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久久小说网(www.jjxsw.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找好书,看好书,与大家分享好书, 久久书友1号群 466610122 久久书友2号群 283531990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再嫁为妃,硕王纵妻无度 作者:凌青鸟 作品简介 段玉苒和离了,本以为有爹疼、有娘爱、有兄靠、甩开渣前夫,她这辈子即使不再嫁也会过得滋润!谁知道事实比想像要残酷! 先是被迫返回京城的忠勇伯府与继祖母、伯母、婶母、堂姐妹、表姐妹们斗智斗勇!接着是大堂姐要死了,族人逼她给侯爷姐夫当继室、给侄子侄女当后娘!然后是堂妹抢了她的未婚夫……最后,阴差阳错下她嫁给了肥胖的硕王! 看着眼前这位皇帝的嫡次子、胖得像头白熊似的王爷,段玉苒的眼泪流下来——姐不想被压死啊! ** 遇到她之前,硕王只爱钱,皇位、红颜皆如粪土! 遇到她之后,硕王才发现:原粪土里也藏着宝石(恶)! 遇到硕王前,段玉苒以为皇子都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 遇到硕王后,段玉苒才知道:皇家基因也会突变! 娶到她之前,硕王赴宴要坐两个半人的位置,皇帝看到这个胖儿子都黑脸! 娶到她之后,硕王日渐消瘦、还能跨马提刀了,皇帝看到这个儿子……说!你把朕的儿子藏哪儿了(换言之,这个英俊的青年是谁?朕不认识!) 同甘共苦、心灵相依,硕王与硕王妃恩爱之余不忘虐渣、不忘多生几个小包子娱乐生活! 相视一笑,此生得妻(夫)如此,夫复何求? 作者标签:王妃 王爷 穿越 婚后相处 书友印象:胖胖有春天(17)胖是潜力股(1) ==================   ☆、1.前言(鸟语) 隔了许久,终于再开新文,感谢读者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在鸟儿休息期间也不忘提醒鸟儿回归(哈哈哈) 原本上一个文《呆萌皇后》会写几篇番外,但因为鸟儿灵感有限、又比较惫懒,一直未能奉上,在此十分抱歉。《皇后》一文设定为完结,鸟儿准备将番外免费送给各位亲们,有灵感与思路就会码出来放在裙里免费共享,也会在新文里随时提醒各位查看。 关于新文是讲一个穿越女先屈从了旧时代的婚姻安排,又因丈夫有真爱、纳妾而和离,即使有父母、兄长的庇护也不被族人接纳,后来遇到一位胖王爷喜结连理的故事。其间穿插着部分宅斗与生活琐碎,是鸟儿一如既往的慢热风格(汗)。 因为涉及到“二婚”,所以鸟儿对男女主角的“清白”先解释一下。 女主虽然嫁过一次,但前夫有真爱,并未圆房。所以再嫁时还是个姑娘。 男主是王爷,但十分爱财,又从小就是个胖子……身边有侍妾、美婢,但因为生理及心理的原因,他是半纯洁的。只限于被侍妾、美婢上下其手,并没有发生过实质的关系。 所以,鸟儿挺头抬头地说:男女主是双处哦!双处!哼哼! 言情定律:王爷是会瘦的,是会变成英俊型男的! 鸟儿写文定律:男主前期是注定要打酱油的! 言情定律:女主是无所不能、大开金手指的! 鸟儿写文定律:女主不一定爱上男主,但男主必须是爱上女主的! 好啦,就啰嗦这些,大家别忘了收啊藏啊!别忘了推荐、留言支持渣鸟啊!不然鸟儿就会手一抖虐了女主啊!咳咳! 很多亲是用手机看文,但盐巴系统好像手机用户看不到题外话,就看不到小剧场啦!鸟儿会尽量与编沟通,看能不能放到正文里呀。 还有就是,小剧场只是娱乐,不耗费精力,但写正文就要考虑很多,所以正文与小剧场是木有制约关系的,不会有任何相互的影响。 本文简介:段玉苒和离了,本以为有爹疼、有娘爱、有兄靠、甩开渣前夫,她这辈子即使不再嫁也会过得滋润!谁知道事实比想像要残酷! 先是被迫返回京城的忠勇伯府与继祖母、伯母、婶母、堂姐妹、表姐妹们斗智斗勇!接着是大堂姐要死了,族人逼她给侯爷姐夫当继室、给侄子侄女当后娘!然后是堂妹抢了她的未婚夫……最后,阴差阳错下她嫁给了肥胖的硕王! 看着眼前这位皇帝的嫡次子、胖得像头白熊似的王爷,段玉苒的眼泪流下来——姐不想被压死啊! ** 遇到她之前,硕王只爱钱,皇位、红颜皆如粪土! 遇到她之后,硕王才发现:原粪土里也藏着宝石(恶)! 遇到硕王前,段玉苒以为皇子都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 遇到硕王后,段玉苒才知道:皇家基因也会突变! 娶到她之前,硕王赴宴要坐两个半人的位置,皇帝看到这个胖儿子都黑脸! 娶到她之后,硕王日渐消瘦、还能跨马提刀了,皇帝看到这个儿子……说!你把朕的儿子藏哪儿了(换言之,这个英俊的青年是谁?朕不认识!) 同甘共苦、心灵相依,硕王与硕王妃恩爱之余不忘虐渣、不忘多生几个小包子娱乐生活! 相视一笑,此生得妻(夫)如此,夫复何求? ---- 关系谱 大房: 忠勇伯:段淳年夫人:何氏(武国公府四房嫡女) 长子:段玉松(二爷,22岁)妻:温氏(南乐郡王嫡次女),女儿段明琬(3岁),儿子段明泷(四个月) 次子:段玉柏(三爷,20岁)妻:黄氏(户部侍郎嫡女),儿子段明泽(2岁),庶女观姐儿(1岁) 长女:段玉蓉(大小姐25岁)生女顾倩(7岁)、顾仪(4岁)、生子定哥儿(刚怀) 庶女段玉芹(五小姐15岁)庶女段玉菱(七小姐12岁) 二房老爷:段淳连(已故),二太太杨氏(鹤山书院院长嫡女),生子段玉枫(大爷22岁)未婚,生女段玉苹(三小姐17岁),庶女段玉芝(二小姐19岁)离京远嫁。 庶子无名(四爷,三岁亡,小名福哥儿) 三房老爷:段淳余,三太太姚氏,生子段玉杭(六爷19)未婚,生女段玉苒(四小姐17)和离 四房老爷:段淳升,四太太冯氏, 长子段玉森(五爷20)妻胡氏,生女段明珠(2岁)。 次子段玉林(八爷14)长女段玉芸(六小姐13岁)次女段玉菲(九小姐10岁) 庶子段玉栎(七爷17)未婚,庶女段玉芳(八小姐12岁)同母 庶子段玉桐(九爷6岁)庶女段玉蓠(十小姐4岁)庶女珍姐儿(十一小姐2岁) -本章完结-   ☆、2.和离1 大荣国延庆九年六月,平城上旬烈日如火无雨,过了十五之后突然黑云滚滚连着下了三天大暴雨! 暴雨缓解了干旱,同时也使得暑热降了不少。 六月二十,平城东南的任家大宅外院任老爷的书房里正闹得热火朝天,内院里也不甚安宁。 段玉苒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做针线,对外面的嘈杂置若罔闻! 晓月居在任府是座两进的院落,东西各有一座小跨院儿。段玉苒住在主院正房,东院跨院儿则住着丈夫任飞腾的妾室与通房,西跨院儿现在空置着。 此时临近正午,雨后的天空碧蓝如洗,虽因降暴雨使天气不再炎热难耐,但这个时辰站在屋外久了也会热得人汗流不止! “少奶奶,求您发发慈悲吧!”院子里又传来女子杜鹃啼血般的哭求声,“少奶奶不肯原谅表哥,也请看在老爷和夫人对您疼爱的面子上,请亲家老爷与舅爷别再闹下去了!” 屋内的段玉苒停下手中的针线,抬手抚了抚压花绷上那块正红缎布上绣好一只翅膀的仙鹤,眉头轻轻拢起,似乎有几针走得紧了。 站在一旁服侍的两个丫鬟眼角同时瞥了瞥外间的帘子,脸色都因女子的哭求阴沉了几分。 那女子又凄凄哀哀的哭求了几句别的,皆是劝屋内主母“深明大义”、“以夫家为重”的良言。 “呸!这个时候她倒装起好人来!”段玉苒的陪嫁大丫鬟碧珠忍不住低声地啐骂,然后看向镇定自若的主子愤愤地道,“少奶奶,奴婢去将她赶走!省得吵得您不得安宁!” 段玉苒再次停下手中针线,将花绷放置一旁。 “碧珠你去给我沏杯热茶,顺便劝劝蔡姨娘,让她不必惺惺作态的跪在院子里深明大义了。昨儿夜里还下过雨,地上水汽未散,她再跪出毛病或伤了腹中的孩子,可就得不偿失了。”段玉苒抚整着身上的衣裙淡声地道,“反正我很快就要离开任家了。” 她写给父兄的书信中已经言明,誓与任飞腾和离!绝无他选! 信送出去近半个月,就在段玉苒以为父兄终究是顾及颜面,不肯出头为自己张目,少不得要自己和任家撕破脸皮、即使讨张休书也要离开这个乌糟之地时,今日父亲与兄长就打上门来了! 段家陪嫁过来的下人悄悄到晓月居通风报信时,段玉苒着实激动兴奋了良久!然后就是缓缓静下心来等结果。 碧珠领命出去,将段玉苒的“关心”复述给蔡姨娘听,还命服侍蔡姨娘的小丫头子将主子扶起来。 “碧珠姑娘!求你劝劝少奶奶吧!”蔡姨娘用力甩开两个小丫头子的手,美丽娇弱的面庞上挂着泪珠儿,一眼看去就令人心生怜惜!“先于少奶奶有孕是我的错!我愿喝了药将胎打了去!只求少奶奶不要与表哥和离!也请亲家老爷与舅老爷不要再闹下去了!老爷与太太身体都不好,怕是经不住这番折腾!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蔡姨娘说得没错!”碧珠冷冷地望着满心满口都是一副为了任家着想的蔡姨娘,不屑地道,“若是老爷与太太有什么,也是因为姨娘不守规矩的错,与我家少奶奶何干?要打胎?姨娘早干什么去了?偷偷停了避子汤不就为了有孕吗?这个时候装大义,真是恶心人!” -本章完结-   ☆、3.和离2   是啊,当初想什么了?   屋内,段玉苒捧着另一名大丫鬟云珠奉上的热茶,唇边泛起冷笑。   她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在那个充斥着现代文明的时空中生活了二十六年,因胃癌英年早逝,再睁开眼睛就成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浑浑沌沌的过了两三年之后,她才有了清醒的意识,才慢慢忆起了“前世”!   在这个世界看得越多、学得越多,段玉苒就越庆幸自己穿越时原身是个婴儿,这样她才有机会一点一点的学习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慢慢的“入乡随俗”。   与任飞腾的这段婚姻,她完全是按着古人的规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出嫁!从父母为她挑选丈夫人选到成亲,段玉苒也只是请父母能为自己找一个身家清白、没有恶习、在女色上检点的儿郎为夫,即使门第不高、家境普通也无所谓。毕竟这个时代可由不得自由恋爱、女人自己找夫婿的!   后来父母挑来挑去相中了平城任家,京城安国公府的旁枝。任老爷考中举人后在科举的路上止步,后安心在平城做个举人老爷,守着良田、旺铺过安生日子。   任老爷与任太太只育有一子,后院里只有三名未生育过的妾室,家里倒是简单。任飞腾比段玉苒年长两岁,也考中了举人,曾参加过一次春闱未中。因任老爷、任太太都盼着儿子能出息,所以一直督促任飞腾上进,房里连通房丫头都没有。   父亲和兄长将对任家与任飞腾的调查告知了段玉苒,又让她隔着屏风偷偷相看了一眼任飞腾,便将亲事定下了。待段玉苒十五岁及笄之后就嫁到了任家。   段玉苒本想着古代夫妻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要用心经营这段婚姻,少年夫妻的情分总是深厚些。哪成想新婚之夜,新郎倌任飞腾就郑重其事地告诉段玉苒:他早已经有了心上人!而且只要段玉苒答应让心上人进门当平妻,他才会跟她圆房!   段玉苒万万没想到自己两辈子第一次结婚,竟遇到这么荒唐的开端!   再往后就更是荒唐得没边没度了!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了一年又四个月的!   听着屋外蔡姨娘——任飞腾的真爱悲悲切切的哭泣声和大丫鬟碧珠不留情面的讽刺声,段玉苒的心中不禁升起烦躁来。   爹爹与兄长怎么还没把和离书要到?任太太和任飞腾不是早就厌弃她了吗?   就在段玉苒考虑着要不要再派个小丫头子去二门处探听一下消息时,院子里就传来丫鬟珍珠喜悦地呼喊声!   “少奶……小姐!小姐!老爷和大少爷拿到和离书了!咱们可以回家了!”   珍珠的大嗓门儿无异于一声惊雷,炸得晓月居里的下人们目瞪口呆!也止住了蔡姨娘的哭哭啼啼!   “小姐……”一直默不作声侍候在侧的大丫鬟云珠双眼含泪地望着主子,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段玉苒先是一怔,随后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水光。   -本章完结-   ☆、4.和离3 任府外院任老爷的书房里,书案后的正座无人坐,左侧坐着一个身材微胖、褚石色金暗纹长袍的中年男子。此时他面色苍白、双唇紧抿、一双眼睛喷火地望着对面的两名男子! 任太太捂着胸口似厥似醒地瘫靠在椅子里,旁边的婆子、丫头慌张地给她顺着气、说着劝解地话。 在任太太身后,垂首站着一名穿着石青色袍子的年轻男子,他的脸色涨红、双拳紧握。 任家人对面坐着的正是段氏父子!相比任家人的狼狈与恼怒,这对父子却是一副恃强凌弱、蛮横耍狠的纨绔模样! 段老爷——段淳余是个英俊的中年男子,跟十九岁的长子坐在一起反倒显得他更有魅力、更能令女人心动!只是他那翘高的二郎腿和脸上的不耐之色多少破坏了帅大叔的形象。 段玉杭是段老爷的长子、段玉苒的兄长,十九岁的小伙子长得浓眉凤眼、挺鼻红唇,脸上时常爱挂着风流不羁的坏笑,十足十的纨绔子弟相! “爹!大哥!”段玉苒由云珠扶着出现在外书房的门口,双眼微红地喊了声父兄。 段老爷和段玉杭同时跳起来,一阵风似的刮到门口,一人一只手的抓住了段玉苒上下打量。 因感激、欣喜各种情绪混合在一起,连走路都有些跌撞、需要丫头搀扶的段玉苒被父兄吓了一跳。 “乖女儿,才一个月不见,你就瘦成了皮包骨?可恨任家如豺狼窝,竟害得我儿如此!”段老爷的牛眼中蕴起泪光,心疼地看着女儿,还不忘骂一骂任家人。 完全继承了母亲美丽丹凤眼的段玉杭也气愤地附和道:“妹妹出嫁前明明是个雪团儿似的软绵人儿,才一年多的工夫就让任家折磨得掉了二三十斤的肉,想必平日也是苛待了妹妹!” “……”段玉苒脸上的感动褪去,被父亲与兄长夸张的话语弄得哭笑不得! 大荣国的女子虽不是以胖为美,当世审美却也是认为女子丰腴是福相。段玉苒出嫁前被父弱养得珠圆玉润、纤浓有度,嫁到任家后日子过得的确不顺心,免不了就消瘦了些。但还不至于像段老爷和段玉杭所说的“皮包骨”、“掉了二三十斤的肉”!她以前也很注意体重的好吗! 撇眼向书房内看去,见任家三口人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段玉苒心中对选择和离更加释然了!已经走到这个地步,离开任家是最正确的选择! “乖女儿,让人收拾你的嫁妆,跟爹和你大哥回家去!”段老爷痛惜完女儿的消瘦,想起了正事儿!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抖了抖得意道,“爹给你把和离书要来了!” “爹……”段玉苒的眼睛又湿润了。 在这个对女子诸多苛刻的时代里,无论是休离、还是说得好听的和离,受非议的都是女方!而且家中如果有一个和离或被休离的女儿,还会影响到其他未嫁的姐妹!所以如果不是真的非常疼爱女儿的父母,大多是劝和不劝离,更不会像段老爷这样带着儿子逼任飞腾与女儿和离! 段玉苒知道段老爷和段玉杭疼爱自己,却没想到他们会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怎能不感动得要死! “安妈妈、袁妈妈,你们随小姐去内院清点嫁妆!今天咱们就抬走!”段玉杭朝外面自己带过来的段家人吼了一嗓子,“若是缺了什么都记下来,半点儿也不准漏了!哼哼!” 段玉杭那两声“哼哼”是朝着书房内任家三口哼出来的,暗自打算着如果妹妹的嫁妆里少了什么,就让任家按价还回来! “是!大少爷!”安妈妈与袁妈妈早就候着了,听到段玉杭喊她们,就挺了挺胸脯、眼放精光。 -本章完结-   ☆、5.通房1 因段玉苒早就抱着离开任家的想法,所以早在半个月前,段玉苒就让云珠和陪嫁过来的黄嬷嬷将自己的嫁妆清点封箱完毕了! 安妈妈与袁妈妈是段太太的陪嫁,她们今天就是奉了段玉苒的母亲段太太之命,为自家小姐张目,免得小姐的嫁妆被任家抠用却碍于情面不说、不追究! 既闹到这个地步了,也无需为任家留什么情面,反正将来两家是不可能再有什么往来了。 嫁妆清点得很快,当初抬进任家六十六抬嫁妆,取意六六大顺!如今嫁妆里只少了些瓷器、摆件与布料,是段玉苒刚嫁进任家头半年拿出来孝敬公婆或打赏了,其他倒无损失。 赏给下人的东西自是不会讨要回来,孝敬给任老爷与任太太的花瓶、玉屏等小物件也是当初段玉苒心甘情愿的,若是讨要倒失了脸面。安、袁两位妈妈也不是那眼皮子浅的,只要不是被“抢”去的,便也不计较。她们问明了陪嫁丫头云珠缺少的那几样东西的去向后,便将其他完好的箱子都用事先带过来的段家封条给封上! “小姐,箱子都上了封条了。”安妈妈是个身材瘦小、面貌精神的中年妇人,她曾是段太太的陪嫁丫头之一,后被许给了段老爷身边的一个管事,生下儿女之后就又回到段太太身边侍候,是个极忠心的仆妇。 段玉苒坐在正房堂屋内喝着红枣茶,听安妈妈说清点好了嫁妆,便抿唇点头笑了笑。 “有劳两位妈妈了。” 安妈妈福了福身道“不敢”,又道:“老爷与少爷说了,今日先将这六十六抬嫁妆抬了回去,明日再来抬家具与其他零碎的东西。今晚奴婢们就住在这里看着,免得被些喜欢偷鸡摸狗的混帐胚子趁乱摸了去!” 这话当然是在暗讽任家的人是混帐,段玉苒听得明白,脸上笑意更深,示意碧珠给安妈妈打赏。 为了方便安、袁两位妈妈行事,段玉苒便将性格泼辣的碧珠留下帮着清点家具与零散摆件,免得错拿了任家的东西! 正当安妈妈和碧珠商量着待段玉苒回了段家,她们要不要将家具摆出正房时,屋外就传来女子的哭泣声与袁妈妈不客气地骂声! “少奶奶!少奶奶饶了奴婢吧!”一名梳着妇人发髻、穿着枣红洒花褙子、模样俏丽的少女被袁妈妈推了进来,扑嗵跪在段玉苒的面前!“请少奶奶开恩,留下奴婢吧!奴婢已经是姑爷的人……” 啪!不待这梳着妇人髻的少女说完,袁妈妈蒲扇般的巴掌就呼在了她娇嫩的脸上! “呸!下作的东西!”袁妈妈啐了一口骂道,“你是段家的丫头!身契也在小姐手里握着,以为爬上了任家爷们儿的chuang就升了天不成?还要当任家的鬼?要死你也得回段家去死!” 听了袁妈妈的唾骂,这少女哭得更凶了,用力往地上磕着头,嘴里不断求着不要将她带回段家! 袁妈妈气极,揪起少女的衣襟就还要再打! “行了,妈妈也别打疼了手。”段玉苒淡然地望着那少女冷声地道,“碧珠,你到二门处让虎头去前面问问任少爷,看他留不留绿珠!若是任少爷想留人,只管出二十两银子将人买下就是。” --- 鸟说 这周鸟儿有几项身体检查,又木有存稿,所以先一更,下周会双更哦。 今天一更,么么达,别忘了收啊藏啊,推啊荐啊! -本章完结-   ☆、6.通房2 任家在平城虽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但富贵终是有限! 段玉苒出嫁时带了四个陪嫁丫头、一位陪嫁嬷嬷、两户陪房。即使陪嫁的月例都由段玉苒支付,不花任家的钱,也不好呼啦啦带着一大堆人嫁过去! 两户陪房不住在任府,而是掌管着段玉苒陪嫁的铺子与庄子,陪嫁嬷嬷是段太太身边得用的黄嬷嬷。 四个陪嫁丫头中除了云珠是与段玉苒从小一起长大的外,碧珠、绿珠、珍珠都是在她十二岁时买进段府的丫头。其中碧珠是个性情耿直又不失伶俐的丫头,被段玉苒提作了一等丫头,绿珠与珍珠是二等丫头。 段玉苒刚嫁进任家,就被连大红喜服都没脱的新郎任飞腾提了一个奇葩的要求——允许他将表妹蔡珊娘娶进来当平妻!否则就不圆房! 段玉苒听说过无耻的,真正遇到这种无耻的人还是第一次! 听任飞腾提出这样的要求时,段玉苒当时就想摔了盖头回娘家!还真得谢谢任飞腾不是在圆房后才提出这个要求,不然她怒极阉了他也是有可能的! 在黄嬷嬷和丫鬟们的劝阻下,段玉苒才忍到回门那天把这件荒唐事告诉了父母。段老爷与段玉杭当天就打上了任家门! 任老爷与任太太显然没想到儿子为了蔡珊娘会这样荒唐!他们再三向段老爷保证,任家书本网、又与京中安国公府同宗,绝对不会做出娶平妻这种事! 依段玉苒的想法这宗婚事应该不作数,或是和离!可这是封建的古代,不是过不下去随时能领离婚证的时代!段老爷对她哄了又哄,软硬兼施地不允女儿“任性”!段玉苒无奈只得暂时留在任家! 一开始,任老爷与任太太因愧疚对段玉苒还不错,这也是段玉苒从嫁妆中挑出一些东西送给二老的原因。 任飞腾为了达成心愿,还真不与段玉苒圆房(他想圆,段玉苒还不干呢)!不但如此,他还干了件恶心事儿——睡了向自己投怀送抱的绿珠!这就跟将巴掌抽在段玉苒的脸上没什么区别!比抽巴掌还恶毒! 当绿珠跪在面前请罪时,段玉苒只是嘲弄地笑笑,让黄嬷嬷把绿珠的东西收拾好,连人带东西一起送进了东跨院儿!从那以后,任飞腾进了晓月居就直奔东跨院儿,倒和绿珠像一对夫妻似的! 任老爷与任太太见段玉苒不但不对儿子温言软语的拉拢,反而冷冰冰的形同陌路,二老就有些不快!后来这一家三口私底下也不知如何商量的,五个月前将蔡珊娘抬进府里作了姨娘! 段玉苒对这些事都不作反应,她本来对任飞腾就没有任何感情,根本就不可能生气!直到蔡姨娘有了身孕,她才写信给父亲提出与任飞腾和离! 现在绿珠泣泪涟涟地哀求让她留下来,当初她爬chuang和后来与任飞腾双宿双飞时眼里可没段玉苒这个真正的主子!就连后来蔡姨娘进了府,绿珠整日巴结的对象也是任飞腾爱重的蔡氏,早忘了自己是段家婢! “少奶奶,求您看在奴婢曾尽心尽力服侍您几年的分儿上,饶了奴婢、让奴婢留在任府吧!”绿珠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但她还在不停的朝段玉苒磕头哀求。 段玉苒不语,只等碧珠带话回来。 说实话,段玉苒对绿珠的不喜并非是因为这个丫头爬了chuang,而是因为她的背叛! 约一刻钟的时间,碧珠脚步匆匆地回来了! 碧珠进了正屋,正磕头磕得头晕脑胀的绿珠抬起头期待地望着她,“碧珠姐姐,姑爷他……” --- 咳咳,男猪很快就要出现了。说实话,他真的是男猪…… -本章完结-   ☆、7.玩意儿 碧珠看也不看绿珠一眼,径直朝段玉苒福了福身禀报道:“小姐,任少爷说,绿珠是段家婢,如何处置由段家处置,与他不相干!” “不!不可能!姑爷不可能这样说!” 碧珠语音刚落,绿珠就从地上跳了起来,满是涕泪的脸上拧出狰狞的表情! “定是你……定是你从中搞鬼,根本没有问到姑爷面前去!”绿珠猛摇着头,不相信碧珠所说的话。 不可能!姑爷怎么可能舍了她?当初情浓时,他说自己比少奶奶温柔懂事、还比蔡姨娘美丽……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不留下她! “呸!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什么姑爷?现在我们小姐与任少爷可是没任何瓜葛了!”碧珠朝着绿珠的脸啐了一口,嘲讽地道,“你若不信我的话,只管自己去问啊!也不知道还要脸不要!” 绿珠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刺痛了掌心!贝齿狠狠地咬着下唇,沁出血来也不自知! 被抛弃的不甘心与碧珠冷嘲热讽的刺激,使得绿珠真的转身就往外走,想去找任飞腾问个清楚! “袁妈妈?”段玉苒端起桌上换过的茶水冷冷地唤了一声袁妈妈。 袁妈妈早就准备好了,一听小姐开口就和安妈妈窜上去揪住绿珠、解了她腰上的汗巾子、拧了手臂从后面给绑了! “放开我!我要去问问姑爷!放开……呜呜!”绿珠用力挣扎和呼喊,嘴被一块满是汗味儿的布团子给堵住了! “绿珠姑娘,你的脸可以不要,但可别坏了咱们小姐的名声!”袁妈妈阴恻恻地嘿笑着,将那布团子又用力往绿珠的嘴里捣了捣,压低声音骂道,“你个小蹄子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不过是爷们儿眼里的玩意儿罢了!” 绿珠像条被甩上岸的鱼,拼命扭动着身体,用力回头想求段玉苒,可她眼角瞥到的是段玉苒冰冷的、毫无情绪波动的娇颜。 ** 黄昏时分,平城城内的主道平安街上行人不少,突然从城东出现一支车队伍吸引了百姓的注意! 这支队伍最前面是一个相貌英俊、丹凤眼一扫就令街道两旁看热闹的女子脸上飞红的青年,他骑着一匹枣红大马不急不慢地前行,后面跟着六辆马车! 这六辆马车中有四辆上装着高高摞起来的箱子,另两辆一看就是给人乘坐的马车。 这支队伍浩荡、惹眼的从平安街上行过,路人不得不退到两旁避让。 那支车队从平安街上消失不久,暮色便降临了,街边的铺子都挑起了灯笼。 盼春楼位于平安街上最繁华的地段,是座三层高的酒楼,也是平城最大、酒菜最贵的酒楼! 一名青衣皂靴、随从打扮的年轻男子疾步上了三楼,在一间名为牡丹阁的雅间门口站住恭声道:“二爷,小的柳战回来了。” 雅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穿着同样服饰、面色冷峻的青年站在门内。 柳战朝同伴点了点头,迈步进入雅间,门在身后立即被关上。 雅间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双人位的方桌,方桌一侧坐着一尊厚实的身影…… --- 男猪只露了一个身影。 感谢老朋友们的支持,鸟儿惊喜啊!也有压力啊,因为有人在呼唤凉凉和皇桑了! -本章完结-   ☆、8.二爷 “二爷。”柳战走上前向坐着的人行礼。 “嗯。”一直望着窗外的脸转了过来。 这是一张发面儿馒头似的又白又圆、泛着光泽的脸,因下巴上的肉太厚,以至于看上去没有脖子……再往下看,挺起的肚子像女子有孕七八个月般圆滚! “打听到什么了?”穿着不俗、锦衣贵饰的胖男人用粗沉的声音问道。 “回二爷,半个时辰前从楼下经过的车队在平安街尽头拐了个弯,直奔西北的永慈坊去了,后来进了段府。”柳战道,“小的打听了一下得知,是段三老爷府上的千金与本城一名姓任举人府上的公子和离了,那几辆马车上装的箱子就是当初抬进夫家的嫁妆。” 别人家和离都是悄悄的、恨不得谁也不知道才好,段家作为女方这么高调的招摇过市还真是令人觉得惊奇!不过这么做倒显得在此次和离中是任家理亏! 男人挑了挑剑眉,也扯动了脸上的肥肉向上颤了颤。 男人有一对漂亮的、浓黑的剑眉,可惜配在被颊肉推挤得更显细小的眼睛上倒不出采了。 “段玉杭的妹子和离了?”男人对这个消息颇感意外!“你确定是忠勇伯府三房的千金?” “回二爷,小的看得清楚,车队前面骑着枣红马的公子正是忠勇伯府的六爷。”柳战肯定地道。 男人摸了摸肥厚的下巴,呵呵的笑出声,浑身赘肉跟着乱颤起来。 “妹子和离、带着退回的嫁妆得得瑟瑟游街,这还真是段六儿那小子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柳战垂着头,嘴角几不可见地微微挑了一下,“二爷,那拜访段三老爷与段六爷的事……” 他们此次到平城来正是有事要寻段氏父子,没想到会碰到人家女儿和离这等尴尬的事。 男人想了想道:“你明日去段府下拜帖,若他们方便就见上一面!” 柳战微讶,不等他开口,身后与他穿着同样服饰的男子魏东便皱眉道:“二爷,您这样会不会太抬举段淳余和段玉杭了?” 他们段氏父子是什么身份?就算是进京城的忠勇伯府,他们爷也不用递拜帖啊! “哎!”男人笑着摆摆手,“到平城是微服行事,不好太过张扬。” “……”柳战与魏东同时垂下眼帘作面无表情状。 哎哟,王爷!看您这身富贵的穿着打扮、再看看酒楼后院那辆耀瞎人眼的精装马车,还有楼下那十名作便衣打扮、面带煞气腰悬武器的侍卫!跟“微服”丝毫不搭边儿好吗!若不是魏东偷偷亮出硕王府的腰牌,盼春楼的掌柜与伙计恐怕早就慌乱成一团了! ** 昨晚,段玉苒一|夜好眠,早晨是被清脆的鸟鸣唤醒的。 待丫鬟云珠将帐子钩起来时,段玉苒才透过窗子发现外面天色已是大白!竟是起晚了! “昨儿夜里太太就派安妈妈过来叮嘱过奴婢了,让小姐好好休息,早上不必急着去请安。”云珠看到自家主子的脸上露出涩然的表情,笑吟吟地将段太太对女儿的体贴转述出来。 段玉苒听了心底感动,赶紧起身让丫鬟服侍着梳洗更衣。 --- 我觉得我已经将男主的肥胖写出来了,但也不想让他胖得太蠢……前期的惨不忍睹,大家就忽略吧,让他先当当男配。 (嘭,鸟儿被某肥腿踢飞,挥着手帕大喊:我还会回来的) -本章完结-   ☆、9.母亲 段玉苒穿过来时,这副躯体的主人还只是个不到一岁的小婴儿,意识也浑浑噩噩,分不清自己正经历着的是梦还是真,但她还记得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段太太——姚氏! 姚氏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忠勇伯府三房的老爷段淳余能有今天的担当与能力,作为妻子的她功不可没。 段玉苒没想到在这个男人可以拥有三妻四妾、还能合法眠花宿柳的时代里,父母竟是恩爱的互为唯一!何况段淳余还是老忠勇伯元配嫡出三子,这样身份的男子能只爱恋着一个女人,实属不易! 段淳余与姚氏生育了一儿一女,与忠勇伯府另外三房所出的同辈孩子一同序齿。 长子段玉杭在堂兄弟中行六,完全是选择了父母外貌优点而生!特别是那双丹凤眼,安在姚氏的脸上就是柔情妩媚,放在段玉杭的脸上就是风|流勾|人!比桃花眼更令女子心醉神迷!另外,段六爷不但继承了父亲欣长的身姿与英俊外貌,从小到大的富庶生活与这几年的经历,令他身上的纨绔之气也与当年还是京城忠勇伯府三爷的老爹不相上下! 段玉苒比段玉杭小了两岁,出生就体弱,还差点儿夭折!所以,从小到大,不但父母当成眼珠子似的呵护照顾,连在外面是小霸王的哥哥回到了家里都任她欺负! 刚恢复穿越前的记忆时,段玉苒还真没办法管一对刚二十岁出头的男女叫“爹、娘”!更别提还要管一个熊孩子叫“哥哥”!有一段时间,她总觉得自己是“外人”,很难与这一家三口亲近起来。 “大小姐过来了!”在姚氏正房门口服侍的丫鬟看到段玉苒与丫鬟云珠、碧珠进了院子,机灵地喊了一声。 段玉苒刚走到院子中央,正房门上的竹帘子就被人掀了起来,一名穿着翠绿比甲、水米分衣裙的俏丽少女匆匆提裙下了台阶,走到她身边福了福身。 “大小姐可算来了。”七巧,段太太身边服侍的大丫鬟起身后笑吟吟地道,“太太昨儿夜里就没睡好,今天一早醒了又是恼任家那些黑心肝的,现在还头疼呢。” 段玉苒闻言心底一酸,脚下不免就疾行几步。 “奴婢想着,也只有小姐您能劝太太了。”七巧轻叹地道。 碧珠知趣地退后让出位置,由七巧挽扶着段玉苒边走边说。 小丫头打了帘子请段玉苒入内,进了明间就看到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美妇挣扎着要从榻上起身,安妈妈与一个穿着暗红色比甲的丫鬟正劝着。 “苒儿!”姚氏看到女儿走进来,红肿的眼里就大滴大滴的滑下泪水来。 “娘。”段玉苒眼中一热,快步上前握住姚氏伸出来的双手。“娘这是怎么了?都是女儿不孝,让您……” “傻孩子,不怪你!”姚氏紧紧拉着女儿的手,让段玉苒坐到了自己的身旁,又腾出一只手半揽住女儿的肩膀恨恨地道,“娘是气任家那群混帐欺负了你!都是我与你爹爹没掌好眼,坑了我儿!” 段玉苒再也绷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当年,正是段淳余与姚氏的父爱、母爱感动了她,使她放下心中年纪的芥蒂,努力学着当个可爱、懂事的小孩儿回报他们夫妻的好。 “太太和小姐可莫为那些黑心肝的人生气掉泪,伤身伤神更是不值得!”安妈妈在一旁赶紧出声劝道,“多亏咱们大小姐是个果决的,才没吃了亏!如今小姐平安大归,太太该静下心来为小姐的将来谋划才是!” 七巧等人也跟着在旁劝,这才止住了这对母女的眼泪。 安妈妈让外面侍候的小丫头子端了净脸的水进来,服侍着段太太与段玉苒净了脸、重新补了脂米分。 ** 重新坐定,母女二人哭过之后,心头舒服了,自然也就脸色好了许多。 “想不到任家一家子都是污糟恶心的!”抿了一口热茶,姚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哼声道,“平妻?妾先于正妻有孕?亏他们任家还说自家是书本网!让媒婆敢拍胸脯保证平城任家的规矩不输京中安国公府!回京后,定要你爹爹与你大哥跟安国公府的老爷、公子们好好说道说道!难不成安国公府的规矩就是爷们儿都寵妾灭妻、先把庶长子生出来不成?” 段玉苒正喝着手中的红枣茶,听了姚氏的话差点儿呛了水! 外表温柔的姚氏发起脾气来也没什么气势,但说出来的话通常都会令被她外表所骗的人大吃一惊! “回京?怎么突然决定要回京城去?”段玉苒惊的是这个!“只是爹爹和大哥回去,还是……” “咱们一家都回去。”姚氏用温和的眼神与声音安抚女儿道,“你和离的事儿……伯府那边的长辈已经知晓了。你大伯寄来的信中提到,老太太最近半年多身子不大好,总念叨着你爹爹与你大哥。如今又得知你与任家那个混蛋小子和离了,便让你大伯催咱们回去。” “……”段玉苒抿了抿唇,觉得刚从任家出来时的轻松一下子就消失了!“那,您与爹的意思是回去?” 姚氏明白女儿担心的是什么,伸手拉住段玉苒的一只手用力握了握,轻声道:“你只管放心,有我和你爹、你大哥在,伯府里没人敢对你说三道四!” 话已至此,段玉苒只能点点头、心里却叹息:她顾忌的不是忠勇伯府里那些堂兄弟、堂姐妹异样的目光,也不是两位伯母、一位婶母会给和离的自己白眼儿!她是厌烦那位堪称“老妖婆”再世的忠勇伯府太夫人、老太太姚氏! 那可是一位“能人”,在忠勇伯府上窜下跳近四十年也不知疲惫! ---- 才更,不好意思。码了许多给删了,发了两千字作为补偿。 明天上午还要出去,所以更新还要晚一些,对不起了。 -本章完结-   ☆、10.烦心 忠勇伯府的太夫人姚氏与段玉苒的母亲姚氏是亲姑侄,但小姚氏是庶出,嫁给段淳余之前在家中并不得重视。 太夫人老姚氏是老忠勇伯的继室,之前的忠勇伯夫人是老姚氏族中堂姐。元配为老忠勇伯生下三儿一女,其中段淳余是幼子。 老姚氏成为老忠勇伯的继室时,堂姐生下的三个儿子中长子十一岁、已被请封为世子,次子九岁、长女八岁都已懂事了,只有两岁半的幼子段淳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大些的孩子自是不会与老姚氏亲近,老姚氏就将心力都投在段淳余的身上!如果她自己生不出儿子来,下半辈子没准就得靠这个孩子养老! 老姚氏一开始是真将段淳余当作自己亲生的孩子来抚育,也无二心。可嫁进忠勇伯府三年后她生下了自己的儿子,这心思就有些活泛了!看着忠勇伯那个爵位也眼热起来…… 段玉苒十一岁之前都是与父母、兄长居住在忠勇伯府里,经常看到太夫人和四房那群人蹦哒得欢,还时不时拉上自己那个险些被养废了的亲爹当枪使!如果不是母亲小姚氏聪明、又一心为丈夫、儿女着想,时不时对段淳余旁敲侧击的规劝,没准儿三房就成了太夫人和现任忠勇伯斗法的炮灰! 离开京城伯府到祖籍平城来打理产业,也是小姚氏的主意。与其让段淳余父子在伯府里无所是事、整日担心变成炮灰,还不如远离是非寻个清静!同时也可以让段淳余和段玉杭在打理产业时学些本事,免得将来分家一无所长、坐吃山空! 本来这几年一家人在平城过得挺好,父亲、兄长都有长进,偏因自己的婚事给了京中太夫人把柄,逼着三房回京! 段玉苒并不后悔坚持与任飞腾和离,但对家人不免也有几分愧疚!毕竟如果她是原装的古代大家闺秀,也许就不会有和离这件事的发生! “小姐,咱们真的要回京城去了?”从姚氏的院子里出来,碧珠忍不住道,“在京城伯府哪里有在平城这边自在?况回去之后,四房的六小姐和九小姐肯定又要借着您和离这件事说些不入耳的话!” 段玉苒在忠勇伯府平辈的女孩儿中行四,到了平城后只有段淳余一家子,三老爷大手一挥、豪气万丈的替儿女作主,让下人全都改口称呼段玉杭“大少爷”、段玉苒为“大小姐”!算是吐了在伯府里所受的那口糟气! 段玉苒一想到四房那两个堂妹也是头疼!穿越前她就不是一个肠子弯弯道道多的女子,穿越后因为个性使然,也学不会一句话说半句、猜半句那种说话方式,更不会猜别人的心思!所以,在忠勇伯府生活那十一年,她在堂姐妹中是少言寡语、与哪房都不亲近的那一个! 可就是因为与哪一房的堂姐妹也不亲近,她就是孤立的! 段玉苒轻叹了一声道:“她们爱说些什么就说去好了,反正我身上也不疼不痒。若是折腾得过分了,大伯母也是不允的。” 坏了她的名声,就相当于是坏了伯府未嫁女孩儿们的名声!忠勇伯夫人可不会允许她们这么做!她要担心的是如何不被有心人利用!如今以大归的身份回到忠勇伯府,等着借她狂踩对手的人恐怕早就磨刀霍霍了! --- 大归:古代女子和离或被休、守寡后被接回娘家,称之为大归。 -本章完结-   ☆、11.生意 既已决定回京“尽孝”,段淳余与姚氏便开始安排在平城的内外事宜。 段玉苒又重新做回了姑娘,本来归家第一天她还有些不自在,对父母、兄长都有愧疚之感,但随后而来忙碌的启程准备倒令她暂时忘却了别扭。 按姚氏的想法,他们一家早晚还是要回到平城的!太夫人的“病”好了,段淳余肯定要带着妻儿再回到平城;太夫人如果真的病了、过世了,不管忠勇伯分家与否,段淳余也不会留在京里!自己一家人开心过日子多好! 所以,返京所带的奴仆与东西很快就定了下来。只是他们这一房在外多年,这次回去总得给各房带些土仪才是。 段淳余带着段玉杭处理几间铺子与乡下田产的事,每天忙得早出晚归,自是无暇顾及礼物一事。姚氏便列了几张单子交给管家去置办。 久居物丰的京城,忠勇伯府里的主子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土仪不在于多贵重,而在于有平城的特色才好。姚氏就将掌眼的任务交给了段玉苒! “小姐,您让玉环阁打造的首饰送过来了。”一个午后,二等丫鬟珍珠笑米米地从屋外进来,朝坐在榻桌前理着清单的段玉苒福了福身,“玉环阁的吴娘子亲自送过来的呢。” “请吴娘子进来吧。”段玉苒坐正身子,扭了扭微僵的颈子道。 陪嫁到任家四个丫鬟只剩下了三个,段玉苒也没有再添人的想法。 绿珠被绑回段府的第二天一早,姚氏就叫人牙子进府将人带走了,至于会被转卖到何处,段玉苒也没有过问。在这个时代,奴仆对主人就应该是忠心的,背叛者的下场通常很惨!段玉苒不想让自己显得标新立异,一念之仁的为绿珠求情!毕竟当初自己在任家举步维艰的时候,绿珠落井下石得很痛快!完全忘了自己是段家的陪嫁丫头,反而一心一意帮着任飞腾和蔡姨娘欺辱主子! 现在身边服侍的云珠、碧珠、珍珠和黄嬷嬷就很好,也不需要段玉苒操太多的心,就能将她身边的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珍珠引领着玉环阁的吴娘子进了屋子,碧珠笑着抓了一把饴糖塞给珍珠,小丫头就开心地退了出去。 吴娘子向段玉苒施了礼,将红木匣子交给云珠后便被请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碧珠端了茶放在几上。 云珠将匣子放到榻桌上打开匣盖,几支精巧的琉璃钗在深红绒布上绽放着异彩、光华夺目! 凑过来看的碧珠忍不住发出赞叹地低呼,“真漂亮啊!” 吴娘子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对看着琉璃钗露出满意微笑的段玉苒道:“接到大小姐派人送去的钗子图样后,我们掌柜就命工匠师傅专心制这几根钗子,甚至还推了几家的生意呢。” 段玉苒抬手示意吴娘子喝茶,微笑地道:“那真是多谢彭掌柜了。” 见段玉苒并没有因为自己邀功的话而显得高兴,吴娘子不禁有些讪然地端起茶盅来抿了一口,因心中有事也没尝出是个什么好茶好味道来! 放下茶盅,吴娘子的笑容转为殷切,“听闻段老爷要带着家眷返回京城的伯府,我们掌柜特意叮嘱我来求问大小姐,这以后琉璃饰的图样……大小姐可是不画了?” 段玉苒垂下眼帘摸着中指上的翡翠戒指沉吟片刻,才轻笑地道:“我平素对琴棋书画这些也是不大上心,只喜欢勾绘一些女人头上、身上的小物饰图样。即使回到京城,应该是不会扔下不画的。” 吴娘子闻言眼放精光,腾地从椅子上起身急切地道:“那还请大小姐看在与我们玉环阁合作了三四年的份上,以后您所绘的图样子还是给了我们玉环阁吧!我们掌柜说了,知道大小姐进京后花销定是要比在平城多的,愿将给大小姐的分成提到四!” 吴娘子竖起四根手指,眸光里有几分担心和不安。 段玉苒笑而不语,只是转头拿起匣子里一枝米分瓣琉璃并头莲花步摇华钗端详,这支钗的精巧之处在于米分色的莲花瓣晶莹剔透,花蕊是由米粒珍珠串成。这种米分与白的搭配非常适合年轻姑娘配带,清新脱俗又不失夺目的精巧! “吴娘子,京城里也有不少能做琉璃钗的铺子,而且工艺恐怕是更精、卖价也是更高!我们小姐若是想赚些脂米分钱,又何必隔山隔水的寄图样到平城来啊!”碧珠快人快语地道。 吴娘子脸上一红,喏喏地倒真是没办法反驳碧珠的话!玉环阁真是不能与京城的铺子比,别说和段玉苒四六分成,就是五五分也不见得比京城里铺子分的三成多! 可这几年因为得了段玉苒画的女子饰物图样,玉环阁的生意是越来越好!在平州已经开了三家分铺!若是失去段小姐这位设计名师,恐怕以后的生意就…… 吴娘子咬咬牙道:“如果大小姐觉得四六不妥,那五五……” “吴娘子勿躁。”段玉苒将步摇华钗轻轻放回匣中,出声道,“我并非贪婪之人,四六即可。” “哎哟,多谢大小姐!”吴娘子简直要喜极而泣。 “只是……”段玉苒话锋一转,杏眼含笑地望着吴娘子道,“以后我寄过来的图样上的首饰制成后,需得我同意后才能在平城市面售卖。” “啊?这……”吴娘子一脸的茫然,不明白段玉苒为什么要提这样的要求。 段玉苒的视线再落到匣中那一排精致的琉璃钗上,淡声地道:“回京后,我打算开一间首饰铺子。你们玉环阁按我图样制出来的钗饰需先在我的铺子里售卖。用料及手工费用我自是另出,在平城售卖那些饰物四六分成即可。” “这……这个……” 吴娘子敢说五五分成,那是来之前彭掌柜授意她拉笼住段小姐的让步底限,这做出东西来不让马上卖……她可作不了主! “我也不为难吴娘子,还有四日我们便要回京了,在此之前若是还有意合作,便双方立个字据为证。若无意,便就此别过了。”段玉苒端茶送客。 --- 这个月的医院总算是跑完了……累。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女主定律:到古代不做生意对不起这次穿越啊。 -本章完结-   ☆、12.协议 玉环阁的彭掌柜并没有让段玉苒等太久。次日上午,吴娘子就带着一式两份的合作文书再次上门拜访了。 “玉环阁要在京中开分铺?”段玉苒听吴娘子说到彭掌柜的打算时略感惊讶,“还愿意比我开的铺子里晚一个月卖那些饰品?” 吴娘子带来的除了那套合作文书外,还带来了彭掌柜欲与段玉苒开展新合作的意向。 “是的呢。”吴娘子满脸陪笑地道,“这是我们京城大掌柜的意思。昨儿我回到铺子里将大小姐您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彭掌柜听时,恰好遇到了从京里来巡铺子的大掌柜。听了大小姐您的想法后,甚是感兴趣,就也提了这么个要求。” 吴娘子顿了顿,眼角偷偷打量段玉苒脸上的神色。 四年的相处下来,吴娘子知道这位段小姐可比一般闺阁女子精明多了!当年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就能说动彭掌柜与其合作,可见不简单!甚至还提出“物以稀为贵”、“好东西多了也会不值钱”的道理,建议彭掌柜将她所画饰品中别致的头面每样打造两三套的“限量售卖”! 吴娘子在玉环阁做事也已经快十年了,进出高门富户内宅、各家商铺不知几多,却是从没想到过这些呢!不免对段玉苒就多了几分敬畏。 段玉苒对玉环阁的大掌柜是谁并不感兴趣,但对方提出在京城也销售她定制的首饰,还肯比她的铺子晚一个月面市的提议却令她心动! 商场上从来没有长久一家独大的时候,自己回京城开铺子也只是个计划而已。而且没名没声之前,恐怕销量也不会太好,如果有玉环阁分铺带着……段玉苒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商业奇才,能与玉环阁合作至今全靠穿越前耳渲目染那些东西,属于拿来主义!要是真的涉足经商,恐怕赔个血本无归也是有可能!她胸中本无大志,只想在这个女子生存不易的时代平安度完一生,有些小产业和钱傍身即可! “你们大掌柜的提议很是不错。”段玉苒笑着对吴娘子道,“但我也有个小小的要求,从此以后凡是依我画的首饰图样打造出来的饰物上都刻有我的造印,包括在玉环阁各分铺所售卖的饰物。还得麻烦吴娘子跑一趟带话儿了,真是不好意思。” 说完,段玉苒将那两份文书塞回信封里,命云珠奉还给吴娘子。 ** “刻上她的造印?”顾衡转着手中的大红琉璃珍珠钗,挑了挑英挺的剑眉,又扯动了肥厚的颊肉。 “二爷……”玉环阁的彭掌柜躬身立在自家商号大掌柜的身侧,恭敬地道,“若是不妥,便不与段小姐合作就是,小的再去寻更好的图样师傅。” 彭掌柜早就领教过这位段小姐的精明,心中也曾感叹可惜段玉苒不是个男儿身!她的父亲与兄长可没这副做生意的好头脑!但惜才归惜才,他总不能做令自己的主子不快的事。 顾衡放下大红琉璃珍珠钗,又拿起首饰匣旁的几张画稿,一张一张仔细的翻看着。 良久,顾衡摇摇头轻笑道:“彭掌柜,寻个更好的图样师傅并不难,难的是找到一个能画好首饰图样的同时,还拥有颗会做生意的脑子的人!” “是,是,二爷说得是。”彭掌柜想不到主子爷竟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段四小姐毕竟是内宅女子,她再聪明,在外施展的机会和范围也是有限。”顾衡转身对彭掌柜沉声道,“让吴娘子再去段府,告诉段四小姐,我们同意她提的所有条件,但我们也要加一条——在玉环阁售卖的首饰上除了刻她的造印外,也要刻上我们玉环阁的造印!京城玉环阁所售卖首饰与她二八分成!若她同意,在段家人离开平城前速将合作文书签好,不要再耽搁!” “是,小的遵命。”彭掌柜见主子爷这般郑重其事,自己不禁也紧张起来,“可是,如果段小姐不同意……” “她会同意的。”顾衡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颊肉上竟有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如果她不同意,不就是断了自己的一条财路吗?” 主子爷怎么这么笃定?彭掌柜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了看顾衡高壮、宽厚的背影怔了怔神,然后赶紧跟了上去! 玉环阁门口停着一辆白马朱车,车旁站着的仆役都是青衫皂靴、身姿笔挺、面无表情!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顾衡出来准备上车时,侍卫魏东上前低声道:“二爷,忠勇伯府的段三老爷派人往别苑送了一封拜帖,说是明天想到别苑拜见您。” “哦?段六郎回来了?”顾衡一脚踩在结实的踏脚木凳上、一脚踩地的侧过头吩咐道,“你派人去段府知会一声,就说明天本……我亲自去府上拜访。” 如果能顺便见识一下那位颇有经商头脑的段四小姐就好了!但顾衡转念一想,自己虽身份尊贵,但到底是外男,段四小姐又是和离大归的女子,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见面的! 可惜了……顾衡摇头微笑地上了马车。 只看见朱车上下颤了颤,前面拉车的两匹白马不安的踏着蹄子,车夫熟练地拉紧缰绳稳住! “爷,您准备去哪儿?”车夫恭敬地问道。 “去万紫楼,明山侯还等着我呢!”车内传来顾衡慵懒又隐隐含威的声音。 朱车缓缓启动,直奔平城的脂米分地而去。 彭掌柜得了主子爷的命令不敢耽搁,当晚就让吴娘子又跑了一趟段家。这次段玉苒没有再提什么异议,直接签了合作文书。 在万紫楼的含香阁里听花魁抚琴的顾衡得到彭掌柜派人传来的消息,握着酒杯露出满意的笑容。 侧卧在另一张软榻上、衣衫不整、左拥右抱的明山侯看到顾衡的胖脸上露出笑容,还以为这位尊贵的客人是看上了那个叫施青梅的花魁! ----- 喵的,莫非爱上了晚上更新? -本章完结-   ☆、13.私产 与玉环阁签了合作文书后,段玉苒的心情格外好!就连返京回忠勇伯府生活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烦恼了! 出发前一天,姚氏与女儿又核对了一遍要带回京的东西和随行与留守的下人名单。段玉苒借机将自己与玉环阁要开展新合作的事告诉了姚氏。 姚氏从一开始就知道段玉苒与玉环阁合作这件事的,作为母亲她当然希望女儿出嫁前无忧无虑、只管享福就是,但他们三房在忠勇伯府实在是个尴尬的存在! 丈夫段淳余被太夫人养成纨绔子弟,年少时只知道出外闯祸、败家!还帮着太夫人出头跟亲大哥作对!甚至将忠勇伯好不容易为他请到的萌封让给了太夫人所生的四弟段淳升!忠勇伯因此也伤了心,干脆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不闻不问! 因没有分家、身无差事,所以三房的用度都是从忠勇伯府公中出,段淳余一家没有额外的收入、也得不到太夫人或忠勇伯私下贴补,日子过得比其他三房都紧巴!还处处被排挤! 能到平城来打理祖产,还是姚氏厚着脸皮时常去忠勇伯夫人处迎奉说好话得来的机会。当然也是忠勇伯顾念兄弟情分才会答应。 这种情况下,段玉苒想出其他生财之道,只要不被旁人知道、不坏了名声,姚氏也不愿阻止。毕竟女儿的嫁妆里私房钱多些,在夫家生活也安心。当初选择让段玉苒嫁入平城的任家,也是不希望她的婚事成为太夫人和忠勇伯之间斗法的牺牲品!谁知道…… “娘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但与商人打交道还是要小心些。”姚氏担心的无非是玉环阁向外透露出段玉苒做生意的事,这样会坏了女儿的名声。“回到伯府后,各房眼线众多,怕是不得行事。不如交由你哥哥帮你……” “娘,回京开铺子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段玉苒低声对姚氏道,“就如您说,老太太与其他三房都盯着呢,若是大哥出面找铺面、打理铺子的事宜,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少不了又是被有心人拿来作文章,万一扣上个置私产的大帽子,恐怕还连累爹和大哥。” 这个时代里,一个大家族没分家前,各房个人是不准置办“私产”的,否则就是大逆不道、不孝!若是过了明路,那就是公中的产业,将来分家也要按人头平分给家庭中的子孙!段玉苒可不想把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分给其他三房! 姚氏叹口气,明白女儿的担忧很是有道理。 见姚氏拧着眉一副忧心的模样,段玉苒便开解道:“娘,您不用担心。女儿出嫁时您不是给了两户陪房吗?即使我大归了,他们也不好再回伯府当差。不如就安排在外面帮着我跑跑铺子的事,行事时谨慎些就是。” 姚氏眼睛一亮,赞许地望着段玉苒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苒儿……” 就在此时,院中突然传来微乱的声响,有人在院子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声音还不低。 姚氏眉头一皱不悦地喝道:“怎么回事?” 帘子一掀,丫鬟七巧走了进来,脸上略带恼色地回道:“太太,大门外有个年轻姑娘跪着,哭哭啼啼说要求见老爷或少爷!” ----- 先一更,第二更稍后奉上。 -本章完结-   ☆、14.报恩 姚氏和段玉苒同时一怔,对视了一眼。 到平城已经快六年了,还是头一次有女子找上门要见段氏父子的! 段淳余婚前专注于吃喝玩乐、斗蛐蛐、斗鸡斗狗,就是不好女|色!婚后心里只有姚氏一人,成亲二十多年别说妾室,通房丫头都没有!所以在外面也不可能招惹女人回来。 段玉杭从小看着三房被伯府太夫人与其他几房看不起和欺负,立誓要保护母亲与妹妹!他六七岁时就养成了混世魔王的性子,九岁时在家学里把轻视父亲的忠勇伯世子一拳打出鼻血、十岁时将训斥母亲和妹妹的四太太一头撞到泥地里……板子挨过了、跪罚过了,段六郎脖子一梗爱谁谁,欺负我们三房的人就是不行! 可能是看多了伯府里长得漂亮却心肠蛇蝎的女人互相暗算、耍阴,段玉杭对女人防备与厌恶多于喜爱。加上他那魔王的性子,其他三房是没人敢惦记他的婚事!爱娶不娶,由他父母操心去!所以,段玉杭招惹女人回来的可能也不太高! 段玉苒沉吟了片刻,问七巧道:“是什么人?为何要求见父亲或大哥?” 七巧答道:“到二门传话的小子说,那个年轻的姑娘是昨天老爷与少爷从田庄回来的路上,在恶霸手里救下来的良家女子。不知怎么今天就寻上门来,非要进府为奴为婢的报恩。” 段玉苒忍不住嗤笑出声,她穿越这么久还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儿。一直以为这种甘愿卖身为奴报恩的女子只是存在于小说和影视剧之中……毕竟谁愿意好好的自由人不做,偏要去当个生死不由己的奴婢!当然,如果是另有目的则不同了! 姚氏对丈夫和儿子的为人很是信任,听了七巧的禀报也是觉得好笑。 “既是如此,可向老爷与少爷禀报过了?”姚氏能与段淳余恩爱二十余年、没有别的女人插|进来,自是有自己一番维系夫妻感情的手段!毕竟被报恩的是他们父子,就由着他们安排吧。 段氏父子没表态前,姚氏不愿枉作好人或恶人。 “老爷与少爷在书房接待一位贵客,门房先去禀报的老爷,是老爷命人传话进来请太太处置。”七巧拧眉道,“倒是没说怎么处置呢。” 有贵客?姚氏有些惊讶,因为昨晚丈夫并没有告知她这回事。不过家里现在这么乱,明天就要启程返京,也的确不适宜招待客人,想必若是用膳就直接去酒楼了。 “既然如此,你就让门房跟那名女子说,我们家老爷与少爷不是挟恩图报的人,再给她五两碎银劝其回家吧。”姚氏想了想道。 七巧领命而去,母女俩则在屋里继续方才的话题。 一盏茶的工夫,七巧又进来了,这次她的俏脸上恼色比之前更盛! “太太、小姐,那女子竟是打发不走!她跪在大门口又哭又拜,头都磕出血了!口里直嚷着请咱们府上收留,否则就没了活路!大门口已经聚了一堆看热闹的人,说什么的都有!” 姚氏与段玉苒的脸都沉了下来。 这是报恩啊,还是找麻烦啊! ---- 我知道大家都期待着男女主的碰面,快了。 -本章完结-   ☆、15.安排 “小姐,人带到了。”云珠踏进花厅,朝上座的段玉苒福了福身,站直身子后退到了一旁,露出身后的一抹黄色身影。 段玉苒美丽的杏眼看向双膝突然一屈跪在地上的年轻女子! 女子头顶梳着一个简单的堆髻,用一块与上身袄衣相同颜色的米黄色布帕包系,发间仅插有一根木头簪子,下身是一条土黄色的粗布裙。虽然衣裙布料颜色已经不再鲜亮,看上去却是干净平整,与平城普通百姓家的女儿没什么区别。 那女子跪下后特意抬头看了一眼上座的人,发现是名年纪十七八岁左右、梳着姑娘头、穿着清雅不失贵气的少女时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的以额触地,落下大滴的眼泪来。 “求小姐收留小女子!”年轻女子泣声道。 方才这女子抬头看自己的瞬间,段玉苒也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 嗯……怎么说呢?算是这个时代的小家碧玉吧。 古代的女子没有整容、微整那些先进变脸技术!所以,看惯了精致的影视明星、网络红人的段玉苒穿越过来后,还真没看到过能令她称之为惊艳的美人儿! 大荣国以女子适度的丰腴为美,眼前这名年纪大概与自己同年的年轻女子则显得清瘦了些。小巧的瓜子脸、水汪汪的大眼睛、微薄泛白的双唇……就是鼻子塌了点儿! 见不是什么美女,段玉苒的心放下了一半儿。父兄应该不是看着人家美才施手相救的。 “这位姑娘……”段玉苒温和地开口道,“我父兄对姑娘施以相助,本是出于一片侠义之心,并未图姑娘报恩。所以,姑娘还是请回吧。” 姚氏本来想亲自见见这位要死要活、非要报恩的年轻女子,被段玉苒劝住了。她知道母亲姚氏是个很易心软的人,怕这女子把自己说得过于凄苦,姚氏一个心软就将人留下了! 果然,段玉苒将之前姚氏吩咐下人转述的话再说一次后,那女子就嘣嘣磕起头来!原本在门外就磕破红肿的额头又流下血来! “求小姐发发慈悲,收下小女子为奴为婢吧!请让小女子报达老爷和少爷的恩德吧!”年轻女子哀求地哭道,“小女子幼时父母双亡,寄居在叔婶家中。不成想叔婶欲霸占小女子父母留下的房屋与田地,更要将小女子送去给乡间恶霸为妾!昨日那恶霸到村里欲强行带走小女子,幸得府上老爷与少爷路过并出手相助,将那恶霸驱赶走了!可小女子的叔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早晚还会将小女子推进火坑里!所以……所以小女子向村人打听到老爷与少爷的府上,既是想来报恩,也是想寻求庇护!” 段玉苒就知道这个报恩并不简单!这年轻女子最后算是道出了真相——寻求庇护! 世间这种父母双亡后稚子稚女寄人篱下生活、遗产后又被亲戚族人霸占抢夺的事并不稀奇!而人趋吉避凶、投靠有实力的人也属情理之中!可段玉苒不是滥用善良与正义的人,对于年轻女子的哀求并未动容。 “云珠、碧珠扶这位姑娘起来。”段玉苒虽说不是圣母型的人,但也不习惯被人跪着咚咚磕头的请求。 云珠和碧珠上前,几乎是半拽半拖的将年轻女子扶了起来,又在段玉苒的示意下将女子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想来是磕头磕得有些晕乎,年轻女子坐下后身子微栽地靠在椅子扶手上落泪。那模样倒有几分楚楚可怜、引人心疼。 段玉苒望着可怜兮兮的年轻女子,脑子里快速的想着对策! 像现在这种情况,恐怕坚持拒绝年轻女子的“报恩”只会越来越纠缠不清!今日是为了被收留把头磕出血了,明天谁知道会不会当街拦住返京的马车血洒街头!若是再执着些的,没准还追去京城的伯府呢!到时候可就让其他三房乐滋滋地看笑话了! “姑娘贵姓?不必起来了,坐着说话就好。”段玉苒问这女子姓什么,见她要起身便让她不必起身。 “回小姐的话,小女子姓唐,平城外七里地唐家村人士。父亲曾读过两三的年书,给小女子取了秀英的闺名。”唐秀英泪珠点点地道。 原来还是个读书人家的女儿,怪不得开口说话与举止和乡间普通农家姑娘并不一样。 “唐姑娘,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是真的愿意卖身为奴为婢、从此失去自由身地报恩和得到我家的庇护吗?”段玉苒盯着唐秀英的脸、加重语气、咬清每个字地问道。 唐秀英被段玉苒那格外黑亮、精光闪闪的双眼看得低下头,扭着袖口又掉下大滴的眼泪来。 段玉苒也不催唐秀英回答,只是静静地、定定地继续盯着她看! 半晌,唐秀英才止住眼泪抬起头,表情坚定地点点头,“是的,小女子愿卖身给府上为奴为婢!” 段玉苒得了唐秀英的准话儿,红唇微微勾起绽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得唐秀英有些不安。 “既然唐姑娘下定了决心,你又如此真诚的想报恩、身世与命运也如此的凄苦,我若拒绝似乎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多……多谢小姐!”唐秀英激动地站起来又要跪,却被站在旁边的碧珠给架住了。 段玉苒指腹摩挲着腰间绣着铃兰的荷包淡声道:“唐姑娘既然能打听出我父兄的身份,又能找到我们家,想必也知道我们段家并不是寻常的富庶人家,而是京中忠勇伯府未分家的三房一支。” 唐秀英垂下头,并未回答段玉苒的话。其实,她就是听说了恩人了不起的身份背景,才特意进城投奔的!难怪狄家那恶少被段氏父子拉到一旁几句话就给打发了!若是能跟着一起进京、进伯府…… “忠勇伯府规矩大,每个主子身边服侍的下人都有定数。”段玉苒扬起微笑道,“如今我们这一房里的下人配额已满,此次返京都要留下一些下人在平城的宅子和庄子里。所以,唐姑娘签了卖身契后,我准备将你送到段家在安州乡下的一座庄子里做事。这样既可避开你叔婶的逼迫,也能躲开那乡间恶霸的骚扰。” “啊?小……小姐?”唐秀英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目瞪口呆! “云珠,叫卢管事过来,顺便带一份府中的卖身契给唐姑娘。”段玉苒慢悠悠地道。 ----- 叫你卖身。 -本章完结-   ☆、16.初见 云珠很快将卢管事请到了花厅。 “四小姐。”卢管事按着伯府小姐们的序齿称呼段玉苒。 “卢管事,这位唐秀英姑娘自愿卖身为奴给段家。待她签了卖身契后,我想将她安置在安州乡下的一个庄子里。”段玉苒指了指还僵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唐秀英。 唐秀英的身子一震,扑嗵又跪了下来! “小姐!求小姐开恩!小女子卖身为奴后愿在太太、小姐身边服侍!求您……” “唐姑娘!我们小姐方才不是说了嘛!这回京后每个主子身边服侍的下人都是有数的!你当忠勇伯府是什么人卖身为奴都收的啊?”一直站在唐秀英所坐那把椅子旁的碧珠翻着眼睛、尖声地道,“我们小姐心善,同意了你寻求庇护的请求!哪有你这种报恩的人,逼着恩人买你为婢!还得寸进尺想自己挑差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们老爷和少爷的恩人呐!” 噗!云珠忍不住掩口轻笑出声,连段玉苒也被碧珠最后那句话逗得弯了唇角。 唐秀英又开始掉眼泪,这次她倒是不磕头苦求了。毕竟人家同意买下她作婢女了,也愿意给她庇护!签下卖身契后就不是自由身了,何去何从都得听忠勇伯府主子们的安排,就算人家转手把她再卖了也没办法自救! 段玉苒看出了唐秀英的犹豫,心中暗叹一声后站起身,故作冷漠地对跪着的唐秀英道:“唐姑娘还要再考虑一下?那就再给你一盏茶的考虑时间!碧珠,一盏茶的时辰过后,如果唐姑娘签了卖身契,就请卢管事直接安排人将她送去安州!如果她不想卖身为奴了,便好好将人送出府去。” 连之前准备送她的碎银子也不给了! “是,小姐。”碧珠脆生生地应了一声。 段玉苒不再跟唐秀英纠缠,带着云珠离开花厅。 ** “小姐,您想的法子真厉害!”平日里比碧珠稳重的她也控制不住兴奋地道,“那个唐秀英还真是心思不纯!您教碧珠说的那几句话真是痛快,揭了她的假皮!” 段云苒抿抿唇哼笑一声后道:“其实我也只是想试探一下她罢了。” 如果唐秀英真的是为了寻求庇护才要卖身为婢,段玉苒也打算暂时买下她,待她想赎身了再象征性少收一些赎身钱还了她自由!只是唐秀英报恩的心思不单纯,贪念重了些。 段玉苒没有立即回后院,而是坐在离花厅不远的回廊上边欣赏着园中的姹紫嫣红、边偶尔看看花厅的门口。她在等唐秀英作出决定! 段家在平城城内的宅邸并不是很大,原本也只是买来作为主子们巡视产业时的临时住所。 花厅位于外院与内宅之间的园子里,在西侧墙有扇独立的小角门,方才唐秀英就是被云珠从正门引到小角门、再进入花厅的。 段玉苒和云珠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花厅方向,倒是没注意回廊另一端走过来的三名男子。 看到不远处那抹淡紫色背影时,顾衡微微一愣,他并不想冲撞府中的女眷。 跟在顾衡身后的两名男子一个是随侍魏东、一个是段玉杭! “王爷?”段玉杭正说着平州与安州这两年的经济状况与一些商行的运营情况,没注意到自己的妹妹坐在回廊上。 等段玉杭顺着顾衡的视线看到段玉苒时,英俊的脸上扬起了笑容抬手想打招呼,“妹……” 顾衡手疾眼快伸手挡了段玉杭的手,也打断了他的呼唤。 段玉杭莫名其妙地抬头看着这位又高又胖的硕王殿下,“王爷,那位紫衣女子是舍妹。既然遇上,应该让她上前给您施个礼才是。” 一听是段六郎的妹妹,顾衡的剑眉就忍不住扬高,“是令妹?” 就是那位在经商之术上颇有见解、出嫁一年多即与丈夫和离的段四小姐? 顾衡的兴趣被挑了起来,他本来还可惜因段四小姐大归的身份特殊,恐怕无缘一见她的真容呢! “唐突府上小姐似乎不妥。”顾衡虚伪地客气道,“况我在外皆以商人身份示人,不便暴露身份。” 嘴巴上说着“唐突”、“不妥”,顾衡的脚下却朝段玉苒所在的方向挪动。 段玉杭被顾衡言行不一致搞得糊涂!既然不用我妹子向您施礼,那您凑上前干什么呢?可这样的话他又不敢问出口,只得跟在后面。 “小姐,这么半天了,碧珠和唐秀英怎么还没出来?”云珠伸长脖子往花厅门口看着,“不会是那个唐秀英决定卖身为婢了吧?” “如果她决定卖身,就按方才说的那样远远送去安州乡下的庄子里做事就是了。”段玉苒轻摇着团扇无所谓地道,“贪心的人总是选择困难,难免耽搁些。”恐怕得到最后一刻才能做决定吧。 “说到底还是小姐您太仁慈了。”云珠叹息地道,“管她要死要活,只管派人赶走就是。您却还想着若她是真的有难便要帮上一把!” 段玉苒掩口轻笑,摇头道:“傻丫头,如果唐秀英真是根搅屎棍,捏着她的身契好过让她在外面折腾。” 过去,三房就是太夫人用来戳忠勇伯心窝子的存在!离开京城后,他们三房这几年才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并且日子越过越好,若是再有什么风浪与差错可是不妙! “哎呀,小姐!”云珠红着脸挥舞手中的帕子,“您怎么能说那等腌臢的词儿呀。” 段玉苒被云珠逗得笑声更轻快了,“反正也没旁人,我也松快松快!” “噗!”有人在段玉苒背后发出喷笑声。 段玉苒主仆吓了一跳,猛然转身! 距离她们七八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一个高高的、胖胖的、通身贵气的男人! “妹妹,若是娘亲知道你说什么屎啊、尿啊的,肯定气得要打你的手板子!”段玉杭从顾衡的身后跳出来,朝自己的妹子挤眉弄眼! “啊?他身后还藏着人?”段玉苒脑海中跳出来这样的想法。 -----小剧场--- 顾衡:说本王胖就说胖,怎么还用暗示、隐讳的写法呢? 今天搞电脑,搞输入法,现在还没把输入法搞明白,闹心啊。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 -本章完结-   ☆、17.对视 段玉苒听到身后有笑声,唬了一跳的转头,就看到一名身材臃肿、高大的男子站在回廊上! 怔神间,自己的大哥段玉杭又从这名高胖的男子身后跳了出来,把段玉苒看得目瞪口呆! 顾衡不但胖,他还高!虽然不至于肥胖到行动蠢笨的地步,但他的身形的确比普通胖人要显得更骇人些。 “大……大哥?”段玉苒慌忙起身,视线从嘴角挂着不正经笑痕的段玉杭移到了气度不凡的顾衡身上。 气度与气质不同,气度往往与一个人的出身、生活环境、后天修养和经历相关,是一种自身浑然天成、完全没有做作的外露之气。眼前的男子只是站在那里,即使有着世人喜欢嘲笑的肥胖身材,却也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尊贵之气! 顾衡的视线与段玉苒的眸光相撞,两个人都在打量对方。但段玉苒是快速的打量过后就垂下了眼帘,作出大家闺秀中规中矩的守礼之态来。 顾衡以为忠勇伯府三房的段四小姐会是个面上挂着凄苦、身材单薄的妇人(毕竟嫁过一次了),但眼前站着的明明是一个正值花期的丰腴少女!眉目如画、乌发如云、琼鼻樱唇,是个中上之姿的佳人!看来段四小姐丝毫未受和离的影响,日子过得很好。 “大哥带贵客过来,怎么不先出声提示我一声?倒叫我在贵客面前失礼了。”段玉苒暗恼段玉杭跳脱的性子,令自己在陌生男子面前丢了脸! 段玉杭虽然在忠勇伯府是混世魔王,但从小到大他还真有两怕! 一是怕母亲姚氏无声落泪,那是一副受了委屈却不敢表露与声张的憋闷模样!小时候一看到母亲落泪,他就恨欺负、利用自己家人的太夫人和其他三房一分!才令他后来养成了那么一副脾性! 二是怕妹妹段玉苒落冷脸!这个妹妹小自己两岁,可四岁的时候就会摆出冷脸子教训他这个哥哥!什么三房以后就靠他了!为人子、为人兄的他整天不想着如何保护母亲与妹妹,却只知道玩耍,实在没用!被族中兄弟、姐妹欺负了,却只知道生气、不去讨公道,真是没用!打架打输了,没用!读书不如人,没用!段玉杭被念叨得怕了,在妹妹的激励与言语鞭笞下虽成了人人厌恶的混世魔王,但还算没长歪! 听出段玉苒话中的不快,段玉杭嘿嘿笑了两声,眼神飘向一直沉默的顾衡。 要不是这位,他哪能惹得妹妹不快! “段小姐勿怪。”顾衡接收到段玉杭哀怨的眼神,温和地笑道,“原本是在下不想惊扰了小姐,才没有让六郎高呼出声,不成想却还是惊到小姐了。” 六郎?如此亲近的称呼,莫非这位与父亲和兄长很熟?以前怎么没见过? 段玉杭回过神,赶紧为两人介绍。 “王……顾爷,这位是舍妹。妹妹,这位是顾爷。”段玉杭含糊的介绍道。 一个不愿表露身份,自家妹子的闺名又不便被外男知晓,也只能这么介绍了。 “原来是顾爷。”段玉苒朝顾衡盈盈福身,“方才小女子失礼了。” 顾衡拱手还礼道:“未先通报便走过来,是在下失礼了。” 听了对方的话,段玉苒心里很舒服,同时也暗叹这位顾爷可是个交际高手!明明撞到她口出粗言,却在言语中刻意淡化了尴尬,甚至他说话的温和语气听起来都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顾衡与段玉苒打过招呼后,段玉杭才问起妹妹,“方才妹妹和云珠说一个唐什么英的人是搅屎棍子,这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有人要闹事儿?”段玉杭漂亮的凤眼一立,一副马上就要找人打架的样子。 段玉苒想抽自己哥哥一巴掌!好不容易在这位顾爷面前将之前的口出不雅之词的事掩了过去,转眼他就又提起来! 因为恼羞,段玉苒的脸上飞上红云,气鼓鼓地又瞪了段玉杭一眼! 段玉苒的小动作都被顾衡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好笑。 与小女儿家向口无遮拦的哥哥娇嗔、发脾气不同,段玉苒看段玉杭的眼神是“恨铁不成钢”的气恼! “六爷莫急。”云珠开口替主子解围道,“只是一名不听话的下人罢了,小姐已经交由卢管事处置了。” 姚氏之前已经命下人改了口,免得回到忠勇伯府后又被找毛病!所以云珠称呼段玉杭为六少爷。 “下人?哪个下人?竟敢……”段玉杭保护家人已然成了习惯,坚决不容找自家人麻烦的混帐! “六哥!”段玉苒气得干脆也改了称呼!“想必您与顾爷还在正事要办,这种管束下人的内宅庶事就不劳烦六、哥操心了!” 难道要她把父兄英雄救美、美人上门报恩愿卖身为婢的事,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吗?善意的人会理解成为段氏父子行侠仗义,恶意的人还指不定想成什么香|艳的段子! 段玉杭终于感受到了妹妹周身散发出来的强烈讯息——快滚!他缩了缩脖子,才想到身边还站着一位“外人”呢! “那……那我送顾爷出府。”段玉杭清咳了一声后道,“妹妹你继续忙着吧!顾爷,请。” 顾衡微笑地向段玉苒拱手告辞。 直到段玉杭与顾衡走远了,段玉苒才松了口气抬起头,但脸蛋还因为气恼和羞愤而泛着红润。 “小姐,原来他们是三个人啊。”云珠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什么三个人?”段玉苒皱眉看着云珠。 云珠抬手指着已经快走到月亮门处的段玉杭一行道:“您看,还有一个穿着青衫的男人……方才我们都没看到……” 呃,应该是被那位顾爷和自家少爷给挡住了。 段玉苒申吟了一声抚着额头重新坐到回廊的长椅上,她这次的脸可真是丢大了!被两个外男听到自己说什么“搅屎棍”……段玉杭也没介绍那个青衫男子,难道是顾爷的随从?但愿是吧! “小姐,碧珠和唐秀英出来了。”云珠轻声地提醒主子。 -本章完结-   ☆、18.回府 碧珠身后跟着低垂着头的唐秀英,二人从花厅出来后踏上了通往角门的小径。 因为唐秀英低着头,所以没有看到回廊上的段玉苒与云珠。 碧珠将唐秀英送出了角门,然后折回了花厅旁的回廊。 “小姐。”碧珠向段玉苒福了福身,站起来时掩不住脸上的笑容,“小姐果然料事如神!那唐秀英思来想去不卖身给咱们府上做婢女了。哼,她那点儿鬼心思,还真当旁人看不出?” 段玉苒还沉浸在被哥哥坑得在外人面前丢脸的沮丧中,碧珠钦佩的目光与夸赞也没能令她开心起来。 唐氏女欲卖身为奴报恩的事就这么小波小澜的掀过去了。段氏父子当晚知道这件事的整个过程后,同声大呼以后再也不当好人了,令姚氏与段玉苒哭笑不得! 段玉苒询问那位顾爷是什么来路,段淳余和段玉杭父子又态度一致的含糊,只说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经商很是有手段云云。 因为次日就要启程返京,段家人更多的是担心回到忠勇伯府后该怎么应对太夫人和另外三房的人,倒也没什么心情关注别人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商量了许久,还是姚氏怕明天赶路没精神,将儿女劝回去歇息。 段淳余夫妇又低语了良久才歇息下。 “这次回伯府,又得委屈你了。”段淳余将妻子揽入怀中疼惜地叹道,“都怪我之前活得糊涂,让大哥厌弃了我,连带着你在伯府中也……” 带着淡淡馨香的软手覆住了段三老爷的嘴,姚氏含情的凤眸仰望着丈夫依旧英俊的脸庞,柔声地安慰道:“夫妻本是一体,事隔多年夫君怎么又自责起来?如今夫君已经明白是非曲直,虽然大伯心中对你仍有嫌隙,但当初不也同意我们一家到平城来打理祖产了吗?想来大伯还是顾念着一母同胞的情分的。此次回去,咱们一家四口只管关起院门过自己的日子,大事上听大伯的决断,小事上夫君定主意。太夫人那边咱们也恭敬孝顺着,若是太夫人让你做什么会令大伯不快、或是损害大房利益的事,夫君只管装傻充愣蒙混过去就是。” 段淳余拉下妻子的手亲了亲,感动地又搂紧了姚氏几分。 “娶到芬娘你,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段淳余一个翻身将姚氏压在身下,口鼻喷着热气地低语道,“是芬娘你救我于水火之中,若不是你……” “夫君?”姚氏红着脸抓住丈夫不老实的手,嗔怪地道,“明日就要启程了,你还是留着点儿精神吧。” “不妨事,难道你还不相信你夫君我的体力?”段淳余笑嘻嘻地挣开姚氏的手,又忙碌起来。 在外屋值夜的七巧听到屋里传来异样的动静,红着脸爬起来穿好衣裙,走到门口低声吩咐小丫头让厨房备水。 ** 段淳余一家花了十三天的时间才回到京城忠勇伯府。 其实平城到京城普通速度的车程、加上夜宿客栈或驿馆的时间只需七八天就能到了,但三房的人不愿太早回到伯府面对即将到来的风风雨雨,索性就边玩边行,拖了五六天才进京。 三房回来时,忠勇伯段淳年和四老爷段淳升都还在衙中当职,出来相迎的是大房嫡长子、二爷段玉松和大房嫡次子、三爷段玉柏。 因为三房在伯府里一直是被孤立的存在,三老爷当初没少配合太夫人给忠勇伯上眼药儿!后来三老爷虽然改过自新了,但自己与侄子们、儿子与堂兄弟们之间的感情却不甚深厚。 段玉松与段玉柏客气地将三老爷一家迎进府中,又命管家带着仆役将三房带回来的东西妥善安置。然后引领着段淳余一家四口进了后院太夫人所居的明熙堂。 段玉苒跟在姚氏身侧,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府中的景致。一别六年,忠勇伯府内的变化并不多,但有些回廊与穿堂一看就是翻新过了。 “大哥来的信中说太夫人病了,不知现下可好些了?”段淳余没忘了自己一家被召回京的原因,挑眉问身旁的两个侄子。 长房这两名嫡子都遗传了忠勇伯冷毅刚硬的容貌和性格,从小到大也不太多言多语。方才在前厅与段淳余和段玉杭问候过后,就一路闷不吭声的。 听自家三叔问起太夫人老姚氏,二爷段玉松的颊肉就忍不住抽|动了两下,三爷段玉柏干脆就拉长了脸。 “回三叔,太夫人过完年、进了二月时就身上一直不舒坦,京中的名医、宫中的御医也请了不少,都是说郁结于心、肝脾不调,可开了几副汤药喝下去也不见有起色。上个月又听闻四妹妹……” 说到这里,段玉松和段玉柏的视线就都投向了姚氏身旁的段玉苒。 “啧!太夫人那么忙,既要操心四叔的前程、又要操心四叔的子嗣,府里大事小情也都要一一过问!她老人家岁数大了,这么操劳下来,不病才怪!”段玉杭上前一大步,挡住了两位堂兄的视线,一脸讥诮地道,“有的没的往我妹妹身上赖,是个什么道理!” 那个死老太婆最会往三房头上扣屎盆子!忠勇伯她不敢直接惹、二老爷又英年早逝、四老爷是她自己的儿子舍不得坑,就逮着三房可劲儿搓磨! 段玉杭可不惯那个毛病!现在的他离了忠勇伯府照样能混得有模有样,谁再想欺压他们三房,就是作梦! 段玉松和段玉柏也对这个爱犯混的六堂弟没办法,只得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继续埋头引路。 段玉苒从两位堂兄那段言语中听出来:太夫人这是准备拿她和离的事儿兴风作浪了? 段玉苒拧眉正思量着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太夫人与四太太“双贱合璧”式攻击,自己的左手腕就被一只软软的、温暖的手轻握了一下,然后又快速的收回去。 抬头一看,母亲姚氏正用安慰与坚定地眸光望着自己!段玉苒心中一暖,朝姚氏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 ----- 男猪打了半瓶酱油,就消失了。 -本章完结-   ☆、19.跪下 对于三房来说,把忠勇伯形容成龙潭虎穴未尝不可! 忠勇伯与继母老姚氏之间的明争暗斗再激烈,也仅限于在伯府内龌龊,伯府对外却是母慈子孝、四房兄弟相扶相持、小一辈的堂兄弟姐妹们和睦相处的景象! 忠勇伯早就对段淳余一家不闻不问了!只要别作出令忠勇伯府蒙羞或惹大祸的事来,他都懒得把那个被太夫人养残的同胞弟弟叫过来训斥! 段玉苒听母亲姚氏说,她与任飞腾和离的事之所以写信给家人,拖了一段时间父兄才上任家门给自己张目的原因,便是父亲段淳余先写信“禀明”了大哥忠勇伯才行动的!当然,忠勇伯同意与否并不影响段淳余和段玉杭对她的维护,但这种大事还是告知一声比较好…… 忠勇伯恐怕也知道三房那一家子是什么货色!自己不允许,三弟就不让女儿和离了?侄子就不打上妹婿的门了?根本不可能!所以,忠勇伯命儿子给三房的回信上连试图阻止的意思都没有,只将太夫人病倒的事写了上去! 从平城出发前一晚,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商议最多的就是如何在太夫人那里保下段玉苒!忠勇伯已经表明态度是不管不问!但太夫人肯定是不会善罢干休!四太太又是太夫人的亲儿媳妇,有她在旁边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小事也变大事了! 段淳余一家人忐忑地进了明熙堂的正房。 正门门口立着的依旧是经年不变的花鸟双面绣大屏风,据说是御赐之物! 忠勇伯这个封号是段家一位先祖平定内乱、从龙有功得赐的爵位,并得皇恩世袭罔替!也曾因继承人不成器没落过一阵子,但第五代忠勇伯又发奋图强将忠勇伯府振兴起来了!延续至今,段玉苒的大伯父段淳年已是第七代忠勇伯了。 能传承五代依旧繁荣昌盛、子孙有出息的家族,便称得上是世家了。 绕过屏风就是太夫人所居正房的大堂屋,里面早已或站或坐挤了不少人! 坐在正中、头系镶红宝抹额、鬓发染霜、双目半阖的老妇人正是太夫人老姚氏! “不孝儿子(儿媳、孙子、孙女)给老太太请安了,老太太安康!”段淳余带着妻子、儿女向太夫人行礼问安。 上座的太夫人仿佛没听到三房一家的问安,一动不动地半倚半坐的靠在大迎枕上。 这屋里坐着的都是其他三房的太太,站着的都段玉苒这一辈人、或堂兄的孩子,太夫人明显是想给他们一家个下马威和难堪! 过了良久,太夫人跟睡着了似的依旧没动静,跪在地上的段玉杭可就不干了! “切!”他屈起一条腿,从牙缝里挤出嗤声,看样子是要自己站起来! “老太太。”立在太夫人身旁、穿着墨绿洒花褙子的一名中年妇人突然开口唤道,“三哥、三嫂他们向您问安呐。” 段玉苒微抬了一下眼帘,看清站在太夫人身边的正是四太太冯氏。 冯氏出身于远乡侯府,是老远乡侯的嫡三女。按理说,以她的身份若是嫁给无功名的四老爷,就算是低嫁!但架不住当初段三老爷脑袋进水,把忠勇伯好不容易给他弄到的荫封差事让给了四老爷! 这冯氏在自家当姑娘时有两个嫡姐压着不甚出彩,嫁到段家后有了太夫人撑腰,倒生出与忠勇伯夫人一别风头的野心! “嗯……咳!”太夫人睁开了双眼。 太夫人的视线扫过下面的三房四口人,看他们一家穿戴虽不是特别富贵,却也凌罗绸缎着身、金玉佩饰不缺,各个面色红润、气色不错,看样子一家人在平城过得十分滋润!太夫人心中不免一阵泛酸! 听说平城祖产颇丰,是历代忠勇伯积攒下来、只传给下任忠勇伯的产业,并不在子孙分家范围之内! 太夫人早就惦记着自己的儿孙既分不到那片产业,若是能插手打理也能捞到不少的好处!谁知被三老爷捷足先登,将差事捞到了手! 本以为这个被自己捧杀、养成一无是处纨绔子弟的继子到了平城也会无所作为,呆不了几日就得滚回京城来!哪成想三房一去就是六年,不但没夹着尾巴跑回来被忠勇伯更加嫌弃,反而将平州、安州两地的产业打理得有声有色,甚至一年比一年赚得多! 太夫人慌了神,她可不想三老爷也变得有出息!反正是不能越过她生的儿子去! “嗯哼。”太夫人又清了清嗓子,接过四太太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两口顺气,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你们一路也是辛苦了,都起来吧。” 段淳余等人站起身,等着太夫人问话。 一般来说,久未归家的子孙回来,长辈少不了要问上几句以示关怀,才会放人离开。 “老三家的、四姐儿,你们跪下!”太夫人再度发话,却是让姚氏和段玉苒下跪! 段玉杭握了握拳,咬紧牙关没作声,眼睁睁看着母亲姚氏和妹妹段玉苒又跪了下去。 段淳余和妻子早就料到太夫人今天不发难,也躲不过明天去!早发难反而让人松口气,所以他也没作声,只是垂着眼帘恭立在妻女身旁。 太夫人对段氏父子的表现略感意外,她还以为他们会惊讶、不快、质问或求情! “老三家的,当初老三非要带着你们母子三人一同去平城,我念着你是个懂规矩、明白轻重的,伯爷那边答应后我也就没拦着。谁知道你竟将四姐儿教导成有失妇德的女儿,丢尽我们忠勇伯府的脸面!”太夫人厉声地训斥着姚氏教女无方! “老太太。”姚氏垂首柔柔地道,“四姐儿与任家少爷和离,过错并不在四姐儿一方,而是那任家少……” “住口!”太夫人见姚氏还要辩解,恼怒地骂道,“过去你养出个无法无天、整日惹是生非、连长辈都敢顶撞和殴打的儿子,如今又养出个成亲才一年就和丈夫和离的无德、不孝的女儿,你不配成为我们段家的儿媳!” ---- 用些笔墨将家族的东西写了些,便于大家知道忠勇伯府的“底子”。 -本章完结-   ☆、20.嘤嘤 段玉苒曾听母亲姚氏提到过,当年段淳余是顶着忠勇伯的恼怒、太夫人的阻挠,硬是将姚氏娶进了门! 姚氏虽然是太夫人的侄女,却是太夫人亲弟弟的庶女! 太夫人与姚氏同出于清流世家的姚氏一族。当初给三老爷挑媳妇人选时,太夫人是想将自己弟弟的嫡女嫁给段淳余!忠勇伯则是想让弟弟娶生母那一支里的嫡出姑娘。(太夫人与前夫人是堂姐妹) 谁也没想到段淳余去了趟姚家,没相中在他面前故意崴了脚的太夫人的亲侄女,也没相中说话行事就像一本人体《女训》、《女则》的生母的侄女,而是喜欢上了笑容明亮、避他如蛇蝎的妻子姚氏! 姚氏是庶出,又太夫人亲弟弟的庶女,忠勇伯自然不答应!太夫人也不喜欢这个从来与自己都不亲近的庶出侄女!但三老爷还是排除万难,把姚芬娘娶回了家! 段玉苒心中一直羡慕父母的恩爱,只希望这一世也能在这个男权的封建社会里遇到像父亲这样专一的男子相伴一生!可惜,她第一脚就踩到了一坨狗屎! 太夫人发难是在意料之中,但段玉苒没想到上来就是这么猛烈的指责!竟将自己和离的责任全都推到了母亲姚氏的身上!还扔下“不配为段家妇”的狠话! 被婆婆作出这样评语的儿媳,多半是要被休或严惩的下场! 段玉苒用眼角余光看向母亲姚氏,只见母亲不惊不惧跪得笔直、柔顺的垂着螓首,似乎上面的狂风暴雨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见姚氏镇定自若,段玉苒也收起微惊的心神,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低头听太夫人继续发飙! 太夫人训完姚氏,故意停顿了一下,眸光扫过段氏父子和跪着的段玉苒,发现今天三房四口格外沉得住气!他们越是这样,太夫人心中的不安越大! 自从姚芬娘进门后,三老爷一点一滴的变化大家是有目共睹!不然忠勇伯也不会同意将平城的祖产交给段淳余去打理! 都是姚芬娘的错!明明是自己的侄女,却不与自己一条心!这样的祸害不能再留在三老爷身边!六年前自己一时大意放三房一家子躲到了平城养精蓄锐,现在他们回来了,首先就要解决了姚芬娘! 拿定主意,太夫人看向姚氏的目光就更加严厉与冰冷起来。 “姚氏,你可还有话要说?”太夫人冷声地问道。 如果姚氏替自己辩解,就是顶撞婆婆,是为不孝!如果不辩解,就等于是承认了太夫人所说的“失德”是事实! 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坐在两侧下首位置的忠勇伯夫人与二太太都同情地望着姚氏,却没有人站出来替这位弟妹圆个场!毕竟各房小一辈也都在场,太夫人这么做,令姚氏以后在晚辈面前也难抬头! 段玉苒心中冷笑,记下了今日母亲与自己所受到的冷遇!她不是圣人,可以不记仇、以德报怨! “老太太教训得是。”静默了片刻,姚氏才缓缓抬起头望向上座的太夫人和满面得意之色的四太太冯氏,声音恭敬又悦耳地道,“儿媳未能管教好六郎,令他冲撞了长辈,这是媳妇的错。但四姐儿与任家少爷的和离……概因任家少爷寵妾灭妻的无耻行径!四姐儿出嫁当日便被新郎告知,要抬平妻入门!后又将那女子纳进门为妾,先于四姐儿有了身孕!若是四姐儿再苦守到庶长子降生,这日子还怎么过?” 姚氏承认自己没教好儿子,但说女儿失德、不孝,她是不认的! 屋内其他三房的人是头一次听说段玉苒的婚姻状况,这种寵妾灭妻、先生庶长子的人家的确是让人鄙弃! “怎么过?若你们还顾着伯府的脸面和府里未嫁的小姐们,就该让四姐儿忍着也要把日子过下去!”太夫人抬起头虚点了几下,点过之处都是其他三房待字闺中的小姐们。“知道的是任家小子寵妾灭妻,不知道的少不得要说忠勇伯府家教不好,教养出来的姑娘脾气大、容不得人!以后哪还会有好人家上门来提亲!哼,真是一条臭鱼腥了一锅汤,一个恶女坏了一府姑娘的名声!” 后面的话说得就难听了,在场的人有的变了脸色,有的则面无表情的低下头。 “老太太!”一直保持沉默、任由太夫人发邪火的三老爷段淳余沉着脸出声了,同时也一把拉住了一脸怒色的儿子段玉杭。 众人的视线投向了三老爷,各自心思皆有不同,面上却都不显! “怎么?老三,你又要护着了?”太夫人讥诮地望着三老爷道,“自从姚氏入门,你便忘了当初我是如何待你如亲生儿子般的养育之情!过去,我是不愿你不痛快,要娶谁、护着谁,全凭你高兴!好歹那些事都不损伤伯府的颜面!但四姐儿和离这件事……” “嘤嘤……嘤……” 就在太夫人激昂的讲大道理压制三老爷时,屋内突然传来女子的哭泣声。 “嘤嘤……呜呜……啊……嘤……呜呜……”忽高忽低的哭声听得人心头发紧。 太夫人脸色一变,满脸不悦地扫视着在场的人,最后发现那哭声是跪在地上的段玉苒所发出来的! 段淳余见闺女委屈得直哭,不禁着急起来! 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回京前倒也设想了很多种可能,但真正面对时却有太多无奈!毕竟一个“孝”字压死人! “老太太!是我心疼四姐儿在任家吃苦、被苛待,所以才带着六郎跑去任家闹着让四姐儿和离的!要怪,您就怪儿子吧!”段淳余一撩袍跪了下来,“老太太……” “父亲不必再说了!”段玉苒边哭边大声地泣道,“说到底都是女儿的错!女儿就该老老实实让任家抬了平妻进门、让庶长子出生,让陪嫁丫头爬到头上坐威坐福!宁可被任家逼死、被任家嘲笑忠勇伯府的人是缩头乌龟,也不该与任飞腾那厮和离!” 段玉苒这表面上是在道歉,倒不如说是在抱怨!你说我是臭鱼,我就骂你是王八! ------ 修改了许多处,算是比较满意才上传,希望大家喜欢这章。 打太夫人脸的事,就交给女主吧。 -本章完结-   ☆、21.倒栽 太夫人闻言,气得脸老脸泛红,一巴掌拍在榻上,指着段玉苒就要开骂! “老太太也不用为着孙女我的事伤神伤身。”段玉苒没给太夫人发火的机会,只管自己边抚胸哀泣边道,“父亲与哥哥去任家为我讨公道,原是不想被人看轻了忠勇伯府,才会如此行事!同时也是为了维护府中未嫁姐妹们的名声!试想,若是由着我这里开了先例,将来其他姐妹们出嫁也遇到这种事该如何自处?难不成要被人捏着把柄说——你们四小姐都能贤惠的允许夫家抬了平妻、生了庶长子,你为何如此不贤?如此一来,反倒害了其他姐妹们!” 呸!臭不要脸的丫头!太夫人气得直喘粗气,心里痛骂段玉苒不要脸! “孙女十四岁与那任飞腾订亲,十五及笄半年后即出嫁!在此期间,母亲日日耳提面命孙女到了夫家后要以公婆为重、以夫为天!新婚之夜任飞腾那厮张狂地说只有将其表妹抬为平妻才肯圆房时,若是旁家姑娘早就闹回娘家去了!正是母亲谆谆教导,我才会忍到三日回门委屈大哭!才会忍到一年以后,眼看着庶长子都要生出来了才向家中求助!”段玉苒用帕子压着眼睛,眼泪流得更凶,语气也更加委屈!“现在平城谁人不知任家门风败坏,那任飞腾再想续娶都没有媒婆愿意保媒!老太太明鉴啊!母亲与孙女实在是冤枉,可苦死我们母女了!” 段玉苒哀叫一声扑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虽然她现在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但怎么说也是嫁过一次了!有些话未嫁的姑娘抹不开面子说,段玉苒可不怕!恶人自有恶人磨!只要能让太夫人的歼计不能得逞,撒泼耍赖这样的事做来又如何! 段玉苒一番哭诉,令除了太夫人、四太太和三房之外的其他人都动了容!甚至有几个华服少女侧过头偷偷抹泪,少年们则有的露出气愤之色、有的摆出沉思之态。 忠勇伯夫人与二太太对望了一眼,又看了看上座的太夫人脸胀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知道该是她们出场的时候了! “老太太。”忠勇伯夫人站起身,一脸肃然正色地望着太夫人道,“想不到四姐儿这桩婚事中竟有这么多曲折,那样的人家早早撇清了关系也是对的!毕竟平州是段家祖籍所在,若是自家姑娘在平城受了委屈都不管,其他居于平州、安州的族人知道了不免心寒。” “……”太夫人抿紧双唇,不甘心地瞪着姚氏和还在哭个不停的段玉苒。 在忠勇伯府里,太夫人年纪最大、最受“敬重”这是事实!但伯府的中馈大权早在老忠勇伯在世时就交给了忠勇伯夫人何氏!所以忠勇伯夫人说的话在府中也是很有份量的! 之前太夫人发难姚氏与段玉苒,何氏只是碍于孝道与找不到化解的关窍才保持沉默。现在段玉苒抛了块任家门风败坏的垫脚石出来,何氏自然会卖个人情给三房! 一身素淡衣裙的二太太也站起身,用帕子压了压眼角,语气凄哀地道:“老太太,四姐儿说得也有道理,若是三姐儿在夫家也遇到这样的事……我怕是活不下去了……”说着也掉起眼泪来。 二老爷英年早逝,二十八岁时参加春闱后一病不起,最后没等到放榜就病逝了!与二太太杨氏育有一儿一女、与妾室育有一女。其嫡子就是伯府的大爷段玉枫,其嫡女是三小姐段玉苹、庶女为二小姐段玉芝。 段玉苹与段玉苒同年,两个人的生辰只相差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是二老爷的遗腹子。比段玉苒早半年出嫁,夫家是万乐侯嫡次子。今年三月初侯府下人来报喜,段玉苹诞下一子,二太太一直吊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高门贵族子弟房中多妾室、通房并不新鲜。成亲两年不到,段玉苹的丈夫院中现在就有三个过了明路的妾室、一个成亲前就极为看重的通房丫头,怎能不令二太太忧心!物伤其类,二太太方才说那些话和掉的泪倒也不作假。 “你……你们……你都不将我放在眼里了吗?”太夫人见忠勇伯夫人和二太太都帮着三房说话,气得怒火攻心,说话都不利索起来!“好哇!好哇!你们不在乎脸面,不在乎自家未嫁的女儿无人问津,我老太婆操哪门子的心!哼!老三家的、四姐儿,你们也都起来吧!没的让人说我老太婆欺负你们母女!” “老太太!孙女有错!请您责罚!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段玉苒本已降下去的哭声又拔了一个高儿,哭求太夫人惩罚自己。“孙女当初就说不跟父母、兄长回来,怕的就是惹太夫人您伤怀,怕给京中姐妹们带来麻烦!可父亲说大伯父的信中提到老太太您命我们三房一家四口务必全都回京,这才……都是孙女的错啊!” 太夫人的脸都气绿了!心中暗恨段玉苒是个不要脸不要皮、不怕丢人的主儿! “谁说不是。”站在一旁压抑了许久的段玉杭用不大不小、屋内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哼道,“本来爹娘想着再过个半年、一年,就在平州或安州再给妹妹寻个好夫婿嫁了!反正离京城那么远,只要我们不回来,伯府的人不往外说,谁又知道妹妹和离过了!偏让我们一房回来……结果平白受这委屈!” “你……你……”太夫人瞪大眼睛、指着叽叽歪歪的段玉杭,只觉得胸口发闷、喉间发堵,呼吸困难、直翻白眼儿! “哎呀!老太太!老太太!”旁边的四太太见此景象,吓得尖叫起来!伸手拍抚着太夫人的胸口呼喊,“老太太您可别吓我们啊!还不快去请大夫?大嫂,快派人去请太医来啊!” 对四太太不客气的指使,忠勇伯夫人只是翻了翻眼睛,无声地冷哼后命身后的婆子去请大夫。 除了几名年纪尚小的孙辈、曾孙辈被吓到之外,其他人倒都显得比较镇定。 段玉苒也不哭了,偷偷从左袖里抽出一条新帕子擦眼睛和脸。 她也不是天生的演员,眼泪说来就能来!小说里常说用辣椒米分、胡椒米分,但她试了会打喷嚏!后来还是黄嬷嬷从药铺子里买了一小盒可驱蚊虫、又提神醒脑的药膏来给段玉苒试用。结果这东西与风油精相似,往眼袋处抹上薄薄一层就能刺得让人泪流不止!有此神物,哭戏不成问题啊! 段淳余趁乱站起来,又拉起妻子和女儿,然后朝儿子使眼色。 段玉杭领会,带着母亲与妹妹悄悄地溜回了离京前住过的院落。 一回到曾经居住过的院子,段玉杭就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 暂时胜利! -本章完结-   ☆、22.大房 忠勇伯段淳年刚踏进府门,就从机灵的下人口中得知三房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把太夫人气得病情加重了! 虽然忠勇伯对那个自从也生了儿子后就没断了折腾的继母厌烦透顶,但孝字压头,他还是连官服都没换就去了明熙堂。 踏进明熙堂的堂屋,忠勇伯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胞弟段淳余! 段淳余见忠勇伯进来,赶紧放下茶碗跳起来,拱手行礼道:“大哥。” 忠勇伯打量着六年未见的弟弟,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甩手进了内室。 段淳余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再坐下。 内室里,忠勇伯夫人与二太太立在chuang边,四太太坐在chuang沿上抹眼泪。太夫人紧闭双目、脸色泛着不太正常的红润。 “伯爷,您回来了。”忠勇伯夫人见丈夫穿着官服进来,便迎了上去。 躺着的太夫人听到忠勇伯夫人的声间,睁开了双眼。 “老大!”太夫人挣扎着要坐起来,四太太赶紧上前扶她。 忠勇伯快速的皱了皱眉,等太夫人坐起来时,他已经是面无表情,“老太太,我刚进家门就听说您病重,便过来看望。可请了太医过来?”最后一句是问忠勇伯夫人的。 四太太尖声尖气地道,“老太太这都不舒服快一个时辰了,也不见太医的影子!大嫂,是不是您派去请太医的下人是爱偷懒、或嘴笨的!要是耽误了老太太……” “你闭嘴!”太夫人本想在忠勇伯面前告三老爷一状,不等她开口,四太太就哇啦哇啦说个没完,简直气死她了! “老……老太太……”四太太正说得起劲,想挑拨太夫人更厌恶忠勇伯夫人,结果被训没了面子! 忠勇伯夫人只抿抿唇也不说话,她懒得和四太太一般见识! “再派人去请。”忠勇伯对忠勇伯夫人道,“你还是亲自去安排这件事吧,免得下人们轻忽。” “是,伯爷。”忠勇伯夫人应了声,然后朝太夫人和忠勇伯福了福身,退出了内室。 忠勇伯夫人刚从内室出来,就听到里面传来太夫人微喘的嘶喊声。 “老三家的是个不贤的!都是她教唆坏了儿女,才令伯府失了颜面!还在我的面前狡辩顶撞!这等不贤失德的妇人应当休了才是!” 太夫人的声音不小,站在堂屋里的段淳余自然也听见了。但他面不改色地朝忠勇伯夫人拱了拱手,甚至还露出不在乎的笑容。 里面的忠勇伯不知道说了什么,太夫人的声音又拔高地传出来! “即便是不休,也要送去庵里或庙里去!将四姐儿也一并送了去!” ** 深夜,在书房处理完事情的忠勇伯回到了大房所居的院落,直奔妻子所住的正院。 “老爷。”忠勇伯夫人何氏闻报出来相迎。 忠勇伯进屋坐在榻上,就有丫头上前递了擦手脸的湿热帕子、撤换了桌上的点心茶水。 从何氏手中接过新换的茶,忠勇伯段淳年抿了两口后缓缓地长舒一口气。 “老爷,三房那边儿……”何氏迟疑地开口,“难道真的要将三弟妹和四姐儿送去庵里?” 若是忠勇伯答应了太夫人的要求,那三老爷和段玉杭以后恐怕就不能站在大房这边儿了!恐怕这就是太夫人真正的目的——继续离间忠勇伯兄弟的感情! 可若是不答应太夫人要求,又会被扣上不敬继母、不孝的污名! “三房的事不用我们操心。”段淳年摸着五彩茶碗上凸起的花纹沉思了片刻,一向严肃冷硬的面庞上浮起淡淡的笑容,“让老三一家去平城的决定是对的!想不到这六年间,老三竟然也成熟懂事、有担当了许多!” 何氏挑挑眉,对丈夫竟开口夸三老爷有些感到意外! 虽说当初是她帮着三房说好话,请段淳年将打理平城产业的差事交给三老爷去做,其实那时候她是厌倦了太夫人总利用三房来对付大房!没想到还真成全了三老爷! “老太太怨恨三弟妹的原因无外乎是她与老三夫妻同心,又劝着老三收心向正。”忠勇伯继续道,“所以才想要将三弟妹从老三身边拉开!今儿老太太喊着叫着逼我将三弟妹和四姐儿送到庵里去和吴老姨娘作伴,老三冲了进来跪着说了一句话,老太太就没了动静。” 想到太夫人当时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又惊又怒的表情,忠勇伯竟忍不住轻笑出声。 何氏当时懒得听太夫人作威作福的喊叫,干脆借着安排人再去请太医的由子离开了明熙堂,想不到却错过了一场好戏! “哦?三叔说了什么?”何氏感兴趣地微倾着身子问道。 忠勇伯轻咳了一声,将脸上的表情恢复成平日里的严肃模样,重声地道:“分家!老三跪下来就向老太太请求分家,这样就不会因为四姐儿和离的事拖累了其他三房的姑娘们。” 何氏大吃一惊地坐正身子,“分家?那太夫人……” “哼!”忠勇伯冷哼了一声,不屑地道:“为了老四的前程,老太太怎么可以同意分家!” 何氏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忠勇伯放下手中的茶碗,对妻子道:“老太太第一步的打算落了空,以后的日子里恐怕少不了要搓磨三弟妹与四姐儿,你偶尔帮衬一下三房母女。” “好的,老爷。”何氏点点头应下来,随后又略显忧心地道,“虽然老太太责难三弟妹与四姐儿是有目的,但有些话说得也不无道理。咱们房里的五姐儿和七姐儿还未说人家,这以后……” “她们都是庶出,将来给寻个家境殷实、人口简单的人家嫁了就是!”忠勇伯不耐烦地拍手,似乎不愿商讨庶女们的婚事。 何氏垂下眼帘,嘴角微挑地道:“既然老爷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以后妾身自会多照抚三弟妹一些的。” 忠勇伯点点头,露出满意的表情。 ----- 大房夫妇,不简单啊。 -本章完结-   ☆、23.二四 忠勇伯夫妇欣喜于三老爷终于不再发傻的被太夫人当鞭子使,并决定以后试着拉拢三房一家成为助力!二房那边却别有一番滋味! 二太太从明熙堂回到自己寡居的芷澜院后就一直坐着发呆,连晚膳都未用!直到大爷段玉枫回来,听到下人通禀,她才惊醒般站起来。 “娘。”段玉枫进了屋子,看到一身素淡衣裳的母亲面色灰白、见到自己回来也难松眉头的模样,不禁担心地问道,“娘,您是不舒服吗?听卢妈妈说您未用晚膳。” 段玉枫九岁那年与大房的两个堂弟一起搬到了外院的松涛园去住,之后亲妹与庶妹相继出嫁,这芷澜院中只剩二太太独居于此,他甚是担心和心疼年轻守寡的母亲。 “娘只是不饿罢了。”二太太拉着儿子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好几遍,见段玉枫气色不错才放心地舒展开眉头,“你可用过晚膳了?” 段玉枫点点头,扶着二太太坐到榻上后道:“在书院用过了。” 他平日吃住在书院,偶尔才回家来探望母亲,今天是听说三房一家回来,才特意从书院赶了回来。 二太太娘家姓杨,父亲是京中知名的鹤山书院的山长!二老爷当年就是在鹤山书院就读,又娶了恩师的女儿为妻。如今段玉枫继承父志也在书院学习,去年秋闱中了举,想潜心再读两年书才参加会试。 二太太点点头,望着儿子与丈夫极为相似的俊脸,有片刻的失神。 “娘,听说三叔一家回来了,老太太发了一通脾气。看您脸色不好,难道老太太借机为难了您?”段玉枫握紧双拳、眸光幽深地问母亲。 “呃?”二太太回过神,发现儿子绷着脸似不快的模样,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你不要管内宅的是是非非,只管跟着你外公把书读好就是。” 段玉枫见母亲不愿多说、软软弱弱地样子,他眼中闪过阴霾,双拳握得更紧了! ** “他们一家子不要脸就罢了,倒连累我们六姐儿、九姐儿将来说不到好人家!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完了!” 硕丰苑正房,四太太甩着帕子不满地向丈夫抱怨着,四老爷段淳升则捧着茶碗皱紧眉头坐在太师椅上。 “老爷,您得跟大伯好好说一说才是!即使不把姚氏与四姐儿送进庵里去,送到郊外的庄子上头也是行啊!总比安置在府里丢人现眼强!”四太太撺掇丈夫去说服忠勇伯。 四老爷斜眼看了看一脸尖酸相的妻子,眼中闪过几不可察的嫌厌情绪。 放下手中的茶碗,四老爷掸了掸干净的袍摆,沉声道:“三哥不是说了,若将姚氏和四姐儿送走,他就要闹着分家!本来四姐儿和离这件事如果不声张,旁人也不见得知道,若是三哥和六郎闹起来,就真的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到时候才真是耽误了玉芸她们姐妹!” “那……那就这么让她们……住在府里?”四太太不甘心地咬牙道。 忠勇伯夫人是伯府主母,对四太太的挑衅和不敬多半不放在眼里,高高在上的样子令四太太充满挫败感!二太太又是深居简出的寡妇,欺负她都没什么乐趣可言!只有姚氏!这个被丈夫疼惜、儿子维护的三太太!冯氏简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姚氏过不上好日子! 四老爷不耐烦再听四太太小家子气的拈酸,站起身欲离开。 “老爷,您去哪儿?”四太太也跟着站起来,诧异地问。 丈夫既然进了自己的屋子,怎么坐一会儿就要走? “芳丫头今日在明熙堂受了惊,听说回屋就晕倒了。我过去看看。”四老爷淡声地道。 四太太差点儿撕碎了手中的帕子! 那个贱-人和她生出来的小贱-人!就知道整天变着法儿的勾|引男人! “呵!”四太太冷笑一声,脸铺寒霜地道,“这事儿妾身怎么不晓得?不知可请了大夫没有?王姨娘也真是,竟不派人来知会一声!” 四老爷闻言也回以冷笑地道:“方才你提到三弟妹和四姐儿,满心满口担忧的都是玉芸与玉菲,也不见你关心玉芳、玉篱和珍姐儿。知会不知会你又有什么呢?” “老爷!”四太太气极,怒视着四老爷尖声道,“您这是在责备妾身没有善待庶女吗?八姐儿、十姐儿和珍姐儿年纪还小,又是庶出,三房的事自然对她们影响不大!哪里像芸儿和菲儿,她们可是嫡出小姐,将来……” “得了!”四老爷一甩袖子不听四太太废话,大步往外走。 四太太话说了一半就被晾在屋里,怔了片刻神后恼羞成怒地将榻桌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 叮当、哗啦一阵响动后,硕丰苑里静得可怕! 隔了大约半刻钟的时辰,四太太的奶娘于嬷嬷才掀帘子带着两名小丫头子进屋去。 明间里,四太太坐在榻上垂头用帕子抹着眼泪,地上一片狼藉! 于嬷嬷摆了摆手,让小丫头子收拾,自己则扶起四太太往里间走去。 “太太何苦发这么大脾气。”于嬷嬷劝道,“西跨院儿那对母女平日还少折腾了不成?就算老爷再给脸,她们还是捏在您的手心里!要防的是那个长大了、住在外院的!” 四老爷的心头好——王姨娘是落迫的秀才之女,对四老爷有一碗清水、一个白面馒头的施舍之恩。并且相识于和冯氏成亲之前! 婚后半年,四老爷就将王姨娘以良妾的身份抬进了府里,把四太太气个半死!随后王氏有孕,也是四老爷帮着隐瞒,直到五六个月显怀了才直接报到太夫人那里去!四太太想出手陷害的机会都没有! “嬷嬷。”四太太靠在于嬷嬷的怀里哭出声来,“我这是什么命啊!我一心为了他们父子好,可他却……却只想着念着那个贱|人和那两个贱|种!” 王姨娘第一胎生了个儿子,就是七爷段玉栎,今年十七岁了。第二胎生了个女儿,就是八姐儿段玉芳,今年十二岁。四老爷对这一儿一女比对嫡生子女还要好,怎能不令四太太恨得咬牙切齿! 老忠勇伯与元配和继室共生了四子两女,四个儿子中偏偏就是被太夫人养成纨绔的三老爷无妾无通房,对妻子一心一意!这也是四太太讨厌姚氏的主要原因之一! 于嬷嬷心里叹息,知道自己奶大的这位三小姐是个要强的,却从小天资不足,出嫁前被两个嫡姐比到了泥里去!嫁给了四老爷后更加要强,却将劲儿用错了地方! 眼睛盯着别人是好是坏,倒不如看好、守好了自己这摊子!可四太太是劝也不听的主儿,于嬷嬷只能无奈叹息了。 ---- 鸟儿整理了一份忠勇伯府各房关系谱,稍后发到评论区去置顶。 这回不但男主不出来了,女主也隐了,哈哈哈。 明天让他们上线。 -本章完结-   ☆、24.硕王 东宫,太子及其妃嫔所居之所。 硕王顾衡被内侍引进了太子顾鼎的书房。 “臣参见太子殿下。”硕王两只厚实的大手拱了拱,因为腰间肥肉所阻,行礼就显得不够正式。 太子看着一母同胞的弟弟因肥胖而行止不便的样子,心中微酸地长叹一口气。 “不必多礼了。”太子免了硕王的礼,然后命内侍泡杯皇帝新赏的贡茶上来。 硕王也不客气,走到太子书房那把为他特制的大椅旁,一抖袍摆坐了下来。 “听说你又往外跑了一个多月?”太子抚了抚额头,有些无奈地问硕王。 “回太子殿下,臣弟只是觉得京中实在无趣,出去走走看看散心罢了。”硕王淡然地答道。 太子瞪了一眼硕王,挥手让内侍们退出了书房。 待书房门被掩上,太子才有些恼意地斥道:“阿衡,你不可再这样四处乱走!万一出了什么事,孤怎么对得起逝去的母后!你赶紧娶个王妃、纳几名侧妃,再生几个儿子才是正经!年初时,三皇弟的第四个孩子都出生了!四皇弟的大婚也定在了十月、五皇弟……” “皇兄,父皇与贵妃娘娘尚不急,您也就别为我c心了。”没了外人在场,顾衡与兄长说话也随便了一些。“只要皇兄您这位太子殿下的身体健康、精神十足,臣弟我就不会出什么事。” 太子与硕王是当今圣上的元后——齐皇后所生,兄弟二人相差五岁。中间原本也有几个庶兄弟,但都没站住,所以也没有序齿。 齐皇后病逝后,皇帝就未再立新后,但一直很寵爱卢贵妃,所以后宫事也由这位贵妃掌管着。卢贵妃为皇帝生了两名皇子一名公主,其中幼子顾征深得皇帝喜爱。 太子出生时,还是皇子的皇帝才十七岁。如今皇帝正值壮年,面对已经是二十五岁青年的太子时,难免有些横竖看不顺眼!这两年更是因为卢贵妃在中间挑拨生事,使得东宫处境艰难。 这种寵妃为了让自己儿子能当上太子、继承皇位,而陷害太子和其他皇子的事真不算稀奇!顾衡也是齐皇后所生的嫡子,如果太子有什么事,他很可能就是下一任“太子”!所以顾鼎担心弟弟在外不安全也很正常。 太子拿硕王也是没办法!同时更是心存愧疚! “孤在宫中过得还好,贵妃并未苛扣东宫的用度、份例,你不必再给东宫送银钱和物件了。你堂堂一名皇子却去经商,说出去总是不好!”太子改训斥为苦口婆心地劝。 “卢贵妃的确是未苛扣东宫的用度与份例,却也不会多给。”硕王端起茶碗边抹着茶水面边淡声地道,“皇兄在东宫里的日子还不如我们几个已经开府的亲王。同样是住在宫里,臣弟听说七皇弟和十皇弟打赏宫人可阔绰得很呐!上个月中,七皇弟十一岁生辰时,一个叫万得的御厨作了道菜很得他的胃口,随手就赏了那个万得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宫中物件均有造册,能赏人的东西就是不在册上的!七皇弟小小年纪,又是从哪里得来那种好东西的呢?既然有人送东西孝敬贵妃、孝敬七皇弟、十皇弟和五皇妹,由身为一母同胞的臣弟孝敬皇兄一些东西,又有何不可?至于经商……” 顾衡说得口干,喝了一口沁香的茶水,卷了卷舌头回味片刻后才冷哼了一声。 “臣弟何时经商了?臣弟常往外跑只是替父皇收集一些奇珍异宝罢了!” “……”太子只是摇头叹息,“虽然父皇不曾说什么,但你也不要太有恃无恐了,毕竟无封地亲王无旨不得随意离京。” 硕王放下茶碗站起身,朝太子拱手恭敬地道:“是,臣弟知道了。” 见硕王这个态度,太子就知道弟弟这是嫌自己啰嗦了,无奈地苦笑后才开始和顾衡聊京外民风、民事。 ** 从东宫出来,硕王顾衡就看到皇帝身边服侍的内侍之一吴奎。 “奴婢给王爷道安了。”王奎一甩拂尘,柔声柔气又讨好地道,“奴婢奉皇上之命,传王爷去御书房说说话呐。奴婢见皇上很是喜爱王爷您今日送进宫里来的宝物呢。” 顾衡闻言,胖圆的脸笑成了弥勒佛状,从右手中指上撸下来一枚镶祖母绿宝石的大金戒指递给吴奎。 “有劳吴公公跑这么一趟、又久候了。” 吴奎暗吞了一口唾沫,连连摆手不敢收。“这是奴婢应该做的,怎好让王爷如此破费!” 嘴巴上拒绝着,可吴奎的双眼却被那枚大戒指粘得牢牢地! 顾衡笑了笑,直接将戒指抛进吴奎抱着拂尘的怀里,然后腆着大肚子朝御书房的方向行去。 吴奎从怀里摸出那枚大戒指,在自己的拇指上比了比都大得戴不住!不禁笑弯了双眼,赶紧塞进袖子里,快步追上硕王。 宫里人都知道,硕王爷可是位大金主!一个月也就进宫一两次,可每次都是抬着两三个箱子进来!大箱子里的布料、器玩都是孝敬亲哥哥太子的,另外几样稀世奇珍则是献给皇帝的!打赏服侍的宫人也是大手笔!但宫里其他皇子、公主却从来没得到过硕王爷一枚铜钱的好处! 为此,五公主还曾在一次宫宴上又羡又妒地当着皇帝的面质问过硕王,为何不给其他弟弟、妹妹带礼物。 硕王当时只是“慈祥”地笑了笑,回答五公主道:“本王的东西只高兴送给至亲至爱或值得相赠之人。” 换言之:你五公主是个什么东西!既不是本王至亲至爱的人,也不是值得送礼物的人!滚一边去! 五公主当场就气哭了,卢贵妃的脸色也很是不好看! 皇帝应斥责硕王几句,让他对弟、妹友爱一些,但皇帝想到的是自己私库里那些珍玩、字画,又觉得自己被硕王列在“至亲至爱、值得相赠”之中非常高兴,就不疼不痒地哼哈两句带过了。 也是从那次宫宴之后,卢贵妃所生的七皇子、十皇子和五公主手头也日渐阔绰起来。 在御书房的门口,顾衡遇到了忠勇伯段淳年。 二人互相行礼问候后,忠勇伯才告退。 望着忠勇伯离开的背影,顾衡突然想到那位段家四小姐。 段六郎他们一家返京也快一个月了吧?不知道那位段四小姐的铺面可寻好了没有?他还挺期待她新设计的首饰样式呢! 要知道,京城是王公世家、达官显贵聚居之地,贵妇与千金们最舍得在头面、衣料上砸银子……硕王一想到金银滚滚入帐的情景,身上的肥肉就激动得忍不住轻颤起来。 ------- 颤抖吧,王爷! -本章完结-   ☆、25.月季 段玉苒当初嫁给任飞腾时,姚氏给她挑了两户陪房打理陪嫁的铺子和田产。 因为回京时间仓促,段玉苒就将姚大勇一家暂时留在平城处理铺子和田产,把另一户陪房王壮家带了回来。但王壮夫妇并没有进忠勇伯府,而是由段玉苒掏钱在外面租了宅子安置下。 虽然段玉苒没有真正自己张罗着做过生意,但她知道万事开头难,戒焦戒躁、心态平和才能做好事情。所以回京后她并没有急三火四的就派王壮出去找铺子,而是命他先把京城好好逛一逛! 京城寸土寸金,想在地点不错的街上租个铺面不单是租金贵的问题,而是很难找到房源! 王壮用了五天的时间将京城几条商业街转了个遍!把每条街都有做什么生意的、各家铺子生意都如何等等信息整理一番后,让自家媳妇儿打着给三太太和四小姐送土鸡蛋的幌子进了忠勇伯府。 王壮媳妇儿蒯着装鸡蛋的竹篮子到了忠勇伯府的西角门儿,塞了铜钱请守门的婆子帮忙通报。 那守着西角门的婆子倒是认出了王壮媳妇儿,“你不是曾在三房服侍过三太太的丫头宝卉吗?” 王壮媳妇儿笑吟吟地福了福身子道:“能被妈妈记得,是我的荣幸呢。我就是曾服侍过三太太的宝卉,两年前被三太太放出去嫁了。念着旧主的情谊,这不就讨个脸儿想进府给三太太和四小姐请安。” 这种被放出去嫁作人妇的丫头想回到旧主身边讨个差事、或是寻求帮助的事儿并不少见,看门的婆子热情地将宝卉放了进来,然后让小丫头子去三房传话。 宝卉与那守门婆子亲热的聊了一盏茶的时辰,就看到段玉苒身边的二等丫头珍珠跟着传话的小丫头子过来。又硬塞给那婆子十个土鸡蛋,宝卉才跟珍珠一起进了内院。 宝卉向珍珠询问三太太和四小姐可好,珍珠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后才压低声音道:“主子们倒是都好,就是……就是前几日院子里来了两个烦人精!” 宝卉挑挑眉,“莫非老太太又给咱们三老爷送人了?” 珍珠撇嘴点点头,引着宝卉快步往三房居住的玉春堂走。 进了玉春堂,昔日管宝卉叫姐姐、由她教导过的几个丫鬟就围了过来,直接将她拉进了厢房里,摆着果子、茶水的说要聊一聊。宝卉明白,主子们这是有事还没处理完呢。 正房的堂屋里,一个穿着浅绿比甲、水米分衣裙的少女跪在地上,吹弹可破的脸颊上挂着两行清泪。 段玉苒坐在上座,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大丫鬟云珠和碧珠,三太太房中的袁妈妈站在碧珠身旁。 “你也不用拿老太太压我。”段玉苒嘴角泛着冷笑,重眸望着跪在地上的少女道,“不就是你与芙蓉的身契都还在老太太手里,你们料定三房想发卖了你们是不能够,所以才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 “四小姐不能这么冤枉奴婢啊!”跪在地上的婢女叫月季,抬着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脸蛋儿喊冤,“奴婢被老太太赏给三老爷之后……” “呸!不要脸的小蹄子!”碧珠张口就啐断了月季委屈的泣诉,“史嬷嬷送你和芙蓉过来时可是说,老太太见我们三房服侍的人手不足,才将你们送了过来!什么赏给了三老爷!敢情你是带着歪心思过来的!” 段玉苒喜欢碧珠这个丫鬟的原因就是——碧珠心直口快又忠心!还特别会掐准时机开口说话! 月季被碧珠不留情面的话骂得泪珠涟涟,一双美目不停朝明间的方向飘。 看到她这种不死心、轻浮的举动,段玉苒心中厌恶更甚! “袁妈妈。”段玉苒冷冷地开口吩咐袁妈妈道,“你这就将月季和芙蓉送回明熙堂去!跟老太太回禀时只管实话实说就是!芙蓉行止不检,六哥来给父亲、母亲请过安准备回外院时,她从暗处扑过来意图投怀送抱,可惜被一向警觉的六哥一脚踹飞吐了血!月季行事没规矩,趁父亲与母亲午憩时擅入正房内室!像这种寡廉鲜耻的丫头,我们三房不敢留用,还请老太太收了回去看着处置吧!这件事我也会原原本本地向大太太禀报,以后伯府里再买丫鬟进来可要掌好眼,也得让嬷嬷们好好教一教才是!” “是,四小姐!”袁妈妈中气十足的领了命,呼喝着外面的粗使婆子进来拉月季。 跪着的月季这才知道了害怕,又哭又叫地求起饶来! 这事儿若是被忠勇伯夫人知道了,她和芙蓉必定是要被卖出府去的!太夫人可不会保她们! 一个粗使婆子拖着月季、两个壮丫头用门板抬着半昏半醒的芙蓉,由袁妈妈领着浩荡地前往明熙堂! ** 替父母处置完芙蓉、月季,段玉苒就把宝卉叫到正房给三老爷和三太太请了个安,然后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小东院。 “怎么这种事倒劳动起四小姐您来。”王壮媳妇儿——宝卉亲眼看着太夫人送来的两个美貌丫头是怎么被送回去的!心中虽也痛快,却有些替段玉苒担心。“若是老太太怪罪下来,再嚷着将您送走……可如何是好!” 三房刚回伯府那天发生的事,宝卉已经听说了。太夫人简直把三太太和四小姐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非要将她们母女送到庵里去! 段玉苒并不在乎太夫人会怎么恼自己!那个老太婆除了拿辈份来压人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法宝了!那两朵花儿似的丫头不就是太夫人以“长者赐不敢辞”为由硬塞到三房来的!她既然敢把月季、芙蓉给送回去,就想好了对策! “不必担心。”段玉苒一语带过不想深谈,坐正身子后双眼发光地看着宝卉问道,“王壮可是让你带进来什么消息?” 宝卉连忙从怀中摸出丈夫王壮让她带来的信件,双手呈给了段玉苒。 段玉苒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打开,大概的看了第一张草纸上所写的内容后,眉头微微地锁了起来。接着又将后面几张看了看,她放下了信纸陷入沉思。 -- 忙了一天,才更新上,对不起啦。 -本章完结-   ☆、26.意外 宝卉见四小姐面色不愉地样子,心里有些忐忑。莫非是自己当家的差事没做好? “王嫂子。”段玉苒以夫家姓称呼宝卉道,“你回去后让王壮查一查,这些铺子中可有哪家与平城的玉环阁是一个老板。” “是。四小姐,那玉环阁的老板贵姓啊?”宝卉问道。 “姓……”段玉苒刚想说姓彭,可转念一想彭掌柜也只是领薪给人做事,管理的也是平城的玉环阁而,并不是真正的幕后大老板!“就试着问一问吧,姓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宝卉点头应下,段玉苒又让云珠包了二十两银子交给她,作为他们夫妻下个月的花销用度。然后才让珍珠把宝卉送出府。 宝卉离开后,段玉苒开始仔细阅看王壮整理出来的京城商业街商铺信息。只看了两页时,外面就传来吵嚷的声音! 碧珠闪身进来,面上微有慌乱。 “四小姐,老太太身边的史嬷嬷来了,说老太太传您和三太太去明熙堂呢!” 段玉苒小心的将纸折好放回信封,再打开面前的红木漆匣将信放了进去。 “知道了。”站起身,段玉苒理了理裙摆,昂首往外走,“走,去明熙堂!” ** 姚氏刚嫁给三老爷第二个月,太夫人就曾给这个自己养大的继子送过通房丫头!说起来,太夫人最大的爱好就是给继子和亲儿子送女人! 老忠勇伯活着的时候只抬了一个姨娘,还是元配妻子身边的丫头。老忠勇伯与元配感情非常好,又一心扑在振兴家业上,所以对女色并不上心!元配姚氏病重时,担心自己去了之后儿女会受继母搓磨,就让老忠勇伯抬了身边的大丫头为姨娘,好照抚四个孩子。这位姨娘就是现在住在天慈庵的吴老姨娘。 后来太夫人成了继室,老忠勇伯也没有纳妾的打算,开始一心一意的栽培长子!太夫人当家主母的日子过得是相当滋润,这才在生了自己的亲儿子后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老忠勇伯过世、段淳年继承了忠勇伯爵位,太夫人也失了主持中馈的权力,就开始琢磨着往各房塞自己的人!忠勇伯、二老爷、四老爷的院子里都有太夫人送去的通房丫头,有的已经抬成了姨娘,有的则到了年纪被指了人、有的还是通房……只有三老爷段淳余的玉春堂,太夫人屡送屡败! 以前是三老爷亲自出手整治那些不安分的丫头,后来就是段六郎收拾,他们父子都不愿三太太沾上善妒、不贤的罪名!现在,终于轮到段玉苒出手了! 过去她年纪小、又是女孩儿家,不好管父母房里的事。现在她成年了、也和离过了,在太夫人面前也留下了破落户的泼辣印象,干脆放开手脚不再顾忌许多! 芙蓉是自己作死,段玉杭早就琢磨着怎么收拾这两个被太夫人塞进来的花枝招展、眼神心思都不正的丫头!偏巧芙蓉就扑了上来,段玉杭痛快地飞起一脚,完全不知道“怜香惜玉”是个神马意思! 三老爷自从回到伯府后就和儿子段玉杭整日无所是事,偶尔出去和朋友玩乐一番,大多时间都是在府里闲晃。今天上午三老爷外出了一趟,午后回来时满脸掩不住的喜色,一头就扎进了妻子姚氏的房中。他这副模样引起了月季的注意,先是用谎话骗得七巧离开,又用自己是太夫人安排过来的丫头这个身份唬住了小丫头子,偷偷溜进正房……结果被在明间服侍的大丫头五福给逮个正着! “苒儿啊。”段三老爷负着手送妻子和女儿走出玉春堂的院门,边走边叮嘱段玉苒道,“到了老太太那里,你可要护住你娘啊。” 段玉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暗想段淳余真是这个男权时代里的奇葩与稀罕男人了!简直就是有老婆没儿女的“渣爹”啊! 三太太瞪了一眼丈夫,娇嗔地道:“老爷说得这是什么话?