着宫廷侍卫,皇帝正襟端坐,东正侯侍立一旁。   梅妃不安地给皇帝请了安,皇帝也不叫平身,只是道:“梅妃对这冷宫甚是关注呀,看起来当年与蓝美人姐妹情深的确不是做戏给朕看。”   皇帝阴阳怪气,梅妃憋屈:“皇上,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还请皇上明示。”   童毓驳将那个药匣子扔到了梅妃脚边。   皇帝道:“这药是你给蓝美人送来的吧?”   梅妃有苦说不出,她当然不能说是蓟允卓送来的,只能道:“是。”   梅妃看着蓝美人那惨不忍睹的模样,心里也是瘆得慌:“皇上,蓝妹妹受伤了,臣妾也是怕她万一死在冷宫……”   “没有朕的允许,她不会死!”皇帝的声音听起来自负又霸道。   梅妃心里顿时生出醋意来。   “是谁伤得蓝美人?”皇帝问老姑姑。   老姑姑战战兢兢回道:“是四皇子。”   “一派胡言,四皇子为何要伤了蓝美人?”皇帝怒了。   老姑姑实话实说道:“四皇子带了个年轻公子过来,硬说他是七皇子,那公子说了自己不是,四皇子为了证明那个公子到底是不是七皇子,便打伤蓝美人,还用开水烫她……”   皇帝脸上阴云密布,“四皇子这么做就是想看看那个公子会不会心疼?”   老姑姑点头:“可是那位公子完全不为所动,他虽然长了一张和七皇子极为相像的脸,可是心肠却是完全不一样的,若是真的七皇子,怎么可能不心疼?蓝娘娘是他亲生母亲哪!”      ☆、第515章 人情皇命   老姑姑战战兢兢回道:“是四皇子。”   “一派胡言,四皇子为何要伤了蓝美人?”皇帝怒了。   老姑姑实话实说道:“四皇子带了个年轻公子过来,硬说他是七皇子,那公子说了自己不是,四皇子为了证明那个公子到底是不是七皇子,便打伤蓝美人,还用开水烫她……”   皇帝脸上阴云密布,“四皇子这么做就是想看看那个公子会不会心疼?”   老姑姑点头:“可是那位公子完全不为所动,他虽然长了一张和七皇子极为相像的脸,可是心肠却是完全不一样的,若是真的七皇子,怎么可能不心疼?蓝娘娘是他亲生母亲哪!”   梅妃立即附和道:“就是,这个四皇子也是做妖,七皇子都死了那么多年了……”   一直痴痴呆呆的蓝美人忽然激动起来,她喊道:“阿樗没有死!”   梅妃被吓了一跳。   蓝美人从地上爬起来,跳到梅妃跟前,又吼又叫张牙舞爪:“阿樗没有死!你为什么要诅咒他?我看见他了,我还看见他的新娘子……”   梅妃嘟哝:“神经病……疯疯癫癫的……”   老姑姑立即解释:“皇上,蓝娘娘说的七皇子就是指四皇子那天带来那个公子。”   蓝美人又窜到了皇帝跟前,激动道:“皇上!你是皇上!皇上怎么可能来冷宫呢?你这个骗子!”   蓝美人说着吐了皇帝一口唾沫,童毓驳一把上前将蓝美人踢倒在地,冯莘已经拿袖子给皇帝擦脸,嘟哝道:“皇上,蓝美人疯了,皇上还是移步回宫吧。”   皇帝忍着怒气,到底也没有爆发。   他的神色是复杂的,有厌恶,也有于心不忍。   他当初对她宠爱有加,她为何要和一个侍卫私通?   皇帝胸口憋得很。   蓝美人却在地上仍旧骂骂咧咧:“你这个骗子你快点滚!皇帝是不会来冷宫的,哈哈哈哈,皇帝就算来了,我也不怕他,我要问问他,为什么要罚阿樗的新娘子去做尼姑,他逼死了阿樗还不够吗?那是阿樗的新娘子,不可以去做尼姑的。”   “新娘子?”皇帝皱眉。   老姑姑怕牵扯到花畹畹,立即解释:“皇上,娘娘疯疯癫癫,她说的话皇上不能信!”   “我说的是真的,新娘子亲口告诉我的,皇上罚她去做尼姑,新娘子给我上药的时候亲口告诉我的,她说她和阿樗很好,我的阿樗没有死,他和新娘子很好……”   蓝美人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因为刚才的闹腾,身上原本干了的皮肤又重新裂开,脓水流出来,露出里面血红的肉。   皇帝于心不忍道:“宣太医给蓝美人看治。”   “我不要太医,我有新娘子替我上药呢!”   蓝美人又呵呵笑了起来,“新娘子医术高超,我喜欢新娘子,阿樗也喜欢新娘子……”   皇帝彻底勾起了好奇心:“新娘子是谁?”   “新娘子……新娘子……”蓝美人抓耳挠腮的,“阿樗,阿樗叫她畹畹!”   ……………………………………   花畹畹还没有走回水月庵呢,就被童毓驳截住了。   “公主……”童毓驳脸色不太好看。   花畹畹了然,她摊上事了。   “皇上宣我?”花畹畹问童毓驳,童毓驳默默点了点头。   “那走吧。”花畹畹说着就要走,童毓驳道:“公主等等。”   花畹畹不解地看着他,莞尔一笑:“童侍卫何事?”   童毓驳向随从挥挥手,随从便避开了。   童毓驳这才同花畹畹说道:“公主就不向我打听打听,御前都发生了什么事?”   “童侍卫职责在身,我不想让童侍卫为难。”   “可是公主对微臣有恩,微臣想还公主人情。”童毓驳说得很现实。   花畹畹笑了起来,觉得童毓驳甚是可爱。   “人情比皇命还重吗?”   花畹畹问住了童毓驳,继而笑道:“并非我那么无私要童侍卫做公私分明之人,而是我不想将童侍卫欠我的人情那么快用光。”   童毓驳立即拱手道:“只要公主有用得着微臣的地方,微臣永远都在。”   永远二字令花畹畹皱了皱眉,她道:“童大人可知承诺容易,兑现起来可是难如登天。”   前一世,他为了自己忠贞之承诺送了命,这一世她不会叫他再枉送性命了。   “微臣知道微臣在说什么,微臣更清楚微臣在做什么。”童毓驳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花畹畹向他点了点头,二人一前一后向冷宫而去。   避嫌的随从立即跟上。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童毓驳不会忘他父亲对他的教导,他是堂堂须眉,就应该顶天立地,不是吗?   父亲,你现在在哪里?儿子好想你。   不知为何,站在花畹畹身后的童毓驳这一刻竟然心事纷飞起来。   他好想念他的父亲哪。   花畹畹跟随童毓驳走进冷宫的那一刻,蓝美人已经从地上一跃而起,兴奋唤她道:“新娘子,新娘子!”   果真是花畹畹。   皇帝眉头轻蹙。   花畹畹已跪在了皇帝跟前:“贫尼惠施参见皇上。”   “惠施?”皇帝冷笑,“你这个水月庵的尼姑倒是神通广大,竟然成了一个冷宫废妃的儿媳了。”   花畹畹一脸泰然,不为所动。   皇帝喝道:“蓟允樗呢?在哪里?”   花畹畹眉头微不可见蹙了蹙:“蓟允樗是谁?”   “少装蒜,蓝美人是不会说谎的,她虽然疯了,但是她说出来的话都是实话,蓟允樗在哪里?”   蓝美人已经抓住了花畹畹的手,道:“新娘子,你告诉他们我的阿樗没有死!他没有死!”   花畹畹安抚蓝美人道:“娘娘,阿樗是谁,我不认识他。”   蓝美人一下变了脸色:“新娘子,你不是常和阿樗来看我吗?你们给我送吃的送穿的,还送棉被,新娘子,你怎么可以不认呢?”   东正侯向皇帝提议道:“皇上,不如将那个宋青书带到这里来,让蓝美人看看,可是他和惠施一起来这冷宫的。”   皇帝点头:“也好,去把四皇子和八皇子也一起带过来。”   皇帝向童毓驳道。      ☆、第516章 冷宫御审   谢谢璃茉染、朱朱白白的打赏。   ………………………………   蓟允秀、蓟允樗和蓟允卓被带了上来。   冷宫的庭院里霎时耀眼起来。   三个年轻的皇子实在太过俊朗,就像三颗异常闪亮的明星。   见到久违的蓟允樗,花畹畹的瞳仁张了张。   而蓟允樗看着缁衣打扮的花畹畹也是骇然地瞪大眼睛。   什么时候,花畹畹竟然出家当了尼姑?为何?   蓟允樗心里打了疑问。   见到花畹畹跪在皇帝跟前,蓟允卓和蓟允秀也蹙了眉。   蓟允卓心里满是担忧,知道是因为替蓝美人治疗,而拖累了花畹畹,心里更多了自责。   而蓟允秀见到花畹畹也是十分讶异,且在心里叹道:不知何时,花畹畹竟出落得这样美貌了。   三个皇子各怀心事跪在了皇帝跟前。   皇帝却看着蓝美人道:“蓝儿,你的阿樗已经来了,你指出他来。”   蓟允卓紧张,蓟允樗倒是坦然,因为他大不了咬死了不认便是。   蓟允秀眼神里流**险诡谲的笑意,他在等待一场好戏开场。   不料,蓝美人却从地上爬起来,哭着喊着,跌跌撞撞扑向了蓟允卓:“阿樗,阿樗……”   蓟允卓眼见蓝美人要摔倒,忙从地上起身扶住她:“蓝姨……”   梅妃急了,一把上前推开蓝美人,厉声呵斥道:“你疯疯癫癫的,怎么可以认错自己的儿子?这是阿卓,不是阿樗!”   蓝美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拉住蓟允卓的手不放,指着地上的花畹畹道:“阿樗,你看你的新娘子,她怎么出家做尼姑了,你是不是惹她生气啦?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皇帝皱了眉头:“蓝儿,蓝儿!”   蓟允卓安抚蓝美人:“蓝姨,父皇唤你了。”   蓝美人这才回头看着皇帝,忽而眼泪扑簌簌落下来:“皇上,你为什么要拆散他们小夫妻?你为什么要让阿樗的新娘子去做尼姑?”   若是过去,美人垂泪定然能够楚楚可怜,可是现在,蓝美人满身狼狈惨不忍睹,流再多泪也是触目惊心。   皇帝嫌恶道:“蓝儿,我且问你,你当真认不出谁才是你的儿子了吗?”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是阿樗啊!他在这儿。”蓝美人继续拉住蓟允卓的手。   梅妃急不可耐:“皇上,你怎么由着她疯疯癫癫指鹿为马?”   皇帝忍耐地指着蓟允樗:“蓝儿,你且好好看看,这个人才是你的阿樗啊!”   蓝美人转向地上的蓟允樗,蓦地激动起来,她上前胡乱抓着蓟允樗的脸,骂骂咧咧道:“你是谁?你这个骗子?你为什么要长了一张和阿樗一模一样的脸?你以为你长了这张脸就是阿樗了吗?你不是!你不是!我要把你这张脸撕烂!”   蓝美人动作夸张,不仅抓伤了蓟允樗的脸,自己身上的伤口也被扯破,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是蓟允樗的血还是蓝美人的血,沾了两人一身。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揪扯的二人身上。   蓟允樗知道这一刻自己太危险了,他的真伪随时都能被皇帝明辨。   情急之下他粗鲁推开蓝美人,将蓝美人推倒在地,还上前使劲踩了几脚,骂道:“你这个疯子,你到底干嘛!”   蓟允卓想上去抱住蓟允樗,可是他不能动,他知道蓟允樗在演一出戏,一出救他也救自己的戏。   蓝美人在地上被打得嗷嗷叫了,皇帝方才叫人将蓟允樗拉开。   梅妃道:“皇上,蓝美人虽然被废可到底也是后宫妃子,这个冒牌货胆敢殴打皇妃,其罪不小!”   “母妃……”蓟允卓低声唤了梅妃一声,眼里充满了责备和乞求。   梅妃却看也不看他,径自向皇帝进言:“皇上,这个罪民应该处死!”   东正侯和蓟允秀交流了下眼色,东正侯立即拱手道:“皇上,臣以为梅妃娘娘所言极是。”   蓟允卓急了:“父皇不可!”   皇帝道:“阿卓,你对你蓝姨一向感情深,这个罪民如此殴打你蓝姨,你为何还替他求情?”   蓟允卓语塞。   皇帝又道:“再说这个罪民竟然敢冒名顶替七皇子……”   “父皇,这个罪民他已经向父皇坦白他不是阿樗,更何况是四哥让他顶替阿樗诬陷儿臣,若这个罪民有罪,那四哥也难辞其咎。”   蓟允秀却不慌不忙道:“父皇,儿臣见到这个罪民与七皇子长相相似,自然要怀疑他的真伪,理应带他面见父皇,更何况是这个罪民自己无中生有诬陷八弟的,儿臣理应带他让父皇圣断……”   东正侯道:“皇上,四皇子情有可原,八皇子也是委屈,这一切皆因此罪民而起,如今还当着皇上圣面殴打蓝美人,无论哪条罪名,此罪民都不能活!”   “父皇……”   蓟允卓还想替蓟允樗申辩,皇帝烦躁打断他道:“够了!”   蓟允卓的心往下一沉,一侧脸便对上蓟允秀阴邪笑容,而蓟允樗倒是沉着淡定得很。   梅妃为免蓟允卓再犯傻,跪地请求皇帝道:“请皇上严惩这个罪民。”   “打入死牢!”皇帝说着,拂袖而去。   蓟允卓刷变了脸色。   童毓驳一挥手,两个侍卫上前从地上押起了蓟允樗,花畹畹凝起了眉头。   “阿樗……”蓟允卓几乎要喊出了口,花畹畹一下拉住了他的手。   蓟允卓回头对上花畹畹凝肃的眸子,花畹畹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蓟允樗向花畹畹投来感激的目光,便随着侍卫离去。   是的,他的目的就是要保住阿卓,不是吗?保住阿卓的命,保住阿卓的前途,他横竖都是一个废人,已经死了多年,这些年活着是跟阎王爷那里借了时光。   蓟允秀从地上站起身,笑着走向蓟允卓:“八弟,你好仁慈,竟然对一个冒牌货都如此善心。”   梅妃立即回敬他道:“四皇子,正是因为阿卓仁慈,皇上才会封他做太子,不像有些人心术不正,终是枉然!”   蓟允秀冷笑:“梅妃娘娘何必激动?父皇的圣旨还没下,一切都是未知数!”   “你……”梅妃气结。   蓟允秀已经扬长而去。   梅妃欲拉着蓟允卓走,蓝美人却上前拉住蓟允卓道:“阿樗,你不要抛下娘……”      ☆、第517章 救人之法   在梅妃不耐烦要推开蓝美人的时候,花畹畹及时拉开了蓝美人,梅妃和蓟允卓都向花畹畹投过目光来,只听花畹畹劝服蓝美人道:“蓝娘娘,那不是阿樗,是阿卓。”   “阿卓?”蓝美人惨不忍睹的面孔上流露不可思议神色。   花畹畹微笑道:“是啊,蓝娘娘,你知道的,我是阿樗的新娘子,所以我不可能认错阿樗的,他不是阿樗,是阿卓。”   蓝美人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   蓟允卓向花畹畹感激地点了点头,花畹畹回给他一个微微的笑容。   “阿卓,走了,还嫌不够乱吗?”梅妃硬将蓟允卓拉了离开。   花畹畹正要扶蓝美人去重新换药,蓝美人却拉住她问:“新娘子,那你告诉我阿樗他在哪里?”   他已经死了。   花畹畹本来想这样说,可是一见蓝美人泪眼汪汪的模样就于心不忍。   花畹畹又想起书少爷那模样,心里道:原来你就是蓟允樗。   花畹畹心下蓦地又沉重起来,可是你被皇上打入了死牢……   怪不得前世你能够进入皇宫请求安念熙让你将我带走,原来你是皇子,是蓟允樗。   花畹畹心绪沉浮,那个前世影响自己命运的书生就是七皇子,这个落难的七皇子,泥菩萨过河的七皇子,竟然还想着带走冷宫中的她。   花畹畹啼笑皆非,心绪复杂。   你会死吗?   …………………………………   梅宫,梅妃下令:“将八皇子关进屋子,不许他走出屋门半步。”   宫女太监们皆都为难。   梅妃喝令:“你们都是死人吗?耳聋了吗?没听到本宫命令吗?”   蓟允卓无奈道:“母妃,为何要将儿臣关起来?”   梅妃见左右都是宫女太监不方便说话,便自己拉了蓟允卓到寝殿内。   “母妃……”蓟允卓郁闷。   梅妃关了殿门,怒视着蓟允卓,压低声音道:“你别以为母妃好糊弄!那个宋青书他就是阿樗!”   蓟允卓一愣,继而道:“母妃从哪里看出来的?连父皇都说了那是个骗子,他不是阿樗!”   “你们瞒得了你父皇,瞒不了母妃我!如果那个罪民不是阿樗,而只是一个与阿樗长相相似的人,你父皇下令要处死他,你为何为他求情?你为何那么紧张?”   “我……”蓟允卓语塞。   “阿卓,你是本宫唯一的儿子,本宫绝对不能让那个罪民毁了你的前程,你马上就是太子了,你不能为了那个罪民毁了自己!阿卓,如果母妃不将你关起来,你接下来一定会想办法去救那个罪民的,母妃说得对不对?”   面对梅妃的质问,蓟允卓不说话。   阿樗马上要被处死,他心里已经急疯了。如果梅妃不锁了他,他现在就要去求皇帝赦免阿樗。可是梅妃要关住他,他要如何救阿樗啊?   “母妃,那个人不是阿樗!”蓟允卓无力地辩解着。   梅妃如何能信?   “母妃不管那个罪民到底是不是真的阿樗,他都得死!如果他是假的阿樗,那他假冒皇子欺君罔上陷害于你他该死!如果他是真的阿樗,那他就更该死!”   梅妃步步紧逼,蓟允卓蓦地抬手一掌劈向梅妃后脑勺,梅妃闷不吭声便晕倒在他怀里。   蓟允卓将梅妃抱到床上躺好,道:“母妃,对不起,无论如何儿臣都不能让阿樗死!”   这辈子宁负天下,不负阿樗!   蓟允卓走出了寝殿,见殿外太监丫鬟全都一脸懵逼,他道:“娘娘睡了,你们好生照顾她。”   说着,径自出了梅宫。   一出梅宫,就见蓟允秀在长街上等他。   蓟允秀迎上来,笑容深不可测:“八弟要去哪儿?”   蓟允卓不说话,欲往前走,蓟允秀伸手拦他:“八弟和阿樗感情最好,就像左膀右臂,如今父皇要处死阿樗,八弟难道要袖手旁观?”   “不用怂恿挑拨,那是个罪民,死有余辜。”蓟允卓轻蔑地看了蓟允秀一眼。   “既然如此,那就就当我多管闲事好了,父皇正好要命我给那个罪民送毒酒去,和许多年前那杯毒酒一模一样的毒酒……”   蓟允秀阴邪笑着,掉头而去,蓟允卓额头青筋突突跳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阿樗就要死了,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阿樗,我该怎么救你?   蓟允卓想得头都炸了,他若去救人,那么阿樗是真的阿樗的身份就会被暴露,而自己也难逃一死,可是自己若不去搭救,那么阿樗他就要……   蓟允卓胸口如烈火烧灼一般,他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心头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花畹畹蓦然出现在眼前,蓟允卓如抓住救星:“畹畹……”   花畹畹走到他跟前来,道:“我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七皇子死,我知道你要救他,可是你不能害了自身。”   “我现在只想救他,只要能救阿樗,我不惜……”   花畹畹摇头:“谁替谁死都不值得,八皇子是好人,好人应该好好活着。”   蓟允卓一颤,花畹畹却是沉着的神色。   “畹畹,你……”   “我有法子救他。”   花畹畹想通了,前世蓟允樗对她也算情真意切,有道是女为悦己者容,自己就救他一回又如何?   她不但要救蓟允樗,还要蓟允秀死。   蓟允秀,我绝不会再给你翻身之机会,让你失宠失势与皇帝之位失之交臂都不够,我要你命绝此事!   “八皇子,好好照顾蓝娘娘,还有好好保重自己。”   是的,愿一切善待我的都能善终。花畹畹在心里许下美好愿望。   花畹畹给了蓟允卓一个安抚的笑容,转身而去。   “畹畹……”   蓟允卓不解地看着花畹畹。   你凭什么救阿樗?纵使你冰雪聪明,也不可能去天牢劫狱呀!   蓟允卓心慌意乱,你与阿樗素昧平生尚能为他犯险,更何况我与阿樗手足之情金兰之谊?   蓟允卓咬了咬唇,他决定无论如何都再去求一求皇帝。   “父皇,只要父皇放过那个罪民,儿臣宁愿不做太子。”   蓟允卓一言既出,皇帝和皇帝身边的东正侯都惊了。      ☆、第518章 劫狱毒酒   谢谢轻若翩鸿的月票。   ……………………………………   “你说什么?”皇帝蹙眉看着蓟允卓,“你居然为了那个罪民下跪,居然还要为了他放弃太子之位?”   “儿臣只是觉得上苍有好生之德,虽然那个罪民死有余辜,可是他若死了,到底是因为儿臣而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儿臣不想因此平添杀业……”   蓟允卓的理由太过牵强。   皇帝冷冷道:“难道不是因为他是阿樗?”   “父皇,那个罪民绝不是阿樗!”   “那也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和阿樗一模一样的脸!”皇帝怒了,“如此说来,那个罪民倒是非死不可了,阿卓,你有妇人之仁的话,如何能担大任?”   “父皇……”   “退下,此事休得再议!”   蓟允卓从御前退出来的时候,郁郁寡欢,心急如焚。   他拔腿就往宫中死牢的方向去。   蓟允秀也往那个方向去,他身后的随从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杯毒酒。   阳光底下,那酒液烦着金色的暗红的光芒。   蓟允秀的唇边始终挂着一抹笑容:蓟允卓,你不会眼睁睁看着蓟允樗死的,他是你的好兄弟。   在蓟允卓义无反顾求情的时候,他就确定了,那个罪民不是什么宋家二少爷,而是如假包换的蓟允樗。   他没有死,这个孽障没有死!   蓟允秀无比庆幸蓟允樗没有死,蓟允樗没有死,他才有机会扳倒蓟允卓呀,否则赐封太子的诏书一下,他可就没机会了。   蓟允卓,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要奉旨去送蓟允樗上路,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的,你一定会来阻止我。   蓟允秀在心里笃定地想。   “四皇子留步!”   出现在蓟允秀跟前的不是蓟允卓,而是花畹畹。   小尼姑打扮的花畹畹一脸明媚笑容:“四皇子,请留步。”   蓟允秀蹙了眉头,时至今日,他已经知道花畹畹与他不可能是同一战线的,他无论是皇后的人,还是梅妃的人,都不可能是他蓟允秀的人。   蓟允秀提防地看着花畹畹:“安和公主……不,你如今已经被皇上下令出家,我应该叫你的法号才是。”   “贫尼法号惠施。”   “惠施,你不在水月庵呆着,先是去了冷宫救治蓝美人,现在又阻挡我的去路,若被皇上知道……”   “只要四皇子不说,皇上是不会知道的。”   花畹畹猛然上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瓶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瓶子里的水泼向蓟允秀脸上。   蓟允秀一旁随从厉声喝道:“大胆尼姑,你干什么?”   花畹畹忙上前给蓟允秀擦拭脸上的水渍:“对不起,对不起,四皇子,我不是有意的。”   那随从还想再发火,蓟允秀却冲他骂道:“岂能对安和公主不敬?你看你手里的毒酒都端撒了,给我!”   蓟允秀一把夺过托盘,踢倒了随从,随从摔在地上傻了眼。   “四皇子你……”   蓟允秀对自己的举动也深感震惊,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行为举止完全不受控制呢?   花畹畹,你到底对我使了什么邪术?   蓟允秀想质问花畹畹,不料开口却道:“公主妹妹,我们一起去天牢找蓟允樗吧。”   “好啊。”花畹畹回给蓟允秀一个同样温和的笑容。   蓟允秀想阻止自己,可是他已经同花畹畹肩并肩朝着死牢的方向去。   牢房外站着蓟允卓,蓟允卓见到蓟允秀和花畹畹走近了,手已经按在腰间佩剑上。   不料,蓟允秀走到跟前却同蓟允卓温和笑道:“阿卓,你已经来了?咱们一起去找阿樗吧。”   蓟允秀说着,端着托盘毒酒先走了进去。   蓟允卓傻了眼,花畹畹冲他摇头示意:“事不宜迟,八皇子若要救七皇子就要抓紧时间,药效只有半个时辰。”   蓟允卓不能细想,欲要跟进去,还是回头拦住了花畹畹去路:“畹畹,你赶紧离开,我不想连累你。”   “已经来不及,蓟允秀的随从看见了我,而且现在只有我能控制蓟允秀。”   花畹畹说着果决进了牢房。蓟允卓只好跟了进去。   蓟允樗先是见到端着毒酒走进来的蓟允秀一凛,继而便在他后头看见了蓟允卓和花畹畹,三个人的神色看起来无比融洽,这令他匪夷所思。   蓟允秀将毒酒放在了地上:“七弟,父皇让我给你送毒酒过来,这是一杯毒酒,喝了就没命了,所以你是断然不能喝的。”   蓟允秀坦白得像个傻子,他真想抽自己耳刮子,可是自己的手脚和舌头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蓟允樗困惑:这是怎么回事?   蓟允秀怎么可能对他说这样的话。   蓟允樗将目光投向蓟允卓,蓟允卓上前一步拉住了蓟允樗的手道:“阿樗,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阿卓,你这是要劫狱?”蓟允樗定在原地。   “对,我不能让你死!”   “可我也不能让你死啊!你将我从这里救出去,你怎么办?皇上怎么可能放过你?”   花畹畹道:“你们两个不要磨磨蹭蹭的了,时间宝贵,七皇子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可是我不能跟安卓走。”蓟允樗果决。   “谁要你跟八皇子走了?你跟四皇子走。”   花畹畹的话一出口,蓟允樗和蓟允卓都愣住。   蓟允秀却连忙附和道:“对对对,跟我走,阿樗打扮成我的随从模样,做我的马车离开皇宫。”   蓟允秀简直想将自己的舌头剪掉。   花畹畹将蓟允樗往蓟允秀身边一推,“那还愣着干什么?走啊!迟了就走不了了。”   蓟允秀拉住蓟允樗就要走,花畹畹却拔下他腰间佩剑一剑刺向蓟允卓,蓟允樗傻了眼,蓟允秀更是在心里费解,只听花畹畹道:“四皇子劫狱,八皇子阻拦受伤。”   蓟允卓会意,花畹畹这是在帮他,于是他将花畹畹也向蓟允秀身边一推:“畹畹,你跟着阿樗一起走。”   花畹畹和蓟允樗愣住。   蓟允卓道:“畹畹如果留下,必是同谋的罪名,也难逃一死。”   蓟允樗果断拉起了花畹畹的手……      ☆、第519章 逃命天涯   四皇子劫狱了!四皇子救走了罪犯!   皇宫里处处响着这样的喊声,惊动了皇帝。   蓟允秀怎么可能救走蓟允樗呢?皇帝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样荒谬的事情,可是负伤的蓟允卓,还有皇宫里那么多眼见为实的宫女太监都可以证明,蓟允樗的确是被蓟允秀救出皇宫的。   被蓟允秀一同带走的还有花畹畹。   “父皇,四哥不愿那个罪民向父皇反水作证,是他陷害儿臣的,所以才要带走那个罪民。”蓟允卓道。   “救走那个罪民,秀儿岂不是更加回头无路?”皇帝犹疑。   蓟允卓道:“不会的,四哥说了只要带走花畹畹,他便总有一天能够凯旋归来,入主皇宫,因为盛传花畹畹是母仪天下的命格,只要谁娶了她……”   “荒谬!”皇帝怒不可遏,“愚蠢至极!无论如何都要将他们捉拿回来!”   皇帝下令捉拿蓟允秀、蓟允樗和花畹畹,蓟允卓一颗心七上八下。   皇帝正在气头上,梅妃也不敢催促皇帝下旨封蓟允卓为太子,东正侯和皇后也乐见此事延后,于是此事就这么被耽搁了下来。   蓟允卓日夜祈祷花畹畹和蓟允樗能够顺利离开京都,而在皇帝的擒拿命令飞出皇宫之前,蓟允秀就带着花畹畹和蓟允樗顺利出了京都的城门。   一出城门,蓟允秀的药效就退了。   他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扔在一辆马车上。   马车颠簸着,将他颠得眼冒金星。   他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蓟允秀不必细思,就已经想起自己劫狱的事情来。   天哪,他到底做了什么?   蓟允秀猛然想起半路遇到花畹畹,花畹畹往他脸上泼水的事情。   花畹畹,是花畹畹的药水。   他依稀记得从前安念攘在乡下也是因为遭遇了花畹畹的药水而变得说话行动都不能自控,想来花畹畹对他使了同样的妖术。   蓟允秀使劲挣扎着坐起来,马车帘一撩,一把匕首就直指他的脖颈。   “花畹畹……”   眼前目光犀利神色淡定的不是别人,正是花畹畹。   蓟允秀激灵灵一凛:“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花畹畹淡然一笑:“四皇子说什么笑话?救出宋青书,带我们离开皇宫离开京城的人可是四皇子你,宫里和守城那么多侍卫的眼睛都看见了,蓟允秀,你百口莫辩!”   “是你,是你给我使了妖法……”   花畹畹笑起来:“蓟允秀,你口不择言了。什么妖法,只怕别人听见了会觉得是笑话的。”   蓟允秀冷静下来:“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我帮谁?”   “蓟允卓和蓟允樗,那个宋青书就是蓟允樗,对不对?”   马车猛地停住。   花畹畹冷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想知道答案那就去阎王爷那里问吧!”   花畹畹举起匕首就要刺向蓟允秀,一双手于空中握住了她的手腕。   花畹畹对上了蓟允樗的眼睛:“你为何拦我?”   蓟允樗道:“毕竟,他是我的哥哥。”   一言既出,蓟允秀目光一闪:“你果真是阿樗。”   花畹畹冷嗤:“哥哥?你别忘了,是谁要你性命!如果不是我,你此刻已经命丧他手!蓟允樗,我真不明白,你对阿卓侠骨柔肠也就罢了,为何对蓟允秀也如此妇人之仁?”   “他如今也再回不去皇宫了,不是吗?又何必要他性命?”   见蓟允樗替自己求情,蓟允秀忙不迭道:“是啊是啊,畹畹,公主妹妹,无论如何都是我带你们离开皇宫离开京都的,我也算你们的救命恩人,你不要杀了我啊!如果你对我不放心,就继续对我使用那种药水就是了。”   蓟允秀又转头恳请蓟允樗:“阿樗,皇宫我再也回不去了,我一回去,父皇是不会放过我的,你就给我一个和你们一起逃命天涯的机会吧。”   “那好,且留着你的命,你就当做是我二人的随从小厮好了。”   花畹畹心里才不是这样想的呢,她不愿与蓟允樗冲突,不过暂且留着蓟允秀狗命,伺机除去。   三人害怕追兵,抄小道径往偏僻地方而去。   具体要逃去哪里,暂时也没想到,只是马车到了一座无名山脚下便弃了马车,改而步行。   花畹畹时时刻刻手握匕首,防着蓟允秀加害,蓟允秀叹道:“如今我们三个是一条绳上蚂蚱,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我怎么可能害你们?再说,公主妹妹,自从与你结识以来,我扪心自问并无对不起你的地方,且对你诸多讨好,你对我从没有打心底里亲昵,这是为何?”   为何?自从我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那一刻起我们就是宿敌!   是夜,三人在山顶择一片林子暂时栖身。   夜深露冷,寒风萧萧,三人也不敢生火取暖,害怕被追兵发现。   蓟允樗解了身上外套给花畹畹御寒,蓟允秀也来献殷勤,却被花畹畹拒绝了。   蓟允秀悻悻然欲穿上外套,又被花畹畹一把抢过盖在了蓟允樗身上。   蓟允秀愣住,面色尴尬。   ………………………………   国公府,安沉林背上行囊欲悄悄出门,却被云生一把拦住了去路。   “大少爷这是要去哪里?”云生泪眼汪汪的。   安沉林不说话。   云生哭道:“自从白日里那只信鸽从宫里带来九皇子的信,奴才就知道今夜少爷是必定要离家出走的了,安和公主触犯圣上逃出皇宫,生死未卜,大少爷也断然不肯独善其身,是一定会天涯海角寻她而去,只是云生自小跟着少爷,少爷无论要去哪里,都不要撇下云生的好。”   安沉林哽咽,充满了离愁别绪。   他知道云生对他的忠心。   “可是从今往后我都不再是少爷了,你跟着我干什么?”   “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你都永远是云生的少爷,这一点不会改变。少爷若在府里,云生便是少爷小厮,少爷若要出家,云生便也出家,少爷若要离家出走,云生也要跟着少爷天涯海角找安和公主去……”   云生有云生的执着,安沉林一时不知该感动还是该生气。   他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随我走吧。”   主仆二人趁着月黑风高出了国公府后门,便见一道黑影从面前闪过。   “谁?”云生喊,自觉护在安沉林身前。      ☆、第520章 夜离帝都   “大姐姐!”看清楚来人之后,安沉林惊呼。   安念熙肩上背着行囊,只身一人立在安沉林和云生跟前。   她道:“弟弟这是要去哪里?”   “姐姐又是要去哪里?”   二人都不愿直面答案。   云生不由紧张:“大少爷……”   安沉林抬手,示意云生放松,他冲安念熙道:“大姐姐背着行囊,想来也是要出远门,不如同行,如何?”   安念熙黑灯瞎火背着行囊,又只身一人,定是要离家出走,安沉林便不担心她会阻拦自己,若惊动了别人,他们两个谁也走不了。   “同行?”安念熙轻笑,“弟弟是个聪明人,怎么知道姐姐正是要与你同行。”   歪打正着,这令安沉林很是意外。   自己是要去寻找花畹畹的,难道安念熙也是去找花畹畹的?不能够啊!   安沉林的犹豫,被安念熙解读成,自己与花畹畹是宿敌,只怕自己与他同行多有不便。   安念熙笑道:“弟弟误会了,也不必担心,姐姐虽与你同行,可是目标却是不相同的,你冲着花畹畹,我却是冲那个罪民宋青书。”   原来安念熙早已得知书少爷、花畹畹和蓟允秀一起从皇宫逃走的消息。   她这一辈子横竖就爱了那一个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方联樗也好、宋青书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人,她都放纵自己如飞蛾扑火投奔他而去,哪怕粉身碎骨也不管了。   “弟弟,说到底,咱们两个都是一样痴情的人,所以我们是姐弟,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   安念熙说及此,笑容很是落寞,带了自嘲的意味。   安沉林回头看了看国公府那扇虚掩的后门,道:“既然姐姐与沉林不谋而合,那事不宜迟赶紧走吧。”   云生忙道:“对对对,大少爷大小姐,迟了恐就走不脱了。”   安沉林和安念熙对着门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便携手而去。   那三个响头是磕给大老爷大太太的,以慰他们生养之恩。   因为此去能不能回头,会不会回头都如石沉大海,太渺茫了。   ………………………………   蓟允秀、蓟允樗和花畹畹一行在山顶冻了一夜,天明便急忙赶路。   经过一户隐居的农家,蓟允樗看了看花畹畹那身缁衣蹙了蹙眉,便用自己身上那昂贵的衣裳换了两套农户夫妻的棉袄,各自换上。   蓟允秀觉得自己的衣裳也太过招摇,也脱了下来与农户换了,那农户夫妻是老实人,给了三人几个热馒头果腹。   三人不敢久留,出了农户家里,便从山背往山下而去。   皇帝派出的侍卫沿途找到山脚下发现了那辆废弃的马车,再寻上山顶时,三人早已下了山。   安沉林和安念熙连夜失踪,国公府人仰马翻。   二人皆未留下只言片语,安大太太哭天抢地,老太太更是哭晕了数次。   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少不得拿话宽慰。   安家的各位老爷派人寻遍了京城也不见二人踪迹,二人早已携着云生出了帝都。   驿站一家茶肆,安沉林问安念熙:“大姐姐,茫茫人海,我们要去哪里寻他们?”   安念熙道:“我心中疑惑一个去处,就是不知预感准不准。”   “与其无头苍蝇,不如就跟着感觉走,就是不知大姐姐预感的是哪里?”   安念熙道:“五台山。”   她初识方联樗的地方就是五台山呀!   在那里,他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是她救了他。   如今,他抗旨逃命,能逃去哪里?   或许五台山有他多的旧识,他说不定会投奔回去。   皇帝派来追捕的官兵抵达此茶肆时,茶肆老板诚惶诚恐。   为首的官问:“可见到两男一女在此歇脚?”   那老板忙答:“有的有的。”   “其中可有一出家之人?”   老板又答:“有的有的。”   “可是一个美貌尼姑?”   老板摇头:“非是什么尼姑,倒是一个小和尚,生得唇红齿白俊秀不凡的。”   老板说的两男一女指的是安沉林、云生和安念熙,并非蓟允秀、蓟允樗和花畹畹。   这边厢追兵如狼似虎,那边厢两队人皆往五台山而去。   安念熙料得不错,蓟允樗别无去处,领着蓟允秀和花畹畹确往五台山而去。   慈宁宫内,皇太后见皇帝闷闷不乐郁郁寡欢,便道:“秀儿还是没有消息吗?”   “派去追捕的官兵皆无功而返。”   皇太后道:“那个孩子真的是阿樗吗?”   皇帝道:“朕觉得大概是吧。”   皇太后轻叹:“没想到那孩子竟然命大,不如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皇帝吃惊:“太后……”   “你想,你赐他毒酒他没死,这些年在外头吃了不少苦,九死一生,如今你再次赐他毒酒,他竟然还是逃了,看来这孩子命不该绝,不如就放他去吧,何况秀儿与他同行,秀儿总归是你亲生骨肉,虎毒不食子,就由他们在外自生自灭吧。”   皇太后慈眉善目,言语和善,像极了妙颜菩萨。   皇帝叹气:“太后仁慈,可是那花畹畹……”   “那花畹畹虽不是皇家亲生骨肉,但总归救过哀家的命,皇帝难道要对她赶尽杀绝?”   “只是那花畹畹身上藏着命格预言……”   皇太后笑起来:“皇帝,你何时也这样迷信了?娶了花畹畹的人当真就能君临天下吗?这完全就是个笑话。”   皇帝被皇太后一取笑,倒也轻松起来:“太后说的也是,是朕小题大做了。阿卓册封太子一事耽搁得有些久了,不如就提上日程来吧,朕择日就下诏。”   “此事再商量商量。”   皇太后突然如此说,皇帝不由诧异:“太后的意思……”   “如今三皇子过继到了皇后名下,有道是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   皇太后的话虽是商量的口吻,却令皇帝闻到了浓浓的命令的气息。   皇帝从慈宁宫出来便去往坤宁宫。   坤宁宫内,大皇子坐在园子里晒太阳,三皇子端着药碗坐在一旁,好脾气道:“大哥,我们吃药了。”   远处亭子里,皇后微笑地看着这一幕,忽听宫人通传:“皇上驾到!”   皇后急忙起身接驾。   ☆、第521章 重选太子   “恭迎圣驾!”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的目光划过皇后、大皇子,最后落到三皇子身上。   蓟允哲的气质变了,过去挺跋扈的,如今倒是温文得很。   大皇子脸色不太好,看起来病得不轻。   皇帝挥挥手,示意众人平身,问皇后道:“大皇子最近都吃得什么药,太医怎么说?”   皇后不由红了眼圈。   蓟允哲替皇后回话:“大哥的饮食汤药这些日子都是由儿臣负责的,太医说了,只要安心调养,大哥是会慢慢康复的。”   皇帝点点头,携了皇后另去说话,整个人郁郁寡欢。   到了殿内,皇帝道:“阿哲对大皇子倒是尽心尽力。”   “如今阿哲是臣妾的儿子,与大皇子手足情深,自然细心周到。”皇后面色郁郁。   皇帝凝眉:“大皇子的身子到底怎样了?朕知道阿哲适才不过是宽慰朕的话,报喜不报忧。”   皇后泫然欲泣:“太医说大皇子时日不多了。”   皇后说着,已然掩不住珠泪滚滚。   看着皇后的眼泪,皇帝沉重叹息了一声:“怎么会?”   皇帝也再说不出话来,伸手拍拍皇后的肩道:“幸而你还有阿哲。”   “阿哲倒是个好孩子,可惜臣妾虽贵为皇后,阿哲做了臣妾的儿子也没有什么好的前途。”   皇后言下所指乃是太子之位。   皇帝不吭声,许久方道:“那也未必,你这个母后总是会替他张罗的。”   皇帝面上有些不高兴,皇后却仍旧一脸懵懂:“皇上,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皇太后一向喜欢皇后你,只要你向皇太后开口,皇太后难道会坐视不管?”   皇帝自觉将皇太后关于太子的干涉归咎到皇后头上,认为是皇后在皇太后跟前游说,才使得皇太后阻拦自己册立蓟允卓为太子。   皇太后一向不喜欢梅妃,不喜欢梅妃生出来的蓟允卓,而皇帝钟爱梅妃,疼爱梅妃所出的蓟允卓,而皇帝又是极孝顺的,所以一直以来皇帝都处在两难的位置上,好不容易蓟允卓立了军功之后,皇太后对他有了改观,可是现在好不容易挣得的局面又回到了原点。   “皇上恐怕是误会臣妾了,若说到八面张罗善于钻营,谁能比得过梅妃呢?若阿哲是过继在梅妃膝下,只怕要比过继在臣妾名下幸运一万倍吧?”   皇后讪讪然的,言语间充满了酸味。   皇帝不禁也细细思忖起来。   三皇子蓟允哲从前也是太子的人选之一,他和蓟允秀一样没有高贵的生母,又不若蓟允秀玲珑,因而也就成了半透明。论能力论资质,蓟允哲倒不是个蠢才,颇有些能耐。   早年,江南水涝,他就想出过救灾良策,不但安定了灾民,还监督皇帝加强人事考评制度,一时间吏治清明。   如果将大皇子换成蓟允哲,那么太子之争也不会延续这么多年无果。   如今,蓟允哲倒是成了皇后名正言顺的儿子,可是太子之位自己却又允诺了梅妃的八皇子,如何能失信?   “皇后这样说恐怕不妥,都是朕的儿子,朕考评德才皆从他们本身出发,不然若单看母亲贵贱,那太子之位就该是大皇子的,毕竟他是嫡又是长。”   皇后道:“大皇子无福,可是阿哲不一样,皇上若当真不看母亲只看孩子,就该给阿哲机会,让他与安卓公平竞争。”   梅妃风闻皇后言辞时很是愤慨,在皇帝跟前颇龃龉了一番。   “皇上之前不就是让几个皇子公平竞争才选中阿卓的吗?为何如今又要推倒重来?有道是君无戏言呀,皇上。”   是的,梅妃生气自然有理。   “可是如今不一样,朕不能不给皇太后面子,毕竟她是朕的母后。”   又是皇太后,梅妃气结。   “皇上,太后娘娘为何就是不喜臣妾呢?臣妾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入得了她老人家的眼?”   梅妃万般委屈,自从与花畹畹结盟后,得花畹畹点拨照应,皇太后好不容易对阿卓有了好感,太子之位眼看就是阿卓的了,谁知半路杀出个蓟允樗来。   都是那该死的蓟允樗,阴魂不散,死而复生来羁绊她的阿卓。   如果不是蓟允樗被蓟允秀逮住,如今阿卓已经是太子了。   梅妃一肚子怨怼。   “梅妃,只能说你和太后没有缘分。”皇帝的安慰如火上浇油。   “不过是偏见罢了!”梅妃气恼,“因为臣妾不是皇后,所以连带着臣妾的阿卓也受歧视。”   梅妃好不委屈。   皇帝倒是不否认这点,道:“如今皇后有了阿哲,所以太后也是顾虑了皇后的身份……”   “皇上也顾虑着东正侯吧!”   梅妃的话触怒了皇帝,皇帝拍了桌子,梅妃一吓,急忙跪到地上:“臣妾该死,臣妾口不择言,还请皇上恕罪。”   见梅妃楚楚可怜,皇帝叹口气道:“朕理解你的心情,可你也得理解朕,你也知道无论是皇太后还是东正侯,朕都不能不给皇后面子,不能不顾虑三皇子一下。”   梅妃撇嘴道:“太子之位事关社稷江山,久而未决绝非好事,为安民心,皇上应该及早决断才是。既然皇上要再次考验阿卓,就应该公平起见,不应只给三皇子机会,理应给所有皇子平等竞争的机会,譬如五皇子譬如九皇子,这样才能服众。”   皇帝沉吟了一下道:“这个,朕若不允准,未免太过私心了,那就最后一次考验,决出太子人选吧。”   ………………………………   已是暮春,山野郊外,花不知名分外娇。   蓟允秀、蓟允樗和花畹畹三人走走停停,五台山已近在咫尺。   一路上,蓟允秀倒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一直很安分,花畹畹也寻不到除去他的机会,于是就这么相安无事一路同行。   三人身上并无带什么银两,蓟允秀当了他的玉佩,花畹畹当了镯子,蓟允樗也当了值钱配饰,方才饱食一路。   一日走累了,露宿湖边,蓟允秀忽而问蓟允樗道:“为何是五台山?”   蓟允樗不由顿住。   ☆、第522章 回五台山   一路上,蓟允秀倒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一直很安分,花畹畹也寻不到除去他的机会,于是就这么相安无事一路同行。   三人身上并无带什么银两,蓟允秀当了他的玉佩,花畹畹当了镯子,蓟允樗也当了值钱配饰,方才饱食一路。   一日走累了,露宿湖边,蓟允秀忽而问蓟允樗道:“为何是五台山?”   蓟允樗不由顿住。   五台山是蓟允樗和安念熙初识的地方,那里,她救了他一命,他欠了她救命之恩,从此也被她如藤蔓恋树纠纠缠缠不得清净。   “除了五台山,难道四少爷有更好的去处?”   这一路为避人耳目,他们都换了称谓。   蓟允秀是四少爷,蓟允樗是七少爷,而花畹畹则是他们的妹妹。   三人都姓纪。   见蓟允樗怔怔失神,花畹畹替他回蓟允秀道。   花畹畹伶牙俐齿,态度强硬,蓟允秀不免悻悻然。   “我只是好奇一问嘛。”   花畹畹白了蓟允秀一眼,拉了蓟允樗就走。   蓟允秀没有跟过来,花畹畹同蓟允樗道:“五台山有很多你的回忆吧?”   “回忆?”蓟允樗一颤,那些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日子,那些九死一生疲于逃命的日子……   “都是些不堪回首的回忆……”蓟允樗笑容惨白,仿佛那些回忆是刺是针。   “就没有值得铭记的美好的回忆?”花畹畹问蓟允樗,“比如安大小姐……”   这一刻,花畹畹发现自己比蓟允秀还好奇还八卦。   蓟允樗的面色很是尴尬:“妹妹知道她救过我的命,此生无以为报。”   “要是她给你报答她的机会呢?比如以身相许之类的。”   蓟允樗的脸忽然涨得通红:“妹妹开什么玩笑?”   蓟允樗撇下花畹畹,拂袖而去。   看着蓟允樗愠恼的样子,花畹畹莫名觉得滑稽,笑得前仰后合的。   不知为何,她就是喜欢看蓟允樗这副矫情模样,特好玩。   蓟允秀走到她身旁来,讪讪道:“我有一事不明。”   花畹畹不想与蓟允秀啰嗦,欲走,却被蓟允秀一把抓住:“就问一句。”   “说。”花畹畹不耐烦。   “为什么你对阿卓也好,对阿樗也好,都那么真诚,对我却充满敌意,从前的示好笑容也全是在利用,为何?”   花畹畹一颤,对上了蓟允秀的眼睛,血色渐渐从花畹畹脸上褪去。   看着眼前蓟允秀的面孔,前世种种伤害又如潮水涌到眼前。   残害她的身心,废她后位,杀她儿子,这样的血海深仇,他还来问为何。   难道他已喝过孟婆汤?不然装什么傻白甜?   她经历了惨绝人寰的一世苦楚之后重生,不就是为了复仇,让前世残害她的罪人得到报应吗?   蓟允秀,我重生五年了,为何你还好端端活在我的眼前?   花畹畹盯着蓟允秀,眼白渐渐充血,目光渐渐血红,看得蓟允秀心里一阵阵发寒。   他声音也发了颤,道:“畹畹,我自认我不是什么好人,在皇宫中我也和其他皇子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是因为生存的需要,我不杀别人,别人也会杀我,就算我步步为营还是落得如今的下场,所以我善于钻营也好工于心计也罢都是迫不得已,可是畹畹,我对你不同,我扪心自问对你是一腔真诚的,我对你不薄,可是你为何对我没有半点真心?”   蓟允秀一脸愁闷。   花畹畹唇边绽了冷笑:你问我我问谁?   “四少爷在说什么,畹畹怎么听不懂?”   花畹畹挣脱了蓟允秀的手,“咱们还是赶路吧。”   蓟允秀没奈何,只能随着蓟允樗和花畹畹前往五台山。   五台山的寺院钟声袅袅,梵音阵阵,木鱼声声。   蓟允樗远远看着那寺庙,不禁想起安念熙救下自己自己在庙里生活的那段日子。   那样安逸而静谧的日子虽然短暂却是美好的,可惜也是残酷的。   他不辞而别,多少是忘恩负义的表现。   可是他对安念熙这辈子都负不起责任,所以只能选择告别。   其实,什么理由都是借口,归根结底是不够爱。   不过,蓟允樗一直不肯如此直白地剖析自己的内心,他无法接受那样赤/裸的自己,他一直觉得自己善良,他和阿卓都是善良的。   离开五台山的时候他在菩萨跟前许了愿,此生若有命在,有朝一日定要回来还愿,如今他总算大难不死,如今他再一次以逃犯的身份来到这座信仰的圣地。   “我们不会是要躲到这寺庙里来出家吧?”蓟允秀夸张的神色。   花畹畹冷嗤:“那也要看佛祖可愿收你。”   蓟允樗道:“四少爷误会了,我只是要来还愿。”   说着,兀自朝前走去。   还是一个小沙弥认出了蓟允樗,同住持说道:“师父,那个来还愿的少爷好生面熟,五年前京都安国公府的大小姐曾在五台山吃斋,救下过一个乞儿,可不就是此人?”   住持师父说起了禅语:“时过五年,此人早已不是此人。”   那小沙弥只好撇撇嘴,不再说话。   的确,认出此人又如何呢?难道他会多给施舍?   蓟允樗是逃亡来的,能花费的银两少之又少,还愿也不过是空拜拜,寺院还得提供免费香烛,所以连斋饭也懒得提供了。   当安念熙和安沉林抵达五台山时,蓟允樗早已离去。   听闻是安国公府的安大小姐和安大少爷到此,住持热情款待,安念熙和安沉林自然也施舍了寺院不少银子。   住持原是要像五年前一样腾出东厢房给安家姐弟居住,可是那多事的小沙弥找到安念熙说了蓟允樗来还愿之事,安念熙如何还有心情在寺院里住下去。   “我原是要在寺院里住下等他的,没想到他竟先我一步来了……”   “又先你一步走了。”小沙弥纠正。   安念熙急迫:“你可知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却是不知,不过他与小姐前后脚到的寺院,想来即便离开也走不远,横竖是在这五台山上就对了。”   有了小沙弥的提醒,安念熙和安沉林当即离开寺院寻蓟允樗一行去。   蓟允樗自然不知道安念熙千里迢迢从京城寻他到五台山来,花畹畹也不会知道安沉林也千里迢迢从京城寻她到五台山来,他们只是来到了一座坟堆前……      ☆、第523章 拜衣冠冢   一座孤坟,坟头一块木碑,上头写着恩人之墓。   蓟允樗凝然站在坟前,鞠了几个躬。   蓟允秀和花畹畹不解地看着他。   “这是谁的坟?”蓟允秀问。   蓟允樗转头特坦然地看着蓟允秀:“你不是一直说是阿卓放了我吗?当年,他还不过是个孩子,能有什么胆识救我?更不可能是梅妃娘娘,因为这些年梅妃娘娘知道我没有死,一直派杀手追杀我。我之所以在皇上那杯毒酒下逃生,是我娘相救的。”   “那这个坟里埋的是谁?”   “我不知道他的名姓,他或许是我娘派来保护我的,因为这些年面对梅妃娘娘的追杀,是他无数次舍身相救,可是最后一次,在这五台山上的那个夜晚,他替我挡了杀手的刀,滚下了山崖……”   蓟允樗的思绪又被拉回到了那个夜晚,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刺客的刀砍下来,黑衣人挡在了他前面,然后血流如注,黑衣人抱住刺客滚下了山崖……   “滚下了山崖?”花畹畹觉得不对劲,“那这坟堆里?”   “只是个衣冠冢。”蓟允樗答。   那时候安念熙救了他,他伤好后回到遇刺的地方,可是哪里还能找到恩人的尸首,于是只能做这么个衣冠冢以示凭吊。   蓟允秀落寞笑笑:“你好歹还有个亲娘,能违抗圣旨放你出逃,能派人千里迢迢保护于你,虽然位分卑贱,可是母爱满满,而我呢?”   蓟允秀的脸上写满失落。   花畹畹的眉头微不可见蹙了起来,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与她成亲之初的蓟允秀。   他的生母不但位分不高,且青春早夭,他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头。   前世,他就是常在花畹畹跟前这样可怜兮兮唉声叹气,惹得花畹畹心疼不已的。   冷宫十载,回忆过往,花畹畹常嘲笑自己的愚笨呆傻,蓟允秀所有种种不过都是在利用,而自己就是一个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傻女人。   他一装可怜,自己就母爱泛滥。   蓟允樗突然眸光一冷,他可没有像花畹畹那样柔肠。   “我除了有一个疼爱我至极的娘亲之外,我还有个好兄弟阿卓,所以,四少爷,我警告你,无论你如何伤害我都可以,但是决不许你伤害阿卓半分!”   蓟允樗突然的冷言冷语令蓟允秀惊愕不已。   自己虽然也贵为皇子,却没能在兄弟中有像蓟允樗和蓟允卓那样的情谊,他与其他皇子不是勾心斗角就是明枪暗箭,冷冰冰的利益与赤裸裸的敌对。   此刻听着蓟允樗的警告,蓟允秀分不清自己的心绪,是妒忌还是羡慕。   而花畹畹万分讶异地看着蓟允樗,眼神里赫然流露出欣赏的神色来。   原来一直温吞水的蓟允樗也有这样强硬的时候,如霞光绽放万丈绚丽般壮观神奇。   再看蓟允秀一脸倒霉催模样,喃喃自语道:“阿樗,你在笑话我吧?如今我都是一个逃犯了,跟着你们流浪天涯,而阿卓此刻恐怕早已贵为太子,我还有什么资格去伤害人家?只盼着有朝一日阿卓登基为帝之后,能念在与你的兄弟情义上,赦免你,也同时赦免了我。”   听蓟允秀如此说,蓟允樗和花畹畹皆对蓟允秀露出鄙夷的神色。   ………………………………   “方联樗!方联樗——”   五台山上回响着安念熙的喊声。   安沉林看着奋勇向前的安念熙,汗。   云生道:“大少爷,若说痴情,你真不及大小姐万分之一呢!你瞧瞧大小姐,呼唤起情郎来全不顾体统,你可也敢这样呼唤安和公主?”   “谁说我不敢了?”   安沉林不服气,扯了半天嗓子,到底是不敢大呼小叫“花畹畹”的名字。   云生扑哧一笑:“大少爷,你就别勉强了。”   安沉林被云生一激将,只好大声喊了起来:“花畹畹!”   安念熙喊了半天方联樗,蓟允樗也没有听见,安沉林才喊了一声花畹畹,花畹畹便听见了。   “有人在唤你。”蓟允秀提醒花畹畹。   花畹畹不领情:“我已经听到了。”   蓟允秀困惑:“你在五台山也有熟人?据我所知,你没有来过五台山呀。”   花畹畹撇撇嘴:“据你所知?你知道的可真多。”   蓟允秀被花畹畹一奚落,好生没趣。   “好像也有人在叫我。”蓟允樗这才听到安念熙的呼唤。   “我也听见了,是安大小姐和安大少爷。”花畹畹已经听出了安念熙和安沉林的声音。   “他们怎么来了?”蓟允秀惊诧不已。   蓟允樗却一把拉了花畹畹和蓟允秀躲到了坟堆后面。   眼睁睁看着安家姐弟在山上盲目地找人,蓟允秀道:“人家千里迢迢都追到五台山上来了,你们为何要躲人家,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我们现在是钦犯,自己都自顾不暇,难道还要连累他们?”蓟允樗冷冷的声音。   花畹畹被蓟允樗如此一说,也打消了和安沉林相认的念头。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花畹畹甫一问完,三人身后便闪过一个人影。   “谁?”蓟允秀和蓟允樗敏锐,腾地站起了身,将花畹畹护在了身后。   花畹畹的目光越过二人肩落在前方来人身上。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脸上有清晰的刀疤,使原本清俊的面孔变得沧桑衰老,但是一双锐目仍旧炯炯有神。他穿着粗布衣裳,看起来就像一个隐居山林的农夫。   那男子举起手里的斧头,令蓟允秀和蓟允樗本能举起了拳头,男子举起斧头却是做了一个拱手的动作,道:“三位不必惊慌,我只是护林人。”   “护林人?”蓟允秀警惕瞅着男子手里的斧头,“斧头不是伐木用的吗?护林人岂会伐木?”   花畹畹却道:“他的确是护林人,斧头拿在护林人手中,砍的是伐木的人。”   那男子对着花畹畹投来欣赏的目光,笑道:“三位风尘仆仆,若不嫌弃,可到寒舍歇息。”   蓟允秀自是不肯去的,因为来人底细完全不清,而蓟允樗看了花畹畹一眼,却见她回给他一个肯定的笑容。   于是蓟允樗同护林人道:“好,那就打搅了。”      ☆、第524章 护林人家   那男子对着花畹畹投来欣赏的目光,笑道:“三位风尘仆仆,若不嫌弃,可到寒舍歇息。”   蓟允秀自是不肯去的,因为来人底细完全不清,而蓟允樗看了花畹畹一眼,却见她回给他一个肯定的笑容。   于是蓟允樗同护林人道:“好,那就打搅了。”   蓟允秀待要说些什么,蓟允樗和花畹畹已经并肩向护林人走去,护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便离开了坟堆。   “喂!”蓟允秀没法只好跟了上去。   想如今,自己已经逃出皇宫,落得个钦犯罪名,也只好和蓟允樗、花畹畹同进同退了。   安念熙和安沉林喊得嗓子都冒烟了,也不见蓟允樗等人踪影,难免气馁。   云生劝道:“少爷,小姐,天色晚了,不如先回寺院,明日天亮再来寻找吧。”   安念熙和安沉林哪里肯听?   安念熙道:“不行,等到明日,只怕他们已经离开五台山了。”   安沉林也犯愁:“大姐,那小和尚的确和你说畹畹等人刚走不久,一定是在这五台山上吗?”   安念熙果断点头:“和我们不过前后脚的功夫,一定还在这五台山上的。”   “那我们就继续找。”   于是安沉林和安念熙又扯着嗓子喊了半日,云生无奈,背着行囊跟在二人身边,一起呼唤花畹畹和方联樗的名字。   护林人听着山坡上回荡的喊声,看了看蓟允樗等人道:“是找你们其中的二位吧?”   “不是。”抗不跌撇清的是蓟允秀。   如今自己是逃犯,他可不想身份败露,惹来杀身之祸。   他对这护林人还是充满了担忧。   这护林人看起来太怪异了,可是花畹畹和蓟允樗却没心没肺同那护林人攀谈了一路,直至山林中出现了一座竹屋。   竹屋有两层,每一层都有许多个房间,隐在青山绿水间十分别致。   护林人指了指竹屋,同三人道:“舍下到了。”   蓟允樗和花畹畹向护林人点头致意,随着护林人入了竹屋。   蓟允秀皱眉,老大不情愿,但还是跟了上去。   竹屋内琴棋书画一应摆设俱全,考究又雅致,完全不是个粗鲁的农家。   只是,什么家具都有,却独缺女主人。   护林人收了斧头,坐到茶几旁烹茶,动作行云流水,抬眼冲三人笑道:“三位应该疲累得很,喝杯茶解解乏吧。”   三人入了座,护林人给三人都倒了茶,装茶的杯子是青花瓷的,清新而又隽雅。   那茶叶在杯中淡绿淡黄,飘着淡淡的茶香。   蓟允秀还在担心茶水中是否有毒时,花畹畹已经带头抿了一口茶,赞道:“好茶,这是闽地出产的绿雪芽吧?”   护林人微笑:“这位姑娘果真识货。”   “绿雪芽可是贡品。”花畹畹想起前世,闽地将绿雪芽进贡到宫中,蓟允秀从来都是将绿雪芽赏赐给她,可是后来安念熙入宫了,那绿雪芽就再没送到她面前过。   花畹畹看向对过坐着的蓟允秀,眸子里掩藏不住那份恨意。   “姑娘连贡品都知道?”护林人语气惊奇,面上却并无惊奇神色。   花畹畹解释:“略有耳闻罢了,曾经有亲戚是闽地之人。”   “哦。”护林人微微颔首,“敢问三位从何处来?”   蓟允秀忙不迭扯谎:“我们就是闽地人呀!我们是三兄妹,我们姓纪,我是兄长,这位是我弟弟,那位是我妹妹。”   护林人不置可否,笑而不语。   “我们并非闽地人,这位大叔想必已经听出来我们没有闽地口音,我们来自北方,到五台山投亲,可惜盘缠遗失,且迷了路……”花畹畹半坦诚半遮掩,公然拆了蓟允秀的台,令蓟允秀很是难堪。   护林人笑道:“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们也只是萍水相逢,所以我并不愿刨根究底。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三位若不嫌弃,可在舍下过上一夜,明日要去要留再作打算,如何?”   这护林人始终春风和煦,蓟允樗盯着他看,总觉他身上有股熟悉的气质,像在哪里见过,却又说不分明。   “过夜?”蓟允秀本能拒绝,可是花畹畹却已经欣然答允。   “如此打搅大叔了。”花畹畹彬彬有礼。   护林人摆手:“相逢何必曾相识,都是缘分,不必拘束。”   这一夜,三人在护林人的竹屋住下,一人选了一间屋子。   而护林人似乎早就料到有客来访似的,每间屋子里都准备了被褥,洗得香喷喷的。   三人洗漱完毕便早早上床,当然是各揣心事无法入眠。   安念熙和安沉林在五台山上如无头苍蝇转悠了半天,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云生将安沉林拉到一旁,焦急道:“少爷,你是男子,自然不怕在山野挨冻,可是大小姐不一样,大小姐毕竟是女孩儿家,万一冻出病来……”   安沉林想想也是,便劝安念熙道:“大姐姐,不如我们今夜就去寺院里投宿,等养好了精神明日再寻找他们如何?他们既然真的到了五台山,一定不会这么快离开的。”   安念熙也确实找累了,便半推半就,随了安沉林去寺院投宿。   花畹畹躺在床上和衣而卧,悬心着安沉林的去向。   隔壁蓟允秀的床板咯吱咯吱作响,花畹畹知道他生性多疑,今夜肯定是辗转反侧,无法安眠的。   而另一边蓟允樗的房间却是屋门咯吱一声响,蓟允樗走了出去。   竹屋的走廊上站着护林人,蓟允樗走到他跟前去,恭敬地作了个揖:“大叔,今夜承蒙大叔收留款待,还未请教大叔高姓大名。”   “我姓童。”护林人淡淡道。   “童大叔在这五台山上住了多久?”   “五年了。”   蓟允樗一颤,心下那个疑惑更加明朗起来:“童大叔,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护林人微微一笑:“七少爷大概认错人了,你们来自北方,我却从未去过北方。”   是啊,他的言语间没有丝毫北方口音。   蓟允樗不由有些失落,大概是自己的感觉错了吧。   这个童大叔不是那个人。   那个夜晚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黑衣人挡在他前面,身中数刀,然后抱着刺客滚下山崖……   蓟允樗抬头看天,今夜的天空万里无云。      ☆、第525章 夜色溪流   花畹畹推门而出,但见月色下,童大叔已经离去,蓟允樗一人遗世独立。   他的眉目娟秀,脸部线条柔和,好像是从月光里走出来的神仙。可是这样的可人儿却有那样凄凉的身世,真令人唏嘘。   而蓟允樗回头,看见了花畹畹,鸭蛋秀脸,俊眼修眉,黑发如瀑,也是美不可言。   二人就那么四目相对,久久凝望。   蓟允樗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散发着冰冷凌厉的光芒,给人带来无穷的压迫感,到了花畹畹身上却是独有的温柔,不尽的悲悯。   花畹畹幽黑深邃的双瞳如同柔媚的黑夜,令蓟允樗心底里有一股不可遏止的热流乱窜。   他上前一把握住了花畹畹的手,温润如玉的嗓音,令人如沐春风:“跟我去个地方。”   蓟允樗在五台山流浪多年,对这里自然再熟悉不过了。   花畹畹也不问他要带她去哪里,只是温顺地跟着他健步如飞。   遇到小溪,蓟允樗拦腰抱起花畹畹,施展轻功,纵身一跃,就到了小溪对过。   小溪对过是一片草地,草地上花正盛开,红艳欲流;黄色的雄蕊历历的,闪闪的。衬托在丛绿之间,格外觉着妖娆了。枝欹斜而腾挪,如少女的一只臂膊。   哪怕夜色,那些花儿的芬芳也毫不怯弱似的尽情流淌。   “好看吗?”蓟允樗柔柔地问。   花畹畹只是沉醉于花香间,“好闻。”   答非所问,可是蓟允樗却墨澈双眼里温柔的笑意愈发浓重。   他拉着她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听那小溪流水潺潺。   二人长久的沉默,只是听那不知名的鸟儿在夜色里鸣叫。   “我连累了你,对不起。”蓟允樗突然道。   花畹畹心下一动,微微抿起的嘴角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如果说离开皇宫,对我而言犹如小鸟出笼,那我是不是还该感谢你呢?”   的确,前世皇宫带给她太多伤心的回忆,若不是为了复仇,她这辈子早就离那座牢笼远远的了。   “可惜我们现在是逃犯,如果不是逃犯,这五台山的确也是一片世外桃源。就是不知道阿卓怎么样了。”蓟允樗对蓟允卓很是担忧。   花畹畹劝慰道:“八皇子有梅妃娘娘护着,谁能伤他?说不定这会子他已经当上太子了呢。”   蓟允樗微微点头:“还有我娘……”   “你娘有八皇子照顾,你就不要太担心了,这些年你离开皇宫你娘不也一个人好好生活着吗?”   蓟允樗担心蓝美人的伤担心她的病担心她的身子,可是皇宫离他太遥远,他现在是逃犯,自顾不暇,也只能把那颗担忧的心放在肚子里,无能为力。   他那刀削斧砍似的脸上涂满了憔悴的疲倦和深深的忧伤,白皙、清瘦的脸色露出愁苦惆怅的神色。   “既来之则安之。”花畹畹勾唇深意一笑。   蓟允樗为之一振。   他看着花畹畹,心绪纷飞。   如果今生我们有缘,让我们自由的爱着,轻轻地看着,紧紧地抱着,慢慢地到老,那该多好。   如果今生我们有缘,让我们不再祈求来世相遇,不再顾虑距离的远近,不再顾忌身份的悬殊,不再长夜漫漫孤独一人,不再深深的相爱依然俩俩相望,那该多好。   在不知不觉中,蓟允樗突然有一种这样的感觉,不是不爱,是不能爱。   是的,他不能爱花畹畹。   自己是一个逃命的苦命人,拿什么爱她?更何况她有她的护花使者,白日里他看见了千里情奔的安沉林。   “你真的不打算见安大少爷了吗?”蓟允樗弱弱问。   “我改变主意了。”   蓟允樗暗暗瞧去,却见花畹畹嘴角噙了丝笑,但那笑细看却寒凛冷冽。   他不知道花畹畹为何改变了主意,只听她道:“我明天就要接他过来。”   这是花畹畹的自由,她接她的未婚夫过来,他能有什么资格持反对意见呢?   蓟允樗只是敛着眉落寞“哦”了一声。   安沉林一大早就被小沙弥叫到了寺院前院,小沙弥指了指远处的木槿树。木槿树上面,枝枝叶叶,不多的空隙里,生着各种的草花,都是毒辣的黄色、紫色、深粉红。木槿树下站着一个少女和一个中年大叔。   那中年的大叔身材挺拔硬挺的胸膛,一看就是习武之人,可是却是护林人打扮。而大叔身旁的少女竟然是花畹畹。   安沉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少爷!”熟悉的声音传来,刻骨铭心的温柔语气使安沉林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如石,以至于迈开步子跑向花畹畹全身骨骼都发出“咯咯”的声响。   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畹畹真的是你!”安沉林喜极而泣,欢快的嗓音如黄莺出谷。   “不是我,还是谁呢?”花畹畹笑靥如花般娇艳。   “畹畹,你从哪里来,你怎么知道我在寺院?”安沉林有太多问题要问。   花畹畹却回道:“就像大少爷怎么知道我在五台山一样,我们之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安沉林最爱听花畹畹这样的话,两边的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小幸福写满眼角眉梢。   “大少爷,太好了,既然大少奶奶找到了,我就再也不用担心你会在五台山出家做和尚了。”云生一旁欢呼雀跃,兴奋不已。   “畹畹,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花畹畹指了指一旁的童大叔,道:“我现在住在童大叔的竹屋,不知道大少爷愿不愿意和我一同去?童大叔很乐意收留我们。”   安沉林将目光投向童大叔,童大叔微微颔首,给了他一个友善笑容,道:“欢迎安大少爷。”   “如此多谢童大叔了,畹畹,那你们少待,我这就收拾行李去。”安沉林兴奋,拉了云生便走。   回到厢房,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命令云生去叫安念熙,安念熙不请自来,奇道:“弟弟这是要去哪里?”   “大姐姐,畹畹来找我了。”   一听到花畹畹,安念熙本能皱眉纠结,语气里透漏了一丝烦躁。   “她来找你做什么?”   安沉林素来知道安念熙与花畹畹不睦,他道:“大姐姐,你该高兴才是,畹畹来找我,说明方联樗也有下落了。”   安念熙心下一动。   ☆、第526章 害人害己   许久没有见到安念熙了,但见她烟霞底梅花对襟棉绫交领中衣,外面披着一层烟霞色绣鲜桃拱寿薄烟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澹澹底花纹,乌云般的青丝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澹澹底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   头上插着赤金丁香花的步摇,随着走动,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   安念熙许是太心急了,步子再不是过往的莲步轻移,而是粗鲁的。   她疾步走到花畹畹跟前来,斜睨了花畹畹一眼,花畹畹倒是没有打扮成尼姑模样,不过也没有穿什么公主该穿的绫罗绸缎,而是普通农家女子穿的粗布衣裳。   不过那张脸蛋却是越发俊俏了。   红扑扑的鹅蛋脸,眼若流星的眼眸,乌黑亮泽的黑发,姿形秀丽明艳端庄。看得安念熙心下又是妒忌又是嫉恨,不由痒了牙。   “阿樗呢?”安念熙左顾右盼。   花畹畹腰背挺直,笑得磊落,道:“在童大叔的竹屋恭候大小姐。”   “他就是童大叔?”安念熙傲慢地瞥一眼一旁的童大叔。   童大叔向她微笑着点头示意。   安念熙见童大叔也是粗布衣裳的打扮,越发轻蔑地扬了下巴。   她同童大叔道:“这位大叔,麻烦你避一下嫌,我有话同这位姑娘说。”   童大叔一怔,但还是礼貌地向花畹畹点了下头,道:“我到寺院外等你们。”   花畹畹点点头:“有劳大叔。”   童大叔一走,安念熙更加肆无忌惮了。   她道:“花畹畹,我警告你,你不要以为沉林千里迢迢是为了你来的,他是为了陪我来找方联樗的。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如今你和沉林之间已经没有婚约了,你如果再对他胡搅蛮缠就是恬不知耻。”   花畹畹不由戏谑地看着安念熙,“论胡搅蛮缠恬不知耻,我和大小姐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花畹畹指的是安念熙纠缠蓟允樗一事。   安念熙听出花畹畹在取笑她,不由愤恨:“你……”   安念熙还要同花畹畹争辩几句,可是安沉林和云生已经来了,她也只好作罢。   一路上安念熙都没给花畹畹好脸色,可是花畹畹也懒怠瞧她,只是和安沉林有说有笑,对着五台山的风景二人对了几句诗词,很有些夫唱妇随的意味。   什么“青未了、柳回白眼”,什么“红欲断、杏开素面”,什么“旧游忆著山阴,厚盟遂妨上苑。寒炉重暖,便放慢春衫针线。恐凤靴,挑菜归来,万一灞桥……”   二人金句频出,好不默契,安念熙心里对花畹畹更加忌惮。   临到了竹屋,再一次抓住花畹畹警告:“你离沉林远一点,否则我会叫你好看。”   “那大小姐就要问问大少爷肯不肯。”   花畹畹挑着眉,嘴角笑的妖艳勾人。笑容里全是讥讽,把个安念熙气了个半死,心里的怒火不由又上升了一大截。   直到蓟允樗出现在她跟前,她方才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来。   “阿樗!”安念熙欢喜地迎向蓟允樗。   竹屋外,蓟允樗一袭黑色彩晕锦劲装,腰间绑着一根靓蓝色蟒纹带,一双蔚蓝色的俊目,身躯挺秀高颀,当真是气宇轩昂文质彬彬。   安念熙一颗心又陷落痴妄,整个人都沉沦情网。   她恨不能投入他怀抱,好好哭诉这一路的心惊肉跳与牵肠挂肚,可是蓟允樗冷若冰霜的面孔令她不敢造次。   她只能噙着泪道:“阿樗,你还好吗?”   “你看到了,我很好,所以大小姐该安心回去了。”   安念熙嘴角一撇,眼泪就簌簌落下来:“为什么总是赶我走?我从京都追到五台山,我容易吗?”   “大小姐,我是……”蓟允樗想想还是作罢,安念熙的执拗岂是他能轻易劝导的?   “大少爷要在此,大小姐是大少爷亲姐姐,自然是放心不下大少爷的。”   于是安念熙便在竹屋也住了下来。   她每日忍受蓟允樗的冷漠,却要看着花畹畹和安沉林和和睦睦你侬我侬,心下有若油煎。终是忍不住,心里生了奸邪之念。   花畹畹是去山坡平地上帮着童大叔晒地瓜干,蓟允秀跟着来献殷勤,花畹畹奚落他道:“你的真命天女来了,为什么四少爷不去讨好她,反来碍我的眼?”   “妹妹真会说笑,她何时是我的真命天女来着?”   自从知道了安念熙暗恋蓟允樗的秘密,蓟允秀对安念熙是彻底的意兴阑珊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这样啊?我原本还以为我接来了安大小姐是拍了四少爷的马屁呢。”   蓟允秀道:“若妹妹的确是此心,倒是我害了妹妹你了。”   蓟允秀神色黯然,令花畹畹心生奇怪。   只听蓟允秀道:“我来是要告诉妹妹,我看见安大小姐鬼鬼祟祟在竹屋前面的小路上刨了个坑,又用枝叶掩盖了,是想要捉弄什么人吧?而那条小路是妹妹回竹屋的必经之路啊。”   蓟允秀一提醒,花畹畹便长了个心眼。   此刻要利用一下蓟允秀,便不方便赶他走,道:“多谢四少爷提醒,不如四少爷带我去瞧瞧。”   安念熙躲在陷阱旁边的草丛后头许久,终于见到花畹畹拿着晒地瓜干的竹篾回来,只是没想到她身边跟着蓟允秀。   支走了安沉林和蓟允樗,这个蓟允秀是什么时候和花畹畹在一起的?   安念熙心下嘀咕,不过转念一想,这个蓟允秀也讨厌得很,不如连他和花畹畹一起惩罚好了。   安念熙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谁知蓟允秀和花畹畹并不上当。   蓟允秀朝花畹畹努努嘴,花畹畹便瞧见路上枝叶干草铺了严严实实一块地,她明白安念熙果真挖了个陷阱要害她,但是她绕过那个陷阱,轻轻松松走了过去。   安念熙傻眼了,花畹畹怎么不直直朝前走,而要绕过那些干草枝叶呢?难道她发现陷阱了?   蓟允秀也顺着花畹畹的路线绕过了那个陷阱,二人正相视一笑。忽见安沉林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欢天喜地朝着花畹畹走来:“畹畹……”   花畹畹还来不及提醒他呢,他就一脚踩上了那个草堆,然后就听他啊的一声掉进了陷阱……   安念熙箭一样冲了过去,那个陷阱里她还放了老鼠夹子。   ☆、第527章 畹畹怼怼   安沉林受了伤,摔下陷阱摔得浑身擦破了皮,流出了血,脚还被老鼠夹子夹伤,肿得跟馒头似的。   虽然童大叔已经给安沉林上了药,他躺在那里还是哀哀呻吟,好不痛苦。   “到底是谁恶作剧黑良心挖了个陷阱害我家少爷啊!”云生骂骂咧咧,安念熙可不敢吭声。   看着安沉林的凄惨模样,她又是心疼又是气愤,把一腔怨怼都撒在了花畹畹身上。   若不是她,沉林怎么会受伤?   安念熙躲在门后恨恨地看着屋子里,花畹畹坐在床前喂安沉林喝粥。   花畹畹道:“大少爷还疼吗?”   那温柔的声音简直魅惑人。   安沉林却笑眯眯道:“不疼。”然后喝下了花畹畹喂来的粥,他的眼睛始终笑眯眯落在花畹畹脸上。   安念熙气急了,方才花畹畹没来时还听得叫疼呢。   