哪有让苒儿保护我这个娘亲的道理!老太太也许只是问个话而已,你不必大惊小怪。” 呵!太夫人如果不借着芙蓉和月季的事作出花儿来,段玉苒都愿意吃素一年! 太夫人身边服侍的史嬷嬷就站在玉春堂院门口,她没想到三房的人完全无视了自己的存在,有什么说什么!尴尬得她一张老脸微微发红! “还请三太太和四小姐快些随老奴去见太夫人!让长者等候终是不好!”史嬷嬷木着脸僵声道。 太夫人特意让史嬷嬷带话过来,不准三老爷和六爷跟去明熙堂!内宅的事儿,爷们儿少掺合! 段玉杭今天出门和旧友吃酒,根本不在家。三老爷不好忤逆太夫人,但他相信只要妻女有事,肯定会有人来通报,到时候他再出马也不迟! 三太太和段玉苒就跟着史嬷嬷一起去了明熙堂。 一行人进了明熙堂的院子,就听到太夫人所居的正房里传来女人们的惊呼声,有几个婆子和婢女还从里面跑了出来,场面乱糟糟的! 段玉苒拉住了姚氏,母女对视一眼,心中感到蹊跷。 “太太!太太!” “大太太!大太太!” “快去请太医!” 正房里传出七嘴八舌的喊叫声。 段玉苒心中一紧,快步朝正房走去!门口服侍的小丫头子不敢擅离职守,见三太太和四小姐过来,赶紧打了帘子请她们进去。 绕过双面绣的大屏风,眼前的一切让段玉苒和姚氏惊呆了! 大太太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双唇微启地晕倒在铺着薄绒地毯的地上!身旁围着两个婆子、两个丫头,还有几个年纪小的婢女害怕的躲在一旁不敢上前! 太夫人站在榻边,伸长脖子张望,脸上倒是完全没有担心的神情,眼中反而透着几许期待!有着同样表情、眼神的四太太在一旁搀扶着太夫人!她们婆媳竟没发现三太太母女进来了! “呃!”被婆子狠力掐人中唤醒的忠勇伯夫人喉间发出异响,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我苦命的大姐儿啊!” ---- 是的,你们没猜错,第一个男配就要米分墨登场了!男猪的戏份在后三分之二,所以前面他一直在打酱油、打醋神马滴。 鸟儿快闪。 -本章完结-   ☆、27.大姑奶奶 大太太——忠勇伯夫人醒了之后一扫往日人前的威严、端庄,张口就哭喊着替自己的女儿叫苦! 忠勇伯与妻子何氏育得两个嫡子、一个嫡女。段玉蓉是长房长女,比大爷段玉枫和二爷段玉松年长三岁,十七岁嫁给当时的齐远侯世子为妻。 段玉苒对段玉蓉的印象是“翻版的何氏”!她不但长相与何氏相像,就连行事说话也与她的母亲如出一辙!十二岁时就帮忠勇伯夫人筹办春宴、十三岁就能独立打理府中上下四季衣饰裁剪发放之事!参加其他府上的宴会时虽不是长袖善舞型,却因其端庄守礼而备受高门贵妇们的赞誉! 四年前老齐远侯病逝,由世子魏辰阳袭爵,段玉蓉也就成了齐远侯夫人。大姐夫今年出孝后就在兵部谋了个实缺,还办了几件深得帝心的事,得到圣赞!按理说,段玉蓉年纪轻轻就是侯府当家主母,丈夫又很有出息,跟“命苦”挨不上边儿吧?难道是齐远侯府出了什么事? 忠勇伯夫人失态,太夫人和四太太乐得在一旁看热闹!倒忽略了被传唤来的三太太和段玉苒,还是史嬷嬷上前低声提醒了一下,她们才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三房母女。 太夫人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坐回椅子,四太太的脸上则挂起一抹冷笑。 “快将大太太扶回风涛苑,派人去给伯爷送信儿和请大夫过来!”太夫人对下面的婆子吩咐道。 围着大太太的两个婆子和两个丫头都是大房的仆婢,听了太夫人的吩咐赶紧扶着主子离开。 三太太和段玉苒看着两名婆子架着失魂落魄的大太太离去的背影转过屏风,才上前向太夫人施礼。 太夫人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没心思揪着两个婢女的事折腾姚氏和段玉苒。只是将她们训斥了几句就打发回去了。 “老太太,您……您就这么放过了她们?那芙蓉与月季的委屈……”四太太不敢置信地看着雷声大、雨点儿小的太夫人!她还以为这次能逼着三太太把月季抬成三老爷的姨娘呢! 四太太的心思就是,自己不好过,也见不得姚氏过得滋润!非要膈应人家一下不可! 太夫人快速地捻着手里的佛珠,眼中流转着略微激动的光芒。 “老太太?”四太太不甘心地又开口道,“不如将月季抬……” “愚蠢!”太夫人突然扭头瞪着四太太骂了一句。 四太太被太夫人的口水喷到,怔了一下后胀红了脸!心中燃起火苗子,但碍于身份压住了。 太夫人恨铁不成钢地低声道:“现在是还揪着三房那点儿勾缠破事儿不放的时候吗?你的心思就不能往有用的上面转转!” 四太太本来委屈自己莫名其妙被太夫人骂,但听婆婆话里有话,不禁就愣住了。 “老太太,您的意思是……” 有用的?什么是有用的? 太夫人见四太太还没转过弯儿来,真是气疼了肺管子!这个儿媳虽然好摆弄,但关键时候也真是蠢得愁人! “你没听见大房来报信的那个丫头哭着叫着说大姐儿怕是不行了吗?”太夫人勾起一侧嘴角阴恻恻地笑道,“大姐儿给齐远侯生了两个女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求得的嫡子也才出生三个多月!为了那个还在襁褓里、未来的小世子,伯爷和大太太也是不愿文、段两家的联姻断了的!” 四太太脑中灵光一闪!用帕子捂住了合不拢的嘴,震惊地望着太夫人。 见四太太终于明白了其中关窍,太夫人才满意地点点头道:“六姐儿今年十三了吧?也是到了说亲的年纪,若是她嫁得好,老四的将来……” “老太太,大姑爷今年也有二十八九了,与六姐年纪似乎不太般配。”四太太不情愿地哼唧道。 蠢货就是蠢货!太夫人在心里又把四太太骂了几遍!还当她开窍了,原来脑子还是茅坑里的臭石头一块! 四太太的想法则是,自己捧在手心儿里娇养的闺女,凭什么去给大了一轮还多的堂姐夫当继室,还帮死鬼堂姐养孩子啊! ** 大太太在明熙堂里那么失态,大小姐段玉蓉怕是不好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忠勇伯府,都不用段玉苒派人去打听! 世家、勋贵最重视嫡庶之分,庶子再好也不如嫡子!这就是这个时代推崇的“正统”! 段玉蓉嫁入齐远侯府八年,前面生了两个女儿,一个七岁、一个四岁。因为没生出嫡子,不知道明里暗里看过多少名医、喝了多少汤药!中间又因为心思过重,小产了两次……直到今年终于生下了嫡子,却也使得身子大亏! 这得了嫡子还没高兴多久呢,人就要不行了,也难怪大太太替女儿哭嚎一声“命苦”! 听了碧珠禀报打听到的消息,段玉苒拧着帕子发起怔来。 无论哪个时代,似乎女子都难逃子嗣压力! 当天大太太就去了齐远侯府,听说回来时双眼哭得睁不开! 次日,三太太、四太太和府里未出嫁的几个嫡出姑娘、大房庶女五姐儿跟随大太太一起去探望段玉蓉。 二太太是寡居、段玉苒是和离大归,她们都应是深居简出的女子,所以并未同行。 三太太回来后双眼也是通红,拉着段玉苒的手无语垂泪良久。 从母亲口中得知,段玉蓉现在就是躺在chuang上吊着一口气,一句十几个字的话都要停顿好几次才能说全! “大姑奶奶最是放心不下的还是倩姐儿、仪姐儿和定哥儿。”三太太用帕子拭了拭泪叹息地道,“三个孩子都还小,她若撒手去了,也不知道将来续娶的新太太会不会对孩子好。特别是定哥儿……唉” 段玉苒心思转得很快,直接就想到了齐远侯未来的继室夫人很可能就是在堂妹中选一个!而且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大房庶出的五小姐段玉芹! “对了。”三太太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看着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什么的女儿道,“大姑奶奶今天还问起了你,说是过几日再去侯府时让您也一起过去。” “让我也一起过去?”段玉苒诧异,“可我是大归之身,怕是不妥吧?” “二姐儿、三姐儿嫁的都远,其他几个姑娘年纪又都小。想必大姑奶奶还是愿意和经过事儿的你说说话儿吧。”三太太如是想。 段玉苒窘然,自己和离算是“经过事”?况且大堂姐说十几个字都要断好几次,自己去了跟她能有什么聊的? -本章完结-   ☆、28.惊鸿一瞥 身为齐远侯夫人的段玉蓉请自己去侯府坐客的事,段玉苒也只是一听而过,她有太多事搁置未作,不愿将心思放在没什么交情的人身上! 段玉苒并不觉得自己是薄情寡义、没有亲情姐妹友爱!六年前三房备受夹板气的时候,堂兄弟、堂姐妹们对她和段玉杭也没有多友爱!种什么因就结什么果,自己可不是拥有圣母心的人! 过了几天,王壮媳妇儿宝卉又借着给三太太请安的名义进了伯府。 这次带进来的消息是:京城的几家首饰铺皆与玉环阁无关联!云罗街上一家位置很不错的书铺关门不做了,铺面被房主收了回去,却再无往外出租的消息。 段玉苒心中既有疑惑,又有惊喜!疑惑的是玉环阁与自己签下京城铺子售卖她设计的琉璃饰的契约,可京城里却没有他们的铺子!难道也是准备新开一间不成?惊喜的是终于寻到了可能合适的铺面! 如果将京城几处商业集聚的街道分成一二三等的话,云罗街便属于二等商街!虽不比盛安街商铺林立、繁华热闹,却也比东岩、西岩地处京城两端、仿佛大集市般的商街要强上许多。 基本上盛安街与云罗街的铺面即使有想转手的,不等消息散布出去就已经找到接手的人了!像这种原铺关门后还没寻到下个租户的机会真是不多! 段玉苒吩咐宝卉让王壮快些与房主取得联系,商议房租事宜,免得错失良机! 三房的底子太薄了!好不容易这几年在平城偷偷攒了些银钱,若不暗中寻个营生,恐怕只是坐吃山空,又要变成靠着伯府过日子! 初次自己准备做生意,难免沉不住气,铺子一天不租下来,段玉苒就吃不香、睡不好,急得都想让人去找王壮了! 在等王壮再递回消息期间,忠勇伯夫人那边派了个妈妈过来请段玉苒去侯府探齐远侯夫人的病。 “上次几位太太和小姐们去侯府探病,大姑奶奶就说想见四小姐呢。”大房里服侍忠勇伯夫人的刘妈妈面容亲切、脸上掩饰不住喜悦笑容地道,“侯府那边昨儿派人过来说,大姑奶奶的病经过这阵子的调养,竟好了许多!就想着招府中小姐们过去说说话儿。” 大堂姐病好了许多?这么快?大概十天之前还说要不行了,才吓得大太太晕倒在太夫人的屋子时…… “四姐儿?”坐在一旁的三太太见女儿微皱眉头、一副不解的样子,对刘妈妈说的话并无回应,便低唤了一声。 段玉苒听到三太太的呼唤,眉头舒展挑了挑绽开一抹微笑对刘妈妈道:“大姐姐不嫌弃我大归之身,还邀我相叙,我甚是感动。还请妈妈回了大太太,明日我定当随行去探望大姐姐。” 刘妈妈福了福身,由七巧送出了屋子。 待刘妈妈离开,三太太姚氏才拉着段玉苒的手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大姑太太明天也是要去侯府探望大姑奶奶。若是大姑太太对你说了什么,你也不要往心里去,终究日子还是要自己过,那位于你还是长辈。” “大姑太太”是三老爷段淳余同父同母的姐姐,即是段玉苒的姑母! 这位大姑母出嫁时,段玉苒还没出生。大姑太太所嫁的应国公府也在京城里,老忠勇伯过世后,她却鲜少再到伯府走动,应是这里已经没有她想见的人,便不愿来看太夫人的嘴脸! 段玉苒年幼时随母亲和大太太一起去应国公府两三次,后来因为父亲段淳余的糊涂行事也气到了姑母,她和母亲姚氏就再也没受邀去过国公府,也没再见过大姑母了。 段玉苒努力回想了一下大姑母的音容笑貌,无奈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根本没印象! 既然母亲这样说了,想必大姑母要么是个不好相与的人、要么就是还在怨恨父亲当年的蠢行! ** 段玉苒没想到去齐远侯府竟会经过云罗街!这可真是意外所得! 其实段玉苒对京城街道并不熟悉,十一岁她就随父母去了平城,年幼时也没有机会出来逛街!之所以她知道马车会经过云罗街,还多亏同车的两位堂妹“活泼”! 今日去齐远侯府,大太太只带了伯府的四位小姐同行,三太太、四太太不在受邀之列。 与大太太同马车的是大房庶女、五小姐段玉芹。四房嫡女六小姐段玉芸和九小姐段玉菲则与段玉苒同一辆马车。 四房这两位堂妹从小就被太夫人和四太太娇惯得鼻孔朝天,小小年纪时就曾对段玉苒这个堂姐有诸多不敬!这次同一辆马车去齐远侯府,二人更是当段玉苒不存在,挑开车窗帘子的一角边向外看边自顾叽叽喳喳说得开心! 段玉苒也懒得跟两个才十岁出头的小丫头较劲,好不容易出趟门的她用手中的小扇也轻挑开车窗的帘子偷偷向外看!后来就听到段玉芸跟妹妹说马车进了云罗街,这条街上谁家点心好吃、哪家布料新颖云云。 对于段玉芸能如数家珍似的说出云罗街几家知名铺子的事,段玉苒还挺惊讶的!毕竟高门千金的出行不比低品阶官宦人家的小姐或普通姑娘那样宽松自由,段玉芸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 “嗤!”耳畔传来小姑娘不屑的嗤笑声,“大太太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让我们姐妹跟个不知检点的同坐一辆马车!都拐进商街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了,还不知羞的往外偷看!” 段玉苒不必回头也知道这话是十三岁的六小姐段玉芸所说!真是五十步笑百岁! “毕竟四姐姐在平城那种小地方呆得太久了,想是被京城的繁华惊了眼吧。”十岁的九小姐段玉菲掩口嘻笑,说出来的话却只比其姐更尖酸! 不愧是亲姐妹,小小年纪说话都这么尖酸刻薄!段玉苒腹诽却不理会她们。 段玉芸和段玉菲是真的看不起这个四堂姐,也很不高兴与她同乘一辆马车!所以才先是漠视段玉苒,接着又拿言语刺激她! 可惜人家段四小姐也将她们姐妹无视个彻底! 见段玉苒跟什么也没听见似的继续从车窗帘缝向外看,段玉芸就有些气恼地伸出手拍掉段玉苒手中的小香扇! “姐姐不要脸就罢了,可别带坏了我们的名声!” 啪嗒!竹片子做的帘子没了小扇子的支撑就合上挡住了车窗! 段玉苒在竹帘子垂落瞬间,在一家铺面门口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宽宽的肩背、圆润的身材、低调奢华的衣袍……还有那肉嘟嘟的侧脸。 -本章完结-   ☆、29.堂姐妹们 生为封建古代女子最悲催的事情就是见的男人太少!古代千金除去自家同宗堂兄弟外,见到一个稍微齐头整脸儿的男人就芳心大动也不是没道理! 段玉苒穿到这个时代后见的外男也不多,所以对那位在平城宅子里见到过顾二爷印象很深刻!毕竟他那副身材、通身不俗的气质,也很难让人忘记! 马车虽行驶得不快,但等段玉苒再掀车窗帘往外看时,就看不到那个圆滚的身影了!不禁心下懊恼! 一旁的六小姐段玉芸打掉了堂姐的小扇,见段玉苒反而用手去掀帘子,气得伸手又要去拍段玉苒的手!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车厢里格外响亮刺耳! “呀!”段玉芸痛呼一声缩回手,眼里疼出了泪水!那只想拍段玉苒的葱白玉手手背上红通通一片! “六姐姐!”九小姐段玉菲吓了一跳,抓过自己亲姐姐的手看了看,然后抬头怒视着段玉苒,“四姐姐怎么随便打人!”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段玉苒打了段玉芸的手,自己手指也麻酥酥的! 板着脸甩了甩胀麻的左手,段玉苒用冰冷的眼神望着两个又惊又怒的堂妹。 “随便打人?”段玉苒开口说话时,声音里透着深沉的阴森!“我只是替四婶婶管教一下不懂事的六妹妹罢了!只听说过姐姐训斥妹妹、管束妹妹的,倒没听说过妹妹对姐姐呼喝、动手的!看来,四婶婶平日里真是太疼爱六妹妹和九妹妹了,这些规矩竟都没教会你们!” 四房姐妹听得恼羞成怒! “明明是四姐姐你不守礼仪在商街上掀车帘向外看,六姐姐只是劝阻你罢了!你就下手打人,实在是……实在是过分!”段玉菲尖声地指责道。 “劝阻?呵呵!”段玉苒冷笑,微俯身拾起方才被段玉芸拍掉的小折扇,斜眼冷睇四房姐妹道,“敢情六妹妹和九妹妹认为劝阻是直接动手,而不是用口?” “你!你狡辩!”六小姐段玉芸抱着自己被打红的那只手含泪瞪着段玉苒。 坐在另一边的段玉菲摆出一副撸袖子要伸手对撕的架式。 段玉苒坐正了身子、将小扇放到坐垫上,双手在胸前抱握成拳按了按,指节嘎嘎作响声中用蔑视地目光瞥着段玉芸和段玉菲。 十七岁的段玉苒本来就比十三岁和十岁的四房姐妹身量高,再加上摆出蛮横凶恶的表情,把两个只会发脾气、逞嘴皮子厉害的小姑娘吓得抱成一团! 娘亲说过,三房这位四堂姐嫁过一次,和离后就变成了不要脸不要皮的破落户!跟那位六堂兄一般性子了!想到段玉杭的凶神恶煞状,四房姐妹眼神闪躲的歇了菜。 啧!段玉苒心中暗暗撇嘴,纸老虎! 随后,她的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并有点儿开始期待起来。 ** 齐远侯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只要子孙不谋逆、不犯下大罪、大荣国不灭亡,这个爵位就会一直传下去!爵位传到段玉蓉的丈夫魏辰阳这一代是第四代,之前的老侯爷们在政绩上虽没什么建树,却好歹是保住了侯府的繁荣,不至于变成内糟外鲜、强撑门面的贵勋贵之家。 大太太带着四位小姐下了马车,从侧门进了侯府,由齐远侯夫人派来迎接的老妈子引着进了内院。 青竹轩是齐远侯夫人接待来访女客的地方,大太太等人就是被引往此处。 “怎么在这里?”大太太看到眼前的青竹轩,不禁有些疑惑。 女儿大病初愈,身体再怎么见好,也没必要如此正式的见伯府的堂妹们吧。 那老妈子侧身垂首恭敬地答道:“回伯夫人的话,侯爷今天休沐在家,正与太太在青竹轩说事儿呢。所以太太就吩咐奴婢直接请您和几位小姐到青竹轩来了。” 大太太的眼神闪了闪,回头看了看身后四个伯府千金。 “大姐姐在和大姐夫说事儿?那我们不好进去打扰吧?”年纪最小的段玉菲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歪着头小声地道。 “奴婢这就去通报一声。”老妈子陪着笑道。 大太太等人不再言语,由着老妈子上前通报,然后被请进了青竹轩。 段玉苒低头跟在大太太身后进了青竹轩,眼角大概扫视了一下屋内的陈设。并没有看到土豪似的什么好就往面上堆摆什么的情景,反倒是十足清雅的布置。 大太太是长辈,齐远侯和段玉蓉都在厅中相迎。 双方行过礼后,由婢女搀扶着一只手臂的段玉蓉笑吟吟地对齐远侯道:“侯爷,这就是妾身常向你提起的几位妹妹。妾身未嫁前,与这几位妹妹最是要好。” 这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段玉苒心中好笑。 “嗯。”魏辰阳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转向大太太抱拳道,“小婿与友人有约,就不相陪了。还请岳母在府中多呆些时候,玉蓉很是想念您与几位小姐。” 忠勇伯夫人点头应道:“侯爷快去忙吧。” 众人又是一番互相施礼,齐远侯离开了青竹轩。 段玉蓉望着丈夫大步离开的背影,原本弯着的嘴角快速的垂了下来,使得她那张还染着病气的脸更加没有光彩。 厅内众人落座,侯府婢女入内上过茶后,段玉蓉的视线落在了坐在左下首的段玉苒身上。 “我与四妹妹也有七八年未见了吧?”段玉蓉温和地道。 “六年零四个月。”段玉苒大方地迎视着段玉蓉的视线笑道,“最后一次见到大姐姐,还是六年前大太太寿辰那日,之后我们全家便去了平城。” 段玉蓉点点头,又对段玉苒稍作打量后叹息地道:“想不到四妹妹嫁得竟那么早……妹妹头上那根琉璃钗倒是很配你今日的发式呢。” 段玉苒与任飞腾虽成亲却没圆过房,所以和离后她就梳回了姑娘的发式,并没有像普通和离的女子那样梳起妇人髻。段玉蓉这句话转得怪异,似乎有试探之意。 -本章完结-   ☆、30.姐妹冲突 涉及到个人隐私问题,段玉苒并不打算拿自己还是个“姑娘”这件事娱乐大伯母与堂姐妹! 佯作没听懂段玉蓉试探的话,段玉苒抚了抚元宝髻上那只金镶琉璃花团锦簇籫,羞涩地笑道:“谢大姐姐夸赞。” 说话间,一名仆妇进来禀报,之前侯爷夫人吩咐在芙蓉亭准备的茶点已经备好了。 段玉蓉用帕子掩着口咳了两声,深吸一口气后抬头微笑道,“你们能来探望我,我便开心了。但到底我是病着,别过了你们病气才好。我已命下人在府中花园内摆了茶点、水果,几位妹妹先去园中坐坐,边聊天边赏花吧。”就这样将之前的谈话岔开了。 段玉蓉这是想和母亲忠勇伯夫人说些私密的意思吧?其他人都识趣地退了出去,跟着侯府仆妇去了花园里。 四名小姐被安置在花园的芙蓉亭内,亭子里的石桌上摆着新鲜的点心与热茶,侯府的婢女在两旁服侍。 四房的姐妹花儿自成一派,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一杯茶后就去园子里赏花了,对段玉苒与段玉芹连个招呼也不打! 段玉苒留了个心眼儿,看四房的姐妹花儿吃了点心、喝了茶没什么问题、还活蹦乱跳的之后,她才动桌上的点心和茶。 不能怪她多疑,实在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在受邀之列! 刚才在青竹轩里遇到齐远侯,明显是大堂姐刻意的安排!一次见四个小姨子,齐远侯心中该怎么想? 放下茶杯时,段玉苒的眼角瞥到五小姐段玉芹正偷偷打量自己,视线相碰时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大房庶出只有两位小姐,十五岁的段玉芹和十二岁的段玉菱,并无庶子。如果大堂姐段玉蓉真的不好,由段玉芹做齐远侯的续弦正合适!庶女的命运多是这样的令人唏嘘,完全的身不由己! “四姐姐怎不去赏花?”大概是感觉到段玉苒看过来视线,段玉芹打破尴尬主动开口攀谈。 段玉苒心中有事,很想快点儿回家去,哪有什么心情赏花! “我怕太阳晒,还是坐在这里的好。”段玉苒微笑地反问道,“那为何五妹妹也不去和六妹妹、九妹妹一起赏花呢?” 段玉芸和段玉菲姐妹俩在花丛中扑蝶,嘻嘻哈哈玩得不亦乐乎。可见平日里四太太对这两个亲生女儿的管教并不严厉,才会养成她们这种在别人家园子里也能放得开玩耍的性子。也算是一种率真吧…… 段玉芹也朝传来四房姐妹花儿欢声笑语的方向看了看,然后眼神黯了黯道:“我……我也是怕太阳晒。” 亭子里又安静下来,段玉苒不打算参与大房的事,无论段玉芹现在有怎样的心情,自己都不可能成为她的“知心姐姐”,所以还是少说话为妙。 过了一会儿,段玉芸和段玉菲也许是玩得累了,又回到了亭子里,命服侍的丫鬟换了茶水,二人开始喝茶吃点心。 可能是在马车里结的仇恨还梗在心里,四房两姐妹不时用眼角扫段玉苒。 “四姐姐,之前大姐姐说你头上那根琉璃籫花甚是好看,能否摘下来给妹妹们欣赏一下?”段玉菲首先出招,用强横口吻对段玉苒道。 “不能!”段玉苒断然拒绝了段玉菲的“请求”! 四房姐妹花没想到段玉苒会拒绝得这么直接,脸上同时涌起了恼色! “哼!真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不成?谁稀罕!”捏着茶杯的段玉芸哼声道。 “就是!跟老太太赏人我们姐妹的玉莲步摇比起来,简直一文不值!”段玉菲跳起来尖声地嚷道。“一个嫁过、又和离的妇人,还梳着姑娘头,你恶心不恶心! 段玉苒不理会四房姐妹的上窜下跳,悠然地喝着茶、吃着点心! 坐在她们中间的段玉芹倒是不安起来,起身拉着段玉菲劝道:“六妹妹、九妹妹,都是自家姐妹,何必说这种伤人的话?况且,这是在侯府,若是……” “你走开!”段玉菲用力推开拉着自己的段玉芹,嫌恶地道,“五姐姐是为了给侯爷姐夫留个好印象,就故意在这里扮好人吗?” 段玉芹闻言瞬间白了一张脸,双眼也泛起了红、泪光点点。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不成?”段玉菲讥讽地道,“你放心,六姐姐绝对没有和你抢的念头!谁要嫁个老鳏夫啊!不过看现在大姐姐病好了许多,五姐姐也趁早收了心思吧!” 这话说得实在难听,本想置身事外的段玉苒脸一沉,将手里吃了一口的点心扔回了碟子里! “你们够了!这是大家闺秀该说出口的话吗?九妹妹小小年纪,一张利口却是不输市井泼妇!”段玉苒站起身,拉住身子发抖轻颤、泪珠滑落的段玉芹往亭外走。“五妹妹,我们去找大太太和大姐姐吧,这里的景致已被某些人给污了,没什么看头!” 段玉芸跳起来拉住段玉芹另一只手怒道:“四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谁污了这园中的景致?难不成是说我与九妹妹?” “六妹妹真是个通透的人儿!”段玉苒嘲弄地道。 “你!”段玉芸气极,俏丽的小脸涨得通红。 站在一旁的段玉菲像头蛮牛似的冲过来,狠狠的推了一把段玉苒! “不守妇道的践人!”十岁的段玉菲喊出这样一句话。 段玉苒心中一拧,脚下被段玉菲推得也是不稳,身体朝亭外栽去!下意识的她就想借着拉住段玉芹的手稳住身子。 可是…… 被段玉芸拉住另一只手的段玉芹惊呼同时,却猛力的抽回了自己被段玉苒拉着的手! 段玉苒摔倒在石板地面的瞬间,仿佛看到段玉芹还含着泪的眼中迸射着怨毒的光芒……那双眼是看着她,为什么? -本章完结-   ☆、31.不过尔尔 “哟!打起来了!女人啊……真可怕!” 位于齐远侯府内至高处泰山阁的三楼南向窗口处,一名穿着湖蓝水纹直裰的男子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一头粗一头细的筒状物,用看好戏的口吻发出低呼! 男子转了转筒状物,将身子往窗外探了探,似乎想看清远处正发生的事件。 “辰阳兄,你快过来看!”简文植,亦是承恩公府的三爷兴奋地招呼齐远侯魏辰阳到窗边来,“快来看看尊夫人为你挑的几名继室人选在做什么!啧啧!” 突然,一只大手横里伸出来抢走了简文植手中的千里镜,使得他眼前原本清晰的女子身影变得既遥远又渺小。 魏辰阳刚毅的面庞上挂着冷峻的神情,两片紧抿的薄唇显示出他此时心情不悦! 咣当!魏辰阳将缩成半臂长短的千里镜随手扔到摆着酒菜的长案上,然后撩袍坐下来继续方才的自斟自饮。 简文植摇头轻笑地走到案前,坐到了魏辰阳的对面,伸手抢过好友手中的酒壶,慢条斯理的往自己的酒盅里倒酒。 “你若不喜,拒了尊夫人的好意就是!何必让她们进侯府惹自己烦心?”简文植端起酒盅,看着里面澄黄的液体、嗅到清冽酒香,满足地眯起眼睛道,“你若真有续娶那一日,谁说就得一定要续娶忠勇伯的千金?岂有让妇人牵着走之理!” 齐远侯魏辰阳抬眼看了看一派潇洒状的简文植,轻哼一声夺回酒壶。 “令尊与令堂都已仙逝,如今你自己的婚姻大事可由自己作主。若是尊夫人真的熬不过此劫,那续娶哪家姑娘当是你这位夫主说了算才是!不如就娶个自己喜欢的,好过勉强、随便的娶个进来,让以后的日子过得不痛快!”简文植转着手里的酒盅道,“方才我用千里镜看花园中的情景,忠勇伯府那几个千金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魏辰阳仰头又喝了一杯酒,将酒盅重重放在桌上,刚想说什么……却被楼梯处沉重的脚步声打断。 伴随咚咚的脚步声,一尊高大厚重的身影渐渐出现在魏辰阳和简文植的视线里。 “不过是快两个月不见,简三爷什么时候变得和碎嘴的妇人一样了?”上来的人轻嘲地道。 长案前的魏辰阳和简文植神色一变,赶紧站起身迎上前。 “王爷。”魏、简二人同时朝在楼梯口站定、手里摇着洒金扇的男人拱手行礼。 “行了,还真与我客气上了。”硕王顾衡啪的一声收起扇子,用扇骨顶了顶魏、简二人的拳头。又对魏辰阳道,“路上有些事耽搁了,怎么一来就听文植说你要续娶?尊夫人不是还健在吗?” 魏辰阳脸上涩然,怨恼地瞥了一眼大嘴巴的简文植。 简文植收了礼数后也抽出腰间的扇子打开,俊逸的人瞬间就有了风流潇洒之态。他是当今皇帝母族直系一脉的子孙,与硕王算是表兄弟的关系。幼时还在宫中一起玩耍、读过书,感情自比旁人要亲近些。 “王爷有所不知……”简文植不理会魏辰阳对他的怨恼,简明的把齐远侯夫人病重、准备从族中庶妹或堂妹里挑人给魏辰阳做继室的事说了出来。“可刚才我用王爷送给辰阳兄的千里镜看到段氏姐妹在花园里发生龌龊的一幕,觉得辰阳兄实不应该选择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忠勇伯府、段氏姐妹? 顾衡挑了挑眉,大步走到面向侯府花园的窗前,果然看到远处的花园中有几个人影。 简文植殷勤的将被魏辰阳扔到长案上的千里镜拿过来呈给硕王,“王爷现在看,没准还能看到好戏!” “简文植!”魏辰阳气恼地上前欲抢千里镜,却被硕王抬手隔开。 顾衡接过千里镜拉开,调了两下后就将花园中小亭内的人看个清楚。 亭中站着四名衣着艳丽的女子,穿着枚红衣裙的少女站在一旁抹眼泪,另外两个对着个子稍高、身材略丰的女子说什么,看表情不像是在和颜悦色,倒像在吵架。 那个被两名少女合力对峙的女子身穿淡紫衣裙,面朝向泰山阁这边而立。顾衡先是被女子头上的琉璃籫吸引,随后看到那张因怒气而变得格外生动的娇颜时,心底升起了惊讶! 怎么她也在这里?那不是忠勇伯府三房那位在平城和离的四小姐吗?刚才简文植说什么来着?花园里的女子是齐远侯夫人准备给魏辰阳挑来当继室的? 放下千里镜,顾衡不掩脸上疑惑之色地看向魏辰阳。 “花园中那几个小姐都是继室人选?” “除了年纪最小的那个,其他三个应该都是!”简文植一副门清儿的样子替魏辰阳答道。 顾衡的粗手指磨娑了两下千里镜,皱眉道:“应该不会吧……有一个……” “让王爷见笑了!”魏辰阳咬牙道,“辰阳今日请王爷来,并非是谈论续娶之事。毕竟内子尚健在,谈这个为时过早!都是文植喜好胡言乱语,还请王爷不要将这等无聊之事放在心上。” 魏辰阳没想段玉蓉得知自己在泰山阁宴客后,竟让伯府的小姐们到花园里嬉戏,还命人将去年硕王送给自己的千里镜从书房找出来送到了泰山阁!真可谓用心良苦啊! 对妻子着急替自己选继室的做法,魏辰阳正如简文植所言那样是是很不情愿!他也曾劝段玉蓉好好养病,不要想太多无用的事,但段玉蓉根本不听!这种被人试图控制的感觉非常不好! 望着齐远侯又羞又恼的表情,硕王知道这种内宅之事的确不宜拿出来说。况,自己与魏辰阳的交情远不如简文植与其要好,若是深说怕是尴尬! 转身举起千里镜再往花园中看去,发现那四名女子和丫鬟仆妇已经离开了园子,匆匆而行的身影直奔内宅深处! 收起千里镜,硕王沉吟片刻后胖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不知齐远侯找本王是何事?” 算了,这世间有奇思妙想之人多得是,而能真正付诸于行动者不多,成功者更是少数!自己一时失察,被那名内宅小女子的新奇怪异想法吸引,还觉得她也许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其实,也不过尔尔。 -本章完结-   ☆、32.如意算盘 段玉苒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善心欲帮五小姐段玉芹避开段玉芸与段玉菲的欺辱,结果倒霉的却是自己!这真是证明好人不能随便做! 段玉菲动手推人,若是段玉芹不松手,段玉苒也不至于会狼狈的摔倒亭外的石板地上!虽然这一摔并没有伤筋动骨那么严重,但先落地的左手与左小臂难免还是被擦伤了! 身体上伤痕带来的疼痛远不及段玉苒心中的震惊! 原来别人眼中的“弱者”并不一定真的是弱者! 侯府的丫鬟被忠勇伯府四位千金小姐之间争吵与拉扯吓得僵立在旁,不敢上前劝阻或帮扶!段玉苒摔倒还是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的…… 段玉苒也只是个普通人,表错善意、被人推倒、自己爬起来这一系列丢人的事发生,把她也惹得火冒三丈!也不管什么大人、孩子,站起来后一阵风似的冲进亭子,扬手狠狠地抽了段玉菲一个耳光! 段玉菲本来还得意自己推倒了碍眼的段玉苒,没想到这个被母亲撇嘴鄙视的四堂姐真的与众不同!站起来后没有气的掉泪、也没有气得破口大骂,而是直接抽人! 这一巴掌力道不轻,把九小姐给打得身子旋转180度扑在石桌上,将石桌上的点心与器具扑得有一半摔落在地上! 段玉芸见亲妹妹挨了打,立即甩开段玉芹,去找段玉苒理论。 段玉芸和段玉菲虽然被四太太娇惯得有些无法无天、目中无人,但若真论起动手打架这种事来,她们还真是放不开手脚!抽抽别人耳光、动手推推人,也就是这些千金小姐们的“厉害”了! 芙蓉亭里又乱成了一片,但段玉苒报了摔倒之仇,冷冷地瞥了一眼躲在角落里假装抹眼泪的段玉芹后,转身就走! 如果这就是大堂姐所希望看到的相争局面,那她在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后,没准病情又会好上许多! ** 段玉苒等人被领出青竹轩后,齐远侯夫人段玉蓉就控制不住的猛咳起来! 大太太上前又拍又抚,在看到女儿掩口的帕子上一片腥红时,腿软得差点儿堆坐在地上! “玉蓉,这……这是……”大太太被服侍段玉蓉的妈妈扶住身子,可视线却离不开染着暗红血迹的帕子! 段玉蓉将帕子团起来交给贴身丫鬟,弯起还沾着血的唇凄然一笑。 “难道母亲真的以为女儿的病有了起色?”段玉蓉的眼中浮起水光,表情又转为嘲弄地道,“不将侯爷继室的事确定下来,我……我岂能安然而去!” “我的儿,你这又……又是何苦!”大太太掩面痛哭起来,“就定下五姐儿又如何?她姨娘还在伯府里,难不成她嫁进来作了填房还敢反了天去!你偏要……就算是续弦,侯爷也未必看得上三房那个和离的四姐儿啊!” 当段玉蓉跟自己说三房的段玉苒是最适合作齐远侯继室的人选时,大太太真是怀疑女儿是不是病糊涂了!齐远侯就算是丧妻、有子女,愿嫁进来当继室的未出阁的高门千金小姐也是不少!怎么可能看得上和离过的段玉苒! 但段玉蓉坚持要见一见段玉苒,大太太也是没办法,这次只得将人带了过来。 段玉蓉被服侍着漱了口,又送服了一颗药丸后挥手让服侍的妈妈和丫鬟退了下去,青竹轩内只剩下大太太与她二人。 “母亲。”段玉蓉抓住大太太的手,泪水汹涌而下,“母亲原谅女儿不孝,既要您白发人送黑发人、又要劳烦父亲与您将来多帮衬倩姐、仪姐和定哥。母亲再容女儿任性一次……助我说服侯爷与父亲,待我去了之后,让四堂妹成为……成为侯爷的新夫人!” 大太太只是哭,一时说不出话来! “母亲不要哭。”段玉蓉劝着大太太不要哭,自己却止不住泪水,“女儿这么做自有思量。五妹妹除了是庶出外,哪里都比四妹妹强!若是她进门当了继室,再为侯爷诞下嫡子……老太太的前车之鉴摆于眼前,我怎么能放心!” 忠勇伯府的太夫人可是祸害了不少人,也曾成功令大房、二房、三房过得水深火热! “可……可四姐儿是三房的嫡女,若她进门后生下嫡子岂不是更糟!”大太太疑惑不已地道。 段玉蓉抿唇笑了笑,含泪的眼中闪烁着阴沉与讥讽。 “四妹妹终究是嫁过一次、又和离的女子,就算再嫁进侯府、也为侯爷诞下嫡子,但她生出来的……儿子,怎么能和我的定哥儿相比!有了那样一个背景的母亲,生下来的嫡子恐怕还不如庶子!”段玉蓉冷声地道,“侯爷是个心高气傲的男人,定不会喜欢上四妹妹这种和离再嫁的女人!可我们偏要用两家之好逼他娶,将来他们就会不睦……咳咳!只要父亲与母亲、还有两位弟弟护住定哥儿,将来这侯府必是属于……属于定哥儿的!” 说完这些,段玉蓉开始剧烈的咳嗽,并且咳出的血也越来越多! 大太太吓得尖声喊人,妈妈、丫头都跑了进来,七手八脚的将晕厥的段玉蓉抬上了软轿,抬回所居的院落去!又有人急慌慌的去前面禀报齐远侯魏辰阳、也有人去请大夫! 段玉苒冲回青竹轩时发现里面只剩下正在收拾打扫的丫鬟,不见大太太与大堂姐的影子。再问才知道段玉蓉晕倒了! 段玉苒让一名侯府的丫鬟送自己去段玉蓉居住的院落,反正她是不想再和那三个堂妹纠缠不休!况且她现在左手与左手臂还有擦伤,应该尽快清洗上药才行! 丫鬟带着段玉苒往段玉蓉居住的正院去,没想到却在路上碰到了齐远侯魏辰阳! “侯爷。”段玉苒不想叫他“大姐夫”! 魏辰阳是听下人来报说侯爷夫人吐血晕倒,才急急从泰山阁赶过来。 也许是简文植说了那番话的缘故,魏辰阳认真的打量了几眼段玉苒。 妻子的庶妹与另外两个年纪较小的堂妹,在上次来探病时就已经见过了,那么这位就是三房和离大归的四小姐? -本章完结-   ☆、33.听说云云 十七岁的少女如同刚刚成熟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无论是身材、还是容貌都是最美好的时候! 魏辰阳望着段玉苒竟一时愣了神!仿佛看到了初嫁入侯府的妻子段玉蓉,那时她也只有十七岁,脸上时常挂着温柔又有些羞涩的笑容,软糯糯地唤他一声“夫君”…… 段玉苒与段玉蓉本就是堂姐妹,相貌上有几分相似也不足为奇。 可一想到这位四小姐的过往,魏辰阳的眼神就黯了黯,垂在腰侧的手握成了拳! “你姐姐突然晕倒,恐不能招待你们了。”魏辰阳开口冷淡地道,“四小姐不如先去青竹轩稍坐,免得内院仆婢慌乱来往冲撞了你。” 段玉苒皱眉,她能感觉到齐远侯毫不掩饰的的疏离与冷淡,不知道这种态度是单独针对和离过的自己,还是针对段家! “大姐姐晕倒,我很是担心,想进去探望一下。”段玉苒拢起双手在身前,半垂着眼帘平静地道,“请侯爷放心,我不会添乱的。” 什么被冲撞,其实是担心帮不上什么忙的人在一旁添乱吧! 段玉苒即使在大荣生活了十五年,平时表面上装成贤惠女子,但她身体里那根“反骨”却从来不曾消失过!与玉环阁作生意、要求自己相看未来夫婿、坚持与任飞腾和离…… 齐远侯高高在上、冰冷的态度触到了段玉苒的反骨,使她不由自主的就说出了绵里藏针的话! 齐远侯魏辰阳讶异的挑挑眉,望着朝自己福了一礼后继续朝正院方向走去的段玉苒的背影!一个和离的女子竟然还梳着未出阁的姑娘发式,由红绳与黑发编成的花状发环在脑后束起了乌黑水亮的及腰长发,更衬得段玉苒高挑、奥凸有致的身姿娉娉袅袅! ** 忠勇伯夫人一颗心都扑在了晕倒的女儿身上,根本无暇理会跟来的伯府几位千金之间发生的纠纷! 好在段玉芸与段玉菲并不是真没眼力的女孩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们也暂时收起恩怨不再吵闹。 请来的太医为段玉蓉把脉诊病之后,便与齐远侯走到一旁低语起来。 段玉苒偷瞄了几眼,发现齐远侯听太医说话时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竟能滴下水来一般! 忠勇伯夫人心中忐忑不安,却也不好打断太医与女婿的对话,待太后被请到外室开药方、齐远侯重又走过来时,她才焦急地问道:“太医怎么说?” 魏辰阳眼神复杂地看着紧闭双目躺在chuang上的妻子,沉吟片刻后道:“刘太医会开两副汤药帮玉蓉调理,只是有些药是万万不能再碰了。” “有些药?什么药?”忠勇伯夫人不解地看着语焉不详的齐远侯,“是以前寇太医开的药方有问题?” “不是。”魏辰阳的声音有些紧绷,似乎在控制着某种极欲爆发的情绪!他快速的扫视了一眼段玉苒等四位伯府千金,对忠勇伯夫人道,“岳母,今日招待不周,也令几位小姐受惊了。我这就吩咐下人去通知伯府的车夫备车,送您与四位小姐回伯府。” 这竟是下逐客令了! 忠勇伯夫人脸上露出恼色,但转头看到庶女与三个侄女都看着自己,不得不强压下心头恼怒。她可不想让这几个丫头看笑话! 回伯府时,段玉苒还是和四房姐妹花儿同一辆马车。不知为何,段玉芸和段玉菲虽然还是用厌恶与怨毒的目光偷看她,却没再逞口舌之利!看来是被“打怕”了。 马车停在了忠勇伯府的侧门口,段玉芸和段玉菲就跳下了马车,直冲进府里去! 段玉苒下了马车只看到一红一蓝两道背影而已,她冷哼一声! 进了府中内院,段玉苒福身向大太太告辞,返身回了三房的玉春堂。 三太太姚氏早已候在正院等女儿归来,听丫头喊“四小姐回来了”赶忙站起了身子。 段玉苒进了明间就看到姚氏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不禁心中一暖。 “娘,我回来了。”段玉苒朝姚氏绽开笑容。 姚氏打量了一番段玉苒,见女儿脸色还不错,心稍稍放下来。 “大姑太太没有为难你吧?”姚氏拉着段玉苒坐到榻上,体贴地问道。 大姑太太?段玉苒这才惊觉,今天压根就没遇到大姑母啊! “直至我们回来,大姑母也未曾露面。” “哦?大姑太太没去齐远侯府?”姚氏微讶地道,“昨儿袁妈妈听大房的一个小丫头子说,大姑太太特意派人送了帖子来与大太太相约今日一起去齐远侯府,听说还要带上文麒表少爷。” 郑文麒,应国公府二房长子、同辈兄弟行三,是大姑太太的第一个孩子。 段玉苒对郑文麒也是没什么印象,她还能随母亲去应国公府走动时,郑文麒已经去书院读书了。好像年纪比段玉蓉小一岁。 “听说文麒表少爷的夫人去年秋天没了。”姚氏语气故作平淡、眼角却瞄向段玉苒地道,“至今还未续娶。” “娘,您这都是听谁说的?”段玉苒真是哭笑不得!她娘该不会是想表哥、表妹一家亲吧! 姚氏嗔怪地拍了段玉苒的手臂一下,“你管娘是听谁说的,文麒表少爷人不错,几年前还考中了进士……四姐儿,你怎么了?” 如果不是姚氏那么一拍,段玉苒差点儿就忘了自己在齐远侯府摔倒在地的事! 伸手拉高袖子露出被石板与碎石擦伤的小臂,段玉苒看到伤口已经结痂了。 “哎呀!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受伤了?”姚氏吓得跳起来惊叫道,“好端端的……怎么……七巧,快将药箱取来!” 屋里的丫环看到段玉苒手臂上的伤也是吓得不轻,女人的身子若是有了暇疵总是不美,甚至会被人嫌弃! “你怎地如此不小心。”姚氏用温水打湿的布条压着段玉苒受伤的手臂,准备将痂软化后剥离,清洗干净了再上药。 不等段玉苒把自己与四房姐妹花儿对掐的事告诉姚氏,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打雷般的喊声! “娘,娘!妹妹可回来了?他娘的混帐王八蛋!竟敢把主意打到我的妹子身上!” 随着帘子被甩得啪啪作响,一身宝蓝衣袍、怒气冲冲的段玉杭就闯了进来。 -本章完结-   ☆、34.参透心机 段玉杭像蛮牛一样冲进了母亲姚氏的屋子,嘴里嚷嚷着有人欺负他的亲妹子段玉苒! 姚氏和段玉苒都吓了一跳,抬头看着俊脸微狞地段玉杭。 “六哥,你发什么疯?”段玉苒哭笑不得的调侃哥哥,“什么谁敢打我的主意?你又听到什么了?” 莫非是自己过于闭塞,一心只想着自己开铺子和画新首饰图样的事,错过了什么不成?不然为什么母亲和哥哥好像知道外面的事都比她多! 段玉杭一双漂亮的凤眼喷火,满脸怒气地问三太太姚氏,“娘,我听人说大太太之所以将妹妹带去齐远侯府,其实是去给齐远侯魏辰阳相看!将来大堂姐若是有个不测,妹妹就会去给齐远侯当继室!” 啪!姚氏手里的湿帕子掉到了地上,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段玉苒也受惊不小,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亲哥哥段玉杭! “六哥,你听谁说的?”段玉苒从惊讶中回过神后便沉下脸问段玉杭,“遇到这种说浑话的人,哥哥应当一拳打过去才对,怎么倒跑回家里发疯?”这和败坏女人名声没什么区别! 段玉苒嘴上虽然责备着段玉杭,但内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一直疑惑不解的事仿佛被捅破的窗户纸,一下子就明亮起来!她就奇怪大堂姐怎么会想见和离大归的自己!自己和五小姐段玉芹过去与现在都没什么深交,今天她突然算计了自己!齐远侯投向自己的视线停留得有些失礼…… 段玉杭听妹妹说他应该给报信的人一拳,脸皮颤动了两下没敢吱声。 那位爷能跟他说这事儿都是天大的面子,他还敢伸手打人?活腻味了吧! 姚氏也醒过神来,低声咕哝道:“大太太怎么会……大房还有个五姐儿啊?” 知道了诸多蹊跷的原因后,段玉苒倒心情畅快了许多!她是成熟灵魂穿越而来,这一世又被父母和兄长保护得很好,从心底反感勾心斗角这类人和事!所以对这些内宅污糟、算计也迟钝得要命! “六郎,这件事是谁跟你说的?可信吗?”姚氏再抬头,眸光便多了冷静与盘算,“可别是有人故意挑拨大房与三房的关系!” 段玉杭连连点头,“娘,这个人说的话绝对可信!此人与四房也绝无半点儿关系!” “既然如此,苒儿就装病吧,不能成了这件事!”姚氏迅速想出了对策,随后又有些黯然地道,“看来,伯爷与大太太并未真的接受咱们家的投诚!” 多少年的恩怨了,哪能这么快就抹平和互相信任呢? “娘,为什么您和大哥都不希望我给齐远侯当继室?这也并非是坏事啊?”段玉苒也有些奇怪母亲姚氏和兄长段玉杭的反应。她倒不是想当魏辰阳的继室,只是好奇。 不管怎么说,齐远侯可是一等侯,爵位世袭罔替!若是自己成为他的继室,就是未来的齐远侯夫人,放在别人身上都是巴不得的事儿,怎么自己的亲人却一个怒、一个拧眉不乐?看看太夫人急巴巴的逼着六小姐段玉芸也跟着去齐远侯府,为的就是自己亲孙女能成为未来的侯夫人,将齐远侯拉到四房这一边!老人家的算盘打得可精呢! 闻听女儿的疑问,姚氏一向温柔的脸庞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直盯盯地看着女儿道:“苒儿,你可不能这么想!女子高嫁固然值得羡慕,但你父兄无功名、你又是大归之身,嫁入侯门实在勉强!齐远侯即使愿意娶你作继室,他的岳父也还是忠勇伯,不可能与咱们三房亲近。为了你,三房就会被大房拿捏在手里,而你又会因我们而被大房牵制!如果定哥儿能平安长大,又继承了爵位,你的利用价值也就没有了!” 段玉苒微惊,她的确没有想这么多!姚氏毕竟是看着内宅斗争长大的庶女,这其中的门道儿看得比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人要深很多。 “为何大房要利用我?五堂妹是他们的庶女,不是更好拿捏?”段玉苒不懂。 段玉杭在旁冷哼一声,有点儿对这个“愚蠢”的妹妹恨铁不成钢了! “咱们伯府乌烟瘴气了这么多年因为什么?”段玉杭哼声道,“还不是上面那位老太太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东西!你去当魏辰阳的继室,大房可以抓着爹娘和我威胁你不起二心,若是五堂妹嫁了过去,再生下嫡子……没准齐远侯府就变成了忠勇伯府第二!若是再黑心点儿,把定哥儿养死养残……呵呵,五堂妹可不见得顾忌自己姨娘会怎样!” 段玉苒惊讶地看着自己这个表面上鲁莽、玩世不恭,实则内心格外细腻的哥哥,真想给段玉杭竖拇指! 自己应该向段玉杭学习啊!人家男人都比自己会“宅斗”! 母子、兄妹三人正分析着大房此番作为背后心机,外面就传来丫头喊“三老爷回来了”的声音。 帘子挑起,三老爷要带笑容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两包点心。在看到儿女全在妻子的屋里时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开心地道:“怎么都聚在这里?莫不是兄妹二人又吵了架,来让你们的娘亲给评理?” 姚氏向儿女使了眼色,让他们不要说今天的事。她太了解丈夫了,直接告诉他大房算计他们三房,三老爷没准就跳起来冲到大房去吵闹评理了!要说,也得是她想好了怎么说后再开口。 段玉杭和段玉苒领会,寻了个借口就退出了正房。 到了院中,段玉苒一把拉住要回自己院子的段玉杭。 “六哥!”段玉苒靠近段玉杭低声地道,“最近你可还与在平城时到过咱家的那位顾爷有来往吗?” 段玉杭神情微显慌乱,挑眉问道:“干嘛?你个女孩子家打听个外面的爷们儿作什么?” 段玉苒被段玉杭的话给恶心到,用力拧了他手臂一下,疼得段玉杭差点儿叫出声来! “混说八道什么!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段玉苒又现泼辣相,横眉立目地道,“我记得你说那位顾爷是个做大生意的人,今天马车路过云罗街时我看到了一个很像他的人,不知道顾爷是不是也到京城来了?如果是,你请他帮一个忙!” 段玉杭呲牙裂嘴地揉着胳膊问:“帮什么忙?有什么事我帮你就是,何必……” “你帮不上!”段玉苒嫌弃地看着段玉杭,拍拍他的肩膀道,“为了让大伯、大太太和太夫人安心,哥哥你就还是当纨绔子弟的好。” -本章完结-   ☆、35.耐心有限 齐远侯夫人段玉蓉得知段玉苒回到伯府就病倒了,特意派人过来探望,不但送来了许多珍贵听药材,还用侯府的牌子请了太医到伯府为堂妹看诊。 太医也不是傻子,探到的明明是健康脉相,但人家偏说这不舒服那不舒服,明摆着就是要“有病”!于是太医含糊的说什么体虚、肝肾脾虚,开了一个补身体的方子便拿银子走人了! 大太太也过来看望过两次,段玉苒就装得虚弱不已的样子在榻上相迎。末了,大太太安慰几句、又劝她好好休养,便不再来了。 姚氏还不放心,命人时刻注意着大房的举动。 后来发现大太太再去齐远侯府探望段玉蓉,都带上五小姐段玉芹。 无论太夫人怎么恼怒、发脾气,四太太和六小姐段玉芸都不肯再去齐远侯府了! 上次去齐远侯府,段玉芸和妹妹段玉菲本来是想欺辱段玉苒,结果姐妹俩都被段玉苒给教训了!回到伯府向太夫人告状,以为祖母肯定会为她们出这口气,结果太夫人却将她们姐妹训斥了一顿!说什么侯府丫鬟在旁侍候着,将她们姐妹的刁蛮任性与没教养全看了去!传到齐远侯的耳中,段玉芸就没希望成为侯爷的继室云云!这就使得姐妹俩暗中怨恼太夫人,更不愿意随了太夫人的心愿! ** 段玉苒窝在玉春堂的小东院里装病,时日久了也是郁闷!最焦急的是兄长段玉杭迟迟没带回她想要消息! 段玉苒请兄长向精于商道的“顾爷”求助,看能不能找到那间已经停业却一直未见新店开业的铺面的房主是哪位。或是帮忙提供一些京城各商街上铺面转让、出兑或出租的信息。毕竟顾爷是商人,这方面消息肯定比王壮要灵通! 没来由的,段玉苒就觉得那位“顾爷”是个能人!!身份绝非普通商贾那么简单!因为,自从段玉杭变得张扬之后,段玉苒还没见过哥哥对哪个人敬畏到那种地步!可在平城的宅子里,她看到段玉杭站在“顾爷”身边,小心翼翼地为他们引荐……举动十分反常! “四小姐,王壮家的送东西进来了。”云珠提着一小篮水梨走了进来,口中的“王壮家的”正是宝卉。 云珠将小篮拿到段玉苒面前请她看看,借机压低声音道:“宝卉姐姐说,王壮今天又去云罗街,发现那间书铺开了门,里面有人走来走去,不知是不是看铺面要租的人。王壮让宝卉姐姐赶紧过来告诉您一声,他自己则进那铺子找房主去了。” 段玉苒听得心中一急,也顾不得装病,腾的就从榻上坐了起来。 “云珠,快给我准备衣裳与帷帽,我要出门!”段玉苒深知有些事耽搁不得!犹豫不得! “小姐?”云珠放下篮子伸手去按段玉苒,“您现在不能出门,您正……” “无妨!”段玉苒沉着脸咬牙道,“就算我生病,难道连门也出不得了?权衡利弊的暂时退让可不代表软弱可欺、被人压制住!” 云珠服侍段玉苒最久,深知小姐性子起来很少听劝,只得叫碧珠进来一起服侍,又让珍珠去二门叫小子传话备车。 虽然戴着纱笠,为了掩人耳目还是在唇上涂了些白米分,营造出病容。 穿戴妥当后,珍珠也来报说马车备好了。 段玉苒只带着云珠和珍珠同行,让碧珠去告知母亲姚氏自己的去向。 至于对外的说辞,段玉苒相信姚氏会编得很完美! 马车行至云罗街那间书铺门口,段玉苒就听到了王壮的声音。 “这位爷,你再考虑考虑如何?我也是诚心想租您的铺子……” “你这人怎么说不通?我家爷不是说这铺子不往外租吗?”一个尖细的声音不满地嚷道,“别当我不知道,你这小子最近常在这里晃悠,还时不时扒门窗缝往里看!今儿开门就是为了引你过来问个明白!” 段玉苒眉头一皱,觉得房主似乎很不友好。 下了马车,隔着薄薄的面纱,段玉苒看清了眼前的铺子与拉扯的人。 铺子的门窗大开,挡门窗的板子整齐的码放在一旁,乍一看还当是开门做生意呢! 在门口纠缠的五个人当中,矮壮的灰衣男子正是王壮!而另外四个中,站在台阶上尖声尖气的男人……呃,是男人吧?那男人正翘着兰花指指着王壮噼哩叭啦说个没完!还有三个人呈半弧型将王壮围在中间! 这怎么弄得跟要打架似的?不过是租个铺面的事,不租就不租,何必这么凶! 等待了半个月有余、期待了许久、计划了很多……自从回到京中忠勇伯后就诸多不顺的段玉苒也有点儿躁意了! “王壮!”段玉苒高声叫道,“莫与他们纠缠,不租便不租!难道京城里只有它这一间铺面不成?” 正苦苦央求、解释的王壮猛然听到自家主子清脆的声音,疑似幻觉!猛然转头就呆住了。 站在台阶上的阴柔男子也抬头看过去。 只见一名穿着湖绿荷花纱衣裙、头戴帷帽的女子立在一架红漆马车前,两名丫鬟装扮的少女分立两侧。 段玉苒移动莲步走到台阶下,王壮回过神赶紧施礼,“小……” “请问这位先生可是这间铺面的房主?”段玉苒抬手阻止王壮叫自己的“小姐”,然后微微扬头问那长相阴柔、表情仪态偏女相的男子。 那男子上下打量了几遍段玉苒,隔着帷帽也是看不出什么,便又端着倨傲的表情答道:“房主是我们爷,我是……” “我是他的主子。”段玉苒打断那男子的话,指了指额头已经冒汗的王壮道,“我想与你们主子说话!” 那男子没想到段玉苒比他还傲,白得不正常的脸上就泛起薄红,“呵呵,这位小娘子!方才你不是说不租便不租,还说这京城里不只我们这一间铺面,这时候倒要与我们主子说话!小娘子也不掂掂身份,我家主子可不是你随便……哎哟!” 男子摇头晃脑地废话连篇,段玉苒哪有耐性听他废话!几步上了台阶用力拨开他!男子发出娇呼险些摔下台阶去! -本章完结-   ☆、36.脸皮要厚 段玉苒提裙进了铺子,隔着面纱快速的扫了一眼铺子的格局。 因为是书铺,所以装潢上并不追求浮华。正中是柜台,其余空间都是格子架…… 大概看了一圈后,段玉苒的视线定在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处,而且一下子就怔住了! 楼梯上站着四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名留着八字胡的青衫中年男子,在他身后那位的身材则将楼梯堵得满满当当……段玉苒眼角抽了两下,脑子里就浮现一个身着华服的胖子被卡在楼梯上的可笑情景! “哧。”段玉苒也真的笑出声了。 为自己的想像而笑,也为那句“无巧不成书”的古语而笑! 走在前面的中年男子见这名刚才在还门口凶巴巴的小娘子突然笑起来,不禁诧异地挑了挑眉。 “这位……小姐。”中年男子朝段玉苒拱手行礼,温和有礼地道,“在下便是这间铺面的房主,下人无礼冲撞了小姐,还请小姐勿怪。但此铺面不往外出租确是实话,是听说有人经常在铺子前晃来晃去,为防楼上还未搬走的书籍丢失,今日才开门查看。那位小兄弟突然进门就执意要租铺面,才会发生方才的不快。” 段玉苒没有太听清楚中年男子客套的说了些什么,注意力全在那个宽阔圆润的身影上!只见他慢慢的下了楼,后面跟着两名藏蓝衣袍、腰间悬剑的年轻护卫。 “顾爷?”段玉苒绕开面前的中年男子走向似乎比在平城初见时又圆润了不少的顾衡,浅浅福礼后站直身子道,“想不到会在此处遇到顾爷,真是巧。” 本想离开的顾衡被面前这名戴着帷帽的女子拦住了去路,对方还热络地向自己打招呼,使他微微一愣。 虽然顾衡贵为当今圣上的嫡出次子、太子的亲弟弟,不但是深得皇帝喜爱、最早封王的皇子,还是最会赚钱的王爷!但他这副“伟岸”的身材却实在令高门贵女、官宦千金们提不起兴趣!关注度自然也不高! 所以,有个姑娘认得自己,还是挺令顾衡惊讶的。 柳战和魏卫则警戒地上前欲隔开段玉苒与硕王,却被硕王抬手拦住。 “这位姑娘,我们认识?”顾衡被肥肉挤得有些显小的眼睛里闪着精亮的光芒。 “小女子的兄长与顾爷是旧识。”段玉苒不便当着这么多外男的面透露真实身份,便迂回地道,“小女子在平城也与顾爷有过一面之缘。家兄行六,在外熟识的人都喜唤他一声段六郎。” 平城、段六郎,这几个字一出,顾衡就知道面前站着的这名女子是谁了!他面部表情一柔,嘴角扬了起来。“原来是……原来是四小姐。” 笑容柔和了顾衡圆圆的胖脸,使段玉苒想到了“儒商”,一位胖儒商…… 实在是顾衡身上的气质太好,举手投足间的从容与优雅、还有浑然天成的贵气,很容易让人忽略他肥胖的特征。 “顾爷与这位房主先生是朋友?”段玉苒转身看了看张着嘴、完全忽略了表情控制的中年男子,好像他受惊不小! 顾衡右手握着玉骨洒金扇,在左手的手心轻敲了两下后微笑地道:“正是。我与陈老板相识多年。比与令兄认识得还要早些。” 段玉苒心中一阵热浪翻滚!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家那个大哥整天在干什么?早让他来请顾爷帮忙,结果还是她先遇到了顾爷! “顾爷,您既与家兄也是朋友,不知能否帮个忙?”段玉苒上前两步,厚着脸皮请求道,“我的一位友人……的哥哥想在京中开间首饰铺子,看了好几个铺面都不不太满意。无意中路过这家停业的书铺外面,一下子就相中了!可惜这位房主先生说不想往外出租!顾爷能不能帮我们劝劝店主,将铺面租给我……我的朋友的哥哥?” 既是求人,就该放下面子,段玉苒可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害臊和犹豫!她也想穿越后做个中规中矩的古代千金,但这十几年三房的艰辛日子熬下来,段玉苒觉得再不奋起站稳脚跟,就真的要被忠勇伯和太夫人彻底炮灰掉了! 就像如今,父母明明向忠勇伯和大太太表明了投诚的态度,但大房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和太夫人一样把他们一家人当棋子摆弄算计!既然夹着尾巴示弱与示好反而让人看轻,那就干脆让他们刮目相看好了! 在来这间铺子的路上,段玉苒坐在马车里思绪万千,想的就是这些! 顾衡看不到面纱后那张俏脸时而坚毅、时而担心、时而期待的变幻,心中却因段玉苒不同于其他女子的大胆而小有触动! 自从决定涉足商道,帮助太子稳固东宫之位那天起,顾衡就抛却了很多当世之人既定的思路与看法!他是尊贵的皇子,可也曾穷到想吃核桃糕都是身边老内侍用玉籫子到御膳房换回来的时候!后来行走于商道,也看到过很多女子做起生意来不输男子的爽快与有远见! 忠勇伯三房的处境已经到了让和离的女儿出来支撑的地步吗?顾衡心中浮起一股浊气,不由又想到齐皇后过世之后那两三年,卢贵妃掌握着后宫理事大权,太子和他所度过的压抑、担惊受怕的日子! 段玉苒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顾衡的答允,失望的酸楚渐渐涌上心头。 “顾爷,这间铺……”段玉苒快速的整理了一下失落的心情,准备继续再开口请求顾衡帮忙时,就听到铺子外在传来叮咣、哗啦的杂音!好像是什么东西摔散在地上、又好像是有人在故意摔着什么东西发出噪音! “叫你们掌柜的出来!欠我们奉阳公主府禄大爷的话本子什么还!以为关了门、停了业,就能赖了帐不成!”外面有人用玩世不恭且凶狠的语调骂道。 “咳咳。”段玉苒低头轻咳了两声,面纱后的俏脸腾的红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本章完结-   ☆、37.花样作死 穿越之初,段玉苒很想作个低调的穿越女。既没考虑过利用“知识”创业,也没想过利用“智慧”与人斗得天昏地暗、日月变色!因为穿越前她就是个既普通又有些小懒惰的女人,穿越后在这种世人认为女人就该在深宅内院活动的时代里,想创业、想叱咤风云还真是难度不小! 但后来,段玉苒才明白为什么历史的长河中不乏会出现几名“风云”女子!时世造人、逆境逼人! 过去,她被自己束缚住了,也因为心虚自己并非这个时代的人,若作了什么出格的事就会被当成妖物,遭遇可怕的事!但在平城六年她才发现,很多时候很多出格的事做就做了,只要自己能找个听起来像样的借口、又有人肯帮你,那就是“合理”的! 古时女子用自己的钱置产那叫私房钱、脂米分钱,家族是不会收去的!这些私产往往也就成为女子的嫁妆去了夫家。看透了忠勇伯府的风起云涌、人心叵测!段玉苒决定为家人和自己放手一搏! 这位顾爷,就是她想抓住的贵人! 可这么难得的机会,还不等段玉苒加把劲恳请顾衡帮忙,铺子外面就传来了自己那位装纨绔一点儿也看不出破绽的哥哥——段玉杭叫嚣的声音! 多亏自己戴着帷帽,铺子内的几个男人才没看到她脸上又羞又恼的尴尬! “是忠勇伯府的段六郎。”顾衡语气平淡、半点儿惊讶也没有地道,“真巧。” 是啊,兄妹二人脚前脚后到来,在门口都是砸场子似的气势! “我……小女子去看看。”段玉苒怕段玉杭坏了自己的事,转身咬牙往门口走去。 “二爷?”一直站在硕王顾衡身后的贴身侍卫柳战和魏东上前用眼神询问着主子需不需要他们出面。 顾衡微微摇头阻止侍卫的欲动。他这两年在平城与段淳余父子打过几次交道,不认为段六郎一回京就找到了靠山,敢在他硕王的头上动土!他跟在段玉苒身后也走到铺子门口。 铺子的台阶下站着六七个身着华服、腰悬美玉、头顶各式价值不菲束冠的年轻男子!为首的人正是忠勇伯府的段六郎! “哟!出来个小娘子!”站在段玉杭身边、穿着褚红走金线衣袍的少年吊着嘴角、语气轻浮地道,“莫非这铺子的老板是个女人?那书咱也不要了,干脆让这个小娘子敬杯茶给李禄赔不是,不就得了?” “得了个屁!”段玉杭阴着脸瞪了一眼少年,“她不是老板!” 那是他亲妹子!岂容这帮整天只会斗鸡斗狗、养蛐蛐遛鸟儿的纨绔子弟们意yin!说自己不做纨绔好多年,回来这两三个月也只是吃吃酒、听听戏,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今天为了亲妹妹,段玉杭是豁出去了! 被瞪的少年只是嘻嘻的笑,一双桃花眼不住上下打量段玉苒,仿佛能透过面纱看到她的真容一般! “怎么?里面的人在装死狗吗?还不出来……啊哎?” 段玉杭不等段玉苒开口,又张嘴开骂!但看清妹妹身后慢慢踱出来的人时,嗓子眼儿就是一紧,后面要说的话直接变了调儿! 我的妈呀!怎么……怎么是这尊大神?这铺子……是硕王爷的产业? “哈哈!这家铺子可真有趣!出来应声不是女人,就是胖子!”之前那少年大笑着又开声道,“这回那个胖得像猪一样的男人该是老板了吧?” 呃……除了少年身后一个男子跟着一起笑之外,包括段玉杭在内的其他几个纨绔子弟都倒吸一口冷气,默默的向旁移了两步,与那少年拉开些许距离。 段玉苒也被少年的话惊得忘了跟兄长计较,直愣愣的扭头去看身后侧的顾衡。 人是胖了点儿,但还达不到蠢如猪的地步吧?段玉苒心中暗想。 “混帐!”方才站在台阶上阻拦王壮和段玉苒的白面男子再度跳起来呛声,“不知深浅的大胆小子!竟敢辱骂我家王……主子!” “嗤!”少年撇撇嘴、掏掏耳朵,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管你姓什么,你们可知道自己得罪了谁?是长公主府上的大爷!禄大爷!我说死胖子,要是识趣的话赶紧跪下来给咱们禄大爷道个歉、求个饶,没准咱们兄弟善心一发……哎?玉杭兄、培文兄、一舟贤弟、禄表哥,你们什么时候跑到那边去了?” 连奉阳长公主的独生子李禄都躲到一边去了!这是怎么个情况? 段玉苒也觉得兄长及那几个纨绔子弟的表现有些奇怪。她是不知道,跟着段玉杭闪得远的几个纨绔亦是高门子弟,都是见过硕王本人的! 那少年和他身边的另一名男子没见过硕王,于是就开启了花样作死的模式! “泰年贤弟。”段玉杭舔了舔嘴唇,嘴巴发干地道,“其实好说好商量也不是不可……” “那怎么行?”顾泰年脑袋一扑楞立眼道,“欺负禄表哥就是没把皇族放在眼里!没把皇上放在眼里!” 段玉苒心一惊,不禁有些担心地再看向顾衡。这少年真敢说,竟还上升高度到皇帝那里去了!但这帮高门纨绔敢在京中横行,不就是依仗着出身吗? “顾爷、陈先生,这件事可否由我试着解决?”段玉苒轻声道,“想必这之间是有什么误会。” 挑事的是自己亲哥哥,这其中必有缘由!若是趁此机会卖个好,这租铺子的事…… “不必。”顾衡伸手拉住欲下台阶的段玉苒,哼笑地道,“我倒要会会这几位京城里了不得的爷们!” 厚实、干燥的大手搭在段玉苒的手臂上,隔着纱衣都能感觉到那只手上传递过来的热度与力度…… 那只手其实只在段玉苒的手臂上停留了瞬间而已,为的是阻止她步下台阶。段玉苒微怔地垂头看看那只缓缓离开、肉嘟嘟的、甚至指根处还有手窝儿的大手,再抬头看向已经迈步走到她身前的男人的背影。 他真高啊!又高又胖的男人像座小山一样遮挡住了她面前的阳光与纷扰。 -本章完结-   ☆、38.顾爷报恩 被顾衡厚实、高大身影笼罩的段玉苒有片刻眩目!并非她花痴这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只是被人保护在身后的感觉很好。 顾衡立在台阶上,小眼睛迸射着精光、嘴角微挑。他一手负在身后,食指轻捻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另一只手握着玉骨洒金扇横在胸前!不怒不恼、表情泰然,浑然天成的贵气掩也掩不住! 经过这么一番闹腾,街上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旁边几家铺里的掌柜和伙计也有探头探脑的。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顾衡抬了抬握着洒金扇的手抬了抬,态度很有礼貌地问叫嚣的少年——顾泰年。 顾泰年看上去也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塌鼻子、只能说长得普通,但脸上那对儿桃花眼却给他的相貌添分不少! “怎么着?想攀附小爷不成?”顾泰年倨傲地扬起下巴哼声道,“就凭你这个死肥猪、死胖子也配知道小爷是谁?” 欠抽的中二病熊孩子!段玉苒在帷帽的遮掩下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儿! 但话说回来,哥哥段玉杭怎么会跑到这间铺子外滋事?未免太巧了! 段玉苒轻轻挪动步子脱离顾衡身影的笼罩,锐利的视线透过面纱直戳已经被猪队友吓白脸的段玉杭! 段玉杭感受到两道冷箭射在自己的身上,打了个突儿,视线儿就转到了硕王爷身后那抹湖绿的身影上。 段玉苒见段玉杭看过来,悄悄从衣袖里伸出握着的拳头用力握紧了一下! 段玉杭赶紧遮掩的在身侧摆了摆自己的手。兄妹二人打起了哑语! “爷,让属下去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见主子被侮辱,柳战和魏东控制不住脾气的上前请命。 顾衡收回扫过段玉杭的眼角余光,轻笑一声抖开扇子摇了两下,低声道:“算了,别将事闹得太大。老陈?” “是,二爷。”陈先生上前应道。 “你这书铺可真的欠了奉阳长公主府中禄大爷话本子?”顾衡再抬手,扇子直指躲在段玉杭身后的李禄。 只李禄面无血色,膝盖就是一堆差点跪下!多亏身后的同伴伸手相助扶稳了禄大爷! 陈先生也看过去,但很快又垂头道:“稍后待小人查对帐册核察清楚,若真是欠了李公子的书,会让人从至鼎斋寻了书册亲自送上奉阳长公主府。” 段玉苒愣了愣,视线在顾衡与陈先生之间来回看了几次,觉得二人对话似乎…… “你们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顾泰年不耐烦的上前两步,仰头用鼻孔看人的道,“怎么着?想找人对付小爷是不是?告诉你们,别费那个劲了!说出小爷的身份吓死你们!” “哦?是吗?”顾衡不以为然地笑笑,仿佛听了一个笑话。 段玉苒暗暗佩服顾爷真沉得住气!被这个中二病的少年那样辱骂也未见他恼羞成怒,不是修养很高、就是心机够深!到底是哪一种呢? 硕王爷不再理会顾泰年,而是转身对段玉苒道:“四小姐,看样子今天不是个谈事的好日子。不如您先请回吧。” “啊……”段玉苒的心头再度涌上浓浓的失望!好不容易这个铺子房主找到了,也遇到了顾爷,却又要错失这个机会!可现在的状况的确不适合再谈下去。她不甘心啊!只要没得到拒绝的答复,她就不甘心这么作罢! 也许是紧张、失望多种情绪混杂使段玉苒忘了掩饰,她露在衣袖外的那只手紧紧抓握着另一只衣袖的边缘,将衣料扯出几道皱褶。 顾衡见了段玉苒手上的小动作,圆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道:“令尊与令兄于我曾有相助之恩,四小姐之前那点儿请求算什么。请四小姐的朋友明日午时前到这间铺子来,与老陈谈铺面的租赁之事吧。” “啊?”段玉苒有些傻眼!她方才是不是幻听了? 父兄对这位顾爷有恩?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从未听父亲和哥哥提起过?既然准备报恩,怎么方才在铺子里面她请他帮忙时,他却面色有些微的阴沉像不愿相帮似的?还有……他和那位房东陈先生真只是“朋友”关系?刚才陈先生跟他说话时毕恭毕敬,倒像是主从关系! 脑子里一片混乱的段玉苒一时不知开口说什么,还是从开始就未作声、却紧随主子左右的云珠悄悄拉了拉段玉苒的衣袖。 段玉苒被婢女拉醒,连忙向还保持着微笑的顾衡微福一礼,感激地道:“多谢顾爷。” 顾衡点点头,没再与段玉苒多说什么,只是命身边的侍卫魏东护送段玉苒上马车。 段玉苒被突然得到的“好消息”震得还有些发懵,无思无想的走到马车前,但被云珠扶上马车时却瞥到不远处仿佛也松了口气的段玉杭! “云珠,去请六爷回府!马上!”段玉苒的声音阴沉冰冷,听得云珠身上起鸡皮疙瘩! 服侍四小姐也不少年了,主子跟六爷真正发脾气也只见到过一次,但那一次就很令人难忘!因为四小姐差点儿要了六爷的命!把三老爷和三太太都吓得不轻! 不敢多想,云珠走到段玉杭面前转达了四小姐的“命令”。只见六爷不但没有过去听到妹妹不高兴就苦脸的表情,反而还露出笑容说他马上回去!真是奇怪了! 车帘放下前,段玉苒朝站在铺子门口望着自己的顾衡微点了一下头。 看着伯府的马车启动,段玉杭拍拍李禄的肩膀道:“禄大爷,我先回家了啊。” 说完,也不等已经被吓傻的李禄反应过来,直接拔步就溜了! “哎?哎?哎?”李禄瞪大眼、张大嘴、伸着手,看着已经疾行到远处的段玉杭,心里骂了几遍娘!之前在醉月楼喝的那点儿酒全醒了! 什么五观斋欠他话本子、什么要找掌柜的算帐,可都是那个段六郎趁他有些醉的时候说的!是不是真的,他这位禄大爷也不清楚好吧!现在段六郎跑了,扔下他们和那个惹了祸的东盛郡王世子……他娘的! 再抬头看,那位胖得能拆成两个自己的王爷表哥正朝自己露出“和蔼”的笑容,玉骨扇轻轻拍打着他圆滚的肚皮……李禄好想晕倒啊! -本章完结-   ☆、39.相迎 段玉苒乘马车从云罗街回到忠勇伯府,她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准备迎接太夫人与四房的嘲讽、大房的怒责! 刚登上马车时想到这些还心烦意乱,但等马车在角门处停下来时,段玉苒就平静下来了。 “四小姐,到了。”云珠担心地望着段玉苒。 “嗯,下车!”段玉苒壮士断腕般地轻声道,声音里透着坚定。 珍珠先打帘子跳下了马车,将踏凳摆好后云珠提裙下了车。 段玉苒深吸一口气,刚要低头钻出车厢,就听到角门内一阵骚乱! “可是四小姐回来了?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儿上前搀扶!”角门内传来袁妈妈焦急地训斥声。 杂乱的脚步从角门内响到马车前,随后云珠又爬上了马车。 段玉苒愕然地看着又上来的婢女,云珠则朝她用力眨了眨眼。 “小姐,您小心着点儿。”云珠伸手去扶车内的段玉苒。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段玉苒却还是顺着云珠的话将手臂搭在了她的双手中。 云珠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主子出了车厢,车下的情景再度令段玉苒惊讶。 马车下立着三房得力的两位妈妈——安妈妈、袁妈妈,她们可都是姚氏最信任的仆妇。 袁妈妈站在车旁,用慈爱与关心的眸光注视着段玉苒,“六爷不省心,惊扰得病中的小姐去规劝,太太得知后心疼不已,特派奴婢等人前来接小姐。” 段玉苒微挑柳眉,没有接声。只是敛下眼帘掩住明亮的双眸,又抬手用帕子掩口咳了一声。 “有劳两位妈妈出来相迎了。”段玉苒有气无力地道。 袁妈妈福了福身,“这是奴婢该做的。请四小姐下车上软轿吧。” 马车车辕旁站着一名粗壮的婆子,取代了踏凳的作用。不远处安妈妈身旁摆着一抬软轿,轿旁立着三名粗壮的仆妇。 段玉苒也不矫情,母亲为她准备了这么多,只要乖乖听袁妈妈的话行事即可! 由云珠扶着趴上粗使婆子的背,让其背到软轿上。 待段玉苒坐稳,安妈妈连忙将一块薄毯盖在了段玉苒的膝上,含笑温声道:“已是进秋了,四小姐小心别着了凉。” 段玉苒眸光闪了闪,掩口又咳了几声道:“咳咳,多谢妈妈关心。” 安妈妈安抚地轻拍了两下段玉苒的手,然后对准备好的粗使婆子们喝道:“起轿吧!” ** 段玉苒备车去了云罗街的事,前脚她出门、后脚就被忠勇伯府其他三房的人知道了!人回来了,三太太又摆出那么大阵仗,使得不少人撇嘴不悦! 粗使婆子们有力气、脚下也快,迅速的从东角门往玉春堂移动!东角门离玉春堂较近,可还是要经过府中一座园子和一条长廊。 赶巧四房的几位小姐这个时候坐在长廊里欣赏风景和下棋! “咦?快看看是咱们府里哪位太太、奶奶有这份排场?”六小姐段玉芸手里捏着一枚白色棋子,扭头看着经过长廊外的软轿队伍娇声地道,“上次还是大太太在祖母的院子里晕倒了,才看到这副光景呢!这府里自从进了一些人后,就越发的没规矩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坐着软轿在府里乱窜!” 软轿上的段玉苒瞥了一眼长廊内的段玉芸,发现除了这个六堂妹之外,还有另外四名年纪相仿的少女在里面。 其中听了段玉芸的话后就一脸讥诮之笑的小姑娘正是九小姐段玉菲!另外三个小姑娘,段玉苒觉得面生。 “别理她,继续走。”段玉苒收回视线低声道。 队伍并没有停下,抬轿的婆子反而加快了脚步。 “哼!不是病得起不来了吗?怎么突然就能下地走、还坐马车了?回来就装死!你当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不成?等着大伯父和大太太将你们再踢出忠勇伯府去吧!” 那支队伍很快就消失在月亮门的拐角,软轿上的段玉苒丝毫没有搭理这个堂妹挑衅的意思! 段玉芸见自己被忽视,气得将白子砸到棋盘上!棋子不但毁了棋局,还弹跳起来险些砸到对面的少女! “哎呀!”执黑子的少女抬手臂挡住自己的脸。“六姐姐这是作什么?太危险了!” 段玉芸没撒出去的火在少女的抱怨声中转移到了她身上! “危险?怎么?是怕砸坏了你那张跟你姨娘一样狐媚子的臭脸吧!”段玉芸恶毒的骂道,同时抓起棋盘上的棋子用力砸向对面的少女。 九小姐段玉菲只是冷眼看热闹,她不帮亲姐姐上手一起朝庶姐扔棋子都是不错了!倒是旁边另外两名少女起身去拦段玉芸。 “你怎么倒朝芳表妹发起脾气来?”穿着鹅黄衣裙、年纪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女拉住段玉芸的衣袖劝道。 另一名穿着红底洒金枝玉叶衣裙的少女则将被打的八小姐段玉芳扶到一旁,嘴里也道:“是啊,芸表妹。表叔让我们带着芳表妹一起玩耍,若是芳表妹出了什么事,我与瑶表姐岂不要被表叔埋怨!” 被称作瑶表姐的少女瞪了一眼红衣少女,又连声劝段玉芸不要生气。 “安妈妈,那长廊里都有谁?”待拐过了月亮门走得远些了,段玉苒压低声音问跟在软轿旁的安妈妈。 “回四小姐的话,除四房嫡出的六小姐与九小姐外,还有一位庶出的八小姐,就是那位与六小姐下棋的姑娘。还有两位,一位是四太太娘家哥哥府上的千金冯慈瑶小姐、一位是舅老爷府上的千金姚紫小姐。” 初听“舅老爷”三个字,段玉苒还有些糊涂,哪个“舅老爷”?谁的“舅老爷”?可细一想才恍然!原来是指母亲姚氏的嫡兄、她的便宜舅舅!这位舅舅也是太夫人老姚氏的亲侄儿! 那位姚紫小姐就是自己的表妹啰? 段玉苒觉得有些好笑!论亲疏,姚紫与自己应该是血缘关系更亲近的表姐妹,但人家却与四房的小姐们玩在一处……这样倒也不错! -本章完结-   ☆、40.各有计谋 相比段玉苒被前呼后拥、以病娇姿态被抬回三房的玉春堂,段玉杭则是高调地进了伯府,还一路招猫嫌、讨狗厌地呼喝而行!有一个见了他跑得慢的小厮,被一脚踹在屁股上摔倒在地上! “呸!咱们伯府里几位爷中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败类!”待段玉杭走远,一个前院的仆役扶起被踹倒的小厮,对着段六爷的背影低声啐骂。“你没事吧?怎么不机灵些,倒往那个魔王面前撞?” 这个仆役同情地看着年纪也就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厮,他方才看到这孩子摔得可不轻,被踹得在地上滚了三四圈呢! 小厮揉着屁股呵呵傻笑,“谢谢平山大哥,我没事儿!就是吓慌了神,才冲撞了六爷。” 叫平山的青年是在前院走动、做迎客引客之事的仆役,因老娘子在大房当差,他才得了这么个俏活儿。自然也是看不上米虫般存在的三房! 平山摇摇头,心想这样不够机灵的小子在忠勇伯府里怕是混不出什么名堂,随撒手不再管。 待平山回门房去喝茶休息,小厮左右看看、一缩脖子跑了。 段玉杭大摇大摆的进了玉春堂去给三太太请安,刚进正屋没多久,屋里就传来啪啪的击打声和段六爷鬼哭神嚎的求饶声!听得守在外面的丫鬟婆子直抿嘴! 段玉苒此时已经回到了小东院休养,姚氏给她找的理由是:惊闻纨绔哥哥与狐朋狗友欲去某铺寻衅滋事,身为妹妹的四小姐不愿三房再因此被人嫌弃,拖着病体乘车前去阻止! 丫鬟碧珠绘声绘色地向段玉苒描述了三太太在屋里假装责打段六爷的情景,把段玉苒逗得咯咯直笑。 原来,段玉苒匆匆离开伯府时交待碧珠去母亲那里禀报一声,三太太反应极快的做了安排。先派得力的小厮去给段玉杭传话,让他速去云罗街那个铺子救急,不管用什么方法,只管做出耍无赖吵闹的样子即可……段玉杭果然不负重望,不但自己去了,还纠集了几位京城里颇有背景的纨绔子弟一起去闹。 笑罢,段玉苒又红了眼圈。自己是何其幸运,能够穿越成为三老爷与三太太的女儿,又有段玉杭这样的好哥哥!想到自己总耍小脾气欺压兄长的往事,她不禁有些羞愧和后悔。 碧珠见状停了嘴,与云珠对视一眼后暗暗叹息地沉默下来。 三房的主子们都是好人,却在伯府处境尴尬!不被重视不说,时不时还要被大房与四房欺负与算计! 三老爷当年丧母时还年幼,由太夫人抚养长大,难免就会与太夫人亲近。而老忠勇伯又一心教导两个已经懂事的儿子,忽略了三老爷。忠勇伯成年后对一母同胞的三老爷只会用兄长的威严施压或教训!造成如今这种局面,也不是三老爷一个人的错!可这些不平,她们做下人的也只能私下里叹息罢了。 段玉苒扭头抹了抹眼角的泪,再抬头已经恢复了常态。 “碧珠,派人去四井胡同儿将宝卉叫进府里来。”段玉苒吩咐道。 顾爷可是答应将那间铺面租给她……她的朋友了!而且明天午时前就可以去签租契,她可得好好安排一下才行! ** 今夜的万迎阁一如既往的宾客盈门,进进出出的客人皆是穿戴不俗、看着就是非富即贵者。 三楼一间雅间儿内,一名男子倚坐在矮榻上,榻上摆着一个长方形的矮脚桌,桌上摆着珍馐与美酒。相较于规矩的桌椅摆设,这个雅间儿则令客人感觉更放松舒适,但也只适合比较亲近的友人在此相聚。 “王爷,您真的要将云罗街那间铺面租给忠勇伯府的三房?” 陈原,负责硕王商业版图中京城及京郊数家生意与铺面租赁的大掌柜!直至现在,他还不明白硕王突然改变主意——将原本准备用于开琉璃制器铺子的铺面租给了别人,究竟为何?难道真的是“报恩”? “白日,那忠勇伯府三房的兄妹明显是作戏,东盛郡王府的小世子受骗成了出头鸟。”想到白天那个东盛郡王府的世子出口侮辱硕王爷,陈原的眉头就皱了皱,“小人听说那位段六爷的妹妹是和离大归之身,像她这样的女子本应更严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礼!今日却独自到铺中来见房主,在门外口出狂言说宁可不租也不受辱,进了铺子又与王爷您攀熟识,想请您游说小人将铺子租给她,并满口谎言说是租给她的朋友!这样的女子堪称失德,王爷……” “看来陈掌柜是极厌恶忠勇伯府四小姐啊。”顾衡笑得像佛寺中的弥勒佛一般详和无害,用调侃的口吻对陈原道,“本王原是不知,陈掌柜你还是个将礼法看得极重的人。” 陈原愕然,望着硕王爷那张胖脸上堪称和煦的笑容,没来由的额角沁出汗来,连忙拱手躬身,恭敬地道:“小人不敢质疑王爷的决定,只是……只是唯恐有人挟恩以报、钻了空子!那间铺子您原是打算记在太子妃的名下,所以……” “陈掌柜考虑得仔细。”顾衡捻着手里的菩提手串,收起笑容淡声地道,“你可还记得我提起过与平城玉环阁合作的那位精于绘制琉璃饰图样的女子吗?” “小人自然记得。那女子不但画稿精妙,其提出的合作方法也很新颖,称得上是个有经商慧根的人。”陈原说完才醒悟过来,挑眉讶道,“王爷,莫非那女子就是……” 顾衡点点头,唇角再度扬起,转头望向窗外的弦月叹息地道:“世人皆喜就浮于表面的东西来评断他人。就如同东盛郡王府那个小子,看到本王就口出秽语。陈掌柜听说段四小姐是和离之身,便对其言行产生厌恶。又如卢贵妃,见太子与本王处处忍让她与七皇弟、十皇弟和五皇妹,便以为我们是怕了父皇对他们的寵爱。呵呵……” 陈原垂下头,脸上浮起羞愧之色。 “只有助段四小姐快些将她的首饰铺子开起来,我们的铺子里才能尽快有她所绘所制的那些精美首饰,才能吸引京城高门女眷们争相买入。到时候再让太子妃透露出铺子原本是她所有,还怕那些有眼色的人不攀附吗?”顾衡继续为陈原解惑道。 想到那位贤良淑德有余,为人处事、交际却实在不擅长的太子妃,陈原也只能在心中叹息。 自家王爷为当太子的亲哥哥在外奔波、积累财富与人脉,还要替嫂子考虑如何结交内眷,真也是辛苦! “启禀王爷,齐远侯已到。”雅间门外传来柳战的声音。 “请!”顾衡下了矮榻起身。 门被拉开,一身深紫衣袍的齐远侯面容憔悴地走了进来。 -本章完结-   ☆、41.燃斗志 段玉苒拿到了铺面的租契后才算放下心来!随后她又开始着手店铺装璜的设计,还要将早就已经画好的新琉璃饰品图样寄去平城玉环阁……简直是忙得连做梦都是开铺子的事! 虽然有父母和兄长在暗中相助、帮忙遮掩,但段玉苒在外面置铺子的事还是被府中其他几房和太夫人知道了! 这一日,太夫人院中的嬷嬷便来请人,说太夫人有话要问三太太和四小姐。 段玉苒早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倒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表现!她装病也够久了,再装下去就跟咒自己似的,也没什么意思! 相比起女儿的淡定,三太太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次大太太可不会再帮她们了!说来,不跟着太夫人一起责难她们就该是万幸! “娘,您不用畏惧。”在去明熙堂的路上,段玉苒握了握姚氏冒汗的手道,“靠人不如靠己!就算我们有心投靠大房,可人家却依旧是不把咱们当自己人看,竟还算计我去给大堂姐夫当填房!至于二房,大哥哥在书院读书鲜少回府,二太太又是个不管事的,现在大太太都不护着咱们了,为了大哥哥的前程,她也不会出手相帮的!咱们母女今日要耗心应付的也就是太夫人与四太太了!” 姚氏回握住段玉苒的手,对女儿的通透既心疼又高兴,“难为你已经想得如此明白。你只管放心,你爹爹与六郎都是站在你这边的!若是府里的人发难,你爹就再提分家!大房和二房早就巴不得分家、摆脱太夫人与四房,在这件事上定不会出言反对!但太夫人和四房肯定不同意,必然也就会息事宁人了。” 段玉苒闻言扬起笑容,“既然娘您也想到了这些,何必再忧心?我们母女应付不来,只管交给爹爹和哥哥就是!” 姚氏被段玉苒的话逗笑,却也真的放松不少。 三太太与段玉苒不急不慌地进了明熙堂,果然看到其他三房的太太都在座,太夫人拉长着一张老脸冷冰冰地望着她们母女。 “给老太太请安了。”三太太和段玉苒同时福身向太夫人行礼。 “……” 堂内一片寂静,仿佛空无一人!三太太和段玉苒做着福身的动作,蹲立一会儿便觉得腿发酸! 太夫人没让起,作为晚辈的她们是不能起身的,这就是孝道与规矩! 大太太同样冷着脸,用讥嘲的眸光注视着三房母女。心中暗骂“真是不知感恩的东西”! 二太太表情漠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四太太则毫不掩饰兴灾乐祸的样子,眉宇间扬着得意。 “啊!”段玉苒突然娇呼一声,身子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四姐儿!”三太太惊呼一声扑了过去,抱住女儿的上半身,“四姐儿,你怎么了?” 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段玉苒快速的眨了一下眼角,然后头一歪哼哼叽叽地道:“娘,女儿……女儿胸闷得厉害……” 她可是“病”了很久啊,自然是受不住这么长时间福身不起的! 三太太先是一愣,随即领会女儿眨眼的意思,干脆撇腿往地上一坐,抱着段玉苒就开始哭起来。 “我可怜的四姐儿啊!老太太、大太太,快去请大夫给四姐儿看看呐!若是四姐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是不想活了!” 段玉苒倒地的时候,太夫人和其他三房太太都吃了一惊,但随即又想到这阵子三房在外面折腾的事儿,又都恼起来。 “哼!好呀!在我面前也耍起这套来了!”太夫人冷哼一声,恼怒地道,“来人啊,用银针扎扎四小姐的手指尖儿,听说这个法子治胸口疼和晕厥最是好!” 狠毒的老太婆!三太太和段玉苒在心里同时骂了一句太夫人! 段玉苒当然不会等人来扎自己的手指头,那不就跟上刑一样了! 轻嘤一声,段玉苒从三太太的怀里撑坐起来,面容没什么精神地细声细气道:“多谢老太太关爱,孙女也只是……只是刚病愈体虚罢了。” 太夫人又哼了一声,没揭穿段玉苒的鬼话!倒是大太太的色微微泛着铁青。 “老三家的,我听说最近你们三房在外面可没少折腾啊?”太夫人沉吟了片刻后拖着声音冷冷地开口问道,“又是租铺子、又是装璜的,难不成是伯爷给了老三差事做?” 按着太夫人话里的意思,那间铺子就是忠勇伯府的产业!若三太太说不是,太夫人就能栽三房一个置私产的大罪! “老太太明鉴。”段玉苒用好像是下一口就提不下来的声调道,“那铺子是……是孙女的私产。” “胡说八道!”坐在一旁的四太太按捺不住的尖声道,“三伯与六郎没什么差事可作,三嫂当年嫁过来时嫁妆也少得可怜,你个年轻姑娘哪有钱置私产?莫不是你们一家在平城时私吞那边产业的收益不成?” 说完这句话,四太太的眼神飘向脸色已经不太好的大太太。 “哼!亏得伯爷信任你们一家,每年报上来的帐也从无置疑!”四太太再接再厉地嚷道,“现在想用私吞的钱在外面置办私产,倒叫闺女出来顶着,可真是打的好算盘!” 未嫁或已嫁女的私产不充入公中,只作为自己的体己随意支配!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四太太自然不能让那间在云罗街上即将开业的铺子变成段玉苒一个人的私产!顺便还可以挑拨大房与三房的关系! 段玉苒抬起头,用眼角瞥了一眼尖酸相的四太太,淡声地道:“四太太怎么忘了,我在平城可是嫁过人的!出嫁前,府里分了铺子与田地给我当嫁妆,加之大太太、二太太、四太太及姐妹们送过去的添妆、平安两洲亲族送的贺礼,我手中也是不空的!回到京城后,我想着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便拿出一些钱来做点儿小生意有何不可?这家早晚是要分的,将来三房分得东西都是六哥的,我一个女儿家难不成还指望忠勇伯府或父母、兄长养我一辈子不成?!” -本章完结-   ☆、42.再提分家 像很多看着穿越小说长大的女人一样,段玉苒也曾幻想过自己如果穿越到了古代会如何如何。 每个年龄段、每个人生时期时的幻想都不一样,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从来没想过要当个“脸皮够厚”、“白莲花”、“绿茶表”似的穿越女!因为这样的女子往往都是被唾骂嫌恶的存在! 话又说回来,谁规定好人就不能用这些伎俩了?(段玉苒自动将自己和父母、兄长归类为好人) 所以说装病娇、装晕倒、突然翻脸什么的,段玉苒面对太夫人、其他三房主子时作起来是毫无压力与羞愧之心的! 四太太非要说云罗街上正装璜着的首饰铺子是伯府的公产,段玉苒当然不干! 四太太没想到段玉苒会说出这番话来,自己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只能气哼哼地道:“谁知道是真是假!老太太,您可不能助长这种置私产的风气啊!不然以后其他人都照着这么办,那还得了?” 太夫人的打算和四太太一样!叫来三太太和段玉苒并非是瞧着那个还不知是盈是亏的铺子眼热,而是想借机挑拨大房与三房的关系!绝对不能让三房和大房亲近! “大太太,这件事你怎么看?”太夫人眸光一转,询问坐在左下首的忠勇伯夫人,“四姐儿说那铺子是用自己的钱置办的,不归公中。老四家的所忧也并非没有道理,要是其他人效仿,伯府这点儿家业岂不是在二郎继承爵位前就都被分剥得所剩无几了?” 除了对忠勇伯夫人的称呼是“大太太”外,太夫人对其他三房的太太的称呼都是压制的口吻。 大太太的脸色几经变化,在太夫人转头看向她时已经恢复了淡然与平静。 听到太夫人刻意地挑拨,大太太只是敛下眼帘微侧着身子低声道:“全凭老太太作主。您是这府里辈份最高的长辈,您给的决断我们自是遵从的。” 太夫人见这球儿又被大太太推了回来,表情就是一冷,“真的让我决断?可别我决断之后,你与伯爷又觉得不妥!” “哪敢呢?”大太太抬起眼帘温声地道,“老太太处事的公允是全府上下皆知的,就连伯爷也经常示诫我在处理府中庶务上要多问问您呢。” 谁说忠勇伯夫人高冷的?这拍马屁的功夫不是也很强的嘛!而且拍的还是平日厌恶的继室婆婆的马屁! 太夫人知道大太太说的不是真心话,但在其他三房儿媳面前面子里子都赚得挺足,脸上就浮起了笑容。 “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个决断吧!”太夫人的视线转向三太太和段玉苒时再度变得冷冰,“作为勋贵之家的千金,于闺阁修的是贤良淑德、琴棋书画,出了门言行举止不能抹黑自家的脸面、牵累了同族姐妹!不说像我们这等人家的男子都不该碰那下九流的商道,更别说内宅妇人要去经营什么铺子、做什么买卖!就算云罗街上那间铺子是四姐儿用自己的钱投进去准备赚压箱钱,也是不行!” 望着抿紧嘴唇的段玉苒,太夫人心中的郁结之气彻底消散,语气轻快地道:“我们也不贪那么个小铺子,只要四姐儿收手不做了、也不累得伯府的小姐们被扣上要靠经商赚脂米分钱、体己钱的臭名,这件事也就算了吧。” “老太太仁慈!”四太太带着笑音儿地高声赞道,“三嫂、四姐儿还不块感谢老太太不罚之恩!” 一直未作声的二太太瞥了一眼冷漠状的大太太,心知三房拒了让四姐儿给齐远侯当填房的事后,大太太就有了心结! 堂内有了片刻的沉默,所有人都以为沉默的三房母女是不得不接受了太夫人的强压之命,那间正装璜得热火朝天的铺子看来是没有开业的机会了!房主也不可能退全租,而那装璜的银子自然也是打了水漂儿! “唉。”女人幽幽的叹息轻而绵长,既能听出含怨、又能听出带悲。 堂屋里的人同时打了一个冷颤,眼神四处乱晃,寻找是哪个发出这么吓人的叹息声! “果然与爹爹当初所说的一样,老太太与大太太是不会同意我私下开铺子赚体己钱的。”段玉苒叹完气,缓缓撑起身子对跪在身侧的三太太道,“娘,既然老太太不允,那铺子便不开也就是了。” “四姐儿?”三太太微怔! “于我,也不过是损失些钱财罢了。为了伯府的名声、为了府中还未说亲与出嫁的妹妹的名声,那些钱我也是不可惜的。”段玉苒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哀声道,“只怕父亲与六哥……又要嚷着不自由,闹着要分家了。这岂不是我的罪过,嘤嘤……” 太夫人的眉心一跳,脸上刚浮起来的笑容刹那掉了下去!眼角朝大太太那边儿飘了一眼,果然看到大太太同样眉头一挑、眼神炯炯的样子。 “混帐!我还没死呢,你们三房的人就张口分家、闭口分家,这是在威胁我不成?”太夫人气得声音发颤地骂道,“我倒要请伯爷过来问个清楚,这等不孝子孙是不是该罚跪祠堂、逐出家门!” 太夫人的痛——分家!自己亲生儿子还没捞够啊!现在的官位品级也不高啊!还有那爵位…… “逐出家门啊……”段玉苒意味深长地重复着太夫人的话,嘴角竟微微勾起。 太夫人看到段玉苒唇边那抹笑,心头就是一阵突突乱颤!这该死的丫头,为何露出那种诡异之笑?莫不是中了大房与三房的分家之计? 心中一多想,太夫人便有些沉不住气了,喝斥道:“只要我活着一天,便不可分家!休要动这个念头!” “不让我妹子开铺子赚私房钱,就别怪我天天闹、闹到要分家!”屋外突然传来段玉杭威胁十足、也无赖十足的嚷声!“每个月给的那几两银子月例,还不够六爷我吃顿饭、喝顿酒!” 外面丫鬟婆子惊叫了几声,一抹藏蓝的挺拔身影就进了屋子!正是忠勇伯府段六爷是也! -本章完结-   ☆、43.公平 跪着的段玉苒暗自松了口气。 得知了太夫人的传唤,段玉苒就派珍珠去二门通知叫牛儿的小厮去找段玉杭! 自从不再遮掩开铺子的事后,段玉苒料到早晚有今天!特意叮嘱段玉杭这阵子不要经常往外跑,以防太夫人发难!段玉杭早就已经在府中有了坏名声,也不差多做几次坏人! 太夫人拍案而起,指着段玉杭骂道:“内宅女眷的事,你个爷们儿跟着掺合什么?滚出去!” 段玉杭的凤眸眯了眯,一侧嘴角勾起邪笑,“我妹子弄个铺子就不行,那老太太在东岩街上的山货铺子、二太太名下在云罗街角的米铺子、四太太名下在盛安街上的针线绣铺是不是都关了才对?今儿老太太不给个说法儿,明儿那几间铺子就别想安生的做生意!” 要玩儿是吧?六年前三房没被你们玩死,六年后回来玩死你们! 太夫人气得绝倒!她是没想到,三老爷和三太太怎么就生出这么一对不要脸皮、无赖似的儿女! 二太太和四太太闻言脸色都是一变!特别是二太太,又惊又恼的神色掩也掩不住! “那……那铺子是我的嫁妆!”二太太忍不住开口辩道。 “对啊!那些铺子都是我们的嫁妆!可不是贪没了公中的钱开的!”四太太挑眉瞪眼地朝段玉杭厉声道,“六郎你也真是没规矩!未得老太太传唤便直闯进来!见了长辈也不先行礼问安,进来就呼呼喝喝是个什么规矩!” 段玉杭凤眼一斜,朝四太太的方向嗤笑了一笑,轻蔑地转回视线,连话都懒得和她说! 四太太被段玉杭那邪气的一瞥吓得手里的帕子都掉到了地上!脑海里就回想到当年这个小魔王把自己推进池塘里的事儿! “好哇!你们三房这是要反了天了!”太夫人气得捂着胸口重重地坐到椅子里,指着三太太嘶吼道,“姚氏,你……” “老太太,伯爷回来了!三老爷、四老爷也来了!”门外传来小丫头子的唱声。 屋里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三太太、段玉杭、段玉苒也扭头朝门口看去。 穿着官服的忠勇伯率先绕过屏风进了屋子,后面跟着三老爷和同样穿着官服的四老爷。 “给老太太请安了。”忠勇伯兄弟三人给太夫人行礼问安。 太夫人的脸色还很难看,却不得不暂时压住怒气,“都起来吧。” 忠勇伯站直身子后先环视了一圈厅堂内的状况,最后视线落在跪着的三太太和段玉苒身上。 “芬娘、玉苒,你们怎么跪着?”三老爷站起身子后就朝妻女奔了过去,伸手想扶她们起来。 “嗯哼!”太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狠瞪着三老爷。 四老爷皱眉看看自己的亲娘,又看看绷着脸的四太太,眼中闪过厌烦之色。 三老爷才不管太夫人是鼻子不舒服、还是嗓子不舒服发出那声咳,径直扶起了妻女。 跪得太久了,段玉苒和姚氏得互相扶持才不至于腿麻得摔倒。 “老太太,发生了什么事?”忠勇伯抬头望向太夫人,沉声地问道,“方才在外面就听到您大声的喝斥,可是谁惹您生气了?” 太夫人气一哽,用帕子压住眼角哀声道:“我一把老骨头是遭人嫌了,老伯爷去了的时候我就该跟着一遭儿去了才好!也省得现在儿孙不孝,要活活气死我这个老太婆才甘心!” 忠勇伯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太夫人这明显是话中有话!儿孙不孝?这就是往忠勇伯身上泼脏水啊! 诸朝天子皆以孝治天下!所用之臣也必须是忠孝之人!不忠不孝之人不配立于世,何况立于朝堂!家主不能管教好族人,同样也是能力有亏! 忠勇伯大步走到大太太面前,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太太将事情的大概讲述了一遍,忠勇伯听得眉头紧锁。 静默片刻,忠勇伯转身朝吊儿郎当状的段玉杭走去,到了近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在场的人都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眼看着忠勇伯厚实的巴掌抽过段六郎的脸,将个欣长结实的年轻小伙子打得一个趔趄! “大哥!”三老爷惊呼出声,松开妻子奔过去横臂拦在儿子身前,“大哥这是作什么?” “玉杭!老爷!”三太太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晕倒!段玉苒手疾眼快扶住了她! 忠勇伯怒视着三老爷冷声道:“你们夫妻教的好儿子!过去他年纪小,在府里胡天胡地的折腾也只当是孩子不懂事!现在他也十九了,怎么还是如此没出息!整日不是出去和京城高门那几个纨绔子弟吃喝玩乐、惹是生非,就是在府里目无尊长、顶撞长辈!” “……”三老爷蠕动了两下嘴唇,想说什么却忍了下去。 段玉苒此时气得双目喷火、浑身紧绷!强大的无力感压得她想尖声嘶叫、想跳起来骂人、想扑上去将巴掌抽在太夫人、大太太、四太太的脸上! 忠勇伯负起双手,又转头看向三太太和段玉苒这边。 迎上忠勇伯晦暗不明的眸光,段玉苒挺了挺后背,因怒火而闪亮的双眸无惧地迎视着忠勇伯的注视! “那铺子……”忠勇伯冷毅的嘴角抿了抿后开口道,“既是四姐儿用之前的嫁妆张罗起来的,就归四姐儿所有!他ri你若再嫁,伯府半文钱也不会再出!” “伯爷!”太夫人气得又站了起来,“您这是要包庇三房吗?伯府的千金做生意,这传出去……” “老太太。”忠勇伯转身朝太夫人拱手道,“即使那铺子开起来,四姐儿也不可能亲自去打理,倒也谈不上是伯府的小姐‘做生意’。我知道老太太这是为了伯府和我的名声好,但若是阻止了四姐儿这个铺子的开张,他日恐怕又要传出我这个大伯不近人情、苛待侄女的话了!” 太夫人张了张嘴,颓然地跌坐回椅子!突然的反转令所有人再次发傻无语! “六郎冲撞了老太太,拖出去打二十板子给个教训!”忠勇伯扬声道,“三老爷教子无方,也打十板子!三太太姚氏与四小姐段玉苒闭门思过一个月!老太太,您看这个处置如何?” 忠勇伯语气是询问、表情却强硬的模样,太夫人知道今天自己又败在了这个继子手下! 好个各打五十大板!惩罚了不听话的三房,也坏了太夫人的如意算盘! -本章完结-   ☆、44.前路艰辛 到最后,在四老爷的求情下,忠勇伯免了三老爷那十板子,但罚三老爷到祖宗牌位前跪一晚!段玉杭那二十板子却没能得免,一板不少的打完被人抬回了自己的院子! 三太太和段玉苒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一向不太管后院之事的忠勇伯竟亲自下了处罚的命令!当段玉杭被拖出去打板子时,母女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咬着嘴唇无声地落泪! 回到玉春堂的小东院,段玉苒的眼泪就没断过!后来她是因哭累了才昏沉地睡去。 次日将近午时,段玉苒被云珠和碧珠合力唤醒。当婢女们看到她肿得只能睁开一条缝儿的双眼时,又心痛又害怕! 段玉苒命碧珠用井水冰镇两支银汤匙来给自己敷眼,在云珠的服侍下昏头胀脑地更衣起身。 “爹爹和哥哥怎么样?”段玉苒问云珠。 “小姐放心吧。”云珠转身偷偷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强作欢颜地道,“天刚刚亮,太太就派人去将老爷接回来了。现下,三老爷在太太的正房睡下了。六爷挨那二十板子也是无大碍,持板的下人都有分寸,没伤到筋骨。府门一开,太太就请了大夫进府给六爷看伤,大夫开了汤药和膏药,说是没事儿。只不过是皮肉外伤而已。” 听到这里,段玉苒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因为从昨天起就一直哭,眼睛肿了不说,再流泪就觉得双眼既干又火辣辣的疼,可还是控制不住泪水! 云珠见状,赶紧用帕子给段玉苒擦眼泪,哽咽地劝道:“四小姐可别哭了,再哭这眼睛都受不了。”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人生!现实是残酷的,人生是充满了变数的!不会因为你是穿越女而给予优待! 碧珠拿着被井水镇过的、冰凉的银匙进来,就看到段玉苒和云珠掉眼泪,不免心中嗔怪云珠不劝着小姐,反倒跟着一起哭! “小姐您若是再有个什么不好,太太可怎么办?”碧珠将银匙放到妆台上,拿了绢丝帕子包好匙头递给段玉苒劝道。“昨儿伯爷不是答应小姐可以继续开铺子吗?小姐您可不能这个时候出什么事、或灰了心,不然老爷白跪了一晚,六爷的板子也白挨了!” 碧珠的话如同醍醐灌顶,使段玉苒冷静下来。 是啊,不能让父亲和兄长的罪白受了!她在这里委屈难受也改变不了昨天发生的事,倒不如将铺子开起来,将与玉环阁合作的事运作起来! 思及此处,段玉苒就命碧珠派人召王壮家的(宝卉)进府! 段玉苒先去看望了父母,三老爷和三太太见女儿那双肿得像核桃似的、只能睁开一条缝的眼睛,心疼得直劝她要放宽心。 因段玉苒被禁足在玉春堂,不能到外院探望挨了板子的段玉杭,只得派云珠将补身子的东西交给兄长身边的小厮,叮嘱小厮好好照顾六爷。 ** 这场风波过后,伯府里果然没人再因为铺子的事为难三房,段玉苒名下的琉光阁也在十月初十开业了! “这……这真的都是给我们的?” 翠烟阁内的圆桌旁围坐着几名年轻女子,数双眼睛都直盯盯地看着桌上那两个大大的首饰盒,简直片刻也不愿移开视线! “这似乎……有些贵重呀。”二奶奶温氏拿起一支金托芙蓉籫,嘴上说着贵重,却爱不释手的左看右看! 几片翠绿的琉璃叶片压在金托之上,晶莹剔透、宛若真花的琉璃芙蓉花下是一圆形金托配三根金籫柱。若是插于发间,远看是戴了一朵白中晕米分的芙蓉花,近看才能发现那金托之精妙!雅致中不失贵气的一件饰品,比起扎出的绢花来的确算得上是“贵重”! 段玉苒已经解除了禁足,今日她特意让琉光阁送来两匣首饰入府,又请堂嫂、堂妹们到翠烟阁来挑选。 “铺子开了业,总得让自家人先享用才是。”段玉苒抿了一口茶,望着温氏笑道,“多了我也吃不消,嫂嫂与妹妹们一人一件倒是送得起的。” 这话说得似乎有些小气,却引得阁内的女子们轻笑。 “这两匣子首饰怕也值个千八百两银子了,难怪四妹妹肉痛。”三奶奶掩口笑,然后对在座的年轻女孩儿们道,“你们快些挑吧,若是他日再想得这样的好东西,可就得出银子了!” 所有人又是一阵哄笑。 虽然三奶奶说让年轻的小姐们选,但小姐们却都矜持的端坐着等待身为世子夫人的温氏先挑选。就连四房的六小姐和九小姐也没表现出跋扈的样子。 温氏就挑了那支芙蓉钗、三奶奶黄氏挑了一对儿玉兰花流苏籫、五奶奶胡氏选了一条彩蝶琉璃禁步。 当五奶奶拿起那条采蝶琉璃禁步时,段玉苒的眼角瞥到六小姐段玉芸的脸上闪过懊恼的表情,想来是她也看上了那个在阳光下能变幻不同色彩的蝴蝶禁步。 除了伯府里几位未嫁的小姐外,那两位到伯府坐客已经一个多月的“表妹”也有所得。 待众人挑完心仪的琉璃饰物,段玉苒又选了几样小饰打赏给了小姐们身边得用的大丫鬟,算是皆大欢喜! 看着众女子对这些琉璃饰物非常喜爱的模样,段玉苒稍稍安心了一些。她的身份不适合参加高门、世家的宴请,但大房与四房的三位堂嫂、待嫁年龄的堂妹和表妹们却会经常出入女眷云集的场合!若是戴着她铺子里的饰品,这就是活广告呀! 随即,段玉苒又想——不知那位玉环阁的幕后大老板收到这批琉璃制品的样品时会不会满意呢? 另一边的硕王府内,顾衡的胖脸皱成了一个大包子状,将手中的金托琉璃芙蓉压鬓钗用力掷回匣子。一阵清脆声响过后,芙蓉压鬓钗掉了几片琉璃花瓣,金托砸裂了下面几样琉璃首饰。 “王爷,您……您不中意这些?”亲自送样品进京的玉环阁彭掌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偷眼望着硕王。 硕王爷摇摇头嫌弃地道:“小气十足!给那些三四品以下官员家的女眷戴还算过得去!段四小姐的眼界还是太窄了!” -本章完结-   ☆、45.闭门造车 咯啦!茶盅略重的被放置在漆木桌上,在原本静默了片刻的屋子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段玉苒用帕子擦拭着手指上的茶水,垂下的眼帘掩去了眼中的气恼!唇角反而勾了起来。 “吴娘子,你们那位大老板的眼光可真是高呀。”段玉苒淡笑地道。 “呵呵……”吴娘子一脸尴尬地陪笑。 玉环阁那位幕后大老板想得很是周到,竟将吴娘子一家从平城调到了京城的铺子做事。 初见到吴娘子上门时,段玉苒非常高兴!毕竟是双方沟通多年、彼此熟悉,很多关于图样上的修改方法也无需说太多的废话解释。若换了旁人少不得要磨合许久,恐怕也会重复作许多无用功。 吴娘子也段玉苒寒暄几句后,便说明了来意,将玉环阁大老板的“意见”转述给段玉苒。 段玉苒前几天拿出首批成品中不错的几样送给了府中女眷,得到大家相当高的赞誉与喜爱!这使得她信心备增,对铺子未来的发展与销售也充满了期待!可吴娘子的到来却直接泼了她一盆冷水! “四小姐也别气。”吴娘子见段玉苒俏脸紧绷、十足的不悦之色,忍不住劝道,“我们那位硕爷说了,虽然这批琉璃首饰在京中的铺子里不上市面,但平城玉环阁里还是可以卖的。所以,四小姐不必担心合作的事。”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顾衡并未暴露自己就是玉环阁幕后大老板的身份,而是让吴娘子在段玉苒面前换了个称呼——硕爷。 吴娘子不说这话还好,这么一说把段玉苒气得更是不轻! “呵!”段玉苒冷笑一声,不客气地道,“怎么?依着硕爷的眼光,我这批首饰也只配在平、安两洲那种地方售卖啰? 任谁绞尽脑汁、历尽辛苦创作出来的作品被人看低,也难以平心静气、心情愉悦!况且,段玉苒现在极为希望琉光阁能够快些打开知名度、有所收益!她不想听到太夫人和其他三房的人说三道四、无情讥讽! 吴娘子临来前,硕王交待过:只管实话实说!免得段四小姐看不清事实,反倒耽误了咱们的生意! 主子吩咐是这么吩咐,但让吴娘子将原话一字不露的转述给段玉苒听,她还是有些犹豫。好歹人家也是个高门千金,心高气傲在所难免……可如果不实话实说,主子那边也是不好交待的! 权衡一番后,吴娘子硬着头皮继续道:“硕爷说了,希望四小姐能多看看京中高门女眷们平日的穿着与佩饰,最好不要闭门造车。下次的图样还是先送到京中的铺子里,由硕爷看过之后再送往平城去做成品。当然,如果四小姐坚持己见,那咱们玉环阁替小姐的铺子代做那些饰品也是可以的。” 啪!吴娘子话未说完,段玉苒的手就猛的拍在了桌子上!简直是…… “硕爷还说了,若是四小姐您画出的图样迟迟不能满足咱们京中铺子的需要,那合作……恐是要……要改改了。”吴娘子硬着头皮把所有的话交待完毕。 段玉苒只觉得一团火从腹中升起,刚窜到胸口,又被吴娘子后面的话拱起另一道火!两团火直冲脑际,烧得她什么也思考不了! “不合作便不合作!我还不想将自己的东西交给你们去卖呢!”段玉苒猛的站起身,衣袖带翻了桌上的茶盅,茶水打湿了她的衣裙!“劳烦吴娘子回去告诉你们那位硕爷!从今以后,不管他喜欢不喜欢我的图样,我都要制出来在自己的铺子里卖!反正也是我自己出钱、自己售卖,不劳硕爷操心卖不卖得出去!平城的玉环阁若愿意卖便按着契书上所写的分成合作,若不愿卖便干脆将那契纸重新写过算了!” 真真是气死她了!那个硕爷是个男人,他懂女人喜欢什么吗?琉璃本就与金、玉、翠不同,过于华彩反而失了味道!显得俗艳! 吴娘子不敢再久坐,扔下一句“请四小姐再考虑考虑”的话后就匆匆离开了忠勇伯府! 段玉苒被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又画的几张图样也被她横竖看不顺眼的都撕毁了! ** 琉光阁开业一个多月后,段玉苒的心开始慌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只卖出去不到十件饰物,加一起都没卖出三百两银子! 王壮家的将帐一报上来,段玉苒就失神地堆坐在了榻上。 云珠和碧珠也跟着着急,却不知该说什么劝慰的话,毕竟她们对做生意也是不熟悉。 “都是奴婢与当家的不得力,没能将小姐的铺子打理好。”宝卉羞愧地垂着头,认为铺子生意不好是自己和丈夫的错。 “不怪你们。”段玉苒回过神,打起精神安抚道,“万事开头难,作生意马上就赚钱的少之又少。你与王壮只管安心看着铺子就是。” 对宝卉又叮嘱了几句后,段玉苒便让碧珠送宝卉出门。 在屋内呆坐了片刻,段玉苒站起身对云珠道:“云珠,拿上我前阵子给大房几个哥儿、姐儿们做的手闷子,去二嫂子、三嫂子那儿坐坐。” 进了十一月,京城里就下了两场雪,天气也不断寒冷起来。 虽然之前也和大房发生了一些不快之事,但段玉苒明白三房现在还得依靠忠勇伯和大太太!所以,为了搞好与平辈关系,她和婢女给大房的几个孩子做了些针线。 裹得严严实实,段玉苒带着丫鬟云珠去了世子与世子夫人所居的松景苑。 被请进松景苑的正屋,二奶奶温氏就略带惊讶之色地迎了出来。 “妹妹倒是稀客。”温氏笑着拉住段玉苒往暖榻上坐。 段玉苒回到忠勇伯府也已经五个多月了,她以自己大归身份为由,不怎么在各房走动,几乎是与府中同辈女眷没什么交际。像今天这样主动到松景苑来看望温氏,倒还真是头一遭! 坐下后,段玉苒命云珠将绣着兔儿的红色小手闷子拿了过来,对温氏笑道:“给琬姐儿作了一副暖手的闷子,还请二嫂子别嫌弃。” 温氏拿过那个镶着纯白兔毛边儿的手闷子,啧啧地道:“妹妹真是想得周到,琬姐儿那丫头若是见了指不定怎么欢喜呢。” 段玉苒也跟着微笑,视线却飘向了温氏发髻上的首饰。 -本章完结-   ☆、46.拉股东 忠勇伯府的世子夫人温氏出身不俗,乃是南乐郡王的嫡次女! 南乐郡王姓温,却并非是异姓王,只因其母是先帝同母幼妹——淳阳大长公主。这个郡王之位也是淳阳大长公主向先帝讨来的。 淳阳大长公主活着的时候,南乐郡王府还算风光,但先帝驾崩后没多久,公主也病逝了。南乐郡王又是个从小养尊处优、什么都不会儿的主儿,没几年就的时间,郡王府就有了破落之相。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温氏好歹也是郡王府的千金,虽是无封号的次女,却也门第不低。四年前,大太太托淮安侯府的太夫人做媒,将温氏迎进伯府做了世子夫人。 因与温氏的相识也是在回到伯府之后的事,所以段玉苒目前对这位世子夫人的感觉只停留在表面的温和有礼,对府中所有人都和颜悦色这种认知上。 但高门深宅养不出纯善的女子,段玉苒这点儿常识还是有的! 温氏捧着那手闷子端详了一会儿,才发现段玉苒盯着自己的头上也看了好一会儿。 抬手摸了摸头上的钗饰,温氏奇怪地问道:“四妹妹在看什么?莫不是我头上有什么?” 温氏梳着并不高的堆髻,发间随意的插着三根云头状金籫,鬓侧压着一朵米分红绢花,两耳上挂着金包白玉水滴耳坠子。抬起的手腕上悬着三只缠花细金镯,随着手臂抬起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金饰!无论任何时代、任何门第的女子都是喜爱金饰的! 收回视线,段玉苒勾唇微笑地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二嫂的头发真是好,乌黑油亮泛着光泽,再衬上二嫂的雪白玉肌,忍不住让人想多看两眼。” 温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道:“四妹妹也是不差呀。” 段玉苒心想,自己是还是个姑娘,十七岁、没生过孩子,再加上原身多少有些天生丽质的好条件,现在看着水嫩也是正常。但温氏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却保养得如此之好,实在令人称奇! 大房另外一位少奶奶——三嫂子黄氏生下儿子后就明显有气血不足、像鲜花失去水分的样子。 想到这里,段玉苒灵机一动,倾身拉起温氏滑软的手试探地问道:“二嫂可是有什么保养的秘方?” 温氏的确有一头好头发和一身美肌,这得益于在郡王府时用祖母淳阳大长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宫廷养生方子的调养与呵护。嫁到忠勇伯府时,温氏的嫁妆中就有好几个宫廷秘方压箱底。 被段玉苒这么一问,温氏也不隐瞒,笑着如实相告,说自己嫁妆中有几个宫廷的方子,其中便有女子养生的秘方。 “若是四妹妹想要,我便赠予你两三个方子就是。”温氏笑道。 段玉苒心中大动,握紧了温氏的手压低声音道:“这是嫂子的嫁妆,我怎好平白受用。二嫂可曾想过用这些方子赚些脂米分钱、或是给琬姐儿、长生哥儿(段玉泷)赚些买小零嘴儿的钱?” 温氏愣住了,怔怔地望着双眼生辉的段玉苒。 这位四小姐在忠勇伯府可是个异类!太夫人和婆婆再看段玉苒不顺眼,却也在她身上抓不住大明堂来治罪!况且人家不但能说会道,还很豁得出去脸皮……但令温氏动容的却是三房一家的团结。 温氏到底是在公主祖母身边生活过几年的郡王府嫡出千金,与武国公府四房嫡女出身的婆婆在眼光与为人处事上大有不同!她觉得三房有心依附、又对大房无威胁,何不施拉拢手段一起对付狼子野心的四房!反而要算计和利用,令人家寒了心! 所以,温氏平日与段玉苒见面、相处都是很亲近和气,上次段玉苒赠送大家琉璃首饰,还是温氏派人去各房各院通知的呢。 “四妹妹的意思是……”温氏迟疑地开口。 “如果二嫂信得过妹妹,可将那些对女子有益的方子制成成品放在琉光阁内售卖,至于分成……嫂子只管开口提就是。”段玉苒说完后发现温氏脸上露出略显犹豫的表情,马上又道,“或将那方子算作嫂子在琉光阁的投股,以后琉光阁内的收益都有嫂子一份儿!” 温氏出嫁时郡王府已经开始败落,抬进忠勇伯府的嫁妆虽然有一百抬,但里面充数的次品实在多!现在她帮大太太打理府里中馈,却处处被婆婆压制!无非是大太太不满意温氏的嫁妆,还有就是怕身为郡王府千金的温氏压了她婆婆的威风! 但以温氏现在的身份和精力,又实在不适宜自己在外面偷偷做什么,所以也就一直安份的当她的世子夫人。段玉苒直白的提议不但令温氏心中惊讶,同时也有些蠢蠢欲动。 “这……不过是几个小方子罢了,怎么倒让妹妹想出这么多来。妹妹只管拿去用,算是答谢妹妹上次送我琉璃芙蓉籫的情义。”温氏调整好表情笑道,“若真是能令妹妹的铺子生意大好,我这做嫂子的也高兴。” 说完,温氏命贴身丫鬟去取放着秘方的匣子。 从温氏的院子出来,段玉苒激动得心脏乱跳,紧紧按着袖中那几张宫廷秘方就要回玉春堂。 “小姐,咱们不去三奶奶那儿啦?”云珠疑惑地看着明显是往回走的段玉苒提醒道。 “哦,对对!还得去三嫂子那儿。”段玉苒这才想起来自己到大房的目的! 她原本是想旁敲侧击一下温氏和黄氏对琉璃首饰的意见,也想问问出席高门宴会的女眷们都戴什么样的首饰!结果脑子一转弯儿,却另有所得! 去了三奶奶的院子,相比温氏的亲近与和气,黄氏对段玉苒的态度就显得疏离客气许多。 段玉苒也不愿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将为寿哥儿(段玉泽)作的小手闷子交给黄氏,又寒喧了几句,连之前想问的话也没说出口,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玉春堂,就有丫头禀报说三太太找段玉苒,段玉苒直接就去了母亲姚氏的正房。 在门口将披风交给丫鬟,段玉苒绕过挡风的屏风进了屋子。 “外面这么冷,你倒是去哪儿走了一圈儿?”段玉苒一进入明间,姚氏就迎了上来拉住她微冷的手嗔怪地道,“听说铺子那边儿生意不是很好,你也不必着急上火。大冬天的,生意冷清很正常的。” 段玉苒不想姚氏替自己操心,便顺着母亲的话点点头,“娘,我晓得的。方才是去二嫂子和三嫂子的院中坐了坐,顺便将给琬姐儿、寿哥儿做的手闷子送了去。” 姚氏很高兴女儿能出门与府中女眷走动,也更愿意与大房打好关系,听了之后直点头说好。 待母女坐下后,姚氏才道:“方才大太太派人来传话,四天后是应国公府太夫人的寿诞,给咱们伯府下了帖子,特意说明让府中四房都过去热闹热闹。不知你……” “娘,我要去!”段玉苒腾的站起来嚷道,“我一定要去!” “……”姚氏张大嘴仰头望着突然兴奋的女儿。 -本章完结-   ☆、47.和离笑话+上架公告 老忠勇伯与元配妻子生了三子一女,与现在的太夫人生了一子。 大姑太太便是元配所生的女儿、亦是段玉苒的姑母段嫣。老忠勇伯还在世将女儿许配给了应国公府的二爷为妻,也就是现在的应国公府二老爷,时任礼部侍郎一职。 现任应国公早几年被派往北边守疆,走时放心不吓体弱的妻子,就向皇帝请旨将国公夫人一起带去了北疆。现在应国公府由世子爷郑文征坐镇,府内庶务由二太太段氏与世子夫人杨氏共同打理。 应国公府与忠勇伯府的老祖宗一样都是武将出身,受家庭氛围影响,几代国公爷、伯爷大多也都是走从武的路线。从文者虽然有,但都是默默无闻、不得重用。 这次应国公府太夫人办的寿宴是其七十岁的大寿,连皇帝和皇后都派宫人送了贵重的寿礼过来,京城中的名门旺族自是人、礼皆不能落!据说应国公府可是准备了三天的庆宴,还请了戏班子、杂耍班子进府连演三天,以招待贵客! 这种奢华也是得到了皇帝的默许,让人不禁猜想这是不是为了安抚身在北疆多年不得归的应国公。 作为应国公府二太太的娘家人,忠勇伯府的贺寿队伍自然是第一天就进了应国公府。 段玉苒下了马车,就双眼放光的四处偷瞄!真真是满眼绫罗绸缎、金翠晃目! 忠勇伯府的女眷被国公府的婆子引进了太夫人所居的慈圣居,刚踏进院中就听到了莺声笑语不断! “启禀老太太,忠勇伯府的太太和小姐们来给您拜寿啦!”那婆子先进了屋子,脸上扬着喜气的笑容朝上座的郑老太太福了福身道。 郑老太太虽然已经七十岁,但她也是出身于武将之家,从小就习武!年轻时还跟随丈夫在边关杀过敌寇!所以到了这把年纪耳不聋、眼不花,精神头儿非常的好!但就是当年在北疆没有好好保养身子,如今落下腿脚不便利的毛病。 “快请她们进来。”郑老太太笑着道。 以大太太为首,忠勇伯府的女眷鱼贯而入,福身向郑老太太拜寿。 待起身,段玉苒微抬头向上看,即被满头华发、却精神矍铄的郑老太太震撼到!暗想自己七十岁时若能有应国公府太夫人这般的容光可真是要偷笑了! 郑老太太召大太太何氏上前,拉着何氏的手询问了几句齐远侯夫人段玉蓉的近况。 何氏不好在这种时候摆出哀伤的表情,只笑着答道:“初时凶险,经太医开药调养便好了许多。来之前还想着,要向老寿星您讨枚寿桃给那孩子带回去。” 郑老太太闻言爽朗地笑道:“别说一枚,便是要一车也只管拿去就是!只要蓉姐儿的身子快些好就行!” 屋里的人也跟着笑了,但段玉苒看得出大太太何氏脸上的笑容有几分牵强,所幸郑老太太的注意力被身边一名妇人的话吸引过去,并未看到。 段玉蓉这病也真是能耗!从八月病倒伊始,几度凶险!大太太光眼泪都不知道流了多少!整个人也比过去瘦了许多。但像这种看着要不行了,却拖了很久才病逝的人屡见不鲜,段玉苒倒不觉得奇怪。 “四姐儿!玉苒?”正满脑子想着大堂姐病情的段玉苒有点儿走神,身边有人拉着她的衣袖焦急地唤她。 段玉苒一怔,看向旁边。原来拉她衣袖的人是母亲姚氏,此时姚氏正一脸尴尬地环视左右。 “你这丫头在想什么呢?”姚氏见段玉苒回过神,低声责备道,“太夫人问你话呢。” 啊?段玉苒猛的抬头,才发现屋内女眷们的视线都望向她这边,上座的郑老太太正一脸和蔼笑容的看着自己,大太太何氏则有些气恼地瞪着她! “请太夫人恕罪。”段玉苒上前福身,脸皮也微微泛起红晕。自己的走神真是不合时宜! “不打紧,这屋里闹哄哄的,听不到说话也是有的。”郑老太太圆场地笑道,“这孩子便是淳余与芬娘的女儿吧?小时候还偶尔到府里来玩儿,后来倒不曾再见到了。” “六年前,三叔被伯爷派去平城打理产业,将一家子都带过去了。”大太太何氏忙在旁解释道,“今年七八月才回来。” “原来如此。”郑老太太也不戳破大太太的说辞,其实三太太和段玉苒比更早就不往应国公府走动了。“我听说伯府有位小姐在平城是嫁了人的,后来因夫家品行不端,便和离大归了,可就是这个孩子?” 郑老太太的话就像某个开关,使得屋内瞬间安静得过分! 刚站直身子的段玉苒脸色刷的又变白了! 能在应国公府太夫人屋子里或坐或站、谈笑风生的女眷,身份地位想必都是不俗!说是包括了京城大半高门女眷在内也不夸张! 郑老太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段玉苒和离的事,已不是尴尬这么简单!连大太太何氏都愣在当场,不知道说什么了! 屋内的安静与如芒在背的视线反令段玉苒挺了挺脊背,她不能被压垮!就算世人唾弃她,但父母和兄长却是支持她的!如果在此时此地表现出软弱与自弃,只会令人更加看不起自己! “回太夫人,正是晚辈。”段玉苒垂首用清晰、恭谦的声音应道。 屋内有人发出不明的些微气息,但大部分女眷还是保持着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模样。 郑老太太的眼中闪过某种不明的光芒,继续道:“我老太婆活得久了,就爱听些新奇的事儿。京中贵女、官妇中和离者也是有的,多是夫妻不睦才和离。像你这种直指夫家从上到下品行皆坏了的理由,还真是头一次听说。若是不着恼,可否给我说说那家人的品行坏到了什么程度?” 