又听安沉林心有余悸道:“畹畹,幸好不是你掉入那个陷阱,如果摔伤的是你,那可就糟糕了。也不知哪个该天煞的挖了这么个缺德的坑害我!”   安沉林骂骂咧咧,安念熙心里不是滋味。   等花畹畹出了安沉林房间,安念熙一把将她拉到了僻静处。   花畹畹推开安念熙,唇角一勾,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杀气。   “安念熙,挖个坑想陷害我,陷害不成,反害了大少爷,你现在还想干嘛?”   安念熙一凛:“原来你知道那个坑是我挖的,你是故意要让沉林掉下去是不是?沉林对你那么好,你这个女人心思也太歹毒了!”   真是贼喊捉贼,花畹畹有些无语。   她轻蔑地看着安念熙:“安念熙,你可真够自欺欺人的,大少爷的伤谁是罪魁祸首?如果你不挖那坑……”   “够了!”安念熙恼羞成怒,“花畹畹,我再警告你一次,离沉林远一点,你和他之间已经没有婚约了,他也已经娶了晴云为妻,你这么缠着一个有夫之妇是不是要给他做小?不过我告诉你就算你要给他做小你也不配,你现在就是个逃犯,随时都会被皇帝逮着杀掉,如果你再对沉林纠缠不放,我一定……”   花畹畹呵呵冷笑:“大小姐,你不喜欢我缠着大少爷,那我就去缠着七少爷,好不好?”   安念熙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花畹畹寒澈的双眸带着讥诮的笑意,不再理会安念熙径自离去。   蓟允樗正在琴房练琴,童大叔新近教了他一首曲子,他正专注地练着。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蓟允樗一边弹着,一边吟诵着诗词,那情景就像一幅画。   “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花畹畹走进去,微笑着附和她。   蓟允樗一颤,停了琴抬头看她,不由发了呆。   但见她身穿一袭茜素青素面妆花宫装,外披红色绒的灰鼠蝉翼纱,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长发被挽成一个简单的朝天髻,将一支清雅的团凤坠珠簪戴上。   衣着出奇的平常,姿色却出奇的娇美。   “童大叔的曲子七少爷弹得真好。”花畹畹夸赞。   “妹妹可会?”   花畹畹摇头:“弹琴没有雅兴,我倒是想和七少爷对弈。”   “好啊。”   蓟允樗说着起身坐到棋盘前,花畹畹也坐下,二人落子下棋。   花畹畹下得不好时故意悔棋,抓住蓟允樗的手撒娇,惺惺作态着。   蓟允樗有些意外,今日的花畹畹和平常有些不一样,哪里知道花畹畹这样小儿女姿态是为了刺激暗处那一双眼睛。   安念熙那一双躲在暗处的眼睛早就妒火中烧。   好,花畹畹,算你狠,你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安念熙一怒之下,离开竹屋,去了寺院。   她要让住持替她修书寄往京城,她要揭发花畹畹的藏身之处,她要让皇帝将花畹畹捉拿回京,她要她被皇帝处以死刑,届时看她还能勾引她的阿樗吗?还能与阿樗眉来眼去吗?   安念熙一路愤愤不平,走到寺院门前又犹豫了。   如果自己揭发花畹畹,不是连蓟允樗也一起揭发了吗?   蓟允樗也是逃犯,花畹畹要死,蓟允樗不是一样也要死吗?   正犹豫着,一个小沙弥从寺院里出来,见了安念熙,急忙走了上来。   左顾右盼,甚是小心翼翼。   安念熙认得他,从前她在五台山吃斋时,他还是个小布丁点,如今长高了不少。   那小沙弥同安念熙道:“安大小姐,住持方丈已经修书去京城了,不日国公府就应该来人将安大小姐和安大少爷一起接回去了。”   “什么?”安念熙傻眼了。   住持方丈怎么可以自作主张?   那小沙弥道:“你们这回是离家出走吧?主持方丈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   从寺院回来,安念熙惴惴不安,又愤愤不平。   花畹畹,凭什么能让你与阿樗形影不离的?   我不会叫你得逞的!   安念熙正走着,忽然在路旁发现了一种毒草:问荆草。   安念熙记得数年前自己的马就是误食了这种草步行踉跄、站立困难、后肢麻痹,急性中毒不到几个时辰便倒毙。   都能毒死一匹马,毒死一个人也绰绰有余了吧。   安念熙如此想着,便兴奋起来,弯身摘了许多问荆草用裙子包了带回竹屋。   众人问她熬什么时,她正好推辞是给安沉林熬药,也引不起别人怀疑。   趁着花畹畹、蓟允樗等人陪着童大叔去林子里劳作,她偷偷潜进花畹畹房间,将熬好的问荆草汤汁倒入了茶壶。   一想到花畹畹一会儿劳作回来,端起茶壶就喝,然后就能像她的马儿一样中毒而亡,安念熙就兴奋无比。   正想得天花乱坠天马行空的,外头传来花畹畹和童大叔的声音。   安念熙急了,此时不方便走出去,只能躲到床底下去。   花畹畹和童大叔道了别,走进竹屋,提起茶壶倒了碗茶就要喝,安沉林却由云生搀扶着走到门口。   花畹畹放下茶壶去迎他:“大少爷,你受了伤,不在屋里歇着,怎么起来了?”   安念熙原本兴奋的心又跌回肚子里,好不失落。   “我一个人躺了一整天无聊死了。”安沉林抱怨。   “大小姐没有陪你吗?”花畹畹问。   “大姐姐没有和你们一起去护林吗?”   花畹畹挑挑眉,不置可否。   安念熙才不会和他们一起干活呢。   “畹畹,我渴了。”安沉林砸吧着嘴巴。   云生道:“大少爷适才在自己屋里,你怎么不说啊?”   花畹畹端起桌上那一碗已经倒好的茶递给安沉林道:“喏,我刚倒了,正要喝呢,让你先喝吧。”   ☆、第528章 身世真相   床底下,安念熙急坏了,可是又不能冲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安沉林将那碗掺了问荆草的茶喝了下去。   安念熙闭上眼睛,心里恨得牙痒痒。   花畹畹,你这个贱人,可是许久也不见安沉林毒发,甚至连痛苦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花畹畹和安沉林说好了话,二人一起走出了屋子,安念熙急忙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她捧起那个茶碗观察,又观察茶壶里的茶水,难道问荆草的毒没这么快发作吗?   门吱呀开了,花畹畹冷冷站在门口,唇边一抹鄙夷笑容看着安念熙,安念熙一惊。   花畹畹走到她跟前来,道:“很失望吧?想毒死我,却让大少爷替我喝了那茶水。”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明知茶水有毒,却还让我弟弟喝下去。”安念熙这时才发现花畹畹早就发现茶水异样,也发现了藏在床底下的自己。   “谁说茶水有毒了?我可没有大小姐你的坏心肠,你舍得大少爷死我可舍不得……”   前世你在合卺酒里下毒毒死安沉林,这一世又眼睁睁看着安沉林喝下问荆草的茶水而不阻止,安念熙啊安念熙,你口口声声喊着多爱你的弟弟,可是你的心却比任何人都狠!   “你不会以为区区问荆草能够毒死人吧?那毒草可只对马儿有效,做不得马儿的草料,对人可是无济于事的。”   花畹畹轻蔑地笑出声,安念熙不服憋屈,气得快炸裂了。   她跑到竹屋后的林子,大口大口喘气,大喊:“花畹畹,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安念熙踢林子里的树木,踢地上的石块,整个就像疯婆子。   蓟允秀正在林子里静思,忽见安念熙出现并发疯,唇角一抹含义深刻的笑,他走了过来,戏谑道:“安大小姐好大的火气。”   安念熙一见蓟允秀,撅了嘴:“四皇子怎么会在这里?你跟踪我?”   蓟允秀无语,她以为她还是过去那个倾国倾城的大小姐吗?早就是残花败柳了。   喜欢上蓟允樗的安念熙,在蓟允秀眼中就是个不洁的女人。   “大小姐误会了,我只是恰巧在林子里而已,我知道大小姐和阿樗之间的感情,我衷心地祝福你们,绝不会横刀夺爱的。”   蓟允秀的话含满了讥讽,安念熙却听不出来。   “蓟允秀,你成全我和阿樗?太好了,可是花畹畹那个贱人……”   安念熙一想到花畹畹最近常常粘着蓟允樗,就呕得要吐血。   蓟允秀故意挑拨道:“是啊,大小姐对阿樗是神女有梦,阿樗对大小姐却是襄王无意,真是令人遗憾,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阿樗心里藏了畹畹妹妹的缘故……”   “畹畹妹妹?”安念熙盯着蓟允秀,目光一闪:“蓟允秀,你是不是也喜欢花畹畹?”   蓟允秀愣住。   安念熙抓住他兴奋道:“蓟允秀,只要你娶了花畹畹,阿樗就可以和我在一起了。”   蓟允秀无语地看着安念熙,这女人为了蓟允樗真是骨头贱到泥地里。但是安念熙接下来的话却叫他心下一动。   安念熙道:“蓟允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初我祖父之所以选她做我们安家童养媳,为沉林冲喜就是看中了她的生辰八字,元月初一日生,不但大旺,能够驱邪治病,还能……还有母仪天下的命格,也就是说谁娶了花畹畹便是将来的皇帝。蓟允秀,沉林只是臣子之后,没有天时地利人和,不该和花畹畹婚配,可是你不一样,你是皇子,若你娶了花畹畹,你就可能是下一任皇帝。蓟允秀,难道你甘心在这穷乡僻壤做一辈子逃犯,难道你不想重回京都,入主皇宫,坐拥天下吗?”   蓟允秀听着安念熙的话,目光一闪。   ……………………………………   慈宁宫内,皇帝和皇太后二人密谈。   “无论如何,阿卓不能做太子。”皇太后郑重其事道。   皇帝不以为意,皇太后对梅妃母子的偏见素来有之。   “太后,梅妃虽然有许多不到之处,可是后宫争宠再正常不过,再说,朕也不是糊涂昏君,不会由着她干涉朝政的。”   皇帝小心翼翼为梅妃开脱。   皇太后正色道:“哀家心里藏了这个秘密很久了,原本想将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想来是不行了。”   皇太后说着长叹一口气。   皇帝不知皇太后要说什么惊天秘密,挑眉静待她说下去。   只听皇太后欲言再三,终于道:“阿卓不是皇帝你的骨肉。”   皇帝一惊。   蓝美人和侍卫私通生下了蓟允樗,难道蓟允卓也是梅妃给他戴绿帽子的产物吗?   不可能。   “太后你说笑了,梅妃她不是这样的人,这一点,朕还是可以替她打包票的。”   皇帝心里有些好笑,这皇太后为了阻止阿卓当太子,真是什么谎话都编的出来。   “哀家说的是真的,阿卓不是你的孩子,也不是梅妃的孩子……”   皇帝有些懵,难道阿卓还是梅妃瞒着他抱养来的?   皇太后道出天机:“其实,阿樗才是你和梅妃的孩子,当初是哀家偷梁换柱……”   皇帝彻底懵逼了。   “太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皇帝有些坐立不稳。   “皇上,不管你怎么看哀家,哀家的初衷都是为了你好。”   皇帝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可是为什么啊?”   “阿卓和阿樗是同一天生的,时辰相近,哀家原想如果梅妃能够生下一个公主也就算了,可是她偏偏生了个皇子,皇帝对她太过偏宠,哀家就是担心皇上会在储君之事上有所偏颇而让皇室内斗根基不稳,哀家也知道梅妃一直算计蓝美人,蓝美人与侍卫私通其实是一场陷害,是梅妃设计害了蓝美人,蓝美人不是成心要背叛皇上的。”   皇帝被皇太后说得一个头两个大,他不能一下子就捋清真相,“太后,你一定是在说笑的,儿子怎么就听不懂你的意思呢?”   “哀家的意思很简单,阿樗才是皇上的亲儿子,阿卓是蓝美人与侍卫所生,阿卓不是皇上亲生,他不能当太子!”   皇太后郑重道。   ☆、第529章 朕心里烦   “既然阿樗才是朕与梅妃之子,太后你为何眼睁睁看着朕赐毒酒给那孩子,而不制止?虎毒不食子,太后你置朕于何种境地?”   皇帝沉痛。   此刻他心绪纷乱,并不能完全接受皇太后的话。   “阿樗不是没有死吗?你以为他为何能苟活至今?”   皇帝困惑地看向皇太后,方才惊觉这些年,皇太后背着他布了一个蛛网一样的局。   可是他实在不明白皇太后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必要?   “可是阿樗既是皇子,流落民间,颠沛流离,太后你这又是何苦?就算你不喜欢梅妃,可阿樗总是朕的亲骨肉……”   “而皇帝你是哀家亲骨肉啊!”皇太后深情看着皇帝,“你对梅妃太过宠爱,哀家不能不替你思虑,你父皇就是因为偏宠妃子才将太子之位传给你的皇弟,后来造成国家动乱,若不是诸位大臣拥戴你登基……哀家不想你重蹈覆辙。”   皇帝张了张口,竟不好再责备皇太后什么。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是吗?   皇帝从慈宁宫出来,整个人闷闷不乐,身旁的大太监李长喜小心翼翼问道:“皇上这是要去看看梅妃娘娘吗?”   李长喜猜错了,只听皇帝道:“去冷宫看看蓝儿去。”   皇帝并没有进冷宫去,而是站在冷宫门口就驻了足。   透过冷宫的门,看见老姑姑正搀扶着蓝美人在院子里晒太阳,蓝美人的伤已经结痂,整个人更丑了。   她哭丧着脸,唤着:“阿樗阿樗……”   老姑姑道:“娘娘,八皇子送了新的烫伤膏来,奴婢扶您去上药吧。”   “八皇子?八皇子是谁?”蓝美人看起来神智更加不清了。   “娘娘你……”老姑姑盯着蓝美人观察了一会儿,沉重道,“八皇子就是阿卓啊。”   “阿卓?阿卓是梅妃的儿子?”   蓝美人突然又清醒了一些,老姑姑点点头。   “是啊,是梅妃娘娘的儿子,可是对娘娘不薄……”   “可是我的阿樗为什么不来?”   蓝美人呜呜地哭了起来。   皇帝听着那毁了容的女人的可怜哭声,眉头虬结,黯然垂下眼帘。   阿樗才是梅妃的儿子,是皇太后掉了包,而阿卓又是梅妃陷害蓝美人与侍卫私通的孩子……   皇帝一想起这复杂的关系,不禁头疼,默默在心里道:这些年是命运捉弄了我们,你的儿子并未离开过你半步……   见皇帝愁眉似锁难开,李长喜担忧道:“皇上……”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噤声,道:“去梅宫。”   李长喜立即扯了嗓子喊:“摆驾!”   皇帝的龙仗浩浩荡荡到了梅宫,梅妃早就跪迎。   蓟允卓也跪在她身旁。   皇帝道了平身,众人起身,梅妃殷勤地上前,皇帝却道:“你先进去,朕渴了,你去准备一下朕最爱喝的西湖龙井。”   梅妃见皇帝眉头郁郁,似有心事,也不敢多问,忙去了。   蓟允卓躬身侍在皇帝身旁,皇帝看了他一会儿道:“你是先去了你蓝姨处,再转到你母妃这里来的吧?”   皇帝如此说,蓟允卓知道他早就了解他的行程,不便辩解,只是温顺垂首。   皇帝在心里叹口气,这孩子得梅妃悉心教导,倾尽心血,的确是个好孩子,可惜……   皇帝忆起皇太后说的话,这才在蓟允卓眉眼间看出许多蓝美人的影子来,可叹自己这一二十年竟然糊涂忽略了。   “往后你要去冷宫看望你蓝姨都大胆去吧,你母妃若有异议,你就说是朕的意思。”   皇帝突然开恩,蓟允卓先是一怔,继而立即跪地谢恩。   一旁的宫女默默记下了二人谈话。   “父皇有话和你母妃说,你就忙自己的去吧。”   皇帝说着撇下蓟允卓大步进了殿内。   殿内,梅妃已经上了热腾腾的西湖龙井,见皇帝进来,忙迎上前赔笑道:“皇上,西湖龙井,臣妾已经备好了。”   皇帝坐到榻上,端起那西湖龙井却没心情喝。   梅妃坐在另一边,关切道:“皇上可是有烦心事,能否让臣妾为皇上分忧?”   皇帝想了想道:“太子之位悬而未决……”   “皇上不是准备好了考试关卡,要让所有皇子公平竞争吗?”   梅妃对蓟允卓信心满满:“阿卓也准备得很认真,皇上就放心吧,阿卓一定不会辜负皇上期望的,皇上之前属意阿卓,如今不过是让阿卓多一次表现证明皇上慧眼识珠罢了。”   皇帝却道:“阿卓能不能退出太子的竞争?”   梅妃傻了眼:“皇上,你在说什么?”   皇帝重复道:“阿卓能不能退出太子的竞争?”   “为什么?”梅妃惊呼。   “只要阿卓退出太子的竞争,朕答应撤回追杀阿樗的命令。”   梅妃哭笑不得,皇帝是不是傻?她巴不得蓟允樗死呢,皇帝怎么还以阿卓退出太子竞争为条件,要赦免蓟允樗死罪呢?   “皇上……不是,皇上,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皇帝盯着梅妃,心想自己这些年是不是将她宠坏了,她竟然使出那样歹毒的计策陷害蓝美人,陷害蓝美人也就罢了,完全不考虑皇帝的立场,你陷害蓝美人是为了争宠不假,可你不该弄一个侍卫……那不是让皇帝带了绿帽子了吗?皇帝的颜面何存呀?   皇帝心里不爽,道:“梅妃,朕给过你机会了,饶恕阿樗,你就再考虑考虑吧,莫要将来后悔。”   皇帝离开了,茶也没有喝,梅妃如坠云里雾里。   宫女进来将皇帝让蓟允卓去看望蓝美人的事和梅妃汇报了,梅妃刷一下变了脸色,骂道:“这个阿卓,是不是疯了?皇上这明明是在试探他,他竟然还当做恩典了!”   梅妃心里苦,太子人选有变,阿卓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优势已经丧失了,只怕三皇子有皇后和东正侯撑腰会博得先机,阿卓偏偏还要为那冷宫里的废人自甘堕落。   梅妃越想越懊恼,越想越不是滋味,对蓝美人越发心里忌惮。   入夜,一个穿着黑色斗篷,被帽子遮住大半个面孔的身影悄悄闪进了冷宫……   ☆、第530章 冷宫杀人   第530章   黑色斗篷的女子揭下头上的风帽,露出她那一双美丽的脸,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沧桑痕迹,而冷宫里躺在破旧木床上的人儿却是身心俱创。   蓝美人猛地一激灵醒了过来,床前站着梅妃。   蓝美人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   看着那张被烫伤面容上的眼睛,梅妃的目光阴鸷的笑起来:“蓝儿,你果然装疯!”   “还是被你识破了。”   蓝美人从床上走了下来,因为受伤她走路一跛一跛的。   梅妃讥笑道:“为了保护你那该死的儿子,你可真是历经了千辛万苦,可怜慈母心哪!”   蓝美人正色道:“说吧,你今夜到此,所为何事?”   “我要你死!”   梅妃的眼眸发出冷厉的光。   “你处心积虑陷害于我,这么多年,我囚禁冷宫,你都留我一命,如今你为何狗急跳墙了?”   蓝美人想起梅妃曾经对自己的好,什么姐妹相称,不过都是利用,可恨自己识人不明,落入圈套,连累孩子流落天涯,生死未卜。   蓝美人想及此,心下恨极。   梅妃道:“曾经我念及你我姐妹之情,饶你一命,谁知你竟然不思安分,连累我的阿卓,你若不死,我的阿卓前途就毁了!”   “姐妹之情?”蓝美人哈哈大笑起来,“设计陷害,让一个侍卫玷污我的身子,让我怀上侍卫之子,让我失宠,让我的阿樗……”   “你的阿樗该死!因为他是个低贱的侍卫之子,可是我的阿卓不一样,他是皇上最宠爱的孩子,他将是太子,可是你,冷宫里的废人竟然要拖累我的阿卓,要毁了他的前途,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难道你敢在冷宫公然行凶?梅妃,你就不怕你太招摇了遭来报应吗?”   梅妃阴邪一笑:“杀鸡焉用牛刀?你该死,但是不是死于本宫之手,你就是身受重伤活不久矣而已。”   蓝美人看着梅妃的笑容,忽觉胸口剧烈一疼,浑身的血液都烧灼瘙痒起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蓝美人凄厉地喊了起来。   梅妃冷笑道:“我做了什么?本宫什么也没做呀!本宫只是来看看老姐妹,送老姐妹最后一程而已。”   梅妃见蓝美人在地上痛苦地打滚了方才满意走了出去。   老姑姑听到响动跑进来时,蓝美人已经倒在地上七孔流血。   老姑姑哭着扑向蓝美人:“娘娘,娘娘,天哪,这是怎么了?”   “是梅妃!”蓝美人恨恨地瞪大双眼闭了气。   蓝美人的死就像皇宫里最微不足道的一株枯草被拔除。   除了老姑姑,没有人会为她掉一滴泪,没有人在意,人们早就忘记皇宫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蓟允卓得知消息来到冷宫时,蓝美人的尸首早就被抬去乱葬岗。   “蓝姨她怎么会?她的伤都快治好了呀,没道理会伤及性命的呀!”   老姑姑哭道:“是梅妃娘娘。”   “我母妃!”   “奴婢检查过了,蓝娘娘的药被人动了手脚,蓝娘娘临死前告诉奴婢是梅妃娘娘……”   蓟允卓失魂落魄出了冷宫。   梅宫内早有宫女向梅妃汇报了蓟允卓行踪。   梅妃道:“由他去吧。”   反正蓝美人已除,再无人能够妨碍阿卓前途就好了。   梅妃呼出一口气。   蓝美人的死皇帝也早就知晓,却没有去对梅妃兴师问罪,只是假装不经意问蓟允卓道:“你蓝姨一向由你照顾,怎么就突然去了?”   蓟允卓当然不可能揭发梅妃,只是回皇帝道:“蓝姨在冷宫生活多年,身子原就不好,这回大抵是伤病交加,一时不堪重负……”   皇帝在心里叹息:若你知道,你其实是蓝美人的儿子,你一心袒护的梅妃是害死你生母的凶手你该作何感想?从今往后,养育你的母亲不是你的恩人而是你的杀母仇人了……   皇帝心里不甚唏嘘,嘴里却道:“你母妃和你蓝姨昔日情同姐妹,你蓝姨死了你母妃一定很伤心,你去梅宫好好安抚安抚她吧!”   皇帝的旨意蓟允卓不敢不从,可是到了梅宫见到梅妃又觉心里膈应。   梅妃却没事人一般道:“阿卓许久不到母妃跟前走动了,整好,你父皇赏了些供品给母妃,全是乌乐国的稀罕玩艺儿,母妃把玩了数日甚觉有趣,阿卓随母妃去挑几样吧!”   梅妃热情洋溢拉了蓟允卓的手,蓟允卓却杵在原地不动。   梅妃回头,对上蓟允卓一双黯然眸子,只听他声音喑哑情绪低落道:“母妃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心情愉悦?”   梅妃奇道:“阿卓这话说得好奇怪,母妃心情愉悦,你不应该高兴吗?”   “蓝姨死了,你怎么高兴得起来?”   梅妃脸色一僵,他终还是来质问了。   “母妃,你怎么做得出来?”   蓟允卓很痛苦。   梅妃却很坦然:“你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指责母妃?”   “那不是不相干的人,那是蓝姨,与母妃情同姐妹,视儿臣如己出的蓝姨!!”   “所以她比毫不相干的人更可恶更该死,因为她和她那卑贱的儿子利用你的善良妨碍你的前途!”   梅妃的逻辑令蓟允卓不适:“母妃,你怎么可以?你简直不可理喻!”   “那你就去你父皇跟前告发我呀!”   蓟允卓哪里会这么做?他只是痛苦而郁闷说道:“儿臣不想怪母妃,儿臣只怪自己让母妃操心……”   梅妃叹息:“阿卓,希望你能理解母妃一片苦心,母妃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阿卓你,你可不要辜负母妃,太子之选已经到了最后一关,九皇子年幼不足为惧,六皇子群众基础不好,你和三皇子之间的竞争而已……”   蓟允卓突然觉得烦躁,突然觉得梅妃好可怜。   “太子之争与其说是我和三哥间的竞争,不如说是母妃与皇后娘娘之间的竞争,母妃,你认为你能斗得过皇后吗?”   蓟允卓直问到梅妃脸上去,只见梅妃面色一凛,继而道:“不错,就是本宫与皇后之争,本宫的名分在她之后,本宫希望本宫的儿子一定要比他的儿子强!”   梅妃的目光充满野心欲望。   ☆、第531章 兰惠身死   第531章   谢谢轻若翩鸿、阿毛574的月票。   ……………………………………   慈宁宫,皇太后和皇帝秘谈。   “你现在能知道哀家为何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她了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论多亲的人都可以伤害,皇帝啊,是你把她宠坏了。”   皇太后长叹一声,皇帝却并不苟同。   论阴招,难道不是皇太后更甚一筹?   偷梁换柱,让她替别人养了一辈子孩子,又花一辈子心思要弄死自己儿子……   她若知道实情,只怕撞墙的心都有了。   她以为她精明强干,却不知一辈子活在别人的算计里。   “太后,阿樗既然是朕的亲生儿子,他在外头流浪多年,总该接他回来了吧?”   “不可!”皇太后厉声呵斥。   当初她让李长喜有意给蓝美人人情放了那孩子,就是知道他毕竟皇帝亲生,虎毒不食子,不能让皇帝去杀死自己的亲儿子,可是阿樗乃梅妃所出,皇帝若让梅妃的儿子当储君则绝非自己愿意看到的,所以两相权宜,放了那孩子流落民间,一来存他一条性命,二来又断了他做储君的路,可是如今皇帝说要接那孩子回宫……   “现在接那孩子回宫,阿卓怎么办?”   皇帝匪夷所思看着皇太后:“难道要让一个侍卫的儿子顶替朕的儿子在宫中做皇子?”   皇太后不吭声,只要梅妃的儿子不做太子就可以。   殿门之外一个身影一闪。   “谁!”皇太后喊人去看时,门外已经空空如也。   皇太后也不以为意,同皇帝道:“阿卓并非皇上亲生,自然不能做太子,太子之位,皇上作何打算?”   皇帝有些烦躁,搪塞道:“再说吧。”   …………………………………   兰惠从慈宁宫出来,面色都惨白了。   她奉了皇后之命给皇太后送婆罗门轻高面,谁料竟不小心听到皇帝与皇太后的对话。   那对话藏了惊天的秘密。   八皇子蓟允卓竟然并非皇帝亲生,而是一个侍卫的儿子。   兰惠正惊慌失措,一头撞在来人怀里,抬头一看竟是蓟允卓,兰惠的神色更加不安了。   蓟允卓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兰惠盯着蓟允卓的面孔,脸上一阵青红皂白乱炖。   蓟允卓凝眉,拉了兰惠到僻静处,道:“兰惠,我们相识一场,本王待你不薄,你待本王也是诚心诚意,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兰惠欲张口眼圈就红了。   八皇子居然不是梅妃和皇上的儿子,而是被调了包。   “到底出了什么事?”蓟允卓催促。   兰惠哭道:“奴婢偶然听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八皇子你……”   兰惠只是哭,一个劲地摇头。   不能说不能说,这件事牵涉太大了。   兰惠盯着蓟允卓看了一会儿扭头就走。   蓟允卓看着她的背影不解:“这丫头……”   兰惠回到了坤宁宫,忽觉异样。   整个坤宁宫异常安静,宫女太监都不知所踪。   兰惠不知道宫人们是被皇后遣走了。   皇后正和三皇子蓟允哲在内殿说话。   兰惠隐隐约约听到谈话声便蹑手蹑脚走了过去。   内殿,皇后道:“太子人选,马上就定了。”   蓟允哲沮丧:“父皇一直偏爱八弟……”   “可是你皇祖母不喜欢阿卓,她不会让阿卓当上太子的。”   “可是父皇……”   “如今你父皇也不会让阿卓当太子了,任梅妃如何闹腾都没有用,而且梅妃越闹腾,届时只会越难看,阿哲,你就放心好了,那个惊天秘密会让梅妃颜面扫地。”   “什么惊天秘密?”蓟允哲好奇。   皇后神秘一笑:“你就瞧好了吧,母后一定会送你登上太子之位的,母后这段时间都看在眼里,你对你大哥的确是尽心尽力!”   兰惠手脚发冷,心慌意乱地走出了坤宁宫。   惊天秘密指的就是八皇子身世吧?   自己不该瞒八皇子的,瞒了八皇子,不是当皇后对付他时叫他措手不及吗?   自己应该去通知八皇子。   兰惠心里主意已定,走向梅宫的步履也更加坚定。   蓟允卓没有遇见,兰惠着急直接去见梅妃,“奴婢有重要事情要禀报!”   梅妃看着地上这个陌生的宫女,心下起疑,但还是摒退左右让兰惠说话。   兰惠急忙忙说出了实情,磕了头道:“娘娘,您和八皇子还是早做打算吧!再迟,只怕八皇子连性命都不保。”   兰惠挖心挖肺而来却不料想梅妃却是瞬间翻脸,疾颜厉色道:“来人,将这个混浠视听胡说八道的宫女儿拿下。”   兰惠傻了眼。   接下来后宫掀起巨浪,梅妃将兰惠抓到皇帝跟前,控告皇后为了太子之争不惜造谣皇太后偷梁换柱。   皇后和皇太后始料不及。   这个丑闻无论真假,天家威严都受到了伤害,堂堂皇太后居然使出见不得光的手段,若此事为假则皇后造谣成真,总之皇帝头痛欲裂。   天牢,兰惠穿着囚犯的衣服无辜地坐在木板床上。   梅妃的所做所为叫她不解。   天牢的门开了,进来的是太监李长喜,李长喜身后是穿着家常服的皇帝。   兰惠一惊,忙跪到地上:“奴婢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道:“你这丫头闯出这么大的祸事是为了什么?”   兰惠垂头不语,主子们无论怎么做都是对的,她是奴才,就算说实话也是错的。   “朕了解到你与八皇子私交甚密,你对八皇子有非份之想?”   兰惠勇敢地抬起头来:“他并非龙子,他不过是个侍卫的儿子,奴婢就算对他有情也不是非份之想!”   这个丫头如此勇敢倒是叫皇帝瓜目相看。   “既然对他有情,眼下有条路摆在你面前,你可愿为他做个牺牲?”   兰惠一凛:“奴婢不解。”   “你将这件事情所有罪责扛下来如何?”   皇帝道:“身世揭开,牵涉太大,皇太后皇后梅妃八皇子都不好看,无论哪一个都能叫你死,你横竖活不成,不如为你心爱的男子做个牺牲也算死得其所!”   ☆、第532章 死得其所   “皇上的意思要我扛下这件事,八皇子身世风波全是奴婢一人胡诌?”兰惠问道。   “不错,你是个聪明的丫头,你可答应?”   “奴婢若认下此事,皇上和皇太后是不是也能认下八皇子为皇子?”兰惠问道。   “君无戏言。”   兰惠什么也不再说,只是郑重向皇帝行了个大礼。   皇帝向李长喜示了下意,李长喜便上了杯毒酒。   蓟允卓赶到天牢时,兰惠躺在地上,脸上乌紫,七孔流血。   蓟允卓从地上抱起她摇晃:“兰惠,兰惠,兰惠你不能死!”   兰惠真的睁开了眼睛,看见蓟允卓,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八皇子……”   “告诉我,我的身世是真的吗?我和阿樗被调了包……”蓟允卓急迫。   兰惠摸着蓟允卓的脸,欣慰道:“奴婢真高兴如今的局面,在八皇子面前奴婢不必再卑微地活着……”   “兰惠不要说这些,告诉我实话,我和阿樗被调了包……”   “不要管那些,你是八皇子,你是永远的八皇子,当不上太子没关系,当个稳当的八皇子也不错,八皇子,兰惠做得好不好?好不好?”   兰惠的手垂了下去,眼睛和嘴巴永远闭上。   蓟允卓心如刀绞,喊多少遍兰惠也喊不出真相了。   蓟允卓颓然地走出天牢,其实真相不是明摆在那里的吗?   梅妃不喜蓝美人受宠,设计她与侍卫***皇太后不喜梅妃,将梅妃与蓝美人的孩子调包,等着有朝一日皇帝要立梅妃之子为太子时抛出真相,让梅妃想成为太后的愿望落空。   如今这一切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兰惠撞见,怪不得兰惠那天看到他时泪眼汪汪,欲言又止。   她原是想对他隐瞒此事的,可是在听到皇后的计划之后又改变了主意,去向梅妃投诚,谁知梅妃竟将此事闹上了台面,皇家颜面要紧,于是皇帝为了保皇太后和皇后,让一个宫女背了锅。   什么皇太后的居心,皇后的居心,不过都是宫女的谎言。   然后宫女的谎言代替了真相长埋地下。   蓟允卓几乎晕头转向走到了梅宫。   梅林里枝繁叶茂,绿意盎然。   梅妃笑吟吟看着蓟允卓:“阿卓,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太子的位置舍你其谁?”   “母妃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阿卓这辈子永远做不了太子,就算兰惠死了,我也做不了太子,父皇这么做是为了保皇太后和皇后,保天家颜面,难道是为了保阿卓太子之位和皇子身份吗?”   “阿卓,你不要灰心丧气,只要你父皇没有下立太子的诏书,你和其他皇子都有机会。”梅妃的笑容很僵。   “皇子们有机会,可是阿卓没有,母妃,你心里是知道的,阿卓不是皇子!”   “你是皇子,你是八皇子,你是本宫和皇上亲生的八皇子……”   “我是侍卫的儿子!我的生母是那个被我称作蓝姨的冷宫废妃,她已经死了,被母妃你亲手害死了!”   梅妃的脸一片惨白:“阿卓,你胡说什么呢!那都是那个宫女胡说八道,她已经认罪,已经被你父皇处死了!”   “母妃!不,梅妃娘娘,你当真觉得兰惠死了,真相就长埋地下了吗?”   蓟允卓一步步走向梅妃,梅妃摇着头一步步向后退去。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是你的亲儿子,你的亲儿子是阿樗,你追杀了他多年,如今他还流亡在外,你现在有一个弥补他的机会,让他和我各归各位,你为何不肯?你是傻了吗?为了别人的儿子而让自己的儿子逃亡一辈子,不明不白活着,你到底怎么想的?梅妃娘娘,你不是自诩聪明不可一世吗?现在你为什么如此糊涂?”   梅妃一屁股跌坐在白玉石椅子上,整张脸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不要再说下去了!”   “不!我要说!我要让你清醒过来!”蓟允卓上前蹲身握住梅妃的手:“真的那么想当太后吗?为了当太后,谁是你的亲儿子都不重要了吗?”   “是!”梅妃一凛:“蓟允卓,我在这后宫二十多年,蒙皇恩浩荡,宠冠后宫,却独受太后的气!我不甘心,我有怨气,所以,蓟允卓你给我记住了,你就是我的亲儿子!你是!旁人说什么不重要,我认定了你是!”   “然后呢?眼睁睁看着阿樗流落在外?你做得到,我做不到!更何况,你别忘了,你杀死了我的亲生母亲,你能若无其事认我亲生,我却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去喊一个杀母仇人做亲娘!”蓟允卓血红了眼睛,扭头就走。   梅妃慌忙去拉他:“阿卓,你要去哪里?阿卓,你从一出生就是我的儿子,本宫用心血养你,你不能抛弃本宫!”   蓟允卓却铁硬了心肠:“你可以抛下阿樗我不行!”   蓟允卓一把甩掉梅妃,大步向外走去。   “来人哪,快将八皇子拦住!”   蓟允卓势如破竹哪里拦得住?   去往出宫门的路上,梅妃派了多少侍卫阻拦,却有另一队侍卫帮蓟允卓开路,直到宫门口,蓟允卓看见童毓驳牵着两匹骏马等在那里。   童毓驳道:“微臣奉命护送八皇子去五台山。”   蓟允卓愣住,童毓驳继续道:“四皇子七皇子皆在五台山。”   蓟允卓眼睛一亮不及细想翻身上马,二人快速出了宫门。   马儿如离弦的箭一直奔出了京都皇城。   直到山野青葱风景映入眼帘,蓟允卓才拉住马缰,停了下来。   童毓驳将马骑到了他身边。   蓟允卓道:“是该说清楚了,童侍卫是奉谁的命令前来帮我?”   “下令之人并不是帮皇子,而是为了让自己扫清障碍。”   蓟允卓了然:“你是说下令之人是皇后?”   自己离开了皇宫,那么蓟允哲做太子就毫无悬念了。   毕竟皇帝处死了兰惠,那么在支持自己的朝臣眼中,他就还是八皇子。   皇后助他出宫,的确不是帮他,而是基于自己的利益出发。   母妃对不起了。   阿樗,我寻你来了。   蓟允卓重新策马奔腾。   ☆、第533章 奔赴五台   梅妃一个人躲在寝殿内哭成泪人。   为什么我都不计较身世,你还傻傻的离了宫呢?   我这一辈子为了你苦心孤诣机关算尽,到头来我竟然是为了要置我亲生的儿子于死地,哪怕这样我还是选择要做你的母妃,你为什么对我就那么绝情呢?   你说我是你的杀母仇人,我对你也有养育之恩哪!   生恩深似海,养育之恩大如天。   阿卓,为什么你对我如此绝情?阿卓……   宫女走进来,“娘娘,皇上来看您了。”   梅妃没有动。   失去了阿卓,她还要卑躬屈膝阿谀奉承为了谁呢?   皇帝已经走了进来,冲宫女挥挥手,宫女屈了屈膝走出去了。   皇帝看着床上那个穿着睡服、抱膝而坐、头发披散肩头的女人叹了口气。   他走过去,坐在床头,轻抚她的头发道:“别难过了……”   “皇上,”梅妃趴在皇帝怀中呜呜哭了起来,“你会要他的命吗?你会像对待阿樗那样对待阿卓吗?皇上,阿卓为何不相信我们,您都已经圣断了,他的确是臣妾和皇上您的孩子啊,那孩子为什么还要钻牛角尖?”   皇帝寒澈的双眸发出忧郁的光,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她泪光莹莹的眼睛,如同掩映在流云里的月亮。   这个女人,自己宠爱了她一辈子,她到如今还要自欺欺人,皇帝突然觉得她可怜,无比可怜。   “梅妃,其实朕明白你的用心,太子之位,朕一直属意你的孩子,你的亲生孩子啊!”   皇帝话外有话,梅妃一颤。   太子之位,皇帝属意的是她的亲生孩子?   这么说,其实皇帝完全知道阿卓和阿樗调包的真相是确凿的,就算他让宫女兰惠顶罪,也只是为了替皇太后开脱。   也就是说,阿樗回宫了,也会成为太子之位的首要人选?   看着梅妃眼眸含泪楚楚动人的模样,皇帝无比真诚地对她点了点头。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吗?   “朕已经派人去接那几个孩子了。”   要回来了?   梅妃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见到阿樗,那个被自己母亲追杀了多年的可怜孩子,她是他的亲生母亲,可是她却一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   还有阿卓,如果他和阿樗该各归各位,那么阿卓作为蓝美人和侍卫私通后生下的孩子,皇帝会如何处置他?   当初,皇帝可是赐了阿樗一杯毒酒。   想及此,梅妃不由打了个寒颤。   自己养了他二十年,真的要送他上绝路吗?   梅妃的心纷乱了起来,那张美艳的面孔渐渐失去了血色。   ※   蓟允卓和童毓驳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十几日后便到了五台山。   先去了寺院拜见方丈。   方丈直以为是国公府来人要接安念熙和安沉林回去,不由欢喜,将二人引去了竹屋。   安念熙因为知道方丈向国公府报信,每日里焦灼着,害怕国公府要派人来接,远远便见五台山寺庙的和尚引了两个男子向竹屋方向而来,拉了安沉林便跑。   僧人将蓟允卓二人引到竹屋前便告了辞。   蓟允卓抬眼看这座竹屋,眉头微不可见拧了起来。   童毓驳在他身后亦是暗暗吃惊的表情。   竹屋里终于走出个人来。   两相对望皆愣住。   蓟允秀提着一篓草药正欲出门,他不可置信看着蓟允卓:“八弟怎么会到此?”   蓟允秀心下难免紧张,毕竟是逃饭,若被捉回,则是死路一条。   看蓟允卓的面色凝重,皇帝肯定不可能要饶过他们。   蓟允秀抓着药篓子的手已经紧绷了起来。   蓟允卓注意到那双手,微微一笑:“四哥不必紧张,我来,是为了看阿樗。”   “阿樗和畹畹出诊去了。”蓟允秀这才松弛了神经道。   原来,花畹畹自从替附近一个山民治好了肚子痛,便常常被方圆几里内的百姓请去治病,众人除了安念熙都给她打下手。   蓟允秀是要将篓子里新采的药草拿去空地上晒干。   “出诊?”蓟允卓唇边露出不可察觉的笑意,花畹畹享誉天下的医术藏起来的确可惜。   “何时能回?”蓟允卓问。   蓟允秀道:“不会那么快,日落前大抵能回。”   蓟允卓抬头看看日头,还是晌午。   童毓驳道:“八皇子,天色尚早,不如就在竹屋歇下等候。”   说着又向蓟允秀:“四皇子,这竹屋主人现在何处?可否引微臣一见?”   蓟允秀才懒怠去招呼一个臣下,敷衍道:“童大叔就在后山,你自寻他去吧!至于阿卓,千里迢迢而来,还是我去给他下一碗面条吧!”   又是禁闭又是逃亡,蓟允秀昔日身为皇族的骄纵早就不复存在。   蓟允卓遂也大方道:“我给四哥打下手吧!四哥的厨艺我还未品尝过呢。”   蓟允秀领着蓟允卓进厨房去。   童毓驳不禁想:若不是身在皇家,他们或许也是要好兄弟。   可惜,权势皇位欲望野心总是容易蛊惑人。   童毓驳到了后山,早就看见童大叔一人在晒地瓜干。   他走了过去,恭敬施了一礼:“父亲!”   童大叔回过头来,二人眼里都噙了泪。   拥抱放开。   童大叔拍着童毓驳肩膀道:“长成好男儿了。”   童毓驳含泪点头:“父亲别后可好?”   “一切都好。”   竹屋厨房,蓟允卓生火,蓟允秀在灶台忙碌,突然道:“童侍卫和童大叔都姓童啊!”   蓟允卓凝眉:“你想说什么?”   “这个童大叔的身份叫人生疑,表面上看他是个护林人,隐居山野不问世事,可我总觉没这么简单。”   “你怀疑他是宫中之人?”蓟允卓弃了灶下柴火,同蓟允秀招手:“走!”   蓟允秀忙也弃了锅灶,随蓟允卓离开厨房。   后山那对父子还不知道蓟允秀蓟允卓已经找了来,他们只是在密谈关于蓝美人的死。   童大叔看起来很沉重,眼睛红红的,已然哭过。   “她是如何死的?”   “宫中传闻她是被梅妃娘娘……”   童毓驳未及说完,童大叔就抿嘴,脸色暗如黑墨。   ☆、第534章 意想不到   谢谢zeze20021218的月票。   ※   童毓驳望着童大叔,眼神里泛起了波澜。   “父亲,宫中秘传,你和蓝美人……”童毓驳欲言又止,“蓝美人是皇上妃子,父亲曾是宫廷侍卫,你们之间怎么会……”   童毓驳实在不能将暗通款曲男娼女盗那些不好的词语安在父亲身上。   而他的父亲童定芳也不能容忍将这些不好的词语安在蓝美人身上,在他心中,那是个冰清玉洁的女子,高不可攀,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和蓝美人无关,那一切就是蓄谋,就是陷害,就是设计的一个局,让我和蓝美人往里头钻而已,一切都是在梅妃娘娘的掌控之中。”   童定芳说着,难免心虚。   蓝美人单纯,看不出那个陷阱,难道自己会看不出吗?   自己也是很乐意往那陷阱里钻,甚至很庆幸梅妃娘娘的险恶居心才有了这么一个让他和蓝美人亲密接触的机会,哪怕这样的陷阱会令他犯下欺君之罪,会令他脑袋搬家,他也在所不惜。   童毓驳叹气道:“父亲这么多年离开皇宫背井离乡,隐居山野受苦了,儿子甚是想念父亲,如果没有这回父亲突然来信,儿子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到父亲呢。”   童定芳看着童毓驳,颀长身子,丰神俊朗,俨然张成一个大男子了。   他对他充满了愧疚。   谁让他不是他唯一的儿子呢?   相比有着稳定职务可以安堵乐业的他,童定芳当然要顾着另外一个儿子。   那个儿子一生漂泊,命运多舛,自己就是为了保护他而死也是理所应当的。   童定芳正想着,童毓驳问道:“父亲自从那年宫中秘变之后离开皇宫就没有任何消息,儿子还以为父亲已经不在人间了。”   童定芳心里叹气,自己为了保护阿樗的确是九死一生。   如今他有命活着,不过是因为身为父亲的使命没有完成罢了。   “没有让你们兄弟相认,父亲是不敢死的。”   童定芳的话令童毓驳大吃一惊。   “兄弟相认?父亲在说什么?我还有兄弟吗?”   母亲死时并没有给他生过什么其他兄弟,他是独子啊。   “有的,”童定芳娓娓道来,“不过,是同父异母。”   “他是谁?”童毓驳追问,心里也觉得郁闷,什么时候自己父亲还瞒着自己和母亲在外头有了别的女人别的孩子?   “是哥哥还是弟弟?”   童定芳看着童毓驳,鼓足勇气道:“你起先也问过我关于我和蓝美人的传闻,那传闻或许到了你耳朵里早已走样,但是我和蓝美人有一个孩子倒是千真万确的。父亲这么多年没有和你联系就是因为他,他就是原先的七皇子蓟允樗。”   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童毓驳倒是没有什么奇怪。   倒是恰巧走来的蓟允卓和蓟允秀意外地目瞪口呆。   二人大眼瞪小眼,尴尬得无以复加。   末了,在童定芳和童毓驳发现他们之前,蓟允秀拉了蓟允卓便走。   二人一直到了偏僻处,蓟允卓挣脱了蓟允秀的手。   他一脸煞白,呼吸急促。   如果蓟允樗是蓝美人和童定芳的私生子,那么自己和阿樗身份互换,自己不才是童定芳的真儿子吗?   侍卫童毓驳就是自己的兄长?   蓟允秀不明所以,匪夷所思笑道:“我就说嘛,这个山野郊外的护林人怎么素昧平生会收留我们几人,原来他竟然是蓟允樗的爹,不对,蓟允樗不姓蓟,他应该姓童才对。”   蓟允卓苦笑,他才要姓童,他才是假皇子。   “阿卓,你先前在宫中可见过这个童定芳?他是在哪里当值,我怎么没见过他?”   蓟允秀喃喃自语,蓟允卓敷衍道:“那时年岁小,早就没有印象了。”   其实他有印象的,约摸记得他和阿樗掉入水中,有一个侍卫跃身入水,两只手一只捞起一个,大抵就是这个童定芳了。   原来他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才如此奋不顾身。   阿樗,我才是童定芳的儿子,这山野应该我留下,那皇宫应该你回去。   咱们二人应该各归各位。   错误已经发生了二十年,是该矫正了。   孩子,你知道为什么妈妈将你放在路边,没有送你走到马路对面去吗?因为那个熟悉的路口,妈妈的电动车绕了三次开不进去,妈妈整个人是昏胀的。   孩子,妈妈一个人在厕所哭的时候,你进来抱着我哭,你说不想死,就算我死你也不愿意死,你说你怕疼,你说死很疼。亲爱的孩子,可是怎么办呢?我这辈子这样大笑话的一辈子,你叫我怎么活下去啊,孩子,留下你,我如何放心   妹妹还小,可以把她留给阿姨做女儿,可是孩子你怎么办呢?我们风雨相依了十年,你对我有这么深的记忆,我死了留下你,你该怎样的痛苦   虽然姥姥一直强调你是个无情的孩子,可是我知道你不会的,你那么爱我,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十年,我死了你会痛苦的。我知道因为你的父亲,姥姥不可能真心爱惜你这个孩子,无论她嘴巴怎么狡辩,我都知道她对你有成见   孩子,我好恨哪,孩子,我这辈子我好恨哪!   姥姥起先躺在床上特别伟大特别知书达理地教导我:你的大阿姨年龄大了,你一定不能在言语上伤到她……孩子,我好恨!我好恨哪!   若说你是怕我不积口德有报应,我就想问一句:从小到大最侮辱我的人是谁?言语上极尽羞辱我的人是谁?你如今儿孙绕膝,儿女孝顺,报应何在?为什么你对别人总是仁慈,你对我这么残忍?   普天之下是谁像我这般把自己的母亲夜以继日的拿来怨恨,然后受这良心的谴责!我恨,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怨恨,   这辈子我几乎都在做别人的依靠,谁来做我的依靠,母亲哪,你为什么不能是我的依靠,你为什么不能是我的依靠,你以为我最近靠什么养着你和我的孩子,我靠的是朋友的救济!母亲,你常说哪吒削骨削皮报答父母,我也想,我也愿意,只要我可以的,我都可以给你   ☆、第535章 宫中秘变   太阳已把半边脸藏在山后,像一位怕羞的大姑娘似的,含羞地望着无边的大地,不肯离去。   踏着夕阳余晖走来的是蓟允樗和花畹畹。   蓟允樗背着药箱,像是花畹畹的书童或助手。   这些日子以来,他二人就是这样搭档走村窜户,给贫苦人家的病人治病的。   “日头快落山了。”花畹畹抬头看着西边,说了一句。   蓟允樗侧头,但见花畹畹的脸颊红扑扑的,煞是好看,他忽而停住了脚步就那么傻傻看着。   花畹畹听身旁没了脚步声,这才发现蓟允樗没有跟上来。   她笑看着他:“天要黑了,咱们要快点赶路才是,不然到不了家。”   “你真将那竹屋当做自己的家了?”蓟允樗心里无比怜惜,“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这会儿还住在皇宫里。”   花畹畹扑哧一笑,“那皇宫里的水月庵不过一个尼姑住的庵堂,有什么好留恋的?论出家之地,这五台山不是你水月庵更好?再说,我才不想出家,还是这万丈红尘有意思,我还要嫁人还要生孩子,哈哈哈哈。”   花畹畹不过是一时兴起,多说了几句,兴头足,笑得花枝乱颤的。   蓟允樗却看到了无限希望般,他走上来,痴痴地问:“你还要嫁人,还要生孩子,那你心中已经有了那样一个人吗?”   “我不是有婚约的人吗?”   花畹畹没有看见蓟允樗暗淡的眸子,她只看见了安念熙和安沉林姐弟携着云生急匆匆走来。   她这样子说不过又是为了气安念熙。   安念熙不想她嫁给安沉林,祸害安家未来的香火,她偏要认准了那婚事。   安念熙喜欢蓟允樗,她偏要脚踏两只船,一边和安沉林你侬我侬,一边和蓟允樗暧昧。   气死你个安念熙。   “畹畹!”安沉林大老远就喊了花畹畹的名字,他向着花畹畹跑了过来。   蓟允樗还想同花畹畹说些什么,花畹畹已经向安沉林走了过去。   “什么事,大少爷?”   安沉林着急:“畹畹,竹屋不能回了,京都来人捉我们回去呢。”   安念熙也急急拉住蓟允樗的手:“阿樗,咱们快离开这儿吧,我不要你回京都,我也不要回京都,我要和你在一起,回了京都,你只有死路一条。”   花畹畹和蓟允樗当然不会这样傻乎乎跟着走。   “京都来了什么人?”二人异口同声。   安念熙又是醋海翻波。   “我也没看清,总之京都来人了,京都来人,肯定是来者不善呀。”   安念熙的话令花畹畹阿平绝倒。   云生道:“奴才倒是看清了,来人是八皇子。”   “阿卓?”蓟允樗兴奋,拉了花畹畹便走,“我们去找阿卓。”   光是听到蓟允卓的名字,蓟允樗心里就无比踏实。   看着花畹畹和蓟允樗绝尘而去的背影,安念熙郁闷。   “他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回了京都他会死的。”安念熙急迫。   