在三太太看来,这简直就是飞来横祸!好端端的来拜寿,怎么倒让人当成了笑话儿拎出来!以后女儿可怎么在外走动、还要不要活了! “太夫人恕罪!”三太太眼中含泪上前福身,“苒姐儿……” “娘。”段玉苒一把托住向下福身的母亲姚氏,淡声地道,“既然太夫人想听,女儿说上一说也不打紧。只当是讲个笑话儿博太夫人一笑罢了!” “四姐儿。”三太太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大太太何氏紧抿着双唇,眼中的怒火直烧向三太太与段玉苒!她真没想到,今天会丢脸丢到了满京城贵妇、贵女们的面前! ----- 上架公告:明日本文上架,希望大家继续支持!上架当日三万更新(吐血) -本章完结-   ☆、48.公子如玉 在三太太姚氏的印象中,郑老太太是个极其和善的老人! 忠勇伯府的人都不待见三老爷、连大姑太太也厌弃这个里外不分的弟弟时,郑老太太却常说三老爷是个性情中人,是个有担当的男子!对姚氏也很是和气,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女子。 可隔了数年再见,郑老太太竟半点儿面子情也不念的当着众人的面揭女儿段玉苒的创疤,三太太实在是接受不了。 相比起三太太的隐忍落泪,段玉苒则表现得大方无畏! 郑老太太对段玉苒的表现微微点了点头,招手道:“芬娘还是面皮薄得紧!我也不过是想知道那混帐人家是怎么欺负了苒姐儿,你倒像是做错事似的哭天抹泪起来!都过来!” 三太太不敢不听,拉着段玉苒走上前。 郑老太太命婢女在跟前又摆了两把椅子,然后让三太太和段玉苒坐下。此举惊得屋内女眷连连对视、目光闪烁! 大太太何氏倒尴尬起来,她在郑老太太身旁都没混个座儿呢! 段玉苒称不敢在诸多长辈面前落座,郑老太太也不勉强,拉起她的手拍了拍道:“莫怕,我不是要为难你。” 并未解释太多,郑老太太这一句话就令段玉苒之前的羞恼情绪烟销云散!那双干燥、带茧的手格外温暖,覆在自己的手上就如有股热流直达四肢,莫名的令人心安! “回太夫人的话。”段玉苒平稳了一下情绪,在心中也将要说的话大概删减、整合了一下后才开口道,“承蒙大伯父信任,父亲被安排到平城打理祖产。依父亲的意思,若无意外我们一家就准备在平城扎根落脚,不回京城了。所以在给晚辈安排婚事时,便在平、安二洲相当的门户中相看儿郎。那任家便是父母相中的其中一户……” 段玉苒将自己嫁进任家当天就被丈夫告知次日就要迎平妻进门、新婚没多久丈夫又和自己的陪嫁丫头双宿双飞、半年以后那准备当平妻的表妹又被当成贵妾抬进门这些荒唐事简单的说了一遍,只隐下任飞腾那“不抬平妻进门就不圆房”的话。 “晚辈初时只觉得是受了任家的骗,羞愤难当!”段玉苒用帕子掩了掩口鼻,没有眼泪也作出哽咽状,“像咱们这等人家,岂容‘平妻’这等东西出现?经父母规劝,也以为只要晚辈咬死不同意抬平妻,那任家多少也是要顾及伯府的威严,也是不敢将人抬进来的。其实,若是任家儿郎真的对那位表妹一往情深,只是因家中长辈不同意而不能娶其为妻,只管日后将那表妹抬了妾室,晚辈也不是不能接受!反倒赞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儿郎!谁知他……他一边口口声声说对那表妹一往情深,一边又和晚辈的陪嫁丫头……” 在座的女眷们中有人听得已经义愤填膺,低声啐骂任飞腾!郑老太太更是面色凝重,握紧了段玉苒的另一只手。 “后来,任氏二老也未知会晚辈一声,就将那表妹抬进府里做了贵妾,还容她先行有孕。任家儿郎更是由着贵妾在晚辈面前拿情作景,只表现得是晚辈不贤、容不下妾室似的!”段玉苒的眼中真的有了泪,在任家苦熬那一年的确令她压抑不堪!虽无情,却也受了不少气!“后大夫来给那妾把脉,说怀的是个男孩儿,任家二老高兴得更是无视晚辈的颜面,竟将院中月例发放的事交由那妾去管了。” “什么混帐人家!”郑老太太气得猛拍软榻上的榻桌,震得桌上的杯碟叮当乱响,还有几颗果子滚落下来! 众人赶紧劝道,太夫人莫气云云。 郑老太太拉着段玉苒坐到自己身边,陪着一起落了几滴眼泪,“好孩子,你嫁入这样的人家真是明珠蒙尘!别说和离,就是告到官府里去,说他们任家寵妾灭妻,由你休夫也是可行的!” 段玉苒惊讶地望着郑老太太咬牙切齿的模样,老人家还真不是在说开解的话儿的样子。仿佛这事儿要是摊在郑老太太身上,别说是休夫,一刀阉了那任飞腾也是有可能!这使她反省,自己是不是被想像中的“古代女子三从四德”给束缚住了,眼界窄了些?其实这个时代里也是有强女子存在的,也同样被世俗认可着! 在座的贵妇们也有人大惊失色,有几位回头看自家女儿,她们可不想将来自家女儿动了这种惊世骇俗的念头! “老太太,外面还有几府的女眷等着给您拜寿呢。”有位穿着蓝底洒金枝玉叶褙子的中年妇人在旁打岔地道,“外面冷,可别冻坏了贵客。” 郑老太太这才收起忿然的表情,却有些懒懒地斜睨着那妇人道:“那就都请进来吧。” 中年妇人被郑老太太明显的不悦弄得极为尴尬,却也得顾及着在座的女眷们,不能再让忠勇伯府的四小姐说下去了。到时候老太太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可了不得! 这一篇就这么轻松的揭了过去,是三太太和段玉苒都没想到的事。连大太太何氏也有些醒悟——郑老太太这是替三房的四姐儿张目啊! 后来的寿宴及听戏时,三太太和段玉苒就感觉到周围那些高门女眷对她们和善许多,甚至还有主动与她们攀谈者。 三太太简直太感激郑老太太了!女儿和离的原因在京中无人知晓,她又不能逮个机会就向别人念叨、替女儿辩白!长此下去,段玉苒再嫁恐怕就说不到什么好人家了。今日在郑老太太相助之下,所有事大白于众,再给女儿说亲时,选择可就多了! ** 段玉苒轻松了,可安国公夫人却脸黄了! 那平城任家可是安国公府的旁枝!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还在五服之内! 骂完任家,郑老太太又稍带着给安国公夫人扔了几句话,羞得安国公夫人抬不起头! 应国公府有一座园子是专门招待众多客人的,园子正中是个一人多高的楼台,三面则是设了地龙的两层赏阁。 郑老太太坐在正对楼台的赏阁二楼上,这排赏阁里坐着的都是贵客中的贵客!正中用屏风隔开男女宾客,两边都有上下的楼梯。 东侧赏阁坐着来拜寿的男客、西侧赏阁则坐着女客,中间的楼台隔断了大片视线,即使不隔着帘子也是不算失礼。 京中王公侯伯、世家贵族实在是多,忠勇伯府的女眷中只有大太太才算有资格坐在郑老太太身后的位置,但段玉苒却被郑老太太身边的婢女笑米米的请到了楼上,竟然还安排坐在了离郑老太太很近的位置!真是眼热一片人! 古代的戏曲与段玉苒穿越前听的还不同,唱词更是晦涩难懂……赏阁里不但有火墙,还有火盆子,暖烘烘的氛围、咿咿呀呀的唱腔,使段玉苒很快就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觉!但自己今天实在是太幸运了,如果这个时候睡着了可真就要被人嘲笑不识好歹了! 为了能保持清醒,段玉苒先是偷偷掐自己的手臂,不顶用的时候就改掐大腿……最后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她决定到外面“凉快凉快”! 轻声跟服侍的婢女说要去更衣,便有小丫头子上前引领她。 自家的婢女都被安排在温暖的屋子里等候自家主子差遣,段玉苒麻烦那引路的小丫头去叫了云珠出来,主仆二人一起跟着那小丫头子去净房。 走在回廊上,外面的冷风吹过来,果然令段玉苒清醒不少。 一路上也遇到几位贵妇和贵女,段玉苒与她们都是互相行礼点头而过,同时也不忘偷偷打量她们身上的服饰处头上、手上的首饰。 伯府的女眷在内宅时佩戴的首饰多以既简单又稍显贵重为主,段玉苒也难见到她们“盛装”的一面。就算去齐远侯府,那也是去探病,谁还会打扮得花枝招展! 这次在应国公府,段玉苒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虽然琉璃首饰有时候比翠玉制成的首饰还要贵,但仍不是贵妇、贵女们的首选。 琉璃饰之所以在平洲与安洲售卖得不错,主要还是琉璃在那边属于稀罕物。京城却是不缺这种东西,即使样式再新颖、作工再精良,似乎也难登大雅之堂!加之琉璃不如玉翠硬度高,保管与佩戴时需格外小心,也使得选择的人少上许多。 特别是段玉苒自己设计的那款金托芙蓉籫,整朵芙蓉花都是琉璃所制……既重又不实用!段玉苒真想敲敲自己的脑袋瓜子,当时是怎么想的!偏还把那朵花献宝似的送给了温氏! 从净房回来,段玉苒经过一座小花园时看到了堂妹与表妹们。 如花的少女们梳着并不张扬的发髻,连头上的钗饰都是小巧精美、突显气质。各色皮毛领子堆在女孩儿们米分红的脸蛋儿下,更衬得她们如珠如玉般的美好! 段玉苒忍不住驻足多看了两眼,想到自己上一世活到步入剩女的之列的年龄、这一世虽然才十七却已经是成过亲的妇人……啧!真是郁闷啊! “咦?那不是苒表姐吗?”姚紫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回廊上的段玉苒,伸手指了过去。 因为郑老太太那番维护,段玉苒今天已经算是大出风头!几个没赶上那场精彩的贵女们此时也通过聊天知道了发生过的事。 “四姐姐,过来坐!”坐在段玉芸身旁的段玉芳突然站起来朝回廊上的段玉苒招手道。 “你叫她过来作什么?”段玉芸发了飚,狠扯一下庶妹。 段玉芳娇呼一声跌坐在椅子上,顿时泪眼婆娑。 “芸表妹!”冯慈瑶不赞同地皱眉看着段玉芸。 段玉芸很是讨厌这个总喜欢管束自己、维护庶妹的表姐! “慈瑶表姐叫我作什么?难不成你想维护这个庶女?”段玉芸不屑地看着身旁泫然欲泣、小小年纪就已经初露我见犹怜之姿的段玉芳。“我知道表姐是舅舅的嫡女,但旁人看你这般护着八妹妹,还当你也是庶女,与八妹妹同病相怜呢!” 段玉芳的姨娘深得四老爷的寵爱,这次到应国公府拜寿,大房的庶女均未来,同样身为庶女的八小姐段玉芳却被四老爷央着四太太给带了过来!昨晚为这事儿,四老爷特意留宿在四太太的正房…… 虽然今日各府来拜寿的贵女中不乏有庶女,但这里在座的几位小姐都是嫡女,段玉芳的身份就显得尴尬起来! 其他几名千金都冷眼看着忠勇伯府的小姐、表小姐们内斗得欢,谁也不出声调节一下气氛,只自顾喝着茶水或低声聊天。 冯慈瑶被段玉芸气得小脸发白,忍不住讥讽道:“芸表妹还是别胡乱开口说话,什么‘同病相怜’?简直不知所谓的用词!” “你!”段玉芸被表姐抢白,气恼地就要反唇相讥。 “几位妹妹怎么躲到这里享清静来了?”段玉苒已经徐徐而至,看到小亭内忠勇伯府出来的小姐们剑拔弩张,赶紧开口打断她们自相残杀的愚蠢行径! 在家里随便人脑袋打成狗脑袋,出门怎么不知团结?吵起来还不是丢忠勇伯府的脸面! 这个时代是讲“株连”的!家族里一个姑娘坏了名声,全家的姑娘跟着背黑锅!段玉苒好不容易在郑老太太的帮助下正了名,可不想再被堂妹们给拉下水! 段玉苒扫了一眼,亭内并没有九小姐段玉菲,出门前听说是感染了风寒,养病中。 “苒表姐,坐。”冯慈瑶站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段玉苒,主要是她受够了段玉芸,想离这个疯狗似的表妹远点儿! 在座几位其他府上的小姐都起身向段玉苒盈盈施礼,叫了声“段姐姐”。 能受到贵女和官家小姐们如此礼遇,而不是见到她嫌恶的扭头就走,段玉苒真是受寵若惊!心中越发感激郑老太太了。 坐下来后,在亭子里服侍的婢女赶紧换上热茶和新点心。 亭内尴尬的静默片刻,还是段玉苒开口先讲的话。 “几位妹妹与各位小姐也是不喜听戏?”段玉苒随口问道。 “可不是嘛。”冯慈瑶赶紧应和地道,“也听不懂台上在唱些什么,听久了就发起困来。” 真是同道中人啊!段玉苒心中感慨,同时对这个直爽的冯家表妹有了几分好感。 另又有两名小姐羞涩地点头附和,也说自己听不太懂,不如出来透透气。 与在座的几名千金聊了几句后,段玉苒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觉得这种浮于表面的交际倒也没有想像中的难。起码比跟自己的堂妹们说话要轻松得多! 女孩子们的话题多是衣服首饰、绣样、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段玉苒认真地听她们说着京中哪家布料款式新、哪家订制的首饰独特、哪家绣娘的针法好……收益颇多! 正听得入神,就感觉有人拉自己的披风,段玉苒皱眉看过去。 “四姐姐。”段玉芳不知何时,怯生生地站在段玉苒的身后。 “八妹妹有事?”段玉苒不着痕迹的拉回自己的披风,往里面钻风很冷啊! 段玉芸和姚紫正跟两三个千金聚在一起聊天,冯慈瑶也跟一位千金聊得更热。只有段玉苒是耳听八方的收集情报,还有就是身为庶女被刻意忽略和隔离的段玉芳了。 段玉芳大眼噙泪,手指缠着披风的系绳。那系绳每根下端都垂着三个雪白的毛球,恰好末端位置垂在段玉芳的纤细柳腰处。 虽然这个八堂妹才十二岁,却已经初露绝丽之容!若是再过三四年,想必就是令看过她一眼的男人魂牵梦绕的洛神了! 只是,段玉苒宁可面对段玉芸的锋芒毕露,也不愿面对段玉芳的小白花模样! 见段玉芳只是扭着披风系绳要哭不哭的委屈样,段玉苒真想翻白眼儿! “八妹妹有话直说便是,你不说我也猜不到啊!”段玉苒拧起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她可不想当什么好姐姐! 段玉芳抽噎了一下,用极小的声音道:“我……我想更衣……” 段玉苒竖着耳朵听才听清她说什么,无奈地笑了。 “国公府的婢女很是周到,让她们领妹妹去就是。”段玉苒招手唤亭中服侍的婢女。 “可……可我会怕。”段玉芳的眼泪掉了下来,滑过白玉般的脸颊,表情无助又可怜。 段玉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待被召唤的婢女走过来时,只得自己也站了起来。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四房只带了一个丫头一个婆子跟过来,那个丫头自然要留在亭中服侍段玉芸和冯慈瑶,段玉芳想去净房更衣还真没有伯府的婢女相陪! 段玉苒觉得自己也听得差不多了,陪段玉芳去净房回来后就该回去听戏看杂耍了。 ** “谢谢四姐姐。”从净房出来,段玉芳如花的脸上绽着笑容,美得令人目眩。 “我呆会儿要回正阁二楼陪太夫人听戏、看杂耍,八妹妹是回那个小亭子,还是去西阁四太太身边?”段玉苒与段玉芳拉开距离,冷淡地道。 段玉芳脸上的笑容一滞,看着段玉苒的眸光又变得水汪汪起来。 我的天!这个堂妹是水做的不成?动不动就能两眼一红的泛起泪光来! “四姐姐也是不喜欢我吗?”段玉芳哽咽地问。 “呃,也没有……”段玉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不太擅长应付白花儿。 “是不是四姐姐也和六姐姐、姚表姐一样,觉得我是庶女,不配与姐姐、表姐们坐在一起?”段玉芳抬起挂泪的脸,直盯盯地看着段玉苒。 段玉苒的心一拧,对段玉芳生起怜惜之情。 三老爷没有妾室,与三太太只生了一儿一女,没有庶子女!段玉苒对庶女也没有什么偏见,只是知道在封建社会里嫡庶有别而已。 “八妹妹别这么想。”段玉苒用手里的帕子给段玉芳擦去脸上的泪珠儿,柔声地道,“只有那些普通人家才把庶子庶女不当人看,咱们伯府的姑娘可都是金枝玉叶呢。” 段玉苒这话倒不是扯谎!普通富贵人家的庶出子女有的还被当成下人使唤,根本不被承认!而官家或高门的庶子庶女就幸运得多,嫡母为了名声也鲜少特别苛待庶子女,再不情愿也会为庶子娶妻、为庶女打理嫁妆,只是嫁娶得好不好可就不一定了! 段玉芳闻言破涕而笑,抓住段玉苒的手亲切地道:“我就知道四姐姐是个好人!” 呵呵!好人?她可没想过当“好人”!段玉苒在心中自嘲地笑。 “四姐姐,我听公府的婢女说,在这国公府里有一处梅林!这个时候梅花开得正好,我们不如去赏梅吧?”段玉芳拉着段玉苒的手建议道。 “这个……在别人府中乱走不好吧?”段玉苒有些迟疑。 “四姐姐多虑了,咱们让国公府的婢女领路和相陪,也不算是无礼的乱走。”段玉芳继续说服道。 虽然段玉苒对赏梅这么有情趣和文雅的活动兴趣也不大,但似乎比回去听戏再发困要好一些。 询问了身边的国公府婢女是否有梅林这一去处,那婢女点头说有。而且离方才那座小亭还不远,只隔了一面湖。 在段玉芳满是期待的注视中,段玉苒决定去赏梅! 那婢女就领着段玉苒和段玉芳往梅林去,路上也碰到几名来拜寿的女眷出来透气,段玉苒渐渐放下心来。 “过了前面那座拱桥就是梅林了。”国公府的婢女指着不远处的九孔拱桥道。“奴婢是在小亭服侍的,不能离开太久,过了拱轿应该还有府中婢女相候,请两位小姐自行过桥赏梅可行?” “没问题!没问题!”不等段玉苒作答,段玉芳就急急地应了。 那婢女福身后往回返,留下段玉苒和段玉芳站在拱桥一头。 不知为何,段玉苒突然心里觉得怪怪的!应国公府的婢女将客人就这么扔下随便乱走好吗?万一她们不过桥赏梅,转身去了别的地方呢? “四姐姐,咱们快过桥赏梅去吧!”段玉芳拉住段玉苒的手往桥上行。 段玉苒被动的走了两步,就跟上了段玉芳。 “四姐姐你看!”走到拱桥高处,段玉芳突然抬手指着对面惊呼,“真是太美了!” 段玉苒举目望去,也被对面那片艳红震撼到! 梅花的色彩并不单调,可放眼望去一片纯红的梅林还真是头一次见! 段玉苒和段玉芳加快了脚步朝梅林走去,跟在后面的云珠却有些疑惑。 方才国公府的婢女说过了桥还应该有府中婢女相候,怎么没见到人影啊? “哇!太美了!太美了!”段玉芳惊艳的娇呼声在梅林里荡漾开,时不时还传来咯咯的娇笑声。 段玉苒则是屏息无声地欣赏着这片壮观的红梅林,特别是看到枝头未绽放的、红果似的花苞时,她敬畏的伸手轻触了两下又快速的缩回手!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将这未来如血绽放的美丽花朵碰坏似的! “四姐姐,你能不能替我折一枝梅花?我要带回伯府去当插瓶!”段玉芳跑回段玉苒面前期待地仰头望着堂姐。 段玉苒眉头再次锁了起来,“看看也就是了,何必辣手摧花?况且这是别人家的东西,咱们动手攀折是无礼!” 说完这话,段玉苒转身不理段玉芳,不用看也知道小堂妹又两眼泪汪汪了! “不帮就不帮!我找别人去帮我折!”段玉芳突然一改之前的娇弱,变得刁蛮起来! 在段玉苒惊讶的目光中,段玉芳抹着眼泪朝梅林深处奔去! “神……神经病。”段玉苒低声骂了一句。 “小姐,八小姐跑得没影了!”云珠焦急地指着段玉芳身影消失的方向,“咱们……咱们是不是追上去比较好?” 段玉苒想了想,无奈地点头追上去。 可走了很远,段玉苒和云珠都在梅林中迷路了,也没看到段玉芳的影子! “这……这是哪儿?”段玉苒慌起来。 “奴婢……奴婢也不知。”云珠紧贴在段玉苒身侧,也慌张地四处环视着。 “不是说……梅林这边有国公府的婢女吗?”段玉苒左看右看,周围除了怒艳的红梅外,实在看不出所谓的“路”在何方! “其实奴婢早前就想说来着。”云珠苦着脸道,“奴婢跟着两位小姐过桥后就没看到什么婢女!” ……天啊!不会是陷阱吧?段玉苒脑海中闪过宅斗、宫斗中那些诡计与手段!将女子引入林中,再跳出个外男坏了女子的名声…… 但陷害她有什么好处?段玉苒想不出。 站在原地想了许久,段玉苒咬咬牙对云珠道:“云珠,你带了几条帕子?” 出门在外,婢女都会给小姐们备上几条帕子,毕竟说不准什么时候弄湿或弄脏了手里的,带了备用的好用作替换。 云珠怔了怔,从袖中暗袋里抽出三条帕子,“就……就带了三条。” 段玉苒拔下头上的琉璃珍珠流苏钗,走到一株梅树旁扬起手狠狠的挥了过去! 咯啦一声,琉璃钗柱崩裂成三段!段玉苒拾起地上断口较锋利的一段交给云珠。 “用这个将帕子裁成细条!越细越好!”段玉苒吩咐道,“我们一直朝前走,每走十步就在梅树上系一根绢条。” 云珠小时候听说过用这种方法走出老林子的事,便也不多语,埋头用琉璃断根开始割帕子。 段玉苒走在前面,云珠跟在后面,每走十步,段玉苒就向云珠要一根绢条亲手系在梅树上。 好在段玉苒不是很喜欢大红色,常用的帕子多是蛋青色、黄色等素色,这些绢条系在梅树枝头,在艳红的梅花间格外显眼。 走了大概二百多步,系了二十多根绢条后,段玉苒有点儿绝望了! 这梅林再大,也不至于大到没有边际吧?她走了这么久,都没看到自己系在梅树上的绢条! “小姐,要不……要不咱们呼救吧?”云珠带着哭腔道,“再这么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呼救?会有人来救吗?这么大的梅林…… 早知如此,还不如就折一根梅枝给段玉芳,然后哄她早些离开好了!现在不但自己迷了路,连段玉芳也不知所踪了! 段玉苒又冷又饿,还有些懊恼,一个闪神就踩到一块活动的石头,惊叫一声就摔坐在地上! “小姐!小姐!”云珠吓得魂飞魄散,扔了手里所剩无几的绢条扑上前去扶段玉苒。 段玉苒想在云珠的扶持下站起来,但刚一屈腿就感觉左脚脚踝处传来刺痛! “云珠!我扭到脚了。”段玉苒按住云珠的肩膀咬牙道,“呼救吧!” 不管会不会真的有人听到,起码试一试,比继续被困在梅林里瞎走强!况且,她现在还走不了了! 云珠抹着眼泪点头,一边扶着段玉苒一边大声呼救,“有人吗?有人吗?我们被困在梅林里了!请来救救我们!” 段玉苒靠在一株梅树的树干上,仰头看着近在眼前、伸手可得的红梅,耳边响着云珠撕心裂肺的求救声……噗!她竟心大的想笑! 虽然大荣国也有邸报,但上面肯定不会写:某年某月某日,忠勇伯府三房四小姐去应国公府给太夫人拜寿时在梅林迷路,最后和婢女冻死在梅林中! “有人吗?救……小姐!有人!有人走过来了!”喊了半天,嗓子都喊哑了的云珠突然兴奋的尖叫起来,指着某处让段玉苒看。 已经被冻得嘴唇发青、脸发木的段玉苒抬起头,顺着云珠所指的方向看去。 如画的红梅林中缓缓行来一抹雪白,色彩的反差令那雪白格外醒目! 段玉苒的心头一震,视线像被磁石吸住了一般移不开!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雪裘、白袍、白靴、白玉冠!这如谪仙般朝自己走过来的男子是仙?是人?还是妖? 若是人,怎会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儿人间气息?若是妖,必定是雪狐、雪妖之类的白色妖怪吧?要么就是仙人!仙人也都喜欢穿白色…… “公子!我和我家小姐在梅林迷了路,公子可知道出去的路?”云珠可就没有段玉苒这种浪漫情怀了(或冻傻了?),见到人就跟见到救星是一样的!连忙冲上前求助。 那男子先垂眸看了看云珠,又抬起眼帘朝段玉苒看去。 段玉苒想扯出一抹笑,无奈因脚伤不能像云珠那样走来走去、又蹦又跳,靠着梅树的她已经冻得快没了知觉!更别提“笑”了! 男子平静无波的脸上浮起一抹微惊的情绪,越过云珠大步走到段玉苒面前。 “你怎么不动一动?这样站着会冻死!”男子一开口,竟是与其如玉相貌完全不符的沙哑声音! 怎么形容这种声音呢?就像是从喉间发出的气声,又经过了某种硬物磨砺才变成了男人的声音! “公……公公……公子。”段玉苒想解释,却觉得下巴也冻住了似的。 “公子,我家小姐扭伤了脚!所以动不了!”云珠赶紧解释。 男子的视线落到段玉苒的罗裙上,被披风和马面裙遮挡住的脚根本无从探查。 “你们是谁?为什么没有国公府的婢女陪伴就进入梅林深处?”男子再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之前的无波。 “公子,我家小姐是忠勇伯府的四小姐,我是婢女云珠!我们小姐与国公府的二太太是姑侄!”云珠急急地解释道。 听到段玉苒的身份,男子两道漂亮的剑眉挑了挑,“忠勇伯府的四小姐?” 段玉苒僵硬的点点头,心里却想着:你是想一直问到我冻死吗?英雄!好汉!先把我救出去再问吧! 突然,男子蹲下身子拨开段玉苒的披风和马面裙。 “啊!公……公子,您作什么啊?”云珠吓坏了,以为碰上了登徒浪子欲轻薄自家小姐! 男子不理会云珠的一惊一乍,如玉筷般修长的手指在段玉苒的左右脚踝处轻按了两下。当按到段玉苒左脚踝时,她疼得直吸气! “伤到了左脚。”男子沙哑的声音中有着笃定,然后朝后伸出手对云珠道,“解下你的汗巾子!” 云珠再次震惊了,吓得她紧紧护住腰部猛退了几步,但总算还有良心的意识到自家小姐还在男子的“手中”,停下了脚步。 男子等得不耐烦,扭头看着已经退了数步的云珠,重复道:“解下你的汗巾子!” “小姐……”云珠的泪流了下来,然后誓死如归的解了腰上的汗巾子。 “拿过来。”男子又道。 云珠颤抖的上前将汗巾子递给了男子。 男子拿到云珠的汗巾子后小心的缠绕在段玉苒的左脚踝处。 “应该只是扭伤,没伤到骨头。”起码她还能自己站着,虽然脚没受力,却没有太过明显的刺痛。 将段玉苒的脚踝缠好后,男子先是站起身,但随后又咕哝了一句什么的蹲下。 段玉苒和云珠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蹲在那里、将后背亮给段玉苒的男子。 “公……公公……”段玉苒的舌头更笨重了。 “我不是公公。”男子沙哑的声音中隐忍着笑意,“上来吧,我背你出去。” 段玉苒张大了嘴,任由冷风灌入!这个陌生的男人要背她出梅林?那出去后,她是不是就得嫁给他了啊! “公……公子,还是麻烦您去喊国公府的人来吧。”云珠看出自家小姐的为难,不好意思地道,“怎好劳累公子您……” “应国公府的红梅林乃是按奇门遁甲的阵法所布,就算是国公府的下人也轻易不会踏入梅林深处。外人便像你们一样进来就迷了路,如果无人相救就可能真的饿死、冻死在林中。”男子淡声地道,“况,你们不必担心出去后会有什么不乐见的事发生。我与四小姐是表兄妹,就如同六郎与她一样的关系。” 段玉苒大惊,这个如仙般的男子说什么?说他们是表兄妹?他还认识自己的兄长段玉杭? “公……资四……”段玉苒口齿不清地道,“文麒……表哥?” 蹲着的男人回头朝段玉苒温润一笑,“多年不见,苒表妹还是这么呆呆的。” 后面发生的事,段玉苒其实有些记得不太清楚了。因为她被冻得受不了、脚踝又疼,只好伏在郑文麒的背上由其背出梅林。模糊间她好像提到段玉芳也在梅林里,郑文麒答了句什么,也没有停下脚步。 被扶进应国公府一间暖烘烘的房间里后,段玉苒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睡在自己小东院的卧房里了! 如果不是脚踝上缠着的布条和疼痛感,段玉苒都以为自己作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云珠和碧珠发现段玉苒醒了,服侍她过后就争先恐后的讲述她晕倒后发生的事! 云珠讲的是应国公府里发生的事!段玉苒被救出梅林,叙找了她许久的三太太松了口气,拉着郑文麒千恩万谢。一直未露面、忙于招呼女客的大姑太太段嫣也赶了过来,从云珠口中得知事情的始末后,大姑太太雷厉风行的惩罚了擅离职守的婢女!原来梅林口处真的安排了两名婢女守着,但那两个婢女嫌天冷,又久不见人过来,就躲到远处的小屋里取暖去了!连段玉芳那么大声的叫唤都没听到! 碧珠讲的是所有人回到忠勇伯府后发生的事!刚养好了板伤的段玉杭这次没份儿去应国公府拜寿,正在家郁闷呢,就听说亲妹子被四房的庶女害得在应国公府的梅林里差点儿冻死!还扭伤了脚踝!段六爷护妹心切,窜到四房就找四老爷理论,非要打折段玉芳的腿才肯善罢甘休!把四老爷气得浑身发抖,却又奈何不得段玉杭!最后还是三太太赶过来揪着儿子的耳朵拎回了玉春堂! 段玉苒呆愣愣的听完两名婢女的讲述,仍觉得不太真实!但眼下她又没精力去深想太多。 这场风波过后没几天,忠勇伯府迎来了两位“稀客”! 一位是多年不回伯府一次的大姑太太段嫣,一位是东盛郡王妃! -本章完结-   ☆、49.一枝红梅 红梅怒放,压得纤细的梅枝都垂下了头。如斯美景,笔墨难绘。 一只戴着两枚硕大红宝石金戒指的胖手探到红梅枝头,入目即有种破坏了美景的感觉。 粗粗的手指拈过梅枝上随风轻舞的鹅黄色绢条,梅树下的男人嗤的笑出声。 “能想出这种法子的女子真是不简单了。”披着兜帽及衣领处滚着黑色皮毛玄色披风的肥胖男人低声笑道,“也多亏这些绢条子才救了她们主仆的小命儿。” 肥胖男人身侧站着一名通身雪白、如谪仙般的男子,他负着手也在望着那绢条。 顾衡,大荣国皇帝的嫡次子、授封为硕王的高大、胖王爷!此时他正站在应国公府的梅林深处一株红梅树下,对着枝头的鹅黄绢条啧啧称叹! “不常出门走动的闺阁女子能想到用这种方法走出林子,的确不简单。”郑文麒赞同地点点头,沙哑的声音破坏了他公子如玉般的俊美。 想到与自己做生意的段玉苒,顾衡倒不奇怪那个段四小姐比一般闺阁女子“聪明”。 昨天应国公府太夫人的七十大寿,京城中的达官显贵来了不少!但硕王却偏挑了次日才登门拜寿,避开了那些地位或权力处于顶峰的人。 忠勇伯府四小姐在梅林迷路、扭到脚冻晕过去的事并没有传开,几乎是知者甚少! 硕王本也不是刻意打听或关注,而是进了梅林发现枝头的绢条,询问相陪的郑文麒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 “你觉得如何?”硕王转身笑米米地望着郑文麒。 郑文麒眼中闪过疑惑,“王爷所问的‘觉得如何’是指什么?” 硕王哈哈大笑,伸手握住系着绢条的红梅枝,腕上稍一用力就将梅枝折了下来! 红艳的梅花猛的被递至郑文麒的面前,硕王调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段四小姐是你的表妹,虽是和离之身,与你却还算相配的。” 郑文麒恍然,这才明白硕王那句“觉得如何”是什么意思!俊美的白玉面庞上浮起薄红与恼色,抬手挥开那梅枝。 “王爷莫拿草民开玩笑!”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硕王并不将郑文麒的不敬放在心上,只是将那梅枝凑到鼻端,嗅了嗅红梅的淡香……不知是不是因那绢条的缘故,梅花淡香中还混着似有若无的橘香。 吴娘子从忠勇伯府回来后,诚惶诚恐地将段玉苒的反应如实禀报给了他。他并不奇怪段玉苒会生气恼怒,而是在意她之后会怎么做!但凡有些才华或能力的人都有些自负,而这样的人要么是能够在被人指出不足恼怒过后更上一层楼,要么就是因自负而止步不前! 如果段玉苒属于后者,那硕王只能说自己当初在平城是被她那一次的奇思妙想蒙了眼,才会高看她一眼! 但那位段四小姐似乎是个比他想像中还要聪明的女人!虽然嘴硬不服输,却很快能做出反应修正不足。她能来应国公府给郑太夫人拜寿,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应国公府红梅林中的阵法难不住硕王,他轻松的执着梅枝从里面走了出来。踏出梅林,就看到拱桥上那抹迎风而立的雪白。 看看手中的红梅、再看看桥上的身影,硕王摇头轻笑。 一个是有着烈火般斗志、傲然如梅的女子,一个是心如止水、清华如雪的男子,他怎么看都是般配啊。 慢悠悠的挪着圆滚的身子上了拱桥,硕王爷还真有些喘! “王爷以前是不是见过苒表妹?”背对着硕王的郑文麒突然开口问道。 郑文麒与硕王相识也有十几年了,两人是知近的好友。顾衡不是那种凭着一件事就会说某个陌生女子适合自己的人! 既然他开口,就证明硕王应该对段玉苒小有了解的! 顾衡转了转手中的梅枝,沉吟了片刻后道:“在齐远侯府里有过远远的一面之缘。”他隐下了平城的初见。 郑文麒猛然转身,白色的披风在手掌的按压下划出一道并不高的弧线。 “齐远侯府?”郑文麒沙哑的声音微扬,尾音因激动而变得尖厉难听!“她去齐远侯府做什么?” “文麒,你这是明知故问吗?”顾衡拨弄着那根绢条,语气略显冷淡地道,“真元已经去了两年,你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续娶的事了。” 郑文麒牙关紧咬,一双如星亮眸死死瞪着眼前这尊又高又胖的身影! “王爷这是在命令草民吗?”良久,郑文麒语气僵硬地问道。 顾衡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郑文麒的肩膀,沉声地道:“文麒,该放下的就放下吧。本王是把你当朋友才说这些。” 有时候,心结还需自己解,旁人如何劝解都是无用! 郑文麒的双眸盯着缓缓朝拱桥另一端走去的硕王,修长的手指在身侧紧扣成拳! “她……她还未死!”郑文麒用刺耳的沙哑声音朝硕王的背影嘶吼! 硕王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脚步未停。 “她还未死……未死啊……”郑文麒颓然地垂下双肩,摊开被指甲刺出红痕的双手。 掌心处的殷红痕迹仿佛直达内心深处,令他感觉心里也剜痛得厉害! 硕王并未在应国公府吃宴听戏,他向郑太夫人辞行后离开了国公府。 等上了自己那辆低调奢华、宽敞的马车,硕王才发现那梅枝竟还握在手里……他怎么记得在向郑太夫人辞行时将梅枝交给了国公府的下人?不过,好像他出来后那名下人又将梅枝还给了他…… “王爷?”马车外的两名侍卫没听到王爷启行的命令,有些疑惑地出声。 顾衡摇头笑了笑,抬手掀起车窗帘子准备将梅枝扔出去! 隐隐橘香飘过,令已经伸到车窗口的大手顿了顿。 “回王府。”硕王低沉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车轮滚动,硕王府的马车离开了应国公府的正门。 在马车两旁骑马护卫的柳战和魏东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脸上都有着疑惑。 他们方才看到车窗里探出一枝红梅来,停顿了一下后又缩了回去。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这是什么暗号?还是某种试探? 柳战和魏东不由紧张起来,回硕王府的路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警戒,关注着周围可有什么可疑的人! ** 段玉苒被抬回忠勇伯府时,不知事实真相的太夫人还说了几句风凉话!大太太也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保持缄默;四太太难得没有尖酸刻薄的挖苦,只带着两个女儿和外甥女回了自己的院子! 段玉苒醒过来后,就对父母说了事情的经过。她可没打算包庇八小姐段玉芳!当然也没有故意抹黑!实话实说就是! 段玉杭怎么听都是段玉芳任性害得妹妹出事,恼火的跑去四房讨公道!还是三太太出面才把他揪回玉春堂! 段玉苒回京后首次出门参加高门宴请就出了事,令三太太自责不已! 三老爷和段玉杭则一致认为是四房捣鬼,才害得宝贝女儿(妹子)扭脚、冻伤! 没错,段玉苒不但扭了脚,还冻伤了脚! 刚开始只以为是左脚脚踝扭伤,后来两只脚的脚趾开始变得红肿、发痒,这才发现脚趾冻伤了! 如果不是三太太死活相拦,三老爷父子差点儿又跑去四房闹了!反正他们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让他们好过,害他们的人也别好过! 而四房那边也不消停! 四太太虽然当着太夫人的面儿什么也没说,但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没坐稳喝口热茶,四老爷就匆匆掀帘子进来。进门就焦急地询问庶女是否也受了伤和受了惊,气得四太太砸了桌上的茶盏,跟四老爷好一番闹! 太夫人看着亲儿子被混不吝的继子一家折腾,儿媳妇也不贤的因个庶女跟亲儿子又叫又闹,把老太太气得真病倒了! 去三房和四房问话的婆子回到明熙堂,把八小姐非要拉着四小姐去赏梅,结果因为四小姐不帮她折梅枝就赌气跑走、四小姐担心去寻却迷路的事复述给病榻上的太夫人听了。 “八姐儿向来是个乖巧的,怎么可能跟四姐儿使小性子?”太夫人不相信地哼声道,“定是四姐儿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令八姐儿伤心……咳咳,伤心难过才跑走的!” 旁边服侍的婆子抿了抿唇,看到太夫人气色不好的模样,就忍下了到嘴边的劝说。 太夫人如此护着八小姐段玉芳,因为段玉芳的生母王姨娘曾是太夫人身边服侍的大丫鬟,跟四老爷有了首尾后就被赏到四房去了。后来生下七爷段玉栎,抬作了姨娘。 王姨娘长得漂亮不说,还是朵贴心的解语花!服侍太夫人时就很是得寵,成为四老爷的妾室后也常到明熙堂给太夫人请安,嘘寒问暖的,更是把自己生的那对儿女说得对太夫人有多依恋、多孝顺!比起平时只会捧太夫人的臭脚、却不见什么实质体贴表现的四太太来,太夫人更喜欢王姨娘! “去!把伯爷请来!”太夫人急喘了几口气后,对婆子道,“把三老爷和三太太也叫过来!” 她倒要让忠勇伯评评理,三房这么欺负四房该怎么办! 忠勇伯和三老爷夫妇被叫到明熙堂,刚垂首听太夫人训了两句话,就有下人来报:大姑太太回来了! 这位大姑太太自然就是嫁到应国公府、出嫁前将太夫人克得死死的段嫣! 将婆婆的三天寿宴圆满办完,段嫣才抽出时间回趟娘家! 自从父亲老忠勇伯过世后,段嫣就不怎么回伯府了。一是因为不愿每次回来都要给太夫人请安,二是与大太太姑嫂之间也曾有些不愉快! 大姑太太的突然“回府”不单太夫人惊讶,忠勇伯和三老爷夫妇也是吃惊! “听闻老太太病了,我特意赶过来探望您。”大姑太太进了门行过礼后,就用极为恭谦的语气对太夫人道。 鬼才信!太夫人是不信段嫣这话的!但碍于面子情只得作出母女情深的样子。 “你深得你婆婆的看重,帮着世子夫人打理国公府的庶务,整日也是忙碌。我这只是小病,倒累得你跑过来一趟。”太夫人靠在软榻上,气息不稳、病奄奄地道。 段嫣没理会太夫人的客套,转身看向忠勇伯和三老爷、三太太。 “哥哥。”段嫣向忠勇伯微福一礼。 “大姐。”三老爷和三太太上前给段嫣行礼。 段嫣受了礼后,伸手拉住三太太,语气柔和地道:“我一来就看到大哥、三弟和三弟妹在这里给老太太侍疾,心中甚感欣慰。我已出嫁,不能时常在老太太身边尽孝,三弟妹便替我多劳了。” 能得到大姑子的好脸色,三太太受寵若惊!也没多想段嫣说的是什么,只顾着点头。 太夫人原本蜡黄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明明是叫人过来训话的,怎么到了继女嘴里就成了侍疾?这个死丫头还是这么能和自己作对! “咳咳!大姑太太误会了。”太夫人沉着脸道,“我叫伯爷和三老爷、三太太过来,是要替小四一家讨个公道!” 段嫣松开三太太的手,转身望向太夫人挑了挑眉,“替四弟一家讨个公道?莫非在老太太您的庇佑下,四弟与四弟妹还受了什么委屈?” 这话说得诛心!什么叫在她的庇护下? “咳咳!”太夫人剧烈地咳起来。“是……是老三和他家那个混世魔王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上四房闹腾!自从老三他们一家回来,这伯府里就没个消停日子!特别是六郎,说出去简直就是忤逆不孝!” 三老爷对段嫣这个姐姐多少是有些畏惧的!因为从小姐姐就训斥他不该与太夫人太亲近!后来更因为自己把大哥好不容易谋到的荫封让给四老爷的事,狠狠的给了他一耳光! 听太夫人提到儿子段玉杭的不是,三老爷不安地咂咂嘴辩解道:“六郎只是脾气不好了些,哪有忤……” “住口!”不等太夫人为三老爷这句话大作文章,段嫣就厉声喝止了他!“子不教,父之过!六郎顽劣不羁,早晚变成个祸害!你自己混成了一无是处的纨绔也就罢了,养个儿子也是这么混帐!简直丢了爹爹的脸!” “大姐。”三太太见大姑子训斥丈夫,心疼的想说情。 “三弟妹不必替三弟开脱!”段嫣抬手打断了三太太的欲言又止,转头对忠勇伯道,“三弟与六郎至今一事无成和游手好闲,大哥也有教导不严的责任!” 屋里的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段嫣。 这位大姑太太许久不曾回过伯府了,结果一回来没说几句话呢就开始训人!不但训了三老爷,连自己的哥哥忠勇伯也训起来! 太夫人一开始还因为被抢了话语权而不快,但听段嫣里外不分的骂亲哥哥、亲弟弟,太夫人反而乐得轻松的看热闹了! “大妹。”忠勇伯眉头微皱,却说不出什么。 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忠勇伯也是一向疼爱、忍让的。但被妹妹这么直指不是,还是有些面子上难堪。 段嫣板着脸继续道:“大哥您深得皇上信任与重用,每日上朝为帝分忧、操心国家大事;四弟官职虽不高,却也踏实做事。三弟呢?头几年还好,在平城帮着家里打理产业,回到京里后却无事可作!几个侄儿或在书院读书、或捐了差事历练。六郎呢?在平城时他如何我是不知,但好歹是没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回到京里后再看看,在家里惹老太太生气、敢对叔婶不敬!出了门,和京里那些纨绔子弟招猫斗狗、惹是生非!大哥好好想想,是不是该给三弟寻个事做做,将六郎送进书院或也给找个差事束束手脚了!” 段嫣一席话掷地有声,惊醒了忠勇伯和太夫人! 三老爷和三太太则是眼睛晶亮的、感激地望着大姑太太段嫣!大姐真好,在帮他们说话啊! “妹妹说得有道理。”忠勇伯点头沉声道,“我公事繁忙,倒忽略了……” “老三能做什么?若让他和六郎出去做事,没准会污了伯府的名声!”之前还看热闹的太夫人腾的坐直身子,尖声地反对道,“现在他们父子这样儿,也只是在府里折腾、惹得自家人心烦!到了外面行偏踏错,岂不是败坏了忠勇伯府的名声?若是再惹下什么大祸,也会害了所有人!” 绝对不能让三老爷和六郎有出息!二房没了主事的男人,已经不足为惧!三房只要继续这么不成气下去就更好了! -本章完结-   ☆、50.年底(有虫版) “老太太不用担心,大哥一定会思虑周全后给三弟和六郎个安排的。您年纪大了,也是经不起三弟和六郎这么闹腾。”段嫣语重心长地道,“总不能为了清静,就这么早早分了家吧?” 太夫人的脸被气成了酱色!他们可真是兄妹、姐弟连心啊!连“分家”这念头都是一样的! 哼!想早早把四房分出去?没门儿!儿子得不到忠勇伯的爵位,不代表孙子就没机会!还有这伯府的家产、四老爷未来的仕途、孙子孙女的亲事……说什么也不能分家! 吞下一口老血,太夫人又败在了“分家”这根软肋上!谁能想到大姑太太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太夫人准备拿捏忠勇伯和三房的时候回来了! 没了斗志的太夫人软绵绵的倒在榻上捂着心口哼哼,三太太和大姑太太都上前“担心”的询问,还喊着让人去请太医…… 明熙堂里闹腾了一会儿,待忠勇伯等人出来才恢复了安静。 且不说太夫人怎么呕血,只说一回来就战斗力爆表的大姑太太段嫣! 出了明熙堂,一行人直接去了忠勇伯的书房,段嫣也不多说废话,直言此行是来看受伤的段玉苒。 “我们府上的老太太一直放心不下,让我过来看看四姐儿。赶巧就碰上了今天的事儿!”段嫣寒着脸,望向三老爷和三太太的目光有着审视,“三弟、三弟妹,我想问问你们是何打算?还是想继续孝顺老太太、跟大哥作对,还是想自己一家子活出个样子来!” 段嫣虽是出身伯府的高门千金,但性子却是直爽!这也是她深得婆婆郑老太太喜爱的原因! 对三老爷这个同母弟弟,段嫣是又恨又不甘放弃!虽然她也懂养恩往往重于生恩,但太夫人明显就是狼子野心! “大姐。”三太太见丈夫在长姐面前红着脸不敢说话的样子,只得上前道,“夫君已经知错了。所以六年前才会听从大伯之命,我们全家都迁去了平城。四姐儿那日在国公府向太夫人所说的话并无虚假,我们一家本也以为要在平城定居,不会再回伯府趟这浑水了。谁成想……” 段嫣也叹了口气,她一个出嫁多年的姑太太,也实在不宜再回娘家多管闲事!如果不是念着仅剩的那点儿姐弟情,她今天也不会出头替三老爷和段玉杭说话。 同时,段嫣对兄长也略有不满! 当着弟弟与弟媳的面,段嫣给忠勇伯留了颜面,只说一会儿去玉春堂看望四姐儿,就打发三老爷和三太太先回去了。 待三老爷和三太太一离开书房,段嫣就朝哥哥发难! “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弟一家回来这么久了,您怎么也不给安排事做?您不护着帮着,只由着他们在伯府里自己挣,能挣出什么来?兔子急了还咬人,也难怪三弟和六郎遇到一点儿刺激,就一副不管不顾的拼命架式!”段嫣不客气地道。 段家男人似乎对姐妹都有既爱护又畏惧的遗传,所以作为妹妹的段嫣指责忠勇伯不照顾三房,忠勇伯也只能摸摸鼻子默默听着。 见兄长不语,似乎默认了自己的责备,段嫣缓了口气又道:“大姐儿的病拖了这么久,半个月前我去齐远侯府看她时,人都瘦得不成样子,幸而精神倒还好。大姐儿与我说知心话时提到,大哥与大嫂曾想在大姐儿去了之后让四姐儿当齐远侯的填房?大房还有未嫁的庶女,怎么倒让个正经的嫡女去当填房?大哥与大嫂实在太欠考虑了!” “咳咳。”忠勇伯尴尬地清咳了两声,解释道,“这件事是你大嫂和大姐儿商量的,我并不知情。” 段嫣轻哼了一声,斜睨着兄长道:“大哥是不知情,可能也不会多管。但大哥拍着胸口自问,您一直对三弟一家不管不问,是不是也气他们的不识好歹?你们觉得让四姐儿这种和离女子给侯爷姐夫当继室,已经是抬举了她,是不是?但有没有想过三房一家愿意不愿意被抬举?齐远侯又愿意不愿意娶一个和离过的女子为继室?大嫂与大姐儿的那番心思瞒不过我!若是四姐儿自己愿意倒也罢了,可人家不愿意!拧了你们的意愿,就撒手推开!等逼急了三弟,他和老太太、四房再联手对付大房,大哥就开心了?” “好啦!两三年不常见,你越发的没规矩、话多!”忠勇伯的脸子终于挂不住的沉了下来,“三弟一家的事,我的确欠考虑。明天我就看看有什么差事能给三弟和六郎安排的没有!” 段嫣见好就收,知道自己那些话已经刺痛了大哥的心,也敲醒了忠勇伯!再多说,恐怕兄妹情分也要坏了。 “我这都是为了大哥好,若是说重了,大哥也别怪我。”段嫣放缓了语气,眼圈微红地道,“若是二哥还在,我又何苦来当这坏人!便是三弟混帐,只要大哥和二哥联手也能压制了他们!” 听妹妹提到英年早逝的二弟,忠勇伯也热了眼眶。 “我晓得,你只管放心吧。从今以后,我会照抚三弟一家就是。” ** “姑母真是厉害!”段玉苒听姚氏激动的复述完之前明熙堂里发生的事,不由竖起大拇指赞道。 “谁说不是呢。”姚氏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拭去激动的泪花,“呆会儿大姑太太还会过来看你,你可要好好感谢她才是。” 段玉苒自是应下。 因段玉苒的脚不便,段嫣便亲自到了小东院来看望侄女,令段玉苒有些不好意思。 见侄女由两名婢女扶着相迎,段嫣赶紧上前道:“你脚伤着,不必拘礼了。” 段玉苒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请段嫣坐下后自己才由婢女扶着落座。 段嫣有近十年没见过段玉苒了,当初那个扎着双鬟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婷婷玉立的少女!虽嫁过人,但通身气质依旧如未出闺阁的少女无二! 郑老太太拉着段玉苒讲和离之事时,段嫣在外面招待几位王妃和郡主、县主。后来听说婆婆有意相帮的事后,她暗中惊讶不已! 想不到三房这个侄女竟入了婆婆的眼!到底有何出奇之处? 段嫣仔细打量了几遍段玉苒,实在找不出她身上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都是我管家不严,下人竟擅离职守,才害得四姐儿你受伤。我带了些上好的治跌打扭伤的药、和治冻伤的药过来,你要好好将养。”段嫣招招手,跟随而来的丫鬟便捧着礼盒上前。 “多谢姑母关心。也都是我自己没用,踩块石头竟也能扭到脚。不然也就不会出那样的事了。”段玉苒陪笑地道。 段嫣也回以微笑,但她心中清楚,就算段玉苒没扭到脚,凭自己之力也走不出梅林! “那日多亏了文麒表少爷,不然我们四姐儿怕要遭更大的罪了。”三太太坐在一旁感激地道。 看段玉苒脸颊微红、双眸水润的娇丽模样,段嫣心中一动。 “说来,我倒是想问问,四姐儿怎么倒想去赏梅了?”段嫣问道。 段玉苒就把之前向父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给段嫣听,“其实我只想在外面看看就好,但八妹妹跑得没了踪影,我怕出什么事就追了上去,结果就……” 段嫣的眼神闪了闪,垂下眼帘理了理手中的帕子淡声地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当四姐儿是听说了什么,便想去赏梅呢。” 段玉苒柳眉一挑,抬眼望着姑母段嫣。这话里有话啊! 三太太也听出了弦外之音,不禁担心地看向女儿。 难道女儿没有对自己说实话? “玉苒不明白姑母话里的意思。”段玉苒坐直身子,唇角勾着笑淡然地道,“听表哥说,我与婢女走不出来是因为梅林深处有阵法。难不成,应国公府的红梅林里还藏着宝藏不成?” “哈哈,你这孩子。”段嫣闻言忍不住笑起来,“想法倒是稀奇古怪,哪有人把宝藏藏在林子里的?” 三太太和段玉苒陪着轻笑了两声,笑意却未达眼底。 那段嫣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段嫣笑了一会儿后,深吸了一口气再望向段玉苒时,眸光就柔和了许多。 “我们老太太看人一向很准,她老人家既然喜欢四姐儿你,想必你还是有与众不同之处得了她老人家喜爱。”段嫣恢复了直爽的模样道,“我知道伯府的八姐儿也在梅林迷了路,但她比四姐儿你幸运,还没进入梅林深处的阵中,就遇到了几位贵人。得那几位贵人相助,她平安无事的比你先回到了西阁。” 段玉芳比自己先出了梅林、回到西阁听戏的事,段玉苒已经从姚氏那里知道了。段玉杭最生气的就是,三太太找段玉苒都急得掉泪了,段玉芳在一旁也不吱一声! “贵人……相助?”段玉苒咀嚼着这四个字。 “我在拱桥这侧的梅林外安排婢女守着,其实就是想阻止来拜寿的女眷误入林中。因为那日有几位贵客应国公府世子之邀,在梅林中饮酒赏梅。”段嫣解惑道,“迷路的八姐儿恰巧就绕到了那一处。” 段玉苒恍然,随即哭笑不得的笑着轻摇了两下头。 “八妹妹真是幸运。”段玉苒嘲讽地道。 段嫣见段玉苒这副表情,便知道她是真的不知情,才收起了之前的疑心。 “那文麒表哥出现在梅林中,也并非是巧合吧?”段玉苒望着姑母段嫣道,“表哥应该也是在陪那几位贵客饮酒赏梅,八妹妹突然闯了进去,使得表哥疑惑为何守在外面的人没有拦住八妹妹。他在巡视时,听到了我的婢女的呼救声,才赶过来救了我?” 段嫣赞许地回视着段玉苒,微点了一下头,“应该是这样。” “应该?难道文麒表哥没有向姑母说明事情的经过吗?”段玉苒略感诧异。 段嫣听段玉苒这么一问,脸色不由微黯,但很快又用无奈的笑容掩饰过去。 “你文麒表哥不是个喜欢说闲话的人。” 不喜欢说闲话?不喜欢说闲话,还说她跟小时候一样呆!段玉苒腹诽。 段嫣又关心了几句段玉苒的脚伤与冻伤,还说郑老太太交待,待她伤好了要常去国公府走动。 段玉苒谢过了段嫣的关心,又请姑母代话给郑老太太,自己一定会常去拜访太夫人云云。 三太太将姑太太段嫣送走后,匆匆回到了段玉苒的小东院。 “苒姐儿,娘怎么觉得大姑太太今天在你这儿说的话都是一半儿的,没说全呢?”三太太脸上有着隐隐的不安,“大姑太太该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跟段嫣聊天时,段玉苒的神经始终很紧张,现在人一走就放松了,结果觉得身体都僵硬酸疼得厉害! 忍着腰部的不适,段玉苒安慰三太太道:“娘,您别担心了。今天姑母从进府就在太夫人面前帮爹爹和兄长向大伯父讨要差事,想必是知道爹爹真心悔过,要帮咱们一把。至于方才那些隐讳不明的话……女儿以为,姑母起初是疑心我与八妹妹听到了什么风声,故意跑去梅林冲撞国公府的贵客,所作的试探罢了。” 三太太也不是个傻的,只是担惊受怕、被忠勇伯和大姑太太排斥久了,心中不安而已。 “唉。”三太太叹了口气,一只手抚在胸口悻悻地道,“不管怎么说,解释清楚就好了。” “想不到四房的八小姐小小年纪,倒有那种心机!”一旁的碧珠忿然地嘟哝道,“听大姑太太话里的意思,八小姐是知道梅林里有国公府的贵客,故意跑进去的!她若是有什么目的,只管自己去就是,倒拖累得我们小姐又是扭伤、又是冻伤的!六爷打上门去真是不冤枉她!” “碧珠!”段玉苒皱眉瞪了一眼贴身的婢女,“隔房的主子也由不得你个下人非议!扣你半个月的月钱以示小惩!” 碧珠嘟起嘴不再作声,云珠在一旁看了觉得好笑,推了她一把。 “碧珠又没说错什么。”三太太听了碧珠的话,正色地道,“四房的几位小姐中,以前只知道六小姐是个沾火就着的脾气、九小姐也是喜好争强好胜,没想到八小姐也是个小瞧不得的!你以后还是离她们远一些的好。” 段玉苒点点头,她本来也没想和不沾火也自燃的六堂妹、蛮横无礼爱动手动脚的九堂妹、表面小白花内里心机表的八堂妹亲近! 其实段嫣那几句不明不暗的话既有点醒段玉苒的意思,也有让三房与四房产生嫌隙、疏远的目的!这是段玉苒隔了许久之后才回味过来的内涵所在。 ** 大姑太太对忠勇伯的劝解很快见到了成效! 段嫣回伯府走一遭的次日,忠勇伯就将三老爷段淳余和六爷段玉杭叫去了自己的书房。 三太太和段玉苒担心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父子俩喜笑颜开地回来。 “老爷、六郎!”三太太迎上前去,焦急地问道,“大伯叫你们过去是何事?” 见父子俩这么开心的样子,就知道是好事啊! “娘,大伯父将我和爹叫过去是问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段玉杭笑呵呵地道,“还问我想不想去书院跟大哥一起读书!” “啊?让你去书院读书?”三太太看着儿子忧心地道,“虽然读书是好,但六郎你能静下心来吗?” 段玉杭小时候在家学里跟着堂兄弟们读过几年书,当然也没少打架就是!去了平城后,三老爷也请了一位先生教儿子学问,但后来发现段玉杭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就干脆辞了先生,带着儿子一起打理府中产业。没想到段玉杭在打理产业和生意方面却上手极快! 段玉杭嘿嘿笑着,“还是娘知道我不爱读书。我跟大伯父说,我不想去书院读书,想回平城打理祖产去!” 原本一脸高兴与期待的三太太和段玉苒都是一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向玩世不恭惯了的段玉杭竟能做出这样的选择,着实令人惊讶! “大伯父已经答应了,年后即让我启程去平城。”段玉杭有些兴奋地搓手道。 三太太扭头看向三老爷,“老爷,您……” 三老爷不会也要去平城吧?那这一次太夫人还能不能同意让三老爷带上她们母女?若是一家都回平城去,也不为是件好事! “大哥让我打理京城及周围几处产业和佃田的事。”三老爷柔声地安慰妻子道,“六郎在平城跟着我处理那些产业也有两三年了,难得大哥如此信任年纪尚轻的他,不如就让他一个人去试试。” 三太太点点头,强作欢颜地道:“六郎也是不小了,再过年便也二十了呢。二郎这个年纪时,琬姐儿都出生了。” 二郎即大房嫡长子段玉松,今年二十二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娘,哥哥若是在平城做得好,将来说媳妇也容易些呢。”段玉苒见屋内气氛有些低沉,忙开玩笑地道,“毕竟人家嫁女儿,一听男方是个纨绔子弟,肯定是扭头甩袖就走,连考虑都不考虑!若是听说男方是个年轻有为、又得家主信任的子弟,定也愿意将女儿嫁过来的。” “对对,四姐儿说得对极了!”三老爷抚掌大笑,“我儿子若有出息,没准也能娶个高门贵女回来呢!” 三太太看着这对活宝似的父女,心中因儿子要远离的不舍也消散不少。 三房这边喜气洋洋,明熙堂里却一片阴沉! “老太太,您就由着大伯这么安排吗?”四太太抹着眼泪、不甘心地道,“当初我们五郎不过是想顶一个五城兵马司副指挥的缺儿,大伯都不肯相帮!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亲弟弟,只不过是嫁出去的妹子说上一声,就马上给亲弟弟安排了油水多的肥差!” 四太太可是眼馋很久打理京中及周围几处产业、佃田的差事了!只是四老爷为官,不能管府中的庶务,忠勇伯一直用信任的下人打理着,也轮不到四房插手!这下子倒成全了三老爷! 四太太恼,太夫人却是怒极攻心! 忠勇伯安排完三老爷父子的差事,也没直接向太夫人有个交待,只派了大管事过来知会了一声算是了事! 太夫人正气得两眼发黑,得了消息的四太太就跑过来哭闹抱怨。 “都是那个小贱-人惹的祸!”四太太突然咬牙切齿地骂道,“若不是八姐儿在应国公府作出那等不检点的事,怎么惹得大姑太太不快?大姑太太不高兴,自要回来寻咱们的晦气!老太太!您……” “行啦!你是当我这个老婆子死了不成?从过来就叽歪个没完!”太夫人拍着桌子怒斥四太太道,“八姐儿才多大?你竟也能说得出‘不检点’这样的话来!你当这是什么好话不成?就不怕连累得六姐儿、九姐儿一起坏了名声?” “是那小贱……是八姐儿惹得大姑太太不快,跟我们六姐儿和九姐儿有什么关系……”四太太吓了一跳,低声咕哝着。 太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四太太,后悔给亲生儿子娶了这么一个没用的老婆! 小姚氏虽然是庶出、又看似柔弱温顺,但对三老爷是一心一意!而且还能帮扶丈夫!虽然教导出来的那双儿女泼皮了些,但总算是有些实际的本事! 再看四太太,抓不住丈夫的心,整日拈酸吃醋、责骂姨娘和庶子女!亲生儿子跟她不亲,两个女儿又都乖张任性没深沉! “事已至此,怕也不能更改了。”太夫人顺了几口气后沉声道,“不过六郎走远些也好,起码三房少了个能折腾、能闹腾的!至于老三那份差事,他能不能做好还两说!你以为伯爷真的会放心将京中产业交给亲弟弟打理?不抓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就不是自己的,伯爷才不会那么蠢!” 四太太红肿的眼睛一亮,“老太太,您的意思是……” “静观其变吧。”太夫人靠在迎枕上闭合双目道,“倒是你和六姐儿,齐远侯那边的事儿考虑得如何了?连八姐儿都知道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了,你们母女还在那儿发蠢!” 四太太咬了咬嘴唇,心中怨恨太夫人竟拿一个不要脸的庶女跟自己和女儿比较! “我知道你心疼六姐儿,但将来就算六姐儿嫁得再好,顶天也就是嫁给哪个国公府里二房、三房的子弟!齐远侯不一样,嫁过去就是侯爷夫人,若争气的生个儿子……”太夫人的声音沉了沉,“你自己再想想吧。” 若不是段玉芳翻过年也才十三岁、实在太小,太夫人还真不愿跟四太太说这些! 段玉芸明年就十四岁了,段玉蓉那副样子怕也撑不过明年去!段玉蓉人一死,齐远侯象征性的守上半年一年,段玉芸也就及笲了!成为齐远侯的继室后,很快就能孕育子嗣,等有了自己这房血脉延续的外孙出世,之前段玉蓉所生的定哥儿可就不一定能当上世子了! 令太夫人最堵心的就是四房这对母女像被猪油蒙了心,竟一点儿也没看出这种选择的好处!反而拧着劲的不愿意! “儿媳……儿媳再想想。”四太太不情愿地哼唧道。 太夫人睁开眼冷笑一声,“你别想得太久了!若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四房也不只六姐儿一个能嫁!再不济,就是紫姐儿成了齐远侯的继室,没准也会念着我这个姨奶奶的好呢!” ** 进了十二月,高门大户的人家就提前开始了过年的准备,忠勇伯里里外外也是一片忙碌! 段玉苒的左脚虽然已经好了很多,但三太太坚持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让她下地乱走,更不让她帮什么忙! 闲来无事,段玉苒就拿出温氏给她的几个宫廷秘方研究起来,挑出“雪肌丸”、“玉颜膏”、“香体露”这三个方子,照着上面所写的配料自行研究配制起来。 有些配料并不易得、有些又极为贵重!有些配料恐怕也只有宫中才能找到! 配制过程中遇到难题,段玉苒就去大房向温氏请教。 温氏也不藏私,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段玉苒,并指出有些很难得或是很贵的配料,可以用哪些东西替代…… 配出第一瓶玉颜膏时,段玉苒非常兴奋,往脸上涂了几日后真的感觉皮肤光滑、有了光泽!这瓶玉颜膏里有四种配料是用的替代品,多少有些遗憾! 如果完全按着方子上所列的配料配制,效果一定更加出众! 同时,配制玉颜膏累的时候,段玉苒就伏案设计琉璃首饰。 腊月十九这天,吴娘子乘着马车来到忠勇伯府。 “奴家这里先给四小姐拜个早年儿了。”吴娘子进门就向段玉苒福身拜早年,脸上的笑容真诚,手中还提了几样年货。 段玉苒笑着请吴娘子起来,又让云珠包个五两银票的红包给吴娘子。 得了红包的吴娘子笑得合不拢嘴,说了一串大吉大利的话。 “借吴娘子的吉言了。”段玉苒请吴娘子坐下,待碧珠奉上茶水后才道,“本想着上元节后派人去请吴娘子呢,想不到你年前就过来了。” “是我们硕爷让奴家过来给四小姐提前拜个年,送年礼的。”吴娘子不敢居功地道,“硕爷说了,若四小姐一时没有画图样的心情,也不必勉强。待小姐您什么时候灵犀一闪了,再画也不迟。” 段玉苒被吴娘子的话逗笑,“硕爷倒是个宽宏的人。我上个月脚踝受了伤,闲暇之时倒是画了几张图样。既然吴娘子来了,便带回去给硕爷过过目吧。” 说完,段玉苒让云珠将自己这一个多月所画的首饰图样都拿了出来,少说也有四十多张! “硕爷既然说要筛选,我便多画了一些。”段玉苒道。 吴娘子赶紧起身接过装着图样的匣子,看了两眼后小心的合上,“辛苦四小姐了。您脚受了伤,应该好生休养才是。” 段玉苒轻笑,“好在是脚受了伤,若是手受了伤不能执笔,我还真怕硕爷等得不耐烦,误以为我江郎才尽呢。” “哪能呢,哪能呢。”吴娘子陪笑地道。 “上次吴娘子来去匆匆,我倒也忘了问一句,硕爷的铺子开在了京城何处,又叫什么名字?”段玉苒试探地问道。 吴娘子放下匣子坐下后答道:“说起来,那铺子也是上个月中才开的业,就在盛安街上,叫宝珑斋。四小姐有空儿倒是可以去看看。” 盛安街可是京城甲等商街,房租自然也是不低!段玉苒不禁有些羡慕妒嫉财大气粗的硕爷! “好,有空我定会去看看的。”段玉苒点点头应承下,随即又想起一件事,“硕爷在京中和平安两洲皆有生意,想必也是见多识广。我这里有几样东西想麻烦硕爷帮忙找找。” “是什么东西?若小姐信得过,便列下单子由奴家带给硕爷过目。” 段玉苒命碧珠准备笔墨,在一张纸上写下自己缺少的几样配料名称。 吴娘子拿在手里,也是看不明白。只是和那些图样一起小心收好,向段玉苒告辞后离开。 “宝珑斋?”段玉苒嘴里念着这个铺名,心里痒得厉害!她恨不得现在就能去宝珑斋看看,到底是怎样一间铺子! ** 宝珑斋三楼的一间屋子里,明显又胖了一圈儿的硕王爷手里拿着的不是段玉苒新画的首饰图样,而是那张列着请他帮忙寻找的东西名称的纸张。 “北国长毛羊脂?”顾衡抖了抖手上的纸,挑眉看着吴娘子,“段小姐要这些东西作什么?” “回爷的话,四小姐没说。”吴娘子也挺纳闷。 “极品白泽东珠……这个除了宫中贡品之外,怕是无处可寻呐。”胖头摇了摇,语气却轻松得很。“这位段四小姐倒真是看得起硕爷!” 这单子上共列了五种东西,其中有三样是只能在宫廷贡品中找得到的东西!剩下两种市面上也极少有售卖的珍稀之物! 不过,这些东西对硕王爷来说,实在是得之容易! 次日,硕王爷那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就停在了宫门前,上了宫中特意为这位王爷准备的八人抬大轿,晃晃悠悠的进了宫! 硕王进宫,必定是先去东宫拜会太子! 卢贵妃曾在皇帝耳边吹风,说硕王爷不尊敬皇上,进宫了不先给父皇请安,倒先跑去太子那里!岂不是在硕王心中,皇上不如太子了? 皇帝也因此心中不舒服了一阵子,后来有一次就忍不住问硕王,为何进宫先见太子后才来给他这个父皇请安。 硕王认真地答道:儿臣知道父皇每日上朝时与群臣议国事、民生,下朝后又在御书房批阅如山奏折,怎么好进了宫就直接过来打扰父皇?但儿臣进宫,必会有宫人向父皇禀报,父皇得知儿臣去了东宫,又知儿臣必定会来给您请安,自然会有所准备。这样儿臣再来给父皇请安,也就不算打断了父皇的凝思。 皇帝听了之后,感叹这个儿子的贴心。一高兴,大笔一挥就给硕王爷加了五千户食邑!把卢贵妃气得天天诅咒硕王爷肥死! 从此以后,硕王爷进宫先去东宫、再去给皇帝请安就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在东宫门口,硕王爷将一张纸交给身旁的一名内侍,低声交待了几句,那内侍连连点头后飞奔而去! 由东宫的内侍引领着进了太子的书房,顾衡先是被书房内的冷空气刺激得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这么冷?没点火盆子吗?”拢了拢披风,顾衡阴沉下脸不悦地哼声。 身旁领路的内侍吓得更加弯了腰,“回王爷,这……这是太子殿下……” “你这么胖,也怕冷吗?”身上仅着厚锦袍的太子从内室走了出来,脸上扬着温润的笑容,“孤只是躺在内室里看书,外面点着火盆子作什么?平白浪费东西。你若是怕冷,跟孤进去说话。” 顾衡微皱眉头,朝那内侍摆了摆手,内侍如蒙大赦的退出了书房。 待书房的门被关上,顾衡才道:“想博个贤德的名儿,倒也不用这么苛待自己吧?别的宫中可着劲儿的挥霍,殿下这里省下的,恐怕也是填了别的宫中所缺罢了。” 太子摇摇头,无奈地道:“阿衡,你这铢铰必究、算计利益得失的模样还真像个商人。” 顾衡耸耸肉厚的肩膀,大步朝内室走去。他是胖,但胖不一定就扛冷啊! 内室里燃着两个火盆子,因为空间小还算暖和。 拖了大椅到一个火盆子旁坐下,顾衡在铜丝罩子旁烤手。 太子也拖了把椅子坐到旁边,看着肚子上三层肉褶的弟弟,不禁有些头疼。 “阿衡,转过年的三月,宫中可能要进行一次选秀。” “哦?那卢贵妃又该吃不香、睡不好一阵子了。”顾衡兴灾乐祸地道。 太子揉了揉眉心,他们兄弟的思路好像不在一条线上! “我听父皇的意思,这次选秀主要还是为了给皇子及勋贵府上未婚配的儿郎赐婚。”没有外人在场,太子也就不自称为“孤”了。 “又是赐婚啊。”顾衡庞大的身躯靠坐进椅子里,眉心拧得更紧,有了几分不耐,“又该有多少男男女女倒霉了。” 你凭什么把自己置身事外啊?太子斜眼看着替别人叹息的弟弟,心中替弟弟叹气。 “阿衡,你也到了该婚配的年龄了。”太子道,“父皇似乎很中意景国公的长女。听说那位小姐……” “不行!”顾衡腾的站起身子,身后的椅子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把太子吓了一跳! “阿衡?” “殿下,你这里实在太冷了,我还是去父皇的御书房坐坐。”顾衡在太子呆滞的眸光注视下,快速的转身、迈着矫健的步伐出了内室、打开书房的门出去了! 皇帝听说硕王进宫了,就放慢批阅奏折的速度,等待次子来给自己请安。 没多久,外面就传来内侍尖细的声音报硕王求见。 皇帝有几分意外,这次怎么来得这么快? 御书房的门被打开,硕王顾衡夹着寒气儿迈了进来。 当看到又两个多月没见的次子站在面前时,皇帝的瞳孔缩了缩。 硕王……好像……又胖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硕王一甩袍摆单膝跪了下去。 咚!皇帝的瞳孔又紧缩了一下,视线向下看着比自己喜爱的妃子的纤腰还要粗的腿砸在地面上,他忧心地想:呆会儿让刘宝儿看看那个地方的地砖是不是裂了或碎了? “咳,起来吧。”皇帝收回心神,对硕王露出慈爱的笑容,让他起身。“眼看就要过年了,王府里所需的东西可都准备齐了?” 硕王拱手道:“回父皇,儿臣府中也无需准备什么,反正年年也都是进宫陪父皇与太子一起过年。” 皇帝又开始忧愁了:要不,今年让御膳房再多准备两只乳猪吧? “虽说你在宫中过年,但自己的府邸也该有个过年的模样。”皇帝语重心长地道,“唉,都是朕的疏忽,你尚未大婚便开了府。身边没有个能打理王府庶务的王妃,难免就有不足之处了。” 顾衡抿抿唇,未应声。 太子念叨他该娶个王妃了,他可以起身就走!皇帝念叨这个,他就不能不听着了! 站着听皇帝唠叨了近半个时辰,顾衡才得以解脱! 出了御书房,顾衡的视线落在门口的内侍吴奎身上。 接到硕王爷的眼神儿,吴奎赶紧垂着头跟上几步。 “父皇和太子怎么突然这么热心起我的婚事了?”硕王冷着脸,转动无名指上的大红宝金戒指。 “回王爷,太子殿下那真的是关心您。当然,皇上也是关心您的终身大事……” “说重点!” “奴婢听说是贵妃娘娘跟皇上提起,王爷您是兄长,至今未娶正妃,后面的几位皇子总是不能越过您去……” “七皇弟翻过年才十二,贵妃娘娘这是远忧?”顾衡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吴奎吞了口唾沫,脊背发寒! -本章完结-   ☆、51.惊吓一日 知道是谁又不开眼的准备算计自己,硕王爷心里就踏实了。 卢贵妃从未放弃折腾,但她却一直是硕王的手下败将! 现在七皇子越来越大了,卢贵妃也越发的着急起来!以前她是只把太子当作眼中钉,现在硕王则是她的肉中刺!两个都令她想除之而后快! 但皇帝有自己的主张,卢贵妃再得寵,在立嗣这件事上她也无法左右皇帝! 在八人抬大轿旁,顾衡看到了那个得自己吩咐去办事的内侍。 那内侍手里抱着一大匣子恭立在大轿旁。 “东西都找齐了?”顾衡坐进大轿内后,问那内侍。 “回王爷,奴婢跑了几处,将您要的都收罗齐全了。”内侍躬身道。 “嗯,可问了这几样东西都是作什么用的?” “回王爷,奴婢问过了。这几样东西若分开各有不同用处,若是放在一起却不知用于何处了。” “……”这不跟没说一样吗? 硕王今天心情不好,用力甩下轿帘子不再说话。 ** 也许是即将过年,各府都要互送年礼,所以琉光阁的生意竟好了起来。 段玉苒当初开店时也没打算只卖琉璃首饰,所以铺子里除了卖首饰之外,她还从玉环阁的琉璃摆件中挑了十几种放在铺子里售卖。 腊月二十八这日,段玉苒亲临琉光阁! 因为今日也是琉光阁本年最后一天开门,段玉苒是以东家的身份过来巡视和收帐的。 不想被太夫人和四房找麻烦,所以琉光阁自从开业到现在,都是王壮夫妇和雇来的一名伙计打理着,段玉苒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装璜后正式营业的琉光阁! 虽然这里的每处布置都是段玉苒通过宝卉的描述,自行想像空间与位置后再作的安排,但真正到铺子里来看,才发现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 进了琉光阁后,段玉苒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便让宝卉记下铺子里要做修整和更改的地方。 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段玉苒将琉光阁需要改进的地方向王壮夫妇作了交待。 交待完琉光阁的事,段玉苒又上了马车,命车夫去盛安街。 “小姐,临行前三太太可是叮嘱您早些回府去呢。”云珠劝道,“要不咱们改日再去盛安街吧。” 云罗街上的人流都比过去多了两三倍,可况商铺林立、更加热闹的盛安街! “去盛安街的闻香来吃几个包子、喝碗粥,再去宝珑斋看看首饰。咱们就回府!”段玉苒按了按肚皮,朝云珠笑道,“我可是饿了。” 云珠无奈,知道说不动段玉苒,只能自己多留心些,别让人挤到脚伤刚好的小姐了。 果然,盛安街上人头攒动,马车拐上盛安街就行驶缓慢起来。 好不容易听车夫喊“闻香来”到了,段玉苒和云珠才松了口气。 准备下马车时又有了问题,段玉苒到底是戴不戴帷帽下去? 戴吧,谁吃东西还戴着帷帽啊?不戴,似乎又不是大家闺秀出行之仪。 最后,云珠下了马车,进铺子里买了四个包子回来。 段玉苒坐在马车里啃着包子,心里却有些郁闷。 小说和影视剧里那些大家闺秀怎么顾忌那么少,想出门就出门、想去哪家酒楼吃饭喝酒就去哪家酒楼!怎么到了她却这不行那犹豫的!到底是现实的问题,还是自己胆怯的问题? 抱着这个疑问,马车又到了宝珑斋门口。 段玉苒只吃了一个包子就没了胃口,听车夫喊宝珑斋到了时,甚至也没了下车去看一看的兴致! 也许是发现自家小姐意兴阑珊,云珠这次反倒乖觉的催段玉苒下马车进去逛逛。 拿了帷帽戴上,段玉苒在云珠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进了宝珑斋,段玉苒马上被店铺的宽敞与合理布局给迷住了! 宝珑斋的面积起码比自己的琉光斋大三到四倍不止! 一楼的墙面上悬着几柄宝剑,剑身有宽有窄,剑鞘的颜色也不一样!最令人注目的是剑鞘上镶嵌的宝石与剑柄上悬着剑穗!无论是作工还是手工编织,处处显着“用心”二字! “这位小姐好,女客二楼请!”一名伙计模样的少年迎上前,在离段玉苒三四步远的地方停下,既礼貌又不失热情的请她们上二楼。 “怎么?一楼的东西不让女客买的吗?”扶着段玉苒的云珠好奇地问道。 那伙计咧嘴笑了笑,“这位姐姐误会了。楼下卖的多是男子佩饰,而二楼才是卖女子的首饰与佩饰。若是小姐想给父兄挑选佩饰,楼上也有图册供您选择。看好哪一样,让伙计从楼下拿上去便是。” “这个倒好。”云珠笑嘻嘻地看向段玉苒。 的确是个不错的销售手段!段玉苒默默的将此法记在心里。 其实,在这个男女有别的时代,富贵人家的内宅女眷亲自到首饰铺子挑选饰品的事很少出现。多是首饰铺子里的人拿着图册入府供太太、小姐们挑选好,再一起送进府里!还有就是有的铺子设单间,太太小姐们来了便直接请进去,然后将铺子里新进的、卖得不错的首饰都捧过去供其挑选……像宝珑斋这种直接分了男客与女客区的铺子真少见! 上了二楼,段玉苒只能用眼花缭乱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一名笑容可亲、梳着妇人发式的女子迎上前,问段玉苒是想自己先边看边挑选,还是想坐下来看着样册选首饰。 段玉苒想了想,决定先看看宝珑斋都卖些什么样的首饰。 二楼靠墙的位置用屏风隔着四个独立的单间,单间并非封闭式,外面的人依稀能看到单间里坐着的人……现在两间里面有客人在看图册选首饰。 “小姐,您看。”云珠拉了一下段玉苒,指着架子上一套摆在长形黑匣中的琉璃摆件!“那不是您……” 段玉苒捏了捏云珠的手,示意她别多嘴! 云珠抿紧唇,偷眼扫视了一圈,确定自己方才的举动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段玉苒往前走了两步,仔细端详架子上那套琉璃十二生肖。 没错,正是自己去年给玉环阁设计的琉璃十二生肖摆件!这套摆件以黄色为主色、蓝绿为点缀色,每个生肖仅有半根拇指大小!小巧简单、惟妙惟肖,在阳光下看时又会因角度不同,三色处折射着不同的光芒。当吴娘子拿来成品给她看时,段玉苒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直接自己就留了一套…… “这位小姐是喜欢这套琉璃十二生肖吗?”方才上楼时就接待段玉苒的妇人主动上前介绍道,“这套琉璃生肖如今只剩这一套了。据我们掌柜说,这套生肖的图样出自一位高门千金之手,当初那位小姐只让制了十套。有一套她自己留下了、一套送进宫里给皇太孙做了百日礼、一套被硕王爷收了去,除去我们宝珑斋这套,剩下六套可都是被人买去收藏了。” 云珠听得一脸惊讶,然后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家小姐。 乍听这套琉璃十二生肖竟有两套在皇族手中,段玉苒自己都惊讶不已! 随后,段玉苒和云珠在架子上发现了好几个当初给玉环阁设计的精巧琉璃摆件! 没想到自己设计的首饰不被那位硕爷看中,这些玩艺却入了他的眼! ** “她来了?”胖脸上两道浓眉挑了挑,顾衡的脸上露出兴味的笑容,“想不到她还真来了。” 宝珑斋除了大年三十到初五闭关不做生意外,其他时候均开门迎客!顾衡今天过来也是为了年底结帐!没想到就碰上了段玉苒! “二爷,呆会儿齐远侯可是要过来见您呢。”柳战见自家王爷眉开眼笑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一句。 “无妨,反正他也不经过二楼。”顾衡不在意的摆手。 一楼有一条楼梯直通三楼,是无需经过二楼的。 “二爷不准备见见那位段小姐?” 柳战还以为王爷故意让吴娘子把宝珑斋的事告诉段玉苒,就是为了引那位小姐过来,然后二人见个面呢! 顾衡脸一皱(其实他是在皱眉),“本王为什么要见她?” 柳战“……” 好歹您二位也是合作者的身份,这么王不见王的好吗?特别是自家王爷还一人分饰两角,一边是帮助段小姐租下云罗街铺面的顾爷,一边是与之合作的宝珑斋、玉环阁幕后大老板“硕爷”! 柳战觉得自家王爷这么逗弄一名人家小姐实在是不厚道。 “让吴娘子出面去接待段小姐。”顾衡对魏东吩咐道,“对了,将马车上我带过来的匣子拿上,让吴娘子转交给段小姐。就说是我按着她给的字条所写搜集到的东西。” 吴娘子从魏东手里接过匣子、得了硕王的命令后,赶紧绕到店铺的前面去见段玉苒。 段玉苒见吴娘子出来了,便也不好意思再在宝珑斋里逗留,免得有刺探、偷学之嫌(虽然事实如此)。 与吴娘子寒喧几句,段玉苒选了一对儿镂空绞丝穿珠金镯儿便起身告辞。 吴娘子指着桌上的大匣子言明,这是硕爷按着四小姐上次这与的单子寻来的东西。 “那真是太感谢硕爷了。”段玉苒打开匣子,看到里面东西时感激地道,“请问这些东西大概多少银两?我回去取了银票即便人送过来。” “呃……硕爷未告诉奴家,所以奴家也是不知道要用多少银两。”主子爷没说不要钱,吴娘子也不敢说个送字! 段玉苒想了想道:“那就劳烦吴娘子问清,年后我便让王壮或宝卉将钱送过来。” 吴娘子应了是,又叫了一个伙计上来帮忙拿那个大匣子,便送段玉苒下楼。 宝珑斋的伙计将大匣子放进马车内,段玉苒便朝吴娘子福了福身道:“还请娘子替我硕爷道个谢。” “哎哟,奴家可受不起小姐这一礼,奴家定是不会忘了小姐的嘱托。”吴娘子避开身子不受段玉苒的礼。 段玉苒直起身朝吴娘子笑了笑,然后转身准备登车,可转身瞬间去与一名玄衣男子擦肩而过。 二人皆停下来转回身致歉,抬头时又都怔住了。 齐远侯?段玉苒一眼就认出了玄衣男子是大堂姐夫魏辰阳! 段玉苒戴着帷帽,魏辰阳倒是没看出她是谁,但他认出了忠勇伯府的马车!眼前这名女子是忠勇伯府的女眷? 段、魏两家是亲戚,如果装作不认识扭头就走,似乎不太好啊! 段玉苒只得硬着头皮朝齐远侯福了一礼,“大姐夫。” 听到这个声音,魏辰阳身子一震! “你是……” “大姐夫脚步匆匆,想必是来此有急事吧?我便不耽误大姐夫的时间了。”段玉苒不答魏辰阳的问话,直接告辞! “等等!”魏辰阳出声叫住转身的段玉苒,迟疑片刻后试探地道,“你是四小姐?” 啧,戴着面纱也能被你认出来! “呵呵,大姐夫好眼力。”段玉苒虚应地回头笑了笑,“我该回伯府了,请大姐夫替我向大姐问声好。” 说完,段玉苒麻利的上了马车,待云珠爬上来,便迫不及待的让车夫启行。 魏辰阳目送忠勇伯府的马车淹没在人潮中,这才转身进了宝珑斋。 “可真是巧啊。”柳战站在宝珑斋三楼的窗口咧嘴小声道。 段玉苒与魏辰阳碰面的一幕也落入了顾衡的眼中,他的胖脸上表情一派严肃。 历史该不会重演吧? ** 段玉苒乘着马车回了伯府,刚进玉春堂,碧珠就神秘兮兮地跑过来小声道:“小姐,今天咱们伯府又来了一位了不得的贵客!” 大荣国拜年有提前送年礼的习俗,最近几天来伯府送年礼的人实在是多,哪一个又不是“贵客”! 碧珠像是怕段玉苒不相信似的,用更小的声音道:“来的是东盛郡王妃!郡王比伯爷官大吧?” 送年礼都是下级给上级送礼,上级给下级回礼!但回礼也没必要主人家亲自登门吧? “你这丫头鬼头鬼脑的干什么?”云珠没听清碧珠说什么,气得上前推开她恼道,“小姐在外面又走又站累了许久,你不去准备热水给小姐烫脚,却在这里嘀嘀咕咕!” 碧珠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儿就往东院跑。 听碧珠说“东盛郡王妃”这五个字的时候,段玉苒第一个念头是“听着耳熟”,第二个想法和碧珠一样——郡王比伯爷品级高啊,东盛郡王妃怎么快过年的时候跑到忠勇伯府来了? 进了十二月,三太太就被大太太请去帮忙了,所以这会儿三太太并不在玉春堂。 段玉苒回了小东院,碧珠已经准备好了烫脚的热水。 肿胀的双脚泡进热水里,段玉苒发出舒服的喟叹。 “碧珠,你可知道东盛郡王妃来府里所为何事?”段玉苒睁开眼望着碧珠问道。 “奴婢只听到大太太身边的丫头说了一句什么退礼,别的倒是没听说。”碧珠道。 退礼?是伯府送给郡王府的年礼被退回来了? 不过,这似乎跟他们三房没什么关系! 泡好了脚,碧珠给段玉苒擦干脚换上干净的棉袜,再穿上居家的软底鞋。 段玉苒让云珠将那个从宝珑斋带回来的大匣子抬过来,她想看看硕爷帮忙搜的那几样奇缺配料。 她只让硕爷帮忙找五样东西,但这个大匣子里却满满当当塞了一堆!后来清点时才发现,相同包装的都是同一种配料! “竟找到这么多?”段玉苒激动地摸着极品大东珠,这样圆润的白泽东珠竟装了四小匣子塞在大匣子里! 正开心找到玉颜膏纯正配料的段玉苒还没高兴多久,就听到兄长段玉杭大呼小叫的声音由远及近! “妹妹!你的大仇今儿可是得报了!哈哈哈哈!” 段玉杭狂放不羁的笑声惊得小东院枯枝上的家雀扑棱棱的飞逃而去! “妹妹!”一道寒气从外面刮了进来,段玉杭已经出现在了段玉苒的面前!“妹妹,你可知道今天东盛郡王妃到了咱们府上?” 段玉苒小心的盖住匣子,淡声地道:“听碧珠说了,哥哥作什么这么高兴?还胡喊着什么我的大仇得报!” 段玉杭脸一红,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个……我不是高兴吗。” 段玉苒倒了杯茶水推给段玉杭,嗔道:“东盛郡王妃到伯府来,你高兴什么?” 段玉杭拿起茶杯牛饮而尽,又兴奋地道:“妹妹不知道,那东盛郡王妃是到咱们府上兴师问罪来啦!” 段玉苒拿起一个新茶杯给自己倒上茶水,不在乎地问道:“问罪?问谁的罪?” 哥哥这么高兴,肯定不问三房的罪了!其他人就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内了。 “当然是问四房的罪!”段玉杭理所当然地道,“听说四叔带着年礼去东盛郡王府替那个害得你在应国公府扭伤又冻伤的八堂妹提亲去了!” “噗!”段玉苒没控制住吃惊,一口茶水喷射出去!“咳咳!咳咳!” -本章完结-   ☆、52.表哥的红包 “太太回来了。”玉春堂内洒扫的丫头见三太太带着袁妈妈进了院门,扬声唱道。 刷,正房的帘子很快被人从里面拉开,有几个人从里面出来,奔向三太太。 三太太心里正想着事情,抬眼看到丈夫、儿子、女儿朝自己快步迎上来,不禁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三太太也急走两步。 三老爷拉住三太太的手,双目闪亮、急切地道:“芬娘,你可回来了!” “是啊,娘!我们都急坏了!”段玉杭体贴地扶住三太太的手肘往正房走,俊脸上泛着红光。 段玉苒本也想说点儿什么,但碍自己好歹是伯府的小姐,在下人面前该作作贤淑、婉约的样子,便没有粘上去。 一家人将发懵的三太太前呼后拥的进了正房。 三太太刚坐定,段玉苒就迫不及待地道:“娘,听说四叔竟私下带着年礼去东盛郡王府给八妹妹提亲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六妹妹这个嫡女都没订亲呢,四叔怎么倒着急起还年幼的八妹妹来?” 三老爷笑呵呵地在三太太身侧的椅子上落座,搓着手点头道:“是啊,快说说!” 三太太见丈夫也这么一副好事的模样,真是哭笑不得!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东盛郡王妃入府直接去见了老太太,说话时可是将婢女、嬷嬷都遣了出去的。”三太太疑惑地道。 三老爷和段玉苒有默契的转头看一脸得意笑容的段玉杭。 三太太不解地也看着儿子,“六郎?” 怎么可能?连婢女和嬷嬷都不让在场,段玉杭更不可能偷溜进去了! “嘿嘿,其实我是在咱们伯府外知道这件事的。回来就直接告诉妹妹了。”段玉杭双臂环在胸前,笑嘻嘻地道,“妹妹怎么忘了,上次在云罗街那家铺子前闹事,我不是带了几位京中公侯伯府的公子爷同行吗?其中那位叫得最欢的、还敢管……管顾爷叫死胖子的公子,他就是东盛郡王府的世子!我年后就要离京,所以今天邀了朋友在外面酒楼吃酒,正巧那东盛郡王府的世子也在,是他跟我说的!” 嘶!三老爷、三太太和段玉苒同时倒吸了一口气! 三太太回来前,段玉杭封口坚决不肯说是怎么知道东盛郡王妃进府目的的。三老爷和段玉苒只猜他是赶巧偷听到的,哪成想中间有这么一个过儿! “四叔提亲的对象该不会是郡王府的世子爷吧?”段玉苒觉得头顶有一排乌鸦飞过! 四老爷再不靠谱也该知道,自家嫡女论门第出身都不一定入得了郡王与郡王妃的眼,何况一个庶女!这脑袋是进了多少水才作出这种大胆的行径! “当然不是!”段玉杭横了一眼自家妹子,“凭四房那个坏心眼儿丫头的身份也配!四叔提亲的对象是郡王府的庶子,只比世子晚出生三四个月的二爷。” 原来是庶子,这样的话身份似乎还是相配的。毕竟忠勇伯府四房兄弟还未分家,忠勇伯在朝中属于拥有实权的大臣,可东盛郡王是今年下半年才被召回京给了个小差事做的宗室。 三老爷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后道:“虽然对方是庶子,但四弟贸然上门似乎也不太合适啊。儿女议亲,总得请个保媒的人,或是请京中的媒婆去提,哪有一个大男人去给庶女说亲的?” “老爷,是六郎说得严重了。”三太太白了一儿子,柔声对丈夫道,“那东盛郡王回京后,皇上安排了一件差事给他,恰好小叔正负责那件差事,二人便相熟起来。小叔带着年礼登门拜访郡王,言谈间顺口提到了儿女事而已。因咱们伯府已经给郡王府送过了年礼,今日郡王妃过来是将多出的一份退还回来。至于郡王府那位二爷与八姐儿议亲的事……也只是稍带着说了一下。郡王妃说,世子与二爷都年仅十六岁,历练不够、心性未定,不急着议亲。就是这样,你们不要胡乱猜,也别再提了,免得坏了八姐儿的名声。” 说完这些,三太太特意瞪了两眼段玉杭! “娘,您瞪我作什么?我可没乱猜、也没乱说。说郡王妃来拒亲的可是郡王府的世子,跟我无关啊!”段玉杭替自己喊冤。 “啐!跟你有没有关也不准再提这件事!四房丢人,说出去打的还是你大伯父的脸,咱们内里再怎么……怎么样,到了外面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三太太冷着脸怒斥段玉杭道。 听了三太太的话,段玉杭蔫了下来。三老爷和段玉苒则点头表示赞同。 三太太说得委婉而已,这退礼就是打脸!只是顾及到四老爷的颜面,不好那样说罢了。 这件事本就跟三房无关,一说一过只当听了个笑话就算了。至于四房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跟他们一家无关。 事后,四房的确鸡飞狗跳了几天,还是病中的太夫人亲自出面才算了事!紧接着就是忙碌的年节! ** 这是段玉苒在伯府过的第九个年,也是在伯府过的最舒心的一个年。 因为太夫人还病着,早早就安歇了,女眷与孩子们就跟着大太太一起守岁,男丁们跟忠勇伯在前院儿喝酒等着子时放鞭炮。 段玉苒逗着段玉松与温氏的长女琬姐儿玩,离那几个堂妹远远的! 冯表妹与姚表妹早就都被接回自己家过年去了,她们倒是不知道四房的事! 在座的伯府同辈千金都比段玉苒年纪小,除了四房的六小姐与九小姐是嫡出外,其他几个都是庶女。其中年纪最小、未正式起名的珍姐儿才两岁,还没琬姐儿大! 当初段玉苒知道有了这么一个小堂妹时,还感叹四老爷真是在拼命造人、繁荣四房!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太夫人的苦心与功劳! 四太太脸色一直不大好,太夫人在的时候还勉强陪着笑脸。太夫人一歇下,她的脸就像拴了千金坠似的拉得老长!一双染着寒霜的眼睛不时剜一下王姨娘和八小姐段玉芳! 二房只有二太太一人,大爷段玉枫在外院,嫡庶女都已经出嫁,相比大房与四房的人丁兴旺,寡居的二太太就显得有几分孤伶伶的。但从她挂着慈爱微笑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孤寂的模样。 “四姑姑,为什么你给我作的帽子不是兔子耳朵,而是熊耳朵呀?”琬姐儿抱着段玉苒给自己做的新帽子舍不得放手,若不是屋里烧着地龙热得很,她就想马上戴着了! 段玉苒很喜欢琬姐儿,四岁的孩子被温氏教导得聪明可爱,没有半点儿娇纵。正符合段玉苒心目中软萌萝莉的形象! “因为兔子的耳朵是立着的,四姑姑做不出来呀。所以就缝了一对圆圆的熊耳朵给琬姐儿。”段玉苒笑米米地道。 琬姐儿轻轻地揪了两下熊耳朵,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点头道:“是呢,兔子的耳朵如果垂下来就不好看了!我看过园子里养的兔子里,有一只兔子的耳朵一立一垂,很丑!” 段玉苒捂嘴轻笑,其实她想告诉琬姐儿,兔子中有垂耳兔这个品种,垂着耳朵也很萌的。但目前大荣国好像没有这个品种,自己还是别瞎说了。 “琬姐儿,又缠着你四姑姑。”温氏走过来笑着嗔怪道。 “二嫂,您可错怪琬姐儿了,明明是琬姐儿陪着我这个无聊的四姑姑聊天呢。”段玉苒抱住琬姐儿朝温氏笑呵呵地道。“长生哥儿睡了?” 长生哥儿——段明泷,段玉松与温氏的长子,也是忠勇伯府的嫡长孙,过了年才一岁半。因为孩子太小,熬不得夜,就让奶娘抱到里间去睡了。温氏不放心,刚刚进里面去看了看儿子。 “睡了。”温氏坐下来,从段玉苒怀中抱过琬姐儿,摸了摸女儿的头,“累着你帮我照看琬姐儿了。” 段玉苒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回到伯府这么久,温氏对自己一直很和善。不求如何知心,这种相交已是很好。 望着温氏虽在弯唇笑、却掩不住疲惫与落寞的双眼,段玉苒心中叹息。 二堂兄段玉松前几天酒醉时收用了一个丫头,还是温氏陪嫁过来的丫鬟。听说那丫头原本来年就要被娘老子讨出去说亲了,哪成想倒成了姑爷的通房!这种事说出来,苦的还是温氏!一边是自己爱恋的丈夫、一边是自己曾得用的丫头,那种被双重背叛的滋味只怕不好受! 对于这种事,段玉苒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劝,只能不提不问默默帮着温氏照顾琬姐儿了。 “对了,二嫂。”段玉苒扫了一眼周围,见没有人特别的在注意自己和温氏,才压低声音道,“上次我配出来的玉颜膏中用了几样替代的配料,用在脸上就已经效果极好,我想着如果用了方子上的正宗配料岂不是更好!就托人将那几样替代的配料找到了!” 温氏惊讶的瞪大眼,有些不相信地小声道:“真的?那几样可是只能在宫里寻得的贡品……” 像这些美颜、美肌的宫廷秘方,有的是太医院的太医们研制出来供后宫妃嫔、公主们所用,有的则是妃嫔们自己配制、改良后的私方。因为太医、或妃嫔们都是利用宫中的便利条件、用最好的配料来配制,所以方子拿到外面来配制,就有很多东西凑不齐! 贡品?段玉苒心中存疑,因为硕爷让吴娘子交给她的匣子里被自己所缺的配料塞得满满的,不像是很难搞到的样子! “嗯……有钱应该还是能搞得到的。”段玉苒敷衍过去,并没有说明自己是怎么弄到那些珍稀之物的。“我想着,等出了年,二嫂若不是很忙,能否与我一起配制玉颜膏?” 温氏自己配过很多适宜女人用的东西,有几张方子她不用看都能背出配料表,而且配制过程中的手法也很熟练。段玉苒考虑到那几样珍贵的配料,怕自己手残浪费了,就想着拉温氏一起。 “我?”温氏讶异地挑挑柳叶,“平日里我倒是没什么事可忙,府里的事大多由婆婆主持着。” 大太太将府里中馈抓得牢牢的,连大儿媳也只是助手而已! “那不就得了!过完年,我就经常去你的院子里打扰二嫂子,到时候二嫂子可别嫌我烦。”段玉苒笑道。 温氏的眼中终于也有了笑意,轻拍着开始犯困的琬姐儿柔声道:“我倒该谢谢妹妹过去陪我呢,哪敢嫌烦。” 姑嫂二人相视而笑,气氛和谐。 坐在大太太下首,哄着儿子的三奶奶黄氏瞥到那边的情景,忍不住撇嘴转过头。 大太太正跟二太太、三太太聊着拜年的事,倒是未注意小辈们的事。 大大的屋子里,大房、二房、三房其乐融融,四房内部却各自为派! 四太太和自己生的两个女儿坐在一隅,母女三人都死气沉沉、用妒嫉怨恨的眼神看人!庶女们也没坐在一起,而是跟自己的姨娘隐在角落里。 子时快至时,有下人进来请太太、小姐们去前院放鞭、放烟花。 女孩儿们的表情鲜活起来,穿着新衣、裹着新作的披风、嘻嘻哈哈的出了屋子,疾步行走于回廊上。 到了前院,空地上已经摆好了鞭炮与烟花。 子时一至,忠勇伯先点燃了铺在正中的鞭炮,在噼哩啪啦的声响中,忠勇伯府辞旧迎新! ** 拜年是件很累、却又不能略过的礼节,段玉苒只是跟着大太太、三太太各家去拜年就有些晕头转向了! 今年过年,久未在年节回过娘家的大姑太太段嫣,带着儿子郑文麒到忠勇伯府拜年来了。 再见到郑文麒,段玉苒觉得这位表哥好像比在梅林里初见时有点儿烟火气儿了。起码身上穿的衣袍已不再是一尘不染的纯白,洁白衣袍在袖口、衣襟处多了刺绣的黄色镶边。 郑文麒跟随大姑太太进了明熙堂,先给太夫人拜了年,又给几位舅母拜年,最后才是与表妹、表弟妹们互相行礼拜年。 当轮到段玉苒上前时,一直挂着标准礼貌笑容的郑文麒扯开一抹令人炫目的笑,先打招呼道:“苒表妹,过年好。” “表哥,过年好。”段玉苒见到郑文麒就觉得不好意思,自己上次得了人家帮助,结果事后不但没亲自向他道过谢,也没亲自做谢礼送到应国公府去。 郑文麒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素色荷包递给段玉苒,“压岁钱。” 呃!段玉苒尴尬地看着那个荷包,再看看郑文麒俊美的脸。她都十七岁了,还嫁过一次,跟他也是同辈……收压岁钱真的好吗? “谢……谢谢表哥。”感觉到几个堂妹如针的视线,段玉苒赶紧抢过那个素色荷包塞到自己袖子里,然后退到了一旁。 郑文麒又笑了笑,视线才转向走到自己面前福身的五小姐段玉芹。在看清是谁后,他笑容敛了去。 “表哥,过年好。”段玉芹红着脸颊、盈盈福身给郑文麒拜年。 “嗯,芹表妹过年好。”说完,郑文麒从一直立在自己身旁的国公府婢女手中接过一个红包递给段玉芹,“祝芹表妹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段玉芹闻言脸色瞬间变白,抬眼看着面带冰霜的郑文麒,“表……表哥?” 郑文麒勾勾嘴角无声地冷笑。 段玉芹匆匆接下那个红包,转身退到了后面。 随后几个表妹都得了红包,郑文麒皆是以标准笑容应对!等到晚辈被抱着过来拜年时,这位如玉般的公子才露出真挚的笑容。 拜完年、发完红包,郑文麒就去了前院。 段玉苒有些奇怪,不明白郑文麒为何独对段玉芹甩冷脸,待想去看看段玉芹如何了时,发现那位五堂妹已经不在屋内了。 “为什么文麒表哥给四姐姐的压岁钱是用荷包装着,还放在自己的袖子里,而给我们的都是一样的红包?”六小姐段玉芸欺身过来,晃着自己手里的红包阴阳怪气地道,“难不成四姐姐和文麒表哥之间比我们多了些情份?” 段玉苒转头看着段玉芸笑了笑,“是比妹妹们多了些情份。” 此言一出,除了才四岁的十小姐段玉蓠和两岁的十一小姐珍姐儿外,其他几名小姐脸色皆变! 特别是段玉芸,眼神像要咬人! 唉,被堂妹们的男神特殊对待,果然头疼呢。 “我小时候经常去应国公府,与年幼的表哥也常玩在一起,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是几位妹妹没有的。”段玉苒炫耀般扬了扬头。 其实她从来没和郑文麒一起玩耍过,但别人想大过年的让自己不痛快,她不还回去岂不是不够礼尚往来! “哼!有什么了不起?也许文麒表哥只是可怜四姐姐和离大归,才特意多给点儿压岁钱罢了!”九小姐段玉菲嗤声道。 “就是!”段玉芸咬牙附和妹妹的说法。 随便你们猜,哼哼,呵呵! 段玉苒不再理会堂妹们的找茬儿,自顾转身去跟琬姐儿一起分享收到的红包去了! -本章完结-   ☆、53.陷阱 按习俗,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因大姑太太今天要回伯府,所以三太太并没有回姚家。 初二这日,齐远侯魏辰阳带着两个女儿来忠勇伯府拜年,因段玉蓉已经卧榻不能起身,她这个出嫁的女儿却没能来。 魏辰阳到得较晚,快到午饭时辰才带着女儿赶到。 “给老太太拜年了。”一身玄色暗金袍的齐远侯撩袍跪下给太夫人拜年。 大太太在一旁看着表情有些僵硬,大姑太太段嫣的脸上则掠过嘲讽地一笑。 魏辰阳站起身,八岁的倩姐儿、五岁的仪姐儿就上前跪在红垫子上,软声软气的拜年。 太夫人年前就身体感觉不适,其实是被四房的事儿给气病了!至今四老爷也没说为什么突然去跟东盛郡王提亲!但过年了,太夫人再病也要撑着让晚辈们给自己拜年,否则她心里不踏实! 就如现在,齐远侯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孙女婿,但还不是要跪下来给自己拜年?大太太再不愿意、再不高兴也说不出什么来!太夫人心里别提多得意了!连身上的病都好了不少似的! “快起来吧,快起来吧!过来让我瞧瞧!”太夫人朝魏倩和魏仪招手,“米分团儿似的孩子,真是招人疼。” 魏倩和魏仪站起来,先看了看父亲,见魏辰阳微微点头,姐妹才手拉手的走到太夫人面前,仰头甜甜地叫了声:“太外祖母!” “乖,乖。”太夫人摸了摸两个女娃的头,从嬷嬷手里接过两个红包塞到孩子们的手里,又从托盘上拿出两对小金镯给孩子们戴上,“拿着,都是太外祖母送给你们的。” 站在下面的段玉苒暗暗咋舌!太夫人可真是大手笔! 今年过年,太夫人给府上重孙辈的孩子们的红包是二十枚空心小金鱼,孙辈的孩子们都是象征性的给了十两银票的红包。即便这样,太夫人也是大放血了!但没想到给齐远侯府上两位小千金的“红包”更是贵重!那两对小金镯看着可不像是空心儿的,倩姐儿和仪姐儿戴上举起来看时,晃动幅度并不大,要是空心镯子会轻飘一些。 “老太太这礼太贵重了。”魏辰阳显然也没想到太夫人会出手这么大方,便笑着拱手道谢,“谢老太太了。” “侯爷说这话就外道了。”太夫人笑米米地道,“都是一家人嘛!自从大姐儿病了之后,倩姐儿与仪姐儿也是不常到伯府走动了,让我这个太外祖母想得不行。今儿定哥儿怎么没一起带过来?” 听到太夫人提起病中的母亲,已经懂事的倩姐儿脸上就没了笑容,露出悲伤地表情,但孩子还是很懂事地答道:“弟弟太小了,母亲担心他出来受了风,就没让跟过来。” 太夫人的眼神闪了闪,抬起手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再露脸便又是笑容慈爱,“也是的,定哥儿那么小,乳母照顾得再好也比不得自己的娘亲精心细致,不来也对。唉。” 屋内的人都神情各异,心里也都清楚太夫人是在作戏! 大太太想是听不得太夫人再说些虚伪的话,就朝两个外孙女招了招手。 倩姐儿就拉着仪姐儿去给外祖母和其他长辈拜年。 同辈间少不得也要互相拜年,魏辰阳是大姐夫,也要给小姨子们发红包。 大房的五小姐段玉芹不知去了哪里,她的红包就由七小姐段玉菱替收下了。 段玉苒还担心魏辰阳会像郑文麒那样跟自己多说话,提起在宝珑斋巧遇的事,但显然她有些“自作多情”了!魏辰阳对她与对其他伯府千金没什么不同,只是段玉苒接过那个红包时觉得有些打手(重的意思)。 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打开看里面是什么,段玉苒就斜眼偷看其他几个堂妹收到红包时的表情,好像都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她心想:自己是不是太土鳖了?魏辰阳好歹是个侯爷,齐远侯府也没听说有败落之相,过年红包送得贵重也不稀奇!也许包的不是银票,而是实打实的银锞子呢! 待倩姐儿和仪姐儿给姑姑们拜完年,就有婆子进来说前面忠勇伯吩咐要摆席了。 因是过年,讲究的是团圆,所以男女在同一间大屋子里吃饭,中间仅隔着两架大屏风。 太夫人被嬷嬷扶着站起身,领着众女眷往前厅去。 段玉苒跟在三太太身后,抬头就能看到走在太夫人身后的魏辰阳。 太夫人聊天的兴致很高,也不让魏辰阳先去前面,一路说个不停!从关心段玉蓉的病到关心魏辰阳的身体、再到三个孩子的养育,还真是一副长辈疼爱晚辈的慈祥景象! 段玉苒心中暗笑太夫人假得太过,这么明显的举动背后往往有着某种目的,大太太和齐远侯又不是傻子,自然是看得出的!也正是太夫人这种不够深的心机和不太高明的手段,才使她始终心愿难偿! 心念一转,段玉苒又想到除夕夜和温氏商议好的事,心里猫抓似的痒痒!真恨不得明天就能和温氏一起配制新的玉颜膏!再在心中默了两遍玉颜膏的配方表。 “四姨?”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段玉苒裙边响起,同时还拉了拉她的披风。 不等段玉苒回过神看是谁,身旁的三太太慈爱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倩姐儿?你怎么落在后面了?” 段玉苒低头,见魏倩正仰头看着自己。八岁的小姑娘眉眼已经逐渐长开,透出了秀丽之色。 “原来是倩姐儿。”段玉苒朝这个外甥女笑了笑。 魏倩起初还有些迟疑的表情在看到段玉苒的笑容后消失了,转而也露出可爱的笑脸。“四姨!” 段玉苒再度向前看,魏辰阳似乎并没有发现长女落在了后面,连大太太也没发现似的…… “四姨,我跟外祖母说想来找四姨了。”魏倩见段玉苒抬头张望,聪明地解释道,“其实,是母亲有话想让倩儿转告四姨,所以……” 所以才挑这个时机吗? 大房地位在那里摆着,太夫人身后的首位自然是大太太与温氏、黄氏一行;四房是太夫人亲儿子一脉,自然也不甘落后!二太太与大姑太太段嫣走在中间,边走边聊着什么;三房最不受待见,落在后面跟本无人管!没想到,这倒成了好的机会。 “大姐有话……让倩姐儿转告我?”段玉苒有些惊讶,看着眼前这个梳着侧髻、戴着珍珠籫饰、神情有些早熟的小姑娘。 三太太自然也听到了魏倩说的话,同样露出惊讶的表情。 段玉苒表情转为凝重,对魏倩道:“哦?大姐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魏倩看了看三太太及服侍在旁边的云珠与袁妈妈,摇了摇头道:“今天我和妹妹不回侯府,待吃过午饭,我再找四姨说!四姨下午不去别的亲戚家拜年吧?” 段玉苒怔了怔,下意识地答道:“不去……” 京中同族多是到忠勇伯府来拜年,唯一一位长者的府上已经在初一时去过了。 魏倩高兴的笑容变大,朝段玉苒福了一礼,“那倩儿和四姨就这么说定了,四姨等倩儿哦。” 不等段玉苒答话,魏倩就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转身疾步向前去追大太太一行了! 好半天,段玉苒才从怔忡中回过神,呐呐地道:“这……这孩子可真跟大姐一样!” 完全是不听别人要说什么、不管别人在想什么,只把自己的目的放在首位!但魏倩毕竟是侯府嫡长女,有这样的性子也不足为奇。 ** 段玉苒虽然感觉新奇,但也没把小孩子的话太放在心上,同时对段玉蓉要对自己说的话更不感兴趣! 不管大太太和大堂姐当初是不是真的要算计她成为齐远侯的继室,也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挑上和离大归的自己!段玉苒现在只想快些给自己和家人积攒实力,不再被其他人控制! 因为大姑太太多年未回过伯府,这次带着郑文麒回来过年,令忠勇伯非常高兴!拉着外甥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几位表弟的敬酒,竟把郑文麒给灌醉了!段嫣母子不得不先在伯府歇一歇,待郑文麒的酒热缓缓再离开。 段玉苒吃完饭打算回自己的屋里小睡一会儿,从除夕开始她就没怎么好好休息,实在是疲乏。 跟三太太打过招呼,段玉苒就带着云珠往玉春堂走,可在府中的小园子中却碰到了大房的一个婆子。 “四小姐。”那婆子朝段玉苒福了福身,“齐远侯的倩小姐命奴婢过来请您去小兰亭。” 小兰亭是大房旁边的一处休憩之所,旁边是座人工小湖。夏季炎热时,府里的主子们很喜欢去那里纳凉。 想不到魏倩还记得要找她,段玉苒摇头轻笑。 本是想拒绝,可一想到大堂姐也真的是撑不了多久了,段玉苒心底升起对魏倩的怜悯。便点点头,跟着那婆子朝小兰亭方向走去。 快到小兰亭时,段玉苒远远就看到了站在廊上伸长脖子张望的魏倩。 看到段玉苒的身影,魏倩的小脸上绽开欢喜的光芒,从长廊里跑出来。 “四姨!你真的来了!”魏倩披风上的风帽被吹落在肩头,她的小脸被冻得微红。 段玉苒伸手将风帽替魏倩拉上,笑道:“外面这么冷,你何必跑出来。我既来了,还能看到你就转身走了?” 魏倩听了段玉苒这话,小脸上闪过不安之色,但很快又被笑容取代,“我这是高兴的。” 段玉苒拉起魏倩的手,进了小兰亭的长廊。 “妈妈和这位丫鬟姐姐就在外面守着吧,我与四姨说几句话儿。”走到一间房门前,魏倩转头对大房的婆子和云珠道。 “小姐?”云珠抬眼看自己的主子,她当然不能听魏倩的。 魏倩用力反握住段玉苒的手,段玉苒都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汗湿。 到底段玉蓉让女儿带了什么话给自己,让一个八岁的孩子紧张成这样!段玉苒心中升起了对那位大堂姐新的不满。 “云珠,你在外面等着吧。”段玉苒对云珠道。 “是,小姐。”云珠福身退到了一旁。 那婆子自是不会逾越,也不再跟着。 推开房门,段玉苒和魏倩走了进去。 小兰亭一直有下人打理,今日府上又来了拜年的客人,所以火盆、熏香都是备好的,进来后并不感觉到冷。只是,因为天冷,燃了火盆子又熏着香,屋内的空气不是怎么好。 段玉苒不太喜欢熏香,她的屋子里、衣箱子里都是放干花或水果净味。 “四姨,你作什么?”魏倩见段玉苒走到窗边,紧张地问道。 “屋里太闷了,又烧着火盆子,容易……容易出事儿。给窗子打开一条缝,透透气。”段玉苒是怕一氧化碳中毒!但说了魏倩也不懂,索性略过了。 “不闷!不闷!”魏倩跑过来拦住段玉苒,“四姨,别开窗子了,我娘交待的话不能让别人听见。” 段玉苒皱皱眉,看着魏倩坚定的表情,只得放弃开窗。心想也就是几句话的事,听完就走人! “那好,倩儿你就说吧。”段玉苒微笑地道。 魏倩咬咬嘴唇,似乎松了一口气。 “四姨,我们到……到里面去说吧。” 到底是什么话啊,这么神秘和防着别人!段玉苒心中有些不安起来,她是不是还是别听为妙! “倩姐儿……” “四姨,走啊。很快的,我很快就会说完!”魏倩猛的抓起段玉苒的手,就往里间拖。 段玉苒没想到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力气竟这么大,大意之下就被拖走了几步。 进了里面的房间,段玉苒的鼻端就闻到了淡淡的酒味儿! 酒?段玉苒心中警铃大作,猛的甩开魏倩的手! “倩姐儿,有什么事不如到我的院子里去说吧。我的屋子里还有好吃的点心……”段玉苒边说边转身往外走。 “不准走!”魏倩动作更快,一下子就拦在了段玉苒的身前。“四姨不准走!” 段玉苒觉得这件事彻底的不对头了!就沉下脸看着满脸惊慌的魏倩。 “倩姐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我找到这里来真的是大姐有话要和我说吗?还是……” “嘶……是谁在那儿吵嚷?”里间传来男子模糊的声音。 段玉苒浑身一僵!惊恐地转头看过去! 小兰亭的里面这间屋子也有窗,但因为窗户关着,所以屋里并不是很明亮。 阴影中摇摇晃晃的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来,透过窗纸照进来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齐远侯魏辰阳! “是谁?”魏辰阳的声音有些沙哑和倦意,“去给我倒杯水。” 说完,他摸索着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抬手扯了扯已经拉开的衣襟。 “怎么还愣着?没听到爷的吩咐吗?”魏辰阳见站在那里的纤细人影没有动,不悦地催促道。 这句话像支箭,扎得段玉苒险些跳起来!她狠狠的推开拦在身前的魏倩,抬腿就往外跑! “不准走!四姨你别走!”魏倩哭叫着一把抓住段玉苒的披风,小身子也被拖得摔倒在地上。 嘶啦!段玉苒那件红色的披风就被扯裂了锦缎面儿。 段玉苒想继续跑,但看到摔倒的魏倩又狠不下心,干脆抬手解披风!可魏倩动作更快,爬起来就抱住了段玉苒的腰! “倩姐儿?”中午同样被灌多的魏辰阳听到了女儿的哭喊声,腾的从椅子里站起来,“是倩姐儿?” “爹!爹!你快来啊!”魏倩抱着段玉苒的腰叫道。 魏辰阳的酒一下子醉了一半,脚步虽还有些不稳,却疾步走了过来! “云珠!云珠!”段玉苒被魏倩抱住腰,一时挣不开,只得大声喊自己的丫头。 可屋里这么大动静,段玉苒又喊了几声,却迟迟不见云珠进来! 段玉苒的心凉得不行!自己又被算计了!没想到这次还是个八岁的孩子…… “四小姐?”奔出来的魏辰阳看清眼前的场面后,愣住了。 自己的大女儿泪流满面的抱着忠勇伯府四小姐的腰,四小姐用力扭动身体,而且看表情的凶狠样子,似乎恨不得一巴掌抽飞抱住自己腰的魏倩! 段玉苒的确想抽飞这个小小年纪就参与算计的魏倩!所以,她也真的伸手去抓魏倩的头发…… “你作什么!”魏辰阳怒喝一声,一个大步上前用力握住段玉苒的手腕,双眼通红射着冷光地瞪着她,咬牙道,“你敢动我的女儿?” “放开我!” 段玉苒的腰被魏倩用力勒得生疼,午饭都要被勒吐出来了!手腕又被魏辰阳铁钳似的大手握住,她又气又疼得想骂娘! 魏倩见父亲抓住了段玉苒,就松开手跳到一旁呼呼的喘气。 魏辰阳抬起另一只手抚了抚因酒醉有些跳着疼的太阳穴,同时也松开了对段玉苒的钳制。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魏辰阳疲惫地问道。 段玉苒觉得自己的左手腕像是被魏辰阳捏断了!竟然整条手臂都跟着疼! 突然,魏倩拔腿朝门口跑去! “倩姐儿?”魏辰阳被女儿方才和现在的表现搞得糊涂,忍不住皱眉喝叫魏倩。 魏倩猛的打开门,跑到长廊上嘶声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 段玉苒张大嘴看看那个娇小的背影,再看看屋内衣衫不整的齐远侯和自己!她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 魏辰阳也觉出不对劲儿了,被从门口吹进来的冷风一吹,他的酒又醒了几分! 很快的,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和脚步声! ** “倩姐儿,你怎么在这儿?”大太太一脸焦急地走过来,将满脸泪痕、发髻散乱的外孙女抱在怀中,担心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魏倩从大太太怀中挣出来,指着房门大敞的那间屋子道:“外祖母快进去看看,爹爹和四姨……爹爹和四姨……” 大太太脸色一变,露出凌厉的表情! 跟在大太太身边的二太太也是一脸震惊,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的上前低声道:“将倩姐儿交给我照看,大嫂先进去看看。” 大太太咬咬牙推开倩姐儿,快步朝那间屋子走去! 进了屋子,就见齐远侯魏辰阳在整理衣袍,脸上因喝醉酒而涌起的暗红还未褪去。 “岳母。”见大太太进来,魏辰阳拱了拱手。 大太太狠瞪了一眼魏辰阳,然后扫视屋子外间,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之处!视线又定在通往里面屋子的门口。 “岳母!”大太太拧身朝里间走的时候,魏辰阳高大的身躯斜里一倾,拦住了她的去路,“岳母在找什么?” “侯爷说呢?”大太太的声音有些尖利,既愤怒又嘲讽地道,“侯爷为何拦着我?里面有什么不能让人看的东西?” 魏辰阳泛着红丝的眸子眯了眯,唇边也勾起一抹嘲弄地笑痕。 “岳母为何这么说?” “请侯爷让开!”大太太因愤怒生出一股蛮力,狠狠地推开魏辰阳,挤身进了里面的屋子! 榻上、榻下、桌子下、屏风后……没有!别说是人,连只猫狗也没有! 大太太累得直喘,不甘心地瞪大眼睛四处看着。 “岳母到底在找什么?”魏辰阳靠在墙壁上,手臂环在胸前冷冷地望着大太太,“小婿虽然喝多了酒、有些醉,但帮岳母找找东、西……还是能够的。” -本章完结-   ☆、54.内有隐情 大太太猛的扭头看向魏辰阳,她锐利的视线仿佛要看透这个女婿! “外祖母!外祖母!”魏倩从外面跑了进来,待她跑到里间,却没看到段玉苒!“人呢?四姨呢?爹……” “倩姐儿,你在说什么胡话!”魏辰阳的声音冰冷之极,阴鸷的眸光钉在女儿面无血色的小脸儿上,“什么四姨?” 魏倩打了一个哆嗦,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 “爹……爹爹?”魏倩是第一次见到父亲如此可怕的表情,吓得她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侯爷可真是厉害!竟对自己的女儿耍威风!”大太太心疼外孙女,走过来一把将魏倩护在了怀里!“倩姐儿别怕,你只管把看到的说出来,外祖母替你作主!” 魏辰阳的眸光中有着恼火、阴狠……更多的却是失望!对魏倩这个长女、他一直以来最疼爱的女儿今日所作所为的失望! “爹爹?”魏倩惊恐的发现了父亲眼中的失望,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爹爹,不是的!不是的……” “倩姐儿别怕!”大太太抱紧了魏倩低声地安慰着,“外祖母不会让某些人的心愿得逞的……外祖母会保护你娘还有你们姐弟三人的。” 魏倩愣愣的抬起头,看着红了眼圈的大太太。 “外祖母?”魏倩眼神呆滞地开口道,“娘的心愿就是让四姨……让四姨作我们的继母。娘说,您也同意了,还答应……” “够了!”魏辰阳大吼了一嗓子,打断了魏倩的话,“岳母,小婿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这就带倩姐儿和仪姐儿回侯府去!” 说完,魏辰阳朝女儿伸出了手。 魏倩瑟缩的躲到大太太的怀中,抿紧了双唇。 “大嫂?”追着魏倩到门口的二太太没进屋,但听到里面大太太和齐远侯不善的高声对话,心中有些不安。 大太太发现了魏倩胆怯和齐远侯对女儿的恼怒有些不正常! 一开始,大太太以为是魏倩无意中撞破了魏辰阳和段玉苒的好事,所以魏辰阳才表现出愤怒,而倩姐儿则害怕。 但现在看他们父女的样子,倒像是魏倩做了错事,齐远侯很伤心失望! “我看,侯爷今天还是自己先回侯府吧。”大太太拍了拍魏倩的肩膀,冷声地道,“明日我会亲自送两个孩子回去!” “不敢有劳岳母!”魏辰阳的声调明显的带着讥讽。 大太太有些羞恼,抬眼瞪着魏辰阳大声道:“难道我这个外祖母留外孙女住上一日也不行吗?大姐儿还没死呢!” 话一出,大太太就止不泪的别过头去!齐远侯魏辰阳的脸色也变得青白! 僵持片刻,魏辰阳深深地看了一眼长女,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经过门口时,魏辰阳无视了二太太,连个礼都未施的擦身而过! ** “奴婢给表少爷拜年了,祝表少爷新的一年里大吉大利。”安妈妈面带笑容的朝眼前这位芝兰玉树的公子福身行礼道,跟在她身后的碧珠也福下身子。 面色微带潮红的郑文麒坐在忠勇伯府里最常见的、用于隔开各院落的小园子中的小亭内。这个园子并不大,除了栽种着几株常青的松柏树木外,两旁还各有一座不小的假山。 小园一侧是通往忠勇伯与大太太所居的正院,另一侧是通往段玉松与段玉柏兄弟二人的院落。 郑文麒并不认识安妈妈和碧珠,所以他只是挑眉望着这二人。 安妈妈面上虽带着有礼的微笑,但心中却焦急不已! 她奉命在玉春堂留守,免得主子们不在,小丫头们再没了规矩。午饭过后,安妈妈正想打个盹儿,就有个小丫头跑到她面前说玉春堂外有个小厮找院中的妈妈,说是三老爷让人送东西到前面去! 安妈妈不敢怠慢,出了院子去见那小厮,却发现并不是三老爷身边当差的,不禁心下疑惑。 那小厮上前塞给安妈妈一个用帕子包裹着的东西,低声说了句“去松柏小园”!别的也不交待,转身就走了! 安妈妈当时怔住了,等回过神再想寻那小厮,早没了踪影!心跳得飞快地回到院子时,躲进自己和袁妈妈所住的屋子,打开了那条素色帕子! 帕里子里有一根正红琉璃花压鬓籫,正是今天四小姐早上头上戴的那根!因为府中也没有别的女眷这么喜欢琉璃首饰了! 同时,籫子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带碧珠与红色披风”。 安妈妈大惊,第一个念头就是“四小姐出事了”!来不及多作他想,镇定下情绪后便去寻碧珠,也不告诉这丫头是什么事,只让碧珠从段玉苒的衣箱里翻同一条的红色的缎面披风,拿上后一起出了玉春堂。 “奴婢是服侍三太太的婆子安氏,这个丫头是我们四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之一碧珠。”安妈妈躬身道。 郑文麒淡淡的“嗯”了一声,朝身后的亭外的假山指了指,“你们去假山洞里看看吧。” 安妈妈闻言腿就是一软,眼眶也热了!连碧珠都忘了叫,跌跌撞撞就朝郑文麒所指的假山跑去。 碧珠不知道发生了干什么事,只好抱着披风跟上去。 进了假山洞里,安妈妈以为会看到不堪的一幕,可眼前的景象却是令她一愣。 只见自家小姐身上裹着一件大白狐裘坐在一块山石上,前面还还摆了一个火盆子…… “姐儿?”安妈妈迟疑地唤了一声。 段玉苒在看到安妈妈时就想站起来,无奈身上的白裘实在厚重,她又怕给弄脏了,所以动作小心翼翼! “小姐?”碧珠进来看到这一幕也是吓了一跳。 段玉苒吩咐碧珠过来替自己脱下白裘,再解下里面那条被魏倩撕破的披风,换上了碧珠手中的红色披风。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云珠姐姐呢?”碧珠拧着眉询问道,手下却是没停。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说!”安妈妈到底是经过的事多,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种可能,但当下却知道哪儿都不比玉春堂安全! 段玉苒点点头,从碧珠的臂弯处拿过那条沉重的白裘先朝外面走去。 小亭内,只着一身棉袍的郑文麒淡然地喝着热茶,连朝假山这边看都未看过来一眼。 段玉苒抱着白裘进了小亭,朝郑文麒福了福身,“谢谢表哥。” “举手之劳而已。”郑文麒抿唇笑了笑,示意小厮接过段玉苒手中的白裘。 段玉苒咬咬嘴唇,知道这种简单的道谢很没礼貌和诚意,但现在她的心里实在是非常的乱! “表妹看起来是累了,不如回去休息休息的好。”郑文麒看着段玉苒纠结的表情,体贴地道。 “谢谢表哥关心,我……我先走了。”段玉苒咬咬牙转身出了亭子,安妈妈和碧珠匆匆向郑文麒福身一礼,然后追随而上。 待段玉苒主仆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处,郑文麒脸上的笑容才慢慢褪去。 “爷。”小厮抖开白裘欲给郑文麒披上,“小心着了凉。” 郑文麒皱眉抬手阻止,他总不能穿着一件沾了女人脂米分味道的白裘去向忠勇伯府的长辈们道别吧。 当小厮手中的白裘轻碰到他的手臂时,预想中浓重的脂米分味儿并没有袭来,鼻端闻到的是似有似无、淡淡的果香和不知名的清香。待要细闻,那气味儿又消散在了冷风之中。 郑文麒心中一动,抓过白裘凑到鼻下认真闻了闻。 橘香是有的,但之前的不知名清香却闻不到了。 “爷?”初官儿是服侍了郑文麒四年的贴身小厮,深知主子有些爱干净,但也没严重到被别人披过的衣服还要深嗅有没有染上异味儿的地步啊! 郑文麒没再说什么,依旧不肯再穿那白狐裘,就这么去向太夫人和其他长辈道别。 ** 在回玉春堂小东院的路上,段玉苒等人碰到了惊慌失措、同样往回赶的三太太! “娘?”段玉苒扶住了冲过来的三太太,担心地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三太太抓着女儿的手臂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确定段玉苒表面上没有什么事儿后才喘息地道:“是大房的……大房的人在小兰亭的一间屋子里发现了晕倒的云珠,派人悄悄的告诉了我。我以为是你出了什么事,刚要去小兰亭看一下,赶上大姑太太和文麒表少爷要离府就耽搁了一会儿!后来文麒表少爷说见到你和安妈妈往玉春堂这边来,我这不就回来看看!” 段玉苒听到三太太的话,心中就是一暖!不单是母亲的担心与关心令她感到温暖,郑文麒的举动同样令她感激。 “娘,云珠怎么样了?”段玉苒低声问道。 “我让袁妈妈过去看了,还没等到她回来,就得知你回玉春堂了。”三太太紧张地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既然袁妈妈过去了,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段玉苒奇怪的是大太太竟然没有声张,果然是她们做的局吗? 心中的恼恨使得段玉苒的表情有些难看,更加令三太太不安了。 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安妈妈劝主子们进院去说,一行人才疾步进了玉春堂。 进了正房刚坐下,袁妈妈那边也回来了。 段玉苒担心云珠,就将袁妈妈叫进来问话。 “不打紧,是被迷米分扑了脸。”袁妈妈的声音异常冷静地道,“用冷水擦了脸就醒了。” “迷米分?府里怎么会有那腌臜的东西?莫不是进了歹人……”三太太大惊失色地低嚷出声。 “太太莫急、也莫慌。”袁妈妈抬眼看了看脸色不善的段玉苒,上前两步将声音压得更低地道,“大太太那边儿吩咐知情的人都封了口,也让守着云珠的黄妈妈带话儿说,晚膳后会到玉春堂来跟太太说清楚。今儿的事……最好是连三老爷和六爷也别告知的好。” “嗤!”段玉苒忍不住嘲讽地笑出声,“想不到咱们三房也有大太太也有怕的人啊?哈哈哈!” 三太太被段玉苒放肆的笑声吓得直拍胸口,袁妈妈和安妈妈也都吓了一跳!只有碧珠还算镇定,她倒也见到过主子有几次异常的表现。 “我的老天爷啊!苒姐儿,你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娘啊!”三太太抱住明显不是好笑的女儿,眼泪就掉了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跟娘说!要是大房对你作了什么……娘和你爹、六郎就跟他们拼了!” 段玉苒此时却完全没有委屈和要落泪的感觉,胸腔里充满了对大太太、对段玉蓉的怨恨!甚至有种冲动和邪恶的念头在心里挣扎! 不如就顺应了她们的歼计,成为齐远侯魏辰阳的继室,到时候自己名利双收,还可以利用手段扶持父兄!大太太想掌控也掌控不住!至于魏倩、魏仪和定哥儿将来都要在自己手底下讨生活,她就会……就会…… “苒姐儿?苒姐儿?你怎么了?别吓娘啊!”三太太见段玉苒咬牙切齿、面目微狞地冷笑着,双眸里泛着寒光望向某种,心中不禁又慌又惊。 “娘,女儿没事,您不用担心。”段玉苒收回心神,柔声安抚三太太道。 随后,她就将自己被魏倩骗去小兰亭,因为对方是个八岁的孩子就掉以轻心,结果却被算计的事告诉了三太太。 原来,大太太等人赶过来时,段玉苒万念俱灰!她不甘心,甚至想冲出去和大太太撕破脸皮!大不了斗个你死我活! 就在段玉苒像只刺猬一样准备好了战斗时,手臂却被人猛的一拉,扯进了里面的房间! 魏辰阳推开与小兰亭正门相反方向的窗户,拖了把椅子放到窗下,朝她一歪头,“跳出去!” 段玉苒还有些没转过神,就被魏辰阳推到窗边、扶上椅子,从窗户给推出去了! 后来发生的事就有些是“本能”驱使了,段玉苒脑中一片空白,却还知道往相反方向逃离。不想冲进了松柏小园,碰到了在亭中吹冷风想醒酒快些的郑文麒! 对于段玉苒略显狼狈与失神的模样,郑文麒并未多问原因,只是问有什么能帮她的地方。这才有了郑文麒的小厮去给安妈妈送信,自己躲在假山洞里还有暖裘、火盆取暖。 听完女儿的讲述,三太太也是恨得磨牙! “大太太与大姐儿这次做得真是太狠了!”三太太一掌拍在桌上恨声地道,“竟连八岁的倩姐也拉了进来!这事儿咱们不能就吃了闷亏!她说不让老爷和六郎知道,必定是怕你爹爹与六郎闹开来,到时候倩姐儿小小年纪就这般阴毒的事儿传开,将来也说不到什么好人家!” 想到魏倩今日所作所为,段玉苒就觉得心寒! 过去只防着大人了,没想到还得防着孩子!自己在平城那六年过得太滋润了,单纯的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过日子,远离内宅的勾心斗角。如今再回来,倒显出自己的不足了! “太太,四小姐,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袁妈妈在旁听完所有经过,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 “妈妈只管说就是。”三太太对袁妈妈是非常信任的。 袁妈妈抬头看了一眼段玉苒,然后微笑地道:“奴婢知道,此时太太与四小姐定是恨透了大房及大姑奶奶,甚至连侯府的倩小姐也是怨恨上了。” 三太太与段玉苒对视一眼,再皱眉看着袁妈妈,不明白她想说什么,却也没开口打断她。 “奴婢以为,今日侯府倩小姐所做之事,大太太恐怕是不知情的。”袁妈妈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两位主子。 段玉苒眉尾一扬,“妈妈怎么会这么想?” “四小姐,倩小姐将您引去了小兰亭没多久,大太太和二太太就赶了过来,看上去的确是事先算计好的圈套,只是您与侯爷却都是不知情的人。但既是算计好的圈套,无论在屋里找没找到小姐,大太太完全可以凭借云珠晕倒在旁边的屋子里这件事大作文章,再加上倩小姐的证词,小姐私会齐远侯这污名怕是……” “哼!她想往我们苒姐儿身上泼脏水,少不得也要溅到她的宝贝女婿!”三太太哼声鄙夷地道,“那齐远侯虽是大房的女婿,却也不是个会任由人算计的人物!许是大太太畏惧了女婿的怒火,才息事宁人!想得美!” 段玉苒对这内宅心术懂得不多,既觉得袁妈妈说的话中有玄机,又觉得母亲姚氏所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太太怎么忘了,如果今儿这事大太太也参与其中,就算齐远侯恼了、怒了,大太太也是要将事情捅出去,千方百计坐实了私会的事!就算坐不实,小姐这名声也是坏了!将来若是好的发展就是大姑奶奶去了之后嫁给齐远侯当继室,若是不好……”袁妈妈不敢说那不好的,大家也心知肚明就是了。“可大太太不但派人偷偷去告诉太太关于云珠的事,又派了一个信任的黄妈妈在那儿守着,还让奴婢传话儿说晚上要到咱们玉春堂来。之前那些事就跟没发生似的,悄悄掩下了,所以奴婢觉得大太太恐是不知情的。” 大太太不知情?那就是段玉蓉利用年幼的女儿导演的这场捉歼戏?有这样的母亲,魏倩也真倒霉! 袁妈妈的话也只是猜测,但三太太和段玉苒却暂时压下了心头怒火,只待大太太晚上过来看她怎么说! ** 稍晚些,云珠被扶回了小东院。回来时整个人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听她说是被跟着一起守在外面的婆子迎面撒了白米分似的东西就迷糊过去了。再睁眼看到的就是黄妈妈和袁妈妈。 命珍珠好好照顾云珠,段玉苒回自己的屋子里也睡了一个饱觉,醒来后精神百倍的准备“迎接”大太太! 午后虽也有来拜年的,但三太太和段玉苒都没再露面。 今天没有留亲戚吃晚饭,所以各房都是在自己的屋里用的晚膳,三老爷和段玉杭被三太太早早支出门寻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大太太和魏倩于戌时到了玉春堂。 自从回了忠勇伯府后,三太太对大太太一直是很尊敬的态度。就连发生第一次大太太让段玉苒去齐远侯府让魏辰阳相看继室人选这种失礼的事后,三太太也没有对大太太恶言相向和甩脸子,因为那一次她自己也有私心,是听说大姑太太和文麒表少爷也过去,才会极力游说女儿同行。 但这一次不同!若是让魏倩的手段得逞,段玉苒的名声就全坏了!简直是毁人一辈子的事! 所以,大太太和魏倩进门看到的就是黑着脸的三太太,和冷若冰霜的段玉苒! 大太太也不客套寒喧,请三太太摒退了屋里的婢女、婆子后,就对躲在自己身后的魏倩冷声道:“倩姐儿,还不跪下向你四姨母请罪?!” 三太太和段玉苒都是一怔,但脸上的表情却依旧不善! “大太太这是做什么?”三太太冷笑地道,“倩姐儿可是侯府的千金,不说明白怎么回事,进门就要跪下请罪,我们受不起呀!” 大太太也黑着脸,一向高傲的妇人此时看着倒有些憔悴之色! 魏倩看了看高昂着脖子的外祖母,又看了看用如针眸光瞪着自己的三太太和段玉苒,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从一直庇护自己的外祖母身后出来,魏倩扑嗵一声真的跪在了三太太和段玉苒的面前! 段玉苒的眉头忍不住动了动,看着那个跪在地上哭得伤心欲绝小姑娘,她心情复杂不已! “你自己说!”大太太的眼圈有些发红,她并不理会三太太与段玉苒此时的表情,只严厉地对魏倩道,“说你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为何要请罪!” -本章完结-   ☆、55.何为善恶 大年初三,齐远侯府。 齐远侯夫人段玉蓉在婢女的服侍下勉强喝了小半碗鸽肉粥,桌上其他小菜与面食皆未动一口便摆手让撤下去了。 婢女们端着吃食往外走时碰到一个穿着墨绿比甲、青灰衣裙的妈妈,齐齐福身低声唤道:“陈妈妈。” 小丫头子掀帘子让陈妈妈进了屋子,外间侍候的丫鬟上前福了福身。 “太太可方便?”陈妈妈轻声问道。 “妈妈且稍等。”那丫鬟进了里间,不大一会儿就出来了,“太太传妈妈进去。” 陈妈妈理了理衣裳,跟着丫鬟进了里间。 “侯爷那边没什么事儿吧?”段玉蓉声音低哑地问道。 陈妈妈垂着头答道:“小栓说,昨儿侯爷在伯府喝多了酒,被安排在伯府一处休息,可还不到半个时辰,侯爷就气呼呼的从府里出来,骑马离开了!” 小栓是齐远侯身边服侍的小厮,也是陈妈妈的侄子。 “可说了侯爷为什么生气?”段玉蓉问道。 “回太太,小栓也是不知,他见侯爷打马没管自己就离开了,也没见两位小姐出来,只得留在伯府。后来还是伯府的管家出来告诉他,两位小姐被忠勇伯夫人留下住一晚。他这才跟着咱们府上的马车回来。”陈妈妈道。 “……”段玉蓉枯如鸡爪的两只手紧绞在一起,空洞的视线在帐幔上停留许久,才淡声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一个丫鬟给了陈妈妈赏钱,陈妈妈便退了出去。 屋内静默了许久,叫漱儿的丫鬟轻轻走到榻边看了看,发现段玉蓉并未睡着,还是瞪得大大的望着帐幔。 “太太,您放心吧。若是发生什么大事,伯府那边早就派人来送信了。”漱儿安慰主子道。 段玉蓉的眼珠缓慢的动了动,看着漱儿。 “也许吧……但昨天侯爷回来到了院门口却转身离去,我总是觉得不安。”段玉蓉喃喃地道。 漱儿见段玉蓉双眸失神、略有不安的样子,心中酸楚却不得不强作笑颜,“也许是侯爷想亲自过来告诉您两位小姐被忠勇伯府留下暂住的事,又担心您歇息下了,才没进院子吧。” 段玉蓉疲惫的闭上干涩的双眼,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漱儿见状,上前托着段玉蓉的背撤下靠枕,替她将被子压好。 “漱儿,别燃安神香。”帐内的段玉蓉幽幽地道,“我总觉着今天会有事……发生。” “是,太太。”正准备从香盒里拿安神香的漱儿又将手中的香放下了。 帐幔挡住了阳光,也形成了一个密闭的小空间,段玉蓉在这个空间里昏昏沉沉、似睡未睡。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睡着了,段玉蓉听到帐外有人低语。 “她怎么也来了?”似乎是漱儿惊讶的声音,“太太还睡着,要不……” “我看倩小姐脸色不好,双眼红肿,似是哭过。”另一道声音像是二等丫头泉儿。 听到长女不好的消息,段玉蓉腾的睁开双眼! “漱儿?什么事?” “太太,您醒了。”漱儿疾步上前撩起帐子,温声地道,“是忠勇伯府的大太太送两位小姐回来了。” ** 段玉苒以为自己再次踏进齐远侯府的时候,应该是来吊唁段玉蓉!当然,她并不是诅咒大堂姐早死,而是不想搅和进不堪的事而已! 这一次进齐远侯府是段玉苒提出来的,她跟大太太说想见见段玉蓉。 大太太和三太太都没想到段玉苒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两个人都是不同意她到齐远侯府来的! 大太太以为段玉苒是想找段玉蓉兴师问罪,护女心切的她当然不同意!三太太则是怕再有什么陷阱等着女儿,自然也是要阻止。 但段玉苒心意已决,不管大太太和三太太同意与否,她都会去见段玉蓉。初三不行,初五、初十,她早晚会有机会! 无奈,大太太同意了,三太太则让袁妈妈相陪。 魏倩向段玉苒认了错之后,就哭着要回家。所以大太太今天送两个外孙女回侯府,段玉苒也就跟了过来。 被请进段玉蓉所居的正房,段玉苒并没有闻到预期中浓重的汤药味儿,淡淡的药香并不刺鼻。 大太太带着魏倩和魏仪进了里间见段玉蓉,段玉苒则被留在明间坐着喝茶。 段玉苒是不敢碰侯府的茶水,只与袁妈妈交换了个眼神后端坐不动。 良久,里间的珠帘被人拨开,大太太眼圈发红的带着两个外孙女走了出来。 大太太落座后,就有老妈子上前将两个孩子带了出去,魏倩离开前看了一眼段玉苒。 段玉苒看到魏倩眼中的哀求与泪光,心中轻叹。 一名穿着暗红比甲的丫鬟从里间走出来,到段玉苒面前福了福身道:“四小姐,我们太太想请您进去说说话儿。” 段玉苒微微一笑,站起身。 袁妈妈本欲跟上,却被漱儿拦下了,“这位妈妈请留步,我们太太只想和四小姐单独说说话儿。” “呵呵,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出门前我们三太太可吩咐了,让奴婢跟在四小姐身边寸步不离,免得再遇到什么幺蛾子事儿!”袁妈妈不客气地哼声道。 “放肆!”大太太气恼地拍案而起,瞪着段玉苒和袁妈妈喝道,“不想见就回去!一个下贱的仆婢也敢在别人家里呼呼喝喝,这可是齐远侯府!” 袁妈妈并不畏惧大太太的愤怒,反而挺直腰板、扬起头,一副一定要跟着段玉苒一起进去的坚定表情。 大太太气得浑身乱颤,似乎想扑过来扭打袁妈妈这个胆敢“无视”段玉蓉威严的贱婢! 正僵持着,里间又有一名俏丫头拨开珠帘走了出来,正是段玉蓉身边另一名大丫鬟漾儿。 漾儿向大太太和段玉苒行了礼,道:“太太说了,既然四小姐离不开这位妈妈,便一起带进去吧。只是这位妈妈只能站在门口儿,不得过于靠近病榻。” 袁妈妈想了想,反正只要自己能跟进去、双眼能看到四小姐,就不怕她们使什么卑鄙手段时来不及阻止! 段玉苒见袁妈妈微点了一下头,便应道:“好。” 漱儿引领着段玉苒和袁妈妈进了里间,漾儿则留下劝抚大太太。 进了里间,袁妈妈规矩的站在门口,并没有逾越之举。反正门口离chuang榻也不远。 段玉苒跟着漱儿走到榻前,一侧的帐幔挡住了段玉蓉的脸。 “四妹妹来了?坐吧。”那侧刻意半垂的帐幔里伸出一只枯黄、皮包骨的手,指了指榻旁的一个绣墩。 段玉苒被那只与干尸一样的手吓了一跳! 迟疑地走到绣墩旁,这个角度她就能看到榻上人的全貌了。 “啊!”段玉苒瞪大眼睛以手掩口发出惊呼,脚下猛的退了两三步,踢翻了绣墩! “小姐!”袁妈妈见段玉苒受惊,就要往前冲。 “妈妈请留步!”漱儿一个箭步拦住了袁妈妈! 袁妈妈力气大,用力一推就把漱儿推到了一边儿! “四妹妹,给我留点儿脸面吧。”段玉蓉幽幽叹息地声音从帐内传出。 段玉苒看向冲过来的袁妈妈,未多想地开口阻止道:“妈妈别过来!” “四小姐?”袁妈妈停下来,疑惑地看着段玉苒因受惊吓而变得微白的玉颜。 段玉苒朝袁妈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袁妈妈不明所以,但见段玉苒无事,只得又退到了门口。 漱儿过去将绣墩扶起来,请段玉苒落座。 段玉苒僵硬的坐到绣墩上,竟不敢、也不愿再看段玉蓉第二眼! 榻上躺着的还是个“人”吗?简直就是一具活干尸!恐怖的画面会令人做恶梦! 段玉蓉已经瘦得脱了相,稀疏的头发、凹陷的双颊、突出的大眼……三个多月前见那一面还仅仅是清瘦却不失美丽的女子,如今竟因病变成了这副模样!怎么能不令人心惊! “听我娘说,妹妹非常想见我。不知是何事,能令避我如蛇蝎的四妹妹主动要到侯府来呢?”段玉蓉扯了扯嘴角,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段玉苒平复了心情后,才缓缓抬起头迎视段玉蓉的双眼。也只有这双眼睛中的神采证明她还是个活着的人! “大姐姐也知道我避你如蛇蝎吗?”段玉苒嘲弄地笑了笑,“我本来以为今日前来,少不得和大姐姐斗一番心智,说些绕肠子的话。没想到大姐姐倒是直接,真是成全了我。” “呵呵。”段玉蓉用枯爪般的手捏着帕子掩口轻笑了两声,然后淡淡地道,“我都这副样子了,怕也没精神头儿和妹妹绕弯子了。听说,昨天倩姐儿在伯府得罪了妹妹……” “得罪?”段玉苒打断了段玉蓉轻描淡写的说辞,冷笑地道,“大姐姐这话说得真轻松啊!我想不通,大姐姐是怎么下得去狠心教唆自己八岁的亲生女儿做那种恶毒的事的!” 既然撕破了脸皮,藏着掖着也不痛快! 段玉蓉病成现在这副模样是该让人同情,可她所做所为却令人深恶痛绝!这种人不值得同情,也不配得到同情! “四妹妹嫁过人、也在任家受过搓磨,怎么还这么天真?”段玉蓉曾经美丽如秋水的大眼如今像一双死鱼眼,用力瞪着坐在对面的段玉苒,“八岁怎么了?为了自己想得到的、想促成的事使些手段又怎么了?恶毒?若倩姐儿昨日所做的事真的称得上‘恶毒’,我这个做娘的倒放心了。” 段玉苒又惊又怒地望着段玉蓉,简直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竟然觉得设计陷害别人是没错的,还为自己年幼的女儿为了能达到目的使用不正当的手段而骄傲? “四妹妹别这么看着我。”段玉蓉透着骨棱的脸上扯出一抹丑陋又可怖的笑容,“我拖着这破败的身子撑到现在,无非就是放不下幼女稚子。如果他们能够自保,我死了也就安心了!无奈三个孩子中也只有倩姐儿算是聪明……” “我一直以为,但凡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都希望孩子活得单纯幸福,能够晚一些接触到世间的肮脏与黑暗。”段玉苒垂下眼帘,她不想听段玉蓉颠倒黑白的话!“正如姐姐所说,我果然是天真了!姐姐说得对,将来你去了之后,侯爷姐夫早晚都是要继娶新夫人的。到时候,倩姐儿、仪姐儿和定哥儿在新夫人手底下讨生活,不知又是怎么一番光景!现在倩姐儿就得了姐姐的诸多内宅心术真传,将来跟新夫人周旋、相斗必定会很精彩。” “定哥儿还那么小,倩姐儿就是再聪明、再厉害,也不见得就能护得周全吧?”段玉苒讥诮地望着嘴唇微微颤抖,枯手抓紧了身上被子的段玉蓉,坏心眼儿地继续道,“如果新夫人为侯爷诞下了健康的嫡次子、嫡三子……也许他们会有很多嫡出的儿女,姐姐觉得倩姐儿能保定哥儿安然登上齐远侯世子的位子?继而承下爵位成为下一任齐远侯?” “你……”段玉蓉翻着眼睛恼怒地望着面带冷笑的段玉苒,“你……” “妹妹不知道是怎么入了姐姐的法眼,得了你的垂爱,竟劳病中的姐姐两次使手段设计我!难道姐姐就那么想让我成为齐远侯的继室吗?”段玉苒挑眉道,“姐姐是不是以为我们三房这次回来有了依附之意,就可以随意拿捏了?今天我来,就是想告诉姐姐一件事,我们三房之所以对大房表现出友好,是因为父亲与大伯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过去被人欺骗和利用做了很多错事,醒悟后决定痛改前非!千万别误会成我们一家想当大房的‘狗’,才会隐忍和讨好!” “好……好,说得好!”段玉蓉怒极反笑,咳了几声后阴恻地看着竖起浑身芒刺的堂妹,“我的确是错估了你们一家,但我也想不明白,以妹妹的身份再嫁为侯爷续弦,是何等荣幸与荣耀的事,为何妹妹却表现得如此嫌恶?” “那是姐姐眼中和心中的荣幸与荣耀!我命由己不由人!”段玉苒冷冷地道,“不劳父母之外的人操心我的婚姻大事!” “好个我命由己不由人……”段玉蓉轻笑地低喃道,“我真想一直活着看到妹妹这辈子是如何活得命运由己不由人的,可惜……可惜我怕是看不到了。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令段玉蓉的身子佝偻起来,每一次咳仿佛都要把只剩一把骨头的她从榻上弹起来! “太太!”漱儿扑到榻边,从旁边的小柜抽屉中摸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抠出一颗黑亮的药丸送到段玉蓉的嘴里。“太太慢些!太太……” 段玉蓉鼓着腮帮努力嚼咽着那颗药丸,面目愈发的狰狞恐怖! “大姐儿!” “娘!” 大太太和去而复返的魏倩闯了进来,一起冲到榻边看着段玉蓉吞食药丸的样子。 在漱儿扑过来时就已经站起身的段玉苒默默的避开,朝门口的袁妈妈走去,二人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屋子。 出了那间充满压抑与死亡气息的屋子,段玉苒狠狠的深吸了一口室外冷洌的空气! “妈妈,咱们先回吧。”段玉苒轻声地道。 坐在回忠勇伯府的马车上,段玉苒疲乏地将头靠在车厢壁上,双眼呆滞地望着车窗上不停晃动着的荷包与平安扣。 “四姨母,都是倩儿的主意!跟我娘没关系!真的都是我的主意!” 昨晚,魏倩哭着向段玉苒认错时一直喊着白天所作的事是她自己的主意,不是受母亲段玉蓉指使而为! “娘病得很重,却不肯让我和妹妹经常探望。有几次我偷偷去看娘的时候,听到娘和漱儿姐姐说起她死后,爹爹会娶新太太进门,到时候弟弟和我们恐怕不会有好日子过。”魏倩抹着眼泪道,“漱儿姐姐说……说如果是按着当初的计划,四姨母能嫁给爹爹就好了!娘就说,‘是啊,若是四妹妹当了填房,倩姐儿她们姐弟的日子也许能好过些’。所以……所以我才……” 当时,段玉苒是怎么也不相信白天那件事是魏倩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想出来的计谋!可见过段玉蓉之后,她就相信了! 段玉蓉从始至终没有说魏倩昨天的行事是不是自己指使,反而在言语间对女儿能想出和做出那样的手段而欣慰!没错,段玉苒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欣慰”的表情!简直匪夷所思! 段玉蓉说的那番话,其实在段玉苒心中触动也是极大!换位去想,如果自己濒临死亡,会不会和段玉蓉一样…… 袁妈妈先是无声的坐着,但看段玉苒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头,便担心地握住她的手。 “四小姐别将大姑奶奶的话放在心上。”袁妈妈柔声地道,“说什么都是为了幼女稚子的未来考虑,但那都不是正路数!这世间有句话叫‘害人终害己’!一心算计别人的人早晚也会被反噬得更狠!” “那……善良的人就会有好报吗?”段玉苒有气无力、又有些自嘲地道,“这世间真的有善良的人吗?” 段玉苒都不敢说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她也有自私的时候、也有欺骗别人的时候…… 袁妈妈叹了口气,“这世间哪有绝对的好与坏、黑与白哟,哪个又不是圣人或佛祖投胎转世的。小姐何苦用这没影儿的东西来烦恼自己。” 段玉苒坐直了身子,讶异地望着袁妈妈。 想不到袁妈妈竟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 是啊,烦恼这些作什么?难道能烦恼出个结果不成?眼下她要做的事那么多,哪有时间担忧世间好人多、坏人多! “谢谢妈妈。”段玉苒反握住袁妈妈的手,朝她甜甜一笑。 袁妈妈被笑得愣住了,不明白前一刻还表情茫然、陷入悲情愁雾中的四小姐怎么突然变了脸儿。 段玉苒不再纠结后,心境就好起来,偷偷挑开车窗帘子向外看。 年节的街道显得格外冷清,大多店铺也都关着门,这就是古老的“年味儿”吧。 ** 从齐远侯府回来,三太太没有追问,只是劝段玉苒去沐浴更衣、好好休息。 段玉苒回东院后,三太太才让袁妈妈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完沉默良久唏嘘叹息一番。 是夜,段玉苒作了一个怪异的梦!她梦见大雪纷飞之中,自己一身大红的新娘装扮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白茫茫的世界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就在她茫然的四下张望时,从街道的一头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一支送亲的队伍从白雪中走入了她的视线。 新郎倌一身红衣骑在系着大红花的高头大马上,英俊的脸上挂满了笑容……这张脸看起来有些眼熟。 后面是四人抬的花轿和长长的嫁妆队伍。 当花轿行到段玉苒身旁时突然停了下来,轿窗上的红纱帘被掀开,露出一张圆润的鹅蛋脸。 那是一个面带骄色的艳丽少女,在看到段玉苒时少女血红的唇弯了弯,“四妹妹保重。” 说完,花轿又动起来,晃晃悠悠走入了纷飞的白雪中。 “啊!”段玉苒惊叫地坐起来,只觉得胸口心脏呯呯乱跳得厉害! “小姐?”外间响起云珠的声音,屋里马上亮了起来。 段玉苒不习惯让丫鬟睡在自己的脚踏上,所以守夜的丫鬟都睡在外间。今晚是云珠守夜,听到动静的她马上就披衣掌灯进了里间。 “小姐是做恶梦了吗?”云珠将灯放好,倒了一杯凉茶过来递给段玉苒。 段玉苒抬手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接过凉茶咕咚咕咚喝个干净! 她想起来了!骑高头大马的新郎倌是七年前的齐远侯魏辰阳!而轿子里那个鹅蛋脸的新娘子是大堂姐段玉蓉! 再躺下,段玉苒怎么也睡不着了,直到天际泛起了青白,她才困极的睡着了。可好像没多久又被吵醒了。 坐起来一看,天色已经大亮! 云珠进来服侍时低声说了一句,“昨天夜里,齐远侯府的大姑奶奶……去了。” 当!段玉苒准备送进嘴里、沾着盐末的刷子掉到了铜盆里! -本章完结-   ☆、56.新的一年 自从生下定哥儿后,段玉蓉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可凶险数次都活了过来,谁也没成想在大年初三的晚上,她在睡梦中安静地离开了。 据侯府的下人们暗中流传,侯爷夫人去了的时候,连身边服侍的大丫鬟也不知道,只当主子是睡着了。可刚睡下没多久的大小姐魏倩突然从梦中惊醒,哭喊着“娘亲别走”!服侍大小姐的仆婢听得胆寒,就偷偷跑去正院通风报信。大丫鬟漱儿这才发现侯爷夫人已经没了呼吸,身子都凉了、硬了! 大过年的,齐远侯府的当家主母病逝,使得京中过年的喜气儿降了不少。达官显贵中若非交情很好、知近的人家会亲自到府吊唁,其他人家也都只是派人送来了吊唁之礼,人并未露面。 段玉蓉的死讯刚传来时,三太太还着实担心了一阵子!段玉苒刚去齐远侯府回来,大姐儿就病逝了,二人还说了那么久的话儿……万一大太太和齐远侯将帐算在女儿头上可怎么办! 但事情并没有像三太太想像得那么糟糕,大太太闻讯就病倒了,温氏留在家中侍疾,黄氏去了齐远侯府帮忙打理丧事,大房的人根本再无暇想那么多! 三太太虽然也怨大太太和段玉蓉不问他们一家的意愿就自作主张把段玉苒列为齐远侯继室人选,但从平城回来前全家就商量好要与大房和谐相处、尽量互帮互助,在这种悲痛的时候也不好再将恩怨摆在前面。于是,三太太和段玉苒一起去大房探望病中的大太太。 温氏刚服侍大太太喝完药,听人来报说三太太母女来了,便出门相迎。 “大嫂……怎么样了?”三太太轻声地询问道。 不过一天的时间,温氏的双眼已经熬得通红、脸色灰暗。 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温氏低声答道:“母亲时醒时睡,即便是醒了也是识不得人。太医来看过,说是伤心过度迷了心窍,需旁人多开解方行。” 三太太的眼睛也湿润了,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段玉苒。 段玉苒垂着头,抿紧唇不说话。 温氏知道段玉苒的心结,让婢女领了三太太进去探望大太太,自己则留下来拉着段玉苒坐下。 “妹妹不必介怀。”温氏看了一眼里间,安慰地道,“大姑奶奶熬到如今也是灯枯油尽了。母亲醒时虽不认人,却半句怪妹妹的话也未曾说过,只喊着大姑奶奶寿短、苦了侯府的三个孩子。” 段玉苒的眉动了动,小声地道:“谢谢二嫂子。” 其实,段玉苒也不觉得是自己昨天那一面害得段玉蓉死亡,但那些话的确有直戳段玉蓉心窝、打碎其执念之嫌。段玉蓉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无论她怎么强撑下去,也终究是要扔下幼女稚儿而去,看不到他们姐弟长大…… 段玉苒心中有着淡淡懊悔,觉得自己何苦去齐远侯府跟一个将死之人置气! “有婆子和丫鬟在,二嫂子也别太勉强自己了。”段玉苒抬头望着温氏憔悴的脸,关心地劝道,“我知道嫂子孝顺,但若大太太好了、嫂子却倒下了,岂不是不美。” 温氏摇头暖暖的一笑,“不打紧。” 姑嫂正说着体己话,内室突然传来大太太嚎啕大哭的声音,温氏和段玉苒惊得起身冲了进去。 内室里,只见大太太抱着三太太哭得伤心,三太太也跟着落泪、嘴里还不停的劝着什么。 温氏略显惊讶地看看段玉苒,“从昨日起,母亲哭归哭,却不曾这般过。” 段玉苒看着三太太像在安抚一个孩子似的、温柔地拍抚着大太太的后背,嘴里喃喃的不停说着劝解的话,眼睛就湿润了。 大太太尽情地哭过之后,人倒清醒了! 在段玉蓉过世第三天,大太太带着伯府其他女眷到侯府吊唁。 段玉苒心无杂念的给段玉蓉上了三柱香,算是圆了最后的姐妹情。 魏倩和魏仪披麻戴孝,跪在棺椁前哭泣着给来吊唁的人还礼。魏辰阳站在女儿们的对面神情呆滞,不过两日的时间,他的脸上已生出了青髭,显得整个人很是颓暗。 段玉苒遥遥地向魏辰阳福了一礼,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人站在这里,魂魄却不知飞到了哪里。 “四姨母……”魏倩抬头看到段玉苒时哽咽出声。 此时,段玉苒心中五味杂陈。对魏倩这个小姑娘她谈不上喜欢与厌恶,即使这孩子曾用拙劣的手段设计自己和魏辰阳,但看在其年幼失母的份儿上,自己也不该摆出冷淡疏离的态度。 “从现在起,你便是妹妹与弟弟的依靠了。”段玉苒抬手轻轻抚上魏倩的头,柔声地道,“你母亲在世时,你即便有千般错也有她替你遮风挡雨、不会伤及你。但今后……只要你别忘了,在这侯府里与你最亲近的人除了仪姐儿、定哥儿,还有你的父、亲。” “父亲”二字,段玉苒刻意加重了语气。她的善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大太太和温氏还要在侯府呆上许久才能离开,段玉苒请侯府的婢女去里面请三太太,自己则与碧珠先往自家马车走去。 齐远侯府,她片刻也不愿久留! 因来吊唁的人都要到灵前上香,所以男女之防就没有那么重。 心思沉重的段玉苒低头走路,突然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与她擦身而过。那人刮带过来的寒气扑面而来,冻得段玉苒忍不住偏过头闭眼、抬手拉起披风遮挡!这哪里是人走过去,简直是一阵风刮过! “咦?”跟在段玉苒身旁的碧珠轻讶了一声,扭头看不停。 “怎么了?”段玉苒放下手见碧珠回头张望,拧眉道,“别东张西望的,我们快些回马车上去。” 碧珠缩了缩脖子转回头,看主子脸色不太好,便将好奇压了下去。 段玉苒上了马车后,让碧珠从座椅下拿出炭棒和草纸,静下心来画琉璃首饰图样。这种炭棒画出来的图样只是草稿,免得多次修改时浪费笔墨、颜料和好纸张。 对主子这种新创意,云珠和碧珠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她们这样反倒令段玉苒心虚了好几天! 三太太回来得较慢,上马车时双眼红肿,想是又落了不少泪。 段玉苒对这个爱心软的娘没办法,但幸好姚氏虽然容易被感动、也容易心软,但很多事情上原则性非常强,也不是那种滥撒善良的圣母! “车夫,启行回府!”碧珠拨开车帘子的一角,对车夫吩咐道。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便缓缓动起来。 三太太还无法从悲痛中抽离,上了车就唉声叹气,跟段玉苒唠叨了一些段玉蓉的身后事。 段玉苒将炭棒和草图放了回去,静静地听着母亲说个不停。 在这个医学不发达的时代,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圈!有的女人即使顺利地生下孩子却亏了身子,有的熬上一两年就病逝了,有的落下了难言的妇女疾病久治不愈!段玉蓉就是因此而年轻轻就逝去了……想到这些,段玉苒心里就发紧,有了不想再嫁的念头! 马车行进得非常慢,没走几步竟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怎么停了?”碧珠掀帘子问车夫。 “前面有侯府的下人和侍卫模样的人拦路,好像是有哪位贵人的马车停在那边。”车夫答道。 贵人?京城里的贵人可是不少,但能做到拦路连勋贵之家马车也不让前行的贵人,莫非是皇族? 段玉苒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机会见过皇族呢,不禁好奇的推开车窗板向外看。 齐远侯府正门一侧停着一辆拱顶蓝漆马车,拱檐下垂着黄穗子,车身及车窗上都绘着黄色的云纹……最惹人注意的是车厢宽大得离谱,里面坐四五个大男人都不会觉得挤吧?拉车的马竟也是有两匹! 段玉苒心中正想着:马车如此的奢华,没准真的是皇族…… 当一道高胖的身影印入眼帘时,段玉苒手一抖,车窗板就当的一声合上了! “苒姐儿?”三太太见女儿一副受惊的模样,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段玉苒瞪大眼睛,回答时差点儿咬到舌头! 回答完姚氏的提问,段玉苒马上又推开车窗板向外看! 可入眼的却是那辆奢华宽敞的双马马车已经缓缓驶离齐远侯府正门,拦住路的侍卫和侯府下人也都退开了。 伯府的马车再次启行,段玉苒始终盯着前面那辆大马车,可惜在一条街口就分道而行了。 也许是个巧合吧?段玉苒放下车窗板这样想着。 毕竟魏辰阳是个侯爷,人脉广泛也不足为奇。 皇族应该还是比较注重形象的吧…… ** 因为段玉蓉的事,今年的正月十五忠勇伯府里也没有了往年的喜气,除了府门口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外,府内也只有太夫人的明熙堂挂着几盏应景儿的花灯。 大家的兴致都不高,吃过团圆饭后,太夫人只留下四太太和两个亲孙女相陪,其他几房就都让回了。 段玉苒跟在母亲身后出了太夫人的屋子,三老爷和段玉杭站在院中等着她们。 段玉杭身旁还站了一名俊挺的蓝袍青年,待三太太和段玉苒走近时拱手行礼,“三婶、四妹妹。” 此人正是从书院回家过年的段玉枫。 “大哥。”段玉苒福身回了礼。她与府中的堂兄弟都不熟,所以言行也拘谨。 三太太回头看了一眼,见二太太与大房的三奶奶黄氏边说着什么边往外走,便回头对段玉枫笑道:“二嫂在后面呢。” 段玉枫点了一下头,视线似有若无的扫过低头的段玉苒。 待与各房的人道别,三房一家往玉春堂走时,三太太才问道:“你们怎么与大郎在一块儿?” 段玉枫在忠勇伯府同辈兄弟中最长,但他却是二房所出,从小就远不如大房的段玉松与段玉柏受重视!忠勇伯倒有心想帮扶这个侄子一把,无奈段玉枫心性孤傲,一心想像父亲一样凭真才实学博得所有人的认可!所以推却了忠勇伯为其谋荫佑的好意。 因段玉枫久居书院,逢年过节才回伯府露上一面,所以除了二太太外,府里的亲戚与他都是不太亲近与熟悉。 “哦,大郎是听说咱们玉杭要去平城继续打理祖产,就过来问了问,还鼓励了玉杭几句。”三老爷因儿子有出息被大哥重用,说话时忍不住就透出些得意。 正月二十,段玉杭就要去启程去平城了,这还是他们一家人头一次分离呢。 三房那边一家人珍惜着不多的相聚时光,二房这边依旧冷冷清清。 段玉枫一直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将亲妹妹远嫁。如果妹妹段玉苹嫁入京城任何一家高门,二太太也不必这样日日忍受着孤独与寂寞!但他不敢问母亲,因为自从和段玉苒同龄的亲妹妹远嫁之后,二太太的脸上就再也没见过笑容,他怕问了之后惹母亲伤心。 “我听说六郎要去平城打理祖产了。”段玉枫立于窗前,手指轻触着插瓶里那枝梅花上的花朵淡声地道,“自从三房回来、并表示出对大伯父的依附后,大太太似乎对三太太、四妹妹也很是关照,倒是冷落了母亲您。” 闭目捻着佛珠的二太太停下手指,睁开眼睛望着儿子略显单薄的背影。 “大郎,我说过不要你管府里的事、更不要过问府中内院的事。你只管好好读书……” “娘,我怕再这样下去,将来我们将是四房中最凄惨的那一房!”段玉枫手指一拢,狠狠握住梅枝!几片被摧凌的淡米分梅花花瓣飘落到桌上。 二太太面目宁静地继续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轻声地道:“放心吧,该是咱们母子的谁也夺不走。” 段玉枫眉头紧拢,望着冷静地母亲,“娘,您……” “大郎,你今年也二十三了,二郎、三郎与五郎都已经是孩子的爹了,你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婚事了。”二太太将佛珠放到桌上,抬眼注视着长得越发像丈夫的儿子,嘴角微微勾起地道,“你三弟妹娘家有个堂妹,今年十六岁,据说模样长得也是不错,其父是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 段玉枫一怔,喉间滑动两下后垂下眼帘、摊开了手掌。掌心上是几朵被他揉烂的梅花。 吏部啊…… “全凭母亲作主。”段玉枫再次握紧拳,沉声地道。 二太太微笑地点点头,“我就知我儿是个聪明的,早点儿回去歇息吧。明日不是该回书院了吗?” “是,母亲。”段玉枫向母亲行礼后退了出去。 出了二太太的屋子,段玉枫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呛得咳了两声,低头间他看到了腰间悬着的一枚荷包。素雅的淡青色布料上绣着竹兰…… 摸了摸那枚荷包,段玉枫深吸一口气,扬头大步朝外走去! ** 直至二月出了年之前,忠勇伯府都一直沉浸在低迷的气氛之中。 段玉苒不管别人如何,一心扑在玉颜膏的配制上! 二月初七,吴娘子到伯府来求见段玉苒。 “奴家听说了贵府大姑奶奶、齐远侯夫人的事儿,还请四小姐节哀。”吴娘子先是客套了一句。 段玉苒无奈地一笑,“多谢吴娘子上心了。” 吴娘子从随身带着的匣子里拿出几张纸来,正是段玉苒年前和年后派人送到宝珑斋的首饰图样。 “四小姐画了不少图样,我们硕爷挑了这十三张觉得不错,特意命奴家拿过来给四小姐过目。” 好嘛!送去不下四十张,人家只挑了十三张出来! 段玉苒也是没脾气,她知道那位硕爷的眼光比自己要“毒”,在商场与经营方面比自己厉害千百倍!与其自恃傲气令琉光阁继续赔钱,还不如能屈能伸少走弯路。 接过那十三张图样看了一遍,段玉苒对有几张图样上的修改或批注很是惊讶。 想不到那位硕爷对女人的首饰也有研究!再想想宝珑斋的经营方式,段玉苒有种想见见硕爷的冲动! 吴娘子观察着段玉苒的脸色,见对方对图样上的修改和批注并没有气恼之色,就放心不少。 “硕爷说了,若是四小姐觉得那些修改不妥,便……” “这些修改很不错。”段玉苒抬眼看着吴娘子道,“这十三款首饰我觉得也是不错,待我列出琉光阁的订制数量后派人送去宝珑斋,到时候玉环阁便可以安排制作了。” 吴娘子没想到今天的差事会这么顺利,惊讶得掩不住脸上的表情!她可还记得段四小姐发飚拍桌子的样子呢,怎么过个年就把人过得温驯了? 送走吴娘子,段玉苒便拿着配好的玉颜膏去大房寻温氏。 大太太身体一直不太好,温氏只得接过中馈的管理之事,因此也没时间与段玉苒一起研制玉颜膏了。但她偶尔会去看一看段玉苒的进度如何,在旁边提些小建议,也是令段玉苒受益匪浅! 温氏所居的松苑离大房的南院很近,两个院落之间还有角门和小园相连。 段玉苒在长廊上慢慢的走着,心想温氏这个时辰应该还在忙,自己倒不必急吼吼的过去打扰。 待走到小兰亭附近时,段玉苒特意停下了脚步,隔着光秃的树枝遥望着对面的小兰亭。 上次在小兰亭被魏辰阳从窗户推出来后,她漫无目的的乱跑,在松柏小园里碰到了郑文麒……时隔一个月,那一天所发生的事仿佛就在昨日! 抿唇笑了笑,段玉苒暗叹时光流逝之快。 正准备继续往松苑去,就见长廊另一侧冲出来一抹荷色的纤影。细一看,原来是大房的庶女、五小姐段玉芹! 段玉苒拉着云珠往廊柱旁躲了躲,不想与段玉芹碰面。 段玉芹跑了几步,就抱着一根廊柱哭了起来,而且哭得极为伤心。 怎么停下了?段玉苒一阵懊恼,心里盼着段玉芹能换个地方哭。 “五小姐,五小姐!”一名小丫鬟追了上来,在段玉芹的身后停了下来,“五小姐您别难过了,侯爷又不是不回来了,也没说不娶您呀。” 那小丫鬟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说话竟是没遮没拦的欠规矩! 段玉芹滑坐到长椅上,用帕子拭着不断落下来的泪珠哽咽道:“姐夫拒了太太,便是不想娶我!这以后我可怎么有脸活?” 嗯?段玉苒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八卦!但她本人是不太想听就是了,实在是那个小丫鬟的嗓门太大! “五小姐只管放心就是,为了侯府里的哥儿和姐儿,咱们太太也一定会说服侯爷的!”那小丫鬟倒比自己的主子还有信心。 段玉芹抬起头望着自己的丫鬟,竟向个下人讨起保证来,“真的?” 那小丫鬟一挺胸脯,“奴婢觉得五小姐您一定会成为齐远侯夫人的!” 段玉芹的泪珠儿还挂在脸上,但因小丫鬟的话却微红了脸颊,显得娇羞俏丽。 “小桃,你别瞎说。”段玉芹垂下头,双手绞着帕子哀怨地道,“我只是个庶女,不但处处不如大姐姐,连三房和离大归的四姐姐我也是比不过。” “嗤!”叫小桃的丫鬟不屑地道,“那四小姐怎么能跟五小姐您比?您可是伯爷的亲女儿、大姑奶奶的亲妹妹!四小姐只是个隔房的堂妹,再亲也是别人的女儿不是?” 这小丫头倒是聪明伶俐!就是说的话令段玉苒不喜欢听! “再说了,五小姐您冰清玉洁、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四小姐都嫁过一次人了,也是不贞的人了!怎么比,侯爷也都是更喜欢您一些,看都不会看一眼四小姐!” 擦!段玉苒真是悲伤,自己什么也没干就躺枪!这个小丫头跟自己有什么仇不成? “贱婢,竟说这种浑话!奴婢上去撕了她的嘴!”云珠气得卷袖子就要跳出去撕小桃! 段玉苒扯住云珠,好笑的看着心情明显好了许多的段玉芹和“忠婢”小桃离开。 “算了,随她们嚼舌根自我安慰去!”段玉苒对云珠道,“撕破脸,她们露丑,我们也难堪。” 云珠气呼呼地朝段玉芹主仆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才跟上段玉苒的脚步继续往松苑走。 拐过段玉芹方向冲出来的长廊,段玉苒差点儿撞进一个人的怀里,惊得她向后弹跳起来,踩到了云珠的脚! “啊!”云珠痛呼出声,坐到了地上。 段玉苒被人伸手拉住手臂才免于摔倒。 “抱歉。”魏辰阳尴尬地看着惊魂未定的段玉苒。 -本章完结-   ☆、57.顾爷?硕爷 没想到躲开了五小姐段玉芹,却撞到了同样在偷听的齐远侯魏辰阳! 魏辰阳和段玉苒两个人都很尴尬! “抱歉。”魏辰阳见段玉苒站稳身形,便马上松开了手。 段玉苒难掩惊讶地看着因瘦了一大圈、显得五官更加棱角分明的魏辰阳。 魏辰阳退后三四步后停下,一只手负在身后朝段玉苒微笑。 “侯爷。”段玉苒福身行礼,心想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四小姐多礼了。”魏辰阳虚抬了一下手,“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 段玉苒站直身子,退到长廊一侧,“请侯爷先行。” 魏辰阳清瘦的脸上浮起薄红,握拳掩口的咳了一声。 方才他与大太太说话时,五小姐段玉芹也在场。大太太提出欲将段玉芹送入侯府做填房,以便照顾年幼的倩姐儿姐弟三人。 虽然这件事在段玉蓉活着的时候,大家似乎已经达成了共识,继室人选非段玉芹莫属!但现在魏辰阳却变卦了!所以,段玉芹才哭着跑出来…… “能否与四小姐聊几句?”魏辰阳语气紧绷地问道。 段玉苒的一侧眉尾挑了挑,幸好她低着头才没被魏辰阳看到这么不端淑的表情。 云珠不安地抬眼看了看齐远侯,又瞥了瞥自家小姐。 当初大太太、大姑奶奶和倩小姐可都想让自家小姐去给齐远侯当继室!还使出了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好不容易避开了这件事,齐远侯却似乎对小姐…… “侯爷有什么话想说?”段玉苒抬起头迎视着魏辰阳寒星般的黑眸,大方坦荡地道,“便在此处说吧。” 魏辰阳也挑了挑眉,对段玉苒毫无女儿羞怯、闪避的态度有些欣赏。 “好。”魏辰阳点了一下头。 原来,齐远侯已经向皇帝请旨,欲去西疆督建防御工事,并得到了恩准!他这一去少则两三年,多则五六年往外也是有可能! 魏辰阳想在离京前将儿女托付给忠勇伯府照顾,这样他才能放心的离开!至于再娶,他暂时还不想考虑!只要孩子们安顿好了,齐远侯府留下几名老仆照看宅子便可,不需要新的女主人! 段玉苒对魏辰阳这种做法感到诧异,甚至感觉他像是在逃避! “倩姐儿曾对四小姐做过错事,还请四小姐大人大谅不与其计较。”魏辰阳朝段玉苒拱手道。 段玉苒微微避开魏辰阳这一礼,淡声地道:“我是倩姐儿的姨母,自是不会与晚辈计较。况且,上次那件事,侯爷也出手化解、阻止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所以就算了。” “既然如此,那魏某能否有一请?”魏辰阳沉声道。 “侯爷请讲。”段玉苒皱起眉心,心中已经拿定主意拒绝魏辰阳的“请求”! “上次小兰亭的事,倩姐儿年纪小不懂事,受了玉蓉的指使才作出错事,那孩子本质还是很纯良的。”魏辰阳道,“魏某是想,倩姐儿与仪姐儿搬入伯府后,请四小姐平日多教导着她们姐妹二人一些,免得她们将来行偏踏错。” “……”段玉苒闻言,有片刻的沉默。 小兰亭那件事是魏倩自己想出来的,根本不是段玉蓉背后指使所为!但段玉蓉生前并没有辩解,而魏辰阳又很疼爱女儿,不相信魏倩小小年纪就能想出那种“毒计”,竟还让她这个受害者在以后的日子里“照顾”和“教导”魏倩! 抿着唇沉默片刻,段玉苒轻声地道:“倩姐儿与仪姐儿都是我的外甥女,我自然会照抚她们姐妹的。” 魏辰阳的脸上浮上感激的笑容,朝段玉苒拱手道:“那魏某先在这里感谢四小姐了!” 段玉苒福身还礼,没再说什么。 魏辰阳说出了心里面的话,心情大好,便让开路请段玉苒先行。 段玉苒已经没有心情再去找温氏说玉颜膏的事,但此时又不能转身往回走,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去松园。 待走得远了,也看不到魏辰阳的身影了,云珠才忐忑地问道:“小姐,您真的打算照顾和教导侯府的倩小姐与仪小姐啊?” 光是过年时发生的那件事就够让云珠后怕数年的!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想出用计谋引人入瓮、还知道用药米分迷倒自己……就算有大人在旁指导教唆,魏倩能镇定的实施这些计划也是不简单了! 段玉苒轻哼了一声,冷冷地道:“齐远侯是将儿女托付给了忠勇伯府,但说到底照顾她们姐弟的还是大房!魏氏姐妹上有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照顾、教导,平辈里又有表妹表弟相伴玩耍,我何苦闲得慌的去多管闲事!” 云珠不解,“那……那您方才当着侯爷的面还答应……答应会照顾两位小姐?” 段玉苒拢了拢披风,云淡风轻地道:“我若不答应,一是显得我小心眼儿、跟小孩子计较,二是恐怕还会因此得罪齐远侯!我如果拒绝,恐怕齐远侯也担心儿女在伯府会不会被人暗中欺负,少不了又要跟我说上许多,麻烦死了!” “……”云珠了然,暗想自家小姐真是聪明! 段玉苒到达松园时,温氏已经与管事们说完事,笑吟吟的将她迎进屋内落座。 段玉苒拿出两瓶玉颜膏给温氏试用,又聊了一会儿玉颜膏的事后,才将话题转到齐远侯托忠勇伯府照顾儿女的事上。 温氏并不知情,初闻之下也感到惊讶。 “当初不是说好让五妹妹嫁过去当填房,照抚倩姐儿姐弟三人吗?怎么……”温氏表情变得略显凝重,“莫非齐远侯不喜五妹妹做继室,所以才避走西疆?” “大姐姐也不过刚走了一个月而已,齐远侯再无情无义也不会急吼吼的将五妹妹抬进府里去吧?”段玉苒对温氏表现出忧心的态度有些介怀,“不是有的男子还会为妻子守上一年半载,才……” “傻妹妹。”温氏被段玉苒不太高兴的表情逗笑,“齐远侯这一去不知几年,他走之前不将五妹妹迎娶进侯府做继室,也不写下婚书许诺回来娶五妹妹,那五妹妹等是不等?若等,侯爷几年后回来不娶她当继室,五妹妹的青春年华就此错过,也会因此事而被人取笑,更是寻不到好亲事了。若不等,五妹妹说亲嫁了别人,那咱们伯府与齐远侯府的姻亲恐怕就是断了。最怕的是侯爷娶了别家女子为妻,再不善待倩姐儿她们!或是继室生了儿子,对爵位起了心思……唉,这样的苦头,咱们府里的人还体会的少吗?” 温氏暗指的自然是变着花样作了三四十年的太夫人! 段玉苒知道,温氏到底是大房的媳妇,心中所想、所顾也都是大房!但她是三房的姑娘,所以想不到这么多! 唉,妇人居于内宅,不单要在内宅的事上心思活络,连外面的事也要操心、算计!自己的修行之路还很长啊…… 生于斯门,想过简单的生活——难! ** “哎呀呀,小姐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宝珑斋内,被人叫到二楼的吴娘子在看到段玉苒时发出低呼,疾步上前福了一礼。 段玉苒笑着朝吴娘子点了一下头,“不知可扰到了吴娘子做事?” 吴娘子笑道:“无事无事!” 落座后,段玉苒先让云珠捧过来一个不大的匣子,在吴娘子好奇的目光下打开盖子。 匣子内有两个大肚儿阔口的瓷罐卧在红缎之上。瓷罐子也就两根指节那么高,白得刺眼的罐身上画着一枝怒放的红梅! “这是……”吴娘子抬眼看向段玉苒。 “这是琉光阁新上架的玉颜膏,我特意拿了两瓶来送给硕爷府上的太太。”段玉苒将匣子往吴娘子面前推了推,“这玉颜膏能配制出来,还多亏了硕爷上次帮忙寻的几样珍贵之物。上次吴娘子去伯府,我倒忘了问你那些东西到底需要多少钱。” 云珠又从腰间荷袋内摸出几张银票递到段玉苒的手中。 段玉苒将银票展开也推给吴娘子,“不知五百两够是不够?” 吴娘子也是不知那些东西值多少钱,见段玉苒又是送东西、又是掏银票,慌得连连摆手,“这……小姐倒是急性子!因着我们硕爷实在太忙,奴家至今还未有机会询问呢。这银票您还是先收回去,待奴……” “小姐。”站在段玉苒身后的云珠突然轻推了一下主子的肩膀,声音里有几分小激动地道,“是顾爷!” 段玉苒正想和吴娘子再说两句,忽闻云珠说“顾爷”,便猛地抬头。 那抹熟悉的肥硕身影正朝楼上移动着,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们这边! “顾爷?”等段玉苒清醒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站起来出声唤住正往楼上走的顾爷! 顾衡以往上宝珑斋的三楼都是走外面的另一条楼梯,不用经过接待女客的二楼。但前几日那条楼梯的两块楼板被他踩裂了……所以,今天他走的屋内楼梯。 听到有人喊“顾爷”,顾衡的步子就是一顿!他在宝珑斋可是“硕爷”! 遁声看去,顾衡就看到了一脸惊喜的段玉苒! 没错!连段玉苒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露出“惊喜”的表情! “爷,是忠勇伯府三房那位段四小姐。”跟在旁边的侍卫柳战低声提醒道。 “我知道。”顾衡咕哝了一声。 还真是巧得不得了!他第一次走屋内的楼梯就碰上了段玉苒!莫非今天就是揭穿他双重身份的日子? 顾衡真不是有心欺骗段玉苒,只是他对外一向是多重身份示人,以此避开一些麻烦! 吴娘子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圆场! 段玉苒叫完人之后,也觉得自己过于失态,脸上一红低下了头。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这位顾爷很有好感! 当然,这种好感并非男女之情,算是对强者的崇拜吧! 父亲和兄长提到“顾爷”时就充满了敬畏,段玉杭曾跟她说过——顾爷是位商业奇才,手里正在做的生意很多、也很大!能认识这样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段玉苒当然兴奋!最主要的是,之所以能租下琉光阁那间铺面,全赖顾爷相助! 顾衡犹豫了一下,低声交待柳战两句,便直接上楼了。 段玉苒见顾爷没有理会自己,不免心中黯然。果然自己只是小角色,入不得大BOSS的眼!而且自己还是个女人! “段小姐。”就在段玉苒自嘲之时,一身青衣的柳战下了楼梯走过来,朝她拱手道,“我们爷请段小姐上楼一叙。” 啊?段玉苒一时傻住了! 跟着柳战上了宝珑斋的三楼,段玉苒就被满眼的各种精制之物惊得挪不动脚步了! 玉雕屏风、珐琅大瓷瓶、树根茶台……架子上琳琅满目的、不同材料的各式摆件!随便一样拿出去售卖都值上千银两吧! 想不到宝珑斋三楼是藏宝库啊! “段小姐,请。”柳战轻声提醒段玉苒道。 段玉苒收回心神,抬眼看向柳战所示的位置。 三楼并无隔间与遮挡,在楼梯口就能一眼望到对面的窗口,很是通透、规整的布置。 窗口旁摆着一张黑檀木方桌,桌上摆着精致的茶具。桌子一侧坐着一抹厚重的身影。 段玉苒轻移莲步上前,微福一礼,“顾爷。” “段小姐,请坐。”顾衡也不起身,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请段玉苒坐。 段玉苒没多想,站起身子后走过去坐下。她觉得顾衡走南闯北,心境应该比普通男子开阔,对于男女之防也应该看得比较淡,所以她就没有表现得太过拘泥。 待段玉苒坐下后,顾衡也不开口说话,只是认真的冲泡着茶水。 段玉苒不懂茶道,但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说话打扰别人的雅兴。 顾衡冲泡好茶水,斟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放到段玉苒的面前,“段小姐,请喝茶。” “谢谢顾爷。”段玉苒也没客气,端起小巧的茶杯两口喝光了,随后赞道,“这茶的味道真不错。” “……”顾衡愣了,看到段玉苒放下的那只茶杯已空。 “冒昧问一句,顾爷与宝珑斋的硕爷认识?”段玉苒喝完茶,整个人也放松了,随口问了一个问题。 顾衡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唇角勾了勾,“不止认识,可以说很熟。” 段玉苒也这么认为,不然顾衡怎么可能在硕爷的地盘上这么悠然自得! “上次云罗街那间铺面租赁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向顾爷您当面道谢。”段玉苒既惭愧又感激地道,“多谢顾爷在中间相帮,才使得我能够租下那间铺面。当时因为顾忌多多,所以对您撒了谎,说是朋友的兄长欲租那间铺面,还请您别见怪。” 顾衡胖脸上那两道称得上英挺的浓眉挑了挑,他没想到段玉苒会承认自己说了谎。 “无妨。”顾衡靠进椅子里笑道,“我也说过,令尊与令兄曾救过我,那点儿小忙不算什么。” 话说到这里,段玉苒倒不知该如何往下接,或是说什么了! 她与顾爷本就不太熟,孤男寡女相对而坐,既不谈情说爱、也无共同话题,颇有些尴尬。 “方才贸然叫您,是小女子失礼了。”段玉苒站起身垂下眼帘道,“既然我已向您道了谢、认了错,心里也就舒畅了,那就不打扰顾爷了。” 说完,段玉苒福了一礼,带着云珠下楼。 顾衡望着那抹橙色的背影有些诧异,他还以为会被这位段四小姐追问与“硕爷”是什么关系,最后不得不揭穿他们是同一个人的真相呢! 倒是个知道进退的女子! “顾爷?”走到楼梯口的段玉苒突然停下来,扭头看过来,正巧与顾衡的视线相撞! 顾衡手一抖,那杯没喝的茶水就全泼在了手上!好在茶水已不热,也是不多,并未弄湿衣衫。 “为表感谢与歉意,我有一样礼物送给顾爷!”段玉苒双眼生辉地道。 说完,段玉苒就命云珠下去将那两瓶玉颜膏拿上来。 “小姐,那两瓶不是送给硕爷府上太太的……”怎么又改送顾爷了? “明日再让宝卉送两瓶过来给硕太太就是。”段玉苒不在乎地道。 顾爷是对她有恩、又是相熟、以后也可能还会求到的贵人!那位硕爷只是合作者,而且还是个挑剔的合作者!两厢比较,当然是顾爷更重要! 云珠下楼,朝吴娘子道了声“不好意思”,就将匣子重新和好抱上了楼!吴娘子对此也只能是无语…… 段玉苒从云珠手中接过匣子,走回到桌旁将匣子放到顾衡的面前。 “这匣中是小女子配制的玉颜膏,对女子有养颜润肌的作用。顾爷可拿回府中送给顾太太使用,若有什么好的建议,还请顾爷不吝指教。”段玉苒笑道。 “呃……不必,我……”顾衡想说自己还未成亲! 段玉苒福了福身,也不等顾衡说完,带着云珠就径直下楼了。 与吴娘子又聊了几句,段玉苒也不便在外面呆得太久,就离开了宝珑斋。 待忠勇伯府的马车离开宝珑斋,三楼微开的窗子咯嗒关了个严实。 顾衡望着红缎上的两只白瓷罐发了一会儿愣!拇指不由自主的抚上瓷罐上那支绽放的红梅。这使他想起那枝曾被他从应国公府带回王府、插在他书房的红梅。 拿起瓷罐微倾、露出罐底,一个四方红印赫然入目! 慧苒记造!这个段四小姐还真喜欢给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打记号! -本章完结-   ☆、58.人性本善 齐远侯魏辰阳西行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来,二月二十是个宜远行的日子,皇帝亲自定下的出发日期! 二月十五,魏辰阳将两个女儿和幼子送到忠勇伯府。 太夫人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欢迎着魏倩等人的到来,嘴里不住说着让和魏辰阳放心、伯府长辈们一定会尽心照顾孩子云云。 段玉苒注意到,一向疼爱亲孙女段玉芸的太夫人今天却将四房庶女段玉芳安排在身边。 段玉芳过了年已经十三岁,与大房的七小姐段玉菱同年,却出落得比年纪相近的嫡姐妹和堂姐妹们都高挑、妍丽!另外这一日她似乎是刻意打扮过,便是安静地站在太夫人身边,也令人无法忽视如同芙蓉初露花蕊般美丽的她。 也难怪四老爷至今对其生母寵爱不衰!段玉芳充分继承了王姨娘的美貌与白花气质! 难道说,魏辰阳以去西疆建功业、稳固齐远侯爵位这个借口暂拒了迎五小姐段玉芹为继室,使太夫人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了? 四太太和六小姐段玉芸可都是没看上齐远侯继室这个位置!唯恐避之不及! 所以,太夫人抬举段玉芹,四太太和两个嫡女一反常态、老实地缩在一边陪笑,半点儿妒嫉怨恨的模样也看不出来! 大太太对太夫人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想必心中已是冷笑连连! 魏辰阳在忠勇伯府吃了算是饯行的晚饭后告辞。在二门门口,魏倩与魏仪哭成了泪人儿,定哥儿被乳母抱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怯怯地看着父亲和姐姐们,不时发出呀呀的叫声。 叮嘱两个女儿要听长辈们的话,又摸了摸儿子软嫩的小脸儿,魏辰阳咬牙转身大步离开! 见到此情此景,段玉苒竟觉得内心软软的泛着酸。 魏辰阳可能不是一个好丈夫,与妻子段玉蓉相敬如宾、感情寡淡,但对儿女却是真心疼爱!这便是包办婚姻的不幸之处吧…… ** 魏氏姐妹与定哥儿住进侯府第三日,温氏就病倒了。段玉苒得到消息赶忙去探望。 过年时,段玉苒就觉得温氏气色不好。后来段玉蓉病逝、大太太生病,温氏不得不一人处理伯府的大事小情! 段玉苒每见她一次,人就越发消瘦几分、气色也越发不好。如今终是病倒了,也在意料之中! “快别起来了。”段玉苒被请进温氏的卧室,见温氏搭着丫鬟的手想起身,便上前阻止道,“嫂子跟我怎么也这般客气,快躺下。” 温氏脸上呈现不健康的黄白的面色,嘴唇苍白无血色,头上只插着一根白玉籫挽发。 虽然段玉苒不让她起来,但温氏到底不好意思真的躺着说话,便让丫鬟扶自己坐起来,背后垫了两个大迎枕。 段玉苒坐到了丫鬟放在榻边的绣墩上,对温氏此时的模样有些心疼。 “嫂子这是太累了,才病倒的吧?”段玉苒叹息地道。 温氏苦涩地一笑,“今年这年过得的确是事多了些,也不成想自己的身子这么糟糠,不过是忙碌些便受不得了。” “嫂子拿自己当铁人不成?”段玉苒嗔怪地望着温氏道,“倒还怪自己的身子糟糠!是你自己不将养、不怜惜自己!莫怪妹妹说话难听,嫂子就算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该想想琬姐儿和长生哥儿。再看看倩姐儿、仪姐儿和定哥儿现在,难不成嫂子心里还不警醒些!” 听了段玉苒的话,温氏脸色微变,眸光中有了深思。 “二|奶奶,四小姐说得话在理,您一定要保重身子啊。”温氏的陪嫁丫鬟红桔抹着眼泪道。 温氏眼圈也是一红,别过头去。 段玉苒一愣,觉得温氏的病似乎并不是劳累这么简单!因为温氏的表情里透着委屈! “可是有什么事?不知嫂子可方便对我说?”段玉苒试探地问道。 温氏抬手抹了一下眼角,强作欢颜地转回头道:“没什么事,只是听你提到倩姐儿她们,觉得孩子可怜……” “四小姐,二|奶奶就是连着两晚照顾倩小姐和仪小姐才病到的!”红桔按捺不住委屈地道,“再可怜,也有大太太和三奶奶呢,怎么就可着二|奶奶一个人不眠不休地哄着她们!” “住口!”温氏气喘地喝止红桔,略带恼色地道,“婆婆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康健,三弟妹要照顾年幼的寿哥儿和观姐儿。倩姐儿和仪姐儿初到伯府寄住,难免心中不安怕黑,所以……” “所以,嫂子就扔下才四岁的琬姐儿和一岁半的长生哥儿去照顾已经八岁的倩姐儿和五岁的仪姐儿?”段玉苒气恼地道,“嫂子这心也真是太好了吧!为了别人的孩子,倒撇下自己的孩子不管了!现在熬坏了自己的身子,却也不见那姐妹在榻边侍疾不是?” 段玉苒知道温氏这种善良不是做作,而是这个时代一些女人所特有的贤惠与善良!但这种高门内宅里,善良与心软往往得不到什么好结果! “唉,她们到底是可怜……”温氏见段玉苒生了气,自己心里也明白哪边亲的道理,可她毕竟是大房长媳、忠勇伯府的世子夫人!“侯爷就要远行,不知再见面是何时。倩姐儿和仪姐儿伤心难过也是再所难免。” 段玉苒突然想到,魏辰阳将孩子送到忠勇伯府后就没再来过,而再过两日就是他出发去西疆的日子了! “魏……齐远侯是不打算再到伯府来看望三个孩子吗?”段玉苒拧眉问道。 温氏摇摇头,“侯爷忙于西行的准备,还要去各府道别,怕是不能过来了。而且,多看一眼便多一分舍不得。提前将孩子们送过来,也是为了让她们姐弟早些熟悉伯府。” 见温氏病中还不忘怜惜魏氏姐妹,段玉苒也不愿在她面前做恶人,便撇开这个话题说起玉颜膏来。 “昨天王壮家的进府来,说之前配制的慧苒记玉颜膏竟卖得十分好!二十罐已经卖得只剩下六罐了!”段玉苒喜滋滋地道,“还有客人预订呢。” 温氏听了也十分高兴。 慧苒记,是取出了温氏闺名中的慧字、与段玉苒闺名中的苒字给玉颜膏打的“商标”! 当初段玉苒将这个主意说给温氏听时,还令温氏好一番惊讶!同时心中也是一暖!段玉苒这么做便是饮水思源,当初说琉光阁算温氏入股的话,由此可见并非虚情假意之词! 说到玉颜膏的首战告捷,接下来再配制时所需的配料依旧是个难题!由硕爷寻来的那五样配料总有用完的时候,以后再寻恐怕也是不易! 段玉苒这才想到温氏最开始主张用替代之料配制玉颜膏的建议是用心良苦! 姑嫂二人又商讨了许久,段玉苒见温氏面露疲惫之色,便起身告辞,好让温氏得以休息。 从正房出来时,是丫鬟红桔相送。 走到院中,段玉苒随口问了一句,“红桔,二嫂累得病了,二哥可劝过她莫再操劳了?” “回四小姐的话,二爷最近一直很忙,已经两天没进后院了。”红桔低声地道。 妻子病了也不回来看一眼?这是什么狗屁丈夫!最可恨的是,还借着酒醉睡了妻子的陪嫁丫头!跟任飞腾那个渣男没什么区别!难怪方才温氏表现出委屈的模样! 段玉苒阴沉着脸给那位身为伯府世子爷的二堂兄打了个大大的负分! 出了松苑,段玉苒在长廊上走了没多远,就碰到了魏氏姐妹。 “四姨母。”魏倩和魏仪规矩的给段玉苒福身行礼。 经过小兰亭那件事后,段玉苒再也不敢小看年纪小的孩子!对魏倩更是不愿多接触! “你们这是要哪儿?”作出温和的长辈模样,段玉苒微笑地问道。 “回四姨母,我与妹妹正准备去松苑看望二舅母。”魏倩抬起头望着段玉苒道,“听下人说,二舅母生病了。” 段玉苒看到魏倩和魏仪的双眼都略显红肿,之前对这对姐妹害得温氏病倒而生出的厌恶不免淡了些。她终究也不是个狠心人啊! “我刚从你们二舅母那里回来,她已喝了药睡下了。你们也别去打扰她了。”段玉苒劝阻道。 魏仪年纪还小,什么事都听姐姐的话,她仰头看着魏倩。 魏倩比起过年时也瘦了许多,连身上那套衣裙都显得不够合身的宽肥起来。 唉,没娘的孩子就被疏于照顾了,连下人都不似过去那般精心了。 “多谢四姨母相告,那我与妹妹便稍晚些,待二舅母醒了之后再去探望吧。”魏倩表现出得体的应对,颇有些早熟的模样。 魏氏姐妹向段玉苒行了礼,转身往回走。 魏仪人小步子小,牵着姐姐的手努力迈大步子想跟上魏倩!魏倩则刻意放小步子配合着妹妹……两姐妹身旁只跟着魏仪的乳母,并无其他人随侍。 突然,段玉苒想到在这条长廊上,魏辰阳曾诚恳的请她照抚自己的两个女儿,一片慈父之心毫不掩饰!温氏说魏氏姐妹住到伯府后,半夜经常哭泣,她们应该是是非常不安,对逝去的母亲和即将离别的父亲充满了思念吧? 想到这里,段玉苒出声叫住了魏氏姐妹! “倩姐儿、仪姐儿?” 魏倩和魏仪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段玉苒。 段玉苒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姐妹二人面前,深吸一口气后问道:“再过两日便是二月二十,也是你们的父亲西行之日。你们姐妹想不想去给他送行?” 魏倩一下子就呆住了,怔怔地望着段玉苒,一双明眸迅速红了起来。 “想!四姨母,仪儿想!”魏仪用力点着头。 魏倩用力拉了一下妹妹,然后低下头,声音微哽地道:“我们不能令父亲担心,所以……所以……” “所以更应该亲自去送行,并对齐远侯说你们会在伯府过得很好,让他早日归来、一家团聚。”段玉苒柔声地道。 魏倩控制不住泪水,低头无声地落泪。 段玉苒并非圣母心发作,以德报怨!只是她觉得自己这么做了一是心情会好,二是魏氏姐妹的心安下来,温氏才能轻松些! “可是……可是外祖父和外祖母也许不会同意。”魏倩抬起泪眼,可怜兮兮地望着段玉苒,“四姨母能不能……” “咳,这件事我恐怕是帮不上忙。”段玉苒不等魏倩把话说完就断然开口拒绝!她才不会替魏氏姐妹开口求大太太!“若是你们自己开口,没准儿大伯父与大太太可怜你们即将与父亲长久分离,会同意带你们一起去给齐远侯送行。” 魏倩又垂下头,不再开口求段玉苒。 段玉苒有些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了,但话已经说了出去也收不回来,就看魏氏姐妹自己怎么做了! ** 二月二十,齐远侯与几名同样去西疆督办工事修建的兵部同僚一起启程。同僚的家人面露凄色的送到城门口后挥手道别,魏辰阳身旁只有承恩公府的三爷简文植前来送行。 “你且放心吧,那位既然肯收了你的银子,那就是同意你的请求了。”简文植拍着魏辰阳的肩膀小声地道,“在西疆多保重,早日回来。” 魏辰阳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朝简文植拱了拱手,然后跟同僚们拍马而去! 离京城约一里地的地方有座送别亭,是专门为一些亲朋好友为即将远行的人送别而立。 魏辰阳一行人快马奔驰时就看到亭中似乎有人影晃动,疑惑又是哪些送行之人在此等候? 离送别亭还有丈余远时,一名穿着宝蓝衣衫的男子骑马迎了上来。 魏辰阳一看,竟是小舅子、忠勇伯府的二爷段玉松! “玉松?”魏辰阳和同僚勒住马,惊讶地看着昨天还和自己喝过酒的小舅子。“你怎么……” 昨日说好不再送别,怎么段玉松会候在这里? 段玉松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的送别亭道:“虽然大姐夫说不让我们送,但有人却非要过来呢!” 顺着段玉松所指看去,魏辰阳的眼睛一热。 送别亭外停着一辆马车,亭内站着几名女子。 向同僚说了一声,魏辰阳便催马和段玉松奔向送别亭。 亭内,大太太何氏、魏倩和魏仪正翘首张望,她们身后是两名丫鬟和一名婆子。 魏辰阳跃下马大步走向送别亭,魏氏姐妹喊着“爹爹”扑了过来。 大太太满眼是泪地看着这揪心的画面,心中却有些欣慰。 “你们怎么来了?”魏辰阳一左一右抱住女儿,忍住眼中的热意问道。 “我们想来跟爹爹道别。”魏仪偎在父亲的怀里轻声轻气地道。 魏倩则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缝制得怪异的荷包放到魏辰阳的手中。 “爹,这是我们姐弟三人给您的东西,若是想我们了,就拿出来看看!”魏倩郑重地叮嘱道。 “是什么?”魏辰阳好奇地看着那个针脚不齐、素得不能再素、只绣着一个魏字的乳白色荷包。 用手捏了捏,荷包里似乎还有东西,硬硬的、小小的…… 打开荷包的结绳,魏辰阳发现这个荷包分成了三个袋格,每个袋格里都有一个未剥壳花生大小的物件儿。 倒出三个物件儿,它们在魏辰阳的大掌里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琉璃兔儿、琉璃马儿、琉璃狗儿……阳光下,三只琉璃小动物散发着炫目的光华。 “这是……”魏辰阳怔住了。 “我属兔儿、妹妹属马、定哥儿属狗,这是我们的属相。”魏仪抢着道,“是从四姨母送我们的琉璃十二生肖摆件里拿出来的!爹爹你带在身上,想我们了,就拿出来看看!”她学着姐姐的话。 琉璃!听说她在云罗街开了间琉璃饰品铺子叫琉光阁……魏辰阳抿了抿唇,然后又勾起了唇角。 小心的将三只琉璃生肖装进荷包里,再细致的塞进怀里,魏辰阳摸了摸两个女儿的头、站起身。 大太太一直站在送别亭内,她不想打扰齐远侯父女的道别。 突然,魏辰阳一掀袍摆,跪在黄土地上朝大太太磕了三个头!再起身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招呼同僚赶路! 大太太带着魏氏姐妹上了马车,祖孙三人哭了一路! 此次在城外与魏辰阳送别之后,魏氏姐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懂事了许多!也渐渐开始融入伯府之中。 ** 四个月后的某一天,段玉苒刚踏进生意兴隆的琉光阁,忙着招呼客人的宝卉便赶紧跑了过来。 “四小姐来了,快请到里面!”宝卉迎着段玉苒往铺子后面走,又嘱咐楼下的伙计招呼好客人。 为了琉光阁的生意好,段玉苒是不介意偷师学艺、抄袭、山寨别人的! 自从看了宝珑斋的分流待客方式,段玉苒也照搬过来在琉光阁中使用! 而第二批和第三批琉璃首饰与摆件也卖得不错,甚至还有客人下了几笔订做的单子! 就这样,琉光阁的生意日益好起来,在云罗街上也开始小有名气!但段玉苒每次去宝珑斋回来都还是会气闷! 同样的琉璃红宝钗,在琉光阁卖二十五两银子都已经是天价!到了宝珑斋、装在精美的盒子里后,身价一跃卖到一百五十两!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段玉苒再不服气也是无奈! “四小姐,几日前驿邮送了样东西到铺子里,说是有人寄过来给您的。” 到了后面的小休息间,宝卉拉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蓝色碎花粗布包裹着的长条形匣子。 看着那个巴掌宽、半条手臂长短的匣子,段玉苒疑惑地问:“谁送的?” “那驿站的人说是从西疆来的。”宝卉想了想答道。 西疆?段玉苒微愣!那不是齐远侯魏辰阳现在呆着的地方吗? 魏辰阳到了西疆后,几乎是一个月一封信的送到伯府,还时常随信带些西疆的特产或小玩艺给魏氏姐妹。而魏倩也每次都很认真的给父亲回信,父女之情以此牵系不曾断过。 除了那位齐远侯,段玉苒还真不知道在西疆认识谁! 让同来的丫鬟碧珠打开匣子,段玉苒看到匣子里放着的是一尊木雕像! 拿起那尊木雕像,意外的发现木质轻盈,完全没有沉重打手的感觉!莫非是软木? 雕像是一名执着团扇半遮面的女子。与众不同的是,本应是因羞怯而执扇半遮面的女子,那双大眼却灵动的睁大向上看着什么,梳着堕马髻的她微偏着头,一副可爱的模样。 “真是惟妙惟肖的仕女木雕啊!”宝卉发出低呼,“莫非是小姐准备新引入店中售卖的物件儿?” 段玉苒微张着嘴,仔细地看着那尊木雕仕女,表情有些尴尬! 魏辰阳送自己这尊木雕仕女是什么意思?而且这仕女的衣着与表情还挺眼熟…… 心底一阵慌,段玉苒将木雕放回了匣子,然后快速的盖好,再将蓝布也掩上。 幸而,宝卉与碧珠并未发现段玉苒的异样,她定了定心神后问及铺子这阵子的销售如何。 宝卉拿了帐册一一对给段玉苒听,又说想补一些过去曾售卖过的琉璃饰品和摆件,因那几样卖得一直不错。 段玉苒点头同意,并让碧珠记下来。 “宝珑斋那边儿也派人来送话儿,说四小姐若有时间便请过去坐坐,吴娘子有事想与您商量。”宝卉道。 自从琉光阁的生意好起来,太夫人和四太太就开始眼热!时不时在三太太和段玉苒去明熙堂请安时甩几句带刺的话,要不就旁敲侧击问生意如何、收益如何!令段玉苒非常厌烦! 有一次,四太太竟让人拦住了进府找段玉苒的吴娘子,强行将人带去了四房东拉西扯了半天!段玉苒知道后气得差点儿打上四房!最后还是三太太劝了又劝才算熄了火! 发生那件事后,段玉苒就不再让吴娘子到伯府找自己了,而是有什么话都传到琉光阁来,而她自己则会定期过来巡视铺子!如果是非常着急的事,宝卉做为段玉苒的陪房,也可以请命进府及时转达。 半个月前刚将新首饰和摆件的图样送到宝珑斋,莫非是叫她过去说图样的事? 段玉苒出了琉光阁,乘着马车往宝珑斋去。 -本章完结-   ☆、59.双面公子 自从应国公府的郑老太太替段玉苒正了名之后,忠勇伯府里曾对她苛刻和不怀好意的人都安份了不少! 虽然和离后的女子当以深居简出为最好,但也没有律法不准这样的女子出门走动和做生意!加诸在女子身上的很多约束,都是男子的私心作祟! 段玉苒毕竟是嫁过一次,大归后她只要言行不是太出格,基本上对伯府未嫁的小姐们不会有太多的影响。 况且,段玉苒很会作人,琉光阁的生意好些后,她偶尔出门都会带些京中知名点心铺子里的点心回来给各房送去,这些小钱她还是舍得花的!于是,太夫人与大太太对段玉苒一个月能有三五次出府去琉光阁巡视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三房少闹腾几回、少搅几回浑水,只要不惹出大事来,怎样都好了! 段玉苒乘着马车到了宝珑斋,她给府中的借口是:到这间京城最大、最受京中权贵青睐的藏宝阁来偷师学艺!也就是说,段玉苒并不想让伯府的人知道自己除了琉光阁之外,还有其他的收入! 戴好帷帽,段玉苒由碧珠扶着下了马车,站在宝珑斋的门口就看到店内一楼有数名男客在挑选东西。 宝珑斋能在开业不足一年的时间里就在京中创下好口碑、顾客盈门、生意红火,实属厉害!连段玉苒也不得不钦佩那位硕爷经商的手段!不知顾爷与硕爷二人相比较,谁才是商界奇才、敛财高手! 迈步进了宝珑斋,相熟的伙计认出段玉苒身后的碧珠,马上上前做揖问好,请段玉苒上楼。 段玉苒大概地扫了一眼楼下的男客们,一个个穿着都是富贵惹眼,单是腰间悬着的佩饰都是不俗之物! 刚上了三五个楼板,就听到头顶传来女子的轻声笑语,三名少女说笑着从楼上走下来。 “谁让姐姐晚了一步呢!反正姐姐是不能与我抢那支彩蝶籫!”走在最前面的紫衣少女回头娇嗔地道。 紫衣少女身后是穿着鹅黄衣裙和蛋青外裳、白色罗裙的两名少女。 那黄衣少女掩口笑道:“罢了,谁让你眼尖抢了头筹,我不与你争便是。” 蛋青外裳的少女也跟着掩嘴笑,三名少女都未戴帷帽遮挡,青春靓丽的容貌十分耀眼。 段玉苒见三名少女说说笑笑、并无先避开的意思,自己便侧身退到一侧避让开。 “我觉得任姐姐还是适合玉翠的首饰,很是衬姐姐的婉约大气。”蛋青外裳的少女说话声音轻柔之极,宛若莺啼般悦耳。 “对!对!任姐姐还是买那些玉饰、翡翠制的饰物吧!很衬你!”紫衣少女附和地道,想是怕那黄衣少女跟自己选一样的首饰。 “郑妹妹,下着楼梯呢,注意……哎呀!”黄衣女子正提醒紫衣少女下楼梯注意看前面,不成想就出了事! 段玉苒已经与那紫衣少女擦身而过,就听得身后传来碧珠和另一少女的惊呼声,然后就是什么东西摔下楼梯发出的咕咚咚声响。 心中一惊,段玉苒赶紧回头,看到碧珠和那紫衣少女都坐在楼梯上,之前从琉光阁带出来的长木匣子摔在一楼的地上,那木雕仕女滚到了门口! 楼梯上的动静惊动了一楼的男客们,都纷纷投来视线。 “怎么回事?郑妹妹,你可摔伤了?”黄衣少女和蛋青外裳少女都疾步奔下来围住紫衣少女,“摔疼了哪里?” “胳膊……我的胳臂疼!”紫衣少女托着右臂哭着低声道。 段玉苒也赶紧下来看碧珠的情况。 “小姐……”碧珠虽然眼中含泪,但看样子并没有摔伤哪里。 “你怎么把那东西拿来了?”段玉苒不明白碧珠怎么把木雕带下马车了!? “奴婢以为您是准备拿到宝珑斋给吴娘子看,准备要卖的新……” “这位小姐,这个撞了人的小姑娘可是您的婢女?”段玉苒头顶传来女子略带不悦的质问声,打断了碧珠的话,“她是怎么走路的?如此冒失地撞了人!” 段玉苒慢慢抬起头,隔着面纱望向两级楼梯上的三名少女,开口质问的正是穿着黄衣、被称为任姐姐的少女。 “就是!她直愣愣的就撞到了我的身上!”紫衣少女委屈的用另一只未受伤的手指着碧珠恼道,“都不知避让!” “郑妹妹快别动了,我们让人去叫大夫来,万一真的伤到胳膊、腿的可了不得。”蛋青外裳少女带着哭腔的道。 此时,店内的伙计和楼上负责女客的娘子都听到动静出现了。楼梯上顿时乱糟成一团! 对于那位任小姐和郑小姐语气不善的指责与质问,段玉苒心生反感! 扶起碧珠,确认她无事后,段玉苒便提着裙子下楼。 “喂,你别走!”郑小姐(紫衣)看到段玉苒下楼,以为她要逃走避开责任,气呼呼地嚷道。 任小姐(黄衣)对蛋青外裳少女道:“卢妹妹,你照顾着郑妹妹,我去将那人拦住!撞倒了人竟连声道歉也没有,实在是可恼!” 段玉苒下了楼,让碧珠去捡木匣,自己则走到门口去拾那个木雕。 就在手指即将碰到木雕仕女的时候,一只如玉般洁白修长的手覆在了木雕上,交将之拾起。 段玉苒一愣,站直身子看着这个拾了木雕的人。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看清那人后,段玉苒又想到了这句话! “是……” “郑三哥,你来得正好!”任小姐追了上来,瞪着段玉苒气鼓鼓地道,“这个人的丫头撞倒了小灵妹妹,不但不道歉,还想逃走!” 郑文麒——拾起木雕仕女的人,正低头玩味的看着手中的木雕,听到安国公府的三小姐任清妤这么说后抬眼看向面前戴着帷帽的女子。 段玉苒心中叹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她方才没有道歉是因为听到她们说话不客气,觉得很不高兴,加之又想快点将木雕捡起来,所以才故意没理会她们!没想到她们竟与郑文麒相识,看样子还是同行! “这位姑娘……或是夫人,既然您的婢女撞了人,作为主子总该致个歉吧?”郑文麒面带温文微笑地对段玉苒道,“难道说,这个木雕竟比被撞伤的人还重要吗?” 说着,郑文麒晃了晃手中的木雕仕女。 “郑三爷。”店中的掌柜处理完楼梯上的混乱,赶忙跑过来作了一个揖,打着圆场地道,“这位小姐的婢女方才也是无心,小人已经派伙计去医馆请大夫了,郑三爷……” “吴掌柜,事情是在你们店里发生的,你们自然也是有责任的!无心也罢、有意也罢,做错的人总是要道歉才妥当,不是吗?”郑文麒打断掌柜的话,冷如冰锥的视线定在段玉苒的身上。 这是段玉苒第一次承受郑文麒如此冰冷的视线,上一次见他这样是对五小姐段玉芹冷若冰霜。在旁边看着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亲自经历后才知道,这个男人冷起来有些可怕! 郑文麒给段玉苒的印象一直是温润如玉、待人和气,对他不喜欢或不待见的人则冷淡!像这种不留余地、咄咄逼人的一面还真是令人惊讶! 段玉苒之前因在宝珑斋遇到郑文麒而感到的惊喜,因这位表哥的态度淡去。 一楼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地低语着什么。 段玉苒不想将事情闹大,免得最后大家发现是亲戚而尴尬、不好收场,便向郑文麒福了福身,故意变了个低而沉的声音道:“请公子先将木雕还给我可行?我自会向那位小姐道歉。” “还是先道歉吧!”郑文麒笑吟吟背起手,将木雕藏在身后,他的眼中依旧冰寒! 咬咬牙,段玉苒转身朝楼梯走去,围观的人让开了一条路。 被挡在外面的碧珠可算能凑到主子身边,扑过来扶住段玉苒的手臂,有些惊慌地道:“小姐,怎么办?” 郑文麒看到碧珠时一愣,眼中的冰寒被疑惑取代!他觉得后扑上来的那名少女有些眼熟! 这时吴娘子也已经闻讯赶过来,她只听说有人在楼梯处冲撞了应国公府的八小姐,并不知道对方就是段玉苒主仆。待她走到楼梯处,看到楼下的段玉苒和碧珠被众人围着指点时,才猜到个大概! “四小姐,都怪奴家迎出来晚了,竟出了这样的事!”吴娘子噔噔下了楼,嘴里不住的道着歉。她先遥遥地向郑文麒福了一礼,然后走到段玉苒主仆面前,“莫非撞倒应国公府八小姐的人是四小姐您?” 吴娘子可听说忠勇伯府与应国公府有姻亲,忠勇伯府的大姑太太是应国公府上的二太太!他们这一家人怎么还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 “应国公府?”碧珠惊呼出声,“方才那位……那位和我撞到一起的姑娘是应国公府的小姐?小姐,那不是……” 段玉苒捏了一下碧珠的手,阻止她再说下去。 如果当着一群看热闹的人面前揭开真相,恐怕京城里可有了笑料供人嚼谈几天! 吴娘子是个有眼色的,她见段玉苒戴着帷帽,想是应国公府的人没认出来才生了误会! 朝吴掌柜使了个眼然,吴娘子挽扶着段玉苒的手臂笑道:“四小姐请上楼吧。” 段玉苒点点头,跟着吴娘子上楼,楼下的吴掌柜则劝着看热闹的众人散了或继续挑东西。 “郑三哥,莫非那名女子是什么大来头?你看店中娘子对她甚是恭敬!”任小姐咬咬嘴唇,不服气地道,“哼,除非她是个公主,否则管她是什么人家的四小姐,都得给小灵妹妹道歉!你说是不是?” 郑文麒眉头紧锁,还在努力回想那名婢女是在哪儿见过。 任小姐见郑文麒不出声,红着脸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道:“郑三哥,咱们也上楼去吧。小灵妹妹和卢妹妹在楼上,万一被人欺负了去……” 郑文麒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木雕,不禁紧了紧五指! “郑三哥!”任小姐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身月白衣袍的郑文麒已经从她面前闪过追上楼梯! 段玉苒与吴娘子上了二楼后,才自嘲的嗤笑出声,“多谢娘子解围了。” 吴娘子摇头无奈地道:“若奴家没记错,四小姐与应国公府有亲,怎么倒……” “苒表妹?”郑文麒已经追了上来,他听到吴娘子称戴着帷帽的女子为“四小姐”,脑海中直接就跳出了忠勇伯府的四小姐段玉苒! 段玉苒没想到郑文麒也会上楼,还“认”出了自己,只得尴尬地转过身、摘下帷帽朝站在楼梯上的郑文麒微点一下头。 “表哥。”刚才在宝珑斋门口,她差点儿就唤出声了,却被郑文麒打断,才发生了后面那些有些难堪的事。 郑文麒俊美的面皮上浮起两抹米分红,偏过头也自嘲地笑出声,“原来……呵!” “郑三哥,你们认识?她是……哪位姐姐啊?”任小姐随后跟上来,见郑文麒与段玉苒两人都面露尴尬之色,心里有些不舒服的踏前几步,站在了二人中间。 吴娘子见状,抚掌笑道:“好了,这样便好了,都是自家人!倒是闹了一场误会!三爷、四小姐、任小姐请到雅间里面坐,奴家命人沏上好茶、奉上点心,诸位边聊边等大夫过来吧。” ** 碧珠向郑德灵跪下来磕头认了错,称自己不该冲撞了小姐。 郑德灵也知道自己下楼时没有注意看前面,才会与低头上楼的碧珠相撞,这是双方的责任。但自己是应国公府长房的小姐,而碧珠只是别人府上的丫鬟,要说错当然是身份卑贱的人有错! 可没想到,那个与自己相撞的婢女竟是忠勇伯府四小姐、自家堂哥的表妹的丫头!郑德灵也只得讪讪地、大度的不予追究了。 段玉苒既是郑文麒的表妹,郑德灵就得唤她一声表姐。 “去年姐姐到府中给祖母拜寿时倒是见过一面呢。”郑德灵的个性有些率真,很快就将不愉快抛到了脑后,跟段玉苒热络起来。“后来还听老太太念叨过几次,问二伯母你怎么再也未到府中来坐客。” 段玉苒抿唇笑了笑,温声地道:“本想着过年时去给太夫人拜个年,后因嫁给齐远侯的大姐姐病逝,怕府上忌讳,便没去了。” “啊,齐远侯夫人的事传到我们府中后,老太太还哭了呢。”郑德灵唏嘘地道,“祖母说齐远侯夫人年纪轻轻便去了,实在是可怜……” 郑文麒一直坐在旁边未说话,听到段玉苒和堂妹提到郑玉蓉时,放在腿上的大手聚拢成拳。 和郑德灵坐在一侧的任小姐与卢小姐则好奇地打量着段玉苒,趁二人闲聊的空档,任小姐插话问道:“小灵妹妹,你还未向我与卢妹妹介绍一下这位姐姐呢。” “哎呀,我倒忘了!”郑德灵不好意思地朝段玉苒笑了笑,随后作起介绍来,“任姐姐、卢姐姐,这位是忠勇伯府的四小姐。苒表姐,这位是安国公府上的三小姐、旁边那位是吏部尚书府上的二小姐。我们三人是芷兰女学的同窗。” 大荣国对女子的宽容度较高,也不倡导“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言论。但“女学”这种与男子就读的书院类似的学堂也仅有世家、权贵之家办得起!如果一间女学中请的先生非常有名,别家也会女孩儿送进去求学。 郑德灵等人上的女学便是应国公府兴办的“芷兰女学”。 听到“安国公府”四个字时,段玉苒的柳眉挑了挑,视线与任清妤相对。 任清妤也在郑老太太的寿宴上看到过段玉苒,还记得自己的母亲安国公夫人因为平城任家而被郑老太太斥责几句的事!所以,她看段玉苒的眼神就有几分不善! 段玉苒看出任清妤的敌意,自己和任飞腾的事虽然与京中安国公府没什么关系,但若是两家人碰面,多少还是会尴尬! 收回视线,段玉苒朝吏部尚书府的卢恬小姐点了点头。 之后,大夫被请了过来。隔着屏风,大夫指导吴娘子等人对郑德灵的手臂和腿脚做了仔细的查看,并无骨折与严重扭伤的症状,手臂之所以痛是因为相撞时她下意识的抓住楼梯扶手稳住身形时抻到的。 大夫开了治跌打扭伤的方子和药膏,嘱咐郑德灵要静养几日。 送走了大夫,郑德灵等人便要离开了。 因有郑文麒相陪,所以郑德灵等人并没有带丫鬟婆子进宝珑斋,只让她们在外面的马车旁候着。现在郑德灵抻到了手臂,便将丫鬟召了过来,又扶又搀的给护送上了马车。 将堂妹与任、卢两位小姐送上马车后,郑文麒又折到了宝珑斋。 “表哥是忘了什么?”段玉苒见郑文麒去而复返,疑惑地看着他。 郑文麒犹豫了一下后歉然地道:“苒表妹,之前在楼下我……我对你的态度……” 段玉苒嫣然一笑,不在意地道:“文麒表哥不必在意,你护妹心切、人之常情。对自己的家人好并没有什么错,若是换成我哥哥,想必他也会是与表哥你一样的反应。” 郑文麒挑挑眉,他与段玉杭接触并不多,但知道段六郎在忠勇伯府有“混世魔王”的诨号。 “表妹若不在生气便好。”郑文麒释然一笑,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之前那个木雕是表妹在宝珑斋买的吗?” “不是,其实那是别人相送的东西,被我的婢女误拿出来而已。”段玉苒淡声地道。 “原来是别人送给表妹的东西,难怪我看着那木雕的刀功有几分粗糙,不像是宝珑斋里的东西。”郑文麒又恢复了貌若谪仙、温润如玉的模样。“不过,虽然粗糙,那木雕却也透着拙朴的特色。想必雕刻之人并非专门的工匠,仅是凭心中所想、所念一刀一刀刻出来的,倒是有心了。” 段玉苒听郑文麒说这些话,不禁耳朵发热,垂下眼帘、抿紧唇不接话。 郑文麒见状,眼中闪过某种光芒,然后拱手道:“我就不打扰表妹在此挑选东西了,还请表妹替我给三舅与三舅母带声好。” “好的,表哥。”段玉苒福身相送。 待郑文麒离开,段玉苒松了口气,一摸额际才发现自己竟冒了汗! 真是奇怪,今天从郑文麒的身上感受到莫名的压迫感!即使后来他认出了自己,也改变了态度,但段玉苒还是觉得这位表哥身上散发着阵阵寒意! ** “皇上的万寿节寿礼?”段玉苒差点儿握不住手里的茶杯,被吴娘子的话惊呆当场! 小插曲过后,段玉苒和吴娘子终于坐下来开始谈正事,没想到吴娘子一开口就是这种惊掉人下巴的大事! “正是,硕爷相信四小姐您一定能想出、绘出一件上好的琉璃宝物,送给皇上作为万寿节寿礼的。”吴娘子信心满满地道。 呵呵……段玉苒只能在心里傻笑、苦笑!他们这个“信心”从何而来啊? 这位硕爷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一介商人竟能给皇帝献寿礼!即使这寿礼不是以硕爷的名义送上去的,但寻到他这里的人也是相信他、器重他啊! “这个……恐怕太难了。”段玉苒也不敢揽大,实话实说地道,“我终究是没见过太多世面的女流之辈,画画首饰图样、家中摆件图样尚可,这设计给皇上的寿礼……” -本章完结-   ☆、60.新年快乐 给皇帝设计寿礼,那真可谓是压力山大啊!搞不好小命儿没了也是有可能的! 段玉苒可不想出这个风头! “四小姐不必现在就推辞,您回府好好想一想。若实在想不出也是无妨,硕爷那边还会有其他的安排。”吴娘子安慰段玉苒道。 段玉苒暗中算了一下,距离皇帝的万寿节还有两个多月。古法琉璃制作十分繁复,若是大件制品必定工期要长!稍有不慎,还有可能半途操作不当而前功尽弃!时间上就很紧迫了! 不过,吴娘子说硕爷那边还有别的安排,是不是自己干脆就不要去想比较好? 段玉苒耍起了小聪明,嘴上答应了吴娘子自己会努力!但回到忠勇伯府就将此事扔到脑后,连想也不愿想一下! 就在段玉苒准备悠哉的过两三天,然后派人去告诉吴娘子自己设计不出寿礼时,郑文麒在宝珑斋之事发生后的第二天,派人送来了一份致歉的礼物。 “道歉?”段玉苒看着面前长而窄的锦盒,不解地看着院中垂首而立的小童。 这小童是应国公府里的仆役之子,年纪十岁左右,长得机灵可爱。 “我们三爷说了,前两日在宝珑斋里得罪了表小姐,这份礼物就当是他向您道歉之礼,请表小姐务必收下!”那小童脆声地道。 得罪?言重了吧!段玉苒觉得自己与郑文麒并不是很熟,人家为了堂妹对还不知身份的自己不客气很是说得过去!虽然心里的确有些不高兴,可也没想过让郑文麒道歉这么严重! 段玉苒抿抿唇,亲手打开了那只锦盒。 盒子里铺着黄色的缎布,缎布上静卧着一只无任何装饰、朴素的竹笛。 “这是……”段玉苒迟疑地抬头看向小童,她不会吹笛子啊! 要说古时高门千金对琴棋书画、刺绣都精通,那真是夸张!起码段玉苒穿过来十五六年了,至今也没看到一位这么多才多艺的小姐!就连温氏也仅限于都会上一些,除了下棋不错外,其他都很平平!而段玉苒给自己勉强套上一个画画不错,还是拜上一世自己小学、初中时学了两年绘画所赐! 但这乐器,段玉苒实在是没有音乐天赋!属于唱歌从来都没在调上过、乐感极差的人。 看着这支古仆的竹制笛子,段玉苒觉得莫名其妙!古人赠笛代表着什么? “这是我家三爷去年亲手制出的竹笛。选的是上好湘妃竹、亲手打磨、亲自校音制成的笛子。”小童有些自豪地道,“表小姐别看这笛子朴素得很,鹤山书院的修云先生几次欲求我家三爷亲制的一支笛子,也是久未随愿呢!” 哦?想不到郑文麒竟有这种本事! 齐远侯魏辰阳会雕木头!文麒表哥会作竹笛!莫非这个世道不单女子要有一两门拿得出手的技艺,连男子也要如此?段玉苒开玩笑地想道。 重新合上锦盒,段玉苒微笑地对小童道:“你还是将这笛子拿回去吧。若是表哥责备你,你便跟他说我不收这礼原因有二,其一自然是我并未将那日宝珑斋发生的事放在心上,也不会生表哥的气,所以这赔礼一说便言重了;其二,我不精音律,此笛是表哥精心所制,当送给能用它吹出美妙之音的人,而非是放在我这里永久封存。” 此言一出,机灵的小童也无言以对,只是悻悻的将笛子带了回去。 谁知到了傍晚,那小童苦着脸又将笛子送了过来! 恰好三太太也在,便将那小童叫到面前好生盘问了一番,才知道昨天发生过的事! “哎呀,你这孩子!”姚氏轻打了一下女儿的手臂,嗔怪地对段玉苒道,“表少爷一番诚意,你这孩子怎么反倒不给人家脸面!不精音律、不会吹笛子,你还不会学吗?真是!” “……”段玉苒失仪地张大嘴望着母亲笑得像朵花似的脸,心中警铃大作! 姚氏开心地命七巧赏了小童一袋银锞子,又包了两三块桌上的点心给他,才放人离去。 小童一离开,姚氏就打开锦盒拿出竹笛,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娘,那天文麒表哥也没作错什么,他这赔礼的东西若收下,不是证明我小心眼儿?”段玉苒皱眉看着兴奋的姚氏,不赞同地道,“况,虽然我们是表兄妹,但到底还是该避讳些!这样收了文麒表哥的东西,若被心思不轨的人知道,岂不是要传出难听的话来??” 目前,郑文麒和段玉苒可都是未婚嫁,这样互送礼物有私相授受之嫌!传出去,于男子名声无碍,可作为女子的段玉苒名节就有损了。 “胡说!”三太太姚氏眼睛一立,将竹笛小心地放回锦盒里,一巴掌拍在桌上哼声道,“这东西是我替你收下的!当娘的知道这件事,怎么就能说成是私相授受?谁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坏你的名声,我便与你爹找他对质去!” 段玉苒偷偷翻了个白眼儿,对母亲时不时爆发出来的强悍也是没办法。 姚氏发完了威风,转而又换作了笑脸,试探地问段玉苒道:“苒姐儿,你觉得文麒表少爷如何?” “什么如何?”段玉苒全神戒备地看着姚氏,“娘,您可别乱点鸳鸯谱!文麒表哥虽说是应国公府二房的公子,但他可是进士之身,随时可以入仕!想必大姑母挑儿媳妇的眼光也很高,咱们别自取其辱了!” 段玉苒并非妄自菲薄!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就算郑文麒长得英俊、待人也不错,甚至还曾经多次帮过她!就算每次见到他那谪仙般的姿容与气质也有些心如小鹿乱蹦……但段玉苒直觉地认为跟郑文麒作亲戚比做夫妻更好! “你这丫头,说什么自取其辱?”姚氏不高兴地用手指点了点女儿的头,气恼地道,“你又差哪儿了?他是应国公府二房的公子,你是忠勇伯府三房的嫡女!你虽嫁过一次,但他也娶过一次!你可是夫家失德和离,他那个娘子却是刚进门半年多就病死的!我们不嫌他背着克妻的污名便是不错了!” 三太太最受不得有人看低了自己的儿女!特别是段玉苒和离的事,在姚氏眼中所有的错都是任家,跟自己的宝贝女儿半点儿关系也没有! 郑文麒成过亲?克妻?段玉苒是头一次听说,震惊不已! “娘!文麒表哥有克妻的名声,您还惦记着女儿和他有什么,您不怕他克死我啊!”段玉苒哭笑不得地道。 “呸呸!胡说八道!”姚氏连忙啐了两口,生气地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别信口胡说!文麒表少爷之前那位娘子在嫁进门前就是个体弱多病的!嫁进应国公府后听说也是整日喝药,后来到底也是没留下一儿半女的就去了。外面不知内情的人,便浑说着是文麒表少爷克妻,将进门才半年的妻子给克死了。” 原来郑文麒还曾有过这样一段过往,段玉苒对这位谪仙般的表哥有了些同情。 “以前倒是不曾您提起过。”段玉苒讪讪地道。 “文麒表少爷成亲时,正是你爹最不受待见的时候!纵然知道,我们也是不能登门道贺。”姚氏叹息地道,“你那时候也才十岁,又不常出自己的院子走动,不知道也是正常。” 这么说来,郑文麒的妻子过世也有六七年了!怎么他至今还未续娶? 最后,在母亲的强硬太度下,段玉苒只得收下了郑文麒亲手做的竹笛。至于姚氏让她学吹笛子的事,段玉苒只敷衍地哼哈应下了,但也不会去学就是! ** 段玉苒以为自己消极怠工、说自己设计不出给皇帝的寿礼,硕爷那边就会自行想办法,结果她失算了! “什么?不行?”段玉苒扬高了声音,不敢置信地看着局促不安的吴娘子,“上次在宝珑斋里,吴娘子不是说硕爷会做两手准备,若我这边设计不出来,他便另想办法吗?” 宝珑斋那边得了段玉苒推拒的答复后,就派吴娘子过来了。 “再说了,我与宝珑斋、玉环阁的合作也仅限于绘制首饰与摆件的图样。像万寿节献给皇上的寿礼这种事,与我好像也没什么关系!我拒绝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吧?”段玉苒有些不快地道,“硕爷怎么能强人所难呢!” “是,是!四小姐说得对!”吴娘子好声好气地道,“可硕爷就想在万寿节时送皇上一件琉璃精品当寿礼,所以……” “硕爷他想?”段玉苒拧眉道,“不是委托的客人想?” “哦,是……是委托宝珑斋的客人坚持要送的。”吴娘子用帕子擦了擦汗,心跳得厉害!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两口压压心慌后才开口道,“硕爷身边的人也提了很多想法,却都不能令他满意。” “那我的想法也不见得就……” “硕爷说了,四小姐的想法总是出人意料,也许就……就能想出什么特别的法子来!”吴娘子恭维地道,“看看您在平城那几年为咱们玉环阁设计的首饰,可是令玉环阁的生意不知红火了多少倍啊!” 听着这样的恭维,段玉苒也高兴不起来。 其实她心里有数!琉光阁的生意虽然越来越好,但琉光阁在琉璃饰物上的盈利还不及宝珑斋和玉环阁给她的分红多!如果这次拒绝了硕爷,万一以后宝珑斋与玉环阁不再与自己合作,那么她就要寻找新的合作者和琉璃烧制师傅,到时候一切就变成了未知数! 真是可恨!这种被人抓住弱点的感觉太恼火! 沉默了一会儿后,段玉苒才淡淡地开口道:“琉璃所制之物与玉石所制的赏玩品没什么太大的差异,但其胜在色彩炫烂、赏玩性更高!送给皇上当寿礼的琉璃品自然不能小气!琉璃飞龙?琉璃寿星?琉璃山水、人物屏风?我所能想到的也就这些,再新奇之物我也是想不出了。” 吴娘子脸一垮地道:“这些主意都有人出过了,硕爷觉得平庸。” “平庸?那请硕爷自己想个不平庸的啊!”段玉苒对那位没见过面、却十分苛刻的硕爷更加没好感了! 先是说她眼界窄!后来又对她画的图样挑挑拣拣,每次都能筛下来一半或更多她精心绘制的图样!这次又说那些想法平庸!真不知道在这位硕爷眼里,什么才配称“最好”! 吴娘子大汗淋漓,心中叫苦不迭! 恼了片刻,段玉苒冷静下来开始转动脑子,想着到底做什么样的琉璃制品才能称得上“新”与“奇”! 上一世她去过故宫,看到过宫中一些琉璃物件儿——有琉璃瓦、琉璃砖在墙上拼的腾龙图案、摆在各宫的琉璃花瓶、玉如意等古物。但这些东西,想必现在的皇宫里也能看得见! 突然,段玉苒想到自己上一世曾在某个商场举办的大型展览会上看到过一幅琉璃壁画!那是一幅非常宏伟的壁画,能移动的背景墙面上用琉璃雕出如来佛祖与姿态各异的菩萨和罗汉,在灯光的投射下,那座琉璃壁画竟给人以金壁辉煌的耀目之感! 大荣国佛、道皆盛,不知道皇帝信奉的是哪一支。为了避免出错,将宗教壁画换为山水也不失是个好办法!琉璃本就色彩多变,做成山与水则更加灵动! 想到这里,段玉苒赶紧命云珠备纸笔墨,将自己的想法写了下来。画山水不是她的长项,自己出了主意,如果硕爷能够采纳,那就由他自己请画师画一幅伟作了! 将自己写好的那张纸交给吴娘子,段玉苒认真地交待,“如果硕爷觉得仍不可用,我也真的是毫无办法了。若因此而使硕爷对我产生嫌隙,我也无可奈何。” 吴娘子带着那张纸回了宝珑斋。 解决了麻烦事,段玉苒浑身轻松,舒服地睡了两天好觉! 老忠勇伯在世的时候,太夫人就没敢给儿媳妇们立规矩,待丈夫去世了,她想立也立不起来了!但这“孝顺”之道还是不能少,各房的太太、小姐们就形成默契——初一、十五这两天,只要是没病没痛的,府中女眷们清晨就都要去明熙堂给太夫人请安。 段玉苒早早起身,收拾妥当后就去正院与母亲姚氏汇合。 段淳余和姚氏一起出的门,见段玉苒从东院出来便在院中等着女儿。 “爹,娘。”段玉苒上前福身行了礼,然后起身打量着气色都不错的父母笑吟吟地道,“哥哥在平城可还好?” 昨天晚上,三老爷从外面回来时带回了儿子段玉杭寄来的信!段玉苒见父母兴奋的样子,便不想打扰地先回自己的院子了。 段玉杭到了平城后也会定期寄信回来,从信中所得知他打理产业很是得心应手!所以,段玉苒也不是很担心。 “哈哈!好!好得很呐!”三老爷笑得合不拢嘴地道,“六郎准备在安洲的辉城开家段记粮油的分铺,特意写信来向你大伯父请示呢。” 第一代忠勇伯的祖上只是段氏一族在平洲的旁枝,家中经营着几间商铺,过着富庶的生活。后来第一代忠勇伯入京求功名,又懂得抓住机遇,才有了子孙今日的荣耀。 虽然成为了京中的勋贵,但祖产不可扔!不管赚不赚钱,保留着祖产就是对先人的敬重与孝顺,所以后来伯府无论经历过怎样的艰难,历任忠勇伯不曾动过祖产的心思!反而是平、安两洲的生意出了钱,帮伯府度过几次难关。这被认为是祖宗保佑! 作为祖产之一的段记粮油一直因信誉好、价钱公道而受两洲百姓支持,六年间在段淳余手中就开了两家分铺。他们一家在被召回来之前,段淳余和段玉杭就在考虑要不要再开一间分铺,也考察过两洲中一些城镇。段玉杭回平城打理产业后,又将这件事继续下去,一切尽在掌握后才写信向忠勇伯请示。 对于父兄的这种作法,段玉苒深感欣慰和高兴!别人看不起三老爷和段六郎,那是他们的思维还停留在六年前!可人是会变的! 三老爷要去前院向忠勇伯禀报一日的行事,在二门处与三太太母女分开。 进了明熙堂的院子,就看到大太太和大房的两位奶奶及两名庶女、二太太都已经到了,均站在廊下等候太夫人的召唤。 三太太和段玉苒上前低声问候、行了礼,也站在了廊下。 太夫人过年时病了那遭后,身体似乎就一直时好时坏。大病没有,但偶尔就哼哼两声这不舒服、那不舒服。每回的请安都要让她们等上许久才传人进去。 大约两刻时辰后,四房的女眷们才姗姗而来。 四太太一如既往的没精打彩,身后是儿媳、嫡女与庶女一长队的人! 除了魏氏姐妹和年纪较小的孩子们之外,女眷们算是都到齐了。 四房的女眷自然是站在三房的后面,段玉苒就难免要与五奶奶胡氏和两名堂妹站到了一处。 段玉芸往段玉苒身旁凑了凑,低声问道:“四姐姐,我听说前天应国公府的小厮奉郑家表哥之命求见了姐姐两次,不知是何事啊?” 忠勇伯府里人多嘴杂,郑文麒派小童来见自己的事肯定会被人知道!但段玉苒不明白,这关六小姐段玉芸什么事儿! -本章完结-   ☆、61.玲珑渐显 时值六月中旬,京城的夏日刚刚降临而已。所以清晨是一日中最怡人的时候。 段玉苒并不介意来给太夫人请安。相反,她觉得定期观察和知道太夫人的心思与动向更好,总比被无声无息的算计了还自以为高枕无忧的强! 以前来给太夫人请安,四房的小姐们一向自为阵营,与大房的嫂子、庶女们从不说话往来,对段玉苒更是躲得远远的! 今天段玉芸主动跟自己打招呼,还开口就问起郑文麒的事,段玉苒既惊讶又反感! “想不到六妹妹还时刻关心着姐姐我院中发生的事,真是令姐姐感动。”段玉苒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段玉芸气得小脸儿绯红,压低声音不屑地道:“谁稀罕关心你!我是问郑表哥找你有什么事?” 段玉苒一直不明白,四太太是怎么教导这两个亲生女儿的!只见跋扈、不见心机!就算段玉菲有点儿小聪明,却也不够看!不过,看四太太几次行事,觉得她也不是个聪明或心机深沉的女人! “这关妹妹什么事呢?”段玉苒反问回去。 她是不想跟小孩子的拌嘴,但也绝对不会让段玉芸的气势打压自己! “哼!妹妹是为姐姐好才劝你两句!郑表哥待表姐妹们一向和气、友爱,姐姐可别误会了什么才好!”段玉芸哼声地道。 “那我就谢谢妹妹的提醒了。”段玉苒淡声地道。 段玉芸被这么一噎,倒有些词穷了! 恰在此时,太夫人正屋的竹帘子一挑,一个俏丫鬟出来向廊下的太太、小姐们福了福身,“老太太请各位太太、小姐们进去。” 一行人鱼贯而入,段玉芸因为不高兴,故意在段玉苒迈步的时候抢先一步撞了一下她! 幼稚!段玉苒不以为意,就让段玉芸先进。 进到屋内,众人给坐在上座、面色黄白、气色萎靡的太夫人行礼问安。 自从年前被四房的事给气病之后,太夫人养了许久才渐有起色。可不知为何,身体时好时坏、时精神时不振!一开始大家还以为老太太是在装病博取关注和不让人过得舒心,可后来请了两名不同的太医入府把脉后才知道:太夫人是真病了! 太夫人易口渴、还时常身体发虚的盗汗!太医建议她吃得清淡些,多在院中走动,还需要忌口。 段玉苒觉得太夫人这些症状与后世的糖尿病很像,但她不是大夫也不敢确诊。 “前几日老太太气色还不错,今日看着倒好像又不大好了呢?”落座后,四太太一副担心地模样道。 毕竟太夫人和四太太是亲婆婆与亲儿媳,其他三房太太按着规矩初一、十五才露个面还说得过去,四太太若是也这样,太夫人可就不能给她好脸色了! 太夫人先叹息了一声,眼角状似不经意地扫过面无表情的另外三个“儿媳”! “天气热了,身子就不舒服。”太夫人哼哼唧唧地道。 “四老爷昨儿还跟媳妇说,老太太您最是不耐暑气,今天下了衙门要绕路去沁元斋买您最爱吃的霜糖绿豆饼回来孝敬您老人家呢。”四太太笑米米地替自己丈夫邀功,还特意强调了“绕路”两个字。 太夫人的脸上也露出了真正开心的笑容,点头道:“我就知道老四是个孝顺的。” 除了四房的女眷,其他三房的人皆心中暗撇嘴! 这几乎是初一、十五请安时必会上演的戏码!也亏得太夫人和四太太次次演得都走心!不是四老爷买东西孝敬太夫人、就是四房的嫡小姐替祖母祈福绣了什么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夫人眼皮多浅,整天不是想着吃、就是想着儿孙们的孝敬!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太夫人这是暗讽其他三房人没将自己放在心上,不孝! 不知是不是因为又病了、心情不好。太夫人今天的话特别多,啰啰嗦嗦、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很多,也只有四太太随机应变的应和几句,其他人听得要睡着了! 好不容易,太夫人说自己累了,让大家都散了吧。 从正房出来,大太太眉心紧拢地跟身边的二太太低声地道:“我觉得老太太有些不大对劲儿。” “我也这么觉得。”二太太斜眼瞥了一眼身后的四太太,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过去,老太太说话还是很有条理的,近一两个月总觉得老太太似乎……” “大嫂、二嫂这是什么话?”四太太从后面跟了上来,横眉立目不高兴地质问道,“难不成大嫂和二嫂是想说老太太日益糊涂了?” 大太太冷眼看了看四太太,不发一言的快步离开! 二太太一向是个好脾气的,停下来安抚四太太道:“四弟妹,我与大嫂也是关心老太太。难道四弟妹没发现,老太太前面还在讲一件事,说着说着就扯到别的事上了,自己竟也毫无察觉?” 四太太脸色微变,避开二太太的视线嘴硬地道:“大嫂、二嫂和三嫂不时常来给老太太请安,老人家多说几件事扯得远了又有什么奇怪?” 二太太抿唇笑了笑,也不坚持地道:“是了,四弟妹时常过来陪老太太聊天,既然你说没事,便一定是没事的。三弟妹,你说是不是?” 段玉苒跟在三太太身后,听到二太太和四太太说话却捎带上母亲,不由得抬起眼皮看向那位一直以随和面目示人的二伯母。 姚氏也不是个傻的,二太太想往她身上引火,她自是不会接! 对大太太忍让,那是三房要依附大房求个好的将来!这样说势利了些,可没有人会在经历了那么多年挫败与搓磨后还傻傻的被人当枪使! “嗯,似乎都有些道理。”三太太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回头对段玉苒道,“苒姐儿,昨天六郎随信还让人带回了一些东西给你,呆会儿去我房中取吧。” “好的,母亲。”段玉苒低头应道,然后朝二太太和四太太微福一礼,跟随母亲先行一步。 段玉杭给母亲和妹妹捎回了四匹布料和在平、安两洲收罗的小玩艺,姚氏拿出来让段玉苒挑拣几样后命人替她送到东院去。 “娘,今日我怎么觉得二伯母与往日有些不同?”段玉苒含蓄地道。 姚氏轻笑了一声,抬手按了按压鬓钗淡声地道:“也许不是人变了,只是过去咱们没看出来人家的本性罢了。” 段玉苒挑挑眉,觉得母亲这话里有话! “娘,难道二伯母她早就为难过您?” 齐远侯夫人段玉蓉病逝的消息传来,大太太就病倒了,在此期间三太太没少去大房探望和安慰过这位大嫂。大太太病愈之后,便与三太太知近许多,还在伤心之际向三太太倾诉了一些隐密之事。知道大房不会将段玉蓉之死怪罪在段玉苒的头后,三太太就放心许多。 后来,大太太重新掌家时,就让三太太“帮忙”管些事,顺便将一直辅助管家的四太太给挤了出去! 寡妇一直被认为是不祥的女人,高门大户人家丧夫的女子多是过着深居简出、参禅念佛的寂寥日子,有的甚至还被夫家送入庵寺度过余生!所以,忠勇伯府的庶务再忙,也从来是没有二太太什么事! 三太太被大太太提拔起来管了部分中馈之事后,就发现二太太从过去不怎么理会自己、变得时常偷看自己了!后来,二太太与大房的三奶奶黄氏走得较近,而在管家的事上,黄氏时常有意无意的和三太太唱反调……别怪三太太猜忌二太太,实在是身在内宅不得不多些心眼儿。 段玉苒听了母亲对二太太这几个月反常的怀疑,心下警惕起来! 二房的嫡女和庶女都是远嫁,能令二太太挂心的也只有尚未娶妻的独子段玉枫了! 原本二老爷有一个庶子,在伯府堂兄弟中行四,可在三岁时不慎落水溺亡!二房也就只剩下段玉枫唯一的血脉了。因那名庶子已经序齿被下人唤作了四爷,而且与四房的五爷段玉森只差半岁。他溺亡后,四太太说什么也不愿自己的儿子顺位被称作“四爷”,所以忠勇伯府就没有“四爷”,直接就是三爷、五爷和六爷这样排下去。 作为看着宅斗、宫斗小说和影视剧长大的穿越女,段玉苒很敏感的嗅出了二太太身上“阴谋论”的气息! 但以三房目前的情况,以静制动比较好,免得让人说成“给点儿颜色就开染坊”! “娘,您小心着些、避开二伯母。”段玉苒提醒姚氏道,“如今父亲、您和哥哥都受到重用,大哥哥平日只在书院读书,家中的事半点儿也插不上手,二伯母难免会有些担心二房在大伯父与大伯母心中的地位。” “这些利害关系我自是晓得。”三太太阴下脸嘲弄地笑道,“吃亏吃得多了,人也就学聪明了。” 见母亲这样说,段玉苒就放心了许多! “苒姐儿,你总去大房找二|奶奶,也小心着些。”姚氏叮嘱道,“毕竟三奶奶与二太太走得近,平日似乎也不愿与咱们这一房打交道的样子。咱们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嗯,娘您放心吧。”段玉苒认真地点点头。 ** 又到了段玉苒去琉光阁巡视的日子,马车备好后她刚到了角门,就看到四房的嫡女段玉芸和段玉菲也走了过来。 “四姐姐又要出门?”段玉芸昂着头颅,用鼻孔看人地道,“要去你那间一直在赔钱的铺子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段玉苒就算再不想被府里其他人惦记自己的铺子,也不会咒琉光阁赔钱! “我说怎么看到多准备了一辆马车,原来是六妹妹和九妹妹要出门。”段玉苒不理段玉芸的挑衅,搭着碧珠的手一脚踏上木凳、一边扭头看着段玉芸道,“祝两位妹妹出门顺利。” 说完,段玉苒上了马车,待碧珠也上来后让车夫启行。 段玉芸气得跺脚!每次她的挑衅都像拳头打在棉花里,挫败感十足! “姐姐,咱们也快些出门吧。”段玉菲催促道,“可别去得太晚了!” 段玉芸哼了一声,由丫鬟扶着上了马车。 今天她们姐妹是要去应国公府探望受伤的八小姐应德灵! 虽然四老爷与大姑太太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因太夫人的关系使得姐弟俩也从不亲近!但四太太却不想放弃应国公府这门亲戚!所以,但凡应国公府上大事小事办个宴,四太太都要往前凑合! 之前,四太太对齐远侯魏辰阳继室的位置看不上,其实是在她心中已经有了未来女婿的人选!正是应国公的嫡次子、国公府的七爷郑文昭!这位郑七爷今年十五岁,与十四岁的段玉芸或十一岁的段玉菲议亲都合适!自己的丈夫心里只有那个狐狸精和她生的小践人,甚至年前还背着她去东盛郡王府给庶女提亲! 四太太越想越气,闹腾一番气倒了太夫人还不够,她也开始为自己生的女儿们物色夫婿人选了! 既然看好了郑文昭,她就想借着段嫣这层关系近水楼台先得月,让两个女儿在应国公府里走动走动,给郑老太太留个印象!只可惜应国公夫妇不在京中,不然他们看到自己如花似玉的两个宝贝女儿,肯定也是喜欢! 段玉芸和段玉菲并不知道四太太的一番苦心,少女的心思都在男神表哥郑文麒的身上!听母亲说打听到郑八小姐受伤了,让她们姐妹去应国公府探望,两个小姑娘马上就坐不住了! 段玉芸心中更是惦记着前几天郑文麒派小厮来找段玉苒的事,妒嫉得有两三晚没睡好! 且不说四房的姐妹去应国公府如何讨好八小姐郑德灵、期待与男神表哥来场偶遇,段玉苒这边刚没到琉光阁的门口呢,就被人“劫持”了! 半路拦住段玉苒马车的是宝珑斋的人,说是硕爷要请她去宝珑斋一叙!原本来人是打算去忠勇伯府相请,恰好在半路认出了赶马车的车夫,就上前试探地拦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是段玉苒! 段玉苒一听到“硕爷有请”就头疼!她不后悔签的那个合作协议,因为那个协议给自己带来了大把的银子进帐!但要说回京后她最不愿听到的人名就是“硕爷”!至今还不知道这位的全名,单听尊称就令段玉苒皱眉头疼了! 段玉苒命车夫改道去了宝珑斋,下马车时就看到吴娘子已经站在门口相迎。 “听富贵说在半路遇到了小姐,还真是巧。”吴娘子小心的扶着段玉苒下了马车,语气有些紧张和不安地道,“硕爷突然命人去请小姐,也不知是何事。” 段玉苒微讶,连吴娘子也不知道硕爷叫自己是什么事?会不会跟万寿节那个寿礼有关?自己献上的琉璃壁画之计是通过了,还是未通过?这次请她来,该不会是逼她想出十个八个新的方案供君挑选吧? 忐忑的上了三楼,段玉苒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上次遇到顾爷的窗口…… “顾爷?”段玉苒惊呼出声!真没想到,在同样的位置竟然看到了熟悉的……壮硕身影! 顾衡早已看到段玉苒在一楼下马车的情景,心中也盘算着如何坦白自己其实就是硕爷的身份。 “顾爷怎么也在这里?”段玉苒如同米分丝见了偶像一般快步走了过来,一脸欣喜地望着顾衡,“是宝珑斋的硕爷请您过来的?” “呃,段小姐……”顾衡站了起来,宽厚的身影挡住了半扇窗子的光线,使得他脸上的尴尬与无奈神色因背光而看不真切。“其实……” “硕爷也请您过来一起商讨万寿节献给皇上的寿礼一事吗?”段玉苒没注意到顾衡欲言又止想说什么的表情,而是自顾地说着,“上次在这里巧遇顾爷,我就想到您与硕爷若不是知交好友、便是合作伙伴的关系。” 顾衡苦笑一下,抬手请段玉苒落座。 段玉苒落座前环视了一下周围,除了两名青衣护卫模样的男子站在楼梯口和墙角隐蔽的位置外,并没看到其他人! “莫非硕爷还未到?”段玉苒疑惑地问道。 “嗯……段小姐,其实……” “这位硕爷真是好大的架子!”段玉苒的俏脸上浮起嘲弄的笑容,“请了人来帮忙,自己却迟迟不到!” “……”本尊就在你面前啊!顾衡尴尬地咳了两声! 虽然贵为皇子、王爷,但他与年轻女子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后宫那些一心想得圣寵、算计多多的妃嫔们在硕王眼中都不是女人!那是一群欠收拾的妖魔鬼怪! 顾衡这个身份高贵的皇子因为身材肥胖、生母早亡、势力单薄等诸多原因,自动被高门千金们忽视了!皇帝还有那么多俊朗的儿子,王公侯伯、权贵之家还有那么多英俊的公子,得有多想不开、多不入流的女子才想要去当硕王妃啊!就算有个太子亲哥哥又能怎样?现在后宫之主可是卢贵妃!皇帝最寵爱的皇子也是卢贵妃所生的七皇子和十皇子! 因为欠缺与年轻女子面对面打交道的经验,顾衡隔空和段玉苒交流可以直来直去、不留情面,但真的坐到一起了,他却犯起怂来! “顾爷,我听父兄提到您的时候皆称赞是商界奇才,有如点金圣手!不知那位硕爷与您相比,如何?”段玉苒趁硕爷未到,先打探起那位神秘的幕后大老板! “呃……不相上下吧。”说完这句话,顾衡就想抽自己的肥脸! 段玉苒见顾衡一副不自在的样子,误以为因自己是女子、这样对面而坐的聊天不好意思。 看看人家顾爷!明明也是个了不起的商人,但对女子却很是和气、尊重!再想想那位硕爷,即使没见过面,单从吴娘子几次带过来的话中就能猜出是个高冷、傲娇的男人! “对于寿礼一事,顾爷可有什么好的建议?”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段玉苒将话题引到了万寿节的寿礼上。 果然,提到寿礼,顾衡便暂抛纠结、认真起来。 “我觉得段小姐那个琉璃壁画的提议很好。”顾衡微笑地道,“宫中几处宫墙上倒也有琉璃砖拼成的盘龙或花卉等图案,但那种琉璃砖拼成的壁画终究显得死板、又沉重!而段小姐所说的那种可移动的、类似屏风的华彩琉璃壁画,想必更好、更有珍藏的价值。” 段玉苒呆愣的望着顾衡,惊讶地道:“顾爷怎么知道我给硕爷……难道是硕爷将我的那些建议给您看了?” 这个时候,顾衡也不在乎什么“顾爷”、“硕爷”了,他找段玉苒的目的就是完成那幅壁画! “正是,我看了小姐的那些想法与建议后,真是佩服!”顾衡的胖脸上的钦佩之色毫不掩饰!“便是那些谋士也未能有小姐这番奇思妙想!” 段玉苒被夸得脸红,同时心中也有被肯定后的兴奋! “顾爷过奖了。”段玉苒谦虚地道,“只是不知道硕爷可与您提起过,那幅琉璃壁画准备做成什么图案呢?佛像?山水?楼阁?” “今日请小姐过来,正是想与一起探讨此事。”顾衡拍拍手,站在墙角处的柳战双手捧着两幅画卷走了过来。 段玉苒此时也把“硕爷”给抛到了脑后,心思都投到了琉璃壁画的设计上。 顾衡展开其中一幅画卷,是幅群仙贺寿图!仙翁踏祥云、仙女手捧蟠桃空中飞舞…… 段玉苒站起身仔细看过之后,眉头微皱,“天庭祝寿的传说多是众仙给西王母拜寿……小女子拙见,似乎不太适合献给皇上做寿礼。” 顾衡一笑,暗讶段玉苒的想法竟与自己一样! 第二幅画卷打开,是幅壮阔的山河图!巍峨群山、苍松劲柏!学过绘画的段玉苒不禁赞叹作者水墨画功了得! “段小姐觉得这幅画制成琉璃壁画如何?”顾衡见段玉苒眼中现出欣赏与惊叹之色,以为她喜欢这幅画。 “山河图虽好,但制成琉璃壁画未免又在色彩和图案变化上过于单调了。”段玉苒轻轻摇头道。 顾衡一怔,眉头就皱了起来。 离万寿节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若再确定不下来,恐怕…… “顾爷,小女子有个大胆、却稍显无章法的建议。”段玉苒抬起头,晶亮的水眸望向顾衡。 -本章完结-   ☆、62.生死之交 明明是近正午的天空却被黑云压得犹如暗夜,偶尔撕裂天空的闪电似金色游龙般一闪而过!轰隆隆的雷声沉闷得像打在人的心头上,身处大雨之中的人会有种立于瀑布之下的错觉! 这是一场大雨!非常大的雨! 段玉苒无奈的拨了一下被雨水拍打到脸上的湿发,顺便甩出一大把雨水,但很快视线又被雨水模糊了。 回头看了一眼靠着土坡而坐、昏过去的男人,段玉苒心里有些难受! 在遇袭时,他命护卫来保护自己,还在仓皇逃跑时为了拉住脚下一滑摔下山坡的她而被带得一起滚了下来!正因为有了他这个人肉气囊的保护,她从那样高的地方滚下来还安然无恙! 看周围除了杂草、碎石也没什么了!更别提能遮风挡雨的山洞或天然巨石等物! 忍着身上的疼痛,提着又湿又重的裙子走到土坡旁,段玉苒担心的看着脸上和身上多处被锐利岩石刮伤的顾衡! “顾爷?顾爷?”段玉苒试着用手轻推了两下垂着头、瘫软四肢堆坐在地上的顾衡,见他依旧毫无动静!心里涌上惊慌与不安! 不知道上面已经是什么情况?是护卫们赢了,还是偷袭者赢了? 如果护卫们赢了,那应该很快就会有人下来寻找他们!可如果活下来的人是偷袭者……这么大的雨,无论是哪一方下来寻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这里的! 段玉苒抬起头,很快又被雨水给拍得低下头了。 不能这么坐以待毙!这么被雨水浇拍下去,自己也许能熬上一阵子,可受伤的顾衡却不行! 猛的站起身,段玉苒抬手将头上已经塌乱的发髻扯开,就着雨水像洗头似的顺了顺,然后从湿嗒嗒的袖袋里摸出侥幸没被甩飞出去的帕子将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再弯下腰将凌波裙揪起两角,豪气的往腰带两边一塞! 嗯,这样束缚就少了许多! 段玉苒在雨中感受了一下风向和雨水扑打的方向后,开始在山坡下寻找大块的石头! 还好,这山坡底下除了泥土,最多的也就是石头了! 也不知道搬了多久,段玉苒只觉得那双从穿越过来就细心保养的纤纤玉手已经疼得发木、磨出血泡!勉强从山根儿向外垒出半米长、刚及膝盖的石堆,这两条石堆恰好将顾衡围在了中间!段玉苒又跑去远处折了几根稍粗些的灌树枝插在两侧的石堆上和顾衡头顶山坡的泥土里! 准备完这些,段玉苒蹲下来开始扒顾衡身上那件宽大的外袍! 累得气喘如牛,段玉苒才把那件上好锦缎裁制而成的外袍从顾衡身上扒下来,然后一甩搭在了树枝上! 一个简陋的帐篷就这样制作完毕了!段玉苒也瘫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寒冷、双手的胀痛、还有疲累,令段玉苒的意识开始昏沉。 她现在最恨的人就是那个混蛋“硕爷”!如果不是他,自己和顾爷也不会遇到今天这种险境,甚至可能会送命! 如果……如果能得救,她回京后就和玉环阁、宝珑斋解除合作! ** 时间推回半个多月前的宝珑斋! 段玉苒被宝珑斋的硕爷请了过来,却只见到自己一直视为贵人的顾爷! 二人就万寿节送给皇帝的琉璃寿礼研究了一番后,都觉得琉璃山水壁画更适合当寿礼!