安沉林却已经迈腿跟了去:“畹畹都陪阿樗回去了,总不会有危险的。”   这也是一种无条件的信任。   “大小姐……”云生怯生生看着安念熙,安念熙没好气:“看我干什么?还不去追大少爷。”   云生扑哧一笑,急忙去追安沉林。   安念熙只好不情不愿跟着回去。   回到竹屋时,童定芳已经张罗好了晚饭,蓟允樗和蓟允卓一见面就激动不已,说了许久悄悄话,方被童定芳叫去吃晚饭。   “其实这山野郊外的日子倒也优哉游哉。”   饭桌上,蓟允卓想起蓟允樗同自己说的话,“因为我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我能与她朝夕相处,便觉这人世也并无什么遗憾了。”   蓟允卓放眼饭桌,不过就花畹畹和安念熙两个女孩子,蓟允樗的心仪对象是谁?   晚饭后,蓟允卓抓住蓟允秀偷偷问:“阿樗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蓟允秀耸耸肩:“却是不知,只知道有人喜欢他。”   蓟允卓心下一悸,“谁?”   “安大小姐。”蓟允秀朝着安念熙的方向努努嘴,蓟允卓才放下心来,还好不是花畹畹。   蓟允秀看着蓟允卓道:“你这回来五台山找我们,是奉了父皇旨意,还是偷偷来寻?”   “二者皆而有之。”   蓟允秀难免担忧:“父皇派你来,是要我们……”   “父皇已经不追究你们了,皇祖母说了虎毒不食子。”蓟允卓轻描淡写。   蓟允秀不可置信:“就这么简单?”   “皇祖母从前最疼你,她怎么舍得你有事?她让你回去呢。”   蓟允卓虽然如此说,蓟允秀自然是不信了。   皇太后是疼爱他,可是他被皇帝关禁闭时,也没见她替他求情啊。   蓟允秀是个精明的,不再追问蓟允卓,他知道从蓟允卓口里也问不出真话来。   他也不担心蓟允卓撒谎骗他们回京,如果皇帝真要他们的命,大可以在这里绞杀,不必等他们回京,看起来事情的确是有了转机。   “那我们何时启程?”   蓟允卓笑:“皇兄何必如此着急?你们这山野郊外的生活如此悠游自在,就不许我也享受一两日?”   蓟允秀便不再说什么。   清晨,群花都还做她们的清梦。那微雨偷偷洗去她们的尘垢,她们的甜软的光泽便自焕发了。在那被洗去的浮艳下,深藏恬静的红,冷落的紫,和苦笑的白与绿。   后山,花畹畹和童毓驳并肩而立。   “公主在这里生活得还好吗?”童毓驳关切。   “你父亲把我们照顾得很好。”   童毓驳一惊,“公主怎么知道……”   “你们二人都姓童,所以做了下大胆的联想,还真被我猜对了。”   “那公主能否再猜一猜,蓟允樗和微臣是什么关系?”   听童毓驳话中有话,花畹畹蹙起了眉头。   “听闻七皇子蓟允樗是蓝美人和一个宫中侍卫所生,难道那侍卫就是童大叔?”   童毓驳低头:“公主冰雪聪明,只是如今宫中又生变数。”   花畹畹诧异地看着童毓驳……   ※   不远处,蓟允卓看着童毓驳向花畹畹行了个礼告退了,方才向花畹畹走了过去。   ☆、第536章 终于爱情   蓟允卓走到花畹畹身旁时,接触花畹畹的目光猛然一震。   花畹畹的眸子里赫然清晰的同情。   蓟允卓的心深深一撞。   “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花畹畹的嗓音温润如玉,充满悲天悯人的意味。   蓟允卓竟然受不住,顿时泪如泉涌。   他一把将花畹畹拥入怀中,趴在花畹畹肩头痛哭流涕。   他是个多么高傲的人,只会在自己心仪的女子面前毫不设防,全面崩溃。   花畹畹一动不动,由着蓟允卓的眼泪将她肩头衣裳哭湿。   她是个孱弱的女子,小小肩膀却承载了一个男子全部的信任。   花畹畹突然觉得肩头的担子从未如此重过。   哪怕前世替蓟允秀争江山也没有如此沉重的感觉。   花畹畹终是忍不住伸出手抱住蓟允卓,不忍他的肩背在她怀里颤抖如风中榆叶。   当她的手触摸到他的背,蓟允卓一颤。   眼泪凝固在眼眸间,宛若珍珠。   他蓦地紧紧地抱住怀中这个玲珑纤巧的女孩子,仿佛抱住了她就抱住了整个世界食髓知味。   母亲也好,皇位也好,全世界也好,都不那么重要了。   不管他的身世如何,不管他是谁的孩子,都无所谓,此时此刻,他赫然清晰地发现,这辈子他最迫切要成为的那个身份是:她的丈夫。   可以保护她、宠爱她的男人!   花畹畹也发觉了蓟允卓的变化,他的怀抱变紧了,变放肆了,变迫切了,变强烈了。   “畹畹,”她听见他喃喃在她耳边说道,“我爱你。”   风停住,云停住,这山野的风全都凝固般。   花畹畹如被雷劈电击震在当场。   她这一世从睁眼的那一刻开始,复仇是她唯一的任务,唯一的生活动力。   至于爱情,她一度以为她挽留住了安沉林的生命,这一辈子大抵是要延续上一辈子未了的缘分,可是越到后来越发现,她错了。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一切早已阴差阳错,面目全非。   可是安沉林爱她,安沉林是无辜的,无罪的,他什么也不知情,夹在安念熙的亲缘与她的婚约之间,天真地维护着她,爱惜着她。   可是,她却无法爱他。   若说前世她对蓟允秀,是一个女人将自己终身托付给一个男人之后,愚蠢的忠贞,那么她对安沉林是动过心的。   豆蔻韶华,最美的时光,正是恋爱的季节。   她和他年龄相若,情投意合,如果不是安念熙从中作梗,他们该是一对天造地设的良配,可是天不遂人愿,他和她前世有缘无份,这一世终究是镜花水月,心境全变。   蓟允樗的出现于她今世复仇的黑色人生而言是一抹亮色。   那个前世苦恋她的书生,将她的人生和自己的人生一起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今生终于在她的生命力清晰了一张令她纠结的脸。   这张脸举世无双并世无两,神仙般的人物,他对她情谊朦朦胧胧,却是真真切切,她不是无情之人,自然能感觉得到。   而蓟允卓,这个和蓟允樗一样对她好到心窝子里的男子也在她的内心投下了深刻的影子。   只是,当他明白无误地告诉她“我爱你”时,她一下子就手足无措了。   她的内心装载了太多仇恨的阴暗的东西,爱情这样美好的东西如何能进驻她的内心?   就像明珠如若遗落泥沼,岂不可惜?   不远处,蓟允樗默默站在角落里,黯然看着相拥的二人,眸子间的光彩晦暗到了谷底。   他终于再看不下去,转身而去。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花畹畹推开了蓟允卓四爷在现代滴幸福生活!反穿、数字。   她给了他一个明媚的笑容:“我会为你保守身世的秘密的。”   蓟允卓怔了怔,她用充耳不闻来回应对他的拒绝吗?   看着蓟允卓惨白的面孔,她再次重申:“我会替你保密,你放心,在你做出决定之前,我都会守口如瓶。”   “其实不必,”他的声音低沉极了,充满了灰心丧气,“我这回来就是要告诉阿樗身世的真相,然后带他回宫,和他各自回归各自的位置上去。”   花畹畹静静地听,静静地道:“你觉得阿樗会愿意吗?”   “为何不愿意?那本该就是他该呆的位置。”   “那个位置周围的环境就是,一个赐他毒酒的父皇,一个把他偷梁换柱的皇祖母,还有一个杀害他的养母,追杀他多年的母亲,这样的位置,你认为阿樗竟然会回去?”   花畹畹的质问叫蓟允卓凝眉。   可是不回去能怎么办呢?   阿樗继续隐姓埋名颠沛流离,过着逃犯的生活?   他和阿樗之间情深似海,他如何忍心?   阿樗过着原本他该过的动荡不安的生活,而自己却在皇宫之内仗着皇帝要面子,继续假冒皇子的身份锦衣玉食?   “我会说服阿樗的。”蓟允卓并无信心。   花畹畹不置可否:“但愿。”   ※   聚餐的时候,花畹畹发现蓟允樗的神色怪怪的,不由疑惑,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蓟允卓应该还没有说,童毓驳也不可能漏口风,他从何得知?   不但蓟允樗怪怪的,安念熙也是怪怪的。   她端着一大碗汤羹上桌,手抖得厉害。   安沉林担忧道:“大姐,你的手怎么这么抖?”   “我的右手使不上力,弟弟难道忘了吗?”   安念熙说着,云生忙去接那碗汤羹放到桌上去。   安念熙热情洋溢向众人介绍:“八皇子远道而来,我特意做了这碗汤羹,这碗汤羹的名字叫‘白龙曜’,是用反复捶打的里脊肉制成的。哦,对了,我知道我的手为什么抖得厉害了,就是捶打那里脊肉太酸了……”   安念熙刻意地解释着,花畹畹心下便多了个心眼,那碗汤羹不愿去动。   花畹畹只提防着安念熙会毒害自己,没想到第一个倒下的人会是蓟允卓。   安念熙热情地给他盛了一碗汤,又逼着他喝了一口,然后蓟允卓的脸色就变样了,变得乌紫,继而就叫肚子痛,继而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众人骇异,忙去查看蓟允卓。   ☆、第537章 割肉入药   蓟允卓醒来时已是半月后。   床前衣不解带照顾的人是花畹畹。   因为安念熙给蓟允卓下了毒,安沉林心怀愧疚。   而安念熙下毒的原因是为了不让蓟允卓将蓟允樗捉回宫去。   所以,给花畹畹打下手的是安沉林和蓟允樗。   在众人不懈努力下,蓟允卓终于苏醒。   安沉林呼出一口气,毕竟如果蓟允卓死了,安念熙可就造业了。   无论如何,姐弟血缘不可割断,安念熙的罪过他不可能置身事外。   花畹畹看着安沉林一脸疲累样,道:“这段日子,让你受累了,如今八皇子已经苏醒,没有生命危险,你可以去歇息了,否则他是苏醒了,你可累垮了。”   安沉林确实是累到不行,身体心理双重压力,故而便也由着云生拉他去睡觉。   房间里剩下蓟允樗、蓟允卓和花畹畹三人时,便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蓟允樗告诉了蓟允卓中毒的原因,蓟允卓唏嘘不已:“安大小姐对阿樗你的确是用情至深。”   “可惜居心不良神级演技派。”蓟允樗凝眉。   “其实我这回来并不是要捉你回宫,而是要带你回宫,所以安大小姐大可不必过度紧张的。”   蓟允卓话到嘴边,又咽住了,因为他看见了花畹畹迟疑的目光。   那个秘密,真要向阿樗合盘托出吗?   “我这种身份回宫有何意义?听说我娘亲已死,是死在梅妃娘娘的手上……”   蓟允樗眉宇凝愁,蓟允卓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你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啊?阿卓,我和我娘亲对你,对她都构不成威胁,不是吗?”   蓟允樗再通情达理,心头也难免生出怨怼。   这多年被刺客追杀,九死一生,受尽苦难,不堪回首,叫他如何不恨那个女人?   更何况如今她还对她的娘亲下了毒手。   蓟允樗凝视着蓟允卓,就连蓟允卓在他眼里也变得讨厌了。   “阿卓,你要不是她的儿子,那该多好啊。”   蓟允樗默默说着,转身黯然走出了屋子。   看着他的背影,蓟允卓胸口堵了一堵墙般。   “他如果知道她才是他的生身母亲,或许就不会心怀仇恨了。”蓟允卓无比难过。   “只怕更加仇怨。”花畹畹坐到床前去,替蓟允卓把脉,检查。   “你的毒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这些日子他为了你担心坏了,如果没有他,你的毒也解不了。”花畹畹道。   原来要替蓟允卓解毒,需要人肉做药引,蓟允樗割下了自己手腕上的肉。   “他对你是真的好,你对他亦是,你们之间是一场孽缘吧。”   花畹畹拍拍蓟允卓的肩膀,“如若你真要对他吐出真相,而又不方便启齿,我倒是愿意做这么一趟传话之人。”   蓟允卓向花畹畹作揖:“如此,有劳了。”   花畹畹自嘲笑了笑。   某些时候,她是善良的白莲花,怀揣菩萨的心肠,不是吗?   ※   安念熙找遍了整个山头,才在悬崖边找到蓟允樗。   他一个人心情郁郁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见安念熙到来,自然没有好脸色。   安念熙噗通跪在他跟前:“阿樗,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八皇子他已经无碍了,他没死,你还要怨恨我到什么时候?”   蓟允樗觉得烦闷,他的温吞水的性子导致安念熙的得寸进尺。   他嫌恶地看着她道:“大小姐,你何必为了我卑贱至此?你是堂堂国公府的千金,而我只是一个逃犯,居无定所,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没有未来没有前途可言,你又何必为了我这种烂人……”   “我乐意末世超级商城。”安念熙执拗,“蓟允樗,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的,我这辈子为了你已经让自己的人生彻底摧毁了,你让我离开你,我可以去哪里?整个京都,谁不知道国公府的安大小姐是情奔烈女,卑贱而放荡?我离开你,又有什么前途可言,不如让我这辈子就卑贱到底。”   蓟允樗长叹一口气:“你要如何选择自己的人生是你自己的自由,可是你的自由不能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蓟允樗的言辞从来没有如此激烈过,安念熙有些无法接受。   “阿樗,面对我,你真的那么痛苦吗?”   “是的,痛苦至极,痛苦无比,再也没有比这个更痛苦的了。”   安念熙的泪涌上来:“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你以为我想吗?我总是彻夜难眠,每到夜晚我就活在歉疚与自责里。我这一生在认识你之前高贵骄傲,可是遇到了你,我这一生就被彻底打乱了。阿樗,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你就不能成全我吗?”   安念熙的泪汩汩而落,抑制不住。   蓟允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对一个对自己如此死心塌地的女子,他于心不忍,可又觉得厌烦。   他从地上扶起她道:“大小姐,我要怎样说你才能明白?”   “我明白,我心里比谁都明白,你之所以拒绝我,不肯接纳我,无论我怎么做,怎么讨好你你都无动于衷,就是因为花畹畹,对不对?”   安念熙怒了。   蓟允樗脸色有些僵。   还从未如此被逼着直面自己的内心。   “是不是?是不是?”安念熙反复问着,几近癫狂。   蓟允樗被逼急了,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就算没有花畹畹,我也不会接受大小姐的心意,因为我……不喜欢你!”   安念熙被深深打击了,更加恼羞成怒起来:“就算没有花畹畹,你也不会喜欢我?这是借口!就是因为花畹畹,就是因为花畹畹,她有什么好?她不过就是一个村姑出身,她不过就是我们安府养的一个卑贱的童养媳……”   蓟允樗也怒了。   安念熙对花畹畹的羞辱激起了他内心的愤慨。   他道:“对,她是一个村姑,她是一个童养媳,她的出身卑微,没有安大小姐你高贵,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就是喜欢她!无论在你眼中她多么不堪多么恶毒阴险,在我心中她都是世上最纯洁最美好的女孩子,我就是喜欢她!我就是爱她!”   远处,花畹畹停住了脚步,她看着那一对怨怒的男女,轻轻蹙起了眉头。   入冬的阳光还是如此温暖,不是吗?   ☆、第538章 合盘托出   蓟允樗依旧坐在石块上,面朝悬崖,沐浴阳光。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以为是安念熙,激动道:“安大小姐,你还要我说多少遍……”   一转身,竟是花畹畹。   蓟允樗愣住。   “畹畹……”他站起身来,不禁有些心虚,猜不准适才花畹畹是否听到他同安念熙的对话。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蓟允樗弱弱问。   “才来。”花畹畹给了一个磊落的笑。   她走到他身边去,也看着悬崖下面。   人生就像这悬崖,一念执着,便可粉身碎骨。   一念忍让,便可保身家平安。   “你有事找我?”蓟允樗观察花畹畹,花畹畹的神色从来没有这样郑重过。   “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花畹畹回身,认真地看着蓟允樗。   蓟允樗一颤。   远处,安念熙看着阳光底下一对璧人,心里醋海翻波,那妒忌的火焰简直要把她烧化了。   ※   蓟允卓焦灼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竹屋的门被推开,花畹畹走了进来。   “怎么样?说了吗?”蓟允卓迎上去,握住花畹畹的手,脸上充满忧虑和焦灼。   花畹畹淡淡道:“说了。”   蓟允卓的声音开始发了抖:“那阿樗他是什么反应?他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花畹畹打断蓟允卓。   蓟允卓的心却一下沉落谷底。   这样大的身世秘密,蓟允樗居然什么都没说?   沉默才是更可怕的。   蓟允卓的手心冒了汗:“他一定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世,自己被我母妃追杀了多年,蓝姨也被我母妃害死了,可是到头来,我母妃才是他的生身母亲,他视为仇人的人才是给了他生命的那个人,他的确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公主相亲。他有万般苦楚,只怕憋在心里更加憋坏了。我要去找他……”   蓟允卓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不行,我不能去见他,他现在见到我,肯定不知该如何面对,还有,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他那么信任我,可是这辈子伤他最深的人却是我,我拿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身份地位,荣华富贵,还有母亲的疼爱……”   蓟允卓语无伦次。   花畹畹走上前,握住蓟允卓的手,仿佛要给他力量似的,安慰道:“你给他一点时间,他总需要自己内化的,我想他会想通的。”   蓟允卓感激地回望着花畹畹。   门外,蓟允秀目光一闪。   还有这样的事?   七皇子是真正的七皇子,八皇子却是冒牌货。   事实与真相就这样被颠覆了。   蓟允秀不由心花怒放,他俨然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怪不得蓟允卓突然造访呢,怪不得说皇城已经原谅了他们。   蓟允樗是真皇子,自己从天牢带走他,不是欺君抗旨,不是罪过,而是立功了呀!   那么,自己为何还要呆在这山野郊外做村夫呢?   蓟允秀迈着轻松的步子去找蓟允樗。   蓟允樗依旧呆呆坐在山崖边,看着日落。   只见太阳射进了一朵黑云后,给黑云镶上一圈美丽的金边。   那金光又映照在蓟允樗脸上,给他也镶上了金边。   只是金光万丈,也点不亮蓟允樗晦暗的眸子。   他的眸子诚如他的心绪,阴郁而纷乱。   蓟允秀的到来让蓟允樗吓了一大跳。   蓟允秀讶异道:“阿樗,不,七弟,你应该欢喜才对,为何这样郁郁寡欢。”   蓟允樗不解:“四皇子何出此言?”   “不要叫我四皇子,叫我四哥。”蓟允秀套近乎。   蓟允樗眉睫蹙得更紧了。   蓟允秀揽住他的肩,道:“我都已经知道真相了,特地来向七弟道喜。”   蓟允樗心下一颤,原来这蓟允秀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真相,不知他心底里打什么如意算盘,且听他说下去。   只听蓟允秀道:“真皇子怎么可以流落民间呢?那岂不是明珠暗投?七弟应该跟我一起回京城才是。”   只有蓟允樗同回,自己才好回宫向皇帝邀功领赏啊。   蓟允樗从肩头拿走蓟允秀的手,淡淡道:“我没有打算回去[异世]擒兽不是禽兽。”   蓟允秀愣住:“为什么?”   “我在外过惯了,这漂泊的日子对你们而言或许难过,可是对我来说却是难得的自由。”   蓟允秀是个精明的,“你是为了阿卓吧?”   蓟允樗眉头微不可见蹙了起来。   蓟允秀直剖他的内心:“你和阿卓从小情同手足,形影不离,就像是一个人,你不想回宫无非是不想阿卓重蹈你的人生覆辙,你不想自己受过的苦让阿卓也受一遍!”   蓟允樗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澎湃起伏。   蓟允秀真是一针见血。   “阿樗,有的时候我真的好嫉妒你和阿卓两个。”蓟允秀有些咬牙切齿。   蓟允樗回他:“自以为是。”   说着,扔下蓟允秀,拂袖而去。   蓟允秀看着夕阳下蓟允樗走远的背影,目光阴险起来:“阿樗,无论如何,我都会带着你一起回京都的!因为你是我翻身的垫脚石!”   蓟允秀笑容诡谲。   ※   夜深人静,安念熙独自一人坐在山崖上。   白天,蓟允樗就坐在这里。   深夜,她来他坐过的地方坐下,感受那早已不复存在的他的体温。   她的手在石块的表面轻轻抚摸着,心里五味杂陈。   她念着“阿樗”二字,心便已不可遏止地疼痛。   她知道她这辈子为了一个男子彻底疯魔了。   可是,那个男子不爱她,哪怕她为他迷失了自己,他还是不为所动。   要捂暖一颗心是如此艰难,可要是让一颗心变凉,却是一瞬间的事。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安念熙想起自己这一路而来艰辛的求爱,猛然愤恨地在石块上捶了一拳,疼痛从拳头的关节处传来,殷红的血染湿了石面。   和着血一起下来的是眼泪。   她想起白日里,蓟允樗对她说的那些绝情绝义的话,恨更加在心里埋上了种子。   她仰头看着天边的孤月。   那如钩的明月,处子般的宁静,公主般的雍容。   我本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安念熙想起那首令人绝望的诗词。   “蓟允樗,是你逼我的!”安念熙的目光血一般红。   ☆、第539章 心上人呀   当安念熙满怀仇恨回到竹屋,决定开始她的复仇计划时,她遇到了蓟允樗。   一见到蓟允樗,她的心又柔软下来。   “阿樗,”她温柔地道,“如果有来生,你愿意爱我吗?”   安念熙心里充满了期待,她期待听到自己渴盼到死的那个答案。   只要蓟允樗回答她:好,我愿意,她就会放弃内心里因为嫉妒燃烧起来的熊熊火焰。   可是没有,她的希望落空了。   蓟允樗回答她的是沉默。   来生的事虚无缥缈,他不愿意给她答案,连敷衍她他都不愿意。   安念熙的心碎了,像被刀子剁碎了一般,糊成一团,烂成一团,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蓟允樗没有注意到安念熙已经握成拳头的手,那发抖的充满了仇恨的手。   他是对她太不关注了。   这辈子她为他付出太多,显得他分外薄情寡恩,以至面对她,他就显得自卑和烦躁。   “夜深了,你早点睡。”蓟允樗温和地同她说道。   安念熙不忿。   如果此刻换作是花畹畹,只怕他要领着她去竹屋外头看星星看月亮看云朵看漫山的夜景吧?   安念熙心里不平衡,熊熊的火焰燃烧得更烈。   她没有再看蓟允樗一眼,愤愤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透过屋子的门缝,她目光诡谲阴狠地看着蓟允樗,默默在心里道:阿樗,你会为今夜对我的绝情感到后悔的,我只不过要一个安慰的答案而已,你都不愿意,那么我今夜的心痛,我一定让你同样领受,且是千倍万倍地领受大锦衣。   安念熙的目光如火如荼,如血如毒。   ※   数日之后,还是那片悬崖边,还是夕阳如酒,晚风如醉。   蓟允卓静静走向蓟允樗,他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道:“你要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还没有想通吗?无论怎样无法接受,那都是事实,梅妃娘娘是你的生母,你不是蓝姨和侍卫的孩子,你是梅妃娘娘和皇上的儿子,所以这辈子你没有错,错的人是我,我霸占了你的位置……”   “我们都是**控被摆布的棋子,你又何错之有?我们两个都是无辜的。”   蓟允樗向蓟允卓露出一个轻轻的笑容。   蓟允卓的内心暖暖的。   “阿樗,你真好,从小你就对我好,该轮到我报答你的时候了。”   蓟允卓的手放在蓟允樗的肩膀上,声音沉着有力的:“阿樗,回去吧!”   “该回去的人是你。”   蓟允樗看着蓟允卓,真诚的。   他想起蓟允卓和花畹畹那个拥抱。   “只有回去,你才能给你心爱的女子好的生活,这山野郊外终究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归宿。如果你能叫她幸福,我愿意我们的身份一直错下去。所以,我留下,你带她回去。”   蓟允卓的心像被什么击打了一下。   “她?”   “对,她。”   蓟允卓蓦地豁然开朗,他突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了,他也突然明白他心里的那个她是谁了。   他初来此地的时候,他就说过,他能她朝夕相处,所以无论是浪迹天涯还是颠沛流离他都不觉得辛苦,甚至觉得是幸福。   原来,他和他心底里的那个她竟是同一个人。   “你竟然愿意为了畹畹放弃皇子的身份?”蓟允卓愕然,声音也有些发颤。   “不光是为了她,还为了你,阿卓。”蓟允樗的笑容和煦的,平静的,一如他一直以来的性子。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兄弟、伙伴、亲人,畹畹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女子,而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是你。”   蓟允樗的声音里夹着一丝痛苦,暗哑低沉。   蓟允卓一颤,心里充满了疑惑,但还是没有说出来。   蓟允樗是从哪里看出花畹畹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是他蓟允卓呢?   自己是向花畹畹表白过,可是花畹畹没有任何表示呀。   “一个男子若真爱一个女子,一定希望给她安定富裕的生活,一定不希望她跟随自己颠簸流浪,所以,阿卓,我将我的身份给你,你还是回皇城去吧,继续做你的八皇子,只是你要给畹畹幸福暧昧花都。”   蓟允樗的脸上充满了落寞,可还是打心底里的真诚。   这份真诚让蓟允卓有些无地自容。   他是有多爱花畹畹,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苦了二十年,难道不希望告别这痛苦的过去,过上安定富裕的生活吗?   可是他为了花畹畹,甘愿继续痛苦,只因为他认为花畹畹心底里的那个人是他蓟允卓。   真正的爱不是占有是成全。   蓟允卓苦笑着,说不出一个字。   阿樗,为什么我们兄弟二人会爱上同一个女子?   这比我们的身世更令我痛苦和难堪。   蓟允卓转身,给了蓟允樗一个无言的背影。   蓟允樗却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任性语气,对他道:“蓟允卓,你听到我的话了吗?皇城,你带着畹畹回去!我命令你!”   蓟允卓的背脊僵了僵,没有回头,决然而去。   阿樗,我怕我一回头,眼泪就会落下来。   我哭我们这别样凄惨的人生。   身份互换,还爱上了同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爱谁?   花畹畹正在空地上晒草药,那些草药是安沉林和云生去山上摘回来的,新鲜嫩绿,散发着野地泥土的气息。   花畹畹一根一根晒得仔细,安沉林和云生给她打下手,他们时不时搭几句腔,场面看起来温馨而热闹。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蓟允卓。   蓟允卓远远地看着他们,眼睛里嫉妒得要流出血来。   畹畹,你心底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我,阿樗,还是安沉林?   蓟允卓的目光落在花畹畹身上,那个女孩子娴静如湖,深不可测,没有人能够猜透她的心思,她看起来绝顶聪明,又看起来满腹心机,可是无论她是善良的,还是邪恶的,在他眼中她都是美好的。   蓟允卓终于悄悄走了过去。   见他到来,安沉林脸色一变。   他拦在了花畹畹跟前,向着蓟允卓道:“八皇子什么事吗?”   他是来带他们回京都的,所以安沉林本能抗拒他。   蓟允卓凝然道:“我有话想单独和畹畹说,安大少爷能否回避一下。”   安沉林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花畹畹。   ☆、第540章 阿卓结局   花畹畹向安沉林道:“这些草药交给你和云生,我去去就来。”   然后花畹畹就跟着蓟允卓走了。   安沉林看着花畹畹和蓟允卓的背影,心里醋意横生。   云生走到他身旁:“大少爷,大少奶奶对你的心是不是已经变了?”   这也是安沉林一直以来担心的。   “我怎么觉得大少奶奶对阿樗,还有八皇子,都比对大少爷你好呢?”   云生的话叫安沉林心里五味杂陈,安沉林嘴上却道:“别胡说,晒草药去。”   他能做的就是听从畹畹的吩咐。   他这辈子亏欠畹畹太多了,他只能尽自己所能替她分担。   像现在帮她晒草药,就是他力所能及的。   看着安沉林默默去干活了,云生喃喃自语道:“我是替你担心,大少爷……”   安念熙站在不远处,冷冷看着那一幕。   沉林,我的弟弟,我会替你报仇的,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勾搭了我的弟弟,又伤害了我的弟弟,还抢走了我的爱人,我会叫她付出代价。   安念熙的眼神是变态扭曲的。   这么些年对蓟允樗的执着已经耗光了她内心所有美好的东西,尽管她的内心或许原本也并无多少美好的东西,但是现在是彻底荡然无存了。   ※   花畹畹随着蓟允卓走到僻静处,停住了脚步。   “八皇子找我什么事?”   蓟允卓看着花畹畹,这清澈的眸子目光雪亮,仿佛直摄人心,看得蓟允卓的心也噗噗地跳了起来。   “畹畹,你喜欢阿樗吗?”   花畹畹的眉心微不可见跳了跳,不知道蓟允卓怎么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   “八皇子……”   “不要叫我八皇子,你知道我不是。我不是什么皇子,我只是……”   “我知道,阿卓,你找我什么事?”花畹畹笑容干脆豪门第一辣妈。   蓟允卓鼓足了勇气:“畹畹,你喜欢阿樗吗?”   花畹畹愣住。   蓟允卓豁出去了:“畹畹,我知道你心中的那个人不是我,那会是阿樗吗?阿樗他也喜欢你,他很喜欢你……”   “比你更喜欢我吗?”花畹畹含笑看着蓟允卓。   蓟允卓的脸刷一下红了,花畹畹自嘲笑了笑。   “我们如今全都是泥菩萨过江,不知道八皇子还有什么心思去谈情说爱?”   花畹畹说的是事实,蓟允卓语塞了。   对,他现在就是过江的泥菩萨,已经没有了皇子的身份,背着那样不堪的身世秘密,他什么资格在她面前说爱?   蓟允卓自卑地想钻到地底下去。   “不管你心里的人是谁,我都会从你身边离开的。”   蓟允卓落寞道:“畹畹,阿樗是个好人,是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他比安家大少爷更适合你。”   蓟允卓说着黯然从花畹畹身边走开。   花畹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些许不忍。   就在这时,安念熙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大喝一声:“花畹畹!”便冲了过来。   她手里在阳光底下明晃晃发着冷光的赫然是一把匕首。   花畹畹猝不及防连连后退,说时迟那时快,蓟允卓大步上前挡在了花畹畹跟前,安念熙手起刀落,匕首深深地扎进了蓟允卓的胸膛。   鲜血四溅……   安念熙傻眼了。   花畹畹抱住倒地的蓟允卓焦灼地呼唤着:“阿卓,阿卓……”   花畹畹的手抖了,蓟允卓胸口上透过匕首缝隙汩汩涌出来的鲜血沾满她的手和衣裳,蓟允卓躺在她怀里瑟瑟发抖,脸色急剧灰败下去。   他是要死了。   蓟允卓心里无比绝望,其实他还想活在这世上,哪怕远远地卑微地仰视她,也是一种幸福。   可是现在他要离开她了……   蓟允卓眼中,花畹畹的容貌开始模糊不清……   巴东有巫山,窈窕神女颜。   蓟允卓眼睁睁看着花畹畹那瑰姿艳逸的面孔和着她头顶天光一起陷入一片混沌的白。   “阿卓,阿卓……”   他听见她急迫哀哀的呼唤,可是那呼唤声也一起模糊,直至听不见了。   蓟允卓再睁开眼睛时看见蓟允樗也在身边,他抱着他,声泪俱下的哭喊邪王毒医妃。   “阿卓,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死!你还要替我去做皇子,替我孝顺我的母妃,替我好好爱畹畹……”   蓟允樗的恳求真挚诚恳,被眼泪打湿。   蓟允卓无力地笑起来,他拉过一旁花畹畹的手放入蓟允樗的手中,颤声断续道:“你要拜托我的事,从今往后,我就拜托你了……”   “不要恨母妃,好好爱畹畹……”   蓟允卓说着,不舍地看着花畹畹,他舍不得合上他的眼睛,他的嘴唇翕动着反复问着她什么。   花畹畹知道他在问什么。   他在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他卑微地不敢用“爱”字。   有的,有的,不可能没有。   她重生以来蒙他明里暗里诸多照顾,她就是一座冰山也会融化的啊。   有的有的,我喜欢过你,我也正在喜欢着你,你这样一个好人,谁都不会抗拒……   可是,蓟允卓已经彻底闭上了他的双眼,再也听不见她的心声了。   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就答应你,我做你这一辈子的女人,可好?   可是蓟允卓胸口的血渍已经干涸,那把匕首彻底阻止了心脏的跳动,他再也听不见,再也听不见。   花畹畹的泪无声地落下来。   她没有歇斯底里地哭喊,只有泪水无声地不停地掉落……   安念熙站在一旁,傻傻地看着蓟允卓将蓟允樗和花畹畹的手包在自己手里,然后永远闭上了双眼。   她要杀死的人是花畹畹!   她抱了同归于尽的念头,为什么杀死的却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安念熙看着那三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妒火燃烧了整个人。   蓟允樗站起身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这么多年,他从未如此狠绝。   今天,为了他最好的兄弟他打了她。   “我要杀的人不是他,是他自找的,是他自己要替花畹畹送死!”   安念熙绝望地怒吼。   蓟允樗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如果你杀死了畹畹,我会要你陪葬!”   “我本来就准备着同归于尽!”安念熙冷笑,泪水绝望地落下去。   “畹畹死了,我也不会独活。”蓟允樗的声音暗哑地响起,像最尖利的动物的爪牙撕碎了安念熙的耳膜。   ☆、第541章 被爱宿命   花畹畹整个人一激灵,心脏像被什么重重撞击,疼痛弥漫了四肢百骸。   前世冷宫中的一幕赫然又到了眼前:   安念熙穿着高贵的皇后的衣服出现在她的面前,可是表情却是一个失败者,她道:“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一贫如洗的穷书生,门不当户不对,我的爱情注定没有好下场,如果没有沉林这个大房嫡子,可就另当别论了,我可以留在安家,招我的爱人做上门女婿,可是安家大房有沉林这个长孙嫡子,大房庞大的财产和我这个女儿没有一丁点的干系,所以要保全我的爱情,只有牺牲我的弟弟!你们的洞房花烛夜,我在沉林喝的合卺酒里下了毒,原本是要将沉林的死嫁祸于你,可是沉林却在临死之前乞求我,只要我保全你,那么我对他做的一切,他到了地底下也不会追究,他会在另一个世界真心地祝福我……”   “为了成为他的妻子,我不但害死了自己的亲弟弟,还拒绝了平王的婚事,可是他却告诉我,他爱的不是安家的大小姐,而是安家的童养媳——花畹畹!”   “你抢走了我的爱人,我也要破坏你拥有的一切幸福,你的丈夫,你的后位,你辛苦换来的一切都要被我掠夺!”   “我夺走了属于你的荣华富贵,却夺不回本来属于我的爱情!你知道吗?他今天入宫求见我,他说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只要求能从冷宫带走你。花畹畹,你注定是我这一辈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哪怕你是个不能说话,手脚瘫痪的废人,你亦占据他的心征战五千年。只有你死了,彻底灰飞烟灭,才能泄我心头之恨,才能让他彻底忘记你!”   字字句句,剜心之痛。   哪怕她重生一世,亦逃不过被他爱的宿命。   而安念熙也逃不过爱他却求爱不得的宿命。   前世,安念熙贵为皇后还是个可怜的失败者。   这一世,安念熙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花畹畹突然打定了主意。   安念熙,我要将你彻底打入人间地狱,让你的心永远禁锢在炼狱中,让你永远痛苦,让你有生之年再不会有一抹笑容。   这是誓言,是她为自己也为蓟允卓复仇的誓言。   花畹畹看着地上永远阖上双眼睡容平静的蓟允卓,在心里道:阿卓,你放心地去吧,你希望的都会实现的。   你用你的生命守护了我,我也愿意用我的生命替你守护你想守护的一切。   我会如你所愿好好地活下去,如你所愿好好地爱你深爱的兄弟。   花畹畹起身走到蓟允樗身旁,握住了蓟允樗的手。   这一握,蓟允樗受宠若惊。   这一握,安念熙面如土色。   这一握,自己的心蓬勃跳动了起来。   原来一直以来她迷惘的困惑的感情的迷雾,在这一握中彻底豁然开朗。   她心底里那个模糊的影子如今已经清晰过来,她不再摇摆不定了,她会异常坚定:她爱蓟允樗,从今往后她会好好地爱蓟允樗。   不论是为了刺激安念熙,向安念熙报复,还是要完成蓟允卓的临终遗愿,她都要好好地爱蓟允樗。   此时此刻,花畹畹就是没有想过,从今往后,她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好好爱蓟允樗。   蓟允樗惊喜地看着花畹畹,花畹畹给了他一个笃定的微笑。   这一抹微笑,盛世花开,冰山融化。   “阿樗,从今往后,我会一直呆在你的身边,像这样握住你的手。”   蓟允樗欣喜若狂,心花怒放。   安念熙浑身颤抖,她的目光血红,像一只发怒的狮子。   “花畹畹,我要杀了你!”   安念熙怒吼着冲向花畹畹。   蓟允樗护住花畹畹的时候,安沉林冲出来,死死抱住安念熙。   “大姐,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   安念熙哪里能镇定下来,她发怒地看着安沉林,像一只要爆炸的球大明星是我。   “你这个没用的人,你看不住自己的女人,纵容她来抢夺你姐姐的幸福,你不配做我的弟弟!”   安念熙一巴掌一巴掌打在安沉林的脸颊上,安沉林的脸上瞬间一片血红。   安沉林没有躲闪,只是逆来顺受的屈辱的表情。   花畹畹看不下去了:“安念熙,你不要打沉林出气!”   “我该受的!”安沉林向花畹畹喊,“我该受的,我该受的!”   花畹畹看见安沉林的泪水从眼眶里绝望地滚落。   蓟允秀看了许久这突变的一幕,瞬间生死,瞬间爱恨,瞬间反目,他冷笑着走了出来,以一副主持大局的姿态出现。   他道:“安大少爷,既然你该受这一切,那就请你带着你的姐姐安念熙离开!”   蓟允秀的话铿锵有力,安沉林屈辱地拉着安念熙离去。   “我不走!我不走!花畹畹,我要和你同归于尽!花畹畹,我不会让你得到蓟允樗的!花畹畹,我要你不得好死!”   安沉林那个孱弱的少爷,或许此生再也没有这样有力过的,他将安念熙像拎小猫一样拎走了。   他回头看了花畹畹一眼,无尽哀怨,五味杂陈。   花畹畹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沉林,对不起,前世无缘,今生也不会有缘……   你我之间注定要在人生路上擦身而过。   因为,安念熙是你的亲姐姐,而安念熙是我的仇人。   你不会知道我和安念熙之间的仇怨。   夺夫杀子之仇,杀身之仇……   沉林,你不会懂的。   蓟允樗握住花畹畹的手发,发现她的手冰凉如水,他给了她一个用力的温暖的眼神。   花畹畹不由一振。   蓟允秀走了过来,和煦的笑容,云淡风轻道:“好了,阿樗,一切尘埃落定,咱们该回京了。”   回京,回到那充满*的京都皇城,他蓟允秀一定要卷土重来。   皇位,美人!   蓟允秀的目光落在蓟允樗握住花畹畹的那只手上,心底里发出一丝阴险的冷笑。   这个女子有母仪天下凤翔九天的命格,他蓟允秀不会拱手让给他人的。   蓟允樗,你是我回到京都的垫脚梯。   陪我回到京都,你就会结束你的使命的。   花畹畹,你终有一天会知道谁才是你这辈子的真命天子。   ☆、第542章 泪葬兄弟   谢谢书友16071416143418、美美的少年的打赏。   谢谢购物狂1977、书友150112125309005的月票。   ※   水和神、幸福、美好、不朽是连在一起的,所以蓟允樗对蓟允卓采用了水葬,即将阿卓的遗体投于江水。   蓟允樗让牛驮着蓟允卓的遗体去了江边。   江面上,花畹畹正在竹排上堆满鲜花。   雪白的百合象征圣洁,一如这个男子纯洁的一生。   蓟允樗将蓟允卓从牛背上抱了下来,轻轻放在竹排上,雪白的百合映衬着蓟允樗恬静的面容。   他就像睡过去了一样,一袭白衣有若天使。   花畹畹的心绪一片空白,他死时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耳边回旋。   他反复问她,爱过他吗?   其实不是不爱,只是不敢承认。   花畹畹的心酸酸的,恨自己为何在爱情跟前不能再勇敢一些。   “阿卓,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畹畹的。”   蓟允樗的话诚如承诺。   是蓟允卓的死将她推到了蓟允樗的身边。   无论如何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他们一起目送蓟允卓躺在竹排上,随着江水飘远。   蓟允秀站在他们身后,催促道:“五台山的事都了了,咱们该回京城了。”   蓟允樗握紧了花畹畹的手。   是的,该回去了,回去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富贵,然后给自己想要保护的女子幸福。   花畹畹回望着蓟允樗,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笑容。   蓟允秀狼子野心不会死,花畹畹一直知道,她要帮助蓟允樗打败蓟允秀,打败这个自己永生永世的仇人。   蓟允樗一行向童定芳告别。   童定芳嘱咐童毓驳道:“好好照顾阿樗,他是你的什么人,你心中应该明了,所以你要像爱护自己手足一样爱护他。”   童毓驳却是欲言又止千画云陵。   蓟允秀唇边含笑,看热闹一般看着这对父子。   蓟允樗向童定芳道谢,并问他道:“其实我心里知道你就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守护着我的那个黑衣人,对不对?”   童定芳犹疑着点点头。   “谢谢你,大叔。”   蓟允樗纯洁的笑容就像云朵在天空被风吹开一般。   童定芳心里酸酸的,其实我不是你的大叔,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可惜,此生估计不会听到你喊我一声“父亲”的。   “父亲!”喊他的是童毓驳,他道:“父亲,我有话同你说。”   童毓驳让蓟允樗一行先行,自己带着童定芳回了竹屋。   推开竹屋的门,童定芳赫然看见床上躺着蓟允卓。   双目紧闭,赫然是死去的模样。   “八皇子,怎么会?”童定芳不解。   童毓驳道:“父亲,其实儿子这次出宫,是带着宫廷一个秘密到达五台山的。”   “宫廷秘密?”童定芳困惑。   “不错,这个秘密就是七皇子和八皇子早在出生之时就被太后娘娘调了包……”   调包。   童定芳傻眼了。   自己用命守护了多年的儿子其实并非亲生,而自己的亲生儿子虽然躺在面前却已经天人永隔。   造化弄人。   “阿卓的尸体怎么会在这里?”童定芳忍着伤悲问道。   童毓驳答:“儿子不忍父亲被假象蒙蔽一辈子,想着还是让父亲处理阿卓的尸体为宜,所以没有让七皇子发现偷偷从水中藏了八皇子的尸体,特送回父亲身边,好让你们父子团圆。”   童毓驳侠骨柔肠,童定芳心情惆怅。   他道:“七皇子与我早已是我骨子里认定的父子,所以无论怎样,你都替父亲回到他身边去,替父亲守护他。”   童毓驳点点头,自出门追随蓟允樗等人去。   童定芳走到床前,握住蓟允卓冰凉的手,方才开始痛哭。   这个孩子如此年轻,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呢?   自己与他没有续过一日的父子缘分哪!   童定芳看着蓟允卓,想起冷宫惨死的蓝美人,越想越伤心,不由抱着蓟允卓冰凉的身体痛哭不已。   ※   蓟允秀归心似箭,竟像押解犯人一般将蓟允樗花畹畹等人送回了皇宫虐白莲花手札。   先是去见了皇帝。   “儿臣将七弟阿樗平安送回父皇身边了。”   蓟允秀跪在皇帝跟前道。   蓟允樗既然是皇帝和梅妃的亲生儿子,那么蓟允秀当日劫狱不但无罪,反而有功,皇帝自然是放他回平王府去,重新给了他自有,还给了他许多赏赐、荣宠。   皇帝遣走了蓟允秀,独在御前留下了蓟允樗。   看着蓟允樗,想起发生在这个孩子身上的许多不公平,皇帝不由轻叹一口气。   他道:“这些年你受苦了。”   原以为蓟允樗会痛哭流涕,他却异常平静,只是道:“邪不胜正,儿臣总算回到父皇身边了。”   皇帝点点头:“你可要父皇弥补你些什么,听说你要回宫,原本定好的关于太子人选的最后选拔考试,朕特意延后了,就为了等你回来……”   蓟允樗明白皇帝的意思:“父皇要给的并不是儿臣想要的弥补。”   太子之位都不是他心中想要,那他心中想要什么?   皇帝在心里暗暗吃惊。   “那你心中想要什么?”   “儿臣想要父皇为儿臣和畹畹赐婚。”   皇帝一惊。   一石激起千层浪。   皇帝在震惊之后平静下来。   其实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都说花畹畹是母仪天下凤翔九天的命格,蓟允樗既然想娶她为妻,那么便有继承储位的野心。   “朕晓得了,你母妃原还担心你在外漂泊惯了,淡泊致远,没了上进之心,看来是她多虑了。”皇帝笑吟吟的,“你离宫太久,还是先去梅宫见见你母妃吧。”   蓟允樗向皇帝磕了个头。   当然要去见见那个女人,那个这些年来一直想方设法要他命的女人。   蓟允樗离开御前的时候,目光早已不复清澈的目光,而是阴暗下来,透着阴狠。   梅宫,梅妃又是紧张又是激动,手心里早已冒了汗。   她知道他和她的见面不会愉快,毕竟这些年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是天大的误会。   “这一切都是皇太后的阴谋,你要怪就怪她,母妃也是受害者。”   当蓟允樗走进梅宫,梅妃忙不迭地替自己申辩。   蓟允樗只是冷冷的表情:“那我娘的死也怪皇太后吗?”   梅妃愣住了,冷汗自额头下来。   ☆、第543章 母子难亲   谢谢她的素锦流年的月票和支持。   ※   梅妃看着眼前的蓟允樗。   他身穿一件深紫色袍子,腰间绑着一根黄色连勾雷纹金带,一头乌黑光亮的头发,有着一双深沉的眼眸,身材颀长,当真是气宇轩昂斯文优雅。   这个儿子在她多年的追杀之中还能长成如此出类拔萃,当真是天不亡他。   梅妃上前,颤抖着手握住蓟允樗的手臂,泪水在眼眸里打转,她道:“本宫知道你恨母妃,可是你我母子难以相亲,甚至兵刃相接,都是因为天意弄人,阿樗,你不能恨母妃,你要原谅母妃……”   梅妃说着,眼泪落了下来,如珍珠般碎裂。   “我知道,我可以不怪母妃追杀我,毕竟我没有死,可是阿卓呢?你害死了他的亲娘,你害死了蓝姨,那是阿卓的亲娘啊!你让阿卓到九泉之下见到蓝姨该如何交代?他喊了一辈子母妃的人却杀死了他的亲生母亲……”   蓟允樗字字句句都在拷问,梅妃终于觉察到问题所在,她道:“你刚才在说什么?什么九泉之下?阿卓为什么要到九泉之下去见蓝美人?”   “因为阿卓死了神仙娘子。”