而且段玉苒提出一个精妙的建议——从大荣国著名的山川、楼阁等风景中挑出最富盛名的十景浓缩在一面山水壁画上! 如此一来,倒真符合了“山河图”这个名字! 顾衡听后异常兴奋,恨不得马上就命人画出一幅满意的“山河图”来! 结果,这天明明是硕爷请她和顾爷到宝珑斋商议寿礼的事,他本尊却未现身!这令段玉苒非常的不高兴! 回到忠勇伯府后,段玉苒以为出了这样一个主意、并由顾爷转告硕爷,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随后,她收到了应国公府八小姐下的帖子,说是要办场花宴,请各府千金和相熟的女眷共赏。 对于这个邀请,段玉苒有些无法推拒,毕竟自己的婢女曾“冲撞”过应国公府的八小姐郑德灵,自己若是不去有记仇之嫌。 姚氏更是赞成女儿多去应国公府走动!一是郑老太太曾表现出对段玉苒的维护,有这样一位在京中高门里很是被尊敬的长者喜欢,是旁人求不来的造化!二是三太太自己也有私心,就是一直想搓合女儿和郑文麒! 段玉苒如期去应国公府赴宴,不想却遇到了难堪! “八小姐请的不都是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吗?怎么倒有混水摸鱼之流混了进来?”坐在段玉苒邻桌的一位千金用团扇挡着脸、很是不快地道。 当看到来赴宴的都是云英未嫁的姑娘们时,段玉苒就有些后悔过来了!虽然其中不乏也有十六七岁还未嫁的小姐,但人家都是“姑娘”,自己却是嫁过又和离的“妇人”!混在其中的确格格不入! 如今被人嫌弃,段玉苒也无话可说!毕竟这是在应国公府,郑老太太又曾那样的照顾过自己,若因逞口舌之快惹出什么麻烦事来,岂不是对不住老人家! 至于那位八小姐郑德灵,仿佛忘了曾下帖子请段玉苒一样!只在人到时出面打个招呼,然后就和几名要好的千金贵女们坐在一处说笑起来! 坐了半个时辰左右,段玉苒就有些坐不住了!她起身准备向段德灵告辞。 “四姐姐要去哪儿?”同样被邀请的四房姐妹花中的段玉菲歪着头、一副天真模样地问道,“是要去更衣吗?正好我也想去呢!” 段玉苒挑挑眉,她倒忘了今日同行的还有两位堂妹! “我身子有些不适,想先回去了。”段玉苒的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即使听到一些排斥和难堪的话语,她的这个笑容也从未变过! 段玉菲的小脸上闪过不甘心的别扭神色,又马上装作惊讶的模样扬声道:“为什么呀?四姐姐是嫌德灵表姐招待不周、冷落了你,才要先走的吗?” 段玉菲的声音引起了其他千金们的注意,纷纷朝这边投来隐讳的视线。 “九妹妹想多了。”段玉苒镇定淡然地道,“今日客人如此之多,八小姐自是不可能面面俱到的招呼到每个人,我们当理解才是。你不可乱使小性子。” 说完,不理会被倒打一耙、气得鼓起脸来的段玉菲,段玉苒朝郑德灵那桌走去。 郑德灵正与几位公府、侯府小姐们聊得开心,听说其中还有一位县主!段玉芸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也混迹其间! 段玉苒的出现打断了贵女们的热议,她零星听到“七皇子”、“承恩公府”什么的。 “苒表姐!”郑德灵站起身走上前,亲热的挽着段玉苒的手臂走到桌旁,朝在座的贵女们介绍道,“这位就是忠勇伯府的四小姐,我祖母很是喜爱这位姐姐。” 那些贵女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段玉苒,然后都快速的收回视线,无人出声。 郑德灵强拉着想告辞的段玉苒落了座。 “苒表姐怎么急着要走?定是我招待不周令姐姐感到无趣了。”郑德灵笑道,“听芸表妹说,表姐在云罗街上开了间首饰铺子,卖的琉璃饰物与摆件与宝珑斋甚是相似!还有仿宫中御制的玉颜膏!早知道姐姐那里就有这些东西,便宜又好用,我还何必花大价钱去买那些贵的啊!” 在座的贵女们掩口轻笑,都听出了郑德灵话中的意思。 段玉苒很是疑惑!上次在宝珑斋,郑德灵明明是个很好相处的小姑娘,而且也没有责怪碧珠的意思,今天怎么……难道这赏花宴故意请自己过来,就是为了羞辱? 段玉苒知道,此时自己作辩解是件可笑的事!论名气,琉光阁不如宝珑斋!论实力,难道她敢说自己的东西能跟宫中御制比肩?活拧歪了吧! “是我疏忽了。”段玉苒和颜悦色、丝毫没有恼意地道,“早知道就该带两支琉光阁的琉璃籫过来给妹妹玩玩了。至于那玉颜膏,妹妹若是不嫌弃,明儿就让铺子里的人和琉璃籫一道送来。” 郑德灵笑了笑,不甚在意地道:“好啊!那我就先谢谢姐姐了。” “四姐姐,德灵表姐怎么会将你铺子里那些仿货放在眼里!还不如放在铺子里卖几两银子贴补你的私房呢。”段玉芸在旁得意洋洋地道,“我听说,将来姐姐再嫁,伯府可是不会再出嫁妆了。” 蠢货!段玉苒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段玉芸,心中为这个蠢到家的堂妹点根蜡! 家庭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段玉芸当着这些贵女的面埋汰自己的堂姐,只会连她也会被人暗中嘲笑! 段玉苒站起身,仪姿不乱地对郑德灵道:“我身体突感不适,就不久留了。告辞。” 郑德灵这次不挽留段玉苒了,命身旁的丫鬟送她离开。 “她真的曾想给齐远侯做继室?” “德灵,这种亲戚还是离得远些好,免得拖累了你的名声。” “就是!听说齐远侯夫人的死与她……” 身后的声音随着远离而渐渐听不到,段玉苒唇边勾起冷笑!高门贵女又如何?不也难逃八卦碎嘴这些劣根性! “段小姐这边请。”那名丫鬟尽责的引领着段玉苒和云珠在府中移动,准备将她们主仆带到角门等伯府的马车。 云珠被安排在宴会楼阁外等候,没想到自家主子会最早出来离开。 走在长廊上的段玉苒其实心中燃烧着怒火,只不过一直在压抑着不让自己失态而已! “小姐您看!”云珠突然出声,手指着远处道,“那座拱桥不是上次咱们在梅林迷路时经过的桥吗?那片林子就是梅林吧?” 段玉苒停下脚步,顺着云珠的手指望去,依稀有些印象。 时值夏日,梅林是郁丛的绿色,与冬日的艳红一片截然不同! 桥上有着一抹白影!段玉苒愣了愣,才发现那是一名穿着白衣的男子。 长廊与拱桥并不是很远,段玉苒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却从身姿认出了那人是谁。 郑文麒,芝兰玉树般的男子! “段小姐?”丫鬟见段玉苒停下了脚步,怔怔的看着远处,也只得停下来看过去,“好像是三爷。” “走吧。”段玉苒收回视线,迈动了脚步。 又走了几步,耳边突然传来悠扬的笛声。 段玉苒惊讶的停下脚步,扭头再次看向拱桥处。 笛声悠扬,隔空而来……白衣飘飘、如仙如幻…… 垂下眼帘,段玉苒扭回头疾步而行! ** 从应国公府回来,段玉苒的心情有些低沉,郁郁不乐了两天。 吴娘子的到来,则把段玉苒从情绪低谷一把拎到了愤怒高峰! “什么?让我去京郊监督琉璃壁画的制作?”段玉苒咬牙切齿地看着吴娘子,“你们硕爷还真是……” “小姐莫气,硕爷是请您去!是请。”吴娘子汗湿衣背地道。 “他是不是疯了?”段玉苒怒极地嚷道,“我只是与你们宝珑斋合作,又不是与你们签下了卖身契,这种事也要让我去督办?” 真是欺人太甚! “小姐,其实请您过去督办这件事,是顾爷提出来的。”吴娘子赶紧甩出杀手锏道,“那日您与顾爷商谈之后,顾爷就觉得这件事若无您亲自督办,必不成事!而且无需小姐一直在庄上,只是待琉璃烧制出来拣选时,小姐去庄子上呆上两三天……便成了。事成后,硕爷必有重谢!” 一听是顾爷的提议,段玉苒的火气就降了一大半!这种被高人肯定的感觉再次击中了她的内心! 至于吴娘子口中的“重谢”,段玉苒也是有些心动! 这世道对女子的苛责,她已经深深的体会到了!如果自己还以为息事宁人、掩藏锋芒是最好的生存之道,就有些犯傻了! 既然将路走到了今天的地步,她想收也是不可能了!她没有宅斗的本事,耍心机、算计人都不是她的长项!不如就另辟蹊径让自己立足好了! “顾爷说的?”段玉苒摆出怀疑的态度,“我是个内宅女子,怎么可能为了别家的生意就跑出去数日不归?顾爷考虑未免太不周全!” 吴娘子心中叹息,暗道主子好生厉害,只打着“顾爷”的名头就压下了段四小姐的怒火! “顾爷说,会亲自游说老爷和太太,小姐不必担心。”吴娘子道,“琉璃烧制好、拣选好后,就会送到京中的作坊雕制壁画,到时候少不得还要麻烦小姐几趟。所以,这事儿不能瞒着老爷、太太。” 段玉苒震惊地瞪大眼睛,“顾爷要亲自游说父亲、母亲?” “正是。而且小姐去京郊琉璃烧制的庄子时,顾爷也会一同前往。” 莫名的,段玉苒就心动了! 如果能跟顾爷多学些经商之道,再通过其认识一些大商贾,以后自己或父兄的经商之路不就宽阔了吗? 段玉苒这边松了口,硕爷那边办事效率也是极高!顾衡很快就请三老爷到酒楼吃了一顿酒,聊了近两个时辰! 三老爷煞白着脸回了忠勇伯府,一头扎进妻子的正房、关起门来说了一个晚上! 最后,段玉苒被父亲和母亲叫过去,语重心长地说了许多令她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去京郊天蓝山庄的事就定了下来! 大归女子抛头露面的为生意奔波、还离家数日,这实在是有损名节!所以段玉苒离开忠勇伯这几日的理由是到京外的明慈庵替太夫人礼佛吃斋、祈求身体康健!这可是孝举,没人会反对! 又过了十来日,顾衡那边送来消息说首批琉璃即将烧制完成,请段玉苒去天蓝山庄看看成色。三房这边就开始张罗起送四小姐去明慈庵的事! 从出京城到明慈庵,一路掩饰得都很好。在明慈庵山脚下,段玉苒换了一身衣裙转上顾衡安排的马车,转路奔往更远些的天蓝山庄! 据说天蓝山庄是硕爷年后新购的庄子,还特意蓄养了一批琉璃制作工匠! 本来是好好的计划,谁成想出门忘了翻黄历!小雨变大雨不说,半路竟还杀出数名黑衣人偷袭! 段玉苒慌乱中摔下马车,所幸没有受伤!就在被四名护卫和顾衡护着逃跑之时,她被大雨浇得失了方向,一脚踩滑! 顾衡反应极快的伸手拉住段玉苒,不成想那样胖的他也被带下了山坡! 这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段玉苒有些抗不住的缩在避风的另一端,可雨水还是拍打在她的身上和脸上!整个人渐渐迷糊起来! 她不会就这么死在一场大雨里吧? ** 暖暖的热流滑入口中,段玉苒本能的吞咽着。 略带辛辣、热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胃中,再慢慢落入腹内,整个身体开始泛起暖意! “咳咳!”几次吞咽后,段玉苒被呛到了!她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死! 不但没有死,她的头发是干爽的、身上穿着的衣裙是干爽的,还躺在干净柔软的chuang榻之上! “这是……”段玉苒心中闪过无数中可能,但当她看到坐在chuang畔、端着瓷碗的吴娘子时,一颗心就彻底放了下来、什么也不多想了! “四小姐,您可醒了。”吴娘子将碗交给一旁的小丫头子,抽出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 “吴娘子……怎么在……这儿?”段玉苒想撑起身子,却被吴娘子轻轻按下了。 “小姐快别起来,奴家这就让人叫大夫过来!”吴娘子转头吩咐那个接碗的小丫头子去请大夫。 段玉苒觉得自己四肢无力、身子发沉,但头脑却很清明,不像得了风寒头痛、浑身难受的症状。 “顾爷呢?”段玉苒想到那个救了自己、在风雨中昏迷不醒的胖男人,担心地问道。“顾爷没事吧?” 吴娘子安慰地点头道:“四小姐放心,顾爷无事。真是菩萨保佑,你们二人从那样高的地方摔滚下去,竟都只是受了些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真是万幸!万幸啊!” 是拜顾爷肉厚所赐吗? 很快,早就被请到山庄的大夫赶了过来,吴娘子放下帐子请大夫为段玉苒把脉。 大夫把过脉、又问了段玉苒现在的状况,然后留下两张方子、教吴娘子如何煎服。 待大夫离开,段玉苒就迫不及待的让小丫头子将帐子掀开,又和吴娘子说起遇袭之事。 吴娘子说偷袭的人被护卫杀的杀、逃的逃,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很有可能是山贼! 将偷袭者处理了之后,护卫们不敢耽搁,分成两路下到山坡底去寻人! 因为雨大、泥路滑,寻人颇费了一番工夫!多亏顾爷随身带了竹哨,护卫顺着啸音寻到了他们! “是顾爷……的竹哨救了我们?”段玉苒惊讶地道,“那就是说,我昏过去后,顾爷醒了?” 吴娘子替段玉苒压了压被子,脸上的笑容格外温柔慈和,“顾爷说,要好好感谢四小姐您呢。” 感谢?段玉苒不好意思地笑笑。 吴娘子的视线落在段玉苒被子里手的位置上,眸光愈发地柔和了。 吴娘子是早一日到的天蓝山庄,为的是检查一下为段四小姐准备的屋子可妥当。 可左等右等,直到天快黑时才等到本该早就到达的顾爷与段四小姐! 吴娘子奉命拿着厚斗篷出来相迎,当护卫从马车里抱出用斗篷包得严实、昏迷的段玉苒时,她的腿都软了!再在为其擦身更衣时看到那双磨破的双手,见多识广的吴娘子也忍不住掉眼泪了! 顾衡则一直很清醒,泡了热水澡、喝了姜汤后,一边由大夫检查身上的伤口、一边指挥着身边的人做事! -本章完结-   ☆、63.锦绣暗恋 不知是大夫开的药好、还段玉苒体质好,淋了那么一场大雨、又从山坡上滚下来等等折腾,她竟然没发烧生病!次日清晨一睁眼就精神气爽! 段玉苒不禁暗暗怨念自己穿越了也不是软妹纸,而是女汉纸! 但身体健康总比生病强!据说在这个时代,一场风寒能要了一名壮汉的命!所以,她还是惜福吧! 因这次到天蓝山庄帮忙是秘密之行,名义她是去了明慈庵吃斋念佛给伯府太夫人祈福,所以随行的丫环碧珠被留在庵中掩人耳目!戴着帷帽进中明慈庵的女子另有其人! 段玉苒不是矫情之人,非自己的丫鬟不用什么的习惯倒是没有。吴娘子早已安排妥当,从庄里挑了两个机灵的丫头服侍段玉苒,平时在庄内行走,吴娘子也是陪在她的身边。 段玉苒曾询问过两次关于偷袭者的事,吴娘子坚称是山贼所为。 段玉苒当然不会相信!那种大雨天,山贼不休息的吗?而且山贼劫财还一身黑衣蒙面打扮?但作为一名内宅千金,见识还是不要太广的好,装傻很重要!她就一副相信了的模样,不再追问了。 本想在第二天就去探望受伤的顾衡,并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但吴娘子说顾爷暂时离开天蓝山庄了,过两日才能回来!临走前交待请段玉苒也好好休息,京城伯府那边硕爷会派人报个平安。 既然人家都安排好了,段玉苒也就不推辞了! 吴娘子先带着段玉苒在天蓝山庄几处走了走,有山、有水、有草原、有马场……段玉苒挺惊讶京郊之外有这么一座世外桃源般存在的山庄!虽然是在京郊,但占地这么广阔的山庄,价格肯定也是不菲!有钱……真好啊。 段玉苒逛得兴起,午饭也只是随便的吃了几口,就又拉着吴娘子出去了! 到了晚上,段玉苒才算吃上这两天最正常的一顿饭! “吴娘子,锦秀姑娘求见苒小姐。” 段玉苒刚放下筷子,一名庄子上的丫鬟就走进来朝吴娘子和她福了福身,低声禀报有人求见。 顾衡曾吩咐过,除了被挑选来服侍段玉苒的人之外,其他人想见她必须经由吴娘子同意! 今晚在段玉苒极力挽留下,吴娘子便留在段玉苒所居的兰轩陪着一起吃的晚饭。听闻锦秀求见段玉苒,吴娘子便是一愣。 “锦秀姑娘?”段玉苒挑眉看向吴娘子。 “小姐可还记得玉环阁的琉璃烧制师傅老耿吗?老耿有三儿一女,这锦绣便是老耿唯一的女儿。”吴娘子解释道,“奴家倒是忘了跟小姐说,顾……硕爷买下这天蓝庄后就将平城的琉璃工匠都招到京里来了。这样小姐画好图样的首饰就能尽快做出来,也能及时修正不足之处。反正玉环阁那边的售卖总是比京中要晚上许久。” 段玉苒有些惊讶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硕爷的心思缜密! “这样的确是好。”段玉苒点头道,“我能有三年未与耿老爹见过面了吧?原来他一直在玉环阁。” “呵呵,自是不能放老耿离开啊!他手艺好、他两个儿子烧琉璃的手艺也尽得其真传,况且老耿烧出来的琉璃色彩也一直得小姐您的喜爱,这次硕爷可是特意点名将老耿一家都接到京里呢。”吴娘子笑道。 “不知这位耿锦绣姑娘求见于我是为何事?”段玉苒摆手让丫鬟将剩下的饭菜撤下去,边与吴娘子移向堂屋边问道。 “想是老耿知道小姐您来了,就让他的闺女过来给您问个安吧。”吴娘子猜测地道,“这锦绣平日也在琉璃窑那边帮忙,听说手艺虽不如两个哥哥学得精,却也是懂得很多。” “那就请她进来吧。”段玉苒对勤奋努力的女子很有好感。 如果耿锦绣也懂琉璃烧制,那以后她们可以多沟通沟通,没准儿能研制出更精致的琉璃制品来。 不一会儿,丫鬟领着一名穿着黄底碎花棉布半袖、深绿襦裙、梳着侧垂髻的少女进来。 那少女十五六岁左右,有着一张方正的脸、浓眉大眼颇具英气!虽说不是小家碧玉型的美人儿,但长得也不丑,属于周正普通的相貌。 耿锦绣进来后,一双亮亮的大眼不避忌地直盯着段玉苒看了数秒,才在吴娘子略显不悦抛眼色时低头福身行礼。 “小女子耿锦绣,见过段小姐。”耿锦绣的声音也是清脆洪亮。 段玉苒被耿锦绣不礼貌的打量看得有些不舒服! 见到陌生人,人的眼神可能会有好奇、未知、考量等情绪闪现,但耿锦绣的眼神却透着“原来你就是某某啊”的不驯与轻视的态度! “锦绣姑娘不必多礼。”段玉苒淡声地道。 耿锦绣站直身子,再度抬头直视着段玉苒,“久闻小姐的大名,今日能与小姐见面,实在是锦绣的荣幸!” “锦绣姑娘客气了。”段玉苒示意耿锦绣坐。“不知锦绣姑娘这么晚前来,可是有事?” 耿锦绣不客气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抚好裙摆后微笑地道:“听闻小姐与顾爷昨晚就到了山庄,本以为今日二位会去琉璃窑看看烧出来的琉璃,但小女子与爹爹、哥哥和各位大叔们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就冒昧前来打扰。方才在外面听几位丫鬟姐姐说,吴娘子陪着小姐在庄子里游山玩水了一天,所以才……” “锦绣,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吴娘子恼火地喝斥耿锦绣道,“昨日顾爷和四小姐冒雨赶来,路上还出了些事!是顾爷请四小姐先休息两日,再……” “出了事?”耿锦绣猛的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出了什么事?” 段玉苒被那声音刺激得闭了闭眼。 吴娘子被耿锦绣没规矩的举动气得冒火,又怕段玉苒不快,便站起来赶人! “这不关你的事,你且回去吧!以后不准这么没规矩!” “吴娘子!顾爷怎么样?受伤了吗?”耿锦绣根本没把吴娘子的训话听进耳里,而是一脸焦急与担心地样子询问顾衡的情况! 段玉苒挑挑眉,谁说胖子没有春天的?这位锦绣姑娘多紧张顾爷啊! 顾爷虽只是个商人,但以他的财力和身份也不见得会看得上一个琉璃师傅的女儿吧? “来人啊,送锦绣姑娘回她住的洪院!”吴娘子喊人赶耿锦绣离开。 洪院位于天蓝山庄偏西、靠近大山那一侧,离琉璃窑不远。里面分成几个小院,工匠们按家庭或性别分住各院。耿锦绣一家住在一个稍大的院子里。 “我先去看看顾爷!”耿锦绣不理会吴娘子的恼怒,一扭头连声道别都没有的就往走!倒不用人赶了! 望着耿锦绣匆匆离去的背影,段玉苒微张着嘴愣住了。 这姑娘可真是豪放啊!一副敢爱敢恨的样子!难道耿锦绣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表现出排斥和不敬,是因为怀疑自己和顾爷…… “真是……真是让小姐见笑了。”吴娘子尴尬地看着段玉苒,解释道,“锦绣家男人多,她娘也是个村妇,所以不懂规矩。冒犯了小姐,还请您别见怪。” “啊,无妨。”段玉苒也尴尬地笑了笑,“看锦绣姑娘这么担心顾爷,莫非她……” “哎哟,小姐您可别误会!”吴娘子刷的白了脸,连连摆手摇头的解释,“锦绣就是给顾爷当端茶送水的丫头都不够格!是那丫头自己想头多!” “呵呵,话也不能这么说吧。”段玉苒觉得吴娘子的慌张反应有趣,“唉,这锦绣姑娘来去匆匆犹如一阵风,真挺有意思。” 吴娘子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叮嘱段玉苒早些休息后就告辞离开了。 段玉苒在更衣准备就寝时才想到:这山庄是硕爷的,耿氏父女也是给硕爷打工,耿锦绣怎么就看上顾爷了?难道顾衡经常来这里? ** 第三天晚上,顾衡回到了天蓝山庄。 终究男女有别,段玉苒听说了顾爷回来的消息,却也不能晚上过去看他。 那天从山坡上滚下来,他真的没事吗?听吴娘子说是没有折胳膊断腿,都是些皮外伤,被大雨浇到也没得风寒…… “小姐!”门口传来女子激动的呼声。 段玉苒正坐在里间托腮想着顾衡与自己真是福大命大,听到熟悉的呼唤声就是一愣,赶紧起身走出去。 “小姐!奴婢来了!”云珠含着眼泪跑进来,一把抓住段玉苒的手臂上下不住打量,“听顾爷说,前天您们在路上出了事,小姐受了伤、淋了雨!奴婢担心死了!小姐您伤在哪了?” 段玉苒看到云珠吓了一跳! “云珠,你怎么来了?” 云珠擦了一把眼泪,低声地道:“是顾爷去伯府跟老爷和太太说了您们来这个山庄的路上出了事,所幸都没受什么大伤。但老爷和太太还是吓得不轻!顾爷说要接个丫鬟到山庄来服侍您,奴婢就过来了。” 心中一暖,段玉苒没想到顾衡竟如此体贴。 等段玉苒伸手拉云珠时,云珠才发现自家小姐的手缠着布条,一根根原本如葱纤指缠得像蚕蛹。 “小姐!”云珠又湿了眼眶。 “好啦,不过是伤了手,没什么大事。你可别一来就掉金豆子。”段玉苒打趣地道,“跟顾爷比起来,我的伤应该是轻的。” 云珠掉着眼泪点头,想是也没听进去主子说什么。 拉着云珠进了里间,段玉苒坐在了梳妆镜前,云珠连忙过去帮她拆卸头上的钗饰与发髻。庄子上被派过来服侍的丫鬟自觉的退到一旁打下手。 “云珠,你见到顾爷了?他伤得重不重?”段玉苒从铜镜里望着丫鬟。 虽然吴娘子一直说没事,但段玉苒还是担心。 “奴婢也只是在上马车前偷瞄到顾爷一眼。”云珠道,“只看到顾爷的脸上似乎有伤,是被人搀扶着上的马车。” 受了伤还特意去忠勇伯府将云珠接过来服侍自己,段玉苒更加感动了。 好好的休息了两天后,段玉苒果然精神更加好了!早饭后,吴娘子来请她去琉璃窑。 “顾爷也去吗?”段玉苒问道。 “顾爷已经先过去了。”吴娘子恭敬地道,“外面套好了马车,由奴家陪着小姐一起过去。” 段玉苒也不多话,由云珠扶着出了兰轩,三人乘着马车往琉璃窑去。 马车直接停在了存放烧制好琉璃的仓库门口,段玉苒直了马车后跟吴娘子进了仓库。 这仓库比普通房子的顶梁要高上许多,也很宽敞。使人进去后不会觉得憋闷。 段玉苒进入仓库时,就看到数名粗布衣衫短打扮的男人分立两旁,对站在正中高而胖的男子恭敬地说着什么。她的到来并未引起里面人的注意。 往前走了几步,就听到一名工匠的声音道:“小人以为,爷您所说的那种做法还要多试几次才知道行不行,但……” “爹,那就试试啊!若是能做出顾爷所想的那种双面琉璃屏风,岂不是令皇上更加喜欢!”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了男子的话,深绿的身影站到了顾衡的身侧,对两旁的工匠们道,“各位大爷、叔叔,你们也想想办法啊!” 耿锦绣?段玉苒虽与这个姑娘只有一面之缘,但印象还挺深刻。 “锦绣!你懂什么,别在这……啊,顾爷,有客人?”刚才说话的男子正是老耿,他刚想喝斥女儿,就看到了段玉苒和吴娘子等人。 仓库内众人都转头看过来,站在最中的高胖身影也转了过来。 嘶!隔着帷帽的薄纱,段玉苒都看到了顾衡鼻梁上的红痕! 快走几步,段玉苒走到了顾衡面前微福一礼,然后站起来抬头看着那张受伤的胖脸! 走近一看,顾衡脸上细小的伤痕可就多了!大部分已经结痂,伤处泛着药膏的油亮光泽。最严重的要属鼻梁骨上那块红肿……该不会是断了鼻梁吧! “段小姐。”顾衡朝段玉苒点了点头。 段玉苒暂时收起愧疚与担忧,将视线转到地面上摆着的几块炫彩琉璃砖上。 琉璃之所以珍贵是因为一个模具只能烧制一个成品,费时费工、又很不容易烧制出满意的成品。 地面上摆放的琉璃砖上隐约能看出山峦叠起、河川奔流、楼亭矗立……经过细致的加工后应该会更加清晰、漂亮。 “段小姐。”老耿得知这位戴着帷帽的女子就是在平城时与玉环阁合作过的段小姐时,赶忙上前拱手行礼。 “耿老爹不必多礼。”段玉苒虚托了一下,然后问道,“不知方才顾爷与耿老爹在商议什么?” 顾衡看了一眼老耿,示意由他来说。 老耿清了清嗓子,垂首道:“是这样的。之前顾爷命小人们烧制琉璃,只说是要做一面壁画。所以烧制的成品皆是单面的琉璃砖。今天顾爷看过之后,想将壁画改成可双面欣赏的琉璃屏风……小人以为在仅剩的两个月时间里怕是赶制不出来。况且,琉璃本就易碎,这琉璃砖拼合到一起,万一固定的屏风架子承不住重,恐怕就……就会出问题。” 段玉苒听完老耿的话,扭头看向顾衡。 以现在的琉璃制作工艺而言,顾衡的要求的确有些高、也有很大的困难!这个时期的工艺还无法制出大块的、完整的、不出暇疵的琉璃制品! “顾爷,耿老爹的话有道理。”思量了片刻,段玉苒决定站在老耿这一边! 离万寿节没有太多的时间了,两个月的时间能够制出接近完美的“山河图”琉璃壁画,却不见得能做出满意的琉璃屏风! 顾衡的眉头皱了起来,但因为脸上的伤被扯动,又迫使他松开了眉心。胖脸上的肉快速的颤动了一下,极富喜感! “段小姐也认为双面屏风不可行?” “顾爷,双面屏风不是不可行,而是需要琢磨其如何更牢固、更完美所需的时间更长。”段玉苒解释道,“我是怕时间不够。” “怎么不够?”站在一旁的耿锦绣不服气地上前一步,与段玉苒面对面站得极近地道,“只要我们大家赶工,就能成!” 段玉苒往旁退了两步,她不喜欢耿锦绣要扑到自己身上的举动。 “锦绣!”顾衡不悦地沉声道,“不准对段小姐无礼!” 耿锦绣咬咬嘴唇,脸上和眼中的妒嫉与不甘完全不掩饰地暴露出来。 不情不愿的草草一福,耿锦绣毫无诚意地道:“锦绣性子急,还请段小姐莫怪!” “我不怪你。”段玉苒冷声地道,“你也没说什么冲撞我的话。” 耿锦绣委屈地抬头望向顾衡,似乎在说自己道歉了,却没被接受! 顾衡根本没看耿锦绣,而是一脸严肃地望着段玉苒。 两个人隔着面纱对视了一会儿,还是顾衡避开了视线。 “那就还是按着原来的计划制成壁画吧。”顾衡道。 “是。”除了忿忿然的耿锦绣外,其他工匠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接下来,顾衡和段玉苒对照画师所画的“山河图”,对每块已经烧制出来的琉璃砖进行比对,达不到满意的都做了记号,命工匠们重新烧制。 时间流逝得很快,等检查完所有琉璃砖时,已经过了午时、错过了午膳时辰。 从仓库里出来,段玉苒才感觉到双腿和双脚肿胀酸疼,但她却因重新找回“工作”时的兴奋感! 上马车前,段玉苒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叫住了前面被护卫搀扶上车的顾衡。 “顾爷,可有时间陪我走走吗?”段玉苒扬声道。 已经一条腿踏上车板的顾衡一愣,转头看向段玉苒。 “我很喜欢山庄的草场,顾爷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硕爷养的马?” 那些马都是他精心挑选养在山庄的,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 但顾衡还是点了一下头,“好!” 段玉苒笑着朝顾衡也点了一下头,被云珠扶着上了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离开了琉璃窑,朝山庄的草场驶去。 耿锦绣在马车启行时走到了仓库门口,眼圈微红地望着离去的马车,一只手狠狠地抓抠着木门! “锦绣,你今天是怎么回事?”老耿也走了出来,看到女儿一脸幽怨表情,责备地道,“段小姐是顾爷的客人,也是想出万寿节寿礼的人!更别说段小姐与顾爷还有其他生意上的往来!方才大家都没说话,就你跳出来吆喝,像什么样子!” “有什么了不起!”耿锦绣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将未掉下来的眼泪擦掉!“不就是会画几张首饰图吗?我也会!我比她更懂琉璃!一个被夫家休离的弃妇,还有脸出门到处走!呸!” “住嘴!”老耿气得直哆嗦!用力扯了一把女儿的手臂骂道,“你若这样便给我老实的呆在家里,不准再到琉璃窑来!你也不小了,跟着你娘学学针线,再让你舅舅在平洲给你物色个男人,你就回去嫁人吧!” “爹!我不嫁人!我不回平城!”耿锦绣跺着脚哭叫起来,“明明顾爷才是我们的主子,你们不听他的话,偏要听一个不要脸的女人的话!顾爷要的是双面琉璃屏风,不是平庸的破壁画!” 不等老耿再发火骂人,耿锦绣转身就跑了! 老耿看着闺女抹泪跑走的背影,只能唉声叹气! 自家闺女的心思,他这个当爹的哪能不知道!但顾爷那是什么人物?在京里都混得风生水起、能给皇帝献寿礼的人!怎么会看上锦绣! ** 马车到了草场,顾衡和段玉苒下了马车。 雨后的草场空气非常清新,地面也不泥泞,非常适合散步。 木围内,几匹骏马在里面低头吃草,感觉到有人走过来便警惕的抬头看了看。 在围栏三五步远的地方,段玉苒停了下来,顾衡也站住不再前行。 “顾爷,双面琉璃屏风的事,是硕爷的新想法吗?”段玉苒问。 顾衡心里微哂,真不知道自己这双面生活何时才能结束!时至今日,他越发不好开口承认自己就是“硕爷”了! “算是吧。”顾衡模棱两可地道。 “那顾爷您觉得呢?”段玉苒转身仰头看着顾衡,帷帽上的面纱被风吹得微微扬起。 “正如段小姐所言,为了能在万寿节前将寿礼制成,还是原来的计划保靠些。”顾衡道。 段玉苒一直觉得顾衡是个了不起的商人,即使后世的一些大老板也不见得就能轻易接受别人的意见!很多高位者、成就大的人容易刚愎自用!顾衡能在短时间内权衡利弊、作出有利的选择与决定,这样的人值得尊敬! 抬手解开帷帽的系绳,段玉苒摘下帷帽,风拂起她的发丝。 反正顾衡早已见过她的真容,在没有众多外人在场的情况下,段玉苒不想再用帷帽束缚住自己! “我知道顾爷也是想做一架双面琉璃屏风出来,因为那样的屏风当作寿礼的确更引人注目。”段玉苒抬手将吹乱的发丝抚到耳后,微笑地道,“有一点,耿老爹说得很对!” 顾衡挑挑眉,转身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相比显得格外娇小的女子,却被她脸上自信、雍容的笑容恍了神。 “大块琉璃烧制出来必做不到精细与精致,若是数块小琉璃砖拼合……”段玉苒抬起手虚空一点,然后朝顾衡露齿笑道,“顾爷去哪找那种能将所有琉璃砖粘得紧紧的、又不会破坏了整体赏玩价值的粘合之物呢?山河图最重的就是完整性,若是被一面面屏风架子隔开,反倒没什么意思了!可一整块拼到一起,也许在摆运过程中小小的外力就能令它变成一堆废物!” 顾衡心头一震!之前老耿说的时候,他只当是工匠们怕赶不出来才推脱,但段玉苒直白的剖析则如同当头一喝! “还有,方才我在琉璃窑看到工匠们做出的琉璃砖多是单品,这似乎也不太妥当。”段玉苒继续道,“这世间的事很难保证没有个‘万一’发生,虽然时间紧迫,但我还是建议同样图案的琉璃砖多烧制两块备用比较好。” 顾衡喉间快速的滑动了两下,他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也飞速的流动着,令他浑身发热、令他全身血脉鼓噪! -本章完结-   ☆、64.谎言污蔑 “对了!”段玉苒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朝顾衡深深一福,“玉苒谢谢顾爷在危难之际救了我一命!” 顾衡让开身子,还段玉苒一揖。 “段小姐言重了,其实顾某也该谢你那日挡雨之恩。”顾衡真诚地道。 护卫们击退和斩杀了偷袭的黑衣人后,派两个人赶去天蓝山庄求助,剩下的人则绕到山下寻人! 那天风雨实在是太大,根本难辨方向! 幸而山坡虽然高却不陡,护卫们走错几次路后还是绕到了顾衡与段玉苒滚落的地方。 发现顾衡时就是他被矮矮的石垛与外袍遮挡、靠坐在山坡下的样子,而段玉苒则趴在小“帐篷”之外的泥地上! 顾衡在护卫寻到他之前就已经醒了!但浑身疼痛的他无法动弹,也就没能发现昏迷的段玉苒! 得救后,护卫描述了当时的情形,大夫给段玉苒看完诊后也禀报了她的病情。 “听护卫说,小姐搬石头为顾某搭了一顶挡风雨的棚子,还因此弄伤了双手。”顾衡的视线落在段玉苒的衣袖处,那双缠着布条的手拢藏在其中。“小姐没有弃顾某而去、独自逃生,实在是大义。” 段玉苒涩然,她觉得自己绝对配不上“大义”二字! 那天如果不是下着大雨,她自己也辨不清方向,怕自己迷失在山林中遇到危险,也许她会先离开去求救!至于费尽辛苦做那顶根本无法遮挡风雨的布棚子,段玉苒的确是有报恩的想法,同时也有让自己在雨中借着忙碌热身,比光泡在雨水里挨冻等救援要强! 不敢说自己有颗圣母心,但段玉苒觉得作人还是得要有良心!所以,她对顾衡反过来向自己道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客套的话说多了反而显得虚伪,段玉苒只是笑笑未再跟顾衡谢来谢去。 “看来,硕爷对顾爷很是信任,竟将寿礼之事全权交给顾爷您来打理。”段玉苒转移了话题道,“我冒昧的想问一句,顾爷与硕爷是朋友关系,还是……还是雇佣关系?”她没好意思说出“主仆”二字。 一听段玉苒又将话题绕到“顾、硕”问题上,顾衡就觉得头疼! “算是朋友关系吧。”顾衡抿唇想了想之后凝望远方地道,“我与他一向不分彼此,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而我的事亦是他的事。” “原来如此。”段玉苒点点头,顾衡的意思是与硕爷有着过命的交情、彼此绝对的信任! 顾衡清咳了一声,眼睛偷瞄了一下同样看着远处的段玉苒。 “段小姐似乎对硕爷有些误会,几次与小姐谈及他时,小姐都表现出对他的不喜与厌嫌。莫非硕爷做了什么令小姐气恼与不快的事?” 顾衡自认当“硕爷”时从来没得罪过段玉苒!甚至明里、暗里还帮过她不少忙!怎么这位段四小姐一提到“硕爷”就用嫌弃口吻! 段玉苒闻言,红唇微抿地想了想,最后自嘲地轻笑。 “自尊心作祟吧。”段玉苒含糊地低喃了一句。 没听太清楚的顾衡挑挑眉,再次因扯痛脸上的脸而疼得闭上眼睛缓解。 被顾衡搞笑的表情逗得喷笑,段玉苒转过头捂嘴偷笑。 可怜的硕王不知道身边这位娇小美人儿在笑什么,只能尴尬地别开脸看自己重金购买的那些马! ** “小姐,那个叫锦绣的丫头真没礼貌!竟对您大呼小叫的!”回到兰轩后,云珠边为段玉苒更衣边生气地道,“好歹您也是硕爷的客人,这次瞒着伯府上下、途中又遇险的到这个庄子上来,没想到却要受这样的无礼对待!” 顾衡并没有将来天蓝山庄路上遇袭的真相告诉三老爷夫妇,也与吴娘子说法一样是遇到了劫财的山贼,但很快被护卫打退,段玉苒只受了轻伤云云。即便这样,三老爷夫妇就已经万般后悔和担心,一听顾衡是来接丫鬟的,二话没说就把云珠送上了马车!临行前还千叮万嘱让她照顾好小姐。 眼见自家小姐的手受了伤,还坚持为硕爷的事操心劳力,却没落个好!云珠首先就不乐意了! 段玉苒褪下腕上的金镯放到首饰匣里,对着铜镜里的云珠笑道:“随她去就是。你也说了,我是受硕爷所请到庄子上来办正事的,跟她较量个高低有什么意思?况且,耿锦绣是耿老爹的女儿,耿老爹又是那些琉璃工匠中手艺最好的师傅。如果他的女儿受了什么委屈,再影响到他的心情,反倒耽误了正事。” 云珠嘟起嘴,对段玉苒的息事宁人有些不理解。 “小姐,奴婢觉得您实在是太好脾气了!在伯府的时候,六小姐与九小姐那样不尊敬您这个姐姐,屡次言语讥讽,您都心平气和的样子,从不跟她们发脾气!您这般忍让,六小姐和九小姐却一再得寸进尺,半点儿也不念您的姐妹情!”云珠停下手中的篦梳,心疼地劝段玉苒道,“在伯府里为了少惹事端,这样忍让也就罢了,怎么到了外面您也让这样、忍那个?听碧珠说,在宝珑斋与应国公府八小姐相撞之事,明明是……” “云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段玉苒出声阻止云珠说下去,转过身仰头看着忠心的婢女道,“我的行事本意本不欲与人掰皮说馅儿的解释,但你是贴身服侍我的丫头,若不明白我所作所言背后的意义,只怕将来也会因此而惹出事端来。” “小姐?”听了段玉苒这番话,云珠心中有些不安,“小姐,奴婢愚钝……奴婢再也不抱怨了。您别……别将奴婢送出府啊,奴婢还想再服侍您几年!” 说到这儿,一向比碧珠等小丫鬟沉着稳重的云珠竟掉下泪来。 “傻丫头。”段玉苒拉住要给自己跪下的云珠,“我什么时候说要送你出府了?你是想嫁了?” 云珠还落着泪呢,听段玉苒说“嫁”,脸立即红了起来,跺脚不依的半扭过身子。 段玉苒咯咯笑着把云珠的身子转过来,柔声地道:“好啦,别害羞了。我们三房当初在伯府里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也见识过。爹爹做了那么多令大伯父不满的事,岂是这次我们回来表示投靠,人家就一定信了和接受的?忠勇伯府,从来不是我们三房能呆得下去的地方!我敢说,如果我们三房的人得罪了四房、闹腾起来的时候,大伯父和大太太不见得会帮我们!对六妹妹和九妹妹的不敬,我会适当的给她们些教训,但也不能太过!应国公府八小姐那件事,我是还郑太夫人一个人情,谁对谁错在那种时候并不重要。” 云珠认真地听着,表情严肃地点着头。 “云珠,等我们谁也不用依靠就能昂首挺胸了,到时候怎么威风都行。现在……我们还是在自保的时期,只要让对方占不到便宜就是胜利!”段玉苒笑道。 “是,小姐。奴婢明白了。”云珠用力的点着头。 与贴身丫鬟说了这么多,段玉苒觉得心累口干。 吴娘子过来与她聊天时又就耿锦绣的事道了歉,段玉苒敷衍了几句,就以疲惫为由送客了。 用过晚膳后,段玉苒早早就歇息下了。 躺在chuang上,段玉苒却睡不着!她对云珠说的那些话,的确是真心话!可世间最难测的就是人心,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以退为进的行事方法会不会真的能减少冲突、少结冤家! 另外还有一件事令她忧心忡忡! 跟皇家扯上关系的事肯定不简单!那天遇袭恐怕也是跟万寿节的寿礼、或是宝珑斋有关! 唉,自己怎么就糊涂了!因为一点儿蝇头小利就答应帮硕爷了呢? 段玉苒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被顾衡称赞后头脑一热才加入进来的! 只希望这一切快点儿结束,她真得考虑要不要继续和硕爷合作了! ** 段玉苒出府前是说要在明慈庵吃斋念佛七日,她会在第七日的时候由顾衡安排偷偷潜入明慈庵与假冒自己的人互换回身份。所以,她在天蓝山庄还在再留两日。 也许是考虑到段玉苒去琉璃窑面对一群工匠有些不妥,顾衡让工匠们每天下午将烧制好的琉璃用马车运到他所在的正气堂,然后请段玉苒过去评鉴。 现在还只是一个摸索、尽力追求最好、不断修改的阶段!最后一个月来临之前,必须确定所有琉璃砖的成色与图案标准,这样才能赶得上运回京中、献给皇上! 自从那日在仓库碰到耿锦绣后,这两天那个对段玉苒敌意的姑娘倒是没出现了。 工作的感觉好过在闺阁里练字绣花,与顾衡和工匠们讨论工艺的时候,段玉苒忘记了穿越、忘记了束缚!她也没注意到顾衡和工匠们向她投来的钦佩、怪异、赞赏等复杂的眸光! 顾衡有时候望着一脸严肃地指导工匠们如何精益求精的段玉苒会怔神。他心中暗叹,若此女子是名男子该有多好!其身上的智慧与干练连世间很多男子都不具备! “顾爷?顾爷?”段玉苒疑惑地望着发愣的顾衡,抬手在他的眼前挥了两下。 淡淡的茉莉花香飘进鼻子里,顾衡猛的回过神来。 “哦,嗯?”顾衡坐正身子,尴尬地摸了摸鼻梁上的伤痕,疼痛可以让他清醒些。“段小姐说什么?” 段玉苒指着那幅“大荣山河图”道:“我与耿老爹将山河图与琉璃砖上的图案都对比过了,没有什么出入之处。又将宛江在琉璃壁画上的色彩做了一下调整,纯白的江面不如蓝绿白三色相间更好一些,这样就能营造出水波流动之感。” “好,就依段小姐所言。”顾衡想也不想地应下。 “……”段玉苒挑了挑眉峰,“顾爷就没有什么意见?” “本……我觉得段小姐所想很是周全,我没有什么意见。”顾衡点头道。 在场的几名工匠难掩脸上的喜色。 这种事情就怕谁都想说了算!本来时间就紧,如果这个要那样、那个要这样,在同一处反反复复折腾起来没完,最后遭殃的还是他们这些底下人!现在见顾爷完全支持段小姐的建议与决定,大家省去不少麻烦,岂能不高兴! 工匠们离开后,吴娘子就满面笑容的走进来禀报说:顾爷为段小姐准备的答谢宴已经准备好了。 段玉苒颇感意外,没想到顾衡还会有这样的举动! “顾爷客气了。”段玉苒感激地道,“不过是帮一些小忙而已。” “是硕爷让我设宴感谢小姐的。”顾衡决定为“硕爷”争取些好感,“若在京中想这样感谢小姐,恐怕还多有不便。” 一听是硕爷的意思,段玉苒就不客气了! 段玉苒以为这顿饭会冷场,因为自己再有能力也是个女人,顾衡终究是受这个时代礼教熏染下长大的男子,恐怕敬自己两杯酒就会离席,然后由吴娘子坐陪了。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顾衡不但没有离开,反而和她相谈甚欢! 一开始的确有些拘谨,两个人虽然见过几次面,又在山庄里一起为万寿节寿礼忙碌,可这种私下里面对面、非公事的相处却是头一次!幸好顾衡为人圆滑,先问了一些三老爷和段六郎的事,才算打开了话匣子。 聊着、说着,段玉苒就问顾衡都去过哪些地方,都见识过哪些新奇的人、事、物。 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女子就像圈养在笼中的小鸟,从一座宅子移到另一座宅子。她们眼里只有公婆、丈夫、孩子……要么就是勾心斗角,处理不得安宁的内宅! 不得不说,段玉苒已经是幸运的,起码她可以有自己的铺子、还可以亲自巡视,有机会常在外面走动。但即使是这样,那幅“山河图”中的十景里除了皇城之外,其他九景她也只能从画中一窥美景了! 顾衡的确去过很多地方,不单大荣国内的名山名川他走过许多,连北方的荻戎、西方的兰鹘、东方渡海的倭瀛等一些大荣之外的国家也曾踏足过! 段玉苒掩不住惊讶、羡慕与崇拜地望着顾衡!他应该还不到三十岁吧,却走过那么多地方!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是对的! ** “苒表妹去了明慈庵为伯府太夫人祈福?”郑文麒俊美的脸上闪过讶异,漂亮的星眸微动,视线落在了身旁含羞带怯的小姑娘身上。“这是多久的事了?” 段玉芸咬着嘴唇、两只手不停顺着身前的一束发丝,整个人被幸福的红泡泡包围着、不知所措! 最近一段时间,她与应国公府的八小姐郑德灵走得很近。所以郑德灵常邀段玉芸、段玉菲姐妹到国公府坐客,在外面参加其他府上宴会时,也会与她们姐妹走在一处! 郑德灵一直想办一个诗画社,但又怕其他高门贵女们不应和自己。段玉芸知道后就撺掇着郑德灵筹办诗画社,说自己和妹妹段玉菲、表姐冯慈瑶、姚紫都愿意入社! 郑德灵一听来了劲头,很快将诗画社的名头打了出来,又写了请柬邀请几位交好的高门贵女参加。 闺阁无聊,这些千金小姐们有了能够常出来走动、聊天戏耍的借口,自然也不推辞!诗画社头一次聚会,竟就有九人之多!这令郑德灵十分满意! 段家姐妹虽也识过字,但对作诗、画画实在不在行!段玉芸怕丢人,在诗会开始时便借尿遁避了出来!不成想在国公府的一座小园中与郑文麒巧遇! 段玉芸没看上齐远侯魏辰阳,但她却暗慕着如玉公子郑文麒!这样相貌俊美、气质绝尘的男子,就算成过亲、死过老婆,她也愿意嫁! 郑文麒与段玉芸寒喧了两句后,顺口问了句“苒表妹也来了吗”,段玉芸想也没想的就将段玉苒去明慈庵祈福的事说了。 忠勇伯府的太夫人待三房如何、三房这次回来又与太夫人闹得有多僵,外人不知道,段嫣和郑文麒却清楚得很!谁让他们母子算是半个外人呢! 段玉苒不说恨老姚氏、巴不得这个老太婆早死,但也绝对不可能因老姚氏生病,而去庵中祈福吧? “说是要祈福七天,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段玉芸撇撇嘴哼声道,“哼,不过是作作样子博个好名声罢了!” “芸表妹怎么能这么说。”郑文麒淡笑地道,“庵寺清苦,苒表妹能在其中住上七日替太夫人祈福,其孝心足见真诚。” “表哥可别被骗了!”段玉芸听郑文麒夸段玉苒,急得松开头发尖酸地道,“四姐姐最喜欢作些假情假意的事来骗人了!上次大姐姐病重,大太太带着四姐姐、五姐姐、我和九妹妹去齐远侯府探望。当时我与妹妹和四姐姐同乘一辆马车,四姐姐因我们阻止她掀车窗帘子向外看,还动手打了我呢!她知道大姐姐怕是活不久了,大太太正想着在府中的姐妹里挑一个给齐远侯当继室,就在侯府的花园出言侮辱五姐姐,还要推倒五姐姐!” 段玉芸颠倒黑白地污蔑着段玉苒,她绝对不能让郑家表哥高看那个不贞不贤的女人! 郑文麒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却也没因段玉芸说这些话就离开。 “表哥别不信!”段玉芸见郑文麒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心中越发的急躁,顺口又胡说起来,“表哥不知道吧?大姐姐其实是被四姐姐气死的!” 咯嗒!有什么断裂的轻微声响飘入耳中。段玉芸惊得四处张望,深怕自己的谎言被旁人听了去! “芸表妹,这样的话可不好乱说。”郑文麒盯着段玉芸有些惊慌之色的脸冷冷地道,“蓉表妹久病不愈,入冬后也是屡次病危。她的离世怎么会与苒表妹有关?” “当然有关!”段玉芸豁出去地嚷道,“初二那天,表哥你也去伯府了,应该知道喝醉的大姐夫离开时很生气的样子吧?我听府里下人说,是初二那天倩姐儿不知怎么得罪了四姐姐,当晚大太太就带着倩姐儿去给四姐姐道歉,可四姐姐偏要跟个小孩子计较,第二天就找大姐姐兴师问罪去了!明明连年都挺过来的大姐姐偏就在初三那晚去了,不是四姐姐气的、又会是什么?要说巧,也没这么巧的吧!” 编完这些谎言,段玉芸自己都开始相信这就是段玉蓉死亡的真相了!之前她怎么就没想到! 郑文麒抿紧薄唇、眸光深沉地望向远处,良久不语。 段玉芸陪站在一旁,不时偷看两眼心仪的男子,脸颊愈发的红润。 “芸表妹这种无凭无据的猜测还是不要再与别人乱说的好。”郑文麒冷硬地声音在段玉芸头顶响起,脸上更是罩着一层寒霜!“想必表妹出来的太久,德灵该担心了,快些回去吧。” “表哥!文麒表哥!”段玉芸没想到郑文麒听了自己说的话,不但没有感兴趣的追问,反而不理自己地走了!气得在原地直跺脚! 郑文麒不理会娇蛮的段玉芸,大步离开了那座小花园,疾步穿过回廊、过了拱桥,一头扎进梅林深处! 啪!修长如玉的大手猛的拍在一株梅树上,震下绿叶片片的同时,两块翠绿的玉石也跌在树下!原来是郑文麒拇指上早就裂成两瓣的玉板指! 一向鲜少有情绪波动的俊颜微微扭曲,紧咬的牙关与下垂的嘴角显示出他此时的痛苦与愤怒! “三……三爷!”小厮气喘嘘嘘地追上来,不解地看着主子僵直的背影!“三爷,您不舒服?” 缓缓站直身体,郑文麒转头时已恢复了常态,又是那副淡淡、平和的表情。 “无事。” 抬眼,头顶这株梅树枝上系着一根已经褪成了几近白色的绢条…… 郑文麒伸手轻捏住绢条,脸上浮起令人眩目的笑容,竟将服侍他已久的小厮看得呆了。 咔嚓!眩目的笑容依旧在,那系着绢条的梅枝却被折断撇在地上,恰好落在翠绿扳指旁。 -本章完结-   ☆、65.居心叵测 清晨的阳光还未冲破山间薄雾,明慈庵的山门便发出沉重的吱嘎声向两旁打开。 一名戴着帷帽、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由一名绿衣婢女扶着迈过高高的门坎儿。 “阿弥陀佛,段施主慢走。”明慈庵的女尼站在山门口向女子合什道别。 女子转身合什还礼,然后带着婢女和前来相迎的人下了山。 台阶尽处停着一辆青布帘子的马车,马车旁站着一名年轻的车夫。 看到那名车夫时,女子的脚步一顿。 “小姐?”云珠便是到明慈庵外迎接段玉苒归府的人,她并未进入庵内。 段玉苒看着那名车夫吓了一跳!那不是顾衡身边的护卫魏东吗? 在天蓝山庄头两天,顾衡外出不在时留下了魏东保护段玉苒。吴娘子带着段玉苒在山庄内走动,魏东便在远处默默跟随。 段玉苒到了马车近前,魏东拱手行礼。 “小人奉顾爷之命,送小姐回京。”魏东低声地道。 顾衡这是怕她在回忠勇伯府的路上出事吗?段玉苒在心中又给顾衡加了一分! “有劳魏护卫。”段玉苒轻声道谢,然后由婢女扶着上了马车。 之前替段玉苒入庵寺祈福的女子在昨晚早就被魏东等人从后门带走,因不好突然再把云珠送进庵中去,所以今天才让她假扮伯府派来接段玉苒的人,顺便跟着一起回去。 而伯府那边,三老爷和三太太早已得了消息,只让府中车夫去城门外一里地等候段玉苒主仆换车即可。一路无事,段玉苒主仆三人顺利回到了忠勇伯府。先回玉春堂东院换了衣裙,也来不及与三太太多说什么,她又去明熙堂给太夫人请安。 进了明熙堂,四太太与八小姐段玉芳、九小姐段玉菲在里面。 段玉苒给太夫人行了礼,然后命碧珠奉上明慈庵主持特意赠给太夫人的开过光的檀木佛珠。 拿着檀木佛珠,太夫人脸上扬起了笑容。 “快坐下吧,你也是有心了。”老姚氏对段玉苒笑道。 太夫人对段玉苒为自己祈福的事儿也有一百个不信,但人家是真的去了明慈庵,一住就是七天!她也就只当是段玉苒为博个好名声、再寻夫家不难而故意为之罢了。 虽然心中不屑,但太夫人表面却还是温和长辈模样,夸了段玉苒几句。 段玉苒一边听着太夫人说着不走心的夸奖,一边觉得奇怪!四太太一向厌恶王姨娘和段玉芳,今儿怎么倒把这个庶女带在身边了? “在那样清苦的地方住了七天,你也是受苦了,快些回去好好歇息吧。”太夫人终于道。 看来,太夫人是与四太太她们有话要说,段玉苒识趣的起身告退,回了玉春堂。 三太太早已等着心急,见段玉苒回来赶紧上前拉住女儿的手仔细打量一番。最后才翻看那双被磨破的玉手。 顾衡给了段玉苒两盒药膏,据说对愈合伤口、生肌去疤极好。 段玉苒天天早晚使用,然后再将布条缠上,这几天手指倒真的看不太出来受过伤了。 “开那间铺子也不曾指望着赚什么大钱,你何苦如此卖力!”三太太语重心长地劝道,“以前是看你一心要开铺子,替咱们这一房解除困境,我也存了私心便由了你去。可如今你爹爹和你哥哥都得了差事,咱们三房的日子也越发的好过了,你就不要再……” “娘,您不用劝我。”段玉苒反握着姚氏的手认真地道,“现在咱们一家看似日子好过了,但细究起来还不是依仗大伯父?若是哪一日大伯父不让爹爹和哥哥打理外面的庶务了,咱们岂不是又变得无依无靠、回到老样子了?” 姚氏抿唇,脸上现出伤心之色,“那也不该让你一个女儿家……” “娘,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都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了,您让我放手也是难了。”段玉苒拉着母亲坐到榻上,坚定地道,“咱们早晚要从这个家出去,哥哥也要娶嫂子进门,我不想、也不愿再过以前被各房挤兑的日子!” 姚氏眼圈发红,连连叹息。 母女相对沉默了良久,姚氏才妥协地道:“你从小便是个有主意的,娘也是劝不动你。只是以后这往外跑的事,还是推了吧。你毕竟是名女子,最终归宿是嫁人生子。” 在嫁人这件事上,段玉苒不想与姚氏争辩,因为她知道根本争不出个结果来! 只要手里有钱、有铺子,自己单身一辈子也是无妨!可这话如果说给姚氏听,恐怕琉光阁明天就得关门大吉!父母在这方面的坚持是无法撼动的! 姚氏也心疼女儿在外吃苦,聊了几句后便让段玉苒回东院去休息了。 ** 东宫太子书房,太子顾鼎同样在劝自己的亲弟弟硕王顾衡! “寿礼这种东西吩咐下属去寻、去督办就是,你何苦自己亲历亲为?”顾鼎黑着脸、负手在书案后来回的走着,不时抬头看一眼脸上有伤的硕王,心头怒火直往上拱!“那些侍卫简直是废物!竟护不住你!全都打发去看城门算了!” 顾衡坐在太子书房那把专门为他备的大椅上,悠哉地喝着上好的雨前龙井。任太子为他遇袭的事跳脚,自己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阿衡啊。”太子发了半天脾气,只见硕王死猪不怕开水烫、油盐不进,他这独角戏唱得也是累!“我说过多少次了,父皇万寿节的寿礼我自有准备,你不要再为我忙碌奔波!现在被人盯上了,恐怕那寿礼不会得善终,能否呈到父皇面前都是个问题!东西不能呈上来无所谓,若是你有什么事,我……我……唉!” 太子最爱对硕王说的一句话就是:你有事,我如何向故去的母后交待! 可说多了,硕王也是皮不痒、肉不疼,依旧我行我素!太子说得都无力了。 “太子放心,经过那一次的失手后,想必那些人暂时不会有什么动静了。”顾衡放下茶盅淡声地道,“再动手,恐怕就是万寿节献礼之前那段日子了。” 听到硕王云淡风轻的说这些,太子的心都揪了起来! “太子只管用心准备您要献给父皇的寿礼就是,臣弟那边也是不会停。若能因此网住几只作乱的老鼠,倒是有趣了!”硕王微笑地道。 顾衡鼻梁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但太医看过后战战兢兢地说“怕是会留疤”。对此,顾衡并不在意!不过是一道疤而已,又不是鼻梁折了! 不过,他很快就会让令自己负伤的人付出比留疤更大的代价! “阿衡,你的意思是?”太子听硕王说让他继续准备自己计划中的那份寿礼,不禁有些诧异。 “那座琉璃壁画不过是吸引居心叵测者的一个幌子罢了。”硕王掸开袍摆上的皱褶,哼笑地道,“我若不将动静闹得大些,又怎么会吸引那些人的注意?” 太子沉吟,有时候硕王很多计划连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哥哥也不欲告知!但太子知道,硕王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令他全心全意相信的人!也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人! “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命人来请殿下与硕王去秋华殿用膳。”书房外传来内侍尖细的声音。 兄弟二人的秘密对话就此结束,书房的门被打开,一前一后从里面走了出来。 “硕王啊,上次孤跟你提起的景国公府千金你可上了心?”出了门,太子只得又端起君臣的架子来。 硕王皱皱眉,胖脸上浮起不喜之色。 “太子殿下,臣弟的婚事不急。” “不急?”太子又拉长脸停下脚步,回头瞪着身材是自己两倍的弟弟,“话说本来今年三月准备的选秀,是不是你向父皇说了什么才取消的?” 原计划,大荣皇帝准备在今年三月即采选一批秀女入宫甄选。这次选秀主要是皇帝准备给已成年和快成年的皇子们赐婚,也顺便给臣子和臣子府上的公子们点点鸳鸯谱!这件事都已经交由内务府去准备了,可转过年却又无声无息了! 各府都做足了准备,该嫁的都急匆匆的嫁了!等着送进宫的都抻长脖子等圣旨颁下来!可谁也没想到,会被宫里忽悠了一下! 听太子质问自己,硕王咧嘴一笑,“臣弟哪有这样大的本事。” 太子不信地哼了一声,心知这其中定有硕王搞的鬼! 硕王摸了摸鼻梁上的伤疤,心中冷笑!他是没有直接劝皇帝不要选秀,只需天官阁的天官们掐指算一算,说句“今年不宜采选”便成了! 听闻卢家、贺家、陈家早早就请了嬷嬷入府教导族中女孩儿,还挑出几名姿色、才情皆出色的着重培养!他岂能轻易如了这些魍魉的愿! 太子准备在万寿节时献给皇帝一份“大礼”,而这份“大礼”恐怕会令朝中与宫中很多人不痛快和心惊! 为了保证这份“大礼”在万寿节当日能够安然呈献给皇帝,必须要有掩人耳目、吸引外人注意的“假寿礼”准备着才行!所以,顾衡才又是买庄子、又是将琉璃工匠从平城调到京城,还特意亲自去巡视!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刻意的举动却引得某些人动了歪心思!那次雨天的偷袭也有着某种试探的意味! 想到那天发生过的事,顾衡心中升起一丝愧疚。 让段玉苒遇险,实在不是他计划之内的事!在天蓝山庄里,她认真的与工匠商量琉璃壁画的工艺、又提出了那么多修改意见,可见对这份“寿礼”十分用心!如果她知道那幅琉璃壁画不会被送到皇帝面前、甚至可能在运往京城的途中就会被人恶意毁坏,会不会伤心与生气? 想到段玉苒说“同样的琉璃砖应多烧制两块备用”这句话的表情与心情时,顾衡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 “阿衡,想什么呢?”太子走了几步,发现硕王的脚步慢下来落在后面,就停下来奇怪地看着弟弟。 “哦,没什么。”顾衡收回心神,大步赶上太子。 生在帝王之家,最忌讳的就是当舍不舍、决断犹豫! ** 段玉苒不想参加东盛郡王府的赏花宴,花看得多了真没什么稀奇的!况且她还不是个对花草感兴趣的人! 本想借着自己大归的身份挡一挡,却被姚氏先给她挡了回去! 姚氏下定决心要给女儿尽快寻门亲事!好让段玉苒收收心! 郑文麒虽然好,但终究有“克妻”的名声,姚氏多少还是有点儿介怀的! 段玉苒被姚氏训了几句,不得已只好同意参加东郡王府的花宴。 这边她刚答应母亲,那边太夫人又派人请段玉苒去明熙堂。 三太太和段玉苒心中疑惑,不晓得太夫人又要作什么幺蛾子。 到了明熙堂,段玉苒给太夫人行了礼,起身时看到八小姐段玉芳眼睛微红的站在太夫人身旁。 奇怪了,最近似乎总能在太夫人身边看到段玉芳这个堂妹呢! “四姐儿啊。”太夫人摆出温和慈祥的模样对段玉苒道,“后天东盛郡王府的赏花宴,你也接到帖子了吧?” 这东盛郡王府的王妃很是细心,下帖子的时候给忠勇伯府的四房每房一张帖子! 东盛郡王妃这么做,可能是怕大房压制四房,只送一张帖子的话,大太太赴宴时不带着四太太和四房的千金们。 因为忠勇伯府四房关系实在复杂,大房是承爵的一房,自然是要请的!四老爷是东盛郡王的同僚,四太太这边也是要请的!大房、四房都请了,难道就扔下二房和三房不请?也不是这么个道理啊!所以干脆就又给二房和三房送了帖子!到于人来不来,就不关她的事了! 听太夫人这么问,段玉苒垂首道:“回老太太的话,是接到了。但因父亲无官无职,所以母亲决定不去赴宴。我便准备跟着大太太和堂妹们一起过去。” 太夫人点了点头,“你母亲的决定是对的。那种场合之中,以她的身份置身其中,的确有些尴尬。” 呵呵!为什么尴尬?如果当初三老爷不将忠勇伯弄到的荫封让给四老爷,今天还指不定谁尴尬呢! 但往事不可更改,段玉苒也只在心中冷笑罢了! “四姐儿,你做事一向稳妥,又是个孝顺的孩子。如今这府里的小姐们中,你是年龄最长的,所以我对你亦是十分信任的。”太夫人说着拉过段玉芳继续道,“八姐儿也会去东盛郡王府的赏花宴,你这做姐姐的要多照抚着她一些。别让外人给自家妹妹气受才是。” 段玉苒眉头一拧,明眸看向已经泫然欲泣的段玉芳,不明白这个堂妹哭个什么劲儿! “八妹妹自有四太太和六妹妹、九妹妹照抚,怎么轮得到我这个隔房的堂姐忧心呢。”段玉苒笑了笑,不客气地回绝了太夫人的“信任”! 开玩笑!过年时四老爷闹了那么一出,若是太夫人有点儿智商就不该让段玉芳去东盛郡王府!想是四太太丢不起那个脸,不肯带这个庶女去赴宴,太夫人倒推给自己了!她要是以为这是太夫人对自己的信行,才是傻了! 果然,听到段玉苒的拒绝,太夫人的脸就沉了下来。 “四太太要照顾六姐儿和九姐儿,怕是再无暇分心顾着八姐儿。你这个做姐姐的关心一下妹妹又如何?”太夫人沉声地道,“什么隔房的堂姐,现在四房是一家!你若真的孝顺,就替我好好照顾八姐儿!” 哟,这是软的不行,来硬的了! 段玉苒不想跟太夫人质气,也不想担上不孝的罪名!既然老人家让她照顾八堂妹,她应下就是!到时候怎么个照顾法,就是自己说了算了! “老太太息怒,孙女是怕照顾不好八妹妹才不敢应承下的。”段玉苒福身道,“我终究是个和离大归回娘家的姑娘,到了那种场合恐怕也是没什么人愿意搭理的存在。八妹妹跟在我身边,怕是……怕是要受委屈。” 太夫人拧着眉,心里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可她现在能拿捏的也只有三房了! 大太太是肯定不会管四房的事,而四太太因年前四老爷做的那件嫡庶不分、偏心眼儿的事更加怨恨王姨娘和段玉芳! 段玉苒从明慈庵回来那日在明熙堂看到四太太、段玉菲和段玉芳,就是太夫人意图说服四太太带着段玉芳赴东盛郡王府的花宴,结果四太太又哭又闹的死活不答应!按理说,太夫人也不会因为一个庶出孙女就不给四太太脸面,无奈四老爷求到亲娘这里了,太夫人心疼儿子就只能选择忽视儿媳的感受! 当然,也是因为四老爷说的一些话令太夫人动了心! “不打紧,只要让她跟着你就行。”太夫人缓和了脸色,安慰地拍了拍段玉芳的手。“八姐儿是个懂事乖巧的。” 段玉苒心里再次“呵呵”。 从明熙堂回去,段玉苒就将太夫人强迫自己带段玉芳去东盛郡王府的事告诉了三太太,气得三太太直拍桌子! “罢了!那你干脆也不要去了!”三太太咬牙恨声道,“若你带着八姐儿去赴宴,四太太必然要怨恨我们!他们四房的事,凭什么惹得我们三房一身腥!” 段玉苒掩口笑了笑,才上前劝解道:“算了,不管带不带八妹妹去,四房对我们也是积怨不少!” 在段玉苒看来,段玉芳即使跟着自己去东盛郡王府,若是惹出什么麻烦也是给四房抹黑,关不着三房的事! ** 东盛郡王虽是宗室,血脉却与皇帝远了些。若按寻常百姓人家来说,是出了五服的族兄弟。 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是宗室子弟,若无建树也不会被执政的皇帝待见!不得皇恩眷顾,最后落迫的宗室也不在少数! 东盛郡王算是上进的宗室子弟,自己努力、再加上托人找关系,终于蒙皇恩受召入京,还给安排了个实在的差事!现在在京中购置了新宅,也算是在天子脚下暂时站稳了脚。 这赏花宴就是东盛郡王府正式开始在京中大展交际的讯号,过去半年多可是没有办过任何宴请,低调得很! 忠勇伯府的马车到达东盛郡王府所在的街巷时,前面已经停了数辆来自各府的马车。段玉苒等人等了近一柱香的时辰(半小时)才下得马车。 现在这座东盛郡王府前身据说是原镇南侯府的一处房产,后来侯府没落,在京中混不下去了,就变卖京中产业回了祖籍。如今也不知那“镇南侯”的爵位可还在。 这处府邸之前都是被进京的贵人或富人租下暂住,所以府中宅子、园林也一直打理得不错。东盛郡王买下后并没有做太多的改变,只是翻新和加固了几个院落的房子就全家搬了进来。 段玉苒跟在大太太身后,一路微垂着头并不四处张望。她身后是大房两名庶女——五小姐段玉芹、七小姐段玉菱,还有四房的庶女八小姐段玉芳! 四太太带着两个女儿走在后面,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庶女时不时咬牙节齿一番! 段玉芳可不管嫡母恨得咬牙,她是听太夫人的吩咐跟着四姐姐段玉苒! 东盛郡王妃听仆妇禀报说忠勇伯夫人一行到了,便出来相迎。 “方才还与应二太太说到您。”东盛郡王妃与忠勇伯夫人执臂同行地笑道。 大太太也笑道:“你们郡王府门口热闹得紧,我们是挤都挤不进来!” 东盛郡王妃掩口笑,眉眼间尽是春风得意。 进了宴客的大厅子,就有相熟的女眷过来打招呼,忠勇伯夫人也主动去品级高的夫人们面前寒喧两句。 最后,忠勇伯府的女眷与应国公府的女眷们被安排坐在一起。 “玉苒,你坐这里。”应二太太、段玉苒的姑母段嫣突然开口,并指了指自己身后侧的位置让侄女过来坐。 两府女眷的视线瞬间都投向了段玉苒,看得她有些不自在。 “是,姑母。”段玉苒走过去坐在了段嫣身后侧的椅子上。 -本章完结-   ☆、66.救命啊 自从段嫣到忠勇伯府替三老爷说了话,因此使三老爷终于有事可做后,段玉苒对这位大姑母还是很感激的。 今天段嫣对她表现出的“亲切”令段玉苒有些受寵若惊,落座后摆出温婉恬静的模样。 段嫣淡淡地与大太太和四太太打过招呼,便端坐着不再言语。 段玉苒一直觉得大太太和大姑母之间的相处有些奇怪!段嫣与忠勇伯的兄妹关系不错,但她和大太太却不亲近!郑老太太过寿那次也是,忠勇伯府的女眷都到了,段嫣却还在别处招待其他女眷,也不见她过来打个招呼! 段玉芳见应国公府的八小姐郑德灵也来了,便扔下四太太和亲妹妹,坐到了郑德灵身旁。 赏花宴只是个名目,主要还是贵妇、千金们有个交际的聚会。 东盛郡王妃看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便请大家移步郡王府的百花园。 这百花园是原镇南侯一家居住时便修建的园子,听说可跟皇宫中的御花园相媲美!足见当年镇南侯府也曾风光一时,可惜后世子孙没能守住爵位与这片繁华! 东盛郡王妃对这次赏花宴还是很上心的,早早就命人四处搜罗奇花异草布置百花园,甚至还高价请了有经验的花匠照料这些花草。 段玉苒一直跟在段嫣的身后,段玉芳则是寸步不离她左右。 “呀,四姐姐你看这牡丹,竟开得像荷花一般!”段玉芳指着摆满牡丹花的花丛惊呼起来。 段玉苒皱眉,斜眼看了看一脸纯真、惊奇表情的八堂妹段玉芳。 从进入百花园开始,但凡是看到色彩妍丽、花形奇美的花朵,段玉芳就是这般模样! 初听还当她小姑娘看到这些美丽的花儿情不自禁,会心一笑说她一句“天真烂漫”。但大惊小怪次数多了,未免有见识浅薄、不端庄之嫌!已经有几家千金掩嘴偷笑了! 走在前面的段嫣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看着一惊一乍个没完的段玉芳。 “玉苒,这个小姑娘是……” “姑母,这是伯府四房的八妹妹。”段玉苒恭敬地答道。 “四房的?”段嫣挑了挑柳叶眉。 段玉芳感觉到段嫣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冷,怯怯地往段玉苒身后躲了躲,幼猫叫似的唤了一声,“姑母。” “是临行前两天,老太太特意将侄女叫去明熙堂交待,在今日郡王府的赏花宴上要好好照抚八妹妹。”段玉苒无奈地道。 段嫣冷笑一声,也不在意周围还有其他府上的太太、小姐便道:“你们府上的老太太惯是个思虑周全的!四房的庶女不由自己嫡母带着拜访主家,倒随着堂姐进进出出!知道的明白忠勇伯府的老太太想让你们姐妹亲近,不知道的还当四太太这个嫡母苛待了庶女,婆婆看不过眼只得让隔房的小姐带着出来走动!” 久居京中的高门、官宦之家都知道忠勇伯府那点糟心事儿!听了段嫣的嘲讽,大家也不接话,只是笑笑继续赏花。 四太太本是走在后面与几位官太太聊得正好,就看到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再仔细一看,就看到了大姑太太段嫣和三房的段玉苒! 只见她们说了几句话后,段嫣倨傲的转身继续前行。 朝身边跟着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四太太向那几位太太道了个歉,便故意停下来欣赏花草。 那几个太太也是识趣的,相携继续往前走。 那名婢女很快就打听到消息跑了回来,如实地禀报给四太太。 “什么?大姑太太竟然这样说?”四太太气得手上一用力,从枝头扯下一朵山茶花来!“明明是老太太护着那个小贱……” 旁边有人经过,四太太忙住了嘴,将手中已经被捏烂的山茶花扔到隐蔽的角落里。 待人走过去,四太太的脸又狰狞起来!从昨晚知道段玉芳也会跟来到现在,她忍得胸口都快炸了! 丈夫见在她这里说不通,干脆就去找太夫人!太夫人也不顾她这个儿媳妇的脸面,竟这么抬举一个庶女! “娘,我去教训教训她!”被姐姐段玉芸扔下、不得不跟在母亲身后的段玉菲咬牙地道,“哼!老太太不是让四姐姐照她吗?我就让她们一个丢人、一个回去没法交差!” 四太太虽然也恨王姨娘和段玉芳,但这毕竟是在东盛郡王府里,若惹出什么事来怕不好收场! “算了,九姐儿你莫去招那晦气!待回府后,再好好教训那个小践人!”四太太拉住小女儿道。 段玉菲用力挣开四太太的手,原本明媚漂亮的小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娘,您放心。女儿自有分寸!”说完就快步去追前面的段玉苒和段玉芳。 四太太没拦住段玉菲,心里到底是不安,就命身边的丫鬟跟上去! ** 段玉芳被段嫣冷冷地一番话说得眼泪汪汪,也不敢再大呼小叫了。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似的跟在段玉苒身后,时不时用帕子抹抹眼泪。 段玉苒对此视而不见!哭瞎了也不关她事! 百花园实在是太大,有些女眷走得累了,遇到回廊、小亭便坐下来歇息,郡王府的丫鬟们就端茶上点心的服侍周到。 段嫣被一位夫人拉住,进了一座草亭落座。段玉苒想了想并没有跟进去,因为那里面坐着的都是年长的妇人,她若插|进去未免不和谐。 看出段玉苒的犹豫,段嫣坐在亭内朝她摆了摆手,“苒姐儿,你自去逛逛吧。若有事便派人来找我或你大伯母。” 段玉苒福了福身,继续沿着鹅卵石径慢行赏花,段玉芳迈着碎步急急地跟上! “四姐姐等等我!”没了段嫣那块大冰山走在前面,段玉芳终于敢松口气的出声了。 段玉苒根本不理会段玉芳,脚下步子半点儿未小。 “四姐姐!”段玉芳伸手抓住段玉苒的袖子,哀怨地道,“四姐姐倒是等等我,方才姑母……” 段玉苒稍用力扯回自己的袖子,转头冷淡地道:“八妹妹也是不小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要拉着别人的手或衣袖才能跟上?” 从忠勇伯府出来,二人就同乘一辆马车,段玉芳也明显感觉到段玉苒对自己的冷淡与疏离。根本就没有老太太吩咐的那种姐妹间照抚的举动! “四姐姐,其实你是嫌弃我、不愿带着我过来的,是吧?”段玉芳米分唇抿了抿,大眼里又潮湿起来。 段玉苒白了一眼段玉芳,继续往前走。段玉芳不得已,只能跟上! “四……” “八妹妹,我已经如老太太所愿将你带进东盛郡王府了,只要你不吃饱了撑的惹事,也没什么需要我照抚你的地方!”段玉苒不耐烦地哼声道,“至于你说我嫌弃你、不愿带你过来,这些你自己心里都清楚,何必不断追问我呢?我这个人不大爱说违心的话,因为会觉得憋屈!” 当着外人的面,段玉苒要维持贤淑温婉的模样。可私底下,她对这些堂妹可是不惯任何毛病!就连段玉芸和段玉菲也吃过亏! 段玉芳没想到段玉苒能说得这样直白,尴尬地捏着帕子、眼泪要掉不掉的看着堂姐! 看来,掉眼泪、装柔弱在这个堂姐面前没什么用! “四姐姐竟是这么冷酷、不念姐妹情份的人,妹妹过去真是看错姐姐了。”段玉芳咬咬嘴唇,索性软的不行就强硬起来!“若是姐姐不愿,之前为何不在老太太面前拒绝,倒在这里拿我撒起气来!” 段玉苒又停下脚步,转头好笑地看着梨花带雨、俏恼娇嗔的八堂妹,“妹妹怎么忘了老太太刚提出让我带着你来赴赏花宴时,我便拒了的。可老太太说我不带妹妹来便是不孝,这顶大帽子我可戴不起!带妹妹来这里非我本意,而是为老太太尽孝而已!让妹妹误会,倒是我的不是了。” 段玉芳气得小脸绯红,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人注意这边,才跺脚咬牙道:“不用你照抚就是!谁稀罕!” 看吧,又露出真面目了!段玉苒嗤笑一声。 上次在应国公府,段玉芳就是先装小白花,拉着段玉苒到梅林后就暴露自私、骄纵的本性,甩手跑了!害得段玉苒误入国公府的梅林奇阵中,还扭到脚!这种烂招用一次就够了,还没完没了了! 段玉芳说完这话,拧身就朝另一条小径走去,似乎不想再跟在段玉苒身后当柔弱、需保护的白花儿! 可算走了!段玉苒再度翻了翻眼睛,拿起帕子在面前扇了扇!快被段玉芳缠得透不过气了! “嘻嘻。”旁边几盆茶花树后传来细细的窃笑声。 段玉苒吓了一跳,险些踩进另一边的芙蓉花丛里! 一抹淡紫色的身影从茶花树后走出来,小心地绕过脚下的花盆走上了石径。 “瑶表妹?”段玉苒抚着胸口略显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冯慈瑶,“你……你怎么在这儿?” 之前她们在大厅时,没见冯慈瑶过来跟四太太和四房姐妹打招呼。 “苒表姐。”冯慈瑶向段玉苒福了福身,然后拉着她闪到一旁,借着树木挡去身形。“我是跟舅母、表姐她们一起来的,见你们与应国公府的女眷坐在一起,便没有过去打扰。” 冯慈瑶的母亲出身于镇国将军府徐氏一族。 冯父虽然出身远乡侯府,但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分家单过了。这一代远乡侯承袭爵位没多久就请旨将侯府搬到云州府去了。 以冯父现在六品小官的身份,冯慈瑶根本没机会参加东盛郡王府的赏花宴。不参加高门内宅举办的宴会,就不能在那些贵妇们面前露脸、留下印象,将来她的婚事恐怕也不会太好!所以,冯慈瑶的母亲徐氏就寄希望于门楣兴旺的几户亲戚。 去年在忠勇伯府里,冯慈瑶实在是无法忍受段玉芸和段玉菲姐俩的专横与刁蛮,过年回家后说什么也不肯再去伯府!徐氏思量一番后,只得求到将军府一位堂嫂那里,希望那位出身高贵的堂嫂能带女儿在高门内院多走动走动。 冯慈瑶对母亲的期望与作法很是理解,却又有些无奈。 段玉苒以前就对冯慈瑶挺有好感,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正义感,也挺爱憎分明!并不因为和四房姐妹花是表姐妹关系就沆瀣一气! “姐姐方才的话真是解气。”冯慈瑶又掩口笑道,“以前只看到芸表妹和菲表妹欺负芳表妹,觉得她是个可怜的,谁知道却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老话儿。” 段玉苒挑挑眉,好奇地道:“妹妹怎么突然改变了态度?我记得你还帮过八妹妹呢。” 冯慈瑶被问得脸上一红,略显尴尬地微扭过身、抿紧唇不语。 看来,冯慈瑶和段玉芳之间也发生过龌龊,才让这个小姑娘对段玉芳产生了厌恶。 “算了,不说那个哭包了。”段玉苒笑着转移话题,“妹妹许久未到伯府来了,不知这段时间过得可好。” 听段玉苒并不追问,冯慈瑶也松了口气,笑着与段玉苒聊起来。 ** 段玉芳左突右闪,却怎么也绕不过九小姐段玉菲去! “九妹妹,你要做什么?”段玉芳如同受惊的小兔子,眼中含泪地看着面前一脸不怀好意的嫡出妹妹。 被段玉苒不客气地冷声相对后,段玉芳便负气自己在园中到处走。也刻意的往其他贵妇、贵女多的地方靠近过,可根本没人理她!又往东盛郡王妃身边凑合过,但被郡王妃冷冷的一瞥吓得不敢再上前! 心中甚是委屈、对段玉苒又怨恨的段玉芳索性往人少的地方走,不成想就被段玉菲堵在了湖边柳荫路上。 “呸!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段玉菲厌恶地骂道,“你和你那个贱婢出身的姨娘惯使的那套,骗骗男人还行,别拿出来在我面前碍眼!” 段玉芳打了一个哆嗦,往后退了两步。 “九妹妹,你别胡来!我可是跟着四姐姐一起过来的!老太太让四姐姐照顾我,她不会让你欺负我的!”段玉芳想唬弄住段玉菲。 段玉菲挽了挽袖子,往前逼前两三步。 “就是因为老太太让她护着你,我才更要让你有事!你们两个都别想好!”说着,段玉菲就朝段玉芳扑了过去! “啊!救命啊!”段玉芳吓得尖叫起来,扭头就跑! “如楠,给我拦住她!”段玉苒朝跟在自己身边的丫鬟命令道。 那丫鬟犹豫地不敢上前去拦段玉芳,反不停的劝段玉菲道:“九小姐,太太让奴婢来是劝您不要在别人家里惹事,您还是……” “混帐丫头!你敢不听我的话!回府我就让娘亲发卖了你!”段玉菲气得抬腿踢了一脚如楠,“看到时候娘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咬咬牙,如楠权衡利弊后听话的跑去拦段玉芳。 段玉芳边跑边喊着“救命”,但她身娇体弱,跑不了几步就喘得要把心呕出来似的! 如楠追上了段玉芳,拦在她的面前。 “八小姐,对不住了。”如楠道。 扶着柳树喘息的段玉芳胀红着脸,害怕地回头看着朝自己跑过来的段玉菲,又看看前面的如楠,咬牙朝如楠扑了过去! 如楠没想到平日里风一吹就要倒的八小姐还有些力气,竟被段玉芳给扑倒在地上! 段玉芳从如楠身上爬起来,继续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救……救命啊!救命……” “小践人,还喊救命!”段玉菲追了上来,一把抓住段玉芳的头发! 段玉菲与段玉芳相差两岁,但段玉菲却与段玉芳一样高了。加上段玉芳平日里真弱假弱,总是守在屋子里不怎么出门,跟活蹦乱跳的段玉菲比体力和力气必然落下风! “啊!九妹妹,你放开我!不要啊!”段玉芳尖叫着挣扎,但她还是被段玉菲拖着往柳荫路的栏杆处走。“你要……你要干什么?我要告诉爹爹!我要告诉老太太……” “闭嘴!”段玉菲不客气地抽了段玉芳一个耳光,继续拖着庶姐走。 柳荫路边有一排栏杆,栏杆另一边是一面人工湖。 湖面并不大,湖水深浅不知。湖里有荷花,开得正茂盛。 “啊!不要!救……救命!”段玉芳看到栏杆和湖水时吓得又拔高了声音!也更加奋力的挣扎! 段玉菲手一滑,扯乱了段玉芳的发髻、拉掉庶姐几根头发,倒让人逃脱了! “你给我回来!”段玉菲恼红了眼,也不管这是别人的府邸,满心都是要好好教训这个不将她们母女放在眼里的小践人! 忠勇伯府四房的嫡庶二女在柳荫路上撕打的时候,不远的月亮门处拐过来三位锦衣公子,而柳荫路另一边则有几名女子匆匆奔过来。 三名公子边走边说着什么,听到女子的尖叫声时抬头看过来,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救……救救我!”段玉芳看到有人来,想也没想就朝三名男子的方向扑了过来! -本章完结-   ☆、67.巧遇表哥 在男人的眼里,女人应是柔弱的、说话轻声细语的、走路曼妙生姿的、待人知礼大方的、与外男说话是含羞带怯的……稍微活泼些、跳脱些的女子都会令男人觉得诧异或皱眉(当然也有觉得新奇者)。 正是男人那些对女子的美好想像和女人在男人们面前刻意营造的假象,令男人们在对女人的认知上一直很无知! 当目睹了两名还未及笲、漂亮的小姑娘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凶神恶煞、张牙舞爪,另一个披头散发、狰狞求救的画面后!三名贵公子硬生生给吓呆了! 因为三名锦衣公子距离段玉菲和段玉芳较近,所以段玉芳一眼就看到了他们,自然也是向他们求救! “公子!公子救救我!”段玉芳扑倒在距离三名公子四五步远的地方,嘶声求救。 从月亮门拐过来的这三名男子受惊不小,显然是没想到会在此处碰到女眷,更没想到会碰到这么凶残的场面! “你……你们是谁?竟敢在郡王府里撒野无状!”三名男子中最年轻、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指着趴在地上的段玉芳、震惊地质问道。 段玉芳的脸上有抓痕,一侧还肿着,头发又像鸡窝一样顶着、还有乱发垂在脸前,出门时的花容月貌早无从寻觅! 穿着锦白直裰、月白镶袖边的男子皱了皱眉,抬头朝远处看去。 “泰年表弟,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是郡王妃举办赏花宴的日子吧?”另一内穿白色衣衫、外罩鸦青色竹叶暗纹大氅的男子抖开手中的扇子挡着半张脸,笑米米地询问少年。 那穿着宝蓝直裾的少年正是东盛郡王世子顾泰年!他这几日正为一件事急得焦头烂额,哪里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但经旁边这名男子提醒,才想到今日府上似乎是有大事! 再看眼前这名疯婆子似的女子和远处已经被人拉住的凶婆子,顾泰年无法将她们和东盛郡王妃请来的贵妇与贵女联系到一起! “今日府上有宴?”白衣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瞥了一眼地上的女子后,他转身就往回走! “郑兄!郑兄您别走啊!”顾泰年急急地拦住欲离开的白衣男子,“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他的小命能不能保得住,全得依仗这位俊美如仙的郑三爷啊! “表哥!郑表哥,救我!”被三个男人嫌弃与忽视的段玉芳看清了被顾泰年拦住的男子正是郑文麒!那位如同谪仙般的郑家表哥! 实在是郑文麒长得太出众、气质也与一般人不同!但凡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很难忘记,再次见面纵然只看个侧影也是能认得出来! 段玉芳一开口,三名男子再度惊讶。 “檀之(郑的表字),这个……姑娘是你的表妹?”承恩公府的简文植讶然地望着段玉芳道,“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千金。” 郑文麒也是一愣,转身看向狼狈的段玉芳。 这边段玉芳遇到了应国公府的表哥郑文麒,那边段玉菲则被寻找她们的冯慈瑶、段玉苒及随行的丫鬟给拉住了! 段玉苒巧遇冯慈瑶,二人相谈甚欢,便将矫情的段玉芳给扔到脑后! 四太太一时恼恨,没有阻止女儿去教训庶女。但冷静下来后越想越后怕! 这里可是东盛郡王府,不是忠勇伯府!若是段玉菲对段玉芳做了什么,一方面是丢忠勇伯府的脸、二是扇东盛郡王府的脸啊!这要是闹起来,别说回府后老太太不饶她,就是大太太也会因丢脸而抓住把柄往死里打压四房! 想到可怕的后果,四太太可就呆不住了,没头苍蝇似的在园子里寻找段玉苒和段玉菲!在草亭看到段嫣时,她不敢说出实情,只说是在找段玉芳! 段嫣对四太太没什么好感,只当她是终于知道要脸面,准备将庶女带在身边了,便将段玉苒她们离开的方向指给了四太太。 幸好段玉苒没走多远,四太太很快就寻到了她,还发现外甥女冯慈瑶也在。 冯慈瑶正尴尬,想着如何向姨母解释为什么没主动去给冯氏打招呼,四太太就一脸惊慌的抓住段玉苒的手低声将段玉菲要找段玉芳麻烦的事说了一遍!并央请段玉苒和冯慈瑶帮忙寻找女儿与庶女! 段玉苒和冯慈瑶听了四太太所说,都是大吃一惊!她们二人怎么想不到段玉菲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在别人家里对段玉芳不利! 不管段玉菲会做到什么程度,及时阻止闹剧发生才是正解! 段玉苒和冯慈瑶就开始寻找起段玉菲与段玉芳的身影! 幸而东盛郡王妃力求赏花宴办得完美,令郡王府的首次高调交际能圆满结束,所以在仆妇与婢女安排上极其用心!特别是百花园内,每隔一段距离都安排一两名丫头侍候着。这样正好方便了段玉苒她们打听四房两姐妹的去向! 听了几个郡王府婢女的指点后,段玉苒和冯慈瑶出了百花园、寻到了柳荫路!四太太也刚好打听到段玉菲的行踪,匆匆赶了过来! 远远就看到段玉菲压着段玉芳往栏杆另一头推,吓得四太太腿软跌坐在地上! 段玉苒只得让云珠去搀扶四太太,自己和冯慈瑶快步奔过去。 段玉芳挣脱跑开后,段玉菲还来不及追就被赶上来的段玉苒和冯慈瑶给拦住了! “四姐姐来得倒是快!”段玉菲双目通红,一副癫狂的模样!“呵呵,怎么?要听老太太的话,尽责的当护住八姐姐的狗吗?” 段玉苒惊觉段玉菲此时的模样和语气不太正常像正常小姑娘该有的表现!所以她说这样的话,并没有令段玉苒生气!一个十一岁、一直养在闺阁中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种表现? “九妹妹,这是在别人的府里,你说话、做事都代表着忠勇伯府!我劝妹妹还是别装疯卖傻、乱惹祸事的好!”段玉苒抓着段玉菲的一只手腕,冷声地道。 “嗤!”段玉菲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斜着眼睛不驯的看着段玉苒,“四姐姐何必装出一副维护伯府名声的模样?你和离大归、又在外开铺子时常外出走动,早就丢了忠勇伯府的脸!怎么好意思在这里教训我!” “菲表妹,你说什么呢?”冯慈瑶在一旁听不下去了,责备地道,“苒表姐和离的事所有人都知道错在男方!自家姐妹怎么倒不辨是非起来!” “得了吧!”段玉菲像和疯狗一样逮谁咬谁,剜了一眼冯慈瑶道,“瑶表姐少在这里装好人!上次知道那人小践人在老太太面前说你坏话的事后,你不也气得骂了几句?” 冯慈瑶脸上一红,偷眼看了一下段玉苒,对自己骂人的事有些不好意思。 “瑶表妹即使骂上一万句,也是在自己人面前、私底下骂的!九妹妹你却是在东盛郡王府里撒野!”段玉苒才不吃段玉菲耍混这一套,“赶紧跟四婶回府去!” “你凭什么管我!”段玉菲怒吼一声,奋力想挣开段玉苒的钳制,“你这个不贞、下贱的女人!和离后还有脸回到伯府来,你应该被送到家庙或庵堂里老死!没的回来丢我们的脸!” 冯慈瑶听着段玉菲对段玉苒的侮辱,气得脸色煞白,想伸手去捂表妹的嘴,却被段玉菲连腿带踹靠不得前,腿上还挨了两脚! 啪!啪!啪!三声响亮的耳光过后,柳荫路上瞬间安静了。 段玉苒甩了甩发麻的右手,瞪着被打懵了的段玉菲。是不是劲儿使小了?影视剧里很多人挨了耳光都会嘴角流血,自己抽了段玉菲三巴掌,也不见这个小混蛋嘴角破! “你……你打我?你算什么东西!你这个贱……” 啪!又一巴掌挥过来!吓得冯慈瑶猛的往后一跳,仿佛怕那巴掌抽到自己脸上! 不远处已经扶起段玉芳,朝这边走过来的三位公子也被这四巴掌惊得后退两步! 女人……真可怕!不是说闺阁千金都娇弱弱的吗?都很温柔吗?那他们今天看到的…… “我跟你拼了!你竟敢打我!”段玉菲嗷的一声跳起来,边哭边扑向段玉苒。 早就防着段玉菲发疯,段玉苒一个闪身避开身形,段玉菲扑了个空、脸朝下摔在地上! “嘶!”简文植打开扇子遮住脸、露出一只眼看热闹。 顾泰年则是完全傻了,张大嘴看着凶悍的女人们,他觉得心中某个认知正慢慢化成米分末,被风无情地吹走…… 郑文麒抿紧薄唇,漂亮的星眸始终落在冷厉的段玉苒身上。 “九姐儿啊!”四太太被云珠扶着、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看到女儿摔倒在地上,心疼地唤了一声。 段玉苒一个旋身,裙摆甩出一道如花朵绽放般美丽的圆弧,再轻轻地、顺服的垂落掩住她精巧的绣花鞋。 感觉到周围还有别人,段玉苒抬头看过去,随即僵硬当场! 简文植看清这个甩巴掌的姑娘时,轻轻地“咦”了一声。 这不是魏辰阳继室候选人之一吗?再看看忠勇伯府的四太太哭着扑在一个少女身上心疼的模样,莫非这又是一场忠勇伯府千金们的内|战? 果然这家小姐都不是好的! 段玉苒不认识简文植,对他投向自己的视线由惊讶转为讥诮并未注意。令她震惊的是郑文麒出现在这里!而表哥身边那个张着嘴能吞下一颗鸭蛋的华服少年,不正是在云罗街铺子门口骂顾衡“死胖子”的人吗? 形象!形象!段玉苒脑子有点儿断片!只机械的闪着这两个字,却没什么实际动作! 同样震惊的郑文麒先回过神,上前几步朝哭哭啼啼的四太太拱手道:“四舅母。” 段玉菲这一摔之后就没起来,但也不是晕倒了!因为她双手握成拳紧紧抵在地上,而且能看得出来越握越紧! 也许是在扑向段玉苒时终于发现了旁观的三名男子,她那一摔除了段玉苒闪身躲开的原因外,还有看到外男吓一跳的失神!摔倒就不起来是终于意识到丢人,没勇气面对外人! 四太太茫然地抬起头,看了半天才看清面前站着的俊美青年是大姑太太段嫣的独子郑文麒! “郑……郑家表少爷?”四太太脑子也浑浑沌沌的。 冯慈瑶看到有外男出现,想背过身去闪避,但看到姨母和表妹那么狼狈,又不忍心不管。她垂头走到四太太身后伸手去搀扶,又轻声让自己的丫鬟去扶段玉菲。 段玉苒也回过神,赶紧上前去搀扶四太太。 四太太被扶起来,段玉菲也别别扭扭、闪闪躲躲地被丫鬟如楠和冯慈瑶的丫鬟扶了起来。 段玉苒刻意地挡在四太太和段玉菲面前,用后背挡住三名男子的视线,然后低声道:“四婶、冯表妹,您们带着九妹妹先离开!四婶,不如您就带着六妹妹和九妹妹回伯府吧。” “哦,好好。”四太太现在完全没了主意,也的确是想快些回忠勇伯府去! 两个女儿可都还未说人家,这种恶形恶状就被别家公子全都看了去还了得! 四太太带着不吱声的段玉菲,由冯慈瑶和两名丫鬟簇拥着离开。竟忘了和郑文麒等人打招呼! 目送四太太等人离开,段玉苒才深吸一口气、扬了扬脸上的肌肉,然后转身! “表哥,真巧啊!”段玉苒面带温和笑容地朝郑文麒等人福了福身。 ** 是挺巧的!郑文麒今天是被简文植骗到东盛郡王府的!不想就有了这番巧遇! “表哥。”一直瑟缩躲在三个男人身后的段玉芳突然闪出来,伸手抓住了郑文麒的一只衣袖,眼中闪着泪花怯生生地看着段玉苒。 段玉苒觉得额头神经猛跳两下,她怎么把这个惹祸精给忘了! 郑文麒垂眸看着被段玉芳捏住的衣袖,脸上的表情冷了几分。再转回头看段玉苒时,脸上有着明显的疏离与冷淡! “苒表妹,这是怎么回事?方才追打芳表妹的人是四舅舅家的九表妹?”郑文麒淡声地问道,他听四太太嘴里一直唤着“九姐儿”。 “呵呵,小姐妹间发生一些不愉快,打打闹闹实属正常。”段玉苒试图轻描淡写的带过,朝段玉芳招了招手柔声道,“八妹妹,我们走吧。” 段玉芳用力的摇着头,往郑文麒身后又缩了缩,仿佛很怕段玉苒。 段玉苒的耐性有限,上前一步伸手欲拉段玉芳! “这位小姐且慢!”旁里伸出一只白玉骨扇,格开了段玉苒伸过来的手,“这位受伤的姑娘好像不愿跟你走!” 出面阻拦的人正是承恩公府的三爷简文植! 段玉苒并不认识简文植,被他一拦就有些不悦。 偏头看向相貌英俊的简文植,段玉苒敛起笑容、微冷地道:“这位公子,她是我的堂妹,只是受了惊吓才表现出胆怯的样子。并非不愿跟我走!” “惊吓?还真是令人又惊又怕!”简文植抖开扇子望着段玉苒笑吟吟地道,“方才我与檀之、世子所见,可不是小姐妹玩耍打闹那么有情致的景象,倒像是市井……” “文植,慎言!”郑文麒及时制止好友口出败坏女孩儿家德行与名声的话。 简文植撇撇嘴,倒真是咽下了后面要说的话。 段玉苒不理简文植,而是看向郑文麒再度扬起笑容,等着他将段玉芳交给自己。 郑文麒的薄唇微张微合了几下,似乎有话想说却又犹豫,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说,挣出自己的衣袖往旁站了一大步,将身后的段玉芳暴露出来。 “表……表哥!” 段玉芳还想粘过去,却被段玉苒手快的拉住扯到自己身边! “云珠!照看好八小姐!”段玉苒扭头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 “是,小姐。”云珠赶紧上前稳稳的架扶住摇摇欲坠的段玉芳,“八小姐,奴婢先扶着您去找大姑太太吧。” 说完,云珠半扶半拽的将段玉芳往后拉。 “表哥,救我!公子!世子!”段玉芳一副要被人抓去卖掉似的哀苦模样,伸着手向三名男子求救。 这戏演的……真够恶心的!段玉苒回头看了一眼自带背景音的堂妹,胃里直翻腾! “苒表妹与母亲在一起?”郑文麒从始至终没看段玉芳一眼,更不理会那一声声娇呼“表哥”。 “正是。到了郡王府后,姑母便让我坐在她的身旁,到百花园赏花时,我也是一直跟在姑母的身后。”段玉苒微笑地答道。 郑文麒不再问,只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离开。 “檀之!”简文植一惊,连忙追了上去,“檀之,泰年的事……” 二人走得脚步匆匆,段玉苒没听清后面的话。她觉得今天的郑文麒有些奇怪,对自己的态度与之前几次不同,有点儿像……像他对五堂妹段玉芹时的冷若冰霜! 可能是自己抽段玉菲耳光的模样颠覆了这位如仙表哥的认知吧。 “这位姐姐,您……您是不是认识硕王?”顾泰年的小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期待地望着段玉苒。 -本章完结-   ☆、68.抢手的鳏夫 顾泰年,东盛郡王嫡子,却不是长子。 现在的东盛郡王妃简氏是继室,前任郡王妃只生了两个女儿、没能生出嫡子就因病过世。在简氏嫁给东盛郡王前,侧妃与妾室已经给郡王生了三个庶子。 简氏进门次年就生下了顾泰年,使得前面三名庶子立即变得不值钱起来!毕竟世人的认知里都是嫡子继承爵位与家业! 东盛郡王夫妇对顾泰年十分溺爱,难免就将孩子养得骄纵、爱惹祸! 顾泰年倒是不干抢男霸女那些没品的恶事,他是个“讲义气”的少年!无奈心眼儿不够用,常因义气惹是生非! 段玉苒对顾泰年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位世子曾被自己的哥哥坑过! “硕王?”段玉苒一脸纳闷地望着桃花眼眨啊眨的东盛郡王世子,“什么硕王?” 顾泰年愣了愣,见段玉苒不像是装傻,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去年初到京城,为了尽快融入京城贵族子弟之中去,顾泰年便与奉阳长公主之子李禄走得极近!结果某日在云罗街上惹到了那尊大神! 那天之事害得东盛郡王原本该被安置的职位吹了,被皇帝安排了一个小差事去做!东盛郡王早就听说皇帝会在工部给他安排个不错的职位,结果口谕一下来他就傻了眼!塞了银票给来宣口谕的宫中内侍,才得知自己的不肖子进京就惹祸,得罪了硕王! 东盛郡王大怒,第一次抽了嫡子一顿!又去硕王府向硕王赔礼道歉…… 顾泰年一开始还不知道顾衡就是硕王,只当被人告了恶状,想暗中寻机报复。派去盯着那铺子的人回禀说铺子被一对夫妻租了下来,背后的主人正是当日被死胖子护着的女人! 一天,顾泰年得知女人又去那间铺子,就带着人想去捣乱吓唬对方!结果在后巷想翻墙时,就从铺子打开的后窗看到一名妙龄女子与丫鬟打扮的少女说说笑笑…… 要说顾泰年不是坏得彻底呢,他看到铺子的主人只是一名年轻的女子时,就觉得吓唬和为难一个姑娘不是男人所为!所以放弃了报复段玉苒!开始到处寻找“死胖子”! 再后来,过年时与父母进宫赴宴,顾泰年见到了笑米米的硕王,就此打消了所有报复的念头! 正如他爹抽打他时所说:你真是活够了! 段玉苒自然不知道冥冥中自己和琉光阁躲过了一“劫”,更是不知道东盛郡王世子其实挺“善良”。 “这位姐姐,请问你是哪个府上的姐姐啊?”顾泰年搓了搓手,桃花眼里迸射着朵朵桃花抛向段玉苒。 段玉苒被“电”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讪笑两声边小步后退边道:“方才我家妹妹打扰了世子,万分抱歉!告辞!” 说完,段玉苒转身疾步去追云珠和段玉芳! 顾泰年摸了摸下巴不解地喃道:“贵女,年轻不小却未嫁人?难道是因为那位?” 呃!想到硕王殿下,顾泰年浑身就是一阵恶寒!想到自己前几天闯下的祸! “文植表哥!郑兄!你们去哪儿了?”世子哀嚎一声扭头窜向之前拐进来的月亮门去寻人! ** 段玉苒刚进百花园,迎面就遇到了准备寻她的冯慈瑶。 冯慈瑶悄声告诉段玉苒,四太太命丫鬟将六小姐段玉芸找到后,就向东盛郡王妃告辞了。 四房母女就这么华丽丽的扔下烂摊子(段玉芳)先撤退了! “瑶表妹可看到我的丫鬟云珠和八妹妹了?”段玉苒也压低声音问道。 “我出来迎姐姐正是要告诉你,你那丫鬟是个聪明的,没有带着芳表妹回百花园,而是请郡王府的下人去叫伯府的马车,又请人找到我告诉知你一声。”冯慈瑶道。 好个云珠!段玉苒暗赞云珠机灵! 但段玉芳和自己不能就这样先走了,得向大太太禀报一声才行! 段玉苒向冯慈瑶道了谢,便去寻忠勇伯夫人,后来在被芙蓉花包围的石桌旁找到了大太太。 大房两名庶女一直规矩的跟在大太太身旁,并未与其他贵女们一起赏花聊天。 段玉苒让一个小丫鬟将大太太身边的婆子请了过来,将段玉芳与段玉菲撕打到一处的事简单地跟婆子说了一遍,听得那婆子脸上浮起惊色。 “请妈妈去告知大伯母,我与八妹妹先上马车候着了。” 那婆子点了点头,恭敬地躬身道:“四小姐尽管放心,奴婢这就去向大太太禀明!” 段玉苒点了点头,又去小草亭向姑母段嫣告辞。 转身时,她的眼角扫到五小姐段玉芹正看着自己,一双含着春水的眸子里闪着哀怨之色。 这白花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啊!段玉芹和段玉芳有时候像亲姐妹! 段玉苒对段嫣说的借口是——段玉菲赏花时不小心被石子绊到,段玉芳去拉她时也被扯得摔倒在地。为了不扫大家的雅兴,忠勇伯府的女眷便打算先离开,好回府找大夫给两位小姐看看。 在座的贵妇们都是在内宅里摸爬滚打、什么鬼事都见过的人,谁也不信两个小姑娘好端端的怎么就摔倒了!但这其中有什么事却不好在这里议论和质疑,便都作出一副关心的样子询问段玉芳与段玉菲可伤得严重。 段玉苒得体的一一作答,让人看不出什么纰露。 段嫣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对,但为了维护忠勇伯府的颜面,她并未追问。 段玉苒与大太太一行会合后,便由东盛郡王府的仆婢引领去偏门乘坐自家马车。 忠勇伯夫人何氏的脸一出百花园便沉了下来,抿紧嘴唇不语、脚下疾行! 门房早已将忠勇伯府的马车安排好了。忠勇伯夫人在上最前面那辆朱漆马车前,回头看了一眼后面段玉苒与段玉芳乘坐的那辆马车。 “太太。”搭着忠勇伯夫人一只手的婆子低唤了一声,她的手都快被主子的指甲给抠烂了!可见忠勇伯夫人有多气恼! 正如段玉苒所想,姐妹间斗斗嘴、说些不给脸面的话是小事,言行失仪也只会换来旁人的嘲笑不是大事,但在别人府上大打出手……这脸丢得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所幸东盛郡王妃忙于招待各府女眷,暂时还不知道柳荫路上发生的事! 但东郡王府的下人不可能没看到!待宴会散了自会禀报主子!况且,还有个东盛郡王世子也目睹了忠勇伯府两位小姐的撕打……想到这些,大太太最想抽两个人的耳光——太夫人和四太太! 待大房的人都上了马车,段玉苒才踩着脚凳登上自己来时乘坐的马车。 车厢内,段玉芳歪靠在香软的座椅上,脸埋在帕子里,肩膀一耸一耸的低声抽泣着。 段玉苒也不想安慰或责骂她,与云珠对视一眼后坐到了旁边的位置上。 ** 反正所有的事都是四房折腾出来的,回到忠勇伯府后就跟段玉苒没关系了! 太夫人倒是将段玉苒叫去责问她为什么没有好好照看段玉芳!去的时候是精心打扮过的水灵灵小美人儿一枚,回来的时候鼻青脸肿疯女人一般,差点儿把太夫人给气昏过去! 段玉苒也不推卸责任,承认是自己没有照看好段玉芳,任凭老太太责罚! 太夫人拿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段玉苒没办法,只得罚她抄经书! 四房内|乱这件事,太夫人是想关起门来自家人解决(太夫人和四房是一家),但大太太却是不同意! 段玉菲和段玉芳所做的事已经不单单是姐妹闹别扭、拈酸吵架坏伯府女孩儿的名声了,而是败坏了忠勇伯府的名声! 段玉芳是挨打的那一个,看似委屈,但她被段玉苒冷落后为何不像其他贵女一样在百花园里走动,反倒在郡王府里乱走?包藏的是什么心思?!如果段玉芳不乱走,段玉菲又怎么会逮到她一人的可乘之机!难道当着三十多人的面,段玉菲会撕打段玉芳不成? 段玉菲性格乖张,连自家姐妹都能动粗,实在是没有教养!这也与四太太这个母亲当得不称职有莫大的关系! 大太太非要太夫人给个说法,必须教训四房母女!不然以后所有忠勇伯府对外的应酬,都不准四房的女眷露面! 对于大太太这个决定,段玉苒暗挫挫的在心里拍手称好! 太夫人无法,既为了安抚大太太的气忿、也觉得四房母女是该教训一下,便重罚了四太太、段玉菲和段玉芳! 四太太冯氏被禁足两个月,《女训》、《女诫》、《女则》各抄两百遍! 段玉菲被罚跪佛堂一晚,从次日起与四太太一样禁足两个月!还要将四太太抄写的东西每本抄三百遍! 至于段玉芳,太夫人心中惋惜这丫头又错过了一次好机会,也没觉得段玉芳有错。但碍于大太太要求一起严惩,太夫人就罚她禁足一个月、将那三部女性规范手册抄一百遍!抄不完不能解除禁足! 段玉苒听到这个惩罚后暗自庆幸自己只是要抄佛经,没有禁足、也没规定抄多少遍、多少本! 罚虽然罚了,但事情还没结束! 四老爷回来后兴冲冲的跑去明熙堂,似乎是与太夫人有什么话要说,结果知道今天在东盛郡王府发生的事后,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太夫人知道四太太和段玉菲坏了四老爷的计划,可为了自己亲儿子这一房和睦,她对四老爷是劝了又劝! 四老爷当着太夫人的面压住火气,可回到四房就掀了桌子、砸了瓷器!对四太太又吼又骂了一通! 四太太心里本就怨恨诸多,被丈夫这么不当回事的羞辱,气得跳起来就挥手抓向四老爷! 结果四房乱了套!太夫人闻讯后这次真气得昏了过去! 后来还是忠勇伯回来,命人将四老爷叫到书房抽了两个耳光,令其在祖宗牌位前跪一晚,才算暂时平息了府中的鸡飞狗跳! 整个过程中,三房的一家三口都老老实实的窝在玉春堂不露面! “阿弥陀佛!可算是折腾完了!” 三太太听袁妈妈报讯,说四房不闹了、太夫人也让太医用药油唤醒了,她双手合什的念了声佛号! 三老爷端着茶悠哉地抿了两口,对妻子道:“四弟太不像话了!大哥早就该抽他几巴掌,好好教训一番!” 三太太走回榻边坐下,嗔怪地瞥了一眼三老爷,“老爷是嫌事儿闹得不大吗?万一再扯上咱们苒姐儿可怎么办?这件事快些了结才好呢!” 三老爷哼了一声,看向坐在榻边绣东西的乖女儿,扬起头道:“咱们苒姐儿可不像她们那么善妒、不知分寸!今天还受了无妄之灾,被四房那几个连累得要抄佛经!” “爹,抄经也是修功德,女儿倒觉得挺好。”段玉苒柔声地道,“抄的时候我会虔诚的向佛祖祈求能够保佑我们一家人,然后寻个初一或十五的日子与娘去寺里上香,将经书供奉在寺中。” 三老爷满意的点点头,怎么都觉得自家女儿最好! 四房能折腾的都被禁了足,只剩一个段玉芸虽没被禁足,却也老实的躲在四房不怎么出来了。 忠勇伯府一下子就空气清静了许多!段玉苒行走其间再也不用怕碰到烦人的四房堂妹们了! ** 魏倩和魏仪自从被父亲送到忠勇伯府寄住后,两姐妹就一直很低调的过着日子,几乎不怎么出大太太为她们准备的宁月轩。 宁月轩是段玉蓉出嫁前所住的院落,作为忠勇伯府的嫡长女,她所住的院落自然是又宽敞、景致又好!连身为世子的段玉松小时候都曾羡慕的闹了好几次想要一座比宁月轩更大更漂亮的院子! 大太太对这两个外孙女的照顾还是非常上心的,吃穿用度都比照女儿当年未嫁时的份例来,在侯府跟过来的婆子与丫鬟基础上,又多安排了几名仆婢在宁月轩服侍。 大房的两位奶奶也对她们很好,常命厨房做各式点心给宁月轩送去。 齐远侯魏辰阳定期会寄信或东西过来,魏氏姐妹每次收到父亲寄来的信件与物件都会高兴许久! 段玉苒上次收到魏辰阳送的木雕仕女,负担的感觉持续了很长时间才消散。因为魏辰阳并没有寄信说明为什么送她那个木雕,似乎也没有别人知道他送了她一个木雕!连魏倩和魏仪都不知道,不然她们姐妹早就过来吵着要看一看了! “四姨母,你看你看!”魏仪开心地指着榻桌上的长方形木匣,催促段玉苒看里面的东西。“爹爹做的!好看!”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段玉苒与魏氏姐妹亲近了不少。主要还是魏氏姐妹主动与她亲近的时候多一些,而段玉苒也不想得罪大太太,就算是做面子上的事儿,也会对两个小姑娘和颜悦色。 今天段玉苒来松苑看望温氏,巧遇来找琬姐儿玩的魏氏姐妹。魏仪就献宝似的让她看魏辰阳从西疆寄过来的小玩艺! 段玉苒往匣子里看了一眼,就怔住了! 十二生肖的木雕? 用木头雕成十二生肖的模样,然后刷了红漆,摆在匣子里红彤彤的很是喜人!其中兔子、马驹和狗雕刻出的形态与其他九个稍有不同,看起来挺眼熟的。 段玉苒拿起马和狗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发现,竟与自己设计的琉璃十二生肖中马和狗极为相似!再拿起兔子,也是如此!特别是那兔子一上一下、一立一倒的耳朵,简直和自己当初设计的一模一样! 普通摆件中,兔子的耳朵多是一起向后背起来、或是一起立起来。段玉苒为求与众不同,特意设计成耳朵有区别的形态,所以她一眼就看出了木雕兔子与琉璃兔子是一样的。 “这……”段玉苒有些惊讶地摸着木雕兔子的耳朵。 魏倩坐在一旁,见段玉苒脸上有疑惑,便抿唇笑道:“四姨母还记得送给我和妹妹那套琉璃十二生肖吗?父亲去西疆那天,我与妹妹为他送行,就将代表我们姐弟三人属相的兔、马、狗琉璃摆件儿给父亲带了过去,希望他别忘了我们。” 怪不得!段玉苒恍然!难怪十二生肖中只有这三样与自己设计的相似,其他九个却完全不同!原来魏辰阳是照着魏氏姐妹给他的琉璃摆件儿雕出来的! 这个男人真是有意思!当初说到西疆去建功立业,好为齐远侯这个爵位积攒功勋!可他没事儿就雕这些东西送回来,难道准备改行当木匠了? “四姨母,你喜欢什么?让爹爹给你雕!”魏仪天真烂漫、纯洁无邪地问段玉苒。五岁的孩子只是因为喜欢,才想送东西给喜欢的人,同时也显摆一下自己父亲的好手艺! 段玉苒又想到了木雕仕女,尴尬地别开眼神含糊地道:“不……不用了,谢谢仪姐儿。” “仪姐儿真是笨!”魏倩轻点了一下妹妹的额头笑道,“四姨母喜欢什么,只管画出图样子让工匠用琉璃就能做出来了。” 自从母亲段玉蓉过世、父亲扔下她们姐妹远赴西疆后,魏倩情绪低沉了一段时间。好在小姑娘挺有韧性,很快就为了妹妹和弟弟振作起来,九岁的年纪就心性很成熟了。甚至比四房十四五岁还胡闹的两个姨母还要懂事! “那也没有爹爹雕的好看!”魏仪嘟起小嘴儿,把装着十二生肖木雕的匣子抱在怀里,气咻咻地看着魏倩道,“姐姐坏!不给你看了!都是我的!” 魏倩和段玉苒同时笑出声,觉得魏仪甚是可爱。 由乳母陪着去解手的琬姐儿回来后,魏仪就跟同年纪的琬姐儿玩在了一处,不理姐姐和段玉苒。 温氏忙完手边的事才有时间招待段玉苒,魏倩自觉的去照顾妹妹和表妹,不影响大人们说话。 “唉,倩姐儿懂事得让人心疼。”温氏将段玉苒请到自己的屋子里落座,待婢女奉上茶水后叹息地道。 段玉苒喝茶,对魏倩的认知还是有所保留。毕竟那个孩子可是曾经算计过自己! “说来,倩姐儿也九岁了,待出了孝期也就该到了出去走动的年纪。”温氏轻皱眉头道,“这古话说得好,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也。倩姐儿虽然由咱们忠勇伯府暂代照抚,又有身为忠勇伯夫人的母亲教导着,但终究难避世俗侧目。” 段玉苒放下茶盅,用帕子压了压嘴角,抬眼望着温氏道:“那二嫂子的意思是希望齐远侯尽快继娶?” 温氏也端起茶喝了一口,热水入腹令她长舒一口气,低声道:“其实是母亲,想在大姑奶奶满周年后,让齐远侯迎了五妹妹入侯府。就算人远在西疆公务繁忙回不来,只要侯爷肯吐这个口、签了婚书,就让五妹妹先与鸡公拜了堂、过了明路、正了名分也行。” “咳咳!”段玉苒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瞪大眼睛看着温氏,“鸡公?和公鸡拜堂?” 温氏点点头,似乎对段玉芹有几分同情地道:“侯爷似是不喜五妹妹,以借口去西疆拖延了续弦的事。但听说好像有些人家已经在打齐远侯夫人这个位置的主意了!甚至已有人家派媒婆去魏氏旁支长辈那里说项,要为齐远侯保媒呢。” 段玉苒挑挑眉,心想:果然有地位、有前途的二手男人不愁娶不到媳妇啊!大堂姐去世还没满一年呢,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了! 不过,郑家表哥长得俊美、出身也不错,就是顶着一个“克妻”的名声不太好听,但也不至于多年娶不到媳妇吧? -本章完结-   ☆、69.走散 大荣人很看重八月十五的中秋节,历年中秋节前后都是京城里最热闹的时候! 相比起过年那种需要家人团聚、亲戚互相走动、一些酒楼铺子都歇业的节日,中秋节却是可以到外面与大家一起享受快乐的节日。 下个月初四便是万寿节,每年中秋节头一天的龙舟赛都是京城百姓期待的重头戏! 因为参赛的龙舟队均是京城里王公贵族组织起来的!不但每艘龙舟上都插着各家的徽旗,划船者中不乏有族中子弟参与,击鼓者更是家族年青一辈中被看重的那个! 普通百姓平日里哪有机会看到这些高门子弟挥洒热汗的情景,能有这样的机会大家肯定不愿错过! 同时,各府也会在江边搭起看棚,供女眷们眺望。这些高门贵女、官宦千金都是在内宅走动,像这样姹紫嫣红汇聚江边的盛会更是难得! 忠勇伯府今年也组建了一支龙舟队,负责的人自然是世子段玉松! 段氏一族的旁支居于京中者较少,大多聚居在平、安两洲,所以龙舟队中划船的人都是召募的壮丁。府里几位年轻的公子中,段玉松必然是击鼓的那一个,其他人都不参与! 段玉苒听说有龙舟赛,不禁兴奋起来。去年她没赶上,今年这样的盛况可是不能错过! “看你兴奋的。”温氏见段玉苒听到自家也会参加龙舟赛、并且女眷们会去江边观赛助威时双眼放光的样子,不禁笑道,“这也是伯府参加的第二次龙舟比赛,上一次还是四年前呢。” “那一次是第几啊?”段玉苒好奇地问。 “第七。”温氏略有些骄傲地道,“那次可是有十二艘龙舟一起比,咱们忠勇伯府第一次参加就得了第七名,实属不易。” 段玉苒迫不及待的想看龙舟赛! 八月初十左右,京城那条瑞江两岸就开始有人抬台子、架棚子了。忠勇伯府的管事拿着忠勇伯的帖子到京兆府备了案,然后带人到事前就圈好的地方开始搭看台。 八月十三这天天气晴好,清晨瑞江的岸边、路边就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们最关注的自然是今年会有几家达官贵人的府上参加龙舟赛! “快看,那艘白角蓝龙头的龙舟是宋国公府的、旁边那艘则是景义侯府的!”有人指着停在码头边上那几艘龙舟兴致勃勃地道,“去年可是宋国公府拔得了头筹,今年不知道会是哪家!” “听说东盛郡王府今年也要参加龙舟赛,不知道哪艘是郡王府的。” “淮平侯府今年没参加比赛,好像是因为他们的老侯爷要不行了。不过,忠勇伯府今年又参加了。” 百姓们的消息很是灵通,叽叽喳喳竟将京中这些高门及重臣之家的事儿道了个遍! 龙舟赛年年都办,每年的参赛者却一直在变!这种变化同时也昭示着当朝权贵们地位的起伏变化! 太阳又升高了一些,临江的路上便陆续有马车驶来,众人的注意力又被这些载着女眷的马车吸引过去。 四太太、段玉菲和段玉芳还在禁足中,段玉芸称病不来、五奶奶胡氏放心不下幼女,所以四房今天没有女眷过来观赛。 段玉苒以为太夫人也不会一起过来,谁成想老姚氏竟精神矍铄地跟来了! 各府搭的看台、看棚大小、高低不一,忠勇伯府搭了个小二层的台子,又支了能摆下两张桌子的棚子,然后用布围起来。 伯府女眷除了太夫人和大太太、三太太未遮面外,少奶奶与未出嫁的小姐们都戴着帷帽下了马车,被引入自家的棚子里。 段玉苒下马车后往江面上看了两眼,因为忠勇伯府的棚子离码头稍远,所以她没看清有多少艘龙舟,倒是看到一群围观的人在不远处对她们指指点点,仿佛在看动物园里的猴子…… 待女眷们落座、仆婢奉上茶点,伯府的公子们也都过来给太夫人请安了。 段玉松、段玉柏兄弟俩一身靛蓝短襟打扮,头上系着一根绣着“段”字的额带,英姿飒爽的率先掀帘走了进来。其后是四房的嫡子三爷段玉森、八爷段玉林,他们均是冯氏所出。 在段玉苒的印象中,四太太和她的女儿们非常能作,但生的两个儿子却很“安静”! 三爷段玉森读书还不错,二十岁的他中了举人后依旧在求学中,与二房的大爷段玉枫一起在鹤山书院读书,准备参加明年的春试。与至今连婚都未订的段玉枫不同,段玉森十七岁时就由父母作主迎娶了西原侯的嫡次女胡氏为妻,现与胡氏育有一女。因在书院住宿,所以回家与妻女团聚的时间很少。 八爷段玉林冯氏的娘家远乡侯府办的家学学习。 四房还有一个十七岁的庶子七爷段玉栎,是王姨娘所生、与段玉芳是兄妹。七年前就被四老爷送去宜州的锦程书院求学,只在过年时回家住几天便又匆匆离京。有长舌的仆妇私底下互相嚼舌根,都说是冯氏容不下七爷,段玉栎小时候不是吃东西中毒、就是落水塘,小病不断!四老爷怕孩子出意外,在段玉栎十岁时将其送去宜州。王姨娘的娘家正好就在宜州,这其中的玄妙无需多言。 段玉柏是被兄长硬拖去参加龙舟赛的,所以也是一身比赛的短襟打扮。 “二哥哥、三哥哥,你们这身打扮可真英武帅气!”段玉苒在堂兄、堂弟给长辈们行过礼后打趣两位堂兄,又低头问侄女与侄儿道,“是不是琬姐儿、寿哥儿?” “爹爹,琬儿也要坐船!”坐在温氏身边正啃着果子的段明琬跳下椅子奔到段玉松腿边,抱着父亲的腿扭来扭去,“要坐船!坐船!” 年纪轻轻就当爹的段玉松是非常喜欢长女的,甚至连对儿子的喜爱都没对女儿多! 弯腰抱起琬姐儿,段玉松笑嘻嘻地道:“比赛的龙舟琬姐儿不能坐,等过阵子爹租个大船,咱们全家游瑞江!” 段明琬高兴地拍手道:“要坐大船!坐大船!” “我也要!我也要!”从乳母怀里挣下来的寿哥儿(段明泽,段玉柏之子)迈着不稳的步子跑过来,也抱住段玉松的腿嚷起来,“大伯,我也要……坐……大穿(船)!” 看棚里的人被两个孩子逗得笑起来,温氏与黄氏上前去拉自己的儿女。 温氏去接琬姐儿时,段玉松亮亮的眸子投在妻子身上,温声地道:“她重着呢,让乳母来。” 温氏微怔,抬头望进丈夫饱含情意的双眼里,她很快就垂下眼帘、缩回手。 “夫君还是将琬儿放下来吧,她也不小了,不好再让人抱着走。”温氏语调平淡地道。 段玉松原本洋着热情的双眼一黯,又盯着温氏看了两眼,才弯腰放下女儿。 黄氏那边则是让乳母将寿哥儿抱走,又走到段玉柏面前低声叮嘱丈夫小心。 在长辈面前不好情意绵绵,黄氏叮咛两句后便红着脸退回了桌旁。 段玉苒将两位堂嫂的举动看在眼里,对段玉松与温氏之间怪异的疏离感有些不解。 温氏是个温婉的女子,作为大房长媳、世子夫人,再苦再累、受再多的委屈也不曾说过半句怨言。同时胸襟也很是豁达,对齐远侯府的魏氏姐妹十分照顾。就连对小心眼儿、喜欢妒嫉的妯娌黄氏也很包容。怎么对自己的丈夫却一副冷淡的样子? 请完安,段玉松和段玉柏就去了码头那边,段玉森和段玉林上了二层的看台坐在太夫人身边。 待温氏重新落座,段玉苒往她身边凑了凑,低声问道:“二嫂子,你与二哥哥怎么了?” 温氏用帕子给琬姐儿擦着脸上的点心屑,头也不抬地淡声道:“没什么事,四妹妹不必挂心。” 夫妻感情这种事,的确是旁人插不上手、给不了实质性建议的事,段玉苒即使担心也只能旁观。 随后,又有几家相交不错的府上晚辈过来请安,看棚里热热闹闹了好一阵。 当郑文麒进入看棚时,段玉苒恨不得自己能隐身! 上次在东盛郡王府里,自己在郑表哥面前展现了凶悍与变脸,当时他可是待自己冷若冰霜! 女人不温柔也就算了,还是个心机表,没男人会喜欢吧!段玉苒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互相施礼问安后,太夫人和蔼可亲地询问应国公府可也有龙舟参赛,郑文麒笑答七堂弟爱玩,倒是准备了一艘。 “哦?你说的可是府上的七公子、应国公夫人生的嫡次子?”太夫人感兴趣地探了探身子,盯着郑文麒问道。 应国公府的七爷郑文昭是应国公的嫡次子,也是四太太心中的乘龙快婿!太夫人虽然还惦记着齐远侯继室的位置,但应国公府七奶奶的位置也不错! “回太夫人,正是。”郑文麒风姿房屋翩翩地站在看棚里,自带光华成为注目的焦点。 要是四房的姐妹花在场,恐怕早就眼中桃心乱飞了! “你四舅母经常在我面前夸七公子是个聪明俊秀的孩子,若得空你带他来我们看棚坐坐。”太夫人热情地邀请道。 郑文麒只是抿唇笑了笑未应声,顿时令太夫人有几分尴尬。 “四姐儿?”大太太见太夫人在郑文麒那里吃了瘜、露出不悦的表情,连忙唤了一声躲在温氏身后的段玉苒,“你带着五姐儿、七姐儿一起去给应国公府的老太太、太太们问个安。正好你文麒表哥在此,由他护送着你们去,也不怕走错看棚了。” 段玉苒惊呆了,仰头望着看台上的大太太,想拒绝又找不到理由!而自己的娘则挑眉眨眼开心的很! 太夫人瞥了一眼大太太,冷冷地开口道:“让五郎、八郎也跟着护送她们姐妹们过去吧,免得被人说咱们忠勇伯府没规矩、目中无人!” 对于太夫人这话中有话的讥讽,郑文麒一副没听懂的样子,转头朝段玉苒看过来,并颔首露出一抹能融化冬雪的微笑。 看台下的伯府女眷们,无论已婚、未婚,都被郑文麒这抹俊美的笑容迷得脸红、纷纷垂下头!段玉苒也不能免俗,毕竟帅哥人人爱啊! 大太太对太夫人没风度的表现很是厌恶,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催促段玉苒她们快些去,免得赛龙舟开始时她们赶不回来。 忠勇伯府的一行人出了自家的看棚,由郑文麒引领朝应国公府的看棚行去。其间,段玉森向郑文麒讨教了几句学问,郑文麒都耐心的一一作答。 段玉苒规矩地走在堂兄、堂弟与表哥的身后,不言不语! “今日这等盛会,怎么不见四舅母与四房的几位表妹?”郑文麒温润的声音飘进段玉苒的耳朵里,令她绞紧了手指。 “母亲、八妹妹和九妹妹身体不适,六妹妹留在府中照顾她们,所以没能前来。”段玉森俊面微红地低声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郑文麒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然后回头看向走路仪态完全符合大家闺秀模样的段玉苒,“前几日在东盛郡王府与苒表妹、菲表妹、芳表妹巧遇,那时芳、菲两位表妹看上去还是很精神的。想不到回府后就病倒了,倒是苒表妹依旧康健。” 在面纱地遮挡下,段玉苒低头翻了一个白眼儿! “是啊,我身体一向很好。”段玉苒“娇羞”地道。 郑文麒抿唇笑了笑,转回头继续领路。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后,突然岸边看热闹的百姓出现了骚动!郑文麒等人谨慎的停下来观望。 就听有人喊“七皇子也来赛龙舟”,然后就乱了起来。不知道是想一睹皇子真容与风采,还是被什么人驱赶! 各府看棚与看台周国都有壮丁和家丁守护,所以看热闹的百姓一乱,若是靠近那些看台与看棚就会被赶离。 眼看着被赶得四下散开、又伸长脖子张望的百姓越聚越多,段玉苒有些不安起来。 “五哥、八弟、表哥,我们还是先回伯府的看棚吧。”段玉苒提议道,“免得被人群冲散了!” 段玉森和段玉林都是文弱书生型的高门子弟,面对这种场面有些慌了手脚。 “对!咱们先回去吧!”段玉森退了几步,拉着弟弟段玉林转身就往回走,竟把三个堂妹和郑文麒扔在了身后! 段玉苒无语的看着自私的堂兄,真想脱下鞋子飞过去敲在他的后脑勺上,再骂一句:你特么的是不是男人! 就在段玉苒愤怒的时候,郑文麒大步追上四房兄弟俩,揪住段玉森肩膀的衣衫将其拖回来! “玉森表弟,你与玉林表弟在前面走,三位表妹走在中间,我在后面!”郑文麒冷着脸对段玉森和段玉林道。 段玉森脸色微白、眼里还闪着惊慌,听了郑文麒的话后胡乱点了点头,“那快些说吧,我看那些百姓涌过来了!” 段玉苒想回头看看情形,却被郑文麒轻推了一下肩膀催促快走! ** 真不知道皇子的魅力怎么这么大!就像后世米分丝偶遇明星一样引起百姓的疯狂! 就算是往回走,仍是有看热闹的人不断涌过来! 段玉森和段玉林走得很快,差点儿又将段玉苒等人甩在身后! 咬了咬牙,段玉苒用手拉了一下七小姐段玉菱,咬牙道:“七妹妹,你抓住五哥哥的衣襟!千万别松手!” 说完,她用力往前推了一把段玉菱! 段玉菱抢几步赶上段玉森,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段玉森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甩开,还说一句“七妹妹抓紧”。 段玉芹不用段玉苒提醒,有样学样的快跑几步拉住了段玉林的衣衫。 只要有家中兄弟在身边,就算走散了也不太会有什么危险!起码不会被一些贩子趁乱掳走! “四姐姐!”段玉菱朝段玉苒招手,“郑表哥,你抓住郑表哥!别走散了!” 段玉苒也是这样的想法,回头去找郑文麒…… 人……人呢?段玉苒傻眼了!说好护在后面的郑文麒不见了踪影!明明之前她提醒段玉菱去抓住段玉森的时候,眼角余光还瞥到他跟在后面! 咬咬牙,段玉苒这个时候想不了太多,提起裙子朝最近的看棚跑去!不管是谁家,先去避一避再说! “什么人?”守着看棚的护卫横着哨棍拦住冲过来的段玉苒。 靠近看棚后,就避开了兴奋、激动的人群,段玉苒抚着胸口平复呼吸。 “我是忠勇伯府的四小姐。”段玉苒对那护卫道,“方才与家中兄长、妹妹准备去应国公府看棚请安时被看热闹的百姓挤散了。想在贵府的看棚暂避。” 护卫打量了一下戴着帷帽的段玉苒,听她自我介绍后,警戒地并未褪去。 “你说自己是忠勇伯府的四小姐,可有什么凭证?”护卫皱眉问道。 段玉苒哑然,这个时候又没有身份证,拿什么证明自己? “混帐,怎可对忠勇伯府的四小姐如此无礼?”深蓝围布看棚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挑开,一名穿着宝蓝大氅的俊逸公子摇着扇子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段玉苒时露出白牙一笑。 -本章完结-   ☆、70.不简单 段玉苒没想到,自己会遇上古代的“人潮拥挤事件”!就算是王公贵族,在这种盛事举办的时候也难免被淹没在人潮之中无人识、无人理会! 碰上自私不顾姐妹的堂兄弟也是段玉苒倒霉!幸而她不是那种遇到事情就慌了手脚、只会掉眼泪、在原地无措的弱质千金!也幸而百姓只是想去看看皇帝最喜爱的七皇子是什么样子,而不是遇到危险慌乱逃跑躲避! 虽然这副身体没有经过挤公交、挤地铁的魔鬼训练,但脑海里那些记忆却还有!段玉苒左突右挤,为了自己不被撞倒惨遭踩踏,只能使出没有公德的手肘大法! 好不容易挤到最近的一座看棚旁,被护卫拦住后自报家门,希望得到帮助。但谨慎的护卫却对她的说词产生质疑! 就在段玉苒想“即使站在看棚旁也比较安全”的时候,从看棚里走出来一名穿着宝蓝薄丝大氅的男子。 男子言语间表明他认识忠勇伯府的四小姐,还朝段玉苒露齿一笑! 段玉苒的帷帽早被挤得不知道丢在了哪里,所以对方一眼就认出了她!同时,她也认出了这名男子——不知姓名、不知哪府公子,但前不久他们在东盛郡王府见过面! 看清这名男子的相貌后,段玉苒有些尴尬,微福了一礼道:“小女子是忠勇伯府的女眷,因人潮拥挤与家人走散。不知公子能否相助,派人去忠勇伯府的看棚通知我的家人来接我。” 简文植打量着眼前被挤得衣裙微乱却又不失礼数的女子,想到在东盛郡王府看到她单手飞舞抽打族妹时的彪悍……忍不住挑了挑眉。 “段小姐,不知那边发生了何事,引得百姓争取奔涌过去?”简文植用扇子虚点了一下人群拥挤的方向问道。 “听说是七皇子也来看赛龙舟,百姓们想一睹皇子真颜,便都拥过去看了。”段玉苒答道。 其实一开始是少部分百姓对七皇子的到来感兴趣,后来很多人都过去看,其他人也跟着凑热闹,才会出现这种拥挤的场面! “哦?那位皇子也来了?”简文植轻哼了一声,眼中闪着不明的光芒低声地喃道。 看了看周围还在些乱的情况,简文植侧过身对段玉苒道:“如果段小姐不嫌弃,请先到在下的看棚内避一避,待京兆尹的人解决了拥挤的场面后,在下再派人去忠勇伯府的看棚告知,或是派人护送小姐回去。” “这……”段玉苒这个时候又有些犹豫了。她以为这个看棚里是某府女眷,但出来的却是个男人,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万一因此惹出不好的传言可就不好了! 似乎是看出段玉苒的担心,简文植呵呵笑了两声,朝她拱了拱手道:“在下是承恩公府文字辈的儿郎简文植,现任承恩公是在下的祖父。承恩公府女眷们的看棚不在此处,但我所在的看棚内……” “简表哥,你哪那么多废话!”伴着女子清脆不耐的声音,看棚的帘子被人大力的挑开甩到一旁,从里面走出一名红衫红裙、头戴两朵金制太阳花的妙龄女子! 这女子长着一双狭长微挑的凤眼,脸颊圆润、红唇微嘟,浑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从女子的身量、面庞来,年纪十六七岁的样子。 女子走到段玉苒面前,灵动的凤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伸出手抓住段玉苒的左手,脆声道:“放心吧,看棚里有女人!进来吧!” 说完,也不管段玉苒同意与否,直接将人拖进了看棚。 简文植摇头笑了笑,低声交待一名护卫几句,然后也转身进了看棚。 提着心进入看棚后,段玉苒发现里面真的有女人,但一看就是婆子和婢女那样的下人! 看棚内摆着两张桌子、几把椅子,地上也铺着毡毯。看棚角落摆着熏香炉,里面燃着的香应是熏蚊蝇的药香。 一个一看就是长年板着脸、鲜少露出笑容的婆子在段玉苒进来时,就用锐利的视线将她扫了一遍,然后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拉段玉苒进来的女子。 “严嬷嬷,您那是什么表情?”女子松开段玉苒的手,朝那婆子嘻嘻笑道,“见义勇为、拔刀相助,当是我辈所为!” “县主慎言!”严嬷嬷面沉似水地躬身道,“县主千金之躯,怎么可以说这种粗俗的话!” “哪里粗俗了?”女子撇嘴皱眉、表情生动地辩驳道,“嬷嬷不懂就别乱说!” “是,老奴知罪。”严嬷嬷也不继续说教,反而承认自己的“错误”。 段玉苒惊讶,没想到这名红衣女子竟是个“县主”!自己还真是碰到“贵人”了! “我是昆仑贺兰家的长女贺兰无双,这位姐姐怎么称呼?”女子转头看着段玉苒热情地道。 “县主,您是南阳公主府的寿兰县主。”严嬷嬷提醒道。 寿兰县主眼睛一翻,脸上露出不愉之色。 公主是金枝玉叶,公主的丈夫是驸马,当以妻为尊!寿兰县主以父氏一族介绍自己,就有藐视皇家威严之嫌,所以严嬷嬷才特意纠正。 眼看这对主仆要不顾外人在场的争辩,段玉苒赶紧自我介绍道:“小女子是忠勇伯府的女眷,行四。忠勇伯是小女子的大伯父。” “那你叫什么?”寿兰县主果然不理会严嬷嬷,将兴趣转回段玉苒身上。 “小女子闺名玉苒。”段玉苒垂首答道。 “段玉苒?好名字!”寿兰县主抚掌笑道,“段小姐过来坐,不如陪我一起看赛龙舟吧!” “县主……”严嬷嬷又要开口劝说什么,却被走进来的男子打断。 进来的正是简文植,他的脸上一直挂着洒脱的笑容,令人很容易放下戒心。但段玉苒却认为这样的男人就属于笑面虎之流!上次在东盛郡王府,他是跟郑文麒在一处,而且还很熟识的样子! 想到郑文麒,段玉苒便抿紧嘴唇、双手在袖中扭绞起来!她想说服自己:郑文麒的突然消失可能是被逆向的人流冲散了!但他无声无息的消失未免不合常理,总该在被冲散时喊一声吧! “表哥怎么还不来?”寿兰县主语气不善地问简文植。 简文植笑着抖开扇子扇了扇道:“想是为了避开七皇子的风头,稍后才能到。” “什么?七皇子也来了?”寿兰县主露出惊讶的表情,“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子来做什么?他那位贵妃娘不怕他淹死在瑞江里?” 段玉苒闻言,偷瞥了一眼严嬷嬷,发现那位老妇人已经一脸放弃的木然表情。显然方才一再警告和提醒寿兰县主是因为有她这个外人在场,想让主子注意些言行,但寿兰县主已经说了这么一大堆惊人的话,严嬷嬷也是无奈了。 简文植呵呵笑了几声,合起扇子点了点寿兰县主的头笑道:“县主这话当着我们的面说说也就罢了。” 寿兰县主不屑地撇撇嘴,转身拉着段玉苒走到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刚坐下来,就听外面有人隔着帘子低声道:“主子,贵客到了。” 话音落,帘子被挑了起来,一个高大肥胖的身影挤进了看棚。 段玉苒抬头看一眼,就呆住了! “衡表哥!”寿兰县主跳起来,咯咯笑着迎向走进来的男人。 “顾……顾爷?”段玉苒目瞪口呆地低喃道。 ** 顾衡穿着紫色暗花镶褚石红边的直裾,这身衣服倒有效的掩饰了他的肥胖。 寿兰县主在顾衡面前站住,伸手拍了拍他隆起肚子笑道:“听太子哥哥说,你最近因忙着万寿节送给皇帝舅舅的寿礼,瘦了不少!可我看怎么还是胖胖的啊!” 顾衡的胖脸上扬起笑容,对寿兰县主的调侃不以为意。 “瘦也瘦不到哪里去。”顾衡笑道。 简文植指着另一张桌子笑道:“别站在这里说话,到那边坐。” 顾衡点了一下头,正要迈步却也看到了段玉苒,胖脸上的笑容瞬间换成了惊讶! 段玉苒绕过桌子朝顾衡的方向微微福了一礼,“顾爷,真是巧。” 顾衡这个时候的心情是“惊讶”,倒不如说是“惊吓”! “四……四小姐怎么在这里?”顾衡的肥颊肉不自然的抽颤了一下,结巴地问道。 简文植的眼中闪过兴味之光,在二人之间看了两眼,啪的又抖开了扇子扇啊扇。 “衡表哥,你认识忠勇伯府的这位小姐?”寿兰县主惊奇地问道。 顾衡不自觉的摸了摸曾受过伤的鼻梁,眼神闪避的看向一旁,含糊地道:“是有过几面之缘。” 自从上次在天蓝山庄一别,顾衡就刻意不去想起段玉苒,连宝珑斋也不去了! 没想到,今天受承恩公府的简文植和南阳公主府的寿兰县主所邀前来看龙舟赛,却巧遇了段玉苒! 分成两桌落座后,简文植主动将段玉苒在这间看棚的原因向顾衡解释了一遍。 顾衡闻言,眉头微拢地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段玉苒。他总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什么隐情未揭开! 段玉苒安静地坐在桌旁,但内心却是惊涛骇浪翻个不停! 顾衡到底是什么身份?不但被承恩公府的公子以礼相待,还是南阳公主之女寿兰县主的表哥!莫非他也是皇亲国戚? 难怪他会为万寿节的寿礼奔波忙碌!那宝珑斋的硕爷会不会也是个背景了不得的人? 段玉苒兴奋得快要颤抖!自己竟无意中和两位背景雄厚的人合作,实在是太幸运了!(喂,女主,你的脑回路转得不对啊) 也许是介意看棚内有段玉苒这个外人,所以顾衡和简文植聊的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寿兰县主本来也想坐到他们那一桌,但被严嬷嬷强行给按住了!只能竖着耳朵听,时不时插两句! “王……咳咳!顾爷,听说您最近忙着准备万寿节的寿礼,有传言那寿礼是琉璃所制?”简文植瞥了一眼桌面上的湿印,清咳两声生硬的将对顾衡的称呼转了过来。 顾衡点了点头,“正是。” “衡表哥,是琉璃做成的什么东西啊?一尊琉璃寿星?琉璃观音?琉璃花瓶?”寿兰县主叽叽喳喳地插话问道。 段玉苒偷瞥了一眼顾衡那边,心中暗想:原来他一直在忙着琉璃壁画的事。 “现在就揭晓谜底,岂不是无趣?”顾衡朝寿兰县主她们这桌笑了笑,视线似乎是在看寿兰县主,其实却是落在段玉苒的身上。 缘份这东西真是奇妙!自己若不接受简文植的邀请,今天就不会碰到她!而她如果不是受人潮拥挤与家人走散,又恰巧向简文植和寿兰县主求助,他们也不会在此见面! 顾衡隐隐有些心慌,他觉得自己一直隐藏的身份秘密可能很快就会在段玉苒面前摊开了! 刚才他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叫我顾爷”四个字给简文植看,现在想想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怕真实身份被段玉苒知道!他身为王爷却伸手商道的事并不是什么大秘密!可之前他几次错过机缘,一直对段玉苒有所隐瞒,就好比谎言的雪球越滚越大,到最后就变成了害怕说出真相! 想到段玉苒对“顾爷”的信任,顾衡就头疼将来如果被她知道顾爷、硕爷、硕王是同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衡表哥?衡表哥!”寿兰县主大喊了一声。 顾衡猛然回过神,挑眉看向寿兰县主,“何事?” 寿兰县主突然脸一红,很快用嫌恶的表情掩饰道:“我是问你,七皇子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还引起那么大的骚动,害得段小姐与家人被挤散!” 寿兰县主似乎很讨厌七皇子,语气中的鄙夷掩饰不住。 “听闻今天的龙舟比赛里有一艘龙舟是他的。”顾衡冷哼地道,“所以他是来观战的。” “什么?他的龙舟参赛?那谁敢超过他的龙舟啊?”寿兰县主气恼地拍桌道,“这龙舟赛岂不是没什么看头了!” 段玉苒也在心中点头。 王公贵族立足讲究的是实权,得势的侯爷很可能不将失势的王爷放在眼里! 但皇子不同,那是皇帝的亲儿子,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而且七皇子还是当今圣上颇为喜爱的皇子,普通王公贵族都不愿招惹他!这赛龙舟时就难免会故意退让了! 想到这里,段玉苒心中又是一紧! 今年忠勇伯府也参加龙舟赛了,温氏曾说过二哥哥想夺个好名次! 腾!段玉苒站了起来。 “段小姐?”简文植等人吓了一跳,目光都投向段玉苒。 “呃,我……我想着外面是不是已经没事了,我该回去了。不然家人该为我担心了。”段玉苒垂首轻声地道。 寿兰县主也站起,一脸失望地道:“你不陪我看龙舟赛了?也是,反正都没什么意思,看不看也无所谓了!” 段玉苒是想回去跟大太太和温氏说一声,派人去通知两位堂兄! 至于他们知道七皇子也有龙舟参加比赛后如何做决定,就是男人们思量的事了! 简文植与顾衡对视一眼后,刚想叫一名护卫进来报告外面的情况,顾衡却先开了口。 “魏东!” “主子。”看棚外响起魏东的声音。 “你护送段小姐回忠勇伯府的看棚!”顾衡吩咐道,“向伯府的太夫人、太太们好生解释一下!” “是!”魏东应道。 顾衡主仆这番简短的对话完毕后,看棚内静得出奇!简文植和寿兰县主都瞪大眼睛望着他,一脸惊奇的模样。 “咳,你们……这么看我作甚?”顾衡尴尬地看看简文植,又看看寿兰县主。 寿兰县主扭头又看段玉苒,夸张地惊呼道:“段小姐,衡表哥竟派他的侍卫护送你呐。”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段玉苒大囧。“谢……谢谢顾爷。” “我觉得奇怪啊,为什么从衡表哥进来后,你和简表哥就一直称呼他为顾爷?”寿兰县主疑惑地歪头道,“这样似乎……” “似乎什么?你想得就是多!”简文植开口打断寿兰县主,对段玉苒笑道,“只有顾爷的侍卫护送似有不妥,不如严嬷嬷也跟着走一趟,好给府上的长辈们有个交代。” “多谢简公子。”段玉苒觉得简文植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想事做事很周到。 严嬷嬷陪着段玉苒由魏东护送出了简文植的看棚,顾衡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宽厚的肩膀因松口气而垂下来,非常的明显。 简文植将顾衡的所有表现看在眼里,心中有了计较。 趁着寿兰县主送段玉苒出去,简文植坐下来凑近顾衡低声地道:“稍后王爷可得跟草民好好说说那位忠勇伯府四小姐的事儿,不然哪一日草民一个不留神就说走了嘴……呵呵,别这么看人嘛。” 当简文植说到“说走了嘴”时,顾衡抛来凌厉的一瞪,令他不寒而栗! 真是有趣啊!那个段四小姐看来挺不简单的嘛! -本章完结-   ☆、71.脑洞大开 京兆尹府的官兵很快就控制住了江边拥挤、无序的局面,主要也是为了保护七皇子别在混乱中出了什么事! 段玉苒在被护送着往忠勇伯府看棚去的路上,遇到了伯府派出来寻找她的下人! “四小姐!您没事吧?”徐管事快步迎上来,满脸担心的看着段玉苒。 “我没事。”段玉苒朝徐管事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五哥、八弟和五妹妹、七妹妹可都回去了?” 徐管事看了一眼段玉苒身旁的魏东和严嬷嬷,心中虽有疑问,却仍是恭敬地答道:“听闻外面有骚乱,大太太不放心就派小的带人出来去应国公府那边看看,正巧遇到逆着人潮回来的五爷、八爷和两位小姐。除了八爷的脸不知被什么划伤了之外,五爷和两位小姐都无事。” 虽然大部分百姓是往七皇子所在的方向挤,但也有不愿凑热闹的人,所以这次小骚乱并没有造成特别大的事故。而且很快官兵就过来维持秩序和保护七皇子,有些距离较远的地方根本都没有这样的骚动! “那郑家表哥呢?”段玉苒挑眉问道。 “表少爷没与四小姐您在一起吗?”徐管事疑惑地道,“听五爷说,表少爷在后面护着大家往回走,就跟在您的后面……” “表哥与我走散了。”段玉苒淡声地道,“徐管事,你派一个下人去应国公府的看棚看一看,表哥是否回去了。如果没有,就让应国公府的人也出去找一找吧。” 徐管事应了声“是”,吩咐身边一名家丁去应国公府的看棚报信,然后护着段玉苒回忠勇伯府的看棚。 当时事情发生得突然,一时也慌了神!段玉苒判断失误,要求往回走,其实他们顺着人潮向前也许不会发生被冲散的事!这是事后段玉苒才想到。 段玉苒进了看棚,就被急得团团转的三太太扑过去拉住,哽声地唤着“苒姐儿”。 段玉苒扶住因受惊吓和担心过度而摇摇欲坠的母亲,轻声安慰了姚氏两句。这时,温氏、黄氏及七小姐段玉菱都围了过来,五小姐段玉芹在远处冷眼旁观。 “四姐姐。”段玉菱还红着眼睛,想必是受惊不小。“还好你无事。” 段玉苒朝段玉菱微笑了一下,然后抬眼冷冷地看向二层看台上站在太夫人身后的四房两位公子爷! 段玉森和段玉林对上段玉苒微冷的视线,都不自然地别开了脸。段玉林的左颊上有一道半根手指长短的血痕,看上去并不严重。 温氏和黄氏都上前关心的询问。特别是温氏,眼睛也红红的,脸上的担心不似作假!黄氏则是明显的面子情,问过两句后便抚着胸口直道“幸好、幸好”。 段玉苒安抚完关心自己的人之后,便向一直稳坐看台、脸上格外平静的太夫人福了福身。 “老太太,我回来了。让您老人家担心了。”段玉苒垂首淡声地道。 太夫人面皮颤了颤,开口道:“平安回来便好。你们三个姑娘家都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多亏五郎和八郎护了你们的周全,可怜八郎还被那些不长眼的贱民给弄伤了脸!” 太夫人这话说得带着怨气,好像段玉森和段玉林要去应国公府的看棚请安是三个孙女的主意似的!明明是她非要跟郑文麒呕气,让亲孙子同行的! 现在孙女们没受任何伤、只是受了些惊吓,倒是最疼爱的亲孙子破了相,太夫人心里这口气怎么也顺不过来! “应国公府的表少爷呢?怎么不见他的人影?”太夫人寒着脸扫视了一下段玉苒身旁的男子和婆子,“莫不是怕我这个老太婆责备他没照顾好表弟、表妹,便不敢来见我了?” 段玉苒在心里嗤笑了一声,但面上却不显。 “回老太太的话,孙女也与郑家表哥走散了。幸而遇到承恩公府的简三爷与南阳公主府的寿兰县主,得两位贵人相助才没被挤伤。这二位便是简三爷派来护送孙女的人。”段玉苒道。 看棚里的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视线投向了魏东和严嬷嬷。 段玉苒故意把魏东也说成是简文植的人,若说是顾爷的护卫,伯府里谁知道“顾爷”是哪位! 在伯府众人吃惊时,严嬷嬷朝已经变了脸色的太夫人福了一礼,直起身后神情冷淡地道:“贵府四小姐与我家县主很是投缘,所以特派奴婢相送。现将段小姐安全送至,奴婢也该告辞了。” “多谢严嬷嬷、魏护卫。”段玉苒向二人行了礼,魏、严二人赶忙避开还礼,“请二位回去后代我向县主、简三爷和顾爷再道声谢。” “小姐所托,定当转述。”严嬷嬷道。 同样坐在看台上的大太太也开了口,“徐管事,将今日府中带来的水果挑上一篮请这位嬷嬷带回去,略表我们伯府对简公子与寿兰县主的谢意。” 徐管事领命,赶紧带人去挑水果。 待严嬷嬷和魏东离开后,看棚里的气氛才活络起来! “想不到妹妹竟有这等造化,竟能与承恩公府和寿兰县主结缘!”黄氏有些酸地恭维道,“这就是常说的因祸得福吧?” 这祸你遇到试试!段玉苒没好气地轻哼一声,不理会黄氏冒酸。 温氏拉着段玉苒坐下来,又命人换了新茶点上来。 黄氏见段玉苒不理自己,撇了撇嘴坐到了一旁。 三太太坐在段玉苒另一边,想让女儿说说事情的经过,又碍于这么多人在不好太过引人注目! 段玉苒喝了口茶,借用帕子拭嘴的动作掩住嘴,低声对温氏道:“二嫂子,我听说今天七皇子也参加龙舟赛,要不要告知二哥与三哥一声?” 温氏正用帕子给段玉苒拈点心,听她这么一说手就是一滞,瞪大眼睛看向段玉苒。 段玉苒伸手接过温氏手里的点心,自然地笑道:“谢谢二嫂子,方才那么一跑一吓,现在我还真是饿了。” “你这孩子。”三太太哭笑不得的看着女儿,眼中满是心疼。 温氏缓缓垂下眼帘,将沾着点心屑的帕子抖了抖,然后唤自己的丫鬟过来,“这帕子不能用了,给我换一条。” 那丫鬟叫镜儿,是温氏的陪嫁丫鬟之一,是今年刚从二等丫头提上来的大丫鬟,看面相就是个机灵的俏丫鬟。 镜儿接过主子抛过来的帕子,大眼忽闪了两下后抿唇笑问:“回二|奶奶,奴婢随身只带了两条帕子,怕是呆会儿就不够用了。要不,奴婢去车上再取几条过来?” 温氏看了看镜儿,微微颔首道:“也使得,那你便去取几条过来吧,呆会儿吃瓜果少不得又要换。对了,顺便将车上的香胰子也多拿两块过来,净手时用得着。” 说完,温氏似乎又想起什么,起身对看台上的太夫人和大太太福身道:“老太太、母亲,龙舟赛尚未开始,外面却是越来越热了。要不,给二爷、三爷和划龙舟的壮丁们也送去一些瓜果可好?” 太夫人对大房那两个没血缘关系的孙子是半点儿也不关心的,温氏这么说了,她便点头。 大太太想了想,也点头道:“那便送去一些吧。” 温氏笑道:“那我去挑些,让镜儿和管事给他们送去。” 段玉苒看着温氏主仆离开看棚,暗中松了一口气。这位二嫂除了贤惠外,也是个聪明的人,二哥真是好福气了! 接着,又有几家晚辈过来问安的,太夫人都表现得不甚热情,倒是大太太和颜悦色的问了几句话、又让带些瓜果回去。 没多久,徐管事派去应国公府看棚探问郑文麒如何的家丁返了回来,在徐管事耳边低语几句。 徐管事进了看棚向里面的主子们禀报道:“老太太、大太太,应国公府的文麒表少爷在之前的骚动中受了伤,已经被送回应国公府找大夫救治去了。” “什么?”大太太惊讶地扬声,“怎么回事?快说说!还当是走散了,怎么就受了伤?” 徐管事就将家丁探问来的情况说了一遍:郑文麒护着表弟、表妹往回走,不想被兴奋的人流挤倒,身上被踩了几脚!其中左手臂受伤较重,待被人救起送回应国公府的看棚后,就马上乘车回府请大夫救治去了。 段玉苒听完,心中的疑惑反而重了!她一个弱质女流都没被挤倒,郑文麒怎么倒被挤倒还挨了踩?但她又觉得自己这种小人之心实在可耻!郑文麒若真的受伤,也是为了保护他们! 三太太念了句佛号,对段玉苒小声地道:“改日我们得去应国公府好好向表少爷道个谢才是。” “嗯。”段玉苒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太夫人听闻郑文麒受了更重的伤,脸色就变得好起来。看在大房与三房的人眼里,都不禁暗中撇嘴! ** 虽然之前有一场小骚乱,却不影响龙舟赛的正常进行! 段玉苒对龙舟赛已经兴趣缺缺,思绪开始整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及遇到的所有人!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郑文麒今天的行为怪异!却又抓不住头绪! 继而又想到与简三爷交好、是寿兰县主表哥的顾衡! 以前只觉得顾爷虽然胖,却通身有着普通商人所不具备的贵气~!胖而不蠢、胖得有气质说的就是顾衡这种人吧…… 这个时代的男女婚配讲究个门当户对,王公贵族、世家勋贵之间的通婚,使得各府之间绕来绕去、多少都有些亲戚关系!但这表亲也分个远近、亲疏,寿兰县主与顾衡之间的熟络不似血亲较远、两家地位悬殊的亲戚! 顾衡……姓顾,国姓。寿兰县主的母亲是南阳公主,当今圣上的皇妹,也姓顾…… 段玉苒打了一个激灵,心脏随之一扭! “四姐姐,你不舒服吗?”站在二层看台靠后位置的段玉菱发现身边的段玉苒脸色不对,小声地担心问道。 “没……没事儿。”段玉苒用帕子拭了拭额角的冷汗,双上根本没往江面上看! 此时,龙舟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江面上和岸边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数条颜色不一的龙舟在江面上如箭一般疾行! 即便是皇族,在宗室中也分个三六九等!像东盛郡王,也是姓顾,但没有差事可做前,混得还不如忠勇伯呢! 宗室子弟中不乏也有插手商道者,但大多是手下有很多人替他们奔走、经营,像顾衡这种亲力亲为四处巡视生意的很是少见!这是不是意味着,顾衡虽然是宗室子弟,却也和东盛郡王差不多,是与当权皇室的血脉较远、家势渐渐败落之流呢? 杂七杂八想了很多,段玉苒想得头都隐隐作痛了。 随着岸边人群的欢呼雀跃,八月十五之前的龙舟赛决出了胜负! 看棚离江面并不近,所以对比赛结果也看得不是真切,大房的人都焦急地等待徐管事回来报讯。 比赛结束大约一刻钟的时辰,徐管事满头是汗的跑了过来,拱手道:“启禀老太太、大太太、三太太、两位奶奶及公子、小姐们,咱们伯府的龙舟今年得了个第四!” “第四?”大太太脸上现出喜色,看向身边的两个儿媳。 黄氏自是喜悦,因为自己的丈夫也出了力气,这份功劳有段三爷一份! 温氏则强作欢颜,急急地问道:“前三名都是哪几位府上?” “回二|奶奶,第一名是应国公府的龙舟,第二名是七皇子的龙舟,第三名则是振威侯府的龙舟。”徐管事禀报道。 温氏这才露出真心的笑容,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七皇子?”大太太脸色微僵,“只道这位皇子是来看个热闹,想不到……” “应国公府的七公子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竟在龙舟赛上夺了魁。咱们府上应该去给道个喜才是!”太夫人的侧重点却是不同,一听郑文昭带领的龙舟得了第一名,跟她得了第一名似的开心! 这个拎不清的老太婆!在场所有人都有些鄙视太夫人了! ** 八月十五这一天,京城也是分外的热闹。前一天的龙舟赛还在被人津津乐道着。 段玉苒去了一趟琉光阁,挑了几件琉璃摆件与首饰包好,命人分送至应国公府、承恩公府。因为她不知道寿兰县主住在哪里,所以将谢礼一起送到承恩公府,请简文植转交。 看着面前锦盒里摆着的琉璃葫芦娃,段玉苒犯起了愁。 给顾衡的谢礼,她不想假手于人!可相交这么久,她竟不知道顾衡的府邸在何处! 想了想,似乎她和他的见面除了巧遇,就是在宝珑斋。可前几次去宝珑斋,她都没再遇到顾衡了,龙舟赛那天才知道他一直忙于监工琉璃壁画。 如果顾衡是没落的宗室子弟,也许他是想借那画琉璃壁画得以翻身!在皇子和皇帝那里露露脸! 碧珠好奇的看着锦盒里七个系着不同颜色小围裙的琉璃胖娃娃。这好像是主子过年时画的图稿之一。当时宝珑斋的硕爷将这张图稿退了回来,是段玉苒坚持要做五套自留在琉光阁里售卖,才出了成品。 段玉苒将锦盒盖好,交给碧珠拿着,然后叫来王壮交待他去宝珑斋传个话,就说她想见顾爷! 顾衡从吴娘子口中得知段玉苒要见自己时,心猛的一跳!难道那天还是露出了马脚? 仔细一想,段玉苒是个聪明的女子,被她猜到自己的身份也在情理之中!(王爷,您高看女主的智商了) 权衡一番后,顾衡决定八月十九与段玉苒在宝珑斋见面。 “碧珠,你觉得我戴这支钗怎么样?”段玉苒拿起一支金蝶流苏钗在头上比了比,问丫鬟道。 碧珠正整理着段玉苒要穿的衣裙,被这么一问觉得有些奇怪。 小姐平日出门穿什么、戴什么都自有主张,今天怎么倒问起她的意见来! “小姐戴什么都是好看的。”碧珠应了一句。 段玉苒左看右看,最后还是气馁的将金钗扔到匣子里,又拿起一支琉璃碎玉流苏籫让云珠插在自己头上。 云珠一直抿着嘴不说话,也发觉今天小姐似乎有些不一样。好像有些心浮气躁和不安! “碧珠,将那套枚红的衣裙收起来吧。”段玉苒对着铜镜道,“将那件水米分的袄裙拿出来。” “……”云珠和碧珠都呆了。 今天小姐真是多变啊! 好不容易穿戴完毕,段玉苒去向三太太报备一声。 “又要去铺子里?”三太太看着今天格外清丽的女儿,皱眉道,“我倒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去应国公府向你文麒表哥道谢!毕竟他……” “娘,我已经命人送谢礼过去了。”段玉苒淡声地道,“大房那边都没什么动静,咱们巴巴的过去道谢算什么?当时表哥维护的也不只我一人,还有五妹妹、七妹妹呢。” 不论郑文麒受伤是真是假,她都不想跟之扯上关系!他们的关系仅止于表兄妹即可! -本章完结-   ☆、72.明兰县主 段玉苒乘马车直接去了宝珑斋,在车上特意检查了一下准备送给顾衡的七色琉璃葫芦娃。 陪段玉苒出门的是云珠,她很奇怪主子为什么今天一副格外慎重的模样。 “小姐,今天您去宝珑斋是见顾爷,还是见硕爷啊?”云珠忍不住问道。 段玉苒合上锦盒,再用藏蓝的缎布包好。 “见顾爷,想将这份谢礼亲手交给他。”段玉苒抚着包袱面道。 云珠不解地问道,“那日龙舟赛骚动救了小姐的还有顾爷?” 段玉苒看了一眼云珠,抬手轻点了一下婢女的额头,嘲笑地道:“那日送我回伯府看棚的护卫是魏东,难道你没认出来?” 云珠脸上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她那天看到主子平安归来光顾着高兴了,根本没理会送段玉苒回来的护卫与嬷嬷!况且,段玉苒当时介绍魏东时说是承恩公府简三爷的护卫,所以…… “虽然帮助我的是简公子和寿兰县主,但顾爷却命魏东护送我,所以对他也是欠了一份人情的。”段玉苒道。 云珠歪歪头,觉得主子这番话说得既有道理,又有些牵强。顾爷本来就与小姐相熟,且在天蓝山庄时一起为琉璃壁画的事忙碌,出于朋友的关心与情谊,派魏东相送也是合情合理。 云珠又怎么知道,段玉苒是猜到顾衡也许有着宗族子弟的身份、又在商道颇有成就与人脉,才想更拉近彼此的距离!(没别的想法) 若在穿越前,都不见得有这种机遇!没想到穿越后,倒有了这个造化! 果然多做善事是有好处的!若无父兄之前对顾衡有恩,哪有今日她依得大树好乘凉! 怀着激动、忐忑的心情,段玉苒到了宝珑斋。 吴娘子早就得了信儿,知道段玉苒今天午时前会过来,便派一楼的伙计时刻注意着街面上马车。段玉苒的马车刚拐过街角,伙计就通知了吴娘子! 段玉苒搭着云珠的手下了马车,迎视吴娘子惊讶的目光微笑地道:“吴娘子怎么这副表情?” “哦!奴家只是惊讶,小姐今天竟未戴帷帽。”吴娘子讪讪地道。 段玉苒以前到宝珑斋都是戴着帷帽,到了二楼才摘下来。今天却是毫无累赘、一派清新的站在吴娘子面前,也难怪吴娘子人惊奇了。 段玉苒笑道:“之前到宝珑斋时发现,很多千金都不戴帷帽,我便想着反正下了马车便是进宝珑斋、上楼去,何必戴着它累赘。” 上次在宝珑斋与郑德灵、任小姐和卢小姐发生冲突时,她就发现那三位小姐离开时都没有戴帷帽。京城的风气果然比平城那种小城镇要开放许多,对女子的约束也没有那么教条! 吴娘子将段玉苒直接迎上了三楼,“顾爷还未到,请小姐先坐会儿稍候,奴家去给您泡茶。” “有劳吴娘子了。”段玉苒颔首道谢,然后坐到了靠窗的那张桌旁。 每次在宝珑斋遇到顾爷,他都坐在这张桌子旁,因为桌子的一侧摆着一把宽大结实的红木椅!段玉苒目测了一下那张大椅,也只比湘妃榻窄了一只手掌左右吧! 吴娘子很快沏好了茶水,还端来了几碟精致的点心。 现在的大荣国还没有自鸣钟这种精准的计时物件儿,所以段玉苒也只能等! 吴娘子陪段玉苒坐了一会儿后,就被二楼的一名娘子请了下去,说有重要的客人来买东西。 向段玉苒道了声歉,吴娘子赶忙下楼去招待贵客。 临街的窗子是开着的,垂挂着竹帘挡住外面街上行人的视线,但屋内的人却可以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街道上的动静。 坐了有一盏茶的工夫,段玉苒有就有些觉得无聊了,她环视着这个规整、几乎算是空落的三楼。 若说三楼是仓库,却也只在靠墙的位置摆了几个架子,架子上摆着的东西看上去也不是什么珍品。楼梯那侧摆了一个梅花多宝格,上面摆着两盆巴掌大小的盆景和几个小小的琉璃或玉石的摆件,恰到好处的遮挡住上楼者的视线,使人一时不能窥得楼上情况。 突然听到楼梯处传来吴娘子的声音,“县主请留步,三楼不对外客开放呢。” 段玉苒一怔,听到“县主”二字就想到了寿兰县主!难道吴娘子接待的贵客是寿兰县主? “大胆!你这地方还有咱们县主不能去的地儿?”一道尖厉、清脆的声音喝斥吴娘子道,“难不成楼上藏了朝廷钦犯、或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才不让人看?” 段玉苒眉头微拢的站起身。她觉得,那位做事极讲规矩的严嬷嬷应该不会容许这样的丫鬟留在寿兰县主身边吧? “算了,小雪。”又有一道倨傲、清冷的声音飘上楼,“既然人家不让上去,咱们也别不守人家的规矩。” “县主,他们这儿的规矩再大,在您的面前也得放放!你都上了三四级楼梯了,就这么硬生生被喝止,实在是没将您放在眼里的表现!”叫小雪的婢女撺掇地道,“既然县主您大度、不与他们计较,那奴婢就替您上楼看看,到底他们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小……”云珠听楼下那个丫头不客气的张口闭口说楼上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就有些气恼!她们主仆可是在楼上呢,楼下那是怎么说话呢! 段玉苒阻止云珠出声,轻手轻脚的走到梅花多宝格旁,微偏头向楼下看去。 楼梯上站着一名臂间挂着淡紫披帛、身穿浅紫晕染襦裙、梳着高髻的女子!女子背对着楼上,在二楼楼梯口处站着一名梳着双团髻、穿着绿色袄裙的少女。那少女的对面便是吴娘子! 此时,吴娘子的脸上虽然陪着笑,却没有畏惧之色。 “这位姑娘何必为难奴家呢?”吴娘子不卑不亢地道,“正如明兰县主所言,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矩。宝珑斋三楼是主家歇息会客之地,就连我们宝珑斋的伙计与娘子等闲都不能随意上去,所以请县主与这位丫鬟姑娘见谅。” 那个丫鬟抬头看向自己的主子,被吴娘子称作明兰县主的女子则丝毫没有步下楼梯的意思,就那样挺直后背钉在楼梯板上似的看着下面的人。 小雪似乎知晓了主子的心思,便更加蛮横起来。 “我偏不信这个邪!让你们老板出来,我们县主懒得理你们这些小鱼小虾!” 这对主仆是故意过来砸场子的吧?段玉苒不禁如是想到。 吴娘子脸上的笑容敛了去,朝楼梯上的明兰县主福了福身道:“还请县主见谅。” 楼下静默了一会儿,才听得明兰县主拖着傲慢、懒散地声音道:“我知道,宝珑斋是太子妃的私产之一。你们有着东宫和硕王的撑腰,自是不把我这个县主放在眼里的!我是个好说话、不喜强所难的。但父亲与兄长素来疼爱于我,若是知道我在你们宝珑斋受了怠慢不说,还被一个卖首饰的、身份下贱之人折辱,到时候会不会在皇上面前多说几句太子与太子妃纵容奴才不敬勋贵功臣之女,那可就不一定了!” 这个明兰县主是神经病吧?不过是不让你上个楼、踏足人家的私密之地,你就把皇帝都扯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父母教出这位目空一切、天下唯我独尊的县主! 最难以置信的是——一个小小的县主竟不把东宫太子、太子妃和王爷放在眼里! 真是……嗯?等等! 段玉苒正皱眉撇嘴、在心里吐槽那位专横跋扈的明兰县主,但脑海里闪过太子、太子妃、王爷……硕王这几位了不得的人物时,就像被雷霹了似的僵硬了身体! 宝珑斋是太子妃名下的私产?那自己岂不是一直在和太子妃合作做生意?这简直是无法形容的惊天真相啊! 段玉苒捂着胸口猛的往旁退了两步,身子撞在了梅花多宝格上,使得上面的盆景和摆件晃动发出声响。但她现在五感全失一般,只想着太子、太子妃、硕王…… “小姐。”云珠见段玉苒突然失魂落魄站不稳,吓得上前扶住了主子,“小姐,您怎么了?” “谁在楼上鬼鬼祟祟?”楼下的人被惊动,叫小雪的婢女尖喝了一声,然后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眨眼的工夫,小雪就奔到了楼上,当看到站梅花多宝格旁的段玉苒和云珠时愣了一下,然后就是满脸怒容! “你们是谁?敢躲在楼上偷听!”小雪伸出的手指险些戳到云珠的脸上! 云珠一手扶住段玉苒,一手不客气的拍开小雪无礼的手指。 “谁偷听了!我们小姐比你们早到宝珑斋,早早就在楼上了!你们在楼下说话,难道就不准楼上有人了?”云珠早就气恼小雪在楼下时说话难听,更是看不惯明兰县主主仆的蛮横无礼!忍不住呛了小雪两句! 小雪被云珠抢白,气得瞪大眼睛、胀红了脸!也许作为明兰县主的贴身婢女,她还没被主子以外的人这么不客气的顶撞过! “你……你是哪家的贱婢?”小雪窜到云珠面前,瞪着眼睛、叉着腰、口沫横飞地怒道,“你敢无视我们县主,我要掌你的嘴!” 说着,小雪便开始挽袖子要抽人的架式。 吴娘子也急急的奔上楼来,站在云珠和小雪之间隔开二人。 同时,她见段玉苒的脸色似乎不大好,有些担心地上前询问道:“段小姐,您怎么了?” 段玉苒抚着嘭嘭乱跳的胸口,作了好几个深呼吸力图平静下来,却没什么用处!她实在是太震惊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竟不知不觉、糊里糊涂和东宫沾了关系,那位宝珑斋的硕爷很有可能就是太子的亲弟弟硕王爷时,她就想抱头尖叫! “吴娘子,麻烦您还是请个大夫来为我家小姐看看吧。”云珠也一脸忧心地看着魂不守舍的段玉苒。 “我这就派人去请大夫!”吴娘子点头应下,就要下楼。 “不准去!” “不用了!” 两道声间同时响起。前者是一脸横相的小雪,后者是顺过气的段玉苒。 吴娘子怔怔地看向脸色微白的段玉苒,“段小姐……” “吴娘子,我看……我看我还是先回去了。”段玉苒声音不稳,似受了很大的惊吓!她又深吸一口气后,吩咐云珠道,“将给顾爷的谢礼放到桌上,请吴娘子转交就是。我们走吧。” 云珠虽然有些懵,但她还是听话地点头。 “段小姐,您真的没事?”吴娘子不放心地问道。 段玉苒牵强地笑了笑,“没事,只是突然心悸,老毛病了。” 吴娘子虽然存疑,却也觉得现在的情况下,段玉苒先离开也是对的。 云珠小心地扶着段玉苒往楼梯口走,却被小雪拦住。 “请你让开!”云珠厌恶地瞪着小雪,真想将这个讨厌的丫头推下楼去! “哼!得罪了我们县主害怕了?想逃了?”小雪勾着得意洋洋的笑,张开双臂横在楼梯口,“你的嘴我还是要掌的!你的主子也得向我们县主告个管教下人不严之罪!” “这位姑娘,请不要再无礼取闹了!”吴娘子沉下脸来,教训小雪道,“既然县主也知道宝珑斋是太子妃娘娘的私产,怎么也该给些薄面才是!” “薄面?”一直站在楼梯上的明兰县主缓缓拾级而上,从阴影里走出来的她有着一张天香国色的美貌!“太子妃会稀罕我这个小县主的薄面吗?” 小雪让开身子,恭敬地迎主子上了楼。 明兰县主站立身形,左歪头、右歪头、很认真地把段玉苒和云珠打量了一遍。 “你们是谁?”明兰县主扬起下巴高傲地问。 段玉苒咬咬牙,再不情愿也还是向明兰县主福了一礼,“小女子是忠勇伯府玉字辈第四女。忠勇伯是小女子的大伯父。” 这就是阶级!以下犯上是会被拖去坐牢、甚至严重者会被砍头!再严重些,会牵连全族! 明兰县主垂着眼帘,看着矮了半截的段玉苒,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原来是忠勇伯府的小姐,快请起吧。” 段玉苒和云珠挺意外,连吴娘子和小雪也吃了一惊!没想到明兰县主竟没有为难段玉苒! 段玉苒不敢掉以轻心,站起身后微垂着头温声道:“方才小女子的婢女所言并非作假,小女子与婢女的确是早就在楼上了,并不是故意要偷听县主在楼下的说话。” 明兰县主轻哼了一声,顺了顺臂弯处的披帛,不理段玉苒的解释,而是打量着三楼的陈设。 “也没什么好东西或见不得人的东西嘛!刚才在楼下藏着掖着、拼命阻拦,我还当有什么宝贝!”明兰县主不屑地哼声道。 说完,明兰县主的视线落在了桌上的藏蓝缎布包袱上,她朝桌子走去。 云珠想说什么,却被段玉苒用力握了一下手臂。 “这是什么东西?”明兰县主站在桌前自言自语,又转头看向段玉苒主仆,“是你们放在这里的?” “正是。”段玉苒抿抿唇后应道。 明兰县主笑了笑,对自己的婢女道:“小雪,过来打开让本县主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是,县主!”小雪跟打了鸡血似的窜过去,毫不温柔的扯开缎布皮儿,又将锦盒重重扔到桌上,然后打开扣子、掀开盖子! 锦盒里雪白的衬布上躺着七个小娃娃,头顶小葫芦、大眼睛、姿势各异!而且他们的腰裙颜色也不一样,分别是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七色! “什么破烂东西!”小雪拿起绿腰裙的琉璃娃娃左看右看,撇嘴道,“莫不是求子用的?” 明兰县主挑挑眉,拿起紫腰裙、一只手举着个小葫芦的琉璃娃娃转了转,“求子?难道是送来讨好太子妃的?” 段玉苒不语,随这对主仆折腾去!她现在最想的就是快点离开宝珑斋,回到忠勇伯府去!然后想办法与宝珑斋解除合作关系! 历朝历代,在新的帝王没有登基或坐稳皇位之前,结交任何一位皇子都是危险的!太子也不一定就是下一任皇帝! 段玉苒自认自己是个没什么本事、只想安稳过日子、没有远大志向的穿越女,对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强者完全没兴趣!而且,忠勇伯一直坚称自己是纯臣!只忠于当今天子,私底下从不结交太子或任何一位皇子! 如果段玉苒因为想赚钱,却误入了太子的阵营!将来太子能登基为帝,一切好说,如果有个万一……不敢想! “我听说忠勇伯自诩是纯臣,但府上千金却送求子的礼物给太子妃,呵呵!难道暗地里,忠勇伯其实是太子的人?”明兰县主玩味地看着段玉苒,用猫捉弄老鼠般的口吻问道。 “县主误会了。”段玉苒抬起头,闪亮的黑眸直视着明兰县主的双眼,镇定自若地道,“这套琉璃娃娃是小女子给某人的谢礼,并非是献给太子妃的求子之物。” -本章完结-   ☆、73.真相大白 “给某人的……谢礼?”明兰县主垂眸看了看手中的琉璃葫芦娃,嗤笑一声道,“怎么看都是女人才喜欢的东西,又放在这宝珑斋外人莫入的三楼!段小姐,你倒说说看,是送给谁的?” 段玉苒轻笑一声,垂下眼帘淡声地道:“县主这口气倒像是在审问犯人,而那套琉璃娃娃就是证物一样!且不说我的大伯父是否真是纯臣、这琉璃娃娃是不是送给太子妃求子的。身为臣子,理当效忠皇上、敬重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就算是送些小礼物又有何妨?还是说,县主您根本没将东宫太子与太子妃娘娘放在眼里,不但自己不敬,也不准别人尊敬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 “你……你一派胡言!休得血口喷人!”小雪白了脸,指着段玉苒叫嚣道,“我们县主……” “小雪!”明兰县主沉声喝住婢女,一双美眸中闪着点点火光地望着段玉苒,“段小姐,我敬不敬重东宫,无需你编排!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不是送给太子妃的礼物,那是送给宝珑斋里谁的呢?” 段玉苒不喜欢明兰县主的咄咄逼人,但身份地位摆在面前,她也不想多与这个不讲理的县主多纠缠,便道:“前几日龙舟赛,七皇子到场引起一些小的骚动,当时小女子得承恩公府的三爷、寿兰县主和一位朋友相助,才幸免于被人潮挤伤。这套娃娃就是送给那位朋友的,因我只知道他常到宝珑斋来,所以才将谢礼也送到了宝珑斋。” 明兰县主听完挑了挑眉,“寿兰?那丫头也已经进京了?” 下个月初四就是万寿节,只要不是被皇命限制、无召不得进京的藩王、臣子外,一些府邸、封地在别处的王公勋贵都开始往京里赶,准备在万寿节当天入宫朝贺。 南阳公主下嫁给了昆仑贺兰家,公主府自然也座落于昆仑。要参加万寿节,就得早早出发到达京城才行。 段玉苒年幼时就随父母去平城生活了六年,回来虽有一年,却依旧对权贵们的亲戚网两眼一摸黑! “段小姐,你所说的那位朋友是常来宝珑斋的贵女?”明兰县主猜道,“可京中贵女怎么可能会互相不往来呢?除非是你们忠勇伯府的冤家对头,偏两府的小姐却私下交好。” 段玉苒差点儿没绷住表情!她暗暗觉得:这位明兰县主不去当捕快都可惜了!分析事情挺有条理的,脑洞也够大,就是总分析偏了而已。 段玉苒也不解释,就随明兰县主沉浸在自我陶醉的分析中! “不过,你能上到这宝珑斋三楼,想必也是个不简单的!”明兰县主走到段玉苒面前,再次认真地打量脸色微白、表情镇定的伯府千金,“你和硕王、或东宫是什么关系?” 话题又兜了回来,段玉苒隐隐觉得头疼! “回县主的话,小女子与东宫、硕王没什么关系,也从未见过……” “简清珂,你果然到宝珑斋来捣乱!”楼下传来少女的娇叱,然后随着咚咚的奔跑上楼声,一名穿着鹅黄襦裙、挂着枚红披帛的少女上了三楼! 段玉苒一看,竟是认识的人——寿兰县主! 寿兰县主一脸气恼地跑上楼来,先狠瞪了明兰县主一眼,然后转身看向段玉苒。 “段家姐姐,简清珂是不是欺负你了?”寿兰县主一副要打抱不平的架式。 呃……要怎么回答呢?段玉苒有了片刻犹豫。 “贺兰无双,你怎么来了?”一见到寿兰县主,明兰县主之前的高冷、傲慢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敌意!“你与衡表哥已经见过面了?” 寿兰县主一扬下巴,得意地笑道:“是啊!我与衡表哥已经见过面了,就在赛龙舟那天!表哥与我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还说改天要请我吃京城最好吃的菜呢!” 明兰县主如花美颜顿时气得飞红,妒嫉的表情压也压不住! “哼!衡表哥也不过是用吃的东西哄哄你这个小丫头不再缠着他罢了!”明兰县主故意气寿兰县主地道。 果然,寿兰县主气得跳脚,冲到明兰县主面前高声道:“简清珂,我警告你!离衡表哥远点儿!” “哼,凭什么!”明兰县主不示弱的上前一步,随手将手里的东西砸到地上,“衡表哥是你一个人的吗?” 啪啦!紫娃被摔在地上,断了胳膊、腿儿! 段云苒此时已经凌乱,对自己要送顾衡的礼物被毁了一只都来不及心痛! 她有没有听错?这位明兰县主也是顾爷的表妹?看这情形,是两个表妹争一个表哥的戏码啊!果然县主表妹的的战斗力与普通内宅表妹们的战斗力不一样! 什么绵里藏针、话中有话!什么七拐八转、明褒暗贬……统统不需要!直接上来吼对方:你给我滚粗! “云……云珠,咱们快走。”段玉苒悄声对已经看傻的婢女道。 云珠吞了一口唾沫,扶着自家主子悄无声息的下了楼。她们的举动被吴娘子看在眼里,不但没有出声询问或阻止,反而移动身形助她们不被发现的离开! 踏下一楼最后一个楼梯,段玉苒发觉自己后背的衣衫都被汗水打湿了! 今天受到的惊吓实在是太多了,她得回去好好理顺一下,再好好的休息…… “段小姐?你要离开?”低沉的声音伴着压顶的黑云和如一堵墙似的身影挡住了段玉苒的去路! 段玉苒唬得往后一退,险些被楼梯绊倒! “顾……顾爷?”段玉苒看清眼前的“肉墙”后低呼出声。 顾衡今天穿了一身棕色镶白云纹边的直裾,不知是衣服颜色和款式所衬、还是他本人有些消瘦了,段玉苒发现他似乎没有在天蓝山庄时那么胖了。 “让段小姐你久等了。”顾衡拱手道,“出门前被一些事耽搁了,所以……” “顾爷,三楼……三楼有你的两个表妹……我先告辞了!”段玉苒回头看了一眼楼上,顿时感到胆颤心惊,深怕寿兰或明兰两位县主中哪一个下来看到顾衡在和自己说话,那后果…… 表妹?顾衡茫然地也抬起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却没理解段玉苒惊恐的话语中所提示的东西。 段玉苒越过顾衡,就往宝珑斋的门口走! “那个忠勇伯府的四小姐,你且站住!”二楼传来明兰县主带着怒火的清冷声音! 段玉苒头皮一阵发麻! “段家姐姐且留步!你把话说清楚再走!”寿兰县主的声音也加入进来。 噔噔噔!楼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跑动。 顾衡的脸一沉,负手盯着二楼的楼梯口! “衡表哥?”寿兰县主先跑到楼梯口的,看到顾衡时发出惊喜的呼声。 “衡表哥。”明兰县主的淡紫色身影出现在二楼楼梯口,她看到顾衡时眼波闪了闪,但开口唤人时却依旧清冷。 顾衡冷冷的视线在寿兰县主和明兰县主身上缓缓扫过,冷淡地问道:“你们二人怎么在这里?” 怪不得他进宝珑斋的时候觉得今日异常冷清!平日里这个时候一楼怎么也有三两客人在挑选饰物! 柳战也发现宝珑斋周围看着有身手不错的人分散而立,他与魏东都起了戒备之心!如果不是主子非要赴约,他们都准备让车夫调头将马车赶回王府了! 寿兰县主跑下楼来,双手拉住顾衡的衣袖,大眼眨啊眨。 “衡表哥,都是明兰不好!”寿兰县主指着还站在二楼的明兰县主告状地道,“我今天带着人上街买东西,恰好看到明兰的马车停在你这间铺子的门口!我就进来看个究竟,果然发现她正在欺负段家姐姐!” 段玉苒想逃离,但又不想将祸引至忠勇伯府,所以就站在一楼进退两难!可不曾想却听到寿兰县主又说出一个令她心脏承受不了的真相——宝珑斋是顾爷的?是顾爷的? 老天爷啊!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还是……还是在做梦? 听寿兰县主说明兰县主欺负段玉苒,顾衡的眸光更冰冷了几分!再看明兰县主时,胖脸的肉都垂了下来,充满显示出他的不悦! 明兰县主暗恨寿兰县主告状,却硬端着架子作出无畏无惧的模样! 刚才在三楼,明兰县主简清珂和寿兰县主贺兰无双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你一言、我一语就互相讥讽、挖苦起来!吵了几句后,还是明兰县主的婢女小雪发现段玉苒主仆偷溜了! 明兰县主想到段玉苒送给“朋友”的礼物,就问寿兰县主赛龙舟那天除了简三爷和她帮了段玉苒外,还有另外一个人是谁! 寿兰县主得意地告诉明兰县主,另外一个人就是硕王顾衡! 明兰县主这才恍然大悟,暗恨段玉苒故意说得不清不楚、蒙骗自己! 明兰县主知道寿兰县主也从小就喜欢硕王,便嘲讽地说自己和她都被忠勇伯府的四小姐耍了!指着桌上的琉璃葫芦娃让寿兰县主看看她一直维护的段家姐姐,原来也惦记着她们的表哥呢!(冤枉) 于是,二人一起追下来,正好遇到了顾衡! 跟顾衡告完状,寿兰县主又去拉住段玉苒,好声好气地道:“段家姐姐别怕,方才是我失礼了。我知道你送衡表哥礼物是为了表达谢意,我和文植表哥都收到你派人送去的谢礼。文植表哥去应国公府看望你表哥的时候,听说郑公子也收到了你的谢礼呢。” “哦,哦。”段玉苒现在头脑和心中一片乱,都不知道寿兰县主在说什么! 明兰县主下了楼梯,还差三个楼梯时停了下来,与顾衡面对面、直视着对方! “衡表哥,两年不见,你……过得可还好?”明兰县主并不像开玩笑地道,“小妹再劝你一次,别为了东宫那位连自己的命都不珍惜了!” “你管得太多了!”顾衡不留情面地哼声道,“表舅此番回京被父皇封为盛博侯,县主便忍不住要耍耍威风了?” 明兰县主眼圈一红,咬了咬嘴唇后恨声道:“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说完,从顾衡身侧飘然而过,用手掩着口鼻奔出了宝珑斋! “……”段玉苒无语地望着顾衡宽厚的背影,心中有一百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两位如花似玉的县主的眼睛长到哪里去了?竟都看上一个胖子!虽然这个胖子是王爷、是当今圣上的儿子、太子的亲弟弟……也不至于因为这些金光乱闪的身分将他变得英俊了吧? “吴娘子!请段小姐上楼!”顾衡爷对已经下了楼垂首立在一旁的吴娘子沉声吩咐道。 “是,主子。”吴娘子恭敬的行了一礼,朝段玉苒走过去,“段小姐,随奴家上楼去吧。奴家再为您请一个大夫过来看看。” “不……不用……”段玉苒摆手后退的拒绝,却被吴娘子半扶半架地上了楼梯!云珠怔了怔之后赶紧跟上去! 寿兰县主看着段玉苒被吴娘子搀上楼,嘟嘟嘴就也想跟上去。 “柳战,你护送寿兰县主上马车、将其送回南阳公主在京中的临时府邸!一定要看着严嬷嬷将县主带进府中再回来!”顾衡眼神一转,又瞥向自己的一名侍卫命令道。 “是,王爷。”柳战拱手领命,上前走到寿兰县主面前,“县主,请。” “我不走!我要和表哥你、还有段家姐姐一起聊天!”寿兰县主不甘的跺脚。 但顾衡根本不再理会她的歪缠,直接负手上了楼! ** 段玉苒喝了两口新沏的茶,心绪平复下来后,她简单整理了一下。才发觉,自己竟像个傻瓜似的干了一堆蠢事! 顾爷和硕爷根本就是一个人!都是硕王顾衡!之前她怎么半点儿也没想到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呢? 不!不!这不能怪她!段玉苒给自己找理由宽慰:有见过皇子可以无旨随便离开皇城的吗?有皇子出来进去只带两名侍卫、没有仪仗的吗?看看七皇子出行,闹得龙舟赛上出现骚动!那才是皇子的派头吧! 最可气的是,自己当着顾衡的面贬损他的另一个身份“硕爷”时,这家伙神情很自然、半点儿尴尬和气恼也没有啊!更别说自己将准备送给“硕爷”夫人的玉颜膏转送给了“顾爷”……靠,这蠢事干的,段玉苒都羞的想找块豆腐撞死! “段小姐,抱歉。” 就在段玉苒纠结得双眼无神、进入抽空状态时,顾衡安排完楼下的事上了三楼。他上来就向段玉苒道歉,为了他一直以来的隐瞒与欺骗。 段玉苒木然地抬头看着眼前米其林似的男人,完全不想接受他的道歉! “段小姐,我知道之前隐瞒身份的事令你很气愤。”顾衡坐到那把特制的大椅上,被肥肉挤得显小的眼睛闪着亮亮的光芒注视着段玉苒,脸上的表情似乎很真诚。“其实之前的事都是阴差阳错所致。我本来想告诉你真相,但总是错过最佳时机。等再想说时,又怕你怪罪而开不了口,所以才拖到今天。” 再多的解释与道歉也改变不了事实,堂堂的硕王能主动道歉已经是不易!所以,剩下的时间里就是尴尬、僵凝的沉默! 云珠早被吴娘子给带到了楼下,三楼现在只剩下段玉苒和顾衡! 不知过了多久,段玉苒一直紧紧握着茶杯、已经发木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 “如果……如果今天不是明兰县主和寿兰县主揭穿了所有的真相,王爷是打算以哪个身份来应民女的约呢?”段玉苒的视线定在瓷白的茶杯上,声音听起来很是平静,无嗔无恼。 “我是打算向段小姐你坦白真实身份的。”顾衡诚恳地道。 “王爷……呃,您应该是硕王爷,对吧?”段玉苒现在连自己的判断都有些不相信了。“民女有几个问题想请教王爷。” 顾衡点了一下头,靠坐进大椅中。 “段小姐请问。” 段玉苒舔了舔嘴唇,深吸一口气后问道:“在平城与我签订回京后合作契书,是不是王爷您的决定?” “是。我早知道与玉环阁合作的琉璃饰品女画师是忠勇伯府三老爷的女儿、伯府四小姐。”顾衡淡声地道,“我那次去平城也只是路过办些事,后来听了小姐跟吴娘子提及的合作方法与生意上的策略后,被小姐的聪慧所惊艳。才想着要继续与你合作。” 若是以前,听到顾爷这么夸自己,段玉苒又得是一阵兴奋与自得,可现在听起来就觉得讽刺! 别人将自己的底都摸得一清二楚了,自己还真以为有伯乐识千里马呢! “之前种种,民女也是无心力去一一纠结。听闻硕王与太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民女只想问王爷,那幅琉璃壁画可是准备以太子的名义进献给皇上作寿礼?” “……”顾衡眉头拧得死紧,牙根不自觉地也咬紧了! 是说出真相,还是再欺骗她一次? -本章完结-   ☆、74.奇葩舅母 段玉苒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和太子、硕王扯上关系! 犹处于震惊与惶恐间的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如何远离祸端! 若放在某些人身上,能与太子和硕王有这么直接的关系,还有与硕王爷面对面坐着说话的机会,恐怕会高兴得不得了!但段玉苒却是个怕死的! 上一辈子看了太多夺嫡、争皇位的小说与影视剧,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都不足以形容皇位之争的残酷与惨烈!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么诸子夺嫡后的一朝称帝又得有怎样的血流成河、白骨成堆! 段玉苒虽对政事不是很敏感,但与嫂子温氏闲来私下聊天时却也听闻了不少宫廷秘闻! 温氏的祖母淳阳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同母幼妹,她小时候经常随祖母、母亲进宫给在世时的太后与皇后请安。至今她与几位公主还是手帕交,所以知道宫中很多鲜为人知的事倒也不奇怪。 太子与硕王的生母齐皇后去得早,在卢贵妃之前曾有位谭德妃很是得圣寵,还生下了皇帝的第三子。 三皇子出生没多久,太子和硕王就开始多灾多难起来,发生过几次险些丧命的意外和得了几次很严重的病症!宫里人不敢乱说,但宫外的人却都传言是谭德妃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迫害太子与二皇子(硕王)! 那时太后还活着,但身体也是不太康健。听闻两个嫡孙的日子过得不安生,就将皇帝叫到慈宁宫长谈了一番,后又将太子和生病的硕王接到慈宁宫照抚。自那以后,两位皇子倒也没再出过什么事,皇帝就渐渐疏远了谭德妃,寵起了当时还在嫔位混日子的卢贵妃。 距谭德妃失寵大约一年多的时候,三皇子出疹子没挺过去!痛失爱子的谭德妃一病不起,没多久就跟儿子团聚去了!卢贵妃才渐渐爬了上来! 卢贵妃初时虽在后宫得势,但一直未诞下皇子或皇女!不知吃了多少药、求了多少秘方也不见效!直到太后去世两年之后,她才生下了七皇子,接着又生了五公主和十皇子!不过,那时太子与硕王都已经十多岁,心智比同龄孩子还要成熟许多! 虽然皇帝早就立了太子,但却挡不住宫中有人蠢动、宫外亦有人为了利益伺机而动! 温氏就曾跟段玉苒悄声说过,头几年民间有传言“七星列阵,帝王星行七”!其中隐隐有着七皇子有帝王之命的意思!只是后来皇帝派人暗中将谣言掐灭了!当初负责这件事的人就是忠勇伯! 为此,忠勇伯府上下着实担心了许久!一是因为忠勇伯知道了皇家秘辛传闻,又被派去执行灭谣之事,不知将来是福是祸!二是有人传这种谣言必定背后有股势力指使,只怕会有人对伯府不利!幸而后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众人才放下心来! 这两年,卢贵妃的动作越来越大,倒有些不遮不掩的架式!而皇帝也不见阻止,这就令一些心思活络的臣子们开始猜测起来,是不是太子之位要换皇子坐了? 温氏和段玉苒说这些,也是因为忠勇伯标榜自己是纯臣,只对皇帝效忠!但女眷们在外走动,难免会遇到各方势力的家中女眷,这就需要在言行与亲近度上要多加注意! 之前,段玉苒怀疑顾衡是没落的宗室子弟,背后可能有得势的皇族撑腰,所以才想跟他多亲近,借势让自己的铺子和三房得益!但她也仅仅是想中间隔着顾衡这么一个人与皇族扯上关系而已!起码这样安全些! 现在撇清与硕王的关系,不知还来不来得及!自己可没少往宝珑斋跑啊! 段玉苒懊恼的同时,又想到那个琉璃壁画的寿礼,越发觉得自己是赶着奔着去作死!要是卢贵妃和她的儿女们知道忠勇伯府的四小姐为太子、硕王出谋划策献寿礼,不知会不会做出什么暗黑之事来! 顾衡听段玉苒问起他用来掩人耳目的琉璃壁画,心底有些发虚! 那琉璃壁画一开始他就没打算作为万寿节的寿礼献给皇帝!但想骗过某些人,不拿出有“诚意”的东西、将戏作足的话,恐怕很快就会被拆穿!所以,顾衡自己想不出有创新、能取信敌手的寿礼,就让段玉苒想!只是没想到段玉苒还真想出了一个不错的东西! 即使这次的琉璃壁画不作为寿礼进献给皇帝,但以后宝珑斋完全可以烧制这种精致的琉璃壁画作为新品向外售卖和订制! “呃,那面琉璃壁画的确是本王替太子做的万寿节寿礼。”顾衡最后还是决定将真相隐瞒下来!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不能前功尽弃!段玉苒还不值得他冒险! 段玉苒瞬间苦了脸。 顾衡挑了挑浓眉,对段玉苒不情愿和沮丧觉得不解。 “段小姐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吗?”顾衡问。 段玉苒心想,自己可不能说是不想跟太子和硕王扯上关系,万一再把这位胖胖的硕王惹恼了,自己马上就倒霉! 唉,以前看到顾衡的时候,觉得他胖得可靠、胖得温暖、胖得和蔼!可现在看他就觉得压力很大啊! 话又说回来,皇子们不都应该是注重形象的吗?小时候胖一些倒说得过去,硕王二十多岁了还胖得像座小山,不合理啊! 说好的皇子都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呢?段玉苒只觉得心中的幻想在硕王顾衡面前已经碎成了渣!什么都是有意外的,他可能是皇家基因突变的那一位吧…… “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段玉苒静了静心,苦笑地道,“王爷也知道我是和离大归的身份,很多场合与事情上不宜掺合进去。民女的意思是说,那琉璃壁画能不能就当作是王爷您自己想出来的主意,不要将民女参与其中的事告诉其他人?” “原来是这个,没有问题。”顾衡也松了口气! 若段玉苒不想因琉璃壁画而扬名,那么那面琉璃壁画在进献途中出了什么事,她应该也不会太介意吧? 段玉苒听顾衡轻易的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竟有些意外和惊喜! “那就多谢王爷了。”段玉苒的脸然终于有了一些缓和,马上又提出新的条件,“宝珑斋的生意越来越好,出入的人也越来越多。前一次民女过来便与应国公府的八小姐发生了不快之事,今日又与明兰县主……所以,民女想着以后还是少来宝珑斋为好,免得碰上相熟之人,因民女的身份而作文章,反倒坏了宝珑斋的名头!” 以后不止是少来,她根本就打算不再来了! 顾衡思量了片刻,觉得段玉苒说得也没错。马上就是万寿节了,很多居于异地的贵族与王公都赶到京城为皇帝拜寿,宝珑斋是太子妃名下私产的事在宫中和一些达官贵人那里已经传出了风声!若段玉苒再像以前那样经常出入,的确会引人注意! “也好,你想得很是周全。以后还是让吴娘子去琉光阁去取图样,有什么事也由琉光阁的掌柜夫妇向你转答吧。”顾衡应道。 于是乎,顾衡和段玉苒明明所思所想完全不同,却诡异地在一些事上达成了一致! ** 回到忠勇伯府,段玉苒进了玉春堂没去向三太太打招呼,而是直接带着云珠回了东院! 云珠也隐隐猜到了顾衡的身份,但主子没发话,她不敢乱说! 进了自己的正房,段玉苒换下已经被汗水打湿又风干的衣裙,换上干爽舒服、轻便的居家衫裙。 碧珠见段玉苒的脸色不太好,便向云珠投去询问的眼神。 云珠轻摇了一下头,示意碧珠不要问。 段玉苒抿了两口茶,又托着温热的茶杯后才抬头看向云珠。 “云珠,今天在宝珑斋发生的事、听到的话就烂在肚子里吧!”段玉苒叹息地道,“我知道,虽然早晚是会被人知道,但得一日清静、一日安稳便贪得一日清静与安稳吧!” “是,小姐放心,奴婢绝对不会对第二人说的!”云珠信誓旦旦地道,“就连碧珠也不告诉!” 碧珠气得直瞪眼,却又不好当着段玉苒的面跟云珠拌嘴,只能鼓着腮帮白了云珠一眼。 段玉苒被两个丫鬟的模样逗得笑了笑,压在心头的郁结总算有点儿消散了一点儿。 放下茶杯,段玉苒带着云珠和碧珠去给三太太问安。 想不到,三太太的房中竟有客人,难怪段玉苒匆匆先回了自己的院子,三太太没有担心的马上跟过去! 袁妈妈从屋里出来,将段玉苒拉到了西厢房根下轻声地道:“是舅太太来了。” 舅太太?段玉苒想了想才知道是哪边的亲戚。 “哪位舅母?” “是大舅太太。”袁妈妈道。 姚家上一辈早就已经分了家,段玉苒的外祖父与太夫人是亲姐弟!外祖父与正房太太生了一子一女,跟妾室生了庶子两个、庶女四个,三太太便是四名庶女之一。 “大舅母?真是稀客!”段玉苒嘲弄地轻笑道,“可是有什么事吗?” 段玉苒与兄长段玉枫与外祖一家并不亲近,至今那位名义上的外祖母还在怨恨三太太抢了自己亲生女儿的好姻缘!大舅舅一家更是鲜少与三房有往来,即使到忠勇伯府来也是看望太夫人,从来都不会主动要与三太太和段玉枫、段玉苒见面! 袁妈妈犹豫了一下,才叹口气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说是世正表少爷在外面惹了官司,舅太太便到府中求太夫人跟伯爷或四老爷说说,将世正表少爷的事儿给解决了。但太夫人那边没给个准信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忙,舅太太就到太太这儿来诉苦了。” “哼!这个时候想起忠勇伯府里还有这么个亲戚了!”段玉苒冷着脸哼声道,“既然如此,我便也不进去了。袁妈妈你快些进去,盯紧了我娘,免得她一心软再答应大舅母什么!” 自己娘亲心软的弱点怕是这辈子也改不了了,段玉苒可不想将姚家的麻烦引到自家身上!现在麻烦事已经够多了! “小姐放心吧。”袁妈妈朝段玉苒福了福身,“那奴婢就先进去了。” 段玉苒点点头,看着袁妈妈回到正房后,便带着云珠准备出玉春堂到二门边上吩咐小厮一声,若是三老爷回来,就说四小姐有事相请! 顾衡是硕王这件事,父兄到底知道不知道? 可还没走到玉春堂院门口,袁妈妈就又出来了。 “四小姐留步,太太请您进去呢。”袁妈妈开口唤住了段玉苒。 段玉苒眉头微皱,转身看着袁妈妈。 袁妈妈打了个指向屋里的手势,又作了“舅太太”三个字的口形。 段玉苒偏过头翻了个白眼儿,不情愿地又回去了。 进了正房明间,段玉苒就看到靠窗的榻上坐着母亲姚氏与一名面皮白净、小眼睛、身材略显臃肿的中年妇人。 那名中年妇人穿着略显老气的褚石色底的褙子和青灰色的褶裙,头上戴着几样简单的金饰。 “大舅母。”段玉苒上前给舅母王氏行礼。 “哎哟哟,快起来快起来。”姚王氏伸手拉起了段玉苒,胖乎乎的手握住段玉苒嫩滑的玉手就不放了!“我也有六七年没见着苒姐儿和杭哥儿了。你们从平城回来后,也只妹夫和妹妹去了家里,倒不曾将两个孩子带去。” 三太太陪着笑地道:“嫂子也是知道的。我们家杭哥儿是个混不吝的!自从几年前去府里,将母亲气晕过去之后,我与你妹夫便也不敢再带那小混驴过去了。而苒姐儿又是大归的身份,若无父亲和母亲发话,我们也是不好将她带去请安。” 姚王氏也不过是顺口说了那么一句,段玉杭和段玉苒因他们母亲的缘故,很是不得自己婆婆的待见!七八年前的春节,段玉杭去姚家拜年时恶作剧地将鞭炮扔到了婆婆的椅子下,将老太太吓得晕了过去,事后又把过错都推到了自己儿子姚世元的身上……提起那个混世魔王,姚王氏也牙疼! 段玉苒在平城又和离过,这样的身份本就是深居简出,不去姚家也没什么可挑的! “唉,过年时你们府上又发生那样的事,竟拖到现在我才算看到了苒姐儿。”姚王氏忽略了三太太有些抱怨似的话,一只手握着段玉苒的小手、另一只在那手背上摸了又摸,爱不释手的样子。“苒姐儿小时候到家里来时,最是喜欢跟在她世正表哥后面玩耍了,连紫姐儿都不爱搭理呢。” 段玉苒一僵,她记得袁妈妈说大舅母此次来伯府,是因为次子姚世正惹了官司,特意来求助的!好端端的把自己和那个如今长得是圆是扁、鼻子眼睛什么样她都不记得表哥扯到一块儿是怎么个意思? “舅母别笑话我了。”段玉苒作出娇羞状,将自己被姚王氏摸得快出鸡屎味儿的手用力抽了回来,“那时候年纪小,只想着跟大孩子一块儿玩有意思,紫妹妹又是个爱哭闹的,我才跟在哥哥和表哥的身后。” 我是跟在自己哥哥的身边,才不是跟在那个什么表哥身后! 姚王氏发出老母鸡似的咯咯笑声,“真是个爱害羞的孩子!” “……”段玉苒无语。 等姚王氏笑够了,眉眼闪着异样光彩的看向三太太问道:“妹妹可再为苒姐儿相看人家了?” 三太太原本勉强陪笑的脸有些端不住,端起桌上的茶碗掩住不悦地抿了一口,然后淡声地道:“也是不急。” “不急?怎么不急?”姚王氏低呼道,“妹妹可别这样想!女人花儿似的年纪就那么几年,今年苒姐儿也十八了吧?虽说和离过了,不怕人说是老姑娘,但年纪大了难免不好生养!到了夫家也站不住脚不是?” 原来这种多管闲事、碎嘴、八卦的女人从古至今都有!与后世没什么不同! 三太太的脸彻底沉了下来,也不看姚王氏殷切的脸,硬声地道:“大嫂放心,苒姐儿的事,我与老爷自有主张!” 姚王氏似乎看出三太太的不高兴,她却没有在意! “妹妹,不是嫂子多事。”姚王氏瞥了一眼站在三太太身侧垂首不语的段玉苒,有些语重心长地道,“姑娘留在身边久了,容易出事!” 卧槽!段玉苒震惊的抬头看向姚王氏,真不知道这位大舅母是受了什么刺激,才说出这样的话! 三太太的手也握成了拳,气得紧咬牙根地看着姚王氏,“大嫂、这是怎么说的?难道是紫姐儿……” “呸呸!我们紫姐儿可是个乖孩子!现在正与大理寺正府上的四公子议亲,妹妹可别没的败坏我家紫姐儿的名声!”姚王氏也拉下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我说的是苒姐儿……” “我们苒姐儿更是个乖得不得了的孩子!不劳大嫂操心!”三太太将帕子用力的甩在桌上站起身,摆出送客的架式,“大嫂在我这儿也坐了许久,既是为了世正外甥的事来府上求大伯和四叔,与其在我这儿浪费时间,倒不如去四弟妹那里说说!” 姚王氏脸一红,也站了起来! “妹妹这是什么话!我本是好心想给苒姐儿介绍一门亲事,可不等我说你便这副模样,真叫人心寒!” -本章完结-   ☆、75.又一鳏夫 有句话叫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姚王氏到忠勇伯府来求太夫人帮忙救自己的次子,在没得到太夫人正面答复前,她便跑到三房向三太太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三太太只当这个嫂子是心里着恼,到自己的院中来吐苦水,哪成想在看到段玉苒后就开始说话往下坡道上拐! 段玉苒则是受惊多于恼怒! 姚王氏突然说什么要给自己提亲,转折得也太突然了! 三太太毫不留情面的让袁妈妈送客,将姚王氏给赶走了! “娘,您别生气。”段玉苒回过神,见母亲气得坐在榻上咻咻喘息,看来气得不轻。“我看大舅母是脑子出了问题!不然怎么突然说什么是来给我保媒?这种话哪有当着女儿家面说的,都是长辈私底下商议的事!” 的确如此,这个时代的女孩儿家是不能打听和听关于自己亲事的对话,甚至别人拿成亲这样的话打趣,都要作出害羞不依的模样来表现“纯洁”……段玉苒对这样的矫情实在是无语,所以在平城时她主动向父母提出未婚夫人选挑好了,自己必须看一眼、暗中了解一下才行! 三老爷和三太太虽然觉得吃惊,但疼爱女儿的他们也没过于反对。谁知道段玉苒看走了眼!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我道她怎么坐了半天、说了那么多也不烦,一副也不准备走的样子!”三太太气难消、恨声地道,“敢情是坐在这里等你回来!呸!我的女儿要她们惦记着找婆家!今天这不入流的作法就让人看不上眼!” 段玉苒咧了咧嘴,心想很久没看到姚氏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娘,您说大舅母到咱们院中说这些话,会不会是老太太授意的?”段玉苒从进屋的七巧手里接过新茶放到了姚氏手边,拧眉问道。 三太太也皱起眉想了想,哼声地道:“谁知道呢!反正有人就是看不得咱们三房好!连外人都要掺一脚的欺负咱们!” 段玉苒也有同感!但她不愿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惹母亲生气,便又劝了一会儿,直到将姚氏脸上绽开了笑容,她才回了东院。 三老爷今日回来得有些晚,段玉苒等到吃过了晚饭也没见父亲回来!她就让碧珠去二门告诉之前的小厮,三老爷若是回来,就不用将白天四小姐找他的事儿说出来了。明天一早,她去给父亲请安时再问也来得及。 晚上,云珠铺好被褥、碧珠服侍段玉苒洗漱更衣后,段玉苒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坐到chuang上! 今天这一天过得真是精彩之极!心情起伏也是过去这十几年中从未有过的情况! 段玉苒躺下后就什么也不愿想!什么顾衡是硕王、寿兰和明兰两名县主喜欢一个胖王爷!什么大舅母的二儿子出了事,还不忘给自己保媒等等,她都扔到一旁不去想,只想睡个好觉再说! ** 四房安静了,忠勇伯府就安静了一半,另一半无法安静的就是太夫人老姚氏! 果然大舅母姚王氏要给段玉苒提亲的事跟太夫人有关! 姚王氏拜访后次日一大早,丫鬟们正忙忙碌碌服侍主子们洗漱、摆饭,段玉苒也姗姗而来准备和父母一起用早饭,太夫人那边就派人到玉春堂通知三房现有的三位主子:三老爷今日先歇歇,老太太有事要与三房的主子们说! 这个老太太总挑吃饭前派人到三房传话,是准备让人消化不良啊! “你们不必一副受惊的样子,吃饭!”三老爷反而是三人中最镇定的!大手一挥招呼妻女吃早饭! 三太太因昨天被自家嫂子气得厉害,昨天的晚饭就吃了几口,现在又听太夫人让他们一家过去,这早饭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三老爷和段玉苒劝了几名,三太太只说不舒服便进了里间。 见妻子这样,三老爷也没了胃口,他指了指桌子让段玉苒坐下来先吃,自己则跟进去劝解妻子。 段玉苒想了想还是坐下来,拿起筷子吃饭!不吃饱了,哪有力气和那个堪称老妖婆的太夫人斗啊! 没过多久,段玉苒刚喝了半碗粥的工夫,三老爷就扶着眼睛通红的三太太走了出来。 “快坐下来吃饭,今早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做了猪耳朵拌瓜丝,清凉……”三老爷将妻子扶坐到椅子,故作开心的指着桌上的一道菜准备勾起妻子的食欲,但当看到那盘菜的时候脸色就阴沉下来!“苒姐儿,这是你娘最爱吃的菜,你怎么专挑猪耳朵吃,剩了瓜丝给你娘?你太不孝了!” 段玉苒一脸冤枉地看着她那个护妻狂魔的爹,委屈地道:“爹,那盘猪耳朵拌瓜丝我连一筷子都没动!厨房做完上来就是这个样子!不信您问袁妈妈!” 三老爷抬头看向袁妈妈,见那位服侍三太太多年的老仆点了点头,中年美大叔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混帐!竟糊弄到我的头上了!袁妈妈,你去厨房将做这道菜的人找出来,带到玉春堂来!我倒要问问,这猪耳朵也成了稀罕物?”三老爷恼道。 “算了,不过是道菜罢了,闹得这般兴师动众做什么?”三太太抚着微疼的头声音虚弱地道,“老爷,您坐下来吃些,然后咱们就去明熙堂吧,别让老太太久等了。” 三老爷见妻子不舒服的样子,将这件事暗暗记下,缓了脸色坐下来。 “芬娘,要不你就不要去了,我在老太太那儿……” “老爷,我必须得去!”三太太抬起头,满脸坚定地道,“当初从平城回来时,我们说好了有什么事一家人一起面对和度过,我倒要听听老太太今天又要跟咱们说什么!” 三老爷不再劝,亲自盛了一碗粥放到三太太面前,好说歹说是劝妻子喝了半碗左右,又吃了两口菜。 这对老夫老妻旁若无人的秀恩爱,虐得段玉苒一脸血!女儿在旁边呢,你们这样做好吗?古人的含蓄呢?规矩呢? 吃完早饭后,三房一家才慢悠悠的往明熙堂走。这种情况似乎每隔一段时间就发生,三房的人也有点儿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往明熙堂走的时候,段玉苒想起顾衡的事。 瞥了一眼精神不振的母亲姚氏,段玉苒往父亲的身边靠了靠。 “爹,我有件事儿想问您?”段玉苒低声地道。 三老爷一颗心都在看着不太舒服的妻子身上,听女儿这么问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嗯,什么事儿?” “那个……就是您和哥哥在安州救助过的顾爷,他是不是跟太子很亲近啊?”段玉苒迂回地问道。 段淳余脚步一停,引得三太太和身后的仆婢注意。 “你问这个作什么?”段淳余一脸正色、甚至有些严厉地看着女儿,“说到那位爷,我也正想提醒你几句,莫要跟人家摔摔打打使小女儿家的性子!不想做便告诉人家不做,想做就好好做!” 啧!段玉苒翘了翘嘴,对父亲义正言辞的说究不太走心! “爹,你早就知道顾爷的真实身份,是吧?为什么不告诉我?害得女儿之前……之前做了很多丢人的事!”段玉苒有些着恼地抱怨,“而且您怎么和那样的人扯上关系,若是被大伯父知道……” “苒姐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说的顾爷是不是上次到咱们府上说有事相求的宗室子弟?”三太太在旁插嘴道。 段玉苒抬眼看向父亲,三老爷像半张脸抽筋似的朝女儿使眼色。 原来父亲没将顾衡的真实身份告诉母亲! “是啊,就是那个有些背景的宗室子弟。毕竟他的背后靠山很有来头,咱们少惹为妙。”三老爷对三太太打着哈哈,“外面的事你不要操心,有我和六郎呢。苒姐儿的小打小闹也就是个玩乐,给她自己攒些私房而已。” 三太太点点头,自知自己对外面的事还不如女儿知道的多,所以她也不多过问。 一家人边走边说,很快就进了明熙堂。 自从天气转暖后,太夫人的病就渐渐好转,再加上各种补品的顶上,使得老太太现在看起来气色红润、十分精神。 “你们来啦。”太夫人见三房一家走了进来,一反常态的先开了口。 太夫人这一开口,把三房的人惊得在门口愣了片刻神才迈步走到近前。 一番行礼问安啊,太夫人半点儿也没为难人的让他们起身,还让三老爷和三太太坐呢! 反常必有妖!看着太夫人笑成桔花盛开状的脸,段玉苒有不好的预感! “昨儿姚家你们大嫂子过来了,这事儿老三是知道的吧?”太夫人看向三老爷问道。 “回母亲,儿子从芬娘那里听说了。”三老爷不甚在意地答道。 太夫人看了看三太太明显不太好看的脸色,再看向表情木然的段玉苒,轻笑了一声。 “呵,这个王氏啊,平日也怎么到伯府走动,没想到来了便是带来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让人为难得很!”太夫人摆出一副哭笑不得、很是为难的样子道。 三房无人接话,由着这个老太婆作戏去! 太夫人没等到三房的人识趣地询问王氏带来的好消息是什么、坏消息是什么,心下就有些不悦!原本浮着笑容的脸就又沉了下来。 “你大舅兄家的二小子前阵子闯了祸,现在人被关在了衙门里,这事儿你可也知道了?”太夫人问的是三老爷。 “回母亲,也听说了。”三老爷点头应道。 “都是一家人,那孩子是芬娘的外甥,便也是你的外甥!老三你不能坐视不管啊!”太夫人不高兴地扬高了声音。 三老爷站起身,三太太赶紧也跟着站了起来。(段玉苒没资格坐) “母亲,您也知道儿子现在不过是在帮大哥打理一些伯府对外的庶务而已,说白了只是小小草民一个!我哪有什么办法去救外甥啊?要权没权、要人没人、要钱……那些钱也不是我的!还请母亲不要为难儿子。” 三老爷说得可怜,却也句句属实!太夫人听了只能瞪眼,却无话可说! “若是母亲想帮这个忙,不妨去跟大哥和四弟说说看,他们二人怎么说都是官身。”三老爷顺便给出了个主意。 这话用你说?太夫人心里恨恨地想道! 忠勇伯肯定不会管这件事!若是姚王氏敢求到大房,肯定被不客气的请出去!至于自己的亲生儿子,太夫人又舍不得令四老爷官声受损,毕竟姚连学家那个败家二儿子犯下的事儿说出去难听! “老三啊,你现在不同于以往了。”太夫人叹了口气,突然哀声地道,“我这个老太婆也是求不动你们了!不过是件小事,便一个个推三阻四!你好歹也是忠勇伯府的三老爷,拿个名帖出去是人都要给三分薄面!何必要劳烦你大哥和四弟?” “母亲,儿子写了名帖送出去,人家也是给的大哥面子。像给这种作歼犯科被抓进牢里关起来的人说情,递的又是伯府的帖子,那办事的官儿肯定要问到大哥头上,到时候……母亲是知道大哥的脾气的,儿子怕大哥知道后再跟对方扔句‘严办’的话来,岂不是害了外甥?”三老爷不愧曾是京城中混得不错的纨绔子弟之一!油嘴滑舌、死的说成活的这些本事完全没扔啊! 太夫人听了也是心惊,还真怕忠勇伯就那么说了! “罢了!这事儿我再另想办法!”太夫人只得放弃将三老爷推出去的念头。 坏的消息说完了,太夫人喝了口蜜茶,就自动自发的说起“好消息”来! “昨天王氏过来还说了一件事。”太夫人脸上又浮起笑容,视线落在站在父母身后的段玉苒身上,“苒姐儿和离也有一年了吧?女人的好时光有限,不如趁着好年华快些给她寻下一门亲事才是!” “老太太!”三太太忍不住抬头望着婆婆兼姑母,眼圈又红了起来,“苒姐儿的亲事自是要考虑,但这事儿总得……” “总得什么啊?”太夫人像变脸儿似的又沉了脸色,“常言道,慈母多败儿!看看你教的这一儿一女!若不是老三护着你,哼!” 言下之意,如果不是三老爷护着三太太,太夫人要么是把三太太送进庵里去修行,要么是给休了!当然休了之后,三太太是不可能回到姚家去的,最后还是要去庵里! “母亲,苒姐儿的亲事再等等吧,其实儿子已经开始物色人选了。有了上次任家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龌龊,这次总得小心些为好。”三老爷又是四两拨千金! “好好挑一挑是没错!但也不能一直拖着!”太夫人拉长着脸训斥道,“一个姑娘家的,到了该嫁的年龄就该出嫁!留在府里没的耽误别的小姐寻人家!王氏跟我提了一户人家的公子,我觉得与四姐儿甚是般配!” 这个老太婆是嫌自己碍事了?还是另外一种拿捏三房的手段?段玉苒偷瞄着上座的太夫人,心中不停的盘算着。 “不知是哪家公子?”三老爷问道。 “是京兆尹府上的大公子。”太夫人道,“那位大公子是个举人,做得一手好文章。只可惜两年前,他与家人出游时马匹受惊,马车摔翻到路边的沟渠里。妻子和幼子都溺毙,只他与长子得救。” “什么?是个死了老婆、还有孩子的鳏夫?”三太太失声惊呼!“老太太,我家苒姐儿怎么能和那样的人……” “住口!芬娘,你越发的不知规矩了!”太夫人怒喝道,“我这里说话,你大呼小叫什么?京兆尹家的大公子怎么就配不上苒姐儿了?说好听些,是门当户对、一个和离、一个丧妻正相当!说难听些,人家愿意娶和离的苒姐儿,你们都该偷着乐!” 段玉苒真想跳上去掐住太夫人的脖子大吼:偷着乐?偷着乐的是你这个死老太婆吧! “不成!老太太!这绝对不行!您还是回了大嫂吧!”三太太摇着头掉眼泪,站都站不稳了。“咱们苒姐儿多好的孩子,凭什么要嫁给那样的人!” 同样是鳏夫,这位京兆尹府上的大公子跟应国公府的表哥郑文麒一比,可差了一大截! 三老爷扶住难过的三太太,也是气得直咬牙。 “三老爷、三太太,老太太没少为四小姐的事儿操心,您们这样的态度真是太伤老太太的心啦!”太夫人身边的嬷嬷替主子抱不平地道。 太夫人翻着眼睛不理三太太,一副你们敢违逆我的意思就是不孝的嘴脸! -本章完结-   ☆、76.英俊的硕王 屋里正乱相,屋外就传来丫鬟通报的声音:“大太太、二|奶奶、三奶奶来了!” 太夫人一听大房的人都过来了,脸阴沉沉地哼了一声,“让她们进来吧!” 帘子一打,大太太何氏带着两个儿媳妇走了进来。 按着辈份上前行过礼后,大太太看向靠在三老爷怀里哭成了泪人的三太太。 “这是怎么了?三弟妹为何当着老太太的面儿哭哭啼啼?”大太太淡声地问道。 大太太面上是说三太太,但她的视线却投向了太夫人! 太夫人板着脸冷声道:“自是有人不识好歹,将别人的好心当成了恶意!” 大太太挑挑眉,抿唇笑了笑对太夫人道:“老太太也别气,伤了身子可不好。到底是什么事,能否说来也让我听听?” 太夫人唇一抿,没有要说的意思! “四姐儿,你说。”大太太也不恼,直接让段玉苒说。 段玉苒正憋着气,就将姚王氏到伯府来求太夫人救惹了祸的次子、和要给自己说媒的事复述了一遍,末了强调了一下京兆尹府上那位大公子是个死了老婆、带着一个儿子的鳏夫! “哦?京兆尹府上的大公子?”大太太挑了挑眉,问身后的儿媳黄氏道,“是不是那位曾与三郎同在龙廷尉当过职的闽大公子?” 三奶奶黄氏垂首答道:“回母亲,正是那位闽大公子。他比夫君年长四岁,今年是二十四五岁左右吧。两年前因马车事故失了妻子与幼子,为了保护长子,还被马车压断了腿。听说得救后虽寻了名医无数,却仍是……仍是瘸了。” “什么?还……还是瘸了腿的?”三太太只觉得天旋地转,却因为愤怒而强撑住没有晕倒!“王氏安的是什么心?竟给我们苒姐儿保这样的媒!老太太,您可是知道这些?” 太夫人当然知道!王氏都跟她说了!但她才不在乎三房的那个四丫头嫁给什么样的男人!只想早点儿让段玉苒快点滚出忠勇伯府!若不是这个四姐儿在中间作三作四,四太太和两个孙女能被禁足吗?简直就是个大祸害! “王氏倒是未与我说这些。”太夫人故作惊讶地道,“这孩子真是,倒也不跟我说个明白!不过,女子嫁人讲究个门当户对、身份相当,怎么能以貌取人呢?” 这已经不是外貌的问题了吧! “老太太,既然有这样的隐情,不如还是从长计议吧。”大太太淡淡地道,“四姐儿虽是和离过,但好歹也是伯府的千金小姐!这么随随便便的再嫁,她后面几个妹妹可怎么寻人家?” “四姐儿是再嫁!关后面几个丫头什么事?”太夫人恼道。 段玉苒握紧双拳,竟被气得冷笑了!看来三房是被太夫人彻底嫌弃了,而且太夫人显然最讨厌的人就是自己! 也难怪,自从自己回来后,四房那几个堂妹先后落马,如今都到了被禁足的地步!太夫人怎么会不怨恨自己! 所以,段玉苒不怪太夫人做这种恶心事!毕竟每个人都为自己的利益着想,对挡住自己路的人肯定不会客气! 段玉苒阴恻恻的想:既然如此,自己从今以后也该给太夫人挖挖坑了!你来我往才公平啊!太夫人这么上窜下跳,不就是太闲了的表现吗! 段玉苒往父母的身旁靠了靠,然后偷拉了母亲的衣袖一下,向地下使眼色。 三太太愣了愣,但随既明白女儿的意思!头一歪假晕在丈夫身上! “芬娘!芬娘!快请大夫!”三老爷扶着妻子、扯着嗓子吼! 三太太的晕倒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也都没心思去想什么闽大公子! 三老爷抱着妻子冲出明熙堂,段玉苒借机也跑了! 大房女眷冷眼看着这些,谁也不作声! 太夫人干瞪眼的坐在上座,气得呼哧直喘! “老太太,我今儿过来是想跟您商量一下万寿节献给圣上的寿礼一事,您看……”大太太看着脸色铁青的太夫人,心底一阵舒爽! “哼!这种事还用得着来问我吗?哪年不是你与伯爷备好了,只在我面前禀报一声走个过场!”太夫人不客气地道。 “虽然备好了,总还是要向您报备一声妥当,这是应当的。”大太太恭声道。 太夫人这次算计又有失败之兆,心烦得没有精力和大太太计较!冷哼一声由嬷嬷扶着进了里面! 太夫人离开后,大太太也不久留,又带着儿媳出了明熙堂。 “母亲,您说老太太会就此罢休吗?”跟在大太太身后的温氏担心地问道。 大太太直视前方的双眸里冰冷一片,哼声道:“哼,怎么可能会善罢干休?现在四姐儿就是老太太眼中的沙子,不清理出去就不痛快!” “那怎么办?”温氏有些替段玉苒着急。 大太太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温氏,“你倒对四姐儿的事挺上心?” 温氏心底一惊,低下头恭敬地道:“只是与四妹妹相处久了,知道她是个善良、耿直的女子,所以……所以上心了些。” 大太太没说什么,只是盯着温氏看了一会儿,又转身继续往前走。 “我们帮三房也只是一时,不可能帮着他们一辈子!就看他们自己怎么想、怎么做吧!”大太太冷声地道。 今天大太太带着儿媳们到明熙堂,其实是得知了昨天王氏进府的目的!特意赶过去替三房解围的!不然,黄氏哪里会那么详细的知道别人家里的事! ** “不行!照这么下去,苒姐儿不是被老太太随便找个阿猫阿狗给嫁了,就是要背上一个忤逆不孝、气病长辈的罪名!”三太太坐在榻上急得满头是汗! 在明熙堂虽然晕倒是作假,但三太太今天的确不舒服!所以被三老爷抱回来后就被安置在榻上,等大夫过来把脉! 太夫人现在是忠勇伯府最老的长辈,连忠勇伯和大太太轻易都不去惹这个老太太!就怕老太太一倒,令忠勇伯背上不孝的罪名,从此仕途黑暗! 所以太夫人病了,大太太一点儿也不心疼钱和东西的使劲给补着!补好了虽然还是要作,但总比传出苛待继母这种难听的流言要强! “娘,您别急。女儿听说一些富贵人家会给大归的女眷买座小宅子,在庙里或道观里捐钱得个法号,就在宅子里以居士身份独居修行,外人轻易不得打扰!若是太夫人逼得急了,女儿不如也那样做就是。”段玉苒劝慰三太太道。 “那怎么行!”三太太急道,“要搬出伯府,咱们一家都出去!也没人说过,不分家就不能搬出去单住!让你一个女儿家在外面独居,岂不是太危险!况且,要什么法号、做什么修行?将来我儿还是要寻个妥贴的男子再嫁的!娘一定给你挑个品貌皆佳的男子当夫君!” 段玉苒点点头,认真地道:“那娘您可得答应女儿,千万别给我寻什么鳏夫、带孩子的这种男人!谁说和离或丧夫后的女子就不能嫁个没成过亲、年轻又俊美的男人了?您的女儿啊,偏要嫁个英俊潇洒、富贵一身、品行极优、没成过亲、年纪也不老的男人,给那些人开开眼!” 三太太被女儿的厚脸皮逗笑,伸手轻捶了一下段玉苒的手臂,“你这孩子……” 见母亲终于不再恼怒和难过,段玉苒才松了口气。刚才那些话她自己明白,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这个时代,成过一次亲却大归的女人就被自动贴上了“打折”的标签!而且还是最低折扣! 但段玉苒什么都可以忍,唯独在婚姻的事上不能忍!如果找不到良人,她真的宁可去修行、当个居士!也好过被无良的男人当成附属品! 大夫还没请来,就有丫鬟匆匆跑进来禀报:“四小姐,二|奶奶请您速去揽花厅,有位寿兰县主前来拜访您!” 段玉苒惊讶的瞪大眼睛,心想:寿兰县主来做什么? 一个县主来访,自然是贵客!贵客便不能让人家久等!段玉苒也来不及换衣裳,与姚氏说了一声后就直接去了伯府接待女眷的揽花厅! 刚到揽花厅的门口,就看到里面二+奶奶温氏与寿兰县主聊得正开心。 清咳了一声,段玉苒提裙走进花厅,“县主……” “苒姐姐快别多礼!”寿兰县主跳起来阻止段玉苒行礼,“我突然造访,没给你添麻烦吧?” “县主说的哪里话,怎么会麻烦呢。”段玉苒站起身朝寿兰县主笑道。 温氏也走了过来,笑着道:“县主与四妹妹聊着,我去命人准备茶点。” 说完,温氏便姗然而去。 看着温氏的背影走远,段玉苒才道:“县主与我家二嫂是旧识?” “小时候在宫里碰过几次面。”寿兰县主道,“今日见了聊上几句,才相认了!” 温氏的祖母和寿兰县主的母亲都是公主,虽辈份不同却都是皇室血脉,二人还是表姐妹的关系呢!所以寿兰县主唤段玉苒为苒姐姐,也是亲近之意。 二人坐定后,温氏派过来的丫鬟也开始陆续将点心端了上来,将茶水重新换过。 “不知县主今日来府中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段玉苒问道。 寿兰县主向着门口方向张望了两眼,似乎怕有人在外面听壁角。 “县主尽管放心,伯府的仆婢都很守规矩。若无主人吩咐,不会在待客时站得过近、或偷听什么。”段玉苒对大太太和温氏这种内宅管理术还是很钦佩的。 寿兰县主听完垂下眼帘,不自在的扭动了两下身子,然后又端起茶来吹了吹轻抿一口。 段玉苒看出寿兰县主的紧张,愈发奇怪这位县主到底是有什么事找自己? “那个……苒姐姐,你与衡表哥相识很久了吗?”寿兰县主轻轻的放下茶盅,不敢看段玉苒眼睛的小声问道。 “噗!咳咳!”段玉苒被茶水烫到嘴,险些将热茶摔在自己的身上! 寿兰县主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用自己的帕子给段玉苒擦着身上的茶水,“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 段玉苒是被吓的! 昨天就觉得寿兰县主和那个明兰县主不对劲儿!为了硕王竟全然不顾高门贵女形象的吵架不说,最令段玉苒觉得怪异的是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竟同时喜欢一个胖子! 寿兰县主和明兰县主即使不嫁给皇子,未来的丈夫人选肯定也是得势的公侯勋贵府上的嫡子!而且随便拨拉、随便挑也不至于挑中一个胖子! 段玉苒不歧视胖子,本身她自己就有些丰膄,若饮食不控制就很容易胖上来!但哪个少女不喜欢玉树临风的公子?怎么就眼睛一拐看上了似墙挡风的硕王!就算硕王是面金墙,两位家势不俗、娇贵的县主也不至于眼界小到看到有钱的皇子就扑上去吧! “县主问这话的意思是……”段玉苒擦了擦嘴,小心地问道,“县主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寿兰县主收回帮段玉苒擦水的手,低着头、扭绞着微湿的帕子不说话。 段玉苒挑了挑眉,发觉寿兰县主今日前来并不简单! “县主,有话坐下来说吧。”段玉苒请寿兰县主重新落座。“其实,我也是昨天才知道顾爷……硕王的真实身份。之前只当他是个商人,最多是个在经商做生意的宗室子弟。” “真的?你和衡表哥真的没什么?”寿兰县主抬起头,有些不相信地道,“可衡表哥很少搭理女人,更不要说主动坐下来和哪个女人说话!昨天衡表哥命护卫送走我,却留你上楼说话,对吧?” 段玉苒揉了揉额角,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复杂!如果面前的人是明兰县主,她大可扔下一句“干卿底事”洒脱走人!但面对天真善良、活泼可爱的寿兰县主,她还真有点儿狠不下心!毕竟寿兰县主在赛龙舟那天还帮过自己! 想了想,段玉苒决定还是将部分真相告诉寿兰县主。就将父兄曾帮助过硕王,自己在平城时就画首饰图样、后与玉环阁幕后大老板的硕王签了合作契书等事大略的说了一下。 这些过往听得寿兰县主一脸惊讶、眼睛越瞪越大! “苒姐姐是说,衡表哥一直装成两个人欺骗你?”寿兰县主的小脸上露出忿然的神色,“太过分了!一边在你面前装好人博得你的敬佩,另一边又在背后对苒姐姐你不客气!果然是衡表哥使得出来的卑鄙手段!” “……”妹纸,你这是在夸你衡表哥,还是在损你衡表哥啊!你不是很喜欢他吗?段玉苒想翻白眼。 “苒姐姐,都是简清珂那丫头胡说八道,故意误导我怀疑你与衡表哥有什么……才使得我今天冒然的来拜访,你可别生气啊。”知道真相的寿兰县主一副又元气满满的样子,露出活泼精灵的样子。 咳咳!段玉苒突然八卦之心猛涨,非常想知道寿兰县主和明兰县主为什么会喜欢一个胖子王爷啊! “呵呵,县主言重了。您能来伯府拜访我,可是令我觉得荣幸呢!”段玉苒装作开心地笑了两声。 其实这话说得也不违心!段玉苒如果有个县主闺蜜,太夫人和四太太、还有那个发神经的大舅母想欺负她也得考虑考虑! “那个……县主,请容我说句大不敬的话,您是不是喜欢硕王殿下啊?”段玉苒试探地问道。 寿兰县主脸蛋火烧一样红,娇羞的用双手捧住脸扭身以背对着段玉苒。 “……” “苒姐姐真坏,问这样羞人的话!” 呵呵,我看你好开心的样子啊!我还要问更“坏”的问题呢! “咳咳,我看明兰县主似乎也对硕王殿下……” “哼!我小时候就与太子表哥和衡表哥玩在一处了!她简清珂算什么!不过是太后娘家旁支的嫡女!就因为她九岁的时候,衡表哥将她从湖里救上来,从那时起她就开始缠着衡表哥了!” 提到明兰县主,寿兰县主的嘴撅得能挂油瓶!显然非常讨厌简清珂这个情敌!但也仅仅是讨厌而已,与那些因妒嫉而变得怨恨、恶毒的女子完全不一样!倒像是小姑娘喜欢的绢花被另一个漂亮的姑娘抢去时闹别扭的模样! 一个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个是救命之恩……硕王还真挺厉害的! “苒姐姐,你不知道!”寿兰县主情绪转变很快,大眼眨呀眨的看着表情高(装)深(模)莫(作)测(样)的段玉苒得意地道,“其实衡表哥曾经很英俊的!你知道应国公府的三公子郑文麒吧?那可是曾经轰动一时的京城第一美男子!但在我眼里跟十五岁时的衡表哥一比,只能排第二!” 县主,你真该去看看眼睛了……段玉苒都懒得吐槽了! 且不说顾衡那副白熊似的身材,只说他肥肉拥挤的脸上的扁鼻子、小眼睛、厚嘴唇……还有那根本看不到存在的小下巴!打死段玉苒也不相信十七岁的顾衡能将郑文麒比下去!也只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喜欢硕王的寿兰县主眼里放不下第二个男人了。 寿兰县主又兴奋的说了许多顾衡英俊得惊天地、潇洒得泣鬼神的过往,简直欲罢不能! 段玉苒则听得经常精神溜号!她实在想像不出一个肉球儿在蹴鞠场上身轻如燕的穿梭、又凌空一脚的将皮球踢进球门的情形!更无法想像出一群妙龄少女含羞带怯的倾慕一个胖墩儿皇子的场面…… “呵呵!”段玉苒干笑两声打断了寿兰县主对硕王洋洋洒洒的夸赞,“县主口干了吧,喝口水。” 寿兰县主还真渴了,拿起茶盅将已经温了的茶水喝光! “想必硕王十四五岁时很瘦吧?”段玉苒只能这么猜测了。 “嗯,是呀!”寿兰县主抽出袖中备用的帕子擦了擦嘴道,“衡表哥小时候得过很重的病,喝了太医给开的药后病是好了,但食欲也增大了。六岁到十岁时曾胖过几年,后来与其他皇子一起习武、练骑射后就瘦下来了。谁知道十七岁以后又胖了起来!不过,我觉得衡表哥早晚还会瘦下来的!” 寿兰县主真是个乐观的好妹纸!她一定没减过肥!不知道长十斤肉可能只需要一个月,但减十斤肉恐怕十个月都不一定能减下来! 以硕王现在的身材,瘦下来的可能性比较小!这年代又没有健身房和健身教练,万一再减得皮松肉谢可惨了!画面太美,段玉苒自动不去想像,免得失态偷笑出声! “还有十几天就是万寿节了,当天晚上正阳门会放烟花庆祝皇上的寿诞,姐姐会和家人一起去赏烟花吧?”寿兰县主一脸羡慕地道,“我们却要坐在宫里吃寿筵,根本看不到!小时候,有一年的万寿节我生病了,爹爹就没有进宫,而是抱着我去看烟花,到现在我还记得那时美丽的夜空。” 万寿节放烟花?段玉苒也很久没有在干净的天空下欣赏五彩炫烂的烟花了。不知道那一天,父母会不会同意她出门看烟花。 “听说衡表哥帮太子殿下监督琉璃江山图的制作,准备万寿节送给皇上当寿礼呢。”寿兰县主期待地道,“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东西。” 段玉苒心中一动,问道:“江山图是太子殿下献的寿礼,那硕王呢?他会送什么当寿礼?” 寿兰县主一愣,想了想后道:“不知道。衡表哥一向是以太子殿下为重。但自己的礼物还是会准备的吧?我听母亲说过,衡表哥七岁时,谭德妃在皇上面前夸他长得漂亮可爱,模样肖似皇上!而太子殿下则更像齐皇后一些。此后,宫中将这段话传了很久,人人见了衡表哥都要说他长得像皇上,直到衡表哥越来越胖便也没人说了。” 谁敢说皇帝是个胖子! -本章完结-   ☆、77.刁奴 寿兰县主在段玉苒这里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又拉着段玉苒说了很多关于硕王的往事。 虽然段玉苒总是摆出些(严)微(重)质疑的表情,寿兰县主也自动将之理解为她对硕王的崇拜!(才怪) “苒姐姐,我得走了!”寿兰县主喝了第三盅茶水润口后终于站起身,脸上有了慌张之色,“我是偷跑出来的,严嬷嬷现在肯定气坏了!” 段玉苒笑道:“那我送县主。” 寿兰县主挽着段玉苒的手臂出了花厅,又说了很多女孩儿家的话才跟婢女登车离开。 送走了寿兰县主,段玉苒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有些畏惧明兰县主会不会也到忠勇伯府来审问自己和顾衡的关系啊? 回玉春堂的路上,碰到了正送大夫离开的安妈妈。 “四小姐。”安妈妈向段玉苒行了一礼。 段玉苒点了一下头,又向大夫微施一礼,起身后询问大夫道:“颜大夫,我娘身体可有什么不妥?” 这位颜大夫是除了太医之外最得伯府主子们信任的大夫,他虽然圆滑却从不参与内宅阴私,而且嘴也很严。 “呵呵。”颜大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脸上的表情也很玄妙,“三太太身体无大碍,只是中了些暑气,还有些小不适而已,多注重调养便好了。其他的,四小姐还是问府上的人吧。” 说完,颜大夫又呵呵了几声,边抚着胡子边迈四方步地离开。 “啊……”段玉苒想说什么,可安妈妈尽责的去送颜大夫,没有留下来解答主子的问题。“怎么搞得神秘兮兮的?有些小不适?是哪里不适啊?” 因担心母亲的身体,段玉苒匆匆回了玉春堂。 只见玉春堂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喜色,嘴角收也收不住! 段玉苒更加奇怪了,莫不是他们三房突然有好事降临?一个多时辰前还被太夫人欺负得凄惨呢! “四小姐回来啦!”正房门口服侍的三等丫头小翠用比平时清脆好几倍的声音唱喏一嗓子。又麻利的掀起竹帘子请段玉苒入内。 段玉苒看了一眼抿唇笑的小翠,心头疑云更重的走进了屋子。 明间里站着两个大丫鬟莲朵、桃蕊,二人用帕子掩着嘴像是在偷笑什么。 “你们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高兴成这样?”段玉苒忍不住上前低声询问母亲房中的大丫鬟。 莲朵和桃蕊脸一红,瞥了一眼段玉苒甩着帕子跑出了明间。 段玉苒听到里间有人说话的声音,便走了进去。 “太太只管放心,奴婢最有经验了!”袁妈妈喜滋滋地道。 “袁妈妈,我娘怎么了?”段玉苒进来后问袁妈妈。 里间站着三老爷、袁妈妈和七巧,姚氏则还躺在chuang上,但整个人却用被子盖得严实,脸也朝chuang里而卧。 站着的人都看向段玉苒,姚氏则更往chuang里缩了缩。 “奴婢恭喜四小姐!”袁妈妈福身欢喜地道,“方才颜大夫过来给四太太把脉,原来咱们太太这阵子感觉不适是因为有了身孕!颜大夫说大概有一个多月了吧。” 卧槽!段玉苒脚下一崴险些摔倒在地上! 这实在是个大惊喜啊!自己的娘亲也快四十了吧?在古代都是当奶奶的年纪了,竟然……竟然老蚌生珠了! “快别说了,羞死人了!”姚氏虎的坐起来,满面通红地训斥袁妈妈道,“袁妈妈就是多嘴!说起来没完!” “呵呵,是,是!奴婢多嘴了。”袁妈妈被主子训反倒乐得像朵花!急急地走上前扶稳三太太的身子劝道,“太太可别这样不经心,得顾着点儿肚子里的少爷或是小姐!” 三老爷似乎还处在震惊后的游离状态,从得知妻子有孕后就一直保持呆呆傻笑的模样! 段玉苒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傻乎乎地站在里间门口,看着傻笑的爹、娇羞的娘、笑得合不拢嘴的袁妈妈和七巧…… ** 三太太以三十七岁高龄有孕的事很快便传遍了忠勇伯府!一时间府中上下什么心思、什么表情的人都有,但无一例外见到三房的人都是要道声“恭喜”! 大太太和二太太当晚就到玉春堂来看望三太太了,说了很多安抚和叮嘱的话。毕竟三太太这个年纪有孕表面上是喜,但说出去的确有些尴尬!有些嘴上不留德的更是会说些难听的话出来! 段玉苒一开始是有些震惊,随后就跟着一起开心起来!两位伯母过来时,她全程陪在三太太身边。 大太太和二太太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脸还红得像红布似三太太便让女儿送送她们。 走到玉春堂院门口时,二太太对大太太道:“大嫂,我有些话想对四姐儿说,您便先回吧。” 大太太点了点头,带着仆婢出了玉春堂的院门。 段玉苒福身送走大太太站起来后,面带微笑地望着二太太问道:“二伯母找我有事?” 二太太亲切地拉起段玉苒的手走到旁边,抬眼看了看三房的丫头、婆子都规矩的垂首站在远处,才笑着开口道:“四姐儿,二伯母听说今天寿兰县主到府上来找过你?” “是啊?”段玉苒不明白二太太突然问这件事作什么。 二太太笑得更加温和、慈爱了,“我记得赛龙舟那天,寿兰县主帮过你,你们应该是在那时结下的缘分吧?其实是我未嫁给你二伯时,曾有一位知交姐妹嫁入昆仑贺兰家。当年我与那位姐妹的感情十分要好,可她嫁得太远了,早几年还有书信往来,后来便渐渐断了音讯。二伯母烦请你帮忙询问一下寿兰县主,我那位姐妹现今可好。” 段玉苒垂下眼帘想了想,再抬头时脸上挂着笑容道:“好的,有机会我定帮二伯母问一问。不知二伯母那位好姐妹出自哪个府、叫什么名字、嫁给了贺兰家哪房哪一位?” 二太太犹豫了一下才道:“我说了怕四姐儿你记不住,不如我写下来派人送过来吧。” “也好。”段玉苒微笑地点头。 说完想说的话,二太太也不久留,又向段玉苒道了谢便转身离开。 看着二太太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段玉苒脸上的笑容敛了去。 对于这位二伯母,段玉苒承认自己心思浅薄,根本就看不透、亦看不懂二太太! 二太太给府中大部分人的印象就是个安分守礼的寡妇,丈夫病逝后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 因为有太夫人和四房的存在,作为忠勇伯亲弟弟的遗孀、子女,二房几位主子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并不难过!更没人敢轻忽怠慢了二房主子们吩咐下来的事!二房的日子一度甚至比三房过得都滋润! 去平城前,段玉苒对二太太的定位是:在高门中因失去丈夫的庇护、只能低调生活的女人。 可自从三太太被大太太看重,拉去辅助着管了几天家之后,二太太便不再“潜水”了! 不管二太太口中所说的好姐妹嫁入贺兰家、多年未联系而担心这件事是真是假,段玉苒绝对不会等闲视之! 到了第二天,太夫人和四房才派有头脸的嬷嬷过来道喜,还送了些补身子的东西。 待那两个嬷嬷一走,段玉苒就让人将太夫人和四房送过来的东西全都收拾好装个箱子里,待哪天她出门时带走扔掉! 不知道自己有孕时,姚氏只是胃口不好。被颜大夫诊出有孕后,姚氏开始孕吐,而且非常厉害! 毕竟年纪大了些,在这个时代像姚氏这种高龄孕妇身体大部分都很体弱,也不太经得起孕期种种不适的折磨。 三老爷急得团团转却无法,只能天天出门前叮嘱女儿要好好照顾妻子,下午早早归家陪伴妻子。 眼看着万寿节临近,京中各府都忙碌起来。 不过最忙的当属京兆尹府!因为每天都会有很多辆载着人或拉着东西的马车从城门口经过,除了盘查入京者的身份外,还要查看车上拉的东西!但很多马车里坐的都是贵人,车上拉的都是进京进献给皇上或送礼的东西,怎么可能随便让人查看! 听说最近京兆尹大人头大得很!可能也没工夫替他那个鳏夫儿子想结弦的事儿! 期间,太夫人将段玉苒叫去过一次,但不是逼她答应京兆尹府大公子说媒的事,而也是问段玉苒和寿兰县主之间交好的事。 段玉苒借机夸大了自己与寿兰县主的友谊,说得好像感情比亲姐妹还要亲! 太夫人听后也没说什么,就让段玉苒离开了。 段玉苒心想,太夫人如果再想给自己小鞋穿,恐怕事前得考虑一下了!起码在寿兰县主还在京中的时候,就得对她这个县主的闺蜜和颜悦色些!虽说有点儿狐假虎威,但段玉苒可不引以为耻!对待太夫人那种老妖婆,还需要讲什么“道义”、“真诚”吗?开玩笑! ** “四小姐。”莲朵红着眼睛从屋外进来,偷瞄了一眼里间后垂着不语。 段玉苒正坐在明间窗下的榻上缝小婴儿的衣服,见去厨房取嫩笋与精肉的莲朵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不禁皱起眉来。 “怎么了?”段玉苒放下针线轻声地问。 莲朵抹了两下眼睛,小声地道:“奴婢听从四小姐吩咐去厨房取嫩笋和精肉,谁知道管着厨房的张大家的和乔婆子都说没有嫩笋了,还扔出一块肥肉多的肉来,说精肉也是挑不出来了。” 姚氏胃口多变,清晨时突然馋起嫩笋肉粥来。段玉苒就想从厨房要些材料回来在三房的小灶上给母亲熬煮。 “嫩笋没有,精肉也没有?”段玉苒挑眉问道。 “奴婢也不信,就说要自己找。结果……结果没等奴婢动弹呢,就被张大家的给硬推出厨房了!”莲朵越说越委屈,眼泪掉得更多了。 “呵呵。”段玉苒轻笑了两声,朝在一旁服侍的云珠伸出手。 云珠赶紧上前服侍段玉苒穿鞋、起身。 “你这丫头也真是不当事,比起之前的莲花可差远了。”段玉苒抚了抚衣袖对莲朵道。 莲花年初时被三太太放出去嫁了人,将原是二等丫头的莲朵提了上来。 “是,是奴婢没用,请四小姐责罚。”莲朵含泪福下身子。 段玉苒扬起下巴淡声地道:“走吧,去厨房看看。” “小姐,这事儿还是让袁妈妈出面吧,您……”云珠担心地上前劝阻。 “袁妈妈昨晚值夜辛苦,现下还在休息,不惊动她了。”段玉苒道,“一向好好的厨房怎么今天倒出了问题,我也是好奇。所以过去看看。” 云珠知道劝不住,只得跟在段玉苒身后一起去厨房。在出院子前,她拉住一个小丫头子悄声吩咐了几句,才跟上去。 段玉苒带着云珠、莲朵去了厨房,隔着墙就听到里面传来女人们的说笑声。 拐过月亮拱门就看到树荫下坐着几名妇女,她们挽着袖子在边聊天边摘菜。 “四小姐,乔婆子也在那群人里面!”莲朵指了指那群妇女道,“穿着酱红比甲、青布裙子、腕子上戴着金镯子的!” 段玉苒眯了眯眼,很容易就找到了哪个是乔婆子!因为摘菜的妇人中,只有一个年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戴着晃眼的金镯子!虽说不过是极细的金镯子,但在厨房这群下人中能戴得起的人也是不多! “你们没看到那小丫头片子的脸,红得跟泼了狗血似的!哈哈!”乔婆子得意地咧嘴大笑,“小贱蹄子才爬上来多长时间,就在这儿跟咱们撒威风?” “哎哟,他乔婶子,那可是三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您和张大家的那么待人家能行吗?”一名妇人啧啧地道,“太太们面前的大丫头就是半个小姐,小心回头告你们一状!到时候你们可就吃亏了!” “可不是嘛!”另一妇人道,“三太太有着身孕,您和张大家的何必这个时候为难莲朵?那些东西定是给三太太要的。” 段玉苒退到了一株树后的阴影里,准备偷听一会儿她们的聊天。 乔婆子用手擦了擦一根黄瓜,然后送到嘴里嘎吧嘎吧的咬了两口,然后嘴里喷汁的边嚼边忿忿地道:“啐!说出去也不嫌丢人!就是那些一直没生出儿子、不停求子的人家的大老婆,到了三太太这个年纪也该死了心了!早就给丈夫纳几房漂亮的姨娘传宗接代!你们看看三房,除了三太太外,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好几个如花似玉的丫头摆在那儿愣是不让爷们儿碰!自己倒好,儿子女儿都到了成亲的年纪,她却又怀上了!真是恶心死人了!” “乔婶子可别乱说!”有人好心的提醒乔婆子。 “说怎么了?别看各房都去给道喜,背地里有比我说得还狠、还埋汰的呢!”乔婆子不以为意地道,“早年太夫人送了几个丫头给三老爷,全都被当成普通丫头使唤了!去年三房回来,太夫人又赏了两个丫头过去,结果被那位大归的四小姐给撵了!看看!看看!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听说四小姐之所以和离,就是因为容不下丈夫纳妾!哼!” 嘎吧嘎吧、喀嚓喀嚓!乔婆子说完就发狠的啃黄瓜! 段玉苒觉得自己听够了,再听下去就是自己找虐! 几个妇人还在叽叽喳喳议论三房没有姨娘的事,段玉苒从阴影里走出来冷声地道:“看来伯府的厨房该换换下人了。” “四……四小姐!”妇人们吓得赶紧起身,踢翻了脚下的箩筐! 乔婆子更是吓得被嚼碎的黄瓜呛到,站起来后咳个不停,用力捶着胸口。 段玉苒走到仆妇们的面前,冰冷的视线一一扫过她们的头顶。 “乔婆子出来。”段玉苒道。 顺过气的乔婆子这个时候没了威风劲头,像螃蟹似的横着步子、轻手轻脚的走出来,偷看了一眼段玉苒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四小姐,奴婢……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乔婆子突然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脸。 “哼。”段玉苒哼笑了一声,不理会乔婆子打脸的举动,而是对云珠道,“记下这几名妇人的样貌,回头跟大伯母和二嫂子指认时可别认错了!都赶出府去,一个也不留用!再查查她们是否有家里人在府里当差,回头好好‘照应’一下!” “是,小姐。”云珠应声,然后认真的打量着那几个摘菜的妇人。 “四小姐饶了奴婢们吧!四小姐!奴婢们也只是和乔婆子聊聊天,并没有说三太太的坏话啊!”有妇人求饶喊冤道。 段玉苒看了看那名妇人,冷笑地道:“没说?但你们笑得很是开心呐!” 仆妇们都朝乔婆子投去了埋怨的视线!她们好端端的摘着菜,这个乔婆子就过来嚼舌根,结果害了她们所有人! -本章完结-   ☆、78.庵寺暗道 乔婆子被大家看得不自在!她被调到厨房当个管事的婆子后,哪天不是被这帮仆妇奉承着!若是今天大家被四小姐惩诫了,那她的脸面可就丢光了! “四小姐,伯府的中馈是由大房的大太太与二|奶奶管着,这厨房里用什么人、赶什么人,可由不得四小姐您说了算呐!”乔婆子看到段玉苒时最初的畏惧已经全无,挑眉翻眼的摆出刁奴的模样!“大太太管家再严,可也没不准大家伙儿干活儿的时候说笑啊!四小姐倒比大太太还厉害!” “我厉害?”段玉苒走近乔婆子,用鄙睨的视线将这个老刁奴打量了两眼,“你还没看更厉害的呢。” 乔婆子不安地往后退,被段玉苒阴冷的模样再度吓到。 段玉苒转向那些仆妇,扬声道:“不想自己和家人被赶出伯府的,就上前把乔婆子给我按住!” 那群厨房的仆妇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是犹豫,最后有胆大的一个妇人上前去拉扯乔婆子! “贱|货,你敢……你敢动我?”乔婆子见有人来撕拉自己,气得跳起来! 被乔婆子一骂,那妇人又退缩不敢上前了。 段玉苒朝莲朵使了个眼色,莲朵会意上前两步指着乔婆子骂道:“你个老虔婆!我们这样身份的人你骂了、打了也就罢了,竟敢对是主子的四小姐也这么不恭敬!还口出秽语侮辱我们三太太!我莲朵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骂完,莲朵不给乔婆子还嘴的机会,窜上去就用头撞了乔婆子胸口一下! 乔婆子见莲朵冲过来,以为是要撕挠自己,哪成想这大姑娘不顾头上的发髻和钗饰、也不顾仪姿的用头撞!这一撞就把乔婆子给撞倒在地上! 之前退缩的妇人见机上前压住乔婆子的一条臂膀,又朝仆妇中一人喊道:“黄旺家的,看什么呐!快过来!” 那黄旺家的正是之前劝乔婆子口下留德,不要编排三太太的妇人,听见与自己交好的李嫂子喊自己,她慌里慌张的就上前按住了乔婆子另一条手臂! “哎哟!你们这两个天杀的骚|货!你们以为傍了三房就能往上爬了?我要告到三奶奶那里,让你们……不得好死啊!”乔婆子躺在地上撒泼踢脚,眼泪鼻涕一起喷的哭嚎!那两个妇人险些按不住她! 原来乔婆子是大房三奶奶的人! 段玉苒眯了眯眼,勾起一侧嘴角哼笑道:“你们二人做得好!我就不信三嫂子会包庇一个恶言欺主的刁奴!把她给我拉起来!” 黄旺家的和李嫂子吃力地把闹腾的乔婆子拉扯起来,还得防着这耍泼的婆子踢咬! “云珠,厨房给我找只木头饭铲子!”段玉苒吩咐云珠道。 云珠一愣,“小姐,您要做什么用?” 段玉苒抬起自己的右手,垂下眼帘欣赏着保养得洁白如玉的纤纤玉手,弯唇笑道:“自然是教训这个以下犯上的混帐刁奴!” 厨房的仆妇们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全都把头垂得更低了! 云珠跑进厨房不大一会儿,就举着盛饭的短柄木铲跑了出来。 “小姐!”云珠看看乔婆子,又看看段玉苒,不知道这教训人的事儿是不是小姐要亲自动手? 段玉苒从云珠手里接过木头铲子,走到乔婆子面前冷冷一笑,然后扬起手、挥着饭铲子就抽了过去! “嗷!”乔婆子被抽得偏了脸,惨叫出声! 段玉苒甩了甩手,她用了十成的力,即使不是用自己的手抽乔婆子耳光,也被震得手发麻! “我替三嫂子好好教训一下你,免得将来再给三嫂子惹祸!”段玉苒举起铲子又抽了一下! 因为铲子只有一面是凸出的,所以不好反抽回来,也只能委屈乔婆子的左脸了! 又狠抽了一铲乔婆子后,段玉苒冷冷地道:“这一下是替我娘教训你这个不敬主的刁奴!” 接下来,段玉苒也不说理由,直接抽了五六下之后才将手里的饭铲子扔到地上! 乔婆子的左脸肿得像馒头,嘴角也出了血! “找根绳子把乔婆子捆了关到柴房里去!”段玉苒用帕子擦着手命令道,“谁也不准把她放出来!若是我向大太太禀明此事回来,发现乔婆子不见了,放她的人就替她受罪吧!” 厨房的下人哪里敢再不听话!这下子全部积极主动的去找绳子、帮忙捆被抽得腿脚发软、不能说话的乔婆子! “救……救命啊……三房杀……杀人啦……”乔婆子被人捆绑时还虚弱地喊救命,从嘴里吐出三颗黄白色的小颗粒,仔细一看竟是她被打落的牙齿! 乔婆子被关起柴房又落了锁,钥匙被交到了莲朵的手里。段玉苒才带着两名婢女去大房评理! 大太太最近忙着准备进宫朝驾皇帝寿诞时献给各宫的礼物,作为世子夫人的温氏也是要一起进宫的,所以婆媳二人这几日一直在忙这件事,府里一些琐碎杂事就交给黄氏代为管着。 段玉苒如同一辆夹着火焰的战车飚到了大太太的院子! “四妹妹怎么过来了?”温氏迎出来看到阴着脸的段玉苒,略感诧异,“莫不是三婶有什么?” “二嫂子,妹妹今天来是想请大伯母与你作主的!”段玉苒也不客气,直接道出目的!” 大太太从里间走了出来,看着一身黑气的段玉苒,“作主?发生什么事了?” 段玉苒抿抿唇,让云珠把莲朵叫进来。 发髻不整、衣裙凌乱莲朵进来上前福身,将自己去厨房要东西被张大家的和乔婆子无礼对待,段玉苒带着自己和云珠去厨房想看个究竟,不想却听到乔婆子出言侮辱三太太高龄有孕的事说了一遍,略去了段玉苒用饭铲子教训乔婆子那段! “混帐!实在是太混帐!”大太太听完,气得直拍桌子!“之前厨房管事的不是周富家的和张大家的吗?什么时候蹦出来个乔婆子?” 温氏站在大太太身旁,听婆婆气恼地问乔婆子是谁,她微俯身子低声道:“乔婆子是三弟妹的陪房乔山的老娘子,本是不在府里作事的,去年十月求到三弟妹那里,我便给安排了个在厨房的差事。只是,儿媳也不知她是何时成了厨房管事儿婆子的。”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三奶奶黄氏趁着这几天能管事的时候,将人提上去的! 大太太面沉似水,对二儿媳那上不得台面的作派越发嫌弃! “来人,去把黄氏给我叫来!”大太太恼道。 去请三奶奶的丫鬟还没出院子,黄氏就带着丫头婆子匆匆赶了过来! “三奶奶来啦!”外面的丫鬟报了一声。 帘子响动,三奶奶黄氏如风般刮了进来。 “娘。”黄氏脸色微白的上前给大太太施礼,“儿媳刚才听说厨房新提上来管事的乔婆子冲撞了四妹妹,被打得吐了血关在柴房里!四妹妹又到了您这里,便急急赶了过来向四妹妹道歉。” 大太太哼了一声,冷眼看着黄氏道:“你手脚可真快啊,这么快厨房的人就动了?” 黄氏这个儿媳妇与三爷段玉柏可以说是恩爱夫妻,对丈夫很是恭顺。成亲没多久就将两个陪嫁丫头开脸送给丈夫当了通房,其中一个生了庶女后还抬成了姨娘!但就是眼皮浅、脑子不好使! 黄氏被婆婆冷冷地这么一说,更加惶恐了! “娘,儿媳也只是觉得乔婆子平日里在厨房做事挺认真,正巧周富家的这阵子身子不爽利不能再在厨房当差,才把乔婆子提了上去。哪成想她……她却惹恼了四妹妹……” “三嫂子这话说得好像我这个作主子的多小心眼儿、多苛刻似的!”段玉苒听黄氏每段话里都提到了自己,又是冲撞、又是惹恼,好像乔婆子不过是无意中犯了一个错! 黄氏委屈的转头看向段玉苒,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哽声道:“四妹妹误会了,我只是……只是觉得愧疚!毕竟乔婆子是我带到伯府里的人,如今冲撞了你,自是我管教不严之过。” “三嫂子此言差矣。”段玉苒哼笑地道,“乔婆子不是冲撞了我,而是辱骂了我的娘亲!别说打得她吐血、断了几颗牙,就是抽烂她的嘴、往嘴里灌热油都不解我的心头气!” 黄氏吓得瞪大眼、吸了口冷气! “四……四妹妹一个姑娘家,怎么如此凶恶?乔婆子犯再大的错,打她几板子再赶出府就是,往人嘴里灌热油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呵呵。我是没有三嫂子心善!就算大街上一个普通老百姓被人用言语侮辱自己的娘亲,也是要上去给对方饱以老拳!打死那出口不逊的人,旁人还得赞其一声孝子!何况我堂堂忠勇伯府的小姐,被个腌臜的婆子踩在头上骂娘!”段玉苒嘲弄地道,“正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若不是听说乔婆子是三嫂子的人,我直接就命人打死她这个混帐刁奴了!” 黄氏咬着嘴唇无言以对,一双含泪的美目满含怨恼地望着段玉苒。 段玉苒也不闪避,用清冷的眼神与之对视! 大太太见黄氏不说话了,才沉声道:“既然那乔婆子是你的人,黄氏你说要怎么办?那老刁奴竟跟厨房的仆妇们说些不三不四、该拔舌头的话,就算是真如四姐儿所说灌她热油送了命都不足惜!” “太太!”黄氏的眼泪大泣的落下来,扑嗵就跪在了大太太面前,“乔婆子的发落全凭太太作主!” 从“娘”变成“太太”的称呼,可见黄氏是真的怕了!惧怕的结果就是她舍弃了乔婆子! 大太太点点头,她故意不插言,就是看段玉苒和黄氏两个谁能胜出一头! 一个是三房千金、一个是大房奶奶,大太太武断的偏袒任何一方都会被说不公,倒不如看她们谁能压得住谁! 结果是黄氏输了!这令大太太有些许失望!她并不是想偏袒黄氏、纵容乔婆子,而是对二儿媳妇这种没脑子还要耍心机、出了烂摊子就甩手的作法失望!这样的人往往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拖后腿的存在! 大太太不禁考虑起是不是该听丈夫所言,是时候放两个儿子出去历练几年了。她不是不开明的婆婆,有儿媳妇在儿子们身边照顾,她更放心!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便打乔婆子二十板子赶出去!从此以后,你那户乔姓的陪房一家任何人都不准再踏进忠勇伯府半步!张大媳妇打十板子!将张大一家也逐出府去吧!”大太太如是道。 ** 自此一役,段玉苒在忠勇伯府里便有了“威名”!伯府的下人们再也不敢怠慢三房吩咐下来的事! 要说那乔婆子也真是蠢到家和倒霉的!三房是谁都能随便踩的吗?没看太夫人之前对三房的事还指手划脚,但寿兰县主来过一次后便变得和颜悦色了?过去只知道三房有个混世魔王的六爷,现在都得提着小心、敬着三房那位大归的四小姐! 首位被应国公府的太夫人给正过名的和离千金,又是寿兰县主的手帕交,这位四小姐可真不简单啊! 段玉苒不理会忠勇伯府中的人暗中如何看待她日益显露的凶悍,现在母亲姚氏有孕、父兄在外忙碌,三房在内宅里能不能站得稳的重任就移交到她的身上了! 乔婆子的事,段玉苒命三房的下人管住嘴,谁也不准乱说让姚氏知道! 而太夫人那边,姚氏因年纪偏大,怕头几个月胎不稳,便告罪不能初一、十五去请安了。太夫人不但没有甩脸子,还允段玉苒也不用过去请安了……段玉苒可不想被人拿住把柄,九月初一这天依旧去给太夫人请安。 请完安后,众人出明熙堂时,段玉苒瞥了一眼跟在大太太身后、没精打采、面色黯淡的黄氏,心中轻哼。 乔婆子如果是普通的下人,再胆大妄为也不见得会在伯府里说道三太太!但如果她的主子也是这般看不起三太太有孕的事,那为了讨好主子必定会同仇敌忾的在其他人面前有样学样! 闲话不赘述,段玉苒从太夫人的明熙堂出来,回到玉春堂换了一身衣裳后去看了母亲姚氏,又叮嘱袁妈妈和安妈妈把好院门、看紧吃用,莫让吃饱了撑的闲人进来惊动了姚氏。 三房没有通房、妾室这些祸家的玩意,跟伯爷爵位也没关,所以应该不会有人惦记着要害姚氏腹中的孩子,但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明慈庵并不大,因是二僧寺,所以只有在初一、十五时开门迎香客上香,平日紧闭山门。段玉苒觉得这样的庵寺才真的能静人心,供奉的佛祖与菩萨也不会被浓重的香火蒙了双眼! 一路很是顺利,段玉苒主仆正午前赶到了明慈庵。 上过香、捐了一百两香油钱后,段玉苒求见主持为上次能收留她清修而道谢。虽然是假的,但礼节不可废!又将自己抄的经书交给庵中僧尼安排供奉。接下来就是求平安符、安胎符。 办完所有的事,段玉苒被主持留下吃过斋饭再下山。 在等待吃斋饭的时间里,段玉苒带着云珠在明慈庵的各殿房看一看、拜一拜。 明慈庵最后面一排殿房是护法堂,供奉着各路护法与仙家,还供着正财神。这排殿房依傍的院墙一角就是窄小的后山门。 