蓟允樗说着,心底一片刀绞般的疼痛。   梅妃猛然向后趔趄了一大步,脸色也瞬间煞白如纸。   “你一直希望能够害死的蓝美人的儿子如今真的死了,你为何如此反应?一直以来你要我死,不就是因为我是蓝美人的儿子吗?如今,真正的蓝美人的儿子死了,你为什么不拍掌欢庆,而是这般失魂落魄?”   蓟允樗一步步进逼质问梅妃:“是不是因为阿卓是你从小养在身边的,你与他有了感情,他死了,你便如死了亲生儿子一般痛彻心扉,那你为何不能设身处地替我的娘亲想一想,我也是她打小养在身边的,你一直想要致我于死地,你有没有想过,我死了,我的娘亲为何向你此刻这般万箭穿心!”   梅妃重重跌坐在棠梨木太师椅上,脸上早已没了丝毫血色。   “为什么?我当时不过一个被皇帝赐了毒酒的侍卫的儿子,于你和你儿子的前程有何影响?我的娘亲不过一个冷宫弃妃,于你高高在上的梅妃娘娘有何影响,你为何要这样对待我们母子?”   蓟允樗的目光血红,额头和脖颈上都鼓起了青筋。   梅妃回过神来,抓住她,哭着乞求:“阿樗,母妃错了,母妃错了,是母妃利欲熏心,好在老天爷也要给我知错能改的机会,阿樗,你原谅母妃,原谅母妃……”   梅妃抱着蓟允樗的胳膊声泪俱下,却被蓟允樗一下推开了。   那么决绝,那么冷酷。   梅妃的心跌入谷底。   自作孽不可活。   她看着蓟允樗绝情离去的背影,笑得泪如雨下。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母子不能相亲,是谁造成这样的局面?   梅妃想恨皇太后,却觉心里仇恨的火焰竟然被吹灭了。   她的心里没有怨恨,只有自嘲。   梅妃,你一世自诩聪明,自以为是,可是还不是皇太后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一只可怜虫?   她是皇帝的母亲,而你不过是皇帝宠幸的诸多女子中的一个儿子,胳膊拗不过大腿,你到底在和谁较劲啊?   整个梅宫都充斥着梅妃凄凉的哭声。   ※   花畹畹甫一回宫就得到了皇太后的接见。   她依旧是那个慈眉善目知恩图报的老人。   她拉着花畹畹的手,慈爱道:“孩子,你受苦了。”   “托皇太后的福,畹畹总算是苦尽甘来了重生之干爹是亲爹。”   皇太后盯着花畹畹看了半晌,终于道:“合该你要做我皇室的女人,也罢,不如,咱们就都遵从命运吧。”   皇太后的话令花畹畹云里雾里,不知她具体所指是什么。   原来皇太后和皇帝商量了半晌,改变了太子人选的挑选方式。   既然花畹畹有母仪天下凤翔九天的命格,不如让她来个绣球选亲,她的绣球抛准了哪个皇子,哪个皇子便是太子。   皇帝和皇太后也实在是技穷了,都是自己的亲儿孙,他们实在是迫于多方压力而陷入选择困难。   花畹畹虽然疑心皇太后的话是指的此事,可也不敢确认。   皇太后道:“那孩子还好吗?”   皇太后指的是蓟允樗,为的就是试探一下花畹畹与蓟允樗的交情,花畹畹长了个心眼,只道:“畹畹一路顾着逃命,担心皇宫里的事,与七皇子倒是接触不多。”   “哦?那你当日为何还会为了他而劫狱?”   “畹畹非是为了七皇子,而是为了四皇子……”   花畹畹想着自己与蓟允秀套近乎,却是让皇太后在心里忌惮了蓟允秀。   储君之位贵在自然天成,任何人为都会造成皇太后的反感。   果然皇太后不说话了,让花畹畹退下,召见了蓟允樗。   因为蓟允樗是梅妃的儿子,皇太后对他自然也没有多少好感,寒暄客气了几句就算敷衍了事,一点儿都不像一个祖母对待一个死里逃生而回的孙儿那般亲切。   可见,梅妃在皇太后心中果真是心腹大患,不讨喜得很。   花畹畹被皇太后召见完又被皇后召见了一次。   皇后无非是卖过去的母女人设,希望花畹畹在抛绣球的活动中能够抛中蓟允哲,还给她二人制造了独处的机会。   蓟允哲极尽讨好之后,花畹畹冷嗤:“你过去不是安大小姐的追求者吗?”   蓟允哲臊得一脸没趣,只能干着辩解:“安和公主误会了。”   梅妃因为与蓟允樗见面不快,一时病倒,没能与花畹畹见面,也就没得打点抛绣球一事,这令皇太后安了心。   众方都不闲着的时候,蓟允秀自然也是。   他后悔自己与花畹畹结仇,没有料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命运会牵系在花畹畹手中。   可是花畹畹心里喜欢的是蓟允樗,所以太子之争,自己必败无疑。   蓟允秀怎么会甘于失败呢?   他好不容易才从五台山回到皇宫,他经历了起起伏伏,他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太子之位啊。   蓟允秀想了又想,决定铤而走险。   ☆、第544章 狗急跳墙   谢谢阿毛574的月票。   ※   蓟允秀站在巷子口,看着巷子那头那户掩着门的人家,目光阴郁而危险。   一旁,跟班附耳道:“四皇子,就是这户人家。”   蓟允秀点点头,携着跟班走向那户人家。   推开虚掩的门,一个年轻女孩子的身影映入眼帘。   但见她身穿桃红净面四喜如意纹妆花棉袄,逶迤拖地孔雀绿底闪珠八幅裙,身披淡金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薄烟纱。头绾风流别致倾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碧玺挂珠长簪,腰系绣白黄色花卉纹样绣金缎面腰封,上面挂着一个淡青色绣双喜纹杭缎香囊,脚上穿的是藕荷底宝相花纹云头锦鞋,整个人委委佗佗美也,皆佳丽美艳之貌。   女孩子抬头,眉眼确有花畹畹的影子。   “你是……”女孩子走上前来,盈盈一笑莞尔。   蓟允秀收敛了眼中锋芒,斯斯文文道:“我是宫里人,你姐姐花畹畹让我来接你们入宫团圆。”   花如红大喜,旋即向屋子里头招呼:“父亲,母亲,是大姐派人来接咱们去团圆了!”   ※   皇宫,长街上,蓟允樗和花畹畹不期而遇,却是擦身而过。   就在擦身而过的一霎那,蓟允樗听见花畹畹的声音:“你放心,我的绣球一定是抛向你的。”   二人背道而驰,渐行渐远,笑容却越来越浓。   蓦地,蓟允秀拦住了花畹畹的去路,他的笑容看起来阴森森凉飕飕的:“公主妹妹,我们谈谈。”   花畹畹向后一步:“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我们之间是没什么好谈的,可是你的家人想和你谈呢阴婚绵绵之鬼夫找上门!”   花畹畹心下一惊,定睛看向蓟允秀,蓟允秀的笑容波诡云谲。   他抓了她的家人。   花畹畹的脸色急剧苍白,但是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蓟允秀威胁道:“如果你还想要你的家人活,那么绣球选太子,你该知道你手里的绣球应该抛向谁。”   花畹畹微笑着迈步向前,就当做什么也没听到似的。   可是心里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啊。   那是她的家人,就算不见面也依然被血缘牵系住的家人。   她对他们不闻不问,不是不关心,而是知道他们过得好。   如若这辈子他们成了沦落蓟允秀手上对付她的棋子,还不如像前世那样,一别成永诀。   蓟允秀,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谁要敢伤害我的家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花畹畹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却是平静如风。   ※   坤宁宫,花畹畹突然造访,令皇后很是意外。   花畹畹依礼见过了皇后,又去看望了大皇子,大皇子虽然白白胖胖,精神状态却大不如前。   一见花畹畹有如落水人抓住了浮木般,拉着花畹畹一个劲地哭:“婉婉,你为何这么久不来见我,灵芝呢?”   花畹畹为难地看着皇后,皇后让三皇子带大皇子去御花园玩耍,冲花畹畹唉声叹气了一把。   花畹畹道:“母后心中犯难,可有畹畹能够替母后分忧解劳的地方?”   皇后看着花畹畹,眉头微不可见蹙了起来。   这个女孩子还是她的义女吗?   她已经摸不清她的心思了。   在这宫廷政斗中,她到底站队哪边?   她是梅妃的人,还是依然是她的义女?   花畹畹郑重跪在皇后跟前,恳请道:“母后,畹畹有求于母后,请母后救救畹畹。”   皇后愣住,如今的局势,不是自己去恳求花畹畹,而是花畹畹来恳求自己吗?   皇后忙扶起花畹畹道:“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咱们还是母女呀!你遇到了什么困难,母后定当全力帮助你化解。”   花畹畹道:“母后替畹畹将畹畹的家人从乡下接到京城照顾多年,畹畹感激不尽,可是如今畹畹的家人竟然被四皇子囚禁,为的就是威胁畹畹在绣球选太子之时选中四皇子。”   “什么,秀儿竟然如此大胆!”皇后眉头蹙紧了。   “母后,绣球选太子,畹畹定然是要站在母后一边的,母后希望畹畹选中谁,畹畹的绣球自然是抛向谁,可是四皇子他如此居心叵测,母后要替畹畹和畹畹的家人做主啊市井小记!”   “畹畹,你当真会站在母后一边?”皇后问花畹畹。   花畹畹点头:“母后,畹畹是你的义女,绝不敢忘母女之情,畹畹知道如今三皇子是母后的继子……”   “好,有你这句话,母后就放心了。”皇后无比振奋,她抱住花畹畹,神采焕发。   花畹畹附耳冲她道:“母后,对任何一个阻挡我们的路障,我们都要不留余地扫除!”   皇后一凛。   “母后,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狠毒。”   花畹畹心里清楚,自己这一世不过一个弱女子,无权无势无钱,她要复仇只能借助旁人的手,让皇后去对付蓟允秀再好不过了。   她相信东正侯定能从蓟允秀手里救回自己的家人。   只是,家人落入皇后和东正侯手中,不过是狼窝落虎窝,又成为皇后一派威胁自己的砝码。   但此刻,花畹畹顾不了太多。   走一步看一步。   她相信局势已经到了关键时刻,皇后一定会听从她的话置蓟允秀于死地的。   抛绣球选太子前夕,果然传来蓟允秀横死平王府的消息。   花畹畹于寝殿内呆坐了许久。   遥想前世自己与蓟允秀的恩恩怨怨,竟有些恍惚。   如果没有安念熙,他们之间的夫妻情谊也未必全无真意。   他对她有利用,也有真心,只是安念熙出现了,那一切都被打乱了。   或许,共患难容易,共富贵艰难吧。   战争还没有结束,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候。   花畹畹走到书案前,铺开宣纸,提笔沾墨,画下了一个眉目清雅,雪肤花貌的女子……   御书房外传来打更声,皇帝放下毛笔,问李长喜:“几更了?”   李长喜道:“已经二更天了,皇上。”   皇帝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欲要起身去歇息,却见李长喜欲言又止,道:“在朕身边呆了一辈子,什么时候见你这般吞吞吐吐了?”   李长喜方才道:“安和公主在御书房外跪候多时了,正等皇上召见呢。”   “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安和公主不让奴才打扰皇上。”   皇帝重新打起了精神:“宣她进来。”   ☆、第545章 太子殿下   皇帝正襟端坐,看着李长喜领着花畹畹走了进来。   不知何时,这女孩子出落得如此姿形秀丽了。   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皇帝暗暗出了神。   花畹畹跪地行礼,皇帝道:“平身吧。你深夜面圣,定是为了绣球选太子一事吧?”   “并不是,畹畹面圣只为献宝。”   花畹畹将手中画轴交给李长喜,让他呈给皇帝。   皇帝接过画轴打开画像,不由一惊。   花畹畹将皇帝眼中瞳仁微张的一瞬尽收眼底,心里也有了底气。   她道:“皇上对安美人情深义重,有道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此画像乃是安府嫡小姐安念熙,论美貌比起安美人有过之无不及,所以畹畹特意绘了安大小姐画像给皇上,希望能够解皇上对安美人的相思之苦。”   皇帝龙心大悦,看着花畹畹喜形于色道:“你不愧是朕的好义女,你如此孝顺朕,朕也绝不辜负你,畹畹,你说吧,你可要朕的什么赏赐?”   “这幅画与其说是畹畹孝敬皇上的,实际上是七皇子孝顺皇上的。所以畹畹替七皇子恳请皇上能够去看看梅妃娘娘。”   皇帝一颤。   畹畹知道如果自己公然要求皇帝将蓟允樗定位太子,未免强人所难,但只要皇上去看望梅妃,梅妃自然能够缠住皇上提这个要求的。   梅妃如今重病卧床,皇帝难免要动恻隐之心。   皇帝依言去梅宫看望梅妃,梅妃憔悴不堪,见了皇帝哭哭啼啼,皇帝心生不忍,叹道:“朕知道你愧对阿樗,所以想弥补这个孩子,朕又何尝不是?只是碍于皇太后……”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与皇太后之间的恩恩怨怨总要她亲手解开的。   皇帝看过梅妃的同时,花畹畹也去见了皇太后,将皇后指使东正侯害死蓟允秀,并囚禁她的家人威胁她一事俱向皇太后禀报,末了同皇太后道:“皇祖母一直担心梅妃娘娘恃宠而骄,后宫干政,让皇上英明毁于一旦,其实真正让皇上名声大打折扣的另有其人,此人是谁太后娘娘心知肚明大神别得瑟。”   皇太后当然知道是皇后和东正侯一派。   “他们对朝廷对皇上的影响比起梅妃之流不知大了多少倍,太后真正应该担忧的是他们啊!”   皇太后深以为然,亲自去了一趟梅宫。   一辈子的冤家婆媳两相对坐,不免哑然失笑。   皇太后道:“我们两看互相看不顺眼了一辈子,总该有个了结的。”   梅妃点头:“不如让我们做最后的交易吧。”   皇太后一颤,深深望向梅妃。   梅妃虽然病容苍白,却异常美丽,她的笑容如清风拂面:“只要皇太后能够扶持阿樗坐上太子之位,那么我会如皇太后所愿,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如何?”   皇太后的目光亮了。   ※   蓟允哲不知何故犯了大不敬之罪,被皇帝贬出京都。   这不知何故,只有皇太后知道其中原委。   接下来,绣球抛太子,花畹畹抛中了蓟允樗。   国公府接到了皇帝的圣旨,擢封安念熙为美人,即日入宫侍寝。   几家欢喜几家愁。   阳春三月,宫廷长街上,美人安氏与太子妃花畹畹不期而遇。   四目相对,新仇旧恨。   当安念熙想要扬起她的右手重重给花畹畹一巴掌时,却惊觉自己的右手早已废了,没有丝毫力气抬起来,更别说打人了。   而当她换只手想要打花畹畹时,另一只手于空中有力地握住了她的手,安念熙一抬头,蓟允樗悠然自若的面孔映入她的眼帘。   “安美人何以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份,而和晚辈为难?”   一句话说得安念熙面红耳赤。   是啊,她现在是皇帝的妃子,是蓟允樗和花畹畹的长辈,而他们是晚辈。   花畹畹将自己献给皇帝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她成了皇帝的女人,就不能觊觎皇帝的儿子了。   好狠的花畹畹,好阴险的花畹畹。   “太子殿下开玩笑了,安美人怎么可能为难我呢?”   花畹畹巧笑倩兮,挽着蓟允樗的手臂嫣然走远。   看着他们的背影,安念熙的目光充了血。   这辈子,蓟允樗和花畹畹成了一对。   花畹畹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爱情、男人贱籍女官。   而让安念熙沉浸在失去爱人的痛苦里,这正是花畹畹所希冀的。   蓟允樗有时候看着花畹畹绝美的容颜,不解地问:“畹畹,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花畹畹也不知道,或许她并没有爱上他。   她嫁给他,帮助他登上太子之位,以及未来辅佐他做一个好皇帝都是为了对安念熙的报复吧。   前世安念熙抢了她的后位,夺了她的宠爱,这辈子她只不过是在报复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像前世她对她的那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蓟允樗绝不是个傻子,他有血有肉,冰雪聪明,他总能感觉到花畹畹对他的心缺了点什么,比如热情。   于是他常常患得患失地问她:“你爱我吗?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花畹畹莞尔一笑,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何必去追究得那么灵清呢?无论如何,我在你的身边,这辈子会一直呆在你的身边,这不就够了吗?”   蓟允樗抱住花畹畹,在她耳边喃喃道:“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为了阿卓的遗言?”   阿卓……   这个名字已经在她的生活里消失许久了。   阿卓,你在另一个地方还好吗?   那里没有算计,没有真假。   “当然不是,我和你在一起,因为缘分。”   花畹畹笑着回答蓟允樗。   然后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兜兜转转,原来是你。   和谁走到最后,都是命中注定,不是吗?   上辈子因为他,她的人生一片惨不忍睹。   这辈子,我要你好好对我,让我幸福。   蓟允樗道:“一定。”   ※   从五台山上下来一个翩翩男子。   云锦袍子,披肩长发,飘然若仙。   他每走一步路,都要抚一抚他的心脏。   那里总是疼,虽然像一个老去的心脏那么跳动,可好歹是跳动的。   那颗心脏有点老,却满含着爱。   与其说是世外高人换心之术高明,不如说是一位父亲对儿子的爱创造了奇迹。   他在这奇迹了活了下来。   他叫童毓卓。   ☆、番外一   童毓卓蜗居江南小镇已经几年了。   镇上的人们总觉得这个年轻人不太像年轻人。   他玉树临风神采英拔,却又老成持重,不苟言笑。   总之,在镇上男女的眼中,他是个奇怪的年轻人。   他在镇子郊区围垦出一片土地,培育各种树苗,然后将树苗拿到镇上贩卖给豪门富户。   方圆百里的富贵人家有需要名贵树种的也会主动找上门来。   哦,他是护林人之后。   镇子上的人们终于对他有了清晰的认识。   镇上上半年来了个女人,在镇上买房买田,置办家产,出手阔绰。   她向童毓卓买了许多树种到自家栽种,但是自己却并没有出面。   她深居简出,是个谜一样的女人。   她在镇上并未博得善人的名声,却对童毓驳很是关注。   童毓卓的生辰,她会让下人煮了长寿面送到童毓卓的家里去。   在这遥远的偏僻的镇子,居然有人知道他的生辰。   一尝那长寿面的味道,童毓卓的眼泪就在眼里打转。   熟悉的母亲的味道。   她竟然没有死。   宫廷早就在全国发布了关于她的讣告,可是她竟然活在这偏远小镇上。   但是童毓卓没有去找她。   她也没有来找童毓卓。   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每年生辰的长寿面。   他们像两条不可能交集的线,一起生活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相信,这神秘的年轻男子和美貌妇人曾是贵不可言的梅妃和八皇子。   ※   晴云扶着丫鬟的手走到园子里,丫鬟手指着远处湖心亭里的安沉林道:“大少奶奶,你看,大少爷又在发愣了。”   发愣总比发疯好。   史晴云落寞笑笑。   她选择的婚姻,跪着也要坚持到底。   所幸现在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安沉林的骨肉。   且不论,这孩子是费了多少心机得来的,总之是来了。   无论如何,她都有了继续在安家大少奶奶的理由。   强扭的瓜不会甜,可是再苦也比饿肚子强,不是吗?   她尚还能呆在所爱之人身边,日日夜夜都能得见他的容颜,相比安沉林,他的苦才是真的苦啊。   然后,史晴云听见湖心亭里传来了安沉林呜呜咽咽的哭声,继而是笑声,继而是喃喃自语的声音。   “你为什么选择离开我?”   史晴云知道安沉林在问花畹畹,不过是对着空气问,对着湖水问,对着阳光与风问,却独独没有对着那个人问。   那个人,在偶尔沉静下来时还会想得起这个痴情的安家大少爷吗?   史佩玉走到史晴云身边,史晴云一颤,忙恭敬唤道:“姑姑。”   大太太点点头:“怀了身子的人,怎么站在风里抹泪呢?”   史晴云掩饰:“儿媳没有。”   大太太叹了口气,半含着怜惜,摸了摸史晴云脸颊:“总有一天,沉林会明白谁才是对他最好的人。孩子,你一定会苦尽甘来的。”   史晴云听着这话,又是温暖又是心酸。   她没有好的丈夫,却有疼惜她的婆婆,倒也求仁得仁。   但愿大太太所描绘的美好未来不会太遥远吧。   那个做了太子妃的女人也太绝情绝义了些。   花畹畹当然不是这样的人。   她心里对安沉林充满了愧疚。   重生归来,挽救他免遭安念熙的毒手,却让他陷入痛苦和不喜欢的婚姻,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无论如何安沉林对她有情有义,是她负了他。   九皇子与安念雨的婚礼上她见到了他。   曾经那么朝气蓬勃的男孩子已经沉默寡言,失去了所有生趣般,黯淡无光。   明珠掩了灰尘,只要拭去,还是能重新焕发光彩的。   花畹畹坚定地想。   她在人群中遥遥望着安沉林的身影,怅然若失的样子落在蓟允樗眼里,他贴心地走到她身边柔柔问一句:“要安排他和你见一面吗?”   花畹畹没有拒绝。   安沉林被侍卫带到御花园的凉亭时,看见花畹畹与蓟允樗并肩而立,那样登对的一对璧人,令他自惭形秽。   她是山窝窝里飞出的金凤凰,他给不了她命里该承受的荣华富贵。   母仪天下,凤翔九天,那是他给不了的一种极致富贵。   安沉林卑微地跪在蓟允樗和花畹畹跟前,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   蓟允樗亲自上前扶他,安沉林羞愧得一塌糊涂。   他是他昔日小厮,今日却已贵为太子,与他君臣有别。   可是他看他的眸子清澈从容,没有任何成见与居高临下。   这是怎样一种胸襟与洒脱淡然。   “今日她不是太子妃,她是你的畹畹。”蓟允樗微微的笑。   他不是大度的男子,他只是在帮助他的女人偿还宿债。   蓟允樗拍拍安沉林的肩,悄悄走了,将凉亭留给了花畹畹和安沉林。   许多布幔从凉亭四周垂挂下来,将凉亭遮了个严严实实。   安沉林有些晕眩地看着眼前女子。   她身穿一件绿黄色刺绣镶边织锦直领斜襟纱衣,逶迤拖地团花裙子,身披板岩青妆花折枝牡丹薄烟纱天香绢。柔软的秀发,头绾风流别致朝凰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织花八爪红珊瑚钗,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石榴镯子,腰系丝攒花结长穗腰带,上面挂着一个折枝花的香袋,脚上穿的是莲花软缎绣鞋。   这是惊世骇俗的美,出尘绝艳,美不可及。   安沉林越发地自惭形秽。   她再不是昔日的安家童养媳,可是太子却说今日她不是太子妃,她是你的畹畹。   花畹畹上前,握住了安沉林的手,安沉林猛然一惊。   只听她柔到骨髓里的声音:“带着我远走天涯,你可愿意?”   安沉林一颤,匪夷所思看着花畹畹。   “我愿意抛弃我的身份,什么太子妃,什么未来的皇后,我都不稀罕,如果你愿意带我走,我就愿意跟随你天涯海角餐风露宿,我愿意舍弃我的,你愿意舍弃你的吗?安家几百条人命?”   安沉林的眼神不再迷茫,一点一点从出世的光回到现实的神采。   “所以我也没有那么爱你,你并不是我的最重要的东西。”   安沉林豁然开朗,向着花畹畹深深一揖。   他撩开布幔走出凉亭。   走出去的霎那,她和他此生再无交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久久小说网(www.jjxsw.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找好书,看好书,与大家分享好书, 久久书友1号群 466610122 久久书友2号群 28353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