段玉苒站在那扇落着锁的后山门前,笑着对云珠道:“上次我就是从这儿进来的。” 云珠也笑道:“那一次可真是瞒天过海。” 段玉苒笑着点点头,又朝护法堂那排殿房走去。 “真也是奇怪,寺庙里怎么会供奉仙家?”云珠看着被木栏杆挡住门口的几间殿房,“小姐,这些仙家是道家的吧?” 段玉苒还真不知道仙家属于哪一宗教,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供奉护法的殿房是这排殿房中最大、最宽敞的一间,除了正中开着那两扇门外,其他门窗都关得严实。殿内正中条案上供奉着数尊法像。 段玉苒和云珠虔诚的合什拜了拜,默念着祈求平安、顺利的愿望。 就在段玉苒默念完毕,准备收手睁眼时,突然听到咣当一声从护法殿房传来! 寺庙本来就令人觉得敬畏,这个地方就只有段玉苒主仆二人,非常的安静!这突来的声响吓得她们差点儿心从嘴里跳出来! “小……小姐……”云珠的声音都不对劲儿了,听起来像要哭! 段玉苒缓缓睁开眼睛,却不敢往供奉护法的殿房内看,双眼死死叮着地面咬牙道:“咱们走!” 云珠腿已软,若不是段玉苒拉着她,可能就堆坐在地上了! “站住!”随着一道冷冽的声音,两把雪亮的钢刀架在了段玉苒和云珠的颈上! 云珠眼一翻,无声无息地就摔倒在了地上! “云珠!”段玉苒惊呼地扑上去,发现倒在地上的婢女身上并无伤痕,应该不是被刀伤到或杀死! “段小姐?”头顶说话的人声音微讶。 伴着轻细的鸣音,两柄钢刀还了鞘。 段玉苒抬头看过去,刚才身后用钢刀架住她们脖子的人竟是魏东和柳战! “你……是你们?”段玉苒也是非常吃惊。 “方才得罪了,请段小姐莫怪。”魏东抱拳向段玉苒道歉。 “你们怎么也在这儿?”段玉苒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其他人。 “小人只是恰好路过……”魏东道。 呸!骗鬼呐! “有人来了。”柳战突然再度戒备的将手按在刀柄上,“怎么办?让她们走,还是带进去?” 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已经认出她和云珠,还道歉了吗?怎么那个姓柳的护卫还问那样的话? 魏东为难地看了看一脸震惊的段玉苒和晕倒的云珠,咬咬牙弯腰抓住段玉苒的手臂,低声道了句“得罪了”,就抬手在段玉苒胸前虚点一下,扛起她纵身跃进护法殿房!柳战则像扛大米似的将云珠往肩上一甩,紧跟魏东跃了进去! 当四个人隐入护法殿房的同时,一名穿着灰色僧尼服的年轻尼姑从前面殿房绕了过来。 那尼姑在护法堂这排殿房前走了一遍,然后便摇着头往回走。 “难道是已经离开了?”尼姑自言自语地道。 护法殿房内另有机关! 被点了哑穴的段玉苒被魏东扛进殿房后就被放在了地上,看到魏东从腰间提起一块铜牌往靠着左侧墙壁摆放的长案上某一处按压下去,面前的墙壁和长案竟无声地向一旁滑开! “段小姐,请。”魏东客气地道。 段玉苒看着脚下向地下延伸的台阶和两侧土壁上悬着的照明用的大颗夜明珠,吞咽了一口唾沫…… 看魏东那架式,她不下去也得下去! 段玉苒咬咬牙,提着裙子小心地踩着台阶往下走走。 下了大概五六台阶后,前面的地道一拐往下再有五六个台阶就到底了。看来这个暗道挖得并不深! 段玉苒下了最后一级台阶,就看到一个二十平米左右、极其简陃的地下空间。 台阶正对着的土墙下有一张木板chuang,旁边摆着木板子拼成的长案,案上放着很普通的陶罐、粗瓷碗。 这是关犯人的地方?段玉苒脑海中浮现这样一个念头。 “王爷!”魏东越过段玉苒朝木板chuang奔过去,掀开蓝色碎花布面的被子,露出了被下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胖子! -本章完结-   ☆、79.救命之恩 要不就说千万别和皇帝的儿子们扯上关系呢!因为处处是危机! 段玉苒看到简陋的木板chuang上躺着一个穿着淡青色衣衫的胖子,他就是硕王顾衡! 脑子里乱糟糟一团,有无数个疑问翻滚,但段玉苒还是朝顾衡和魏东走过去。 段玉苒来到木板chuang前才发现顾衡处于昏迷状态,左肩窝和右胸口都有男人巴掌大小的血迹渗了出来,在正中染连在一起!“顾爷怎么了?受伤了?” 仔细看被血染红的地方,衣衫破了两个手指粗细的圆洞,应该不是刀剑所伤!也许是被箭射中了! “段小姐,我们将您和您的丫鬟带下来也是迫不得已!稍后我会送你们上去,希望您不要将王爷与我们的行踪告诉旁人。”魏东锁着浓眉朝段玉苒拱手请求道。 段玉苒点了点头,她知道这其中的厉害!除非自己不想要命了,才会自以为是的将事情说出去!别说不会告诉旁人,就连亲爹娘她都不会说! 魏东得了段玉苒保证,虽然显得并不是太放心,但他现在担心的是硕王身上的伤! “顾爷……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段玉苒抬头环视了一下同样简陋的地下洞穴,并不像是精心准备过的藏身之所。 柳战挤了过来,看了一眼段玉苒后伸手去解顾衡的腰带。 魏东轻咳了一声,抬手示意段玉苒旁边说话,“柳战要为王爷上药。” 段玉苒淡淡的“哦”了一声,转身走向一旁。一个胖子肥腻的上半身有什么好看和避嫌的! 见段玉苒与一般千金小姐或姑娘不同的反应,魏东也只能苦笑暗暗摇头。难怪王爷说这位忠勇伯府的四小姐“与众不同”! “昨天,王爷带人去天蓝山庄运琉璃壁画回京,不想在归途遇到劫匪。劫匪人数众多,王爷身上中了两箭,被我和柳战带到明慈庵这处暗道中暂避!”魏东道。 是去拉琉璃壁画时遇袭?段玉苒惊讶地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又朝顾衡的方向看去。 “箭上没毒吧?”段玉苒心中微沉地问道。 魏东很是惊讶段玉苒会想到这一层,眸光闪了闪后答道:“所幸没有毒。” 段玉苒松了一口气。 虽然段玉苒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但硕王是太子的亲弟弟,琉璃壁画又是太子准备拿来在万寿节上献给皇帝的寿礼!哪里有那么巧就在昨天路遇劫匪伤人抢物?稍动一下脑子也知道那帮劫匪的目标是什么! “目前还不知那几车琉璃砖的情况。”魏东实话实说地道,“本来王爷在我等护卫之下可以安然离开,但王爷见两名劫匪砍死车夫,用刀砍马臀欲让马受惊翻入山沟,便指派护卫去阻拦。不但如此,王爷还持剑亲自去拦截其他欲毁马车和琉璃砖的劫匪,结果就……” 听完魏东的陈述,段玉苒轻叹地道:“你们王爷以太子真是兄弟情深。” “……”魏东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压了下去。 被柳战放到地上的云珠嘤咛一声缓缓醒过来,她刚才是被吓晕过去了。 “小……小姐?”云珠睁眼就看到自家小姐正低头看着自己,便迷迷糊糊的抚着头坐起来,待看到周围的情况时吓得又瞪大眼、张大嘴! 幸好云珠认识魏东和柳战,不然她就以为自己和主子被什么人绑架了! 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云珠站到了段玉苒身旁,紧紧的抓着主子的袖子盯着魏东看。 “令云珠姑娘受惊了,抱歉。”魏东朝云珠拱了拱手。 顾衡身边两个护卫,魏东虽长得粗犷英武,却是个颇懂人情世故、待人知礼的男子!柳战长得眉清目秀,却是个冷冰冰、不喜与不相熟之人打交道!但两个对顾衡的忠心却是一样的。 “王爷与明慈庵的住持相熟?”段玉苒随口问道。 能知道这个藏身之地,应该是对明慈庵很熟悉!怪不得上次让她借口清修的庵寺是明慈庵。 “不熟。”魏东简短地答道,并没有往下解释的意思。 段玉苒也不追问,心里却记住再也不会到明慈庵来上香了! 魏东和段玉苒正说着话,木板chuang那边传来顾衡沉重的哼声。 魏东连忙转身奔到板chuang前,“王爷,您醒了。” 顾衡只觉得上半身从肩膀处开始漫延着剧痛!那种疼痛从肩膀向五脏六腑延伸!他身上的外袍已经被柳战脱掉,上过药后仅着白色的里衣,但胸口上的血迹却依旧刺目! “什么时候了?”顾衡被柳战扶着坐起来靠在土墙上,紧锁浓眉、闭着眼睛、忍着痛问道。 “回王爷,已经是九月初一的正午了。”魏东回道。 “初一……正午……”顾衡的双臂因伤口而不能动,无力的垂在身侧,手指在被子上勾动了两下。“那三车琉璃砖怕是……都毁了吧?” 魏东和柳战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呵……他们以为本王……” “王爷,段小姐也在。”魏东插话道。 顾衡猛的睁开眼睛,吃惊地望着出现在chuang边的段玉苒和云珠! “你……段……怎么在这儿?”段玉苒的出现惊得顾衡语不成句! 段玉苒福身一礼,淡淡地道:“民女到明慈庵来上香,不曾想与王爷巧遇了。” 巧遇?如果不是左右胸口都疼,顾衡都要轻段玉苒的话发笑了! 魏东见段玉苒跟硕王说话时冷淡疏离的态度与过去的样子完全相反,不禁有些纳闷! 顾衡现在也没心思去想段玉苒为什么表现出冷淡的模样,他轻喘了几声后看着魏东问道:“派去送信的人……没有消息?” “回王爷,至今未有消息,想必是在回京城的路上或进京城时让人截杀了!”柳战清俊的脸上有着肃杀之气,沉声道,“王爷,要不还是让属下亲自回京城一趟去……” “不行。”顾衡虚弱地打断柳战的请愿,“你再厉害也终究是一个人。” “可王爷身上的伤……” 咕噜……咕……尴尬的声响飘过众人的耳朵。 段玉苒看了看身边的云珠。 “小姐,不是奴婢。”云珠捂着自己的肚子猛摇头,虽然是到了午膳时间,但早晨她是吃过粥和馒头的! 段玉苒的收回视线,也不看魏东和柳战,直接看向顾衡。 顾衡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色,但他脸上的尴尬表情却出卖了自己! 从昨天下午遇袭受伤到现在,顾衡只喝了两口水…… “王爷,外面的供桌上有馒头,属下去取来!”柳战转身就要去偷供品! “不……不许去!本王不……不饿。”顾衡慌乱中抬手想召回柳战,结果扯动伤处疼得倒在板chuang上! 咕咚!巨大的身子倒在木板拼的chuang上时发出不小的声音,震得段玉苒和云珠后退了两三步! 听到硕王发出痛呼,欲偷供品来填饱主子肚子的柳战又折了回来,和魏东二人手忙脚乱的去扶顾衡。 看着眼前这一幕,段玉苒抚了抚额头。 自己想置身事外、真的当作什么都没看到、没发生过是不可能的!虽然她避硕王如猛虎,但曾经的“顾爷”、“硕爷”对她都是有恩! “我应明慈庵住持所邀,准备在庵中用斋饭。不如我和云珠偷拿一些给你们送来吧?” 顾衡躺在板chuang上,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胖脸上竟有了血色。 “有劳段小姐了。”顾衡别开头看着土墙,似乎有意躲避段玉苒的视线,又像个害羞、别扭的孩子!“魏东,你将段小姐和她的丫鬟送出去!” “是,王爷。”魏东领命,本来他也说好要将段玉苒主仆送出去的。 柳战留下来照顾硕王,魏东送段玉苒和云珠出暗道。 在外面那个长案上方的墙上有个窥洞,可以看外面是否有人,免得贸然出去被发现! 魏东查看后,按动机关打开暗门,云珠先走出去、推开木栏到外面把风。 “有劳段小姐了。”魏东感激地向段玉苒道谢,“您带来食物后只需放在这个暗门门口,再两长三短的敲墙即可。” “好。”段玉苒提裙准备出去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魏东问道:“你们躲在这里是因为怕回京的路上再遇袭是吗?可需要我回京给人带什么消息吗?” 魏东闻言震惊地望着镇定自若的段玉苒,被她的冷静唬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段玉苒见魏东不说话,以为对方并不相信自己,就转回头出了暗道。 “段小姐!”魏东也从暗道时跃了出来,低呼中透着掩不住的激动! 段玉苒又停下来转身看着魏东。 魏东从腰上解下一块棕红色的木质腰牌,郑重地递给段玉苒,“段小姐若愿相助,请回京城后到宝珑斋将此腰牌交给吴娘子,再将王爷被困在明慈庵的事告知,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段玉苒看了看那块跟象棋子差不多大小、椭圆形的腰牌,上面刻着一种她所不知道的兽形。 慎重的接过魏东的腰牌,段玉苒将其塞进自己随身的香袋里。 “魏护卫放心,这点儿小忙我还是能帮的。”段玉苒再抬头,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 忠勇伯府的马车缓缓驶离明慈庵的山门。下山上了官路后,段玉苒便吩咐车夫尽量让马车行驶得快点,稍稍颠簸一些也没关系! 来时用了近一个时辰的路程,回程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赶回京城了!但车里的段玉苒和云珠也真是遭了不少的罪! 车夫听命将马车直接赶到了宝珑斋门口,进京城后马车稳下来才缓过劲的段玉苒强忍住胃里的翻腾,接过了同样脸色苍白的云珠递过来的帷帽。 戴好帷帽,段玉苒刚下马车就看到满脸惊讶的吴娘子迎出来。 “四小姐?您怎么来了?”吴娘子上前扶住似乎有些站不稳的段玉苒。 段玉苒脚踩在踏实的地面上,但感觉好像还是置身于颠簸晃动的马车里站不稳! 段玉苒紧扣住吴娘子的手压低声音道:“顾爷出事了,进去说。” “原来小姐是来看上次您订的茉莉花珍珠籫啊,快请上楼!”吴娘子面不改色、反而扬起热情的笑容,搀扶着段玉苒进了宝珑斋。 云珠没有下马车,因为宝珑斋的人可不会搀扶一个脚软的丫鬟! 吴娘子将段玉苒搀扶上了三楼,小心的安置其坐到椅子上后,才急切地问道:“四小姐见到我家主子了?” 段玉苒从香袋里拿出魏东给她的腰牌放到桌上,强忍不适的将自己在明慈庵遇到硕王及两名护卫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魏护卫说,只要告诉你说王爷被困在……明慈庵,你们……就知道要做什么。”段玉苒抚着胸口困难地道。 吴娘子拿起腰牌仔细看了几眼,确定是魏东之物后激动地向段玉苒深福一礼,“四小姐今日大恩,我等一定不会忘记!” 段玉苒神情复杂地望着吴娘子,她万万没想到时常容忍自己发脾气和刁难的吴娘子竟也是个做大事的女人! “吴娘子不必客气,还是先去安排营救硕王要紧。”段玉苒提醒道。 吴娘子站起身,朝段玉苒点了一下头,“四小姐请在这里先歇息一会儿再离开吧,奴家这就让人上来服侍您。” 说完也不等段玉苒推辞,吴娘子就匆匆下了楼。 不一会儿,就有两名宝珑斋的娘子上楼来服侍段玉苒,稍后又从后院将云珠也接了上来。 两杯清茶落腹,段玉苒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一些!同时庆幸将明慈庵那顿斋饭全拿给了顾衡和护卫,她并未吃一口!若是吃了,恐怕就全吐在车上了! 宝珑斋的娘子服侍段玉苒净面补妆,又按着原来的发式将她凌乱的发髻整理好,将钗饰按着原样插好。 一切皆结,段玉苒对着铜镜看去,竟与自己早上出门时无异!不禁感叹宝珑斋娘子们的手艺精湛! 一名娘子捧过一个深红漆匣,打开给段玉苒过目。 “这是吴娘子临走前让奴家为小姐准备的茉莉花珍珠籫。”那个娘子道。 “有劳了。”段玉苒点头道谢,对旁边已经休息得差不多的云珠道,“云珠,拿着这个匣子,咱们回府吧。” 重新上了马车,段玉苒发现马车里竟然也被整理过,矮桌上摆了两盘新鲜的水果!车厢内被水果的清香充盈,令人一进入便觉得呼吸间都是淡淡的果香! 马车平稳的驶回忠勇伯府,段玉苒去太夫人那里问安后回了玉春堂! 虽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起疑,但段玉苒还是提心吊胆一整晚都没睡好! 敢行刺皇子、破坏太子准备的万寿节寿礼的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若是知道自己对硕王出手相助,会不会做什么对忠勇伯府或三房不利的事?还是说会来暗杀自己? 因为胡思乱想,段玉苒在服侍母亲用膳时不慎打碎了一只汤匙!吓得她不但跳起来还发出不低的惊呼! “苒姐儿?”姚氏也被吓了一跳,看着从清晨过来就一直神情恍惚、心不在焉的女儿,“你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看你眼下都青了。” 段玉苒垂眸看着收拾地上狼籍的丫鬟,心脏扑嗵、扑嗵跳得越来越快! “娘,我……我想出去一趟!”段玉苒看向姚氏急切地道。 姚氏头一次见女儿露出这种慌张中透着焦躁的神情,不禁跟着紧张起来。 “苒姐儿,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别瞒着娘!”姚氏抓住女儿的手认真地道,“傻孩子,别忘了有任何事都有我和你爹、你哥哥在!” 段玉苒见姚氏也露出担心的模样,知道自己吓到了母亲,连忙安抚姚氏道:“娘,您别担心。只是琉光阁最近的货有些问题,我一直放心不下,所以……所以想去看看。” “真的?”姚氏追问。 “当然是真的。”段玉苒用力点了一下头,“如果有什么难处,我定会向您和爹爹、哥哥求助的!但只要我能自己解决的事,便不想假手他人!” 姚氏出嫁前还是个不受父亲重视,被嫡母、嫡兄、嫡姐欺压的庶女!她深知这个世道对女人的不公平和苛待!若不是自己遇到了一个好男人,恐怕现在还指不定在哪座宅子里过着妻妾争斗、为儿女厮杀的日子!但这世间好男人太少了!女儿已经嫁错过一次了,虽说未来再嫁是必然,但如果能自立起来不再被婆家和丈夫拿捏,也是不错! 思及此处,姚氏便不再多问,只是叮嘱段玉苒万事要往长远想、戒骄戒躁,做生意有起落很正常云云! 段玉苒耐着性子听完姚氏的“劝解”,才回东院更衣、带着云珠准备出门。 往角门走时,段玉苒在长廊上遇到了五小姐段玉芹! “四姐姐又要出门?”段玉芹这次不但没避开,反而迎面拦住了段玉苒的路! 段玉苒皱眉看着还是摆出一副弱风扶柳、柔弱需保护模样的段玉芹,不由得厌恶地皱起眉头!她们二人其实已经心照不宣的交恶了吧?还扮这副样子做什么!? “不劳五妹妹惦记,请让开!”段玉苒沉着脸道。 段玉芹垂下眼帘,手指轻轻的卷着湖绿色的绢帕,却不肯让开。 “妹妹有件事想跟四姐姐说呢。想必四姐姐听了之后,一定会欣喜。”段玉芹轻笑一声道。 段玉苒嗤笑了一声,冷冷地道:“真遗憾,我对五妹妹想说什么并不感兴趣!也不相信!你还是别废心神了!” 不想跟段玉芹浪费时间,段玉苒移步准备绕过她继续前行。 段玉芹咬着下唇,脸上浮起怨恨、妒嫉和不甘的复杂神色! “四姐姐!父亲和母亲已决定将我许给广胜侯府的三公子了!”段玉芹突然转身对着段玉苒的背影高声道,“姐姐离齐远侯夫人的位置又近了一步,一定很高兴吧?但别忘了,太夫人可也惦记着那个位置呢!四房的妹妹可不少,年纪小的也多,她们等得起!” 已经走出六七步的段玉苒闻言停下来,回头盯着段玉芹看了片刻后绽开一抹笑容,“那我就先祝贺五妹妹了!至于你说的那个齐远侯夫人的位置什么的话,我听不懂!都是段家的姐妹,我劝妹妹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少替别人瞎操心了!” 准备再次离开时,段玉芹又喊了一句话! “郑家表哥喜欢的是大姐姐!他也不会看上你的!”段玉芹这句话喊完便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得弯下了纤腰、笑出了眼泪! 段玉苒这次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稳健的步子也未有凌乱! 见一个爱一个也不只是男人的专利啊!女人中其实也有这样的“多情”者!她们总以为自己喜欢上的男人应当被她们的特别所吸引……可她们的“特别”不过是虚假的、刻意的作态罢了! 段玉芹就是这种女人其中之一!但她想得到的应该不是“爱情”,而是未来的“身份”!只是这种既对郑表哥有意又想当侯爷夫人的作法好吗? 上了马车后,一直不作声跟在段玉苒身旁的云珠才低声惊讶地道:“小姐,您听到五小姐说什么了吧?郑家表少爷竟……大小姐可是齐远侯夫人呐!” 段玉苒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位芝兰玉树般、有着谪仙之姿的表哥郑文麒。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曾被他的皮相吸引,胸口小鹿乱撞过!但发现郑文麒其实是个“双面人”之后,段玉苒就警醒的与他保持距离!再后来在赛龙舟当天发生那件事被人潮冲散的事后,她就对郑文麒有了戒备! 段玉苒不要求人人必须对她好,但最起码不好也别算计她!今天知道了郑文麒喜欢的女人其实是大姐姐后,她就更加坚定以后要避开他的想法! “别人的事我们少管!况且大姐姐已经故去,这样说她的闲话是大不敬!”段玉苒沉声道,“云珠啊,现在你该担心的是我们主仆还能活多久!” -本章完结-   ☆、80.平安归来 段玉苒乘马车到了自己的铺子琉光阁,上了二楼单间后将王壮叫了来。 王壮比初回京城时看起来成熟稳重了不少,言行举止间有了商铺大掌柜的样子。 “小姐,有何吩咐?”穿着浅褐长衫的王壮向段玉苒拱手行礼。 “王壮,你去宝珑斋跑一趟,看吴娘子是否在?如果吴娘子不在,你便回来就是。如果她在,你就问吴娘子‘昨天所说的贵人可从城外接回来了’。无论她回答什么,你都不必再多问,将原话带回即可。” “是,小的这就去。”王壮躬身退了出去。 云珠有些紧张地看着脸色微沉的自家主子,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小姐,你是怕……怕吴娘子她们救不了王爷?” 段玉苒觉得像太子、硕王他们那些人,平日里都是老谋深算、万事准备妥当!轻易不会丧命于暗算!但什么事都有个万一…… 虽然不想掉进夺嫡风暴之中,可在担心自己与家人安全的同时,段玉苒也真的有那么一点点担心硕王顾衡能否平安回京! 一定是因为顾衡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还算懂得尊重女性、不看低女人的男人的缘故,所以自己才会不希望他英年早逝!而且,只要硕王活着一天,自己还能趁机多攒一些银两不是? 在等王壮回来前,段玉苒又将自己的铺子陈设检查了一遍,对一些摆件儿类的琉璃制品做了位置调整。 在使用了一些小小的推广手段后,琉光阁的生意越来越好。不但玉颜膏卖得好,后来段玉苒设计的多色胭脂、多色口脂也成了抢手货!那些来买脂米分的女子偶尔也会挑几样琉璃饰物或摆件一起买下,这样就成了双赢! “四小姐。”王壮的妻子宝卉端着茶点走了进来,笑米米地将东西放到桌上后道,“这是刚从奉林斋买来的豆沙卷、豌豆黄,都是小姐爱吃的。” “宝卉,别忙了,你快坐下。”段玉苒示意云珠去扶宝卉落座。 宝卉已经有了六个多月的身孕,挺着大肚子还在铺子里忙前忙后。段玉苒已经又请了两位娘子负责接待女客,让宝卉只负责在旁指导和打理帐务即可。 “后天就是万寿节了,铺子里这半个来月的生意十分的好。”宝卉抚着隆起的腹部笑吟吟地道,“过去到咱们琉光阁买东西的多是京中富庶人家或普通四五品官员府上的千金、太太。这阵子倒是多了些世家千金和公侯府上的小姐。” “哦?真的?”正心中焦灼、忧虑的段玉苒眼睛一亮,暂且将对顾衡的担心抛到了一边。“她们都买了些什么?” 宝卉请云珠到单间靠门那面墙的柜子里将帐册取了出来,每天铺子关门后,她都会上楼在这间屋子里重抄一份当日的流水帐。 云珠将那本帐册捧到段玉苒面前,段玉苒接过后放到桌上翻开。 果然,脂米分的销量是最好的,每天都能卖出百十两银子来!琉璃饰品位居第二,卖出去的多是精巧雅致、与金银相配的饰品!摆件这半个来月竟也卖出去十件左右! “唉,若能一直这样便好了。”段玉苒合上帐册时感叹地道。 最初那段艰难时期时,哪里敢想会有这样的销售业绩!但即便是平均每天流水帐面有二百多两银子入帐,也不过是宝珑斋一日进帐的几分之一罢了! 想到这里,段玉苒的思绪又转到了顾衡的安危上! 如果这次在自己的帮助下,硕王成功得救,那他们一家就救过顾衡两次!这可是大恩!不管怎么说,硕王也得照抚一下他们才是! 段玉苒是不想被卷进政治里去,但如果不被外人知晓的情况下从硕王那里得些实惠,也无所谓的吧? 人一往积极乐观的方向去想问题,心情就会变得好起来!段玉苒也不去想顾衡会不会倒霉的没被救出来,或等吴娘子带人去营救时,箭伤过重死翘这些可能,只想顾衡活着回京后又变回威风八面的硕王,到时候…… “小姐!四小姐!” 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王壮满头是汗的跑了上来。 看到王壮匆忙的样子,刚才还在做梦的段玉苒心一沉。 “当家的,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宝卉站起身有些责备地道,“你不是乘着马车过去的吗?” “不打紧。”段玉苒声音微涩地问道,“王壮,你可见到吴娘子了?” 王壮顾不上擦汗,拱手答道:“回四小姐的话,小的见到吴娘子了!因去宝珑斋的路上遇到硕王爷拉着万寿节寿礼回京的队伍,街上百姓都需回避,才耽搁了一阵子!待硕王府的队伍走过后,小的才赶去宝珑斋,正巧吴娘子也刚从外头回来。她让小的带话给四小姐,说京外的贵人已接进京,感谢小姐您在中间搭桥牵线,日后必要重谢的。” 在听到前半句时,段玉苒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一颗心也踏实地落回了原位! “云珠,咱们回府吧!”段玉苒没了忧心事,整个人精神气爽了许多,喊上婢女就要回忠勇伯府。 王壮和宝卉将她们主仆送到了铺子门口,段玉苒又叮嘱了这对夫妻几句后准备登车,却无意中瞥到隔了两家铺面的铺子门口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抹雪白的身影似乎有感应般也转头看过来,在看到段玉苒时微微一怔。 段玉苒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仿佛没认出对方的样子,抬手挑车帘就准备上车! “苒表妹?”郑文麒扬声唤道。 段玉苒已经钻进了车厢,听到郑文麒的呼唤声也纹丝不动。 但车下的云珠却也看到了表少爷,欣喜地道:“小姐,是郑家表少爷!” 啧!多事!车上的段玉苒翻了个白眼儿! 郑文麒走到马车旁,受了王壮夫妻和云珠的礼之后抬头望着车窗处的竹帘,用他那清越柔和的声音道:“苒表妹为何见了我却作不相识状的要匆匆离去?” 对于郑文麒的直白,车下站着的三名忠仆都诧异地看向车厢,他们还以为段玉苒没看到表少爷呢! 良久,车内才传出段玉苒略带歉意地声音,“表哥误会了,我的眼神本就不是太好,所以并未看到表哥。待表哥出声相唤时,我已上了车。” 郑文麒俊美的脸上浮起笑容,对段玉苒的道歉并未质疑。 “赛龙舟那天,没有保护好表妹,实在惭愧。”郑文麒道,“事后听说表妹得承恩公府的三公子和寿兰县主相助,没有受伤,我才安心。” 车里的段玉苒垂眸看着自己膝头上摊开的帕子,指甲轻轻的刮着上面突出的绣线,淡笑地道:“劳表哥惦念,玉苒感激不尽。我也听说表哥在那日受了伤,本欲与母亲一同去应国公府登门道谢和看望表哥,无奈我也因受惊小病了几日。” 云珠的脸上闪过怪异的表情,她怎么不记得自家主子受惊小病的事? “苒表妹有这个心便足矣。”郑文麒温和地道,“我便不耽误表妹了。” 说完,他向后退了两步离马车远了一些。 云珠朝郑文麒福了福身,然后踩着凳子上了马车。车夫收好凳子,吆喝着马儿启行。 目送段玉苒的马车驶远,郑文麒才转身仰头看了看琉光阁的牌匾,然后迈步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 九月初四万寿节当天,大荣普天同庆! 忠勇伯府的主子和仆人们天没亮就开始忙碌起来! 这次,不但忠勇伯夫妇与世子夫妇要进宫为皇帝贺寿,连太夫人也是要去的! 老姚氏虽然是继室,但也是封了诰命的夫人,是位四品恭人。 虽然只太夫人和大房的人进宫,但其他三房也不能睡懒觉!收拾妥当后到门口相送。 太夫人在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大太太身旁的魏氏姐妹,她那张老脸阴沉沉地挂着明显的不悦之色。 “请老太太登车,免得错过了入宫的时辰。”大房派来打理今日车驾与仆役的嬷嬷面无表情地催促太夫人快上车! 太夫人哼了一声,由自己贴身服侍的嬷嬷扶上了马车。 昨晚,太夫人又开始折腾!她原是想带着四房的一个孙女进宫的,却被大太太断然拒绝! 四太太和九小姐段玉菲还在禁足中,八小姐段玉芳的禁足已经到日子解了禁,六小姐从始至终没有受罚……但四房的小姐无论嫡庶,哪个是省油的灯?在人家东盛郡王妃府上参加宴会就不管不顾的姐妹开撕!要是到了皇宫内苑去再出什么事,那就真是作死了! 与其让四房的小姐们丢人丢到宫里去,大太太宁可现在就打折她们的腿! 太夫人被折了面子,不能带自己的孙女进宫露脸,心中自然不高兴!又看到大太太准备将齐远侯府寄养在伯府的两个小丫头带进宫去,心里便不平衡起来!心中也越发怨恨忠勇伯和大太太!若这爵位当初是自己的儿子继承,自己哪会受这样的气! 太夫人上了车后,大太太与魏氏姐妹同乘一辆马车、温氏与黄氏同乘一辆马车,二人均未带孩子同行。 前面已翻身上马的忠勇伯和大房两位公子见女眷们全部登车后便一挥手浩荡的向皇宫行去! “老太太……呜呜……” 门口相送的人群中,传来少女低低的呜咽声。 起得太早,站在送行队伍里就开始昏昏欲睡的段玉苒听到哭声皱眉朝身后看去。 只见已经解除禁足的段玉芳穿着水米分的衣裙,正用同色的帕子压着脸上的泪珠儿。 “八妹妹哭什么?知道的是你不能陪老太太进宫而难过得落泪,不知道的还当你哭丧呢!”六小姐段玉芸不客气地损道。 “六姐儿慎言!”一向不多话的二太太此时却是一脸严肃地望着段玉芸,轻声教训道,“今天是皇上的寿诞之日,你说的那是什么话?还有八姐儿,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二太太很少对伯府的小姐们言行举止发表什么看法,所以她突然变得这么严厉,还真把四房的两个少女给镇住了! 段玉苒挑挑眉,偷瞥了一眼气势不弱的二太太,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三太太有孕保胎中,所以并不在送行之列。女眷中现在最有权威的也就是二太太了! 三老爷和四老爷站在离女眷们三四步远的地方,将这边的动静都听了去! 三老爷对别人家的事不感兴趣,打了一个哈欠后招呼女儿回玉春堂。二太太教训完两个侄女后,也转身回内院。 段玉芸回过味儿来,气恼的甩手要走,却被四老爷出声喝住! “六姐儿,你且站住!”四老爷的声音里透着威严。 段玉芸不情愿的停下脚步,板着脸问道:“父亲还有事?女儿今日起得太早,想回去……” “六姐儿,你、八姐儿和九姐儿是亲姐妹,怎么你和九姐儿总是处处针对八姐儿?”四老爷上前责问道,“你作为四房的嫡长女,不但不劝解妹妹们要互相友爱,反倒一起欺负八姐儿!” 段玉芸听着四老爷的训话,双手紧紧握成拳、一双美眸里渐渐燃起怒火! “八姐儿!八姐儿!在爹爹眼里就只有八妹妹吧!”段玉芸扬起头怨恼地瞪着父亲吼道,“什么亲姐妹?我和九妹妹才是亲姐妹,我娘可没生过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爱装模作样的践人!” “六姐儿!”四老爷恼火地上前一步扬起了手,却在看到嫡长女倔强、怨恨的模样时下不去手! 段玉芸见四老爷扬起手,先是瑟缩了一下,但预计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她就快速的避开了两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段玉芳后,她转身就跑了! 四老爷颓然地放下手,脸上有着沮丧的表情。 “爹爹,您别生六姐姐的气。”段玉芳上前眼中含泪的拉了拉父亲的衣袖,轻泣地道,“都是芳儿不好,不该在今日落泪。只是芳儿想到老太太昨天被大太太拒了准备带六姐姐或我入宫的要求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芳儿心疼老太太。” 四老爷抬眼看着这个与王姨娘有着七、八分相似的庶女,叹息地道:“还是你最孝顺了,若你六姐儿和九姐儿有你一半懂事,我也知足了!”(傻X男人) 六小姐段玉芸提着裙子飞奔回四房的院子,路上撞倒了好几个婆子和丫头! 最后,段玉芸抱着长廊上的一根柱子停下来喘着粗气! 胸口要炸开的感觉不单单是因为奔跑的缘故,还有一种狂乱的情绪不断冲撞着! 段玉芸的脑海里回响着太夫人的抱怨:都看不起我们啊,都欺负我们啊!六姐儿,你看看,这就是没有实权、没有依靠的结果啊!若你爹爹现在得皇上重用、若你们兄妹娶得好嫁得好,看谁还敢欺负咱们! 若嫁得好,就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们母女、姐妹了?她才不管老太太和父亲会不会被别人欺辱!她只要母亲和妹妹不再过这种任人欺凌的日子就够了!像现在,上不得台面的姨娘、身份卑贱的庶女、被休离的弃妇,这些践人都敢踩在她们的头上了! 她要高嫁!她一定要嫁得好!然后让父亲讨好自己和母亲!再把王姨娘和段玉芳踩在脚下!让三房永远不能翻身! ** 白天,皇帝与文武百官在宫中庆贺自己的寿诞,到了晚上则是与皇子、宗室这些自家人一起庆祝。 是夜,皇宫里有几处殿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皇子与宗室王族们按家庭分坐两旁,上座是皇帝与卢贵妃! 要问满座最显眼的人是谁?不是人到中年依旧精神十足的寿星皇帝,也不是美艳依旧的卢贵妃,更不是花枝招展、环肥燕瘦的妃嫔们,而是面色微白的硕王殿下! 一向只见长肉、很少掉肉的硕王竟有瘦的迹象,怎能不令的皇帝及皇子、宗室们惊讶!难道说,硕王又要瘦下来了?时隔七八年,大家都忆不起当年硕王的“英姿”啦! “衡儿,你最近是不是太过忙碌了?”皇帝担心地看着次子,语重心长地道,“朕知道你孝顺,其实你送什么寿礼,朕都是欢喜的。不要费心费力熬坏了身体。” “谢父皇关心。儿臣非常想将全天下最奇珍之物送给父皇当寿礼,所以就……”硕王吃力的撑起身体朝上座的皇帝拱手道,“所以就忧思了一些。” 坐在皇帝身边的卢贵妃抽了抽嘴角,眼睛向旁斜了斜了作出白眼状! 真是大惊小怪!一个胖子掉了几斤肉就让大家重视成这样!她怎么就没看出来硕王瘦哪儿了! “是啊,过去你坐在案后,那长案的长度与你身宽一样。今日一看竟硬生生缺了两拳的宽度,实在是瘦得太厉害了。”皇帝心疼地道,“要瘦也得慢慢来,瘦得太快伤身。” 卢贵妃瞥了一眼硕王的方向,再度白眼状! 缺了两拳的宽度?看着好像坐得靠后了些的缘故吧! -本章完结-   ☆、81.琉璃壁画 皇子与宗族们的排座自然是按着亲疏、长幼为序,太子、太子妃与皇长孙坐在皇帝的左下首,其次就是硕王顾衡。 皇帝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硕王的身上,也引得在座的所有人开始关注顾衡。 “啊,皇上,臣弟仿佛看着硕王瘦了一些,真是可喜可贺啊。”安贤王抚着胡子哈哈笑道,“想来硕王也是想在万寿节这天,给皇上您一个惊喜。” 皇帝朝自己那个愚蠢的异母弟弟投去阴沉的一瞥! 安贤王毫无察觉犹自笑得开心,还不知道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倒是安贤王妃善于察颜观色,发现上座的皇帝面有不悦,就赶紧在案下踩了丈夫一脚!硕王胖了这么些年了,皇上都没嫌弃,你个王叔得瑟什么! “朕以为,硕王还是身体圆润些好。”皇帝再将视线投向硕王,慈爱地道,“硕王稍胖时面色红润、精神十足!可现在瘦了一些,竟面无血色、精神不振!衡儿,不要听旁人乱说,你过去的样子非常好!” 下面先是一片寂静,特别是安贤王一脸的尴尬!过去是稍胖?皇族宗室中找不到第二个那么胖的好不好! “皇上,吉时已到,可以开宴了。”卢贵妃在旁低语提醒皇帝道。 “开宴吧!”皇帝宣布道。 立在帝王身侧的内侍扬声喊“开宴”!寿宴就算正式开始了! 捧着御膳房精心烹制食物的宫人鱼贯而入,在每张桌上摆放着相同的菜色。 宫廷菜注重外观与颜色,至于味道……听说为了在寿宴这天不耽误上菜,很多原料都是头天夜里就做好、放在灶上蒸着、热着,只等“开宴”命令一下就往上端! 本来这寿宴图的就是热闹与喜庆,也没有人指望尝到御膳的美味! “吴奎,让人去御膳房吩咐一声,赏硕王一份现做的虾球肉丸汤和一盘清炒肉!”皇帝吩咐身边的内侍道,“清炒肉里多放些肉,少放些配菜。” “是。”吴奎躬身应道,然后转身吩咐身边的小内侍去御膳房传话,还很郑重的叮嘱那小内侍,“让御膳房做得精心些,端上来时必须跟刚炒出来时是一样的!” 小内侍认真的点头,然后迈着小碎步跑出大殿。 卢贵妃在一旁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心里妒嫉死皇帝对硕王的关心与照顾! “皇上,衍儿最近脾胃不适,太医说平日进食得吃热乎些、养脾胃的才好。”卢贵妃娇声地为自己生的七皇子争取道,“不如皇上也赏给衍儿几道新作的菜吧。” 皇帝眉头一皱,视线就落在了坐在五皇子下首的七皇子顾衍身上。 顾衍今年十二岁,继承了皇帝与卢贵妃相貌上的优点,剑眉星眸、挺鼻红唇。平日看着倒也没有什么异样,但卢贵妃隔三差五就在皇帝耳边念叨七皇子身体如何如何,不是读书累得睡不好、吃不下,就是练骑射太用功被太阳晒得头晕!皇帝就经常赏东西给这个用功用到生病的儿子! “衍儿就是太瘦弱了,若是像硕王那样的身板儿,就不会经常累得病倒了。”皇帝略有不满地道。 卢贵妃手一抖,险些将筷子掉在案上! 让她的儿子长得像那头肥猪王爷?别开玩笑了! “既是脾胃不适,就让御膳房给七皇子做碗山药莲子粥送上来吧。”皇帝又吩咐内侍吴奎道。 卢贵妃忿然!死胖子硕王脸白了一点儿、瘦了那么一点儿(根本看不出来)就又赏虾球肉丸汤、又赏清炒肉的,她儿子脾胃不舒服,只赏碗粥? “皇上,只喝粥恐怕……”卢贵妃想为儿子再争取一些。 “也是,桌上都是大鱼大肉的油腻吃食,衍儿脾胃不适吃不得这些。”皇帝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吩咐吴奎道,“让上菜的宫人不必往七皇子案上送肉啊、鱼啊这些油腻的吃食了,那些不好克化的甜食也不要上了,只将对脾胃好的菜上去即可。” “是,皇上。”吴奎垂首应了下来,心里却骂卢贵妃多事!就这么一会儿就折腾两个小内侍跑御膳房了! 卢贵妃本想为儿子多争取几道赏赐的吃食,最好能超过皇帝赏给硕王的两道,才显示出七皇子深得皇帝喜爱!哪成想,皇帝只赏了一碗粥,还命人撤了不少菜!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郁闷的卢贵妃心疼的看着宫人端走了七皇子面前长案上的几道菜,而七皇子则一脸愕然和不解地看过来,眼中有些不安与惊慌。 待宫人上了五道菜后,太子起身领头向皇帝贺寿,一时间大殿内山呼“万寿无疆、万岁万万岁”! 皇帝高兴的饮了杯中酒,示意皇子公主、宗室与妃嫔们重新落座。 拜寿结束,早已候在外面的宫廷乐师与舞姬们垂首、无声息的进入殿内。乐曲一响,舞姬便跳起仙女祝寿的舞来! 硕王今天是吞了特制的止痛药丸才能强撑着出席寿宴,但身上的伤口依旧火辣麻胀,令他想坐直身子都吃力!额头、鬓角、胖脸上已经开始大滴大滴的往下流汗! 皇帝的寿诞之日,任何不愉快的事都得过了今天再说! 顾衡抬起手若无其事的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从腰间的荷包袋中摸出一颗用蜡包着的药丸。捏碎外面的蜡,他将药丸扔到酒杯里,然后端起来仰头送了下去! 太子眼角余光看到了顾衡的举动,担心不已!他朝站在皇帝身后的吴奎看去,待那内侍的视线与自己相撞时,太子快速的使了个眼色。 吴奎原来只是在御书房外侍候的内侍,后因做事勤快、又会揣摩圣意,很快就被提为皇帝身边当职的大内侍之一。他爬得那么快,自然暗中有贵人相助! 吴奎得了太子的眼神暗示,便上前靠近正微笑欣赏舞蹈的皇帝,低声道:“启禀皇上,寿宴前几位皇子和宗室的王爷、郡王跟奴婢说,他们准备在宴上献寿礼给您。皇上您看……” 这种寿宴上献寿礼并不是今年才出的节目,只是得看皇帝愿意不愿意看!不愿看便都统统抬去内务府入了皇帝的私库,哪天心情好了让内侍拿出册子看两眼!若是感兴趣想乐一乐,就会同意当场献礼! 皇帝想了想,好像去年他就免了寿宴献礼这一环,那今年就允了吧! 吴奎得了准信儿,就低声交待小内侍们去各桌提醒欲当场献寿礼的贵族们准备好。 仙女祝寿一舞罢了,殿内众人鼓掌称好。又有两位宗室郡王起身说了几句盛赞天子仁德的话,向皇帝敬了酒。 吴奎见时机已到,便宣布献礼开始! 首个献礼之人自然是太子! 卢贵妃殷勤地替皇帝斟满了酒杯,红唇微挑地看着太子顾鼎站起身。 太子站在长案后向皇帝行了一礼道:“儿臣恭祝父皇万寿无疆、寿与天齐!” 说完祝寿的话,太子转身从身后东宫内侍的手中接过一个画轴双手举过头顶。 “这是儿臣为父皇准备的寿礼,请父皇过目。” 太子献给皇上的寿礼只是一幅字画?即使是前朝名家大作,却也不一定博得皇上的喜欢啊! 吴奎上前接过那画轴,走到皇帝身侧后与另一名内侍缓缓展开。 卢贵妃伸长脖子、斜眼看着那幅展开的书画,发现只是简单的用笔墨勾勒出的山峦图形,不见有什么特殊之处! 皇帝也以为长子送的是名家大作,但看了好几眼也没看出是哪家大作!与其说这是一幅画,倒不如说像是……地形图? “皇上,想必这幅画是太子亲笔所画吧?”卢贵妃掩口轻笑地道,“不管怎样,都代表着太子的一番至孝之心。” 琉璃壁画被毁,太子情急之下竟用这种拙劣的东西充当寿礼,真是愚蠢啊! 卢贵妃笑完,眼角朝下面宗室之中的某个人瞥去一眼,在那人的脸上同样看到了嘲弄之色。 皇帝抬眼望向太子,却是一言未发。 太子对卢贵妃的嘲笑并不在意,而是面不改色地垂首道:“启禀父皇,这幅画的确是儿臣亲手所绘。只是这并非是一幅挂在墙上用于欣赏的画作,而是一幅卓州黄县的地形图。图中只有一座山的山顶立着一株松树,那座山便是儿臣搜索到的银矿矿脉所在。” 银矿?在座的人皆哗然! 大荣律法有规定,金、银、铜、铁这些矿藏都归朝廷所有,私人不得开采!否则以重罪论处!但律法再严,也挡不住人为财死的贪心与私心! 太子发现了银矿,完全可以偷偷占为己有!但他却不藏私的绘出地图亲手呈献给皇帝,可见其对皇帝的忠诚与孝顺! 皇帝望着这个由元后所生的嫡长子,心情有些复杂。自己正值壮年,而太子也已经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不知道他们父子是否能经得住岁月的磨熬! “好,非常的好。”皇帝摆手让内侍将银矿地图合上,脸上扬起微笑对太子道,“朕知道了太子的孝心,明ri你到御书房来说一说是如何发现这座银矿的。” “是,父皇!”太子的声音中有着压抑的激动。 卢贵妃则傻了眼!她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 “臣妾怎么听闻太子今年准备献的寿礼是琉璃壁画呢?”卢贵妃强扯笑容、故作好奇地问道。 太子云淡风轻地笑道:“贵妃娘娘应是误听了谣传。早在两三个月前,我就决定将银矿藏图做为献给父皇的寿礼,根本不是什么琉璃壁画。” “怎……怎么可能呢?”卢贵妃不禁有些急!“京中各府早就盛传硕王请了非常好的琉璃工匠入京,还在京外买了庄子安置那些匠人……” “咳咳!想不到贵妃娘娘如此关注本王的行踪和所做之事,实在令本王受寵若惊。”顾衡抬起头,小眼睛里含着嘲讽的笑意看向卢贵妃。“那琉璃壁画其实是本王准备献给父皇的寿礼。” 卢贵妃咬咬牙,视线又飘向下座宗室之中的某个人,可对方的视线根本没看向她! 卢贵妃挑眉扬声道,“虽然宫中有几面宫墙上也有琉璃制成的龙腾壁画,但本宫猜想硕王所献定是不俗之物!皇上,您让硕王快些将那幅琉璃壁画献上来给我们大家开开眼吧。” 皇帝笑着拍了拍卢贵妃搭在他手臂上的玉手,打趣地道:“爱妃竟比朕这个寿星还着急要看硕王的献礼啊。” 卢贵妃作出不好意思的娇羞状道:“硕王每年献上的寿礼都令人耳目一新,臣妾便忍不住……” “呵呵,朕也是很想知道今年的琉璃壁画有何创新呢。”皇帝慈爱地看向已经站起来的硕王,“衡儿,快些让人将那壁画拿上来吧。” “是,父皇。”顾衡僵硬的抬起手臂朝皇帝拱了拱手。 两股热流从伤口迸涌而出,垂着头的硕王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多亏他身宽体胖、重力足,ying侹着站稳没倒下! 深吸一口气,顾衡抬起头、拉着僵硬的手臂拍了拍手。 大殿门口立即出现几名宫中侍卫,他们在台阶上快速的铺了几块厚重的木板!然后只见四名健壮的宫中侍卫小心翼翼地推扶着一个四五寸左右宽、五尺左右高、盖着明黄色绸缎布的东西顺着木板桥进入大殿! 这是什么东西?看着像屏风,但又比屏风厚重!难道这就是硕王进献的琉璃壁画? 被侍卫推进来的东西下面有轮子,骨碌骨碌推到了大殿中间,两名侍卫弯腰在轮子下塞了皮垫子固定,然后退至一边。 顾衡的喉间滑动了一下,他得亲自掀开那块黄绸才行!可现在他站着都已经吃力,万一在走过去的这段距离再晕倒…… “父皇,儿臣十分好奇坊间传言衡弟替儿臣所做的琉璃壁画真容如何,能否由儿臣亲自揭开真相?”太子笑着拱手向皇帝讨“揭彩”的权力。 皇帝笑道:“也好,你去掀开看看!” 太子和顾衡同时松了口气! 太子顾鼎走到壁画前,先掀起黄绸的一角往里看了一眼,随即脸上便现出惊讶之色! 太子的表情落入皇帝和卢贵妃的眼中,成功勾起了二人的好奇。 卢贵妃早已得了那人的保证,硕王运回京城的琉璃壁画全部翻进了山沟里!那现在这面盖着黄绸的东西是什么? 太子拉着黄绸轻轻一扯,黄绸便飘然滑落于地! “啊!”卢贵妃被眼前的光芒刺得抬手用衣袖挡住了眼! 殿内坐得靠前的皇子、妃嫔和宗室们都惊呆了! 在殿内灯光的映照下,那面琉璃壁画上的树木、流水、鱼儿仿佛是活的!就连山峰上的云朵仿佛也在飘移变幻!坐在不同角度的人,看到的色彩亦是不同! “这……这琉璃壁画……”皇帝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与宫墙上彩釉琉璃砖拼出来的龙飞凤舞壁画完全不一样啊! “父皇,这琉璃壁画的名字叫山河图。”顾衡站在原处垂首道,“壁画上雕刻出的山峦、亭阁、湖泊等,是儿臣从我大荣知名山水中挑选出来的十景!请大国寺方丈德淳师傅执笔绘出十景合一的画作,再由琉璃工匠按画作烧制七彩琉璃砖拼制而成这幅山河图。” 皇帝站起身,大步走到这幅琉璃壁画面前,忍不住抬手抚过奥凸的壁画表面。 “真是旷世奇作啊!”皇帝赞叹道,“山河图、大荣十景!好!真是太好了!甚得朕心!” 卢贵妃气得绞紧手里的帕子,恨得想大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幅琉璃壁画从哪儿冒出来的? 皇帝仔细的欣赏完山河图,命侍卫小心的推着这个宝贝在大殿走了一圈,让所有人都看上两眼! 琉璃小摆件倒是看得多了,这种稍大些的琉璃壁画连见多识广的宗室们也是第一次见!无不赞叹其工艺之精妙! 皇帝先是收到了嫡长子献的银矿,又收到嫡次子精心准备的琉璃壁画,脸上笑开了花! 有了太子和硕王的珠玉在前,后面皇子与宗室献上的寿礼就没什么新意和可比性了!再值钱也比不过太子的银矿!再新奇也超不过硕王的琉璃壁画! 七皇子亲手做了一串紫檀手串献给皇帝,呈上来时还故意露出缠着布条的十根手指。 皇帝自是夸奖了一番七皇子的孝顺,但又教导其要多习武和练骑射,这样才能强身健体,免得隔三差五的生病! 再年幼的皇子就是跪下来磕头,他们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寿礼来。 在其他人献礼的时候,吴奎悄悄地绕到了硕王顾衡的身后施了一礼道:“硕王殿下,皇上见您似乎身体不适,命奴婢带您去沛丰殿暂作休息。” 顾衡一怔,强撑着抬起头看向正面带笑容听安贤王讲述他进献上来的那尊翡翠寿星得来如何不易的皇帝。 -本章完结-   ☆、82.夫与妻 正听安贤王说着翡翠寿星来历的皇帝似乎并没有注意次子对自己的凝视,依旧一副笑米米听得入迷的模样。 硕王顾衡收回视线,对吴奎低声道:“有劳公公了。” 吴奎退后,让两名年轻的内侍上前搀扶虚弱的顾衡。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太子顾鼎,但他不能轻举妄动,只能用担心地眼神望着弟弟。 太子妃见状,低头对皇长孙轻声说了两句话,七岁的顾沐铮就站起身走过来。 “硕王叔,您要去哪儿啊?”顾沐铮仰头望着顾衡,脸上有着孩童的天真与好奇。“皇爷爷赏给您的菜还没上来呢!” 顾沐铮长得圆滚可爱,除了眉眼长得像母亲太子妃外,乍一看他的模样倒有点儿像七岁时的硕王!因此,皇帝对这个皇长孙非常喜爱,经常过问其学问,逢年过节更是赏赐很多东西! 也许这就应了古话儿常说的:小儿子、大孙子,老人的命根子! “回皇长孙的话儿,硕王身体不适,奴婢奉了皇上之命服侍硕王去沛丰殿暂作歇息去。”吴奎笑吟吟地回答顾沐铮地问话。 顾衡朝侄子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那菜上来就让人送到你桌上,你替王叔吃了吧。” 顾沐铮听了不但没有非常开心,反而小脸上浮起担心来,“硕王叔,您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叫太医?” 顾衡低垂的眼帘下眸光闪了闪,低声地道:“不打紧,只是累着了。吴公公,就让太医院的白太医给本王看看吧。” “王爷先请移步沛丰殿,奴婢这就派人去请白太医。”吴奎很上道地道。 因今晚皇帝办寿宴,又有宗室亲眷入宫,所以太医院留了五名太医当值!往常只有两人当值而已。 硕王被内侍扶到沛丰殿内,早已有宫女将殿内的chuang榻收拾好等候。 因药性的关系,顾衡暂时感觉不到身上两处伤口的疼痛,但行动间扯动伤处还是会有不适感,而且他感觉自己里面的绷带和衣衫肯定已经被血浸湿了!怕被人发现自己受伤,他今天特意多穿了几件里衣,又穿了暗红色的外袍! 顾衡刚靠坐到榻上长舒一口气,白太医就背着医箱被一名小内侍引进了沛丰殿。 “卑职见过王爷。”白太医看到靠坐在榻上的硕王脸色苍白、眼神微有涣散之相!不禁暗惊! “你们都出去吧。”顾衡对内侍和宫女们道,“只留白太医为本王诊治即可。” 顾衡不喜欢在身边放内侍长随,所以他出行时身边只跟着魏东、柳战二人,但今天他们却不能随意跟随入宫。 待内侍和宫女们听命退下,白太医才放下医箱走上前,“王爷,您尊体是不是受伤了?” 顾衡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容,闭上眼睛靠在大迎枕上道:“今天是父皇大寿、喜庆的日子,不应该出现令父皇不快和恼火的事。白太医,你明白吧?” 白太医额上冒出细汗,拱手沉声道:“卑职明白。” ** 万寿节晚上有个重对戏,那就是皇宫正德门的门楼上会放烟花!年年这一晚比八月十五赏月放河灯的晚上还热闹! 为了庆祝皇帝的寿诞,烟花工匠自然是费尽心思研究和设计出花样繁多的烟花来讨皇帝的欢心! 虽然之前段玉苒听说每年万寿节的烟花都格外漂亮而有些心动,但她吸取赛龙舟那天险些被踩踏的教训,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你倒也不必留在家里陪着我,有袁妈妈、安妈妈在,你只管放心地跟着二|奶奶和三奶奶她们去看烟花就是。”三太太姚氏劝着坐在榻边缝小衣服的女儿。 姚氏以为段玉苒不去看烟花是为了照顾有孕的自己,心中甚是疼惜,就劝她跟大房的两位少奶奶、七小姐和四房的六小姐、八小姐一起去临仙楼看烟花。 临仙楼是离正德门较近的酒楼,共三层!世子段玉松包了三楼的一个大雅间,准备带着妻子、弟弟段玉柏夫妇和府中几位小姐赏烟花。 本来段玉松是只打算带着妻子、女儿和儿子,一家人出行的,后来不知怎么他在临仙楼订雅间的事儿竟被太夫人知道了!结果太夫人就在大太太、二|奶奶和三奶奶请安时酸溜溜的说了几句,无外乎是有人吃独食、只顾着自己一家开心!这样的人将来怎么能担大任云云! 大太太也不知道长子竟私底下做了这样的事,问到二|奶奶温氏,儿媳妇也红着脸说不知道!看来长子是想给温氏和儿女一个惊喜,没想到让太夫人给了大家一个尴尬! 段玉松知道这件事后气得在房中直骂太夫人,但也无可奈何! 自从段玉松醉酒后收用了温氏的一个陪嫁丫头后,温氏待他就有些冷淡,不再像过去那般温柔小意。加之大太太刻意培养温氏的管家能力,今年年初开始就将大部分中馈之事交由温氏处理,使得夫妻间平日里也没什么太多的机会坐下来聊一聊。所以他才想了这么一个主意想拉近与妻子的关系!被太夫人这么一折腾,恐怕就要泡汤了! 温氏见丈夫气得跳脚,又想到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太夫人竟然知道,这就不由得令她警惕了!难道太夫人派人暗中监视大房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那他们可得注意了!劝抚住生气的丈夫,温氏建议干脆将三弟段玉柏夫妇和府上的小姐们一起去临仙楼算了!这其中自然包括了四房的段玉芸和段玉芳!想必太夫人知道后也挑不出什么来了! 段玉松气不过,却在温氏一再劝说下不情愿的答应了。 段玉苒从温氏那知道这件事后,也警觉起来!太夫人能派人监视大房的人,难保三房就没有她的人!虽然三房在伯府里一直是无足轻重的存在,但如果有心想利用三房制造事端,也不是不可能! “烟花有什么好看?”段玉苒放下手中的针线,看着姚氏微笑道,“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东西罢了。” 姚氏挑眉道:“虽说是转瞬即逝,但惊艳的刹那也是令人心情颇感愉快与震撼的,不是吗?你年纪轻轻,怎地倒有个老太太似的心境?这可不好!你若不愿跟他们一起去,便让你爹偷偷带你出去看也行!” 女儿才十八岁,正值女子最美的年华,若此时便心如止水可如何是好? 段玉苒无奈地道:“娘,爹在外忙了一天已是很累,回到家更是寸步也不愿离开您。将您一人扔在家里,我们哪里心情赏烟花?” 姚氏皱起眉头,满脸的担心。 段玉苒明白姚氏担心什么。儿活一百岁、母忧九十九,自己再表现得成熟,在母亲眼中也是个孩子而已。 三老爷更衣出来,听到了妻女的对话,便加入到妻子的阵营里。 “苒姐儿,你是该出去走走。”坐到榻边,拉过妻子的一只手握在大掌内,望着女儿道,“虽说你经常去云罗街的铺子,但都是独来独往。偶尔与家中兄嫂、妹妹们一起出游,也是好的。” 既然生活在这个家族中,分家前他们是无法“独立”的。而段玉苒这种状况的女子,必须要依靠家族的势力才会有好的“前程”。 段玉苒见父母都劝自己,就把自己担心再发生赛龙舟那天情况的想法说了。 三老爷冷哼一声,对四房那两个嫡出侄儿早就不喜! “你只管放心,二郎和三郎定不会像五郎兄弟那般不看顾着你!”三老爷道。 四老爷三个长大的儿子都在外面的书院读书,所以这次出行四房无男丁跟随。 段玉苒不好再拂父母的好意,只得答应跟堂兄堂嫂去赏烟花。 命丫鬟去大房温氏那里知会了一声,段玉苒就让云珠和碧珠准备晚上出行时要穿的衣服和要带的东西。 晚饭过后,大房那边派老妈子过来相请,段玉苒就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门。 今天男人也坐马车,所以段玉松夫妇、段玉柏夫妻各一辆马车,段玉苒和七小姐段玉菱一辆马车,四房嫡庶二女一辆马车。 京中的几条主要街道上已经渐渐聚起人潮,大家都朝正德门方向行去,为的是找个好位置欣赏今年的烟花盛会! 忠勇伯府的四辆马车出来得还算早,所以并没有在路上堵太久。 下了马车,一行人上了临仙楼的三楼雅间。 虽然琬姐儿也想来,但段玉松没答应!他说琬姐儿年纪太小,万一出什么乱子,怕一个错眼看不住她!琬姐儿自然不听,哭闹许久!温氏心疼的想带女儿一起,段玉松又讲了几个小孩儿被拐后的凄惨故事,成功吓住了女儿,不再闹着要跟来! 段玉苒没看到琬姐儿有点儿失望,但好在有段玉菱陪着她。 雅间很大,里面摆了四张桌子,其中两张靠着窗口。待放烟花时,只需推开窗子便能看到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听说想这一天订临仙楼的二楼、三楼雅间需提前两三个月,否则根本订不到! 段玉苒并不急着往窗口挤,就挑雅间正中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段玉菱则坐在她旁边。跟随来的丫鬟婆子立在墙边,有几个站在门外守着。 每张桌上都摆着几碟干果和果脯、蜜饯,待他们坐下没多久,小二又沏了四壶碧螺春送进来。 段玉松和温氏坐在靠窗的一张桌旁,四房的段玉芸和段玉芳则抢占了另一张靠窗的桌子!段玉柏与黄氏只好坐在剩下的一张桌子旁,黄氏的脸色很是不好看,不时朝丈夫使眼色,仿佛催段玉柏说说两个隔房小姑! 段玉柏怎么会跟自家妹妹抢位置!黄氏使了两次眼色后,他就沉下脸瞪了一眼妻子!黄氏对丈夫一向是恭顺的,见段玉柏一变脸,赶紧垂下头不敢再有不满。 段玉苒正巧坐在黄氏对面的位置,将另一桌黄氏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摇头。女人自己将位置摆低了,把男人的脾气养大了,下场往往可不太好! “五妹妹要订亲了?”段玉苒想到那日在长廊上遇到段玉芹的事,抿了口茶水后问段玉菱道,“听说是广胜侯府的三公子?” 闲来无事,就聊聊八卦吧。 段玉菱看了看坐在窗边的四房两个谁也不理谁的姐妹,转回头压低声音道:“之前母亲是有此意,但广胜侯府那边儿……似乎无意。” 无意?就是人家没看上段玉芹?段玉苒捏着蜜饯怔了怔,才将蜜饯送进嘴里。 这个五妹妹还真是心急!八字连一撇都没有的事儿就跑来告诉自己!今天段玉芹没一起来,还以为她是快订亲了,所以不出门呢!这么看来,应该是羞臊得不愿出门吧! “母亲觉得是她和大姐姐当初的决定害了五姐姐,所以想挑个好人家补偿五姐姐。”段玉菱道。 “这么说来,大太太是不准备让五妹妹给齐远侯当继室了?”段玉苒对这个比较关注!她怕自己再被惦记上! 段玉菱叹了口气,小声道:“四姐姐只是偶尔到二嫂子的房里坐坐,所以大房这边的事儿知道的不多。且不说远在西疆的齐远侯是个什么心思,倩姐儿和仪姐儿首先就不喜五姐姐。听说倩姐儿和五姐姐私下里还发生过争吵,把仪姐儿都吓哭了。经了这事儿、再加上齐远侯一直不肯给个明白话儿,母亲就决定给五姐姐说人家了。” 段玉菱不提魏氏姐妹,段玉苒都快忘了忠勇伯府里住着齐远侯的两位侯府千金和一位侯府世子了!因为这姐弟三人只在大房走动,很少出来! “这样也好!总比等了十八九岁成了老姑娘、齐远侯回来再说一句不愿娶五妹妹为续弦要强吧?”虽然和段玉芹有过节,但段玉苒还是站在女人这一边说话的! 段玉菱点点头,觉得四堂姐所言极是! 靠在窗边的坐着的段玉松夫妇先是相对沉默了许久!在段玉松喝光面前第四杯花水,温氏提壶准备再续时,她的手被丈夫的大掌轻轻压下。 “慧娘,你……你为什么不理我?”段玉松不解地望着妻子娇美却冷淡的容貌,心里非常不舒服!“一开始我只当是你跟在娘身边过于忙碌、太累了,没有工夫理我。但最近我才发现,慧娘你似乎对我有什么不满,跟过去……跟过去对我不一样了。” 温氏抬眼看了看丈夫,将茶壶放下,从他的掌下抽回自己的手拢于袖中。 “夫君多思了,妾身对你与过去无异。”温氏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茶。 段玉松的视线在妻子淡然的玉容上扫过,然后郑重地道:“慧娘,你我夫妻多年,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若有嫌隙应早点儿解开才是!” 到底是忠勇伯府的世子爷,严肃起来有那么一股子威仪与冷冽的气息迸发出来!与忠勇伯很是相像! 温氏在心中叹息,不禁想到段玉苒曾劝解自己的话:男人都很迟钝,你这边藏着掖着、生闷气,他那里还不知道你在气什么!若是时间久了,他可能还会觉得是你小心眼儿、在无礼取闹!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与丈夫现在的相处很有问题!但她又如何能将自己的心结说得出口? 一面是身为妻子对丈夫有别的女人而感到难过、怨恨,一面又被自小就受到的贤妻、妇德等礼教所困!温氏自己把自己折磨得心力交瘁了! “是因为我收了喜枝的事儿?”段玉松见妻子抿紧唇、一副纠结不语的样子,试探地问出口。 温氏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头垂得更低了,却是未语。 段玉松想说:那不过是个丫头罢了!还是在喝醉了酒的情况下才……随后虽然将喜枝收了通房,但他可没再碰那丫头一根手指! 但段玉松并没将这话说出口,只是长叹一声再度伸出手将温氏搭在桌边的手抓了过来,紧紧的握在手中! 温氏还想往外挣,却被段玉松握得更紧! 他不解释,她亦不说自己在恼,可两个人仿佛从交握的双手中感觉到了对方的绵绵情意与欲语还休! “喜枝之前不是说了人家吗?”段玉松开口道,“多给她些嫁妆,让她娘老子将人接出去吧。” 温氏抬起眼帘,用探究的眸光打量着丈夫,良久又垂下眼帘轻声道:“都听夫君的。” 段玉苒讪讪地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地道:“本想和你多说些……但现在这里似乎不太方便,回府后……那个我去找你……嗯?” 他们夫妻这八九个月来并非没有同chuang共枕过,段玉松在身体释放后却依旧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得不到温氏柔情似水的回应,他无法身心同时满足!所以,他们应该好好的谈一谈……但现在雅间里“灯笼”太多、太亮! 段玉苒和段玉菱聊了会儿五堂妹段玉芹的事儿,又说了这几个月段玉菱随大太太去各府走动时的见闻,眼角一瞥就看到了腻歪歪的二哥和二嫂那一对儿! 段玉苒暗笑了一会儿,心中突然又有些茫然! 未来如果不得已再嫁,丈夫也纳了妾、收了通房,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也许不会像温氏这么难过、伤心、无措吧,因为她再嫁也不会对那个男人产生“爱情”这种奢侈的感情!不爱就不会在意,也不会恨了!也就能很轻松的接受丈夫左拥右抱、三妻四妾了?(雾) -本章完结-   ☆、83.朕很失望 “不要脸!”六小姐段玉芸捏着茶盅白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八小姐段玉芳,恨恨地啐道,“我们四房有王姨娘一个搅家精不够,倒又多出一个你来!哼!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偏还要抬举你们母女!” 这半年多里,四房经历了太多的事!似乎一切都是从大堂姐段玉蓉生病、准备为齐远侯挑选继室开始!太夫人就像吃了什么蒙住心窍的药了,一门心思想将四房的嫡女或庶女挑一个往齐远侯府塞! 四太太生下五爷段玉森没多久,四老爷就被外放。作为儿媳妇,四太太被留在伯府里服侍太夫人,四老爷带走了王姨娘。七爷段玉栎就是四老爷在任上时所出,冯氏得知王姨娘生了个庶子出来差点儿背过气去!赶紧派了个婆子过去“服侍”! 所以,段玉芸虽是四太太第二个孩子,却与亲哥哥相差了近七岁!四太太对她也是格外的疼爱! 段玉芸从小被母亲冯氏娇养惯了,虽然只是忠勇伯府四房的嫡女,但她比其他几个嫡出堂姐可要骄横数倍! 大房只有段玉蓉一个嫡女,又与堂妹们年纪相差较大,十七岁出嫁时堂妹们都还只是小孩子!二房的三小姐虽也是嫡出,但因父亲过世较早,被二太太教养得性子软弱!三房一直是炮灰的存在,段玉苒倒是有些小脾气,又有个爱耍混的哥哥,但他们一家早几年去了平城!这样,六小姐段玉芸就成了伯府里扬眉吐气、横着走的嫡小姐!庶出堂姐根本就没被她放在眼里! 可这一年来,段玉芸和妹妹段玉菲连连受挫,不但被归来的三房四堂姐欺负,连一向疼爱她们的太夫人也要推她们姐妹入火坑!一开始,段玉芸还看不清事实,只当太夫人是老糊涂了!可如今母亲与亲妹妹被禁足、父亲眼里只有王姨娘母女、太夫人抬举庶妹段玉芳这些现实,都令段玉芸心寒! 她学会了隐忍、收敛,但面对庶妹日渐显露出来的得意和对她不再惧怕的模样,段玉芸又心如猫抓! “六姐姐说这话,是在埋怨老太太吗?”十三岁的段玉芳已经渐渐长开,那张充分继承了其母美丽的容颜和白莲花的气质令人惊艳! “少在那儿得意!”段玉芸瞥了一眼厅中的两桌,压低声音不屑地道,“真是不知羞耻!一边让父亲去东盛郡王府为你说亲,另一边老太太又把你打扮得花枝招展到齐远侯面前露脸!像个待价而沽的物件儿似的,难得你还觉得开心!” 段玉芳脸色一变,两颊飞上绯红! “姐姐休要乱说,坏我名声!”段玉芳也压低声音却恼恨地道,“父亲那次只是与东盛郡王闲聊顺口提起儿女之事罢了,谁知道东盛郡王妃大惊小怪特意到府里跟老太太和大太太说!大姐夫来府中辞行那天,我的穿着与平时也是无异,怎么入了六姐姐的眼就变成了花枝招展?姐姐不喜欢我,我也知道!可这府里无论嫡女、庶女,若是一个坏了名声,也会拖累其他姐妹!所以,请六姐姐下次说话还是走走心,莫要随自己心情顺口就说!” “呸!你也配教训我!”段玉芸恨得磨呀,却也知道段玉芳所说没错! 大房只剩下两个庶女未嫁、三房的段玉苒是和离大归的!坏了段玉芳的名声,只会令自己和妹妹段玉菲吃亏!段玉芸恨得就是明明厌恶段玉芳,却不能将这个庶妹无耻的心思与作法公布于众! 段玉芳抿唇笑了笑,知道自己又一次打败了嫡姐!她是个见好就收的,才不跟蠢得没脑子似的嫡姐斗! 眸光一转,段玉芳的视线落在了正与七小姐段玉菱说话的四堂姐段玉苒身上!轻咬着下唇,段玉芳的眼神有些怨毒! 机遇稍纵即逝!太夫人和父亲好不容易才买通了东盛郡王府世子身边的小厮,令自己与世子能够“巧遇”……虽然那天的巧遇有些走样,但总算是遇上了! 东盛郡王府那天,如果不是段玉菲和段玉苒坏了她的好事,没准儿她就和郡王府的世子爷说上话了!当时的情形正符合话本子中的英雄救美桥段,偏段玉苒冲出来让丫头把她拖走了! 段玉苒感觉到有两道不善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下意识的抬头看去!恰好逮到段玉芳匆匆瞥开视线的动作! 这个段玉芳最近在四房的风头都快压过一向跋扈的六小姐段玉芸了! 段玉苒心中暗哼,现在四房这种乱相反倒不错!让她们自己内斗去,总好过出来祸害别人!太夫人最在乎的就是四房的未来,如果四房不安宁,她也没心思算计别人了吧? “八妹妹,楼下街道可热闹吗?”段玉苒笑着问坐在窗边的段玉芳道。 段玉芸是个咸淡不进、只会耍威风的娇蛮千金,跟她说话没准儿回头呛你两句!但段玉芳是个人前白莲花的少女,即使心里恨得要死,面子上却还是要装要娇弱惹怜、与谁都交好的样子!所以段玉苒不问段玉芸,反去问八小姐段玉芳。 果然,段玉芸因被段玉苒忽略而气忿,瞪了一眼段玉苒后哼声将头扭向窗口。 窗上悬着竹帘,夜晚的时候倒是外面看里面比较清楚,里面看外面黑漆漆的模糊! 段玉芳压着竹片佯装向下看了看,然后可惜地摇头道:“看得不甚清楚呢。若是四姐姐想看,不如过来这里坐,妹妹将位置让出来就是。” 说着,段玉芳站起身要让座的样子。 “算了,待放烟花时再说吧。”段玉苒摆摆手不感兴趣地道,“坐在那儿吹风不说,还被街上的人当驴皮戏看,怪没劲的。” “噗!”正喝茶的段玉柏一口茶水喷了出去,狼狈的咳起来! 好在黄氏是坐在丈夫的旁边,而不是对面,否则一定被喷个满脸满身! “夫君!”黄氏慌张地用帕子给丈夫擦着脸和身上的茶水,不满与责备的眼神瞥向了段玉苒。 段玉芸和段玉芳气得俏脸飞红,却又说不出什么来!若反驳两句,不就承认自己是驴皮戏里驴皮制成的小人儿了! 温氏也无声地掩口笑了,她和段玉苒投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个隔房小姑心思敏捷、敢说敢做的性子! “四妹妹、七妹妹到我们这桌坐吧。”温氏朝段玉苒、段玉菱招手道,“应该很快就要放烟花了。” 段玉苒和段玉菱接受了邀请,起身到段玉松与温氏的那桌坐下。 见这边合了桌,段玉芸和段玉芳也不好意思再占着一张桌子,就请段玉柏夫妇也过去坐。 段玉柏夫妇刚移到窗边的桌旁坐好,就听到一阵咚、咚的鼓响! 鼓声震得人心跟着一起颤,令大家忍不住屏息。 “是要放烟花了。”温氏轻声地道。 段玉松示意堂妹与妻子坐得离窗远一些,然后他卷起了竹帘子。 嘭!几道光束直冲天际,然后在夜空中啪的炸开!一条金光闪闪的金龙在火树银花中张牙舞爪! 段玉苒是第一次看到龙形的烟花,真是惊得目瞪口呆! 之后窜上天的烟花就普通了许多,大多是五颜六色交织在一起,图形也很简单。 看着看着,段玉苒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今天晚上皇宫里的寿宴,他也会参加吧?在宫里不知能否看到这炫烂的烟花? 还有,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琉璃壁画已毁,他又如何向太子交待呢? 正德门放起了烟花,在宫中为皇帝过寿宴的人也都能看到! 皇子、公主、妃嫔与宗室们由皇帝和贵妃带领出了大殿,仰头望着天空中不断绽开的美丽烟花,有些人抑制不住的发出惊呼。这样的日子里,即使有些小小的失态,皇帝也不会怪罪! 由白太医重新上过药、包扎过伤口的顾衡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嘈杂声响,不由得抬头向外望。但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白太医正用沾了茶水的布条擦拭手上的血迹,见硕王探头张望的样子,便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可要微臣将窗子打开,供您欣赏烟花?” “不必了。”顾衡意兴阑珊地靠回迎枕,胸口已经开始泛起丝丝牵扯的疼痛感。 白太医将沾血的布条塞到医箱最下面,再用隔层压好、盖上箱盖。 “白太医,稍后父皇进来询问本王的病情,你无需多语,由本王向父皇说明即可。”顾衡淡声地道,“本王总不能让你背上欺君的罪名不是?” 白太医撩袍跪下、感激地道:“多谢王爷顾念!” 顾衡笑了笑,侧目听到外面的热闹还在继续,忍不住又看向窗棱。 “白太医,将窗子打开吧。”顾衡道。 白太医赶紧起身,推开了能看到烟花那一侧的窗子。然后又折回扶顾衡移动身子。 较远的夜空中通明一片,各种颜色的星火点点坠落! 硕王只看到一束完整的烟花升空、绽放…… “真美……”顾衡蠕动着嘴唇低喃道,“像琉璃……” 琉璃也是这样色彩鲜艳、多彩变幻! 世间女子无不爱俏!但喜金银饰与玉饰才居多,偏那个女人喜欢琉璃!玉环阁那些琉璃工匠的手艺精湛,倒也有她一份功劳! 不知她可也在欣赏这烟花盛事?明日,京城就会传遍太子献了银山、硕王献了琉璃壁画、七皇子亲手做了珠串……得知琉璃壁画安然无恙,还是以他的名义作为寿礼献给皇上,她会做何感想? ** “必须找人多多的鼓吹……宣扬几日啊!”段玉苒瞪大眼睛,情绪激动地对吴娘子道,“能在宫里令所有人惊叹、又受到皇上的称赞,这是多光荣的一件事啊!必须让人多宣扬几天,提高一下宝珑斋和琉光阁的名声才行!” 吴娘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想这位四小姐果然还是没变啊! “这宣扬太过似乎也不太妥当。”吴娘子陪笑地道,“到底不能压过了太子献上银矿这条喜讯才是。” 段玉苒轻啧了一声,“宝珑斋是太子妃名下的产业,宣扬琉璃壁画不也是替太子妃的产业打名声吗?琉璃壁画是长久的赚钱买卖,那银矿却只能朝廷开采!硕王应当会想明白该重视哪一个吧?” 自从知道顾爷和硕王是同一个人后,段玉苒对顾衡的“敬意”就一路下滑!谁让他欺骗了自己呢?谁让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呢!总得给些回报吧! “那奴家回去后向王爷禀报一声便是。”经过明慈庵那件事后,吴娘子对段玉苒越发敬重起来。“只是小姐很久未有图样送到宝珑斋了,不知……” 段玉苒挑了挑眉,心中发虚! 因为玉颜膏和脂米分卖得好,她还真是将画琉璃首饰图样的事放在了一旁! “嗯……之前不是一直在忙琉璃壁画的事吗?后来又被咱们家老太太罚抄经书、再后来就是在明慈庵遇到了受伤的硕王……连惊带吓的,也没心思画图样啊。”段玉苒辩解地道,“吴娘子,你回去后向王爷禀明一下,下个月我再交图样是否可行?” 吴娘子点头应下。 “对了,初一那天遇到硕王时,魏东说装着琉璃壁画那几辆马车都翻入了山沟,想必那些琉璃砖也不会保全。那王爷在寿宴时献上的琉璃壁画是从何而来?”段玉苒疑惑地问。 如果她没记错,当初和顾衡商量的结果是多做出两套山河图的琉璃砖,以防运输时碰撞造成暇疵!难道顾衡命工匠多做了三套? “其实早在八月十四赛龙舟那天,王爷就命人暗中将两套琉璃壁画运回了京城,安放在王府里。”吴娘子微笑地道。 段玉苒一愣,“八月十四就运回京了?那八月三十,硕王还去天蓝山庄拉什么?” 如果顾衡不去,也不会在回程上遇袭啊! 吴娘子抬头望了一眼段玉苒,心知自己敷衍的回答是没办法骗过这位忠勇伯府四小姐的。而且临来前,王爷也交待过——让她有问必答! 想到养伤中的硕王靠坐在榻上、望着窗外长廊上悬着的鸟笼中蹦跳的鸟儿,语气轻缓地说着“她知道得越多、陷得就越深,最后便不得不为我们所用了”,吴娘子后背呼呼冒冷汗! 自家王爷这么谋算一个女子好吗?段四小姐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明显有着退意!可王爷却偏要把人家拴住! “王爷是想将戏作全,将那些居心叵测者的视线吸引过去。” “将居心叵测者的视线吸引过去?”段玉苒轻哈了一声,有些无奈又好笑地摇头道,“我一直以为京城应是大荣治安最好的地方,谁知道还不如平、安两洲安生!堂堂一位王爷出行,据我所知就已经两次遇袭!其中一次我也被牵连进去,两人一起滚落山坡!那次是命大,我与王爷都没事儿!而这次遇袭,硕王竟然身中两箭!吴娘子,你可别告诉我这是硕王爷故意中的箭吧?” 吴娘子额上大汗淋淳,也无奈地道:“自然不是……” “最奇怪的是,若是遇袭这种事放在其他人身上,肯定要责问京兆尹、并严查偷袭者的身份!何况是皇帝的嫡次子被人偷袭!可前后两次,我却没听说京兆尹在察这两件事,也没听说皇上因皇子遇袭受伤而震怒。难道,是硕王爷将事隐瞒下来,不愿皇上知道?为什么呢?”段玉苒语调微扬地问。 吴娘子抿紧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虽然王爷命她“有问必答”,但有些事涉及皇家之事,她这个做仆从的实在不敢妄语! 段玉苒将吴娘子惊惧、为难、不安的样子看在眼中,心里暗恨自己不知不觉到底是陷进了皇位之争中去! “算了,我也不为难吴娘子你。世间事最是难得糊涂,这个道理我自是懂得!但我只想请娘子回去跟王爷禀明一声,他硕王不惧生死,豁出性命也要达成一个目标,那是他的事、他的责任!玉苒只是名普通的女子,今生的目标也很普通,只希望家人平安、一家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希望王爷不要将无辜之人……例如我和我的家人想得与他一样大义才好。”段玉苒淡声地道。 “是,奴家一定将小姐的话转述给王爷。”吴娘子沉声应下。 作为硕王的仆从,吴娘子何尝不希望自家主子也多考虑一些自己,别再不把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儿! 吴娘子走后,段玉苒坐着沉思良久未动。 硕王府。 “她竟这么说?”靠坐在榻上翻看书卷的硕王顾衡扬了扬浓眉,胖脸上露出嘲弄地笑容,“又有一个对本王说教的!” 顾衡想到万寿节那天,父皇负手站在沛丰殿的窗前,望着已经寂静下来的夜空叹息地道:“衡儿,朕对你很失望。” -本章完结-   ☆、84.结交贵女 万寿节几位皇子卖给皇帝的寿礼的确让京中百姓热议了一阵子。当然说得最多的还是太子发现的银矿! 至于硕王送的琉璃壁画和七皇子送的自制珠串,因百姓也未亲眼见到,所以只沦为银矿的陪衬顺便被道几句而已。 虽然没有达到段玉苒期待中的琉璃辉煌盛世,但硕王进献琉璃壁画却还是一定程度上带动了京中皇亲贵胄对琉璃制品的收藏与购买兴趣。 寿兰县主好容易进京一趟,向南阳公主软磨硬泡,得了过完年再返回昆仑的应允。 南阳公主一点头,寿兰县主就开心的下帖请段玉苒到京中的宅子里来坐客! 段玉苒还是挺喜欢寿兰县主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的!况且出于功利之心,她也不会白白放弃与一名县主结交的机会! 寿兰县主请四小姐坐客的消息很快传遍忠勇伯府,除了大房沉得住气外,二房和四房都闻讯而动! 二太太派人送来了亲笔所书的一封短笺,上面写着自己那位手帕交的闺名、出身和嫁给昆仑贺兰家哪一房。 段玉苒收了那短笺,当着送信婆子的面许诺,一定尽力帮忙打听。那婆子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一定尽力”这种话也只是说说罢了,顺便问问还是可以的。 自从严惩了厨房里嚼舌根的仆妇之后,忠勇伯府的下人们再也没有人敢怠慢三房的主子!大家也渐渐看得清明,三房可不是过去被大房和太夫人都厌弃的倒霉蛋儿了!不但三老爷和六爷得了忠勇伯的认可与重用,连四小姐都了不得的攀上了贵人! 段玉苒在伯府小花园里与温氏、段玉菱喝茶聊天,顺便说起五天后寿兰县主的邀请。 “听说这次也请了二嫂,但二嫂却推辞了?”段玉苒不解地看向温氏,本以为她们搭伴一起去,自己比较不会怯场。 温氏笑道:“这次寿兰县主所请都是些京中贵女,我已嫁为人妇,何必去凑这个热闹。” “那我还是和离大归的呢,岂不是更不能去了!”段玉苒哭丧着脸叹气,“早知如此,我不如也拒了算了!免得到了那里与人相处不融洽,再听那些贵女千金们嫌弃的酸言酸语。” 温氏听了段玉苒的抱怨掩口笑出声,抬手用帕子打了这个隔房小姑一下,“你这个促狭的丫头!你是寿兰县主特意邀请的贵客,谁对你不友善,那就是折县主的面子!虽然有些贵女是眼高心傲了些,但也不都是没眼色的。” 段玉苒苦笑,想到自己被应国公府的八小姐郑德灵请去参加花会,那时她也算得上是“贵客”,却还不是被排挤! “四姐姐莫担心,我觉得寿兰县主对姐姐的交好之心是很真诚的,定不会让姐姐受欺负。”七小姐段玉菱也安慰道。 段玉苒灵光一闪,看着段玉菱道:“不如……七妹妹陪我一起去吧?” 段玉菱大惊,连连摇头摆手,“不行!不行!县主又未邀请我,况且我还是……” 她还是个庶女!到了那种场合,可能受排挤的程度比段玉苒这个大归的女子还严重! “你这丫头!刚才不还说寿兰县主是真诚的想和我做朋友?你是我的妹妹,又是我带去的人,县主若是不同意,就是没拿我当朋友!”段玉苒打趣七小姐道,“寿兰县主如果不让你去,我便也拒了她的邀请!” 段玉菱急得小脸通红,不知道怎么劝段玉苒不要拒绝寿兰县主的邀请,“嗯嗯啊啊”地快掉下眼泪来! “你可别逗七姐儿了。”温氏对段玉苒嗔怪地道。 段玉苒嘻嘻笑起来,捏了捏段玉菱红红的、滑软的脸颊。 同样是十三岁,四房的段玉芳已经有了婷婷美人之姿,段玉菱却还没褪去小姑娘的娇憨之态。 正当段玉苒逗着段玉菱时,一抹浅枚红色的身影绕过花丛出现在三人面前。 “二嫂子、四姐姐、七姐姐。”八小姐段玉芳向亭中的人盈盈福身行礼,身姿柔软如风中娇花。 段玉苒上一世读书时是半个女汉纸,工作后从事行政工作多年从女汉纸升级为“老妈子”!可能是个性和环境使然,她从来就学不会娇娇弱弱、风一吹仿佛就能上天的“气质”!所以看到段玉芳那福身行个礼都轻飘飘的模样,真也是觉得叹服! 但她也听温氏说过,正经人家教导出来的女孩儿行礼都是极重规矩的!很多人家的嫡女、庶女在教规矩时都是一样,屈多深的膝、头低到什么程度、手放在什么位置、气提在哪儿……都是有个讲究!但有些人家的主母心眼儿窄,就只看重嫡女、不管庶女!由着庶女跟自家姨娘学得那些不入流、不规矩的作派! 大房的五小姐和七小姐虽也是庶女,但大太太对她们的要求都比较严格。五小姐段玉芹虽也经常一副小白花儿似的作态模样,但言行举止上却不像段玉芳这样不规矩! “原来是八妹妹啊,你也来园中赏花?”温氏微笑地问段玉芳道。 段玉芳站起身,眼睛瞥向了段玉苒,表情娇羞地道:“妹妹是听说二嫂子、四姐姐和七姐姐在这里饮茶赏花,便厚着脸皮过来讨杯茶喝。” 段玉苒挑挑眉,觉得段玉芳脸皮是挺厚的同时,也挺佩服这个堂妹不屈不挠的勇气。 温氏请段玉芳进入小亭落座,又命婢女倒茶给她喝。 段玉芳喝了口茶,又看向假装欣赏园中风景,不理自己的段玉苒。 上次在东盛郡王府,她们可是彻底撕破了脸皮!万寿节看烟花那天的对话也是夹枪带棒! “四姐姐,听说寿兰县主给姐姐下了请柬,请你去她府中坐客?”段玉芳柔柔地问道。 段玉苒眼皮乱跳,对段玉芳的厚脸皮有了新的认识,“八妹妹问这个作什么?难不成又想让老太太逼我带着你去赴宴?” 段玉芳咬咬嘴唇,一脸委屈地道:“姐姐何必说话这么刻薄?妹妹也只是问问而已……” “刻薄?妹妹只问问,却是将我吓着了!回想妹妹在应国公府的梅林乱走和在东盛郡王府发生的事,我这个当姐姐的想想都怕!”段玉苒毫不客气地讥讽道,“所以,无论八妹妹心中有什么盘算,也请不要打到我身上的好,免得我一个控制不住,使出比在东盛郡王府对九妹妹还厉害的手段来对你!” 段玉芳一开始还沉得住气的应对,但段玉苒不顾温氏和段玉菱在场、表现出凶悍的模样来,反令她不知所措!一脸芙蓉面微微变白,一双大眼也漾起水光。 低头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段玉芳站起来哽声道:“我知道四姐姐是厌恶了我,可姐姐这样说话未免太伤人心了!二嫂子、七姐姐,我便就此告辞了!”说完,掩着脸奔出亭去。 看着段玉芳戏剧化的离开,温氏和段玉菱都目瞪口呆状。 “哼!被揭穿了画皮,就逃了!”段玉苒撇撇嘴,抓起桌上的果子咬了一口。 温氏从惊讶中回过神,看向段玉苒道:“你就算看穿她的打算,也不至于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吓唬她吧?若是她去老太太那里告你一状,搞不好老太太又要罚你抄经。” 段玉苒咽下果肉,无所谓地笑道:“我学不来拐弯抹角的说话,只得跟她实话实说啰!抄经是积功德,我倒是不怕老太太罚我抄经!只要是别用孝道压我,非逼着我带八妹妹一起去寿兰县主府上就行!否则,我宁可是爽约不去了!” 温氏无奈,只得摇头。 七小姐段玉菱在旁看得却是心潮澎湃!完全被四堂姐潇洒的、光明磊落的作派折服!她也想当这样的女子啊! ** 这一日,赴寿兰县主邀约的段玉苒乘伯府马车到了城东北吉祥胡同的一座大宅门外,这里是昆仑贺兰家在京中的一处宅子。南阳公主与寿兰县主回京后便暂住此处。 车夫上前禀报过后,守门的下人告知来宾请从东侧门入内。 到了宅子的东侧门,云珠和碧珠下了马车,又扶段玉苒下来。车夫又赶着马车跟随贺兰家的仆人去安置马匹与车。 东侧门处很安静,并没有段玉苒想像中热闹非凡、各家马车拥堵的场面。难道寿兰县主没请那么多贵女? “段小姐来啦?我们县主都派贴身的丫头过来问两次您到没到啦。”在侧门处等候的婆子笑米米地上前给段玉苒施礼道,“请小姐快随奴婢进去吧。” “有劳妈妈了。”段玉苒微笑地道,并示意碧珠打赏给这婆子。 婆子接了荷包,又福身道谢,引着段玉苒进了侧门,乘上一顶青布小轿朝府内移动。 段玉苒坐在轿内时,用手指轻拨轿帘向外看了几眼,发现这座府邸虽主人不常过来居住,但树木修剪、亭阁维护都很不错,看不出破败或新修整的样子。 青轿停在一处大园子外,落轿后那婆子上前掀开轿帘请段玉苒下来。 弓身出了轿子,就听到寿兰县主开心地笑声,“姐姐可算是来了,等得人家心焦死了!” 一道大红色身影迎了上来,今天的寿兰县主显得格外明艳! “县主。”段玉苒笑着上前福了一礼,却被寿兰县主扶住。 “姐姐怎么跟我客套起来?如果从世子夫人那里论起,你我还是表姐妹呢!哪有表姐向表妹行礼的!”寿兰县主拉着段玉苒的手亲热地道,“今天我备了好些京中名铺的点心招待姐姐,都是一大早做好送进府里来的,咱们快进去尝尝!” 这个寿兰县主还是个吃货!段玉苒觉得自己跟有着共同爱好的县主又亲近了几分! 进了一间花厅,就见里面已经坐着五名少女,段玉苒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时脚步一滞。 “姐姐也知道,我在京中没有多少认识的人,这五位小姐都是小时认识和玩耍过的小姐妹!”寿兰县主兴冲冲地向段玉苒引荐。 那五位小姐见寿兰县主带着人进来,就都站了起来。 这五名少女分别是静王府的永平郡主顾珍、顺宁侯府的十一小姐封敏、潭西侯府的大小姐贺兰明如、应国公府的八小姐郑德灵、吏部清吏司郎中府上的千金黄秀。 前四名可以说都是贵女,其中还有一位郡主!但最后那位黄小姐的出身似乎有些过低,以小官家千金的身份混在贵女之中格外突兀! 很快寿兰县主就为段玉苒解了惑:原来黄秀的祖母是寿兰县主的一位庶出姑祖母,当年嫁给了黄秀的祖父留在京中。 段玉苒见到郑德灵时,心情颇为复杂,不由想到“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句俗语! 郑德灵看到寿兰县主一直神神秘秘、焦急等待的好姐姐竟是段玉苒时,也是吃惊不小! “段姐姐,这京城真是小!你一定不知道,黄秀表姐竟与你也有亲呢!”寿兰县主兴奋地道。 段玉苒挑挑眉,视线从郑德灵身上飘过落到黄秀的脸上,“哦?我也是去年刚回伯府,很多亲戚都还未走熟。倒不知道这位黄妹妹是从哪儿论的亲戚了。” 黄秀娇羞地一笑,稍显拘谨地道:“忠勇伯府的三奶奶是我本家堂姐,我的祖母与英堂姐的祖母是一母同胞。” 三嫂黄氏的堂妹?难怪寿兰县主说京城小了! “原来如此。因不曾见妹妹去府里走动过,所以见了面竟是不相识。”段玉苒客气地道。 寿兰县主引着六人到桌旁坐下,急吼吼的命丫鬟将点心拆了封端上来。 “京中竟有这许多好吃的点心?我倒是不知呢。”十五岁的永平郡主声音软糯,对手里咬了一口的点心赞叹道。 静王九年前就过世了,也静王妃只育得这么一个女儿! 静王与安贤王一样,都是当今圣上的异母弟弟。与喜欢京城的热闹、不爱去封地的安贤王不同,静王是因体弱多病被留在京中开府。因静王去世前未留下子嗣,连庶子也没有,所以皇帝在两年前将一名五岁的宗室子弟过继至其名下做了嗣子。 父亲早逝、过继来的弟弟尚年幼,永平郡主身上并没有太多宗室贵女骄纵的脾气,反而是个容易害羞、胆怯的小姑娘。 “说来,我的姑母是应国公府的二太太。”段玉苒朝永平郡主微笑地道,“我与郑小姐也是表姐妹,只是并不太相熟而已。” 众人又看向尴尬的郑德灵,道了几句“京城真小”云云。 “你们若是论起来都是拐着弯的亲戚、表姐妹,就我是扯不上关系的外人!真是急煞我了!”与寿兰县主一样性格明朗的顺宁侯府十一小姐封敏用帕子笑道。 寿兰县主斜眼看着封敏,贼笑地道:“你急什么?将来成了我的二嫂,我们全都是你的亲戚!” 封敏的脸瞬间红得厉害,抓起一块点心往寿兰县主嘴里塞! “你这个口没遮拦的!点心也塞不住你的嘴!”封敏笑骂道。 寿兰县主像松鼠一样鼓着腮帮猛嚼被塞进嘴的点心,还不忘朝恼羞成怒的封敏挤眉弄眼! “快别再塞了,小心呛到她。”坐在封敏旁边的贺兰明如出手解救堂妹。 段玉苒和黄秀在旁看得直掩口笑,只有郑德灵抿着嘴唇有些格格不入似的。 玩闹了一会儿,寿兰县主拍手让大家静一静。 “咳咳!几位姐姐、妹妹都知道,今天我二哥也请了京中几位才俊到府里坐客吧?”寿兰县主眼放异彩的扫视着在座的贵女。 “不知道!”封敏又扔了一颗枣砸在寿兰县主的头上,咬着嘴唇怒瞪寿兰县主,以为她又要开自己的玩笑! 寿兰县主不在意的呵呵笑道:“我二哥他们在风雨亭里饮酒作诗,咱们去看个热闹?” 段玉苒笑容一敛,她对这种事儿真没兴趣!况且以她的身份和年纪,不宜与外男见面。 “无双,还是不要了吧。”今年十六岁的贺兰明如摇头劝阻道,“这不合规矩。” “明如姐姐,你还看不出这小丫头的心思吗?”封敏终于找到机会损寿兰县主,故意用大家都能听得到的“低声”道,“今天硕王爷也被邀请到府里来了!” 硕王?段玉苒的心一跳,不禁竖起耳朵来。 “无双,硕王都二十四了,有些太老了吧!”封敏托着腮打趣寿兰县主道。 “才不老!”寿兰县主嘟着嘴瞪封敏。 “不老,也太胖了!你和硕王站在一块儿就像大熊和小白兔!”封敏继续逗寿兰县主。 段玉苒想像了一下:胖胖的硕王和娇小的寿兰县主站在一起……寿兰县主也许会被压死! 坐在风雨亭里听别人吟诗作对的顾衡打了两个喷嚏,挣得伤口作痛!他皱着脸、捂住左侧伤处挪动了一下身子,不想被人看到自己不适的模样。 -本章完结-   ☆、85.似是而非 “阿衡,你在作什么呢?”昆仑贺兰家主的次子贺兰望与友人畅谈之际,也不忘关心坐在一旁没精打彩的硕王。 京中的潭西侯与昆仑贺兰家同出一脉,但昆仑贺兰家才是本家。 “无事,你们继续。”顾衡转过头朝贺兰望微微一笑,淡淡地道,“只觉得园中景色极好,与你们所作之诗正相配,所以多看了几眼。” 此次进京为皇帝贺寿,南阳公主带了次子与女儿回京,丈夫与长子则因打理昆仑贺兰族中事务不能同行。 南阳公主的儿女与太子和硕王皆很亲近,主要是因为南阳公主曾与皇嫂齐皇后相处非常融洽! 南阳公主还是个花季少女时,先帝有意将其许配给京中潭西侯府的贺兰世子,但公主到潭西侯府走动时遇到了昆仑贺兰家家主的嫡长子,并且一见钟情!得知那位贺兰公子并无妻室与婚约后,就向先帝请求赐婚,当然是被先帝拒绝! 昆仑贺兰家再是名门望族,但贺兰大公子却是个白身!公主是金枝玉叶,怎么能嫁给不出仕无功名、连爵位都没有的男子!况且,昆仑贺兰家有家训,家主嫡长子不可为爵为官,只能守在昆仑本家! 南阳公主为情所困,时常偷偷出宫、躲在角落里偷看贺兰大公子(囧)。贺兰大公子离京后,她还大病一场! 当时还是太子妃的齐皇后时常宽慰这个小姑。虽然南阳公主的生母只是名普通的妃子,但因其性格活泼可爱、心地又善良,所以齐皇后与她相交甚好。齐皇后在当时是皇后的婆婆面前替南阳公主说了很多好话,使得简皇后动容。 后来,简皇后说服了先帝,将南阳公主赐婚给贺兰大公子,还允许公主以“媳妇”的身份进入昆仑贺兰家。 怀着第三个儿子时,先帝病重,南阳公主由丈夫护送急急返京。先帝驾崩,还在坐月子的南阳公主悲痛病倒,在京中调养了一年多才被接回昆仑。 那个时候因贺兰家训所逼,南阳公主的丈夫贺兰鹏只得带着长子回昆仑,将次子和幼女、新出生的幼子留在京中陪伴妻子。临行前,贺兰鹏这位未来的昆仑贺兰家主入宫跪在齐皇后面前,请求齐皇后照顾妻子和儿女。也是那个时候,常被接进宫里的贺兰望、寿兰县主与齐皇后所生的顾鼎和顾衡亲近起来的。 虽然朝臣与世家、贵族们在未来皇位继承人的问题上多次动摇、各怀心思,甚至有人更是不将太子放在眼里!但潭西侯府的小辈和南阳公主的子女却一向毫不避讳的与太子、顾衡来往。这也代表着贺兰家的态度! “你这个王爷当得实在是窝囊!”潭西侯府的世子贺兰明琛摇着扇子坐到顾衡的对面,看到他的胖脸上一片无血色的苍白时皱眉合上扇子,“遇袭的事为何要向皇上隐瞒?趁机查出那妖妇的同党岂不更好?” 顾衡苦笑一声,轻叹地道:“错失时机、未抓住凭据,便不能连根拔起!何必闹得沸沸扬扬、流言四起,丢了皇家颜面!” 贺兰明琛冷哼一声,恶意的抬手作势要戳顾衡的伤处,被他反应极快的挥手挡开!却也因此扯动伤口,顾衡疼得直吸气! 贺兰望撇下几个正研究诗词的友人走过来,有些责怪地道:“琛三哥,你作甚么欺负阿衡?” 贺兰望比顾衡小六个月,却不愿意叫顾衡一声“表哥”,所以就亲昵的以“阿衡”称呼至今。 贺兰明琛轻啧一声,抖开扇子继续扇风,“阿衡,你这次所作所为实在是令我等不明白。就算你想将戏作足,又为何在遇刺时真的去护那几车破烂琉璃?若不是你分散了护卫,也不会让刺客趁虚而入射中你两箭!我听说,事后你还派人去山沟里找那几车琉璃砖?你是做生意做上瘾,忘了自己是王爷了?” 那一日从天蓝山庄运琉璃砖回京,贺兰家也是派了人跟随的! “是啊,阿衡。”贺兰望也有些不解,“琉璃壁画很早之前你就已经运入京中,那几车都是掩人耳目的东西,何苦真拼了命的去护着?还真险些要了你的命!” 顾衡抿抿唇,脸又转向了风雨亭外。他这模样气得贺兰明琛还想戳他的伤口! 他是一时失误了,不该在重要的时刻分心!这是过去所没有过的情况,也令他自己非常不解! 想到万寿节那晚,父皇负手望着窗外的夜空说对他很失望,顾衡至今如梗在喉的不舒服! 皇帝洞悉一切,却不愿动手平息汹涌的暗潮,任由那些魍魉暗中作祟!如果说失望,他们父子指不定谁对谁失望更多些! 顾衡相信,自己所施的那些手段在皇帝眼中不过是雕虫小技!自己遇袭受伤的事,皇帝肯定也知道了!甚至在万寿节的寿宴上还帮他掩饰! 这是皇帝第二次说对他“失望”了,每一次他都没追问过父皇到底为什么失望、又失望在哪里! 犹记上一次皇帝说对他失望是十七岁,他又胖回来的时候!那一次皇帝也是背对着顾衡,叹息地道:朕对你有些失望。 “阿衡,你是不是不舒服?”贺兰望担心地道,“不如我让人给你安排间屋子,暂时去休息一下吧?” 顾衡瞥了一眼不远处正诗兴大发,一首接一首、一句接一句对诗词的士林子弟,朝贺兰望点了点头。 对于结交士林学子这种事,顾衡是有心无力!他虽非不学无术之辈,却在诗词、绘画鉴赏与创作上真的没慧根!士林一向是能够撼动朝堂与民间的存在,在朝臣不可靠的时候,另辟蹊径也属无奈!幸好贺兰家的公子们都比他这个皇子博学多才! 贺兰望见顾衡同意去休息,便赶紧命人去准备一间客房给硕王用。 ** 虽然贺兰明如再三劝阻,却也难止住寿兰县主想见顾衡的念头! 最近这阵子,顾衡神龙见首不见尾!寿兰县主往东宫、硕王府、宝珑斋没少跑,却根本见不到顾衡!万寿节寿宴那晚,也只是远远瞥了一眼而已! 好不容易自家哥哥请了硕王进府,寿兰县主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 “你若想见硕王,便自己去见好了!拖着我们岂不是更惹眼?”封敏咬了一口豆酥饼不解地问道。 “哎呀,我们大家一起去不是热闹嘛!”寿兰县心笑嘻嘻地道,“我一个人多没意思!而且有明如姐姐这个大才女在,咱们去了才不会落面子!” 封敏斜眼看了看寿兰县主,撇嘴道:“得了吧,你肯定是怕自己去了被潭西侯府的贺兰三公子和你二哥训,才拉着我们的吧?” 寿兰县主被揭开真正的心思,嘟起嘴不高兴地瞪着好友。 段玉苒坐在旁边看小姑娘们斗嘴,心里却也想着硕王顾衡。 上次在明慈庵看他伤得不轻,十多天过去了,也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了?不过,既然能够出来走动交际,想必应该没事了吧? “苒姐姐,你也不同意吗?”寿兰县主突然摇着段玉苒的手臂娇声问道。 “啊?什么?”走了神的段玉苒没听清之前她们说什么,被寿兰县主这么一问,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 永平郡主顾珍好心地解释道:“寿兰说,要与风雨亭里那几位被贺兰公子请来的士林才子们对诗。明如小姐说这样未免显得轻浮,寿兰便向段小姐你讨主意呢。” 大荣男女之防虽不是严苛到令人发指,女子也有了女学可上,但男女对诗这种事多少都会沾上些米分红气息……传出去被有心人拿来利用,就是嚼舌根子的好料! “嗯,我觉得明如小姐……” “明如姐姐,你何不答应了县主呢?”一直未有机会开口的郑德灵出声打断段玉苒的话,对贺兰明如道,“在女学里姐姐所作的几首诗词早就传到了外面!只要我们心中磊落,明如姐姐又何必想得太多呢?难得今日贺兰公子请了几位知名才子到府中,姐姐不如就跟他们对上几首诗,也好让他们不要小瞧了女子!” 贺兰明如与郑德灵在同一所女学读书,是师姐妹的关系。所以对贺兰明如的才华也是很了解和钦佩。 段玉苒并不意外郑德灵会说出这样的话,大部分嫡出贵女都有傲气!古代的贵女应该是最早向男权主义发出质疑和反抗的一批女性吧?只可惜大环境使然,她们中大部分人最后还是不得不屈服于“规矩”。 果然,贺兰明如似乎被郑德灵说得有些心动,眸光闪闪。有才华的女子比普通女子更心高气傲!虽然世俗的规矩束缚着她们,但她们内心深处却也渴望着挣开束缚的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张扬与鲜活! 段玉苒抿紧唇不再言语,她其实也喜欢看到古代女子活得恣意。如果有这样的机会,自己何必多事的阻止呢? 见贺兰明如有些动摇,寿兰县主便再接再厉的说服她!有郑德灵在旁帮腔,贺兰明如也只得答应写两首诗送去风雨亭“求教”。 很快诗就写好了,由丫鬟小心的捧着送去风雨亭。 没过多久,那丫鬟就又捧着两首诗回来,还将两位贺兰公子和士林才子们对贺兰明如诗词的评判大概学了一遍。 段玉苒听丫鬟学舌说的那些话里,透出了士林才子们的傲气、以及对女子所作诗词的轻微不屑之意! 贺兰明如和其他几位小姐自然也听出来了,都表现出忿忿不平的样子! “明如姐姐,你再写两首!那些酸秀才竟敢看不起女子所作的诗!”寿兰县主气恼地跳起来,让贺兰明如再跟那几个才子斗诗! 郑德兰和封敏同样很生气,与寿兰县主一起鼓动贺兰明如。 永平郡主和黄秀虽也对那几个才子的轻狂不满,但她们却没有出声。段玉苒则是无动于衷的坐着看戏,反正跟她都没什么关系啊! 就这样,诗词你来我往,最后眼看着从对诗要演变成掐架的状况了! 寿兰县主早忘了自己之前要对诗的目的,像只乌眼鸡似的跳脚喊着要去教训兄长请来的狗屁才子! 段玉苒吃了一肚子点心和茶水,同时也饱了眼福!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想看看这帮贵女如何教训酸文人! 贺兰明如被那帮才子贬了诗词自然不痛快,可还算有理智知道不能真的去跟人家吵架,但架不住寿兰县主、郑德灵在旁煽风点火,最后拍案而起决定去会会那几个“才子”! 永平郡主和黄秀就是顺大溜儿的人,段玉苒默默的也加入了她们二人的小组,跟着前面四个看背影就像小宇宙在燃烧的贵女往风雨亭移动。 ** 顾衡原本要随府中下人去休息,却因一段有趣的“戏”而留了下来。 听说寿兰县主请了几家高门千金到府里坐客,其中就有这两年的知名才女贺兰明如,也是贺兰明琛的亲妹妹。 一个丫鬟捧着贺兰明如的诗过来求教,结果被那几个才子批得体无完肤不说,还作了两首诗回敬! 对此,贺兰明琛笑而不语。他觉得自家妹子是需要见识一下外面的真才实学,免得自负有才名而只沉迷于女儿家的诗词歌赋之中。 谁知,女孩儿们那边不服气,又来来回回送了几首诗!几名才子见贺兰兄弟满脸不在意,他们也就放开胆子回了起来。 等数名如鲜花般明艳的贵女们气势汹汹地杀过来时,才子们一下子都怂了! 面对如花似玉、明丽逼人的少女们,才子们或脸红侧身闪避、或目瞪口呆被美色所迷! 相比贺兰望和贺兰明琛因自家妹妹出格举动而震惊、气恼,顾衡一开始是觉得好笑,但在看到段玉苒也混在其中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她怎么也在南阳公主的府邸里?顾衡诧异地坐起身子望向段玉苒。 段玉苒只顾着看热闹了,加之顾衡坐在亭子的一角,又被站起来的贺兰望和贺兰明琛挡住,所以她竟没发现他!甚至因为觉得有趣,连硕王也被邀请的事儿都忘到脑后去了! “无双!你这是作什么?”贺兰望从亭子里出来,又急又恼地来到妹妹面前,低声地喝斥道,“你们女孩儿家不在后院花园里喝茶聊天、赏花扑蝴蝶,跑到这儿来作什么?” 还一个个满脸杀气!哪里有贵女的样子!这要是传了出去,几府的脸面都让她们丢光了! “呵呵,贺兰公子真是说笑!谁说我们女孩儿家聚在一起就是喝茶聊天、赏花扑蝶啊?原来公子是以这样俗不可耐的眼光看我们女子的,今天我算是知道了!”顺宁侯府的封敏讥诮地道。 贺兰望看了一眼封敏,俊脸上浮起尴尬与红云!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 两家长辈正在议亲的事,他是知道的。以前去顺宁侯府时,也远远看到过封敏,对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虽还没生起喜爱之心,但起码是不排斥的。今天见到本尊近距离站在面前,贺兰望一下子就被封敏的“刁蛮”给煞住了! 贺兰望阵亡在封敏的气焰之下,只能无助的回头向堂兄贺兰明琛求助。 段玉苒笑着也抬头看向亭子,却在看到站在贺兰明琛身后的顾衡时愣住了。 呃,体积太大、目标太显眼,想忽略都难的人物啊! 顾衡的视线也落在段玉苒的身上,发现她看到自己时,弯起唇笑了笑。 胖子笑起来都有种莫名的亲和力,段玉苒不自觉地跟着勾起嘴角朝顾衡笑。 这一笑,使顾衡仿佛看到了在天蓝山庄时洒脱不输男子的段玉苒! “衡表哥!”寿兰县主看到顾衡,高兴地提裙跑过去。“衡表哥,你最近都在忙什么?人家去哪儿都找不到你!” 顾衡微退一步,避开寿兰县主的冲势,朝这个明丽的小姑娘淡笑地道:“是很忙。” “万寿节那天听说你不舒服,早早便离了席。衡表哥,你是哪里不舒服?”寿兰县主担心地追问道。 顾衡身材高大,寿兰县主个子娇小,所以他越过寿兰县主的头就能看到台阶下那几名女子。他看到段玉苒收起笑容,默默地转身离开。 她为什么要离开?要去哪儿?顾衡心中一急,下意识的伸出一只手…… “衡表哥!”寿兰县主发出惊呼。 胸口的疼痛令顾衡身子晃了晃、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阿衡!”贺兰明琛知道顾衡是扯到伤口了,连忙伸手去扶身形不稳的硕王! 呃,好重啊!谁过来帮个忙!贺兰明琛胀红了脸! “快!扶硕王去客房休息!去请白太医!”贺兰望也回过神,奔进亭子帮贺兰明琛一起扶住顾衡。 段玉苒此时已走远,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 她觉得自己今天失态了!有那么短暂的时间里,她仿佛回到了穿越前的时空中……可回到现实,除了失落就是茫然! “段小姐。”一抹藏蓝色的身影突然闪现,拦住了段玉苒的去路,也将她吓了一跳! -本章完结-   ☆、86.柳叶之令 一时的畅快总抵不过现实的严峻! 段玉苒接受寿兰县主的邀请入府坐客,兴奋地看到了贵女们不畏世俗、勇于向男人挑战的精神!但在风雨亭外看到硕王顾衡的时候,她又冷静下来。 离开贺兰府、回到忠勇伯府,她还是那个和离大归的四小姐!跟这些可以恣意张扬的贵女们不一样! 这并非是自卑,而是将现实看得清楚!认清现实才能更好、更稳的走以后的路!所以,段玉苒默默的从那支光芒照人的队伍里撤了出来,她上一世就过了热血的年纪,这一世压抑太久了,才会一时冲昏了头的幼稚! 本想回到方才寿兰县主招待她们的地方,边吃点心边等这些可爱的贵女们归来,半路却被人给拦住了! 毕竟是南阳公主带着儿女在京中暂时居住的宅子,比不得居住了几代人、规矩严谨的高门府邸,管理上有疏漏也属正常!有人突然跳出来,段玉苒还以为遇到什么孟浪之人! 站稳定睛一看,段玉苒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柳护卫?你……人吓人,吓死人的!”段玉苒皱眉瞪着眼前这个冷面护卫。 柳战朝段玉苒拱手道歉道:“惊到小姐,请恕罪。” 段玉苒左右看了看,自己虽然带了两个丫鬟过来,但她并没有让云珠和碧珠跟着一起过来。免得闹哄哄一群女孩儿,好像要打群架似的不雅! 这个府里下人少,自己身边又没相伴的婆子和丫鬟,与柳战孤男寡女站在这里,实在不妥! “柳护卫拦住我有事?”段玉苒退开几步,与柳战保持距离。 柳战似乎也觉得自己冒然出现不合宜,也往后退了两步。 “……小人只是想恳请段小姐时常去宝珑斋走动走动。”柳战迟疑了一下,才沉声地道。 “……”段玉苒微怔,呆呆地望着提出奇怪要求的柳战。 柳战抬起眼帘偷瞥了一眼愣住的段玉苒,接着道:“万寿节后,王爷几乎天天都会去宝珑斋坐上一会儿……” 段玉苒脸颊微红,“柳护卫,你太失礼了!” 说这种充满暗示的话,不太好吧! 柳战皱了皱眉,朝段玉苒拱了拱手后一纵身又消失了! 段玉苒被柳战的神出鬼没搞得头大!特别是他说了句没头没脑、怪异的话就消失,也太不厚道了吧?就算她有自知之明,不会误会硕王天天去宝珑斋是在等自己,但听了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啊!跟她说这些作什么? 段玉苒正懊恼柳战的时候,就听不远处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 寿兰县主和请来的贵女们都已经去风雨亭了,过来的是府中仆妇或丫鬟? 一位梳着高髻、头戴六尾凤鸟金步摇的中年美妇被嬷嬷、丫鬟簇拥着出现在段玉苒的视线里。 段玉苒微讶,心中大概猜到这位美妇的身份。 那位美妇保养得很好,看容貌也就三十岁出头的年纪,身材依旧曼妙。据段玉苒所知,生了三儿一女的南阳公主今年应该四十多岁了才是! 段玉苒迎上前几步,朝那美妇福身行礼,她并没有贸然称呼其为“公主”,免得自己猜错闹了笑话。 “这是哪家千金呐?”美妇笑吟吟地望着行礼却未说话的段玉苒。 “回公主的话,这位是县主请来的客人,应是忠勇伯府的四小姐。”美妇身旁一个嬷嬷恭敬地答道。 段玉苒惊讶,没想到这个嬷嬷竟认得出自己!同时也确认了那美妇是南阳公主! “民女段玉苒参见公主。”段玉苒再次深福一礼开口道。 “哦?你就是应国公府郑老太君称赞过的忠勇伯府四小姐?”南阳公主挑起柳眉感兴趣地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段玉苒微微抬起头,视线却规矩的下垂、没有直视南阳公主。 南阳公主看到一张神情镇定、长相清丽的脸,微笑地点点头道:“你既是郑老太君都夸过的千金,必定是个好的,要多与我家无双相交才是。” “谢公主厚爱,民女与县主相识是缘,一定会好好相处的。”段玉苒温声地道。 南阳公主很满意段玉苒这种不卑不亢、有礼又淡定的模样。 “我听下人来报,说无双带着明如等人去风雨亭找她哥哥请来的客人的麻烦!段小姐既也是无双请来的客人,为何没与她们在一起?”南阳公主好奇地问道。 段玉苒抿唇轻笑,答道:“公主误会了,县主与潭西侯府的明如小姐并非是去找麻烦,事情其实是……” 段玉苒就将对诗的事大概地向南阳公主禀报了一遍。 南阳公主听了又好气、又好笑! “无双这孩子就是调皮!但望儿请来的那些才子未免也太轻浮不知礼了些!”南阳公主各打五十地道。 段玉苒自然不能说什么,这种事的确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你终究是年长懂事的,倒不与她们一样胡闹。”南阳公主上前拉住段玉苒的一只手笑道,“走,你且陪我去看看她们闹成什么样子了。” 段玉苒没想到南阳公主竟是这么随和的一位皇家公主,一时有些受寵若惊、不知所措!只能身体僵硬的跟在公主身边,往风雨亭行去。 突然段玉苒恍然大悟!怪不得柳战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后就跑了,应是听到南阳公主这行人走过来的声音了! ** 往风雨亭去的路上,南阳公主和段玉苒又碰到了被人护送着去休息的硕王顾衡! “阿衡,你这是怎么了?” 见外甥脸色苍白、身体虚弱的样子,南阳公主吓了一跳! 顾衡看到了跟在南阳公主身后的段玉苒,眸光闪了闪之后朝姑母安抚的一笑,“姑母不必担心,我只是旧疾复发而已。” “旧疾?”南阳公主的脸也跟着白起来,“你可带了药?望儿可派人去传太医了?” “姑母放心,望表弟已经派人去请白太医了。药,我随身带着。”顾衡笑道,“姑母可是要去风雨亭阻止寿兰胡闹?” 南阳公主见顾衡虽然脸色不好看,但说笑还很自如,就稍稍放下了心。 “正是,我听说无双鼓动几名贵女跑去风雨亭捣乱,怕影响了望儿和明琛宴客,才准备去将那丫头拉回来!”南阳公主无奈地道。 “也只有姑母您能管得住寿兰了。”顾衡摇头也很无奈地道,“望表弟和明琛已经气得脸发绿了。趁寿兰作出更出格的事之前,您还是快些赶过去阻止吧。” 南阳公主一听,便不敢耽搁。叮嘱了几句扶着顾衡的下人、并说稍后去看望他之后,便带着人继续往风雨亭走去,倒忘了还有个段玉苒跟在身边! 段玉苒想跟上南阳公主,却在经过顾衡身旁时被他大力的拉扯了一下衣袖! 顾衡这个动作差点儿把段玉苒的心脏吓跳出来! 这种暧昧的举动若被旁人看到,那她…… “段小姐,你的东西掉了。”顾衡低醇地声音在段玉苒身后响起。 段玉苒下意识的往地上看,却看到亲自弯腰去拾东西的顾衡额头泛着大滴的汗珠缓缓站直身子。 那汗应该不是热出来的,因为九月中旬的京城已经气候凉爽许多。 “段小姐。”顾衡摆手命下人站到一旁,自己走到段玉苒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比自己矮了一头多的女子。 比起寿兰县主、黄秀这些少女来,十八岁的段玉苒身段儿已经长开,奥凸有致、纤浓有度!眉眼间的神情也不再是少女的无知与纯粹,而是透着淡淡地戒慎与智慧!她就像一颗熟得恰恰好的蜜桃,令人非常想采撷下来咬上一口,尝尝被蜜汁溅满口的美妙滋味! 比起外表就已经能引起男人兴趣的特质,顾衡却知道她的内在更是令人惊讶与着迷! 过去的二十四年里,顾衡不是没遇到过比段玉苒更美、列有才华、更有能力、更加耀目的女子,但他似乎没有特别注意过哪一个! “王爷?”段玉苒以为顾衡走过来会说什么,谁知道这个高大胖就像小山似的矗在自己面前一言不发! 顾衡摊开右手,厚实多肉的掌心里……只有一片绿色的柳叶! 段玉苒气得脸色绯红,抬头瞪向顾衡! 这个死胖子,搞什么把戏!难道疼得满脑门子冷汗弯腰就是为了拾片柳树叶逗她? “明日午时前,宝珑斋三楼,顾某恭候四小姐。”顾衡用只有他和段玉苒能听得见的声音低语道。 “王爷,民女……”段玉苒沉着脸想拒绝。 顾衡抓起段玉苒的右手,将那片柳叶放在她的手上,然后转身挺直背、自己走着离开! 一时合不上嘴,段玉苒用看怪物的眼神目送高大胖的硕王远去! 好半天,段玉苒低头看着右手掌心里的柳叶,深深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梦! “神……神经病啊!”将手里的柳叶扔到地上,段玉苒哭笑不得地小声骂了一句!随后还不解气的抬脚在柳叶上踏了几脚! 顾衡这是什么意思?用王爷的身份命令她去宝珑斋与他见面?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从~!前有柳战神经质的跳出来请她常去宝珑斋走走,后有堂堂硕王爷拣片树叶约她去宝珑斋见面! 真是荒唐! ** 南阳公主出面阻止了贵女们向士林学子们的挑战,又将寿兰县主训了一顿!便不了了之! 后来众贵女回到之前喝茶吃点心的楼阁、看到早就回来的段玉苒时,都有些惊讶。 段玉苒解释说到了风雨亭后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出现在那里不太妥当,就悄悄地回来了,她将途中遇到了南阳公主和硕王的事也说了。只不过硕王用树叶为信物约她明天在宝珑斋见面的事被略过了。 虽然几名贵女对段玉苒和离大归的身份都不甚在意,但也明白世俗观念中,段玉苒的确应该是深居内宅不应外出!士林那帮酸腐的书生更是喜欢讲究这些大道理和规矩,段玉苒避开也是对的。 大家又聊了一些趣事,相约下次由潭西侯府的贺兰明如作东,请大家去潭西侯府坐客! 段玉苒因之前顾衡出格的行为,而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坐上忠勇伯府的马车,她还恍恍惚惚! “小姐?小姐?”云珠和碧珠见自家主子的样子有些不对劲儿,担心地轻声唤着段玉苒。 “嗯?什么事?”段玉苒看向两名婢女。 云珠与碧珠对视一眼后,从袖中摸出自己的帕子。 “小姐,这是硕王爷身边的柳护卫交给奴婢的东西,说是小姐在贺兰府遗落的。”云珠双手举着帕子呈给段玉苒。 柳战交给云珠的?自己在贺兰府没遗落过什么啊? “里面是什么?你们看过了没有?”段玉苒大概猜到那是个什么鬼东西! 云珠和碧珠点点头,柳战就那么大喇喇地拿过来,也没有包装什么的,她们一眼就看个清楚啊! 段玉苒的嘴角抽了抽,接过云珠的帕子打开,一片翠绿的柳叶静静地躺在帕子上…… 行驶在石板路上的忠勇伯府马车车窗帘子猛的一掀,一个绿色的“小球”从里面被扔了出来!随后被车辆、行人践踏得稀烂! 回到忠勇伯府,段玉苒黑沉的脸色还没恢复! 从偏门进了伯府后,段玉苒就觉得下人们看到自己时的表情有些怪异!眼神都有些惊慌闪避、行色显得匆匆,仿佛怕自己开口叫住她们中一人似的! 段玉苒加快步履往玉春堂走,还没转过小花园的月亮门,就与颜大夫和安妈妈遇上了! “安妈妈,是不是我娘出什么事了?”段玉苒看到颜大夫,首先想到的就是有孕的母亲姚氏! 安妈妈表情慌张,在看到段玉苒时先是一愣,随后就像遇到主心骨儿似的扑过去抓住段玉苒的手哭道:“小姐,您可回来了!太太……咱们太太怕是不好!” 段玉苒只觉得脑子一下子就空了! “什么叫……不好?”段玉苒讷讷地道。 “这位妈妈、四小姐,还是先去给太太看诊再说吧。”还是颜大夫冷静,提醒着段玉苒与安妈妈以出了事的姚氏为重! 段玉苒醒悟过来,马上打起精神,引着颜大夫匆匆去了玉春堂。 玉春堂的院子里一片安静!自从姚氏有孕后,这个院子就一直气氛欢快,可眼下…… 进了正房里间,段玉苒就闻到了熏香的味道。自从姚氏有孕后,正房已经断了熏香,只摆放水果净味!这个时候点起熏香似乎意味着什么! 袁妈妈见段玉苒进来了,上前低声道:“四小姐还是先出去候着吧。” “袁妈妈,我……” “奴婢知道小姐担心太太,但您终究是个姑娘家,不好在场。”袁妈妈坚持地道。 段玉苒只得退到明间等消息。 难道是母亲腹中的胎儿保不住了?毕竟姚氏的年纪大了,受孕本已是不易,要想十月怀胎生下来,更是要经历一番辛苦!特别是孕期发生什么意外,孩子没了……也是有可能的! 大约一刻钟的时辰,颜大夫才从里间走了出来。 “颜大夫,我娘和她腹中的孩子……”段玉苒压住焦灼,尽量语气平稳地询问大夫。 颜大夫用帕子拭了拭额头上的汗,表情微缓地道:“小人施了针,现在三太太与胎儿已无碍,四小姐请放心。” 段玉苒闻言,只觉得一口气泄下来,差点儿虚脱的坐到地上!云珠和碧珠赶忙扶住了她。 颜大夫写了药方后,被安妈妈恭敬地送了出去。 段玉苒想进里间看望母亲,却又被袁妈妈拦住了。 “四小姐,奴婢有件事想向您禀报!”袁妈妈表情凝重地对段玉苒道,“今儿您出门后,太夫人就命人来请太太去明熙堂。” 段玉苒听到太夫人召三太太去明熙堂,杏眼就缩了缩。 “是奴婢陪着太太一起过去的。到了明熙堂后,太夫人就说太太有了身孕,不能服侍老爷,应当准备通房丫头服侍老爷才对!”袁妈妈气恼地道。 “哼,又是老招数!”段玉苒咬牙恨恨地道,“难不成咱们老太太又要赏丫头下来?” 来一个她送回去一个,来两个她就赶出去一双! 袁妈妈也是恨得磨呀,“这次不是赏,是直接寻了个良籍的女人要抬作良妾!太夫人说这女子其实是在平城就跟了咱们三老爷……” -本章完结-   ☆、87.外室 在平城的那六年岁月,是三房一家四口最安逸幸福的日子!应该是三房每个人心中最值得回忆、最温暖的记忆! 如今却有一个女子跳出来说,在平城时就成了三老爷的外室,别说孕中的姚氏接受不了,就是段玉苒听了都想杀人! 但这件事有太夫人掺合在中间,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这外室可比妾室和通房丫头令家中的正室妻子头疼!别看她们没名没分,但拉拢男人心、替男人生儿育女是样样不少!而且人家还单独住在一幢房子里,不必同住一处受正妻的气! 那些会使手段的外室,要么鼓动男人将自己迎进府里做姨娘,这样起码就不怕男人喜新厌旧、腻烦了甩手离开后,自己什么也得不到!要么以情感人说服男人将他们的孩子带回家里认祖归宗,这样就算自己不被承认,但孩子将来却可以分得家产、照抚自己! 当初四房的王姨娘一开始就相当于是四老爷偷养在外面的外室,后被太夫人掩人耳目的接进伯府换了个丫鬟身份,再到四房当了姨娘! 若是图钱财与安逸,凭美色让男人将自己养在了外面的女人,家中大妇一般是懒得跟这种下践货色撕皮撕脸,只当自家男人花钱在外面找了伎子!但外室之中也不乏有“真爱”!这样的女人才是令大妇恨得牙根发痒、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祸种! 段玉苒作为女儿,不宜过问父母房中的事,所以三老爷在平城到底有没有外室这件事,她也不敢肯定就是没有! 袁妈妈气恼地说平城那个外室进京找到了伯府,段玉苒第一反应是气忿!但很快她又冷静下来! “老太太早已不管府中的事,那外室即使找上门来,也该是大太太手下的管事妈妈出面打发,怎么到了老太太那里?”段玉苒疑惑地问道。 外室这种被人看不起的女人寻上门来,根本不配主家任何一位主子接见!一般都是管事妈妈用三言两语给轰走! 袁妈妈也是一怔,她光顾着替姚氏抱不平和担心,倒是忘了这么一个过儿! “这个……奴婢也是不知。”袁妈妈惭愧地道。 “这么说来,这个从平城来的女人可就有问题了!”段玉苒冷笑一声,眼中喷出点点火光,“良籍?我倒要会会这个在平城就成了爹爹外室的良籍女子是何等人许!” 段玉苒决定,这次一定要让太夫人好好的生一场气,最好气得病倒、再也不能折腾才最好!但自己恐怕少不得要背上不孝的罪名了! 无所谓,只当为伯府除害了! 去明熙堂一探究竟前,段玉苒先进正房内室看望母亲姚氏。 姚氏靠坐在chuang上,一只手轻搭在自己的腹部、一只手捏着帕子默默拭泪,也不知是因受了惊吓而落泪,还是因知道丈夫背着自己养了外室而伤心。 段玉苒走过去,七巧赶紧搬了绣墩给她坐。 “娘。”段玉苒伸手替母亲擦眼泪,轻声劝道,“您与爹爹多年夫妻,在我与哥哥眼中你们夫妻感情甚笃。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来路蹊跷,又是老太太推出来的,谁知道是真是假!爹爹回来跟您解释之前,您也不必将其放在心上!平白伤了自己的心和身子!” 三太太拉住女儿的手吸了吸鼻子后哽道:“我原也是不信的……” 说着,三太太松开段玉苒的手,双手隔着被子滑过已经微隆的小腹。 “初听那女子说出来历,我是吃惊!却也有着疑虑。”三太太继续道,“谁知道老太太不顾我的脸面,让那女子详细说了她与老爷在一起的事,还……还说出老爷身上几处旁人不知道的特征,我才……” 三太太微白的脸上浮起陀红,眼泪又落了下来。 段玉苒听了也有些尴尬!三太太所说的三老爷身上“几处旁人不知道的特征”想必是在隐蔽之处,除了见过其裸|身的人之外,应是不知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看来那个女人的确来头不简单!也许真的跟三老爷有过什么也说不定! 父母感情上的事,段玉苒帮不上忙,但她身为三老爷和姚氏的女儿,就要为了维护这个家的完整和父母的幸福而努力!父母的事由他们自己去解决,那个想插一脚进来的女人和依旧不死心作个没完的老太婆,就由她来对付吧! ** 段玉苒并未向姚氏说自己要去找太夫人和那个外室理论的事,只吩咐安妈妈按着颜大夫交待的法子好生照顾母亲,又出去命人到二门传话,派小厮将三老爷速请回府里来! 回自己的院子换了一身常服,段玉苒留下心细的云珠帮安妈妈照顾姚氏,自己则带着碧珠和袁妈妈去明熙堂! 半路上,段玉苒遇到了大太太和温氏。 三房从平城带回来的下人嘴都比较紧,太夫人那里又不愿大太太出来搅局,所以这件事瞒得挺紧!但府中发生了事又安能躲过忠勇伯夫人的眼线! 很快的,忠勇伯夫人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少不得暗中又咒骂了太夫人几句!同时也意识到,太夫人每次折腾三房,最后的目的都是祸害大房!所以,大太太赶紧带站温氏过来探望三太太! “你这刚从南阳公主的府上回来,便要过去?”大太太担心地望着段玉苒,“不如待我看过你娘后,跟你一起去吧。你终究是孙辈,言语上更是不能冲撞了老太太。” 自从段玉蓉过世之后,大太太沉浸在丧女之痛的那段时间里,倒也想明白了许多! 一开始三房返京表明投靠之意时,自己其实对他们还是怀有戒备与不屑之意的!段玉蓉想借着扶段玉苒成为齐远侯的继室达到既帮大房掌控住三房、又保住自己儿子的世子之位这两个目的,大太太听后虽不喜女儿将死挂在嘴边,但又不得不真的为将来考虑诸多! 可她们错算了三房在平城那几年的“成长”,他们已经不是当年无法自保、夹缝中求生存的三房了! 三老爷坚定不移的站在妻儿一边,谁若要动他妻儿一星半点儿,他便豁得出去什么也不要的离开这个家!这一点令太夫人无从下手、忠勇伯无可奈何!三太太外柔内刚,表面柔柔弱弱、恭敬顺从,但涉及到丈夫与儿女利益时,却半点儿也不肯让步! 段玉杭已经从当年的小魔星长成了大混世魔王!小时候是能动手绝对不动口,简单粗暴的对付欺负他们一家的人!长大后有了城府,给人挖坑、下套儿、挑人动手,简直比小时候更让人头疼! 段玉苒虽不是个心机深沉的姑娘,但胜在头脑聪明、反应快!遇到事情舍得脸面装痴卖傻,该精明尖锐时又从不客气! 看明白、想明白了这些,大太太也歇了利用三房和太夫人较劲的念头,倒不如像忠勇伯所说,将三房扶持起来,自然就成了他们的臂膀! 段玉苒感受得出这大半年来大太太对三房人的转变,投桃报李她也时常表现出亲近与信任。 “大伯母,这件事暂不劳您出面。”段玉苒朝大太太感激地道,“若是老太太坚持要让那个女人成为我爹的良妾,到时少不得要请您出面正家风。” 大太太注视了段玉苒片刻,眼中露出欣赏之色。这个四姐儿的机敏,倒也不输当年的大姐儿!只是大姐儿更加锋芒毕露些!这当然与段玉蓉是忠勇伯府嫡长女的身份有关。不过,可惜了四姐儿这孩子在平城嫁入那样不规矩的人家,最后落得和离大归的下场! “那好,你便先去老太太那里问一问吧。”大太太颔首道,“我先去看看你母亲。” 段玉苒向大太太福身谢过,又与温氏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带着袁妈妈和碧珠继续往明熙堂而去。 老姚氏似乎算准了段玉苒会来,在得到下人通报四小姐归来的消息后,便命婆子炖参汤给她喝!她要好好补足气跟那个小践人斗! 果然,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有丫鬟传报四小姐求见。 “请四小姐在外面候一会儿!”太夫人身边服侍的婆子得了主子的眼色,扬声道。 站在屋外的段玉苒抿唇冷笑,也不急着见太夫人。 明熙堂里的仆婢们安静的走动做事,脚步和说话声都放得极低。 有丫鬟捧着水盆、帕子和水壶进了屋子,想是服侍太夫人更衣净手。 段玉苒又等了近两刻的时辰,见东厢小灶间那边有婆子小心地捧着一个瓷盅沿着长廊走过来。经过身旁时,段玉苒闻到了浓浓的参汤味儿。 难怪太夫人这么有精神,参汤随时地滋补着,也不怕上火! 太夫人在屋里磨磨蹭蹭了半个时辰左右,才命人将段玉苒唤进来。 段玉苒并不气恼,她反而可以在外面多想些事情和对付太夫人的话! 平时太夫人见一两个人都是在自己的屋里,而不是去正中的大堂屋。 进了屋子,段玉苒上前向坐在榻边的太夫人福身行礼,“给老太太请安。” “起来吧。”太夫人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然后接过小丫头捧上来的漱口水,将嘴里参汤遗留下来的味道漱了去。 段玉苒听着太夫人漱口的声音,心底冷笑。 如果她是个孝顺的孙女,这个时候就该上前准备服侍。待太夫人吐了漱口水后将拭嘴的帕子亲自递上去、再接回来!可惜,段玉苒从来都没打算孝顺这个老妖婆! 太夫人嘴里泡过鲜花的漱口水转了三四转也不见段玉苒上前服侍,只得吐了出来。然后沉着脸接过婆子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你今儿应寿兰县主所邀去贺兰家的别府坐客,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太夫人靠到大迎枕上,由着丫鬟婆子抬起她的腿放到榻上,再盖上小被、拿起小锤儿捶起腿来。“你过来找我,是因为你父亲在平城那个外室的事吧?” 段玉苒有些诧异,没想到太夫人会单刀直入、没有装傻! “老太太明鉴,正是如此。”段玉苒淡声地道。 “哼!你一个作女儿的,倒要管起父亲房里的事来了!这是个什么规矩?成什么体统?”太夫人冷哼一声,严厉地道,“四姐儿啊,之前诸多事情上的不计较,是我念你命运坎坷,嫁了一次却遇人不淑、和离归家!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段玉苒站直身子,直视着太夫人老而不浊的双目,弯唇意味深长地一笑! “老太太的教训,玉苒受下了。”段玉苒环视了一下屋子,再度看向榻上一脸褶子、板着老脸的太夫人,“既然老太太知道玉苒求见的目的,不知我可否见见那个自称是父亲外室的女子?” 太夫人的脸色更加阴沉了,打心眼儿里讨厌段玉苒那副沉着的样子! “方才我说过了,没有闺女管父亲房里事的规矩!这件事当由你母亲解决才是,你且回去吧!”太夫人冷声地喝斥道,“若你再这么胡闹,我便替你父亲、母亲好好教导教导你!” 段玉苒闻言,不端庄地笑出声! “呵呵,老太太,玉苒是怕您被那些贪图伯府荣华富贵的人骗了,才会过来确认那女子是不是真的是父亲的外室。父亲与母亲夫妻情深,不单老太太您看在眼里,全伯府上下谁人又不知道呢?今天凭空蹦出来一个阿猫阿狗、癞皮癞脸就说曾服侍过父亲,难保他日不会又跳出两三个阿鸡阿猪说是四叔在外面养的外室!万一再有想分得一杯家产的,带个孩子来说是四叔……” “住口!住口!”太夫人腾的坐了起来,然后猛烈的咳起来!一旁的婆子和丫鬟吓得赶紧上前又拍又抚、又去端水! 段玉苒冷眼看着太夫人咳得老脸通红,心中一场畅快! 打蛇就要打七寸!你往我爹身上泼脏水,我就往你的心头肉上泼屎! 太夫人真是差点儿被段玉苒给气背过气去! “你……你这混帐、不孝的丫头,竟如此污蔑你四叔!你……你……”太夫人颤抖着手指指向段玉苒,却气息不稳地说不全话! “老太太息怒,玉苒也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并非故意污蔑四叔啊!”段玉苒作出虚假得一眼就能看穿的“惊恐”状,解释道,“我只是担忧而已。如今咱们三房,我娘有了身孕、而且胎相不稳,父亲受大伯父之命忙于府外庶务,六哥哥人又在平城打理着伯府祖产,这三房内院的事自然就得我多操心些了。老太太您说是不是?” “你打比方便打比方,怎么就胡乱扯上你四叔?这些胡言乱语若是被旁人听去、当了真,岂不是坏了你四叔的名声!”太夫人怒道。 段玉苒挑眉无奈地道:“是玉苒的不是了。只是忠勇伯府里,大伯父修身极正、是连皇上都夸赞刚正不阿的人臣。况且以大伯父的身份,也不屑于养什么外室!二伯父又早已不在……所以我才用四叔打比方。况且,当年……呵呵……” 太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一旁安抚她的婆子低声劝道:“老太太消消气,四小姐说这些都是不着边儿的话,您何苦为这生气?” 太夫人咬咬牙,猛吸气平复心中怒火!早知道这个段四姐儿是个不要脸皮的破落户,刚才险些就中了她的套儿!乱了自己的计划! “长辈的事你休要妄加非议!”太夫人挥手命捶腿的丫鬟退下,又使眼色给身边的婆子。 那婆子领会,将屋里的闲杂人等都撵了出去,连站想帮衬段玉苒却一直没机会开口说话的袁妈妈都给赶出屋去了! 待屋里只剩下太夫人和段玉苒、还有那婆子后,太夫人才缓声道:“既然你说三房的事你也做得一些主,那就让你见见那个人也好!英婆,把那人叫来!” 婆子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命人将自称是三老爷外室的女子叫来。 段玉苒表面上不动声色,但见太夫人答应让她见那名女子,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暗暗的作了两三个深呼吸,段玉苒压住紊乱的心跳,但她觉得自己浑身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在探听着外面的每一点儿声响! 细碎的脚步声进了屋内,门口的丫鬟并没有作任何通报。 脚步声在段玉苒的身后停了下来,“给老太太请安。” 段玉苒僵直的脊背更加僵硬了!她克制着自己没有立刻回头! “快起来吧。”太夫人一扫之前对段玉苒的冷硬表情,温和地朝段玉苒身后的女子道,“给你安排的屋子可还行吗?” “谢谢老太太关心。”那女子再开口,声音就有些哽咽,“若不是您……您愿意为民女主持公道……” 段玉苒听不下去的慢慢转回身,声音尖厉、嘲弄地道,“什么公道?且不说是真是假,一个甘愿不要名分、自甘下贱成为男人外室的女子,有什么脸面开口说公道?” 那女子吓了一跳,猛的抬头看向眼前这个不客气地喝斥自己的年轻女子! 看清面前这个自称是三老爷外室的女子时,段玉苒也微微一怔,“你是……” 太夫人将二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咯噔一下! 怎么?段四姐儿认识这名女子? 那女子连忙垂下头,双膝一屈跪在了地上! “老太太要为民女作主啊!民女……民女已经是三老爷的人了!” 段玉苒从震惊中回过神,嗤笑了一声后上前一步提裙、抬腿,朝那女子的肩上狠狠的踹了一脚! 女子没有防备,被踹得扑倒在地!发出惊叫声! 被赶到外面的袁妈妈听到动静,推开守住门口的丫鬟婆子,和碧珠一起闯了进来! “你这践人,在平城想赖上我们不成,时隔一年多竟又跑到京城伯府来讹诈!”段玉苒踢倒女子后,紧跟上前一步用力踩住她的手,恨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若今天我再放过你,我段玉苒便跟了你的姓!” 屋子里和屋外冲进来的人都被段玉苒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呆了! 就算是上了年纪的婆子们,在内宅生活了数十年也只见过仆妇间粗糙的扭打骂架,再有见识过男主子恼极了踢人的!何曾见过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说抬脚踹人就踹人、还踩着人家的手作出凶狠模样这种事! “啊!小姐饶命啊!”趴在地上的女子发出痛苦的嚎叫声,“我……我……” “你什么啊?”段玉苒脚上用力,将心中怨怒集中在脚上狠碾那只手。 “快……快……还不快将四小姐拉开!这成什么样子!造孽啊!咱们伯府里怎么会养出这种狠毒的姑娘!”太夫人朝左右尖喝道! 明熙堂的婆子和丫鬟这才回过神扑上去拉段玉苒! “四小姐,四小姐!” 段玉苒用力挣开拉扯自己的婆子和丫鬟,再有袁妈妈和碧珠上前推搡,愣是没人能动得了她! “哼!你就是那个自述自幼父母双亡、叔婶为了霸占你家房子和田地,要把你送给一个恶霸为为妾的女子吧?”段玉苒阴森森地笑望着地上疼得蜷起身子的女子,“在平城时你想到我家里为奴为婢,却又不愿签下卖身契听由主家安排,最后另寻出路。怎么,这就是你另寻的出路?这次不打着报恩的幌子来当奴婢,直接往恩人头上扣屎盆子了是吧?” 唐秀英,在平城乡下被恶霸抢亲时得段淳余父子相救,后去平城段宅欲为奴为婢报恩的女子! 段玉苒没想到自己当时的“小善心”竟留下了今日的祸根! 那时候,段玉苒只是使用小手段吓唬这个明显别有居心的女子打消“报恩”的念头,并未想过要害她!可这世间偏偏有时候善良也是一种错! “不……不是,小姐饶了民女吧!是……是府上……”十指连心,唐秀英被段玉苒踩住手疼得哀嚎、语不成句! “你们都是一群废物吗?还不快将四小姐拉开、将唐氏扶起来!”太夫人气得跳起来,指着下面的几个婆子和丫鬟怒吼。 明熙堂的婆子和丫鬟再度发力,有去拦袁妈妈和碧珠的,有去拉段玉苒的,还有去扶唐秀英的,一时间屋子里乱作一团! -本章完结-   ☆、88.凶神 段玉苒有袁妈妈和碧珠拼命护着,加之那些婆子和丫鬟多少有些畏惧她,所以并没有被拉扯到几下。 屋内的乱相把太夫人气得直翻白眼儿! “快……快去将大太太和三太太给我叫来!让她们看看这个……这个不孝的丫头……是如何忤逆长辈的!”太夫人趴在榻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指着和婆子、丫鬟扭打的袁妈妈与碧珠骂道,“还有这两个刁奴……哎哟!哎哟!气死我了!” 屋里子有女人的哭声、婆子丫头的扭打声、太夫人的呼喝声,段玉苒却只是专注地看着地上的唐秀英。 唐秀英那张脸上已经糊满了鼻涕眼泪,丑得要命! 一直站在太夫人身旁的英婆子见屋里乱得实在不像话,又听主子喊着要见大太太和三太太,就几步窜到段玉苒身前,拉住这位剽悍四小姐的手臂。 “四小姐,可不好在老太太屋子里这么闹腾!您还不快些命袁婆子和您的丫头住手?快放开这位唐姑娘!”英婆子半威胁半劝说地道,“万一将老太太气个好歹,四小姐您可担待不起!” 段玉苒阴冷的双眸向上一扬,瞪了英婆子一眼,将这个老妈子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活得久了,什么没见过!这伯府里怨恨太夫人、巴不得太夫人早点儿死的人可不少!但哪个不是掩饰得都很好?就连大太太在这明熙堂里吃了多少回瘪,也不曾这么大闹过!更别说用这种要杀人的眼神看人了! 本以为段玉苒根本不会听自己的劝告,还会开口骂自己,但英婆子却是想错了! 段玉苒撤回了自己的脚,顺了顺微乱的裙摆,然后大声地道:“袁妈妈、碧珠!” “让开!”袁妈妈和碧珠推开跟前与自己撕拉的婆子和丫鬟,拍打着衣裙昂头往旁站了站。 英婆子赶紧朝明熙堂的仆妇使眼色,让她们将趴在地上的唐秀英扶起来护到一旁去! 段玉苒冷眼看着这一切,并未出声说什么。 英婆子又回到被气倒的太夫人身旁低声说了几句,太夫人就恶狠狠地朝段玉苒这边看来! 英婆子抬头扯着嗓门嚷道:“快将大太太、三太太请过来,这可不得了了!四小姐将老太太气得病倒了!也让管家派人去请太医!” 段玉苒冷笑!还有力气瞪人,应该是死不了! 屋里的婆子和丫鬟们又忙起来,有人跑出去报信、有人端茶水!还有一个婆子和一个丫头偷偷护着唐秀英退到了内室。 见屋里的丫头婆子走得差不多了,段玉苒交握着双手朝太夫人躺着的那张软榻走过去! “你……你要干什么?”太夫人吓了一跳,畏惧地往榻里缩去。 “四小姐,您要以下犯上、对老太太不敬吗?这可是不孝的大罪!”英婆子也骇住了,横身拦在太夫人面前,“快……快来人啊!四小姐要害老……哎哟!” 不等英婆子咋呼完,段玉苒一把就将这个老婆子给推一边去了! “你这孽障,想要……想要干什么?” 太夫人缩进榻内,一只手紧紧抓着靠枕想扔出来,却被段玉苒伸手大力的抓住布面、狠狠压回榻上! 俯身靠近太夫人,段玉苒厌恶地看着那张布满惊恐的老脸! “老太太莫慌,玉苒是见您不舒服,过来关心关心您啊。”段玉苒朗声地道。 不等太夫人说“不用”,段玉苒便一屁股坐到榻上,双手扣住太夫人的肩膀硬生生将老太太给按在榻上躺着,又拣起滑落到地上的薄被盖在太夫人身上。 太夫人瞪大眼睛,四肢微微抽|搐、嘴巴开开合合说不出话来。 英婆子爬起来看到这一幕,也是胆颤心惊! 段玉苒浑身煞气的端坐在榻边,哪里像是在关心太夫人,倒像是要把太夫人掐死在榻上!可英婆子却不敢上前,怕惊恼了四小姐,真的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她只能不停向外张望,盼着大太太或有其他主子过来! “老太太,您的身体如此虚弱,何苦还要操心各房的琐事呢?”段玉苒拿着帕子想去给太夫人擦擦额头上的汗,却看到太夫人吓得浑身僵硬、梗着脖子要闪避的样子。笑了笑,她继续道,“如今,大伯父深得皇上信重,爹爹和六哥也开始帮着打理伯府产业,四叔仕途又一帆风顺。内宅的事由大太太和二嫂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您何不万事不管、安安静静地当个享福的老封君呢?若说您闲不住要操心小辈的事,便多操心操心四房几位妹妹的教养和亲事就是!像这种外面随便跑来胡说八道的骗子只管让人打出去,怎么好惊动您亲自过问!” 太夫人咬牙瞪着段玉苒,无奈老弱的身子被段玉苒的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按住、动弹不得!只能咻咻喘着粗气! “你这个逆子!你……你竟敢对我如此!” “老太太,玉苒怎么对您了?”段玉苒阴恻地问道,“方才暴打那个自称是父亲在平城外室的女子,也是因恼恨她欺骗了老太太您,害得您替三房费心气恼。玉苒孝心一片,若老太太误会了什么,真是让玉苒……太伤心了。” 说着,段玉苒将刚给太夫人擦过汗的帕子扔到了地上,再从左衣袖暗袋抽出一条新帕子在眼下压了压。 太夫人被段玉苒颠倒黑白、无耻的说词气得又喘个不停! 段玉苒看太夫人直翻白眼儿猛喘的样子,嫌恶地站起身,对已经呆愣在旁的英婆子道:“还不过来服侍老太太!” 人若为老不尊,又怎能怪晚辈不敬! ** 大太太带着温氏赶一了明熙堂,二太太和三奶奶黄氏也得了下人偷偷报讯赶了过来。 看到榻上气息不稳、伸着手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咯咯声、说不出话的太夫人,大太太的眼神闪了闪。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些下人是怎么服侍老太太的?”大太太转过身,沉着脸怒斥屋内的仆妇和丫头们,“平日时老太太待你们宽厚,就养得你们歼滑偷懒了是不是?” 下人们都跪到地上喊着冤枉。 段玉苒站在一旁,眼角不时往里间瞥去。唐秀英被太夫人的人带进去了,一直没有出来!这个时候,肯定吓得缩作一团吧? “大太太明鉴啊!不是奴婢等人服侍老太太不精心,是……是四小姐方才又打又骂惊吓着老太太了,才会……才会如此的!”有胆大的婆子出声喊冤道。 大太太的视线转向面无表情的段玉苒。其实有下人去三房请她的时候,她就猜到是段玉苒在这边儿闹了事儿! 明熙堂去请人的婆子说还要请三太太过去,被大太太怒斥了两句。安抚了三太太后,大太太才赶了过来。 “四姐儿,你说说是怎么回事?你对谁又打又骂惊吓着了老太太?”大太太被温氏扶着坐到大椅里,放缓语气问道。 段玉苒抿唇笑了笑,并未像以前那般作出委屈样来为自己辩解,而是上前给大太太福了福身后道:“回大伯母,玉苒教训的是胆敢欺骗老太太的贱婢,却不成想惊到了老太太,还请大伯母责罚。” 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太太是知道七八分的!只是没想到段玉苒会对那女子动手! 段玉苒简单的说了唐秀英的事,将在平城发生过的“报恩未果”之事也说了出来。 “明显是唐氏那贱婢不甘心,又跑到京中伯府来胡言乱语欺骗了老太太。”段玉苒淡声地道,“老太太上了年纪,又一直将爹爹视若己出的关心,便被唐氏给蒙蔽了!” “哦?竟有这等事?那唐氏真是可恶!将忠勇伯府当作什么地方了,竟敢上门讹诈!”大太太端起怒容斥道,“还不把那贱妇拖到官府里去,告她个毁人清誉、意图诈骗之罪!” “等……等一下!”歪在榻上的太夫人气急败坏地由英婆子扶起来,颤声道,“大太太处事怎……怎么如此草率!” 大太太站起身向太夫人浅福一礼,站起身冷漠地道:“老太太不适,还是进去歇息吧。这件事,我自会好好解决!” 太夫人气得直拍榻沿,怒道:“你……你们简直不把我这个……这个老太太放在眼里!我要到皇上那里告你们不孝!你们……你……” “老太太!”大太太眸光一凛,抬头看向老脸通红的太夫人,声音冷冽地道,“老太太上了年岁,又身体一直不大好,想来是糊涂了!就算那唐氏真是三叔在平城时养着的外室,也不过是个没名没分、自甘下贱的女人罢了!自古这外室都是连个通房丫头都不如、见不得光的东西!若是哪个姨娘、通房丫头受了委屈,老太太为了内宅安宁出面说上几句倒也罢了。可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贱妇大动干戈,实在是没必要!那等贱妇,别说四姐儿打了几下出气,就是打死了拖出去扔到荒山喂野狗,外人的口水也是朝那贱妇吐,替三弟妹叫声委屈!” 内室里传来低低的惊呼声和有什么东西掉落的细微响动,然后便又恢复了安静。 太夫人见此情景,知道大房和三房这是连成一条心了!自己到底是没拦住啊! 越是这样,太夫人越觉得不能坐看大房、三房联手压倒了四房!大房被大太太管着如同铁桶,根本塞不进去人,更打听不出什么!所以只能从三房下手! “你这话说得虽是占理,但我也是为了老三着想啊!”太夫人抚着胸口喘了几口气,惺惺作态、语重心长地哀声道,“过去,我原以为是老三长情,只愿守着姚氏一人!我自然也是懒得去讨人嫌!但这唐氏的出现就证明,根本是姚氏善妒,容不得老三身边有别的人服侍!看在她为老三生了一儿一女、现在又怀了一个的份上,我也给她留些脸面,就私下里将她叫过来,将唐氏的事告诉了她!若她是个明理的,就该将唐氏接进府里,抬成姨娘侍候着三老爷!” 大太太冷眼看着太夫人还拎不清的样子,心底越发冷笑! “老太太一片苦心,大家都是晓得的。”大太太冷硬地道,“但这到底事关门风!即使是给三叔抬妾室,那个外室也是绝对不能入府的!” 太夫人一口气上不来,指着大太太就翻白眼儿真的晕了过去! 除了英婆子哭天抢地的唤着“老太太”外,明熙堂其他下人都低头不敢出声。 在一旁看了半天的二太太走上前,低声提醒大太太道:“大嫂,是不是命人去宫里请太医过来一趟?” 大太太斜眼看了看晕过去的太夫人,倒巴不得这个老搅家精就这么过去才好!但若是不请太医,出了什么事恐怕对忠勇伯不好,她只得命人传话给管家去请太医! 段玉苒在旁看着大太太义正言辞的将太夫人堵得无话可说、气得直接晕过去,心里甚是爽快!也暗暗记下了大太太的这次援手! 在等着太医过来给太夫人看诊的空档,大太太又命人将缩在里间的唐氏拖了出来! 唐氏早已吓得瘫软,是被两个婆子架出来的! 大太太打量了两眼这个唐氏,嘴角就止不住的扯起来冷笑! 之前唐秀英刻意画了显得年纪稍大些的妆容,又穿得老气。后被段玉苒连踢带踩、哭得稀里哗啦毁了妆容,让人解救回内室、服侍着净了面后就露出真正的容貌来! 大太太看这唐氏的模样,大概年纪也就十七八岁左右,恐怕连二十岁都未过!难不成三老爷喜欢年幼的小姑娘,才收她作了外室? “四姐儿,这个唐氏你看……”大太太看向段玉苒。 段玉苒福了福身,沉声道:“玉苒想向大伯母请个情,将这个不知羞耻、上门欺诈的唐氏交由三房处置!待父亲回来,两相对质明了真相再说!” 大太太点点头,“这本就你们三房自己的事,如此甚好。人,你们就带走吧,老太太醒了之后,我会向她禀报一声。” “多谢大伯母!”段玉苒朗声道谢。 起身后,段玉苒让袁妈妈和碧珠将唐氏拖回玉春堂,自己也福身告退!根本不想再在明熙堂等太医替太夫人诊治! 段玉苒等人一走,大太太才松了一口气。 多亏三房还有四姐儿这么个厉害的,将太夫人多少手段都拦住了!不然伯府里指不定让那个不安生的老太婆搅和成什么乱相! “这三房还真是一事接一事的不消停。”三奶奶黄氏站在温氏的身旁,压低声音嘲弄地道,“以前他们没回来时,也不见老太太这么能折腾!偏他们回来了,这府里也不安生了!唉,连母亲也跟着受累!” 二|奶奶温氏淡淡地看了一眼妯娌,心中也叹了一口气。 黄氏嫁入伯府也有四年了,怎么到现在还没看清形势?她真的以为太夫人这么折腾只是针对三房?还不是怕三房和大房联手,才非要闹得三房鸡犬不宁嘛!三房乱了,就没有精力与大房联手,这忠勇伯府里就还是大房与四房两边坐大!这样太夫人要是有什么阴险心思,偏颇的帮着四房,大房应付起来也是头疼心烦! 如果有三房帮着大房,太夫人的如意算盘就很难打得叮当响了! 但这种内宅里的心机门道儿,不是挑明了细说、要别人去教才明白的!黄氏若是自己看不清,别人告诉她了,将来遇事还是糊涂! 黄氏见温氏不应自己的话,便觉得无趣,拧着腰朝大太太和二太太走去。 温氏担心地看着榻上晕过去的太夫人,她怕这件事情的后续没不会简单! ** 九月中,正午的日头虽然看起来依旧明亮,却没了夏日的灼热难耐! 顾衡坐在靠窗边的桌子旁,隔着竹帘向楼下的街道上看。 贩夫走卒、男女老少、马车轿子……看了一上午的街景,却是未等到他想看的那一抹靓色! 柳战和魏东对视一眼,眼中都盛着无奈。 “王爷,要不派吴娘子去忠勇伯府……”魏东忍不住道。 唬!高胖的身影带着风的站起来,使得宽大的座椅发出沉闷的拖地声。 “回王府吧。”顾衡不带任何感情地吩咐道。 “王爷,也许段小姐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才不能过来。”魏东抓耳挠腮,想替自家主子宽心。 硕王顾衡淡淡地看了一眼魏东,挑眉道:“段氏来与不来有什么所谓?本王只是来宝珑斋坐坐而已!魏东,你真是越来越多事,整日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污糟的东西!回王府后挥剑三百次、冷水冲身二十桶!你就该清醒了!” “……”魏东哑然,好半天才垂头拱手,“是,属下知错。” “哼!”顾衡一甩宽大的袍袖,朝专属的楼梯走去。 柳战拍了拍魏东的肩膀,无言的替兄弟表示了一下同情。 魏东此时并没有因为自己被罚而懊恼,心中想的却是:王爷不日将要离开京城,恐怕没个一年半载不会回来!难道就让主子这么不顺心的离京? -本章完结-   ☆、89.错过 正如二|奶奶温氏所料,唐氏的事并不会因为段玉苒的极力反对、大太太对三房的偏袒而简单解决! 段玉苒将唐秀英带回了玉春堂,先给关到了后罩房的一间屋子里,安排了一个婆子在外面看守! 三老爷匆匆赶回来,还以为是妻子姚氏和肚子时的孩子出了什么事! 当着三太太的面儿,段玉苒委婉的询问父亲:在平城可与别的女人有过什么瓜葛,或是做了令对方误会的事? 三老爷听得一头雾水,还对女儿的询问表示气恼! 三太太本来对唐氏的事儿就半信半疑,段玉苒从明熙堂回来后将唐秀英曾在平城意图卖身报恩的事一说,姚氏心下疑虑也消得七七八八了!再见丈夫不悦的表情,便不再怀疑丈夫有什么外室了! 在三老爷发火前,段玉苒就将唐秀英找到忠勇伯府来、自称是三老爷的外室,太夫人逼三太太抬唐氏为良妾的事告诉了父亲! 三老爷听完,差点儿气晕过去!撸胳膊捥袖子就要去明熙堂和太夫人闹一场! 段玉苒淡声劝父亲不要过去了,因为太夫人已经被自己气得倒下,又被大太太补刀气晕过去了!想必现在明熙堂那边儿也是乱成一团,太医也赶过来了。没准也有人去通知四老爷往回赶呢! 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置唐秀英! 段玉苒命人将唐秀英带过来,三老爷看到这个年纪与自己女儿差不多的年轻女子时气得直跺脚!都不知道您哪位,怎么就不要脸也不要名节的说自己是他的外室?这么年轻就有这种“胆量”,也着实令人“敬佩”! “万万不能让老太太那边将人再要了回去!”段玉苒沉声地道,“搞不好又会借她闹出什么幺蛾子!” “那如何处置这个唐氏?总不能将人留下吧?”三老爷搓着手瞪了一眼哭哭啼啼、吓得早没了攀附心思的唐秀英,“要不就真的将人送官,由官府治了她欺诈的罪……” “爹,这种事一传出去,外面的人大多愿意相信香艳的说法,反而不相信事实!到时候爹爹您在平城养外室的事不但没洗清,反倒还坐实了!四叔那边倒没什么,只是会影响到大伯父的声誉,少不得人个家风不严的污名!”段玉苒哼声道,“老太太恐怕就是想用这个法子拿捏我们!将唐氏塞进三房来!” 将人赶走,到外面一闹必会传言四起!将人送官,流言依旧难止!似乎只有将唐氏留下才是“上策”! 三老爷坐到chuang边,握着妻子的手,夫妻二人都皱着眉。 依着段玉苒的说法,似乎这个唐氏只能留下了!但这还不是如了太夫人的意? 段玉苒看了一眼浑身狼狈、哭个不停的唐秀英,冷声地道:“人,我们也是不能留的!” 唐秀英吓得哭声更大,边往chuang边爬、边哭求三老爷和三太太道:“求老爷、太太饶命啊!小女子也只是……只是一时受了蛊惑才……才做这种事的!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蛊惑?谁蛊惑了你?”段玉苒听出了唐秀英话中的异样。 三老爷嫌恶地用脚踢开爬过来想抓自己袍摆的唐秀英,更不准她靠近妻子! 唐秀英被三老爷踢到一旁,捂着疼痛手哭道:“去年得老爷和少爷相救,小女子本想卖身为奴报恩,但经小姐一番劝说就……就打消了为奴为婢报恩的念头。可能是那恶少与叔婶也知道了老爷、少爷的身份,我回到乡下后他们便也不敢再逼迫于我。可……可我叔叔婶婶也不肯再管我的婚事了!我在村里成了老姑娘,上门说亲的不是些讨不到媳妇的粗汉、就是死了老婆的男人,叔叔婶婶让我自己挑……我都不愿嫁。今年六月,一个自称是从京里忠勇伯府来的管事寻到了我家,问我是不是曾被府上三老爷和六爷救过,后来又说有位贵人愿意……愿意帮我……” “贵人?”段玉苒打断唐秀英的话,冷声追问道。 唐秀英抹了抹眼泪,继续道:“那个管事给了我五十两银子的银票,让我在一张契书上按了手印,就安排一个婆子一路从平城将我护送到京中,进了府里后就直接见了那位老夫人。外室什么的那些话都是老夫人教我说的!还有老爷身上那些……那些隐蔽之处的印记也是那位老夫人告诉我的……” “什么隐蔽之处的印记?”三老爷愣愣地看向女儿,又看向妻子。 三太太脸一红,附在丈夫耳边小声说了什么,三老爷的脸瞬间涨红,跳起来就骂! “你这贱妇,竟敢……太不知羞耻!”三老爷指着唐秀英,一副想打又下不去手的样子!“你该被浸猪笼!” “不关我事!都是那位老夫人跟我说的!不关我事啊!”唐秀英吓得又嚎啕起来。 段玉苒见唐秀英是真的怕了,老老实实将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更是不敢再抱侥幸心理的向三老爷献媚以期博得怜爱。 “老爷、苒姐儿。”姚氏抚着腹部皱眉道,“看来这唐氏也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罢了,还是让她走吧!就算是为我肚子里的孩儿积德行善了。” 段玉苒望着姚氏无奈又慈爱的表情,明白母亲这番话完全是为了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好,而不是又犯了心软的毛病。 “娘,恐怕咱们是没办法放了唐氏的。”段玉苒哼声道,“方才她不是说在一张契书上按了手印吗?哼!说什么良籍、良妾!不过是被老太太握着身契的仆婢罢了!” 卖身为奴即入贱籍!赎身后得到官府重新立籍方能“从良”! 那唐秀英即使成为三老爷的妾室,又何来“良妾”一说! 想不到太夫人这次的算计却是一环套一环,比过去长进不少! 眼下,唐秀英像块烫手的山芋!扔不得、留不得!若她是老太太手底下的人,别说将人赶走和送官府了,三房根本没有处置她的权力! 段玉苒暗自庆幸,多亏趁太夫人晕倒时将人带回了玉春堂!否则…… “不好了!不好了!”七巧慌张地跑进屋里,来不及朝主子们行礼便急急地道,“二|奶奶身边的丫头银花跑来报信儿,说伯爷和四老爷都回府了!老太太也醒了,捶胸顿足、寻死觅活的!四老爷听说四小姐对老太太不敬,喊着让伯爷作主,一定要惩罚四小姐!现在明熙堂派了几个嬷嬷正往咱们玉春堂来呢!” “我看谁敢动我的女儿!这种乱七八糟不往好了过的日子我他娘的也是过够了!”三老爷又跳起来,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积压在心中十多年的郁闷之气在今日彻底压不住了!“分家!各过各的,谁也别想再把我们三房不当人看!” 这种窝囊日子真是过够了!无论他们一家人怎么做,都是难逃炮灰的命运!既然如此,干脆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再折腾他们! 段玉苒站起来,吩咐袁妈妈将唐秀英带回后罩房看起来,然后上前安抚父亲的怒火。 “爹,分家这种话说多了、却次次不成,以后反而不被人当回事了。现在这种情况,大伯父肯定不会同意分家!若是老太太出什么事,外面也会传言大伯父与您对继母不孝!”段玉苒道,“趁老太太的人没到,女儿有几句话想跟爹娘说。” “苒姐儿,你别怕!爹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一下!”三老爷看着女儿,眸光坚定地道,“任家混小子那件事是爹对不起你!犹犹豫豫就是顾忌着伯府的名声,结果让你在任家受了那么多苦!把你从任家接回来时,爹就想过,从今往后谁也别想欺负我段淳余的儿女!” 段玉苒被三老爷的话感动眼眶一热,扭过头用帕子拭了拭眼中涌出来的泪水。 可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她必须将唐秀英这件事彻底解决了才行! “爹、娘,今天我冲撞老太太的事少不得是要受罚,女儿也做好了准备!”段玉苒红着眼睛、咬牙道,“唐氏的事,女儿想这样解决……” ** 硕王与段玉苒相约的这一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忠勇伯府的侧门便被打开,一辆马车停在了侧门门口。 门内走出几个模糊的身影,在雾气的遮掩下上了马车。 车轮转动,马蹄声此时格外的清脆响亮。 上京主街道两旁的商铺和摊贩做生意比其他街上的要早,所以马车驶上盛安街时,车内的人隐隐能听到街道两旁的人声和吆喝声。 云珠从车座下的格子里拿出一条羊绒毯子轻轻盖在段玉苒的腿上。 斜倚在软垫上的段玉苒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还犯着困的她眨了眨双眼,“还没出京城?” 昨晚睡得晚、今天起得早,上了马车她倒头就开始补眠。若不是云珠给她盖毯子,她恐怕能一路睡到天慈庵! “才到盛安街,不过也快到城门了。”云珠答道,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赶在城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出城。 盛安街…… 段玉苒抬手推开车窗板,拨开帘子向外看,可惜晨雾中只看到人影绰绰。 从古至今,无论男人、女人、或是孩子,每个人每个时期都有着不同的梦想。 穿越后,段玉苒最大的梦想就是活着!千万别卖弄“高智商”被当成妖物再死一次!随着慢慢长大、渐渐融入这个时代,段玉苒的梦想就是改善自家糟心的处境!先将哥哥培养成小霸王、再时不时用童言童语鼓励娘亲改变脑子不清楚的爹…… 在平城的那六年,段玉苒终于有点儿穿越女的架式了,她开始做生意!后来虽然成了亲,但遇人不淑,她也成功的和离了!就在未来一片看好的时候,他们一家回到了京城忠勇伯府!结果又是灰暗人生的开始! 经过这一年重回伯府的经历,段玉苒算是明白了:难怪古语说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这个“善”可不是单单是指善良,而是指“善类”!但无论时代怎么变幻,只有“不善”的人才能成就大事! 段玉苒决定了,自己以后就要走“不善”之路!该露锋芒时就别装憋屈! 有爹护着、有哥靠着、有娘疼着,忠勇伯府那帮牛|鬼-蛇|神又能奈她何?连自己的爹都说了,大不了分家!! 昨天下午,太夫人要死要活地控诉段玉苒不孝,竟言语威胁她这个祖母!说段玉苒当着自己的面打骂唐氏,就跟打了自己的脸是一样的!仿佛段玉苒那一脚不是踹在唐氏的身上,而是踢在太夫人胸口窝上了! 四老爷到底是太夫人的亲生儿子,听闻老母被侄女如此不敬的对待、大嫂不但不喝斥惩诫,反而站在侄女那边气晕了母亲,他就不干了!扬言一定要严惩不孝的段玉苒! 三老爷哪里允许别人欺负自己的女儿,本来他就怨恨太夫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见异母弟弟张牙舞爪地喊着要惩罚段玉苒,三老爷第一个跳出来不干!结果兄弟俩差点儿当着女眷和晚辈的面儿上演全武行! 忠勇伯见闹得实在不像话,开口喝止了两个弟弟! 段玉苒也不辩解,承认自己冲撞了太夫人,也甘愿受罚!这令府中女眷们都很惊讶! 之后的事情发展就有些逆转!三老爷为了使女儿所受的惩罚轻一些,不得已答应将唐氏收为妾室,但不能是“良妾”的身份!必须签下身契交由三太太保管才纳她进三房,否则就赶走随便她四处宣扬曾是忠勇伯府三老爷的外室!反正这年头儿,男人有外室顶多是被人说声“风流”,女人的下场则要惨得多! 最后,段玉苒自请去天慈庵陪吴老姨娘清修!归期不定! 似乎这样的结果终于令太夫人满意了,四老爷见母亲不再难过,便也同意了。 靠回软垫上的段玉苒微微勾起唇角,她期待着太夫人在发现自己的计谋再一次落空之后抓狂的模样! “小姐,到城门口了,城门还没开呢。”马车停下来,云珠撩车帘子向外看了两眼,坐回来后向段玉苒禀报道。 段玉苒闭目不语,似乎又睡着了。其实她此时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心中隐隐觉得好像遗忘了什么事,却又想不起…… 大荣京城城门开启与关闭的时间是卯时过半开、戌时过半关!按着自鸣钟的时间算,就是早六点开城门、晚八点关城门! 时辰一到,守城门的卫兵便吆喝着让等候在城门两边的人排好队,然后将沉重的城门慢慢打开! 进出门都要进行检查,但只要不是特殊时期都不会太严。所以进出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慢。 忠勇伯的马车上挂着家徽,车夫再亮出腰牌,守门卫兵根本连查也不查马车就放行了。 就在段玉苒乘坐的马车驶上官道,朝天慈庵的方向驶去时,一匹枣红骏马从另一条官道上飞驰而来! 马上的骑士在马儿抵达城门口时飞身跃下!虽然他风尘仆仆,却掩不住其凌厉的气势。 城门守卫中有人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气势不凡、牵着枣红马的男人是谁,赶紧上前恭敬地行礼道:“侯爷,您……您回京了?” “嗯。”男子从腰间抽出一根细长竹筒扔给那名守门士兵。 竹筒内装的是召回公文,守门士兵看过后重新放进竹筒里恭恭敬敬的双手呈还给男子。 男子拿回公文后重新塞入腰间,通过城门后翻身上马疾驰而去!所幸现在是城门初开、街上行人不多的时候,不然这般纵马真是危险! “哎,陈小五,你认识刚才那位爷?”一个刚被调来守城门的小兵靠过来好奇地问道,“这是哪家的爷啊?敢在盛安街上纵马的可不多!” 陈小五瞥了一上这个油腔滑调的同僚,闷声地道:“那是齐远侯。” 被皇帝急急召回京城的魏辰阳硬是将一个月的行程、快马加鞭压成十来天就赶到了! 回京后,齐远侯不是先回自己的侯府换身衣衫、也不是去忠勇伯府看望半年多未见的儿女,而是直奔宫门! 硕王府内,从内侍手中接过漱口茶的顾衡挑挑眉看向前来禀报的柳战。 “原来是他?”顾衡轻哼了一声,垂下眼帘开始漱口。 “王爷,难道皇上要安排齐远侯陪您一起去卓州黄县处理银矿开采之事?”柳战拢紧眉头道,“这么说,齐远侯魏辰阳是纯臣?” 顾衡用帕子拭了拭唇角,沉吟片刻后意味深长地道:“如果齐远侯是个纯臣倒还不错!不过,我听说卢贵妃有意让她的一个侄女给齐远侯当继室,还在父皇面前央求赐婚呢。” 柳战微惊,忍不住抬头看向胖脸上挂着玩味笑容的主子。 ”找个机会、找个合适的人,将卢贵妃的念头透露给忠勇伯府大房的人!”顾衡沉声吩咐道。 “是!”柳战拱手领命,但沉默片刻后试探地问道,“王爷,您看将消息透露给段四小姐……可行否?” 拿起书卷准备翻开的顾衡一怔,不自在的咳了两声道:“咳咳,你看着安排即是。” -本章完结-   ☆、90.求爱信 时间轴:第一天,段玉苒参加寿兰县主宴,被肥仔约(上午),唐氏冒充外室被揍(午后),段玉苒自请去庵中静修(晚上)。第二天一早段玉苒乘车出城(清晨),齐远侯进城入宫(清晨),肥王爷知道齐远侯归来(下午)。 ** 硕王府(时间轴上的第三天)。 “什么?去庵里静修?” 顾衡手里的狼毫微颤,一滴墨就落在了写好字的纸上!墨迹慢慢晕进纸上里,这张大字算是毁了! 吴娘子苦着脸道:“是段小姐身边那个叫碧珠的贴身丫鬟告诉奴婢的。昨天一大早,段小姐赶在城门刚开的时候就乘车出城了。” 原来昨日天刚亮,她便出城去了……自己还傻傻的坐在宝珑斋里等她赴约! “可知段四小姐是因什么被送去庵里静修?”顾衡将书案上那张毁了的大字拿起来,看了一眼后用力攒成一团扔到地上! 吴娘子抬眼惊讶地偷瞥了一下硕王,心中暗道:王爷怎么断定段小姐是“被送去庵里静修”的? “这个……碧珠姑娘倒是未说。”吴娘子答道,“只是奴婢在等候碧珠姑娘,跟守门的婆子闲聊时听说忠勇伯府的三老爷昨日新纳了一房妾室。” 段淳余纳妾?顾衡挑挑眉,胖脸上露出不信地神情。 数年前在安洲得段淳余和段玉杭相助后,顾衡曾派人将忠勇伯府的事钜细靡遗调查了一番,特别是三房这位在外被人认为一无是处的三老爷!查回来的结果是令顾衡意外的,段淳余竟是个痴情种子、好丈夫、好父亲!这使得他对段淳余有了一些好感,继而相交起来。 男人有三妻四妾的确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段淳余成亲二十多年、儿女都已经成年才纳妾,已经算是个好男人了! 顾衡直觉地认为,段玉苒去庵里静修与段淳余纳妾有关! “齐远侯的事可告诉她们了?”顾衡坐下来,沉声问道。 “回王爷,奴婢都跟碧珠姑娘说了。”吴娘子道,“齐远侯昨日回京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忠勇伯府的老爷、太太也是昨天晚上齐远侯入府拜访才知道的。” 顾衡点点头,就让吴娘子回宝珑斋照顾生意去了。 古语中有句形容女人嫁入高门的话是“一入侯门深似海”!内宅的水不比宫里浅!甚至比宫中妃嫔争寵、皇子皇女上位更复杂、更残酷! 段玉苒被送去庵中静修、三老爷纳妾,这其中有着太明显的关联! 想到那个在天蓝山庄中神采飞扬、在明慈庵中临危不乱的女子,顾衡的眉头锁得死紧! 一年多的相处下来,顾衡认为段玉苒不应是陷在内宅中与鸦雀互斗的鹦哥儿,而应是展翅于空的鸥雁!但可惜她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生于高门中的女子…… 啧!他想这么多作甚? 顾衡回过神,暗骂自己这个时候不想着如何去查齐远侯,反倒为一个女人分心神! “魏东!”顾衡抛开段玉苒的事,唤贴身侍卫进来,“让暗星楼的人跟着齐远侯,看他回京后都与什么人来往~!还有卢家,看他们是否也有什么小动作!” 魏东拱手领命,“是,属下这就去办!” 暗星楼是六年前顾衡与一名江湖人士共同创办的“组织”,出入里面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来去自由、靠提供一些鲜为人知的信息赚钱的线人!一种是暗星楼自己培养的暗探!像监视齐远侯这种事,就需要交给暗探们去做。 “等等!”在魏东转身准备离开时,顾衡又出声叫住了他,“顺便再打听一下忠勇伯府四小姐被送去庵里修行的原因!” “……”魏东怔了一下,在接触到主子不耐的视线后连忙垂首拱手,“是!” ** 老姚氏成功的在三房里安插了一个“自己人”,这两日得意的她也不病得起不来了、吃东西也香了,甚至跟来探望自己的两个亲孙女还有说有笑起来。 相比起太夫人的如意,大房那边却焦灼不安! 碧珠从吴娘子那里得知卢贵妃也惦记着齐远侯继室的位置、欲把自己的侄女许给齐远侯的事后,回到玉春堂便告诉了三太太! 三太太赶紧派人去请大太太过来,让碧珠当着大太太和温氏的面把吴娘子的话又学了一遍! 大太太得了这个消息,自然是焦急万分,向三太太道谢后就急匆匆的回去了! 听说五小姐段玉芹的婚事已经快要定下来,是回京述职的岳安府张知府家中的嫡次子。以段玉芹庶女的出身能嫁给知府的嫡次子,已经是嫁得不错了!只是谁也没想到本以为会几年后才回来的齐远侯,突然回来了! 不过,这都是大房该去操心的事,怀着身孕的三太太帮不上什么忙。 “这天气渐渐凉了,也不知道苒姐儿带去的衣服中可有厚的。”三太太想到女儿,又开始忧心难过起来,“庵中清苦,吃食也是清淡,只怕苒姐儿回来都得瘦得不成样子了。” 袁妈妈正好端着安胎的药汤进来,听到三太太又念叨四小姐,不禁叹气道:“我的好太太,四小姐也不过是陪老姨娘住上几日就回来了。看您说得,好像四小姐要在那庵里住很久似的。” 三太太讪然地一笑,“我这不是担心苒姐儿嘛。” 袁妈妈服侍三太太喝了安胎药,又端了蜜饯过来道:“四小姐走得也是个时候。不然齐远侯回来,又有了卢贵妃这档子事儿,大房少不得着急之下又惦记上咱们四小姐了!” 三太太拈了一颗蜜饯放进嘴里,皱眉道:“应该不会吧?大太太她……” “太太您是心善,总愿意把人往好了想。可这人心最是难测!”袁妈妈叹道。 三太太点点头,转而又问起另一个人,“唐氏怎么样?她可有什么动静?” 三老爷答应太夫人纳唐氏为妾,但唐氏必须签身契放在三太太手里! 太夫人也不犹豫,派人将唐氏的身契给三太太送了过来!反正唐氏想在三房立足,总得依靠她! 拿到唐氏的身契,三老爷就命人将唐氏又关回后罩房的杂间里! “那是个胆小的,被咱们四小姐那么一吓,现在是什么鬼心思也不敢动了。”袁妈妈掩口笑道,“昨儿和今儿看着还算老实。” “那就好。”三太太松了一口气,可随后又有些不忍地道,“只是对她作那样的安排,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要不,就将她安置在那儿两三年,然后……” “哎哟,我的好太太!您真是吃一百颗豆儿不嫌腥!”袁妈妈赶紧阻止三太太大发善心,“唐氏的事还是听四小姐的吧!四小姐说得对,再一、再二,您难保她安逸了就再三的生出贪念来!必须把她扼杀在……扼杀在什么篮子里!” 段玉苒的原话,袁妈妈学不会,反正意思对就是了! 晚上三老爷回来,偷偷跟三太太说:“都安排完了,明天直接将人送去就行。先不让老太太知道,等她知道后,人也落发出家了,回不来了!” 三太太见丈夫已经安排妥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不妥,便也只能接受了丈夫与女儿对唐氏未来的安排! 齐远侯的归来就像一颗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连太夫人的心思也暂时转向了齐远侯那边,自然忽略了三房! 段玉苒离开忠勇伯府的第三天上午,伯府角门处停了一辆简单的青布马车,两名婆子和一名年轻女子上去后驶离。 与此同时,齐远侯魏辰阳也在路上!去天慈庵的路上! ** 天慈庵距离京城只有十二三里路的距离,是第三代忠勇伯的正室夫人捐建。当时建这座庵寺时,是依照明慈庵的格局所建,建成后便也起了个与明慈庵相近的名字——天慈庵,并与明慈庵一样是二僧寺,只在初一、十五开山门接受信众供奉香火。 因为是忠勇伯府出钱建的庵寺、又年年定时添香油钱,所以这天慈庵倒像是忠勇伯府半个家庙了。数十年间,也有几位太太和姨娘进来清修。 段玉苒自愿到天慈庵来清修,一是为了让太夫人不再折腾、二是麻痹太夫人,好让父亲能顺利将唐氏送走! 说到留下唐氏给三老爷当妾,反对最激烈的人就是三老爷!可怜他一个爱妻痴汉,到了这个年纪晚节不保! 最后还是三太太和段玉苒一起劝解和说服,三老爷才含恨、忍辱负重地点头答应。 段玉苒的计划很简单!先平息太夫人的怒气,再将唐氏的身契拿到手,最后把人送去铁杵寺落发出家为尼! 说到这个铁杵寺,在京城高门中还是挺闻名的!光听名字就硬梆梆、冷冰冰的!而且这座寺庙根本不开山门接待信众! 铁杵寺里有一些尼姑长得五大三粗、性情也是凶恶!另一些“尼姑”则多是弱风蒲柳般的身子、面容凄哀!且不说前者是什么来头、是不是真修行,但后者都是各高门内宅里送出来的“罪妇”! 既称之为“罪妇”,进了寺便没有什么你是哪家太太、她是哪家姨娘这一说!全都剃光了头、换上粗布僧服,除了每天定时抄经、诵经外,就是不停的劳作!挑水、烧饭、种菜、拾柴……主家不发话,这些“罪妇”是根本不可能从寺里出去! 为了给三太太腹中的孩子积德,三房的人都决定不对唐氏下毒手!但这样的祸害留在身边也不可能!段玉苒就想到了铁杵寺! 当然,这件事还需要大太太暗中相助,这其中的种种不说也罢! “小姐,奴婢方才见静思居士去菜园了。”在外面晾完衣服的云珠进屋对正在画琉璃首饰图样的段玉苒道。 静思居士是吴老姨娘的法名,老太太六十多岁了,身体却依旧健朗!在天慈庵后面的空地上开了两块菜园子。 放下手中的炭棒,段玉苒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身体,觉得自己也该出去伸展一下! “云珠,咱们也去菜园看看!”段玉苒笑着对婢女道,“顺便向静思居士讨些青菜!” 云珠进屋帮段玉苒换了一身衣裳,又帮她挽了一个不碍事的发髻,主仆二人才出了屋子奔后院的菜地而去。 虽然住在庵寺中茹素,但静思居士并没有过于清瘦,是个身材稍显丰腴的老妇人。气色也比整天靠在榻上时而小病、时而大病的太夫人要好! “四小姐来了。”静思居士的圆脸上露出祥和的笑容。 “居士,我与云珠来帮您摘菜,到时候您送我们几颗青菜可好?”段玉苒朝静思居士调皮的笑道。 “自然是好。”静思居士笑着应道,“只是小姐身上的衣服不适合在菜园中摘菜,绫罗绸缎可经不起这竹架子刮碰、泥土蹂躏啊。” 段玉苒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裙和绣鞋,再看看静思居士身上浅蓝灰色的僧袍与僧鞋,顿感尴尬! 赶紧从菜园羞臊的退回来,段玉苒让云珠去向寺中师傅讨两件僧袍和两双僧鞋来穿! 虽说到天慈庵静修只是借口,但她穿成刚才那副自以为朴素的模样也实在是不妥! 云珠拿来衣服和鞋子,她们主仆重新换好衣服后又去了菜园。 正固定竹架子的静思居士看到她们的打扮,微笑地点了点头。 “四小姐喜欢什么,只管自己采摘就是。” 虽然在寺中修行多年,但静思居士对段玉苒还坚持使用尊称。 段玉苒谢过静思居士后,并没有马上去摘菜,而是进了菜园子帮忙绑菜架子。 “这等粗糙扎手的活儿,四小姐还是不做的好。”静思居士赶紧出声阻拦,“小姐不曾做过,万一伤到就不好了。” “不打紧,我们一家在平城居住时,我和娘也在府里开了一小块菜地出来,也搭过这种架子。”段玉苒对静思居士笑道。 初到平城时,三房一家四口的确吃了不少苦,开辟菜园子出来也是为了解决生计问题! 静思居士怔了怔,见段玉苒扎架子的手法并不生疏笨拙,这才相信她是真的会做这些事。 “想不到……唉。”静思居士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当年老忠勇伯的元配夫人过世时,让老忠勇伯抬了身为陪嫁丫头的吴氏为妾,为的就是照顾年幼的三老爷。可后来发生的事是吴氏无法控制的,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三老爷一路跑偏……幸而三太太是个好的,将三老爷带回了正路,又生养了一对好儿女。想必夫人在天之灵也是欣慰了。 帮着静思居士整理好架子,段玉苒和云珠又摘了一小筐菜。忙忙碌碌,时间过得倒是极快。 向静思居士道过谢,段玉苒和云珠说笑着从菜园子往回走,迎面碰上一名脚步匆匆的尼姑。 “阿弥陀佛,段小姐,原来您在这儿。”那尼姑双手合什念声佛号,对段玉苒道,“山门外来了一男子,自称是齐远侯魏辰阳,想求见段小姐。” 齐远侯魏辰阳?段玉苒惊讶地扬起眉。 不可能啊!魏辰阳不是远在西疆积功呢吗? “小师傅,齐远侯根本不在京中,外面那名男子恐怕是个骗子!”云珠警惕地道。 那尼姑也是一愣,她们心思要单纯许多,有人报上名号自然也没有怀疑。 “小师傅,那人没说为何要见我?”段玉苒问道。 尼姑摇摇头,“并未说明。” 段玉苒觉得事情蹊跷,自己和魏辰阳虽然认识,但谈不上有什么交情!有人要冒充也不一定要冒充齐远侯来骗自己吧?最主要的是,她才到天慈庵两天半的时间,外人应该不知道啊! “云珠,你跟着小师傅一起到门口看看。”段玉苒吩咐云珠道。 云珠应下,与那尼姑一起去前面了。 段玉苒回到院子,进了东厢的小灶间开始摘菜,摘好后从缸里舀水洗菜…… “小姐,小姐!”不大一会儿,云珠气喘嘘嘘地跑了回来,“真的……真的是魏侯爷!” 段玉苒手提一用力,掌心的青菜就被折成了两段! “他真的回来了……”段玉苒皱眉低喃。 “小姐。”云珠凑上前,压低声音道,“魏侯爷怎么知道您在这儿啊?” 除了是大太太告诉魏辰阳,还能有谁! 难道大太太还不死心,想让自己给齐远侯当继室? “对了,奴婢出去跟侯爷说了两句话,魏侯爷就让奴婢带了一封信给您。”云珠从僧袍的袖子里抽出一张纸递给段玉苒。 段玉苒擦干手接过来展开,上面只有四句话:鸳鸯失偶,单鹿孤鸣,吾心倾卿,卿意如何?(古代没有标点符号) 在注重文采的古人眼中看来,这四句话简直是简单、粗暴、赤果果得令人发指!但胜在段玉苒看得明白!(囧) 正因为看明白了,段玉苒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意思?齐远侯魏辰阳看上自己了? 天慈庵内,段玉苒被齐远侯冒失的信雷得里焦外也焦,山门外牵着马的魏辰阳焦灼地不时抬头看向寺门。 而京城内的硕王府里,顾衡狠狠地将茶杯砸在地上! “蠢货!魏辰阳竟然去天慈庵找段氏!这会害得段氏没命!” -本章完结-   ☆、91.卢氏 段玉苒穿过来十五年了,与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土著”也没什么区别了不是?但她还是不太明白古人的“爱情”! 古时男女的婚姻都是长辈作主,盲婚哑嫁居多。越是高门越是看重门当户对,其次就是重视家风与德行,而长相往往是最不重要的一个条件(汗)!这也是为什么会出现小妾是真爱、庶子女相貌比较好看的原因! 段玉苒觉得,大部分古人真的是外貌协会忠实的会员!“一见钟情”的故事实在是太多了!也不管对方内在如何,看到一个齐头整脸、还算合自己心意的异性,很容易就陷入了“爱情”之中! 不可否认,魏辰阳算得上是个英武的男子,五官棱角分明、俊挺,很有阳刚的男人味儿,又正处于男人最好的年纪(二十七八岁)!可段玉苒对他没感觉!这或多或少也是因为他们见面时,魏辰阳是“姐夫”这个身份的原因。 对魏辰阳和段玉蓉的婚姻与感情,段玉苒不想妄作评价!就算他们从没爱过、只是忠于“责任”的生了三个孩子,她也不会考虑成为魏辰阳的继室! 话又说回来,如果她没记错,与齐远侯魏辰阳一只手数得过来的几次见面中,除了最后一次在忠勇伯府长廊上他拜托自己照顾魏氏姐妹时态度真诚、温和外,其他几次可都是一脸嫌恶地看她啊! 段玉苒对齐远侯魏辰阳这封“情书”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小姐,侯爷还在山门外等您的回信呢。”云珠悄声地提醒发愣的段玉苒道,“侯爷说了,您不写在纸上,只让奴婢传句话也行。” 这么急?连考虑的时间都不给她?段玉苒眉头微皱,隐隐觉得有些怪异! 原定欲在西疆拼搏几年,使“齐远侯”这个爵位在圣上心中有些份量的魏辰阳突然返京,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他的归来肯定是得到皇帝允许的!而齐远侯府已空、魏氏姐妹在忠勇伯府又生活得很安逸,可以说魏辰阳没有什么理由自己申请返京!那就是被皇帝下旨召回来的!皇帝有什么样的急事,要从西疆那样远的地方召回他呢? 自己离京不过三日,之前并不知道魏辰阳回来,也许他也就是这两天才返京的。那么,才回京两三天,他不御前听诏忙于正事,却跑到天慈庵来向自己“示爱”……怎么想都诡异得很! 段玉苒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可她认为还是谨慎些好! “云珠,你去跟齐远侯说,有些事三言两语道不清,请他明日正午时分到庵寺后门相见。”段玉苒对婢女道。 “小姐,您要私下与侯爷见面?这似乎……”云珠有些犹豫。 “谁说要私下见面?”段玉苒不悦地瞪了一眼云珠,“这件事必须向寺中的住持元瞻师傅禀明才行!何况后门是落锁的,齐远侯想进来也需要寺里提供钥匙啊。到时候我会请元瞻师傅与静思居士在旁相陪,她们都是潜心静修之人,不会嚼人口舌、搬弄是非的。” 同时也可以算作是长辈监督,这样她和魏辰阳的见面就不算是“私会”! ** 皇宫,宸坤宫。 卢贵妃倨傲地坐在贵妃榻上,面前的案上摆着几样宫中点心与一壶新茶。下面两边坐着三名华服、华饰的妇人和两名衣裙鲜艳的少女。 穿着暗金色外衫、高髻上插着五尾凤鸟赤金步摇的中年妇人望着上座的卢贵妃道:“这两个孩子平日里也挺能说会道儿的,今天在贵妃娘娘面前却怯了场。” 说完,中年妇人瞥了一眼站在对面的两名少女,眼中闪过恨铁不成钢的恼色。 “想是贵妃娘娘凤仪威严,震住了她们姐妹俩儿吧!”坐在中年妇人对面、卢贵妃右下首次位的红衣妇人掩口笑道。 卢贵妃用眼角扫了一下那红衣妇人,白了她一眼哼声道:“六弟妹慎言!这后宫之中只有皇后才能称凤,本宫只是贵妃之位,可担不起‘凤、仪’二字!” 卢贵妃最大的心病是什么?就是如今自己圣眷犹在、儿女皆得,却离皇后之位始终差着一步!纵然现在后宫中她最大,但她依旧不能穿正红的衣裳,戴的首饰依旧要守制不能逾越贵妃的等级,她手中的金印依旧是贵妃印!最令她呕得要吐血的是,她生的皇子只是“庶出”,不占嫡! 红衣妇人,卢安伯府的六奶奶栾氏面带尴尬地讪笑着垂下了头,她的丈夫是卢贵妃的堂弟,在家族势力的帮衬下谋了个五品小吏的官职。 现任卢安伯是卢贵妃的祖父,虽然年纪大了,身板却硬朗得很!如今卢安伯府已经是五世同堂! “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说罢了,娘娘何必往心里去。”中年妇人,卢贵妃的生母伍氏笑道。 因是自己的母亲,卢贵妃虽然不耐烦,却也不好说话太生硬和难听。 “这是在宫中,言行都需谨慎有度!若稍有差错,传到圣上耳朵里,可就说不好后果如何了!”卢贵妃淡淡地哼声道,“你们都当我在这宫里享尽荣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不知我活得也是累!” 栾氏慌张地站起来深福下去,颤声道:“是臣妇失言了,请贵妃娘娘恕罪!” 和栾氏坐在一侧、穿着紫色衣衫的妇人也站起来,另外两名少女也一起福下身子,“请贵妃娘娘恕罪!” 伍氏是卢贵妃的生母,自然不用跟晚辈们一样诚惶诚恐的请罪,但见女儿板着那张保养得宜的明艳脸庞,她心里也有些不安。 卢贵妃打心眼儿里讨厌自家那几房赖皮赖脸依旧住在卢安伯府里的叔叔婶婶!可皇上封爵时,偏将卢安伯这个爵位封给了祖父,而不是她的父亲! 虽然卢贵妃的父亲是嫡长子,将来祖父过世,爵位自然会落到卢贵妃父亲的头上。可祖父在世一天,卢安伯府就不会分家,几大家子就这么在伯府里吃吃喝喝,花销用度全由伯府公中所出!伍氏不止一次进宫时抱怨伯府花销太大、其他几房却不知收敛! 不过,最近卢贵妃终于发现那几房值得利用的地方!她那几个堂兄弟的女儿们也都渐渐长大了,一个个出落得水灵漂亮,还有几个正值待嫁的年龄! 七皇子要想挤掉太子鼎、继而登上太子之位,就需要各方势力的支持!联姻是最好的手段! “罢了,你们起来吧。本宫也不是怪罪你们,只是希望你们进宫后多注意着些言行,别惹祸上身了还不知道。”卢贵妃放缓语气让弟妹和侄女们起身。 穿紫衣的妇人是卢安伯府四奶奶任氏,原出身于安国公府。后其父亲与现任安国公分家单过,她身上的公府光环也就没了。 栾氏和任氏与她们的女儿起身、重新落座后,卢贵妃朝两个侄女招了招手。 “月华、月珑,你们过来。” 卢月华、卢月珑迈着碎步上前,两个人都是一副娇羞、又不失恭敬的模样。 “多好的两个孩子啊。”卢贵妃一手拉一个,满意地点点头道,“本宫看了真是喜欢得很。” 两个少女的脸更红了,头也垂得更低了。 “贵妃娘娘,您准备给月华与月珑说的人家都是哪家啊?”伍氏关心地问道。 卢月华是四奶奶任氏所生,也是卢贵妃的亲侄女,今年十五岁。卢月珑是五房六奶奶栾氏所生,比卢月华早出生四个月,是姐姐。 说实话,虽然卢贵妃在后宫里一副了不得的架式,七皇子、十皇子又颇得皇帝喜爱,但那些百年世家、实权高门却根本不将卢安伯府看在眼里! 所以这几年纵然卢安伯府想尽方法要通过联姻攀得世家、高门,却总是不能如愿!只能跟那些逐渐败落或不入流的高门世家通婚。 伍氏自然是希望自己的亲孙女能够嫁得好,她也听卢贵妃提起过有意请皇帝赐婚!这皇帝赐婚可了不得,就算让高门千金嫁个乞丐,那也得嫁! 卢贵妃得意的抿了抿唇笑道:“母亲只管放心,我为月华和月珑挑的都是好人家。” 任氏和栾氏脸上难掩喜色,又起身向卢贵妃道谢。 “本宫多方留意,觉得齐远侯和东盛郡王府的世子,这两个倒是不错。”卢贵妃放开两个侄女的手,望着两个弟妹道,“一个是正得皇上重用,一个则是宗室子弟,实在是不错的。” 听到卢贵妃说起这两个人,伍氏、任氏和栾氏的表情各异! “听说……齐远侯的元配段氏是今年过年时病逝的,留下了两女一子暂由忠勇伯府照抚。他……”伍氏迟疑地看着面带笑容的卢贵妃,心中有些忐忑!“咱们家的女孩儿嫁过去,可就是继室啊。” 任氏和栾氏也惴惴不安地偷眼望着卢贵妃,都怕自己的女儿被选中嫁给那个齐远侯! 卢贵妃敛起笑容,端起面前的茶盅抿了一口茶,淡淡地道:“继室怎么了?嫁过去也是嫡妻,直接就是齐远侯夫人!听说齐远侯父母皆已逝,族中人丁单薄,上面并无长辈需要服侍!至于元配段氏留下的三个孩子,两个是女儿,另一个还只是个一岁的小儿!将来的事可都是说不准的!” 卢贵妃的视经落在栾氏的身上,话似乎也是说给栾氏听的!站在卢贵妃身旁的卢月珑则白了脸,眼圈微微发红。 伍氏见女儿看的是栾氏,就放心了。 “本宫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不喜本宫安排的婚事,只管自己去寻合适的!以后有什么事本宫也懒得再管!”卢贵妃冷冷地道。 “娘娘的安排自然都是为了咱们好,哪里会不满意、不欢喜呢?”接到伍氏抛来的眼色,任氏奉承地道。 卢贵妃笑了笑,挥手让两个侄女回到她们各自的母亲身边。 “你们只管放心,本宫的安排都是考虑周全的!月华与月珑将来嫁入两府,自然有本宫和两位皇子与五公主撑腰!”卢贵妃傲然地许诺道。“定不会让她们受了委屈!” 栾氏与任氏、和两个心情完全不同的少女又向卢贵妃千恩万谢了一番。 随后,卢贵妃命宫女将卢氏姐妹送到五公主的玑玉宫去,便和母亲伍氏及两个弟妹说起闲话来。 正说到一房叔叔的官职该升升的事上时,一名宫人踩着小碎步急急走进殿内,向在门口服侍的内侍总管低语了几句后退开。 宸坤宫的内侍总管叫卢得胜,这卢姓儿是卢贵妃赏的。 卢得胜垂首走到卢贵妃身边,俯首小声将那名宫人禀报上来的事转述给主子听。 卢贵妃的表情越听变得越凌厉,最后寒霜挂满了整张艳容! “哼!忠勇伯府还想霸着齐远侯这门姻亲啊!”卢贵妃咬牙地道,“本以为那个年纪合适的已经说了亲,剩下的都是不合适的,倒忘了还有一个格外‘相当’的人选呢!” “娘娘?”伍氏看着面目微狞地卢贵妃,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卢贵妃深吸了口气,眼神瞥向两个弟妹,敛起怒意冷声地道:“前些日子,宫中花房新送了两盆牡丹给本宫赏玩,四弟妹和六弟妹不妨去看看!” 任氏和栾氏知道卢贵妃这是要支开她们,有话与伍氏说!二人识趣的起身,随宫人离开。 待任、栾二人离开,卢贵妃才咬牙切齿地道:“母亲,您可知道忠勇伯府三房有个和离大归的四小姐?” 伍氏想了想后点头道:“有些印象,去年在应国公府老太君的寿宴上有过一面之缘。娘娘怎么提到她?” 卢贵妃冷哼一声道:“千算万算,倒是漏算了一个不起眼儿的货色!齐远侯之前的元配夫人是忠勇伯的嫡长女,在其病重期间就有传闻她打算在自己死后让庶妹或堂妹嫁给齐远侯当继室!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她人死了,齐远侯却也没有迎娶任何一个段家女为继室!” “那忠勇伯府也只有大房行五的小姐年纪相当,但最近听说要与岳安府张知府家中的嫡次子订亲了。”伍氏撇嘴道,“剩下的几个都只是小丫头片子,还未及笲呢,怎么嫁人!不过,娘娘您提到那个和离大归的四小姐,莫非……不可能啊!齐远侯放着好好的黄花大闺女不娶进府当继室,还会要个破鞋不成?” 卢贵妃的祖父曾是乡间大地主,因卢贵妃之故一家人鸡犬升天成了皇亲,还得了爵位!伍氏原也只是富户之女,这几年在京中参加各府邀宴时还能装装贵妇,但骨子里还是难改粗俗! “哼!我也原以为凭着齐远侯的身份,就是忠勇伯府大房那个庶女,他都不一定看得上!但似乎是我失算了!”卢贵妃阴沉地道,“方才我得报,齐远侯昨天纵马出城,去了天慈庵!” “天慈庵?那里面都是些尼姑,齐远侯去那里作什么?”伍氏不解。 “天慈庵是忠勇伯府出钱所建,听说现在里面住着上任忠勇伯的一个妾室!而前几天,忠勇伯府三房那个和离的四小姐以清修为名也去了天慈庵!”卢贵妃眯了眯眼睛,转动着指间的宝石戒指道,“难不成,齐远侯看上了那个和离大归的段家女?” “啊?真的?”伍氏大吃一惊地低呼道。“难道是那个段四小姐用什么狐媚手段,勾|引了齐远侯?” 卢贵妃紧咬银牙,她暗恨忠勇伯府阴招太多! 齐远侯是她一定要为儿子拉拢的助力,绝对不会让忠勇伯府的念头得逞! “母亲,您速速出宫替我办两件事!”卢贵妃对伍氏道,“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能让外人知道、也千万不能让别人抓住把柄!” ** 今天天气竟有些不好,云朵遮日、山风较大。 还未到正午,魏辰阳便到了天慈庵的后山门等候。他在外面并没有等太久,一阵锁匙转动之声过后,木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 一名青灰僧袍的老尼姑站在门口,看到魏辰阳时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双手合什诵出佛号并问道:“施主可是齐远侯魏辰阳?” 魏辰阳朝老尼姑拱手行礼,“正是在下。” 老尼姑让开身子请魏辰阳入内,“魏施主请进。” 魏辰阳点了一下头,将马拴在后门旁的一株树上,便跟着老尼姑进了天慈庵。 进了天慈庵后山门,入目的是一条石板甬路、两侧是菜园子……没错,是种着菜的园子,不是养着花的花园! 目光所及的甬路尽头是两堵白色围墙和一道圆拱门,青灰屋瓦依稀可见! 老尼姑带着齐远侯穿过圆拱门,进了一个干净整齐的小院儿。 小院正中是间草棚子,草棚子里摆着木桌、木椅。院中有三间房…… 正房的门口站着四个人,都穿着青灰色的僧袍。 魏辰阳只认出其中两人,一个是面色沉静的段玉苒、一个是丫鬟云珠。 在看到发间仅插一根白玉籫饰、身着普通僧袍的段玉苒时,魏辰阳的薄唇不由得抿紧。 若是这个女人…… -本章完结-   ☆、92.四个问题 婢女云珠为草亭内端坐的两个人倒好茶后,躬身退到了草亭外面。 段玉苒抬手示意坐在对面的魏辰阳喝茶。“侯爷请喝茶。” 魏辰阳环视了一下身处的小院,干净整齐之中却又透露着简陋! 正屋的门大开,堂屋里坐着两名老太。一位是天慈庵的住持元瞻师傅,一位曾是老忠勇伯妾室、后除了奴籍进入庵中修行的静思居士。二人正在下棋,神态祥和、面带微笑。 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魏辰阳意外的挑挑眉。 上好的碧螺春? 似乎是看出魏辰阳的意外,段玉苒淡笑地道:“清修并非苦修。我以为,心境达到修行之境即可,并不一定非得让身体也刻意去承受苦痛历练。侯爷觉得呢?” 魏辰阳放下茶杯,清咳一声看向别处,落在膝下紧握成拳的手显示出他此时的紧张。 “四小姐所言极是。”魏辰阳僵声地道。 段玉苒笑着低头喝茶,不再开口。 魏辰阳的拳头握了松、松了再紧数次后,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般转头看向段玉苒。 “对于昨日我让人带信给四小姐,不知四小姐看后的答复如何?”魏辰阳声音僵硬地问道。 段玉苒迎视着魏辰阳漆黑的眸子,抿唇笑了笑,然后表情十分认真地道:“我想问侯爷四个问题,侯爷答完后我再回答您的问题,可否?” 魏辰阳的喉间滑动了一下,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也记不起,是何时起发现段玉苒与一些高门内宅中的女子们是不同的!也许是第一次见面时她对自己的冷淡与排斥,也许是过年时被倩姐儿设计的那一次……如今想来,他们碰面说话的次数竟然屈指可数,可这个女子却在他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段玉苒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小特别”成为了魏辰阳眼中的与众不同,还让人家记住了! 见魏辰阳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段玉苒满意地说了声“谢谢”,少不得又换来魏辰阳怪异的眸光。 “第一个问题,侯爷当初离京时说少则两年、多则四五年才会回京,此次突然返京该不会是为了急着娶续弦的事吧?”段玉苒挑眉问道。 如果魏辰阳是因公返京,想必也不便将内幕告诉别人,她即使问恐怕也得不到答案,不如就问有用的吧。 魏辰阳怔了怔,下意识地摇头否认,“不是,我是奉旨返京,皇上有新的差事安排我去做。” 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屋中下棋的两位老人。 段玉苒猜想他应该是不放心元瞻师傅和静思居士。 “侯爷放心,元瞻师傅和静思居士都是真心修佛之人,红尘俗事都与她们无关。”段玉苒笑道,接着又问出第二个问题,“我知道当初大姐姐有意在我和五妹妹之间选一个做侯爷的继室。但侯爷想必也知道,对于大太太和大姐姐一厢情愿的决定,我是不喜、也不愿的。发生一些事后,大太太和大姐姐似乎决定让五妹妹将来成为侯爷的继室,可侯爷却在大姐姐过世后拒绝迎五妹妹入府,反倒跑得远远的去建功立业!如今,五妹妹眼看就要与张家公子订亲,侯爷您突然归来,想必那亲事也是不能反悔了……我第二个问题便是,侯爷此次到天慈庵来寻我,又写了那样的字条让婢女带进来给我看,求娶之意可是忠勇伯府大房授意?大伯母还想让我成为侯爷的续弦?” 魏辰阳的眸子愈发黑亮了,与段玉苒不闪避、同样闪亮的杏眸对视片刻后,他缓缓摇了一下头,“不是。来向四小姐表明心意,是我自己的意思。岳母……忠勇伯夫人并不知道我到天慈庵来。” 在与忠勇伯和忠勇伯夫人相谈时,他们的确提到了段玉苒!但所议之事,的确不是像段玉苒猜想的那样诸多算计。 同时,段玉苒的反应却也令魏辰阳深深的诧异!就连身为伯府嫡长女、行事果断的段玉蓉,在婚姻与感情上也不曾如此“平静”、“大胆”!此时此景,使他有种坐在对面的人不是个女子,而是个见识与智慧皆不俗的男人的错觉! “对于续弦之事,我原本是对此无意。”魏辰阳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轻叹一口气端起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时他轻轻地哼笑了一声,“虽然说勋贵世家说出去都很荣耀,但金玉其表、败絮其中者也不少!你大姐还在世的时候,我虽在承爵后也得了一些差事,但始终未有太大的建树!我不愿爵位传给子孙时,齐远侯府已经成了一个空架子!魏、段两家的联姻是长辈所定,玉蓉病重之时希望我的续弦依旧是伯府段氏女,为了孩子们好、为了家宅安宁,我并无异议。只是……” 说到这里,魏辰阳的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结!似乎提到续娶的事,就会令他心情烦躁! “只是侯爷打心底里不愿被别人操控自己的人生和未来,包括大姐姐过世后将要续娶的新妻子!”段玉苒也轻叹一声道,“说句冒昧又自以为是的话,我猜侯爷应该是一方面不愿与忠勇伯府断了亲戚关系,一方面还不喜欢被忠勇伯府和大姐姐牵着鼻子走吧?” 没有人喜欢被别人操控和强迫,何况是心高气傲的齐远侯!难怪第一次在侯府见面时,他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说出的话还有几分讥讽的意思!过年时被倩姐儿算计,酒醉的魏辰阳第一眼看到屋内的段玉苒时,也是一脸的嫌恶…… 魏辰阳被段玉苒猜中想法,并不反驳!只是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第三个问题,既然侯爷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大伯父与大伯母又没对您有任何授意,为何又写那样的信给我呢?是侯爷自己想再娶一名段氏女来稳固与忠勇伯府的姻亲关系,达到将来遇事两家能继续互帮互助的目的?还是……侯爷您对玉苒动了真情,想娶我为妻?” ”……“魏辰阳微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段玉苒! 段玉苒眨了眨眼,心想自己的脸皮是不是有点儿太厚,吓着齐远侯了?竟问人家是不是喜欢自己…… 魏辰阳先是发愣,但很快那张俊脸就红得不像话了!还有些手足无措、眸光游移!堂堂一位侯爷,面对皇帝时也是镇定自若,面对下属时威风凛凛,可被小女子的一个问题给问得慌了神! 站在草亭外的云珠也红了脸,偷瞄了一眼自家小姐后心中暗想:小姐,您这个问题实在太不端淑了! 段玉苒尴尬地看着面红耳赤、慌乱无措的魏辰阳,考虑着自己是不是该拿起帕子遮住脸、作出害羞状比较好? “四小姐,你……你这个问题……”魏辰阳不敢再直视段玉苒的双眼,只能将视线定在桌面上,尴尬的模样在外人看来挺有趣。 “啊,侯爷您别误会。”段玉苒努力端出清冷地模样开口道,“其实我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想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远近,除了可以凭借亲缘关系维系外,还有其他的方法。大伯父与您都是皇上的臣子,即使不是翁婿,你们也可以是官场的前后辈、仕途中的师生!只要侯爷与大伯父的关系亲近了,娶不娶段氏女又有何妨呢?况且,倩姐儿、仪姐儿和定哥儿都是大姐姐留下的孩子,大伯父与大伯母是他们的外祖父与外祖母这种血缘关系也不会变。若说担心有变,也是大伯父和大伯母怕侯爷娶了别家姑娘为妻,便疏远了忠勇伯府才是!反之,如果侯爷不是为了维系与伯府的关系才做出这样的决定,那玉苒只能自恋地以为您是钟情我这个人了。” 好吧,段四小姐是不要脸和脸皮厚到家了!反正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不是出于功利想娶我,就是对本小姐动真情了!你选吧,到底是哪个? 魏辰阳被段玉苒的话雷得外焦里糊,瞬间风化成石、连表情都消失了! 果然,这世间还是有奇女子存在的!像眼前这位面不改色说一个男人可能喜欢自己、半点儿脸红和娇羞也没有的女子,魏辰阳怀疑在大荣国能不能找出第二个来! 云珠已经自动变成聋子,并不断在心里给自己洗脑:我什么也没听见! 好半天,魏辰阳抬手抹了一把疲惫的脸,脸上落出木然地表情低声问道:“四小姐能不能先问第四个问题,第三个……我稍后再答。” “好!”段玉苒爽快地应下。 魏辰阳闻言,不但没有放松,反而觉得心情更加沉重了! “我知道侯爷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同时您的身份也注定您是个心高气傲的男子!这在前几次与您见面和相谈时,玉苒便能体会一二!所以,即使您真的想娶我为继室,肯定也是要先通过大伯母向我的父母透露风声,再征询我的想法。又怎么会特意跑来天慈庵亲自向我表述心意呢?到底是什么原因令齐远侯您如此的心急火燎、做出不顾礼法的事呢?请您如实相告,否则,第三个问题也不必答我,就请离开吧!” 听到这里,魏辰阳的表情已经变幻数次,最后变得高深莫测! -本章完结-   ☆、93.遇险 反常必有妖! 齐远侯魏辰阳越过忠勇伯夫妇、三老爷夫妇,直接跑到天慈庵向段玉苒表白情意,这种视礼教于不顾、冲动莽撞的事情不应该发生在他这个有过一次婚姻、视爵位名声为最高的男人的身上! 昨天收到魏辰阳让云珠带回的短信后,段玉苒就想了很多很多!甚至一晚上都没睡好! 从风平浪静的平城段宅回到风起云涌的京城伯府,段玉苒渐渐意识到安宁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她曾经一直厌恶的各种勾心斗角已成为不可避免!在这样的环境中,她如果看问题还停留在粗浅的表面,恐怕最后死的都是糊里糊涂! 比心机,段玉苒自认再活一辈子也比不上那些高门贵妇与聪明的千金!但她可以比真正愚昧蠢钝的人机灵一些! 这四个问题是她想了许久才按着循序渐进的方式整理出来的,前两个是为了打消对忠勇伯及大太太的怀疑!毕竟分家前还要共同生活数年,如果心生隔阂,恐怕对谁都没好处! 第三个是为了确定魏辰阳自己的心意!段玉苒知道不能以上一世那种自由开放的思想去考虑古人的“爱情”与“婚姻”,所以她假设魏辰阳仅凭见过的几次面和交谈,是真的喜欢她了!这种喜欢很平常,就像异性间的互有好感。如果是在她的上一世,还上升不到爱情和婚姻,随时可以戛然而止!但古人在婚恋方面比较迟钝,看对眼就成亲实在平常! 至于第四个问题……才是她真正想知道的真相!这个真相一定不简单,才会让魏辰阳匆匆赶到天慈庵! 段玉苒看着魏辰阳变得高深莫测的表情,心中的不安愈发重了! “侯爷不愿回答我吗?”段玉苒故作镇定地弯唇笑了笑,执起茶壶为魏辰阳的茶杯续上茶水,“以我与侯爷的交情,您急急赶来天慈庵应该不是会有什么事在我的身上发生。相反,可能即将发生的事会影响到侯爷的未来、或是侯爷与忠勇伯府的未来,而我……恰好可能是会化解那件事的棋子!侯爷,您说我猜得对不对?” “……”魏辰阳无语,漆黑的眸子如钉一般钉在段玉苒的脸上! 段玉苒依旧言笑晏晏,似乎并没有气恼。 草亭里有着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云珠几次偷眼看过来,看到的都是慢慢品茶的自家小姐和像座石雕般端坐的魏辰阳。 难道就这么僵持地坐着? “啪!”正房的堂屋传来棋子重重落在棋盘上的声响! “阿弥陀佛,居士承让了。”住持元瞻平缓的声音传来。 “师傅的棋艺越发精湛了。”静思居士含笑地声音里透着平和,似乎对输棋看得很淡。 魏辰阳抬眼越过段玉苒看向屋内两位老人,她们微笑地收着棋盘上的棋子。 收回视线时,他眼角余光扫过段玉苒素净的丽颜。青灰的僧衣、白玉的发籫相衬下,乍眼看去她就如同庵中普通修行的女子。但她抬头时眼中精亮的光芒、唇边淡定自信的笑容都昭示着这个女人并不寻常! “四小姐,女人不要太聪明,聪明的女人不要太锋芒毕露。”魏辰阳端起桌上已经凉掉的茶水晃了晃,然后喝了一口。再好的茶,凉掉后也泛着微苦! 段玉苒轻轻哼笑,“呵,多谢侯爷的金玉良言。女人聪明与否要看遇到的是什么事,难道要做个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蠢女人?至于锋芒毕露……人若无意伤我,我又何必自露锋芒呢?” “说得好!”魏辰阳突然朗声一赞,脸上的表情仿佛被吹开乌云的天空,变得真挚、坦然!“既然四小姐堪比女中豪杰,与那些羸弱的闺阁千金大有不同,魏某便也坦诚相告!” “侯爷请说。”段玉苒挑眉抬手示意。 魏辰阳深吸了一口气后又皱起眉头,长叹一声后抬头望着段玉苒沉声道:“我先回答四小姐最后一个问题。昨日午后,忠勇伯夫人派人急召我去伯府有事相商,我以为是孩子们出了什么事,便匆忙赶了过去。谁知,忠勇伯夫人告诉我的却是卢贵妃有意请皇上赐婚,将其一名族中侄女许配给我做继室!” 段玉苒惊讶地瞪大眼睛,卢贵妃?那个七皇子、十皇子的生母,目前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段玉苒虽然不太关心国家大事,更不关心宫闱争斗,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肥猪跑!卢贵妃那点儿夺嫡的心思,谁人不知! 只是,齐远侯在高门林立、世家扎堆的京中并不是很起眼!齐远侯魏氏一族人丁稀薄,魏辰阳本人又因年轻和无功绩而不是十分得皇帝重用。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还是个有孩子的鳏夫!卢贵妃怎么重口到要把侄女嫁给齐远侯,还动用到“赐婚”这一招!若说是想拉拢勋贵与臣子,魏辰阳实在不是最佳人选! “正如四小姐所说,我本人是希望继续与忠勇伯府保持姻亲关系的,一是能够互帮互助,二是……二是倩姐儿她们也会得到更好的照抚。”魏辰阳垂下眼帘,苦笑着道,“我仍是想振兴齐远侯府,奔波努力之余,内宅之事自然无暇顾及,所以家宅安宁是必须!如果娶了别家女为继室,纵有倩姐儿她们在中间牵系,但因新夫人之故,齐远侯府与忠勇伯府势必会疏远,甚至产生嫌隙!况,我根本不想与卢氏一族扯上任何关系,更不可能娶卢氏之女!” “……”段玉苒抿唇,面色凝重地听魏辰阳表述着他的烦忧。 的确,有些事于她的角度来看是“简单”的,但魏辰阳考虑得比她更细致、利害关系看得更通透! 娶卢贵妃的侄女为继室,齐远侯就像被贴上了七皇子党的标签!作为纯臣的忠勇伯也会因此疏远他! “至于四小姐提出的第三个问题……”魏辰阳的脸上又泛起红云,尴尬地再次拿起茶杯,将里面微苦的凉茶喝个干净! 莫名的,段玉苒也红了脸,垂下头来抿唇不语。 “至于第三个问题,魏某想说的是,昨日送给四小姐的信上所言并非虚假之词,是……是魏某发自内心之言!”魏辰阳豁出去地道。 这么直白的回答,段玉苒想装傻都不能! 这名男子竟真的……真是心悦于她? “昨日,忠勇伯夫人召我入伯府时,提到继室之事……”魏辰阳语声更低沉了几分道,“得知我无意卢贵妃的侄女后,夫人说想让七小姐入侯府……” “七妹妹?”段玉苒惊得猛然站起来,气得声音都尖利起来,“她才十三岁!比倩姐儿也大不了几岁啊!” 魏辰阳薄唇紧抿地仰头看着段玉苒,漆黑的双眸中盛着复杂的光芒。 无奈、不甘、怨怒……这些情绪出现在一个男人的眼中,实在是让人…… “所以,出了忠勇伯府,我便直接纵马来了天慈庵。”魏辰阳的声音里有着期待,双眼里焕出新的神采! 段玉苒的心一紧!在魏辰阳灼热的注视下退了两步,险些栽下草亭! 不!她并不想接受魏辰阳的这份感情!因为,这份感情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显得太不纯粹!而且自己对他也没有心动的感觉!可是,如果自己拒绝魏辰阳,那么才十三岁的七妹妹段玉菱…… 看到段玉苒的退缩,魏辰阳眼神黯了下来。但他心中犹有期待,若她为了家族勉强答应…… 段玉苒的心中作着天人交战,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 “侯爷。”终于,段玉苒颤抖着声音开口了,“十分抱歉,玉苒无法回应您的心意。” 说完,段玉苒转身跌跌撞撞的往正房跑去,途中还踢翻了一盆花儿! “小姐!”云珠惊呼了一声,追了上去。 魏辰阳缓缓站起身,望着那仓皇而逃的青灰色背影,嘴角泛起苦涩的笑痕。 段玉苒踢翻花盆的同时,屋内下棋的元瞻住持和静思居士就站了起来,看着段玉苒奔回里间重重的关上门,随后听到里面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叹口气。 “阿弥陀佛。”元瞻师傅诵了声佛号,迈步出了正房、走向草亭。 魏辰阳是习武之身,听觉比常人略敏锐,他也听到了段玉苒呜咽哭泣的声音。 矛盾的一个女子啊!他竟有些后悔走这一趟了! “魏施主,您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元瞻师傅站在草亭前向魏辰阳施了一礼后,语气和蔼地问道。 魏辰阳双手合什还了一礼,喉间也有些发紧,一时竟不能言语。 “世间众生以大义者为人所称颂,但心甘情愿、坦然而为才是真大义,反之则是迫于无奈的勉强。前者皆大欢喜,后者则易生怨恨。”元瞻师傅温声地道,“施主若真有心,不妨再等等。也许他日再问,会得到不同的答案。” 魏辰阳闭了闭眼,“来不及了……” 等待,意味着他将面对太多狂风暴雨!为了侯府与子女的未来,他没有时间和精力慢慢去感动那名女子,等待她嫣然点头应允与自己共度白首! 元瞻师傅没再说什么,只是微笑地朝魏辰阳点了点头。 缘份,不是由人定何时起、何时落、何时生、何时灭的。有时错过,就是一生一世…… ** 段玉苒跑回里屋、扑到榻上、将脸埋在软枕中痛哭! 她自我厌恶!但又不愿圣母心发作应允替七妹妹段玉菱成为魏辰阳的继室! 她无法勉强自己,真的没办法!可她又莫名的觉得对不起段玉菱! 矛盾的情绪撕扯着段玉苒的大脑和心,令她瞬间崩溃! 云珠站在榻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陪着主子一起落泪。 方才草亭里的对话,云珠听得一清二楚!震惊之余,她脑海里曾闪过自家小姐会答应齐远侯、替七小姐入侯府当继室的想法!毕竟齐远侯都坦白心意了,自家小姐嫁过去,二人想必也会幸福!可枉她服侍段玉苒近十年,却仍是猜错了! 齐远侯到底哪里不好?话都说到那种地步了,小姐为什么还是要拒绝? 门板被人轻轻叩响,云珠抬头望去,见静思居士站在门口。 “居士。”云珠抹了一下眼泪,上前福身行礼,“小姐她……” 静思居士摆摆手,表示自己都知道了。 云珠退至一旁,静思居士走到了榻边轻轻坐下。 榻上,段玉苒还低声哭着,却比刚跑进来时缓和了许多。 静思居士的手轻轻抚上段玉苒的后背,柔声地道:“世间人事物,取舍之间、唯心而已。你能遵从心意做出决断,为何又落悔恨之泪?” “居……居士……”段玉苒抬起泛红的脸,泪眼朦胧地望着慈眉善目的静思居士,“我……我觉得对不起七妹妹,她还那么小……如果我……可我没办法答应……我对不起……” “痴儿。”静思居士摇头叹息地道,“你并非是七小姐,又焉知七小姐所想?那是七小姐自己的路,该由她自己去走,你又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 段玉苒嘴唇颤了颤,坐起身子低头抹眼泪。静思居士的话固然有道理,但她还是心里闷闷的。 静思居士将一本《心经》送给段玉苒,让她多读几遍,也许能够参悟其中静心之处。 段玉苒抄经时抄过《心经》,心虽诚却从未参悟过经文内意。 静思居士离开后,段玉苒就坐在窗前着窗棱发呆,脑放空、心放空…… 云珠服侍在侧,不敢出声惊扰了主子。 直至到了掌灯时分,云珠点燃了油灯,又轻手轻脚地撤走凉掉的晚饭。 “小姐,歇息吧。”折返回来的云珠轻声劝道。 段玉苒仿佛从长梦中被惊醒,怔怔地看向云珠。 云珠心疼地上前去扶她,“小姐若不喜欢齐远侯,拒绝他又怎么了?忠勇伯府与齐远侯府联姻的责任,凭什么非得由小姐您担着?小姐不必自责!” 之前,云珠还替主子可惜,但这一下午她也看开想开了!齐远侯再好,自家小姐不喜欢也没用!就算自家小姐成了新的齐远侯夫人,将来忠勇伯府一分家,齐远侯认的还是忠勇伯府,到时候三老爷和三太太摆在哪儿?就像逢年过节,三老爷和三太太都是先带着六爷和小姐去之前那位老夫人的娘家走动,然后才是三太太的娘家! “云珠,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段玉苒抓住婢女的手哑声地道,“虽然静思居士说,七妹妹有她自己的选择,可她才十三岁……才十三岁……” 虽说古时女孩子早嫁,但十三岁仍是早了些,还是个孩子的年纪就要为人妻、为人母…… 云珠也红了眼圈,自家小姐虽然平日经常表现得很精明,其实是个心地善良、又柔软的好姑娘! “小姐,您别这么想啊。”云珠吸了吸鼻子,强作笑脸地道,“本来婚姻大事就是该由父母作主,七小姐嫁给谁都是嫁,给齐远侯当继室好歹也是正妻,还是侯爷夫人!而且,奴婢觉得齐远侯也不会对七小姐太坏,总比将来七小姐嫁进不清底细的人家里受苦要好,您说是不是?” 段玉苒闻言苦笑,云珠这丫头为了安慰自己,竟这种昧心的话都说得出来了!自己若再这副半死不活、自我嫌恶的样子实在对不起静思居士和云珠! 选择是自己作的,虽然一时良心难安,但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索性就……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做了决定,段玉苒暂且抛开压在心头的纠结,由云珠服侍着洗漱更衣,上榻休息了。 因为心中有事,段玉苒翻来覆去睡不着,甚至榻下睡着的云珠都打起了微鼾,她还是在漆黑一片中瞪着眼睛出神。 山间的秋夜寂静得可怕,连虫鸣都听不到!但窗外的月光却格外明亮。 段玉苒侧过身看着洒在窗子旁桌面上的月光,桌上还摆着静思居士送给自己的《心经》。 突然,有一道人影快速的从窗前闪过,速度快得令段玉苒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大半夜的看到这么一个影子,心脏不好的能吓晕过去! 段玉苒捂住嘴猛的坐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窗子。可看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异样! 难道真的是眼花了?段玉苒疑惑地松开手。 哗啦啦、咯枝……细微的声响从屋外、窗下传来,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有人在外面!段玉苒感觉胃像被人扭住了似的不舒服!这是恐惧与紧张的一种表现。 悄悄地抓过榻侧的外袍披在身上,段玉苒赤脚下了榻。云珠就睡在榻下的一张小竹chuang上,外面的声响并未惊醒她。 段玉苒蹑手蹑脚的走到窗前,将身体紧紧贴在墙上。 这次听到外面的声音就更清楚了!奚奚刷刷的声音像老鼠在跑动,又像风抚过荒草。 难道是有贼?但哪个贼没事儿跑到尼姑庵来偷东西? 就在段玉苒对外面的情况不解时,突然一道亮光在窗前窜起,吓得她往旁边一跳! 火!有人放火!看着窗前突然窜起来的火光,段玉苒懵了! “嗯?怎么回……啊!着火了!着火了!”被惊醒的云珠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窗前的火光时尖叫起来! 段玉苒被云珠的尖叫声惊醒,赶紧扑到小竹chuang旁捂住云珠的嘴! “云珠,别喊了!”段玉苒压低声音道,“快穿好衣服!到堂屋去!” 云珠吓得眼珠暴睁,听到段玉苒的话后用力的点头。 段玉苒顾不得许多,松开云珠后将外袍胡乱套好。然后跑回榻前扯过上面的薄被! “小姐,小姐……”云珠呆站在原地不知做什么,带着哭腔地喊段玉苒,“怎么办?我们快冲出去吧!” 段玉苒不吱声,把薄被扔到云珠之前睡觉的小竹chuang上,然后借着火光的照亮端起屋角的水盆,将水泼在薄被上!又抓起茶壶,将里面的水倒在被上! 好在庵里给清修女子准备的屋子并不大,火也是刚刚在外面烧起来,她们还有时间逃出去! 段玉苒将沾了水的薄被展开,招呼云珠进来! 两个人跑到了堂屋,发现门口也是火光通亮! “小姐,怎么……怎么办?”云珠慌得更厉害了。 “嘘,去西屋。”段玉苒小声地道。 正房坐北朝南,段玉苒和云珠住在东屋,西屋则空着。但此时西屋的窗前也窜着火苗,窗户已经被火舌舔燎! 段玉苒和云珠披着湿被子、用湿帕子捂着口鼻进了西屋。 窗户虽然着了火,但屋里的桌椅却还没事! 段玉苒让云珠将桌子往旁拖了拖,再让云珠披着薄被先踩椅子上了桌子,她把一张椅子举起来递上去!随后段玉苒自己也爬上桌子! “云珠,我数三个数,数到三的时候我们就一起把椅子从窗户砸出去,然后再一起跳出去!千万不能犹豫!”段玉苒急喘地对云珠道。 “是,小姐!”云珠咬咬牙点头。 “一、二、三!”段玉苒小声、清晰的数着数,数到三时和云珠合力将椅子砸向着火的窗子! 哗啦!已经被火烧得脆弱的窗子应响破烂,着火的木条向外四散飞溅! “跳!”段玉苒喝了一声!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与力气,两个弱小的女子披着湿被就像杂耍里小动物钻火圈似的,从破烂的窗户纵身跃了出去! 两个人落地是摔下去的,幸好窗子也不高,并没有摔伤! 段玉苒甩开湿被刚想从地上爬起来,却有一把闪亮的钢刀抵在了她的面前! “还挺聪明!”拿着钢刀的人一身夜行衣、蒙面打扮,说话时的声音粗嘎。“但再聪明,你们今天也难逃出生天!” 段玉苒垂眸看着那把钢刀,伸手按住欲起身的云珠,自己则缓缓起身。 “你们是什么人,莫非是认错人了?我一个内宅女子,与人向来无怨无仇,你们为什么害我们?”段玉苒吞咽了一口唾液,质问道。 那把钢刀的刀尖始终跟随着段玉苒的咽喉,持刀人听到她这么问,喋喋笑了两声。 “你是忠勇伯府三房所出的四小姐吗?这座天慈庵里头顶有毛的就三个人,一个是隔壁院子里的老太太、一个就是你和你的丫头!错不了,要的就是你们的命!”黑衣人道,“至于你跟谁有怨有仇,不关我们的事!” 段玉苒扭头看了一眼隔壁的院落,幸好静思居士所住的院子并无火光,想必这些歹人只是冲她而来,并未打算伤害无辜之人! “别看了,没人会来救你!”黑衣人另一只手隔着面巾摸了摸下巴,映着火光的双眼里浮起猥琐的光芒,“啧啧,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就这样死了岂不是可惜?反正是死,不如让爷尝尝滋味儿!” 段玉苒大惊,这才想到自己衣衫不整、头发披散,这副模样在男人眼中有着别样的感觉! “你……你要做什么?要杀要剐随便你,休想污辱我!”段玉苒侧转过身,双臂环抱住自己恨声道。 那黑衣人嘿嘿地笑了,单手提刀、另一只手去抓段玉苒的头发,“过来吧你!” 段玉苒一偏头躲过黑衣人的手,却被他抓住外袍!随着布帛撕裂声响,外袍被撕破了! “小姐!”云珠尖叫着扑过来,“放开我家小姐!” 黑衣人抬脚去踢碍事的云珠,“给老子滚一边儿去!弄了你家小姐后再收拾你!” 就在黑衣人抬腿的瞬间,段玉苒的右手猛的一甩,用力将手中握着的香灰洒向黑衣人! “啊!”黑衣人踢中云珠的同时,眼睛也被香灰给迷了!“他娘的,贱……践人!” 段玉苒一击之后就提起裙摆、使尽全身力气对着黑衣人两腿之间的位置使了个“断子绝孙夺命踢”! “啊!”黑衣人的惨叫声响彻云霄!身子往旁一栽,扔了刀、双手捂裆地满地打滚! 被踢倒在地的云珠再次爬起来,就看到黑衣人惨叫不止、出口成脏的打滚。 段玉苒顾不得云珠,快跑两步从地上拣起黑衣人扔下的钢刀,朝云珠大喊:“别愣着,找东西砸晕他!砸死也无所谓!” 喊完,段玉苒提着刀朝院门口跑去。 云珠愣了片刻,看着那个黑衣人弓着身子像要爬起来,她一个激灵跳起来满院寻找能砸晕人的东西!最后,她看到了洗衣服的木盆和棒槌! 段玉苒刚跑到院门口,院门就被人撞开了! -本章完结-   ☆、94.大难不死 “五哥!怎么……啊呀!”又一个黑衣人跳进院子,他还没看清院子里的情况,一道寒刀迎面就劈了过来! 段玉苒没学过武术,自然也不会什么招势,她双手握着刀柄像切西瓜一样对着后进来的黑衣人一顿乱砍! 后进来的黑衣人被突然袭击,左躲右闪,竟然手臂还被刀锋扫了一下! “他娘的!”黑衣人气得爆粗!“臭娘们儿,老子……” 段玉苒将刀横在身前,不会功夫但架式十足! “他娘的,那个老太婆没说这娘们儿会功夫啊!”黑衣人啐了一口。 “是谁主使你们的?”段玉苒往前逼近一步,竟将那黑衣人吓得退了两步! 黑衣人往院子里瞥了一眼,见自己的同伙像只死狗一样四肢大摊的趴在院子里,一个穿着脏衣服的疯婆子双手举着洗衣木盆像拍臭虫似的、玩了命的往下拍! 他娘的,好汉不吃眼前亏!扯乎! 后进来这个黑衣人干脆不管自己的同伙了,扭头就跑! 段玉苒假装追了两步,奔到院门口后用力将院门关上再落了闩!然后她握着刀滑坐到地上…… “你这个臭贼!想放火烧死我们,打死你!臭淫贼,还敢打我们小姐的主意!拍死你!”蓬头垢面的云珠抡着木盆一下比一下狠的砸着那个已经晕过去的黑衣人! 借着火光,段玉苒看着凶猛的云珠,劫后余生的她竟有种想仰头大笑的冲动! 方才被困在屋子里的情形仿佛一场梦般不真实! ** 清晨的薄雾刚散,顾衡就带着自己的人到了天慈庵山门外,重击山门数十下后才唤出里面的人来开门! 一名上了年纪的尼姑颤抖的将山门一侧的角门打开一条缝儿往外看,当她看到门外站着十多名穿着深蓝蝠纹劲装、脸色冷冽的男子时,脸上现出恐惧之色! “你……你们……”老尼将角门关上一些,只露出一只眼睛颤声地问,“你们是何人?天慈庵非初一、十五不接待香客!” “这位师傅。”魏东上前拱手道,“硕王求见贵庵住持,请通禀。” 硕王?老尼惊讶的将角门又拉开些,打量着眼前这名面色和煦的年轻男子。 魏东从门缝递进一块王府腰牌表明身份。 “硕王此次到来是为了忠勇伯府的四小姐之事,请师傅顺便也将我家王爷到来的消息告知段小姐。” 老尼怔了怔,接过腰牌、关上角门落闩,急急奔进庵内向住持禀明。 没用多长时间,天慈庵的山门便大开,迎硕王一行人进了庵寺! 顾衡穿着银灰丝绸衣衫、金冠束发,比过去扮作商人顾二爷时多了十分威严! 对昨晚庵寺后院着火的事还惊魂未定的元瞻住持匆匆相迎。 “住持不必多礼。”顾衡居高临下、神情高冷地道,“本王此次前来是想见见在贵庵清修的忠勇伯府段四小姐。不知可否请她出来?” 住持元瞻心中暗惊,不知那位忠勇伯府的四小姐到底惹了什么事! 先是齐远侯连着两天求见,然后昨晚便有人意图放火烧死她们主仆!今日连京中硕王都带人前来点名要见她! “阿弥陀佛,天慈庵是二僧修行的庵寺,段小姐入庵也是为了清修。虽王爷身份尊贵,却也……” “住持师傅,本王是为了段小姐的安危而来!至于见不见本王最好也由段小姐自己决定!”顾衡不耐与住持绕弯子,直接用强硬地语气道,“还是住持想让本王自己在庵中找人?” 元瞻师傅一听硕王提到段小姐的安危,马上脸色大变! 顾衡的耐心彻底用完,一路上他已经嫌马车慢得要抓狂! 冷着脸一挥手,顾衡冷声吐出一个字,“搜!” 穿着劲装的侍卫们便手按刀柄准备四散寻人! “等等!”元瞻师傅高声阻止,然后垂眸向顾衡双手合什行礼道,“贫尼带王爷去见段小姐。” 天慈庵面积并不大,顾衡带着人跟在元瞻与三名尼姑的身后往庵内行去。 在经过一道木门时,他眉头微皱!那堵墙似乎是将天慈庵分成两部分的隔断,与甬路相连的那扇木门破损严重,其中一面门扇都已经脱离了门框垂吊在一旁!看上去是被人用力撞开所致! 就算天慈庵都是尼姑,但也不可能放着这样破损的木门不修有碍观瞻啊! 穿过那道门,是一小片种着菜的空地,空地对面是两座围着矮墙的小院……其中一座小院中冒着白色的烟,空气中飘荡着火灾后特有的烟焦味儿! 顾衡的心一沉,负在身后的那只胖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住持师傅,莫非您庵中失火了?”跟在顾衡身旁的魏东发现了自家王爷浑厚的身板猛然僵硬,也看到了那座不太正常的院子,便向元瞻师傅询问。 “阿弥陀佛。昨夜庵中进了贼人,故意放火意图害人性命,那座院中的正房与东厢都被烧毁了。” 魏东吓了一跳,急问道:“那住在里面的人没事儿吧?是谁住在那里?是不是忠勇伯府的四小姐?” “正是段小姐住在那座院中。”元瞻师傅叹道。 “王爷!”一直跟在顾衡身后另一侧的柳战低呼一声架住了主子的手臂! 顾衡一只脚踩进了菜地里!谁修的这石径?竟如此之窄!害得身宽体胖的本王无法正常行走! “所幸,段小姐并无事。”元瞻师傅庆幸地道。 这个大喘气的老尼姑!硕王府的侍卫们一起狠瞪元瞻师傅! 元瞻师傅并没有带顾衡去被祝融肆虐过的院子,而是去了隔壁静思居士所住的院落。 院子的木门也是破败碎裂,看得人直皱眉,难道这是天慈庵的特色? 元瞻师傅先走了进去,顾衡也跟进去后,魏东朝柳战使了个眼色。柳战会意,从侍卫中调走几人跟自己去了着火的院子。 魏东只带了一名年纪稍长的侍卫跟进去保护硕王,其他人则分散开在院外守护! 进了这座院子,隔壁院子里烟熏火燎过的气味更浓重了! 云珠跟在静思居士身后从屋里出来,看到顾衡时面上露出激动的神色! 行过礼后,顾衡的视线落在方才走路一瘸一拐的云珠身上。 “你们家小姐呢?”顾衡沉声问云珠。 云珠未开口先落泪,福身道:“回王爷,小姐昨晚受惊过重,喝了静思居士调的安神药汤睡下还未醒。” 抬眼看了看简朴的房屋,顾衡沉默了片刻。 “你帮你们小姐收拾收拾,本王护送你们回京中伯府!”顾衡脸色阴沉地对云珠命令道。 云珠眼睛一亮,随即又黯了下去,“王爷,奴婢与小姐没什么可收拾的了,东西……东西昨晚都烧没了。” 顾衡听得心中一拧,胖脸上的肉更向下坠了! 沉吟片刻,顾衡道:“且先让她再睡一会儿,你跟本王来!”说完,转身朝院外走去! 云珠怔了怔,魏东上前轻推了她一下才回过神的瘸着脚跟上去。 段玉苒和云珠之前住的院子有一间正房和两个勉强能称作厢房的屋子。如今,正房整个被烧成了残垣断壁,东厢房烧毁程度虽不那么厉害,但也是黑漆漆的没了模样!西厢房则受损较轻,只有外墙被熏黑了! 最可笑的是院中的草亭安然地恙……这火烧得还真是有目标! “王爷。”柳战走上前朝沉着脸环视院落顾衡禀报道,“经属下查看,发现正房外的地上有流淌的油迹,院外通往后山门处和院中有掉落的干柴禾。应该是有人故意架柴泼油纵火。” 顾衡的眸中翻滚着风暴,抿唇不语。 “之所以东厢烧毁也很严重,是因为放火之人将柴禾和油主要泼在了正房东屋……应该是住人的那间屋子窗下与墙上。”柳战的声音里也透着冷意,“看来对方是想直接将人烧死在卧房之内!” 跟进来的云珠掩口惊呼,才明白昨晚小姐带着她往西屋跑的原因!也许小姐猜到了这一层! 顾衡磨了磨牙,转身对云珠道:“你把昨晚的事说一遍!” ** 昨晚,被段玉苒打跑的那个黑衣人没有再折回来,被踢了一脚的黑衣人却被又恐惧、又愤怒的云珠用木盆给打晕死过去了! 静思居士是第一个赶过来的,虽然她住在邻院,她的院门却被人从外面给锁上了!老太太撞不开门,最后用给菜地松土的镐头刨开了门! 住在前面的尼姑们发现失火后,撞开那道不知被谁锁起来的、隔开院落的木门也赶了过来。 原来后赶过来的那个黑衣人是去做这些事,好阻止有人及时赶到营救段玉苒! 也许在他们看来,两个会些功夫的男人足以应付手无缚鸡之力的尼姑和千金小姐!只是没想到遇上了段玉苒和云珠这对剽悍的主仆! 虽然尼姑们奋力担水扑救,大火还是噼里啪啦的烧了大半夜,将正房与东厢烧毁了。 段玉苒用尽自己的勇气和力气,得救后就一直抖个不停,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有些不正常!静思居士便熬了安神的药汤让她服下,才在黎明时分睡着了。云珠在跳窗时扭伤了脚踝,走路有些不便。 听云珠讲述段玉苒的机智与英勇时,硕王府的侍卫们都不同程度的露出震惊与不信的表情,魏东和柳战则是惊讶与钦佩的模样。 唯有顾衡,面无表情的听着,心中却像有只小手儿在扭着他的五脏六腑作祟,让他疼得呼吸都不畅起来! 这种感觉活了二十五年只有过四次,一次是母后过世、一次是太子被人下毒暗害昏迷不醒、一次是十六岁时偷听到父皇在御书房与一名老内侍说起他和太子,第四次就是现在听到段玉苒险些命丧火场的事! “云珠姑娘,那名被你们捉住的纵火贼呢?”魏东听云珠说还捉住一个,双眼放光地问道。 云珠刚想作答,就听到邻院静思居士的院落里传来段玉苒的惊叫声! “云珠!云珠!”段玉苒嘶声尖叫着,还伴着几个女人劝慰的声音,可显然安抚不了激动的她。 云珠吓了一跳,本能地回应了一句,“小姐,我在这儿!” 喊完,她就想赶紧奔回邻院去看个究竟!瘸着脚刚跑到院门口,一颗极富弹性的肉球就将她呯的撞飞了!然后一道高壮的身影伴着嘭咚嘭咚沉重脚步声跑到了邻院! 被撞飞的云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回过神时她已经稳稳地靠在柳战的怀里! “真重!”柳战板着死尸脸嫌恶地推开云珠,还拍了拍被她靠过的胸口衣襟和袖子,然后跟着跃出了院门。 “你……你……哎哟!”云珠气得跺脚,结果跺了那只受伤的脚,疼得她弯下腰! 顾衡冲进院子,就看到赤脚、单衣、满脸惊恐、双眸涣散的段玉苒在静思居士的院中乱转,嘴里不停的喊着“云珠”!她的身旁围着静思居士和元瞻师傅,以及三名跟过来的尼姑,但她们都不太敢上前去安抚段玉苒,只能不停喊着“段小姐”、“段小姐”! 大步走上前,粗壮的手臂和大手挥开挡在身前的尼姑,顾衡来到段玉苒的面前,弯腰伸手就将人抱了起来! “云……啊!”段玉苒发出尖叫,双手快如闪电的抓向顾衡的胖脸! “嘶!”顾衡眼前一花,随后觉得脸上传来麻麻的刺痛! 段玉苒的手心里满满的都是柔软、温热的肉(汗),这种触感令她僵愣住。 慢慢的,段玉苒一片浑沌的双眼清明起来,她眼下还挂着泪珠儿,双手还抓着顾衡软软的两坨颊肉…… “顾……顾爷?”段玉苒看清近得与自己的脸只半臂距离的胖脸,很快就认出了这张脸的主人是谁!“顾爷,您……您怎么来了?” 顾衡眉头锁得死紧,他觉得段玉苒有点儿不对劲!她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是硕王了吗?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又称呼他为顾爷? “别怕,本王这就送你们回京!”顾衡抛开疑惑,温声地安抚段玉苒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你在干什么!” 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用手指捏他脸上的肉!而且还很用力! “是……是真的?不是做梦?”段玉苒盯着顾衡肥肉变横肉的胖脸,眼睛闪亮地低喃,“顾爷,你……真的是你?” 五脏六腑扭绞的感觉再次涌上来,顾衡紧了紧手臂,将段玉苒往怀中拢紧,沉声道:“是,真的是我来了。” 一滴、两滴、三滴……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从段玉苒的眼中滚落,她抽咽了几声,然后哇的一声扑抱住顾衡的肩头嚎啕大哭起来! 院子里的人和后赶过来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顾衡不在意众人的目光,抱着段玉苒进了屋子,小心的将她放到chuang上,还温柔地、笨拙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安慰着。 段玉苒大哭了一会儿,似乎紧张的神经才彻底放松!这一放松,整个人就昏昏沉沉地又睡着了。 替段玉苒盖好被子,顾衡准备出去交待返程的事,却发现衣袖还被段玉苒紧握在手里! 再勇敢坚强,她终究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子,又经历了人生中最可怕的谋杀之夜!听云珠讲述段玉苒机智的逃出着火的屋子,又勇敢的踢倒纵火贼抢下钢刀,还追砍后进来的贼人这些事时,顾衡都觉得不真实!太不真实!眼下这个被吓得大哭、最后力竭昏睡过去的女人才正常吧! 轻轻扒开段玉苒的手,顾衡出了屋子。 不知何时,魏东和柳战将屋门口守住,不准任何人进入,连担心段玉苒的云珠也被挡在了外面,她正气鼓鼓地瞪柳战! 院子里的尼姑和静思居士则显得很平静,但眼中的忧虑却掩饰不住。 顾衡走到元瞻师傅和静思居士面前,微点了一下头后道:“本王这就准备带段小姐和她的丫头回京,并护送至忠勇伯府。随后官府的人会过来调查纵火贼一案,到时难免要扰到庵中清静。” 元瞻师傅行礼道:“王爷言重了,配合官府缉拿贼人是我等该做的事。但段小姐返京之事,贫尼以为还是通知忠勇伯府派人……” “住持不必多言,本王决定的事不会更改!”顾衡打断元瞻师傅的话,冷硬地道,“还有,请师傅将那个被捉住的贼人交给本王的属下,本王要亲自审问他!” 元瞻师傅看向静思居士,后者微微颔首。 之后,还在昏睡的段玉苒就被一名庵中尼姑背出了天慈庵,安置到停在外面华丽宽敞的马车内。云珠也上了马车后,硕王爷留下柳战和两名侍卫继续在庵中查看,便带着人浩荡的离开! “居士如何看待此事?”元瞻师傅站在山门前,望着远去的硕王和那辆大马车,叹息地询问静思居士。 静思居士捻着手中的佛珠微笑地道:“一切皆是命中注定。四小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元瞻摇摇头,红尘之事她是不懂亦不管的,却也赞同静思居士那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话。 ** 从进入京城开始,硕王这支队伍就很是引人注目! 话说,硕王的肥胖一直是“传说”,因为他出行一向是乘坐那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然而这一次,硕王骑着一匹肥壮的高头大马进城,京中百姓可算是见到真容了! 什么身高八尺、体宽如双人案、面如脸盆……果然都是谣传啊!明明就是一个普通的胖子!只是身高的确实是高了一些而已! 硕王爷再次大驾光临忠勇伯府,惊动了伯府上下! 相距上次硕王爷驾临忠勇伯府,是四五个月前的事!据说是来感谢三老爷曾在安州时的援手相助之恩!而且并未等忠勇伯府回府见上一面,便离开了! 比起上次的低调入府,这次硕王可是高调了许多! 今日,恰逢忠勇伯休沐,下人禀报说硕王爷拜访时,惊得他打翻了茶盏! 忠勇伯匆匆整理衣冠出门相迎,却又被告知:硕王直接去三房了!还命人将他那辆大马车从正门直接驶进了伯府!因为角门和偏门不够宽! 忠勇伯闻报绿了脸,心中有些不痛快! 但硕王是皇帝最看重和喜爱的皇子,而且若无特殊原因想来也不会把马车赶进伯府内,忠勇伯只能忍下了!转了脚步他往三老爷的书房赶去! 段玉苒回到忠勇伯府后又睡了一天一夜才彻底清醒过来,但因为睡得时间太久,她起身时觉得头像散了浆似的一动就晕就疼! 碧珠和珍珠赶紧上前服侍,又是拿清香丸、又是端茶水。 段玉苒闻了清香丸、喝了茶水后觉得好多了,这才看清自己竟是回了家里! “小姐可算是醒了!”碧珠抹着眼泪泣道,“可真是急坏了太太和奴婢们!” 段玉苒眨了眨眼,听到孕中的姚氏也为自己着急,不禁有些担心。 “我娘她……没事吧?”段玉苒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竟然哑了! 碧珠吸吸鼻子俯身替段玉苒垫好了靠枕,才答道:“昨天硕王将生病昏迷的您从天慈庵护送回府后,就请了宫中的白太医过来为您诊治。太医说您身子无大碍,只是过于疲累才昏睡,太太听了便放下心来,叮嘱奴婢等好好照料您。” 疲累?段玉苒怔了怔神,随即想到可能是父亲怕母亲受惊吓,才请太医那么说的吧? 段玉苒捧住还有些疼的头轻晃了两下,她本能的排斥回想在天慈庵生死瞬间的那晚! 硕王……顾爷……她还记得昨天头脑不太清醒、浑噩间,那个高大、壮实的男子如同天神一般从晨光中走向自己,然后一把将她抱起的情景! 段玉苒突然觉得耳朵发烫、脸颊发热! 不过,硕王顾衡怎么跑到天慈庵去了?这么巧? 段玉苒脸上的红晕褪去,眼神变得幽黯起来。到底是谁想杀死自己? 觉得自己碍眼的人,恐怕只有明熙堂的那个老妖婆吧!难道是因为唐秀英的事败落,太夫人恼羞成怒要杀她? -本章完结-   ☆、95.争当继室 “怎么回事?硕王怎么会掺合进去?”卢贵妃手里的茶盏差点儿惊得打翻!一双美目瞪得极大地望着坐在下面的母亲伍氏,“还被抓了一个人?” 提到那个死胖子硕王,卢贵妃的胃就疼! 皇帝对硕王的喜爱和对七皇子、十皇子的喜爱完全不同!卢贵妃并不是个傻的,这几年观察下来,她早已看得明白! 皇帝喜欢七皇子和十皇子,是老父疼爱幼子的那种喜爱,随着老七和老十渐渐长大、后面又有几个小皇子的出生,皇帝开始对这两个孩子日渐严格要求起来! 对硕王,皇帝似乎是单纯的、格外的喜爱这个不务正业的皇子!不但是诸皇子中最早封王的一人,还被默许经商、出京四处油走!这是其他皇子所没有的特殊的待遇!如果不是上面的太子是硕王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兄弟二人的感情又是极好,卢贵妃都怀疑硕王会挤下太子成为储君! 硕王从来不参与朝政议事,却依旧是卢贵妃心头一根刺! 伍氏见卢贵妃气得面目微狞,赶紧安抚道:“贵妃娘娘别急!那去天慈庵纵火的人是臣妇派伯府一个婆子到市井寻到的、为了钱什么事都肯干的打手泼皮,就算被抓了也不知背后主使的人是谁!绝对不会牵连到娘娘……” 啪啦!卢贵妃将茶盏摔到地上,柳眉倒竖地怒道:“不行!逃回来的那个人和派去联系的婆子得快些一并处治了才行!否则硕王一定会顺藤摸瓜,最后找到卢安伯府!” 伍氏一惊,“娘娘,连那婆子也要……”那个被派去办事的婆子可是服侍自己二十多年、最得用的下人。 卢贵妃不耐地斜睨着母亲伍氏,冷声地道:“母亲切莫因一念之仁害了本宫与卢安伯府的所有人!” 伍氏虽然是卢贵妃的生母,但在这皇宫之中她们却是要尊卑在前、亲情在后!被女儿如此喝斥和冷讥,伍氏心里也是不好受!可转念一想,又怕真的惹来什么麻烦! “是,臣妇回去就……就将这件事办妥。”伍氏站起身垂首应道。 卢贵妃翻了翻眼睛,心中还在气愤,“看来,月珑与齐远侯的事,本宫得催着皇上一些了。可现在时机不好,恐怕……” 齐远侯魏辰阳奉旨回京是要被安排重要的差事!如果这个时候提将卢月珑赐婚给魏辰阳的事,皇帝肯定会用异样的眼神看自己不说,事情也不一定能成! 卢贵妃越想越气,心中埋怨自己的母亲办事不牢靠,却又不好像骂宫人那般对伍氏破口责骂! 伍氏站了半天,也没听到卢贵妃缓和语气,心里不禁有些酸楚。女儿一朝成为后宫最尊贵的娘娘,她这个当娘亲的在女儿眼里也跟奴才一般无二了! 但心里难过归难过,伍氏还是想为卢贵妃的计划出力、为卢安伯府的未来搏一搏!毕竟将来自己的儿子会继承爵位与伯府! “贵妃娘娘勿恼,臣妇还有一计想献上。”伍氏静了静心,脑子一转就有了新计谋献上。 卢贵妃对伍氏的话不甚太在意,冷声地道:“母亲坐下来说话吧。” 伍氏谢了恩,小心翼翼地半坐在椅子上后,才抬头看向卢贵妃。 “娘娘说,这个时候请皇上为齐远侯赐婚有些难,那咱们让忠勇伯府那个狐媚子先嫁了,不也是一样的嘛。”伍氏道。 卢贵妃挑了挑眉,注意力马上又被调了起来,感兴趣地微倾身子对伍氏道:“母亲这话的意思是……” 伍氏抿唇阴冷的一笑,“忠勇伯府的段四娘说到底是个和离过的女子,断没有久居娘家的道理。臣妇听说,忠勇伯府的太夫人是老忠勇伯的续弦,与前面生的继子女们相处一向不好!臣妇想着,不如利用那愚昧老妇之手,快些将段四娘说了人家,哪怕只是订了亲,便也断了忠勇伯夫妇和齐远侯的念想儿!” 卢贵妃眼睛一亮,对伍氏说的这个主意很是上心! “母亲说得这个法子倒是不错。只是,既然忠勇伯府的太夫人与继子女不合,她给段四娘安排婚事,忠勇伯他们会答应吗?可别再次弄巧成拙,引起了旁人的猜疑!”卢贵妃可不想再失手了!她怕此计不成,反倒促成了齐远侯和段四娘! 伍氏自信地笑道:“娘娘只管放心,这件事交给臣妇来办!保管一个月内就让那段四娘和别人订亲!到时候齐远侯失意,短时间内应是不会再想续娶之事!只要再拖一拖,娘娘挑个时机成熟的时候向皇上请求赐婚,想来也不会有碍了!” 卢贵妃脸上扬起笑容,语气温和地道:“那就有劳母亲了。方才我脾气急了些,母亲请勿放在心上。” 伍氏轻叹一声,悻悻地道:“不……唉。” ** 去天慈庵清修的段玉苒不过才去了三四天,就大张旗鼓的由硕王护送着回了忠勇伯府,差点儿把太夫人老姚氏的鼻子气歪! “那个孽障,什么时候又攀上了硕王?”太夫人气得直拍靠枕,一张桔花老脸涨得通红气恼地嚷道,“定是老三作鬼!表面上将人送去庵里,后脚儿就去求硕王将人接回来!就是欺负我这个老太婆没能耐啊!” 三老爷在安洲帮救过硕王的事早就在伯府传开了!人家硕王亲自登门道谢呢,三老爷可是赚足了面子! 不过,硕王也就来了一次,之后就没见与三老爷或忠勇伯府有过什么接触。众人渐渐也就淡忘了此事,如今硕王再次登门将“生病”的四小姐送回府中,令大家又激动兴奋了一把! 只是,大家都没将硕王和段玉苒联想到一起去! “咳咳,老太太消消气。”四太太冯氏咳了两声后劝婆婆别生气道,“反正唐氏已经塞进三房去了,四姐儿也早晚是要回来的,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罢了。” 就在段玉苒去天慈庵的第二天,冯氏和九小姐段玉菲的禁足总算是解禁了!当然,这其中多少是差了些日子,只是大家都懒得去计较罢了! 冯氏半个月前感染了风寒,病虽好了七七八八,但却留下了咳嗽的病根儿,汤药依旧吃着也不见缓解。 这阵子太夫人单打独斗颇感辛苦,终于等到四太太被放出来,却见她这种病歪歪的样子,心底多少有些不快! “你这身子可要快些调养好才行,总是这副样子如何能管理内务?”太夫人忿忿地道,“二太太是个不管事的、三太太又有了身孕,如今这伯府的庶务全被大房婆媳揽了去!时日久了,我们再想插手进去可就难了!” 太夫人着急啊,以前四太太好歹还能摸着管理家务的边儿,经过这几番折腾彻底是连边儿也靠不上了! “母亲放心,儿媳很快就会养好身子的。”四太太赶忙道。 太夫人叹了口气,视线又扫过四太太身边的六小姐段玉芸和九小姐段玉菲。 “因着九姐儿在东盛郡王府打了八姐儿的事,现在大太太出门走动都是不肯带你们四房的丫头出去了!六姐儿已经十四了,明年就该及笲了,她的亲事也该说起来了!”太夫人道,“你们可知道么?大姑爷齐远侯回京来了!” 四太太一惊,心想太夫人怎么还惦记着齐远侯继室这件事啊! 太夫人瞥了一眼四太太不情愿的脸,翻了个白眼儿哼声道:“罢了,我只是为别人考虑,可人家却当我是害她!既然你们不愿意,我便准备将八姐儿推出去了!到时候你们母女可别怪我偏心眼儿!” “八……八姐儿?”四太太一愣,“可八姐儿今年才十三岁,明年也不过十四,恐怕齐……” “哼!忠勇伯府与齐远侯府的姻亲是绝对不会断的!大房的五姐儿的亲事已不可能更改,只剩下与八姐儿同龄的七姐儿能用。如果七姐儿能成,咱们八姐儿又怎么不行了?”太夫人挑眉瞪眼、不服地道。 人家七姐儿是大房的庶女!八姐儿是四房的庶女,差得太多了! 虽然不愿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给齐远侯当继室,但四太太也不愿庶女飞上枝头!只是刚被解了禁足的她,不会当着太夫人的面说出来就是! “一切全凭老太太作主。”四太太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恶意与恨意! 太夫人满意的点点头,盘算着如何才能让齐远侯喜欢上段玉芳。 ** 太夫人和四太太这边有着打算,大房那边却也因齐远侯继室之位闹得面红耳赤! 五小姐段玉芹跪在大太太的脚边痛哭,娇弱的身子已经哭得瘫软在地! “母亲!求母亲成全女儿!”段玉芹嚎啕道,“女儿答应大姐姐会好好照顾两位外甥女和外甥,如今却要另嫁……女儿不愿!母亲,求求您!” 大太太面罩寒冰,看着脚下的庶女。 温氏、黄氏、七小姐段玉菱和段玉苒皆愣在当场,看着不要了脸面哭求大太太毁了与张家的婚约,让其嫁给齐远侯作续弦的段玉芹。 -本章完结-   ☆、96.作死成功 硕王送段玉苒回来那日,就将头一夜有人纵火欲烧死段玉苒主仆的事如实相告,令忠勇伯和三老爷震惊之下愤怒不已!更让段氏兄弟恨得咬牙的是主谋者很可能是卢贵妃!而“祸首”就是齐远侯魏辰阳! 忠勇伯也没想到一直对续弦之事不太热衷的魏辰阳心中钟意的女子竟是自家和离的侄女段玉苒!从硕王口中得知魏辰阳头一日去天慈庵寻过段玉苒的事后,忠勇伯心中挺不是滋味!同时也埋怨魏辰阳事前竟不跟他们夫妇说明白! 顾衡知道自己代表着太子一派,所以在主谋者的问题上只是轻描淡写的提了提卢贵妃,便在三老爷的千恩万谢中飘然离去!当然,他给自己编了一个完美的理由——之所以能恰好救了段玉苒,是因为“路过”。 三老爷不敢将事实告诉孕中的妻子,只得撒谎说女儿是在庵中生病,下山寻医的尼姑恰好遇到硕王,硕王念及当年恩情就顺道将段玉苒送回了府。并且叮嘱云珠不准说走了嘴! 三太太实在是不忍女儿再为自家的事委屈自己,着实跟三老爷哭诉了一顿!三老爷担心妻子腹中的孩子、也心疼女儿,便向三太太保证,如果太夫人再闹腾,他就跟忠勇伯提出分财产不分家的搬出去单独过日子!太夫人想折腾三房也让她够不着! 段玉苒清醒后余惊未散就开始猜想到底是谁想杀自己!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太夫人和四太太对自己不满最多!但也还不到出手要杀她的地步啊! 另外,段玉苒觉得硕王顾衡肯定知道些什么!但因为三太太担心,即使她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母亲也不准她出府巡视铺子! 不出府就去不了宝珑斋、就约不了硕王!段玉苒只得将询问的事放一放,先查一下是不是太夫人和四太太对自己怨恨在心搞的鬼!还有就是段玉菱可能会嫁给魏辰阳做继室的事,段玉苒也一直有些不安。 休息两日后,段玉苒去给太夫人请了安,那老太婆还是不冷不热的模样,言语中似乎对段玉苒只去天慈庵住了两三天就借病回府有些不满! 看太夫人那副嘴脸,倒不像是算计要谋杀自己的样子,段玉苒暂时将疑虑放在心底,从明熙堂出来后就去了大房找温氏和段玉菱。 见温氏前,少不得要给大太太行礼问安,没想到就碰上了五小姐段玉芹疯癫般跑来哭求大太太毁了与张家的婚约,她想给齐远侯当继室! 段玉苒虽然是穿来的,但也知道在这个时代无论男女,婚姻必须经过父母或长辈点头、媒妁相订之后才被认可!特别是女子,未出嫁前听到别人提“成亲、婚约”这几个字都得避开以示害羞才叫正经! 也有些人家的女儿娇惯得厉害了些,在挑选夫婿上会不顾害羞的向父母要求或哭闹,但那得是被“娇惯”着的,段玉芹一个庶女凭什么啊! 若说段玉芹对齐远侯有真爱,段玉苒都想啐她一脸唾沫!还记得段玉芹在花园里向自己耀武扬威说要与广胜侯府庶出的三公子订亲,那时候看不出这个堂妹有什么不情愿啊!后来那亲事没成,才又转而与张家议亲,现在又搞出这副非齐远侯不嫁、死活要当人家继室的闹剧,真也是醉人! 大太太被气得险些晕过去! 大房是承爵的一房,所以大太太对子女的教育向来都是严厉、且不分嫡庶!对待庶女的教导上虽不至于像对段玉蓉当初那般倾尽所有,但也致力于将庶女们养得规整、守礼,绝对不可作出失德失礼的事! 哪成想,十多年的教导到底比不过人心的贪婪,段玉芹竟做出这种不要脸面、失了德行的丑事! 段玉芹抱着大太太的腿哭求,温氏看着实在不像话,赶紧叫婆子和丫鬟上前拉开!可段玉芹硬是不肯起来,险些扯破了大太太的裙子! 段玉苒用帕子半掩着脸,冷眼看段玉芹作死! “母亲,原就是说好由我嫁入齐远侯府的,之前只因大姐夫要去西疆才放了下来!现如今大姐夫已回来,为何又要将七妹妹送去做继室?”段玉芹不甘地哭嚷道,“当初女儿将在大姐姐去了之后将入候府的事本已传开,还因此失了些名声,以致后来说亲不易!就算与张家结亲,恐怕将来嫁过去也是会被人以此为由的嫌弃、搓磨!母亲!” 大太太从段玉芹进来哭闹开始就一言未发,一半因为气的、另一半则是因为心凉! 当初,自己还觉得这个庶女性子软弱,若是大姐儿真有个什么不好,段玉芹成为齐远侯的继室也不敢对倩姐儿姐弟不好、或是生出什么歪心思!倒是长女段玉蓉见面几次就将这个不怎么接触的庶妹看透了!直言说段玉芹若成为齐远侯的继室,恐怕就和忠勇伯府的老姚氏一样是第二个搅家精!这才将视线投到了表面精明凌厉,但没有坏心眼儿的段玉苒身上! 后来齐远侯故意避开续娶之事,匆匆去了西疆,大太太怕耽误段玉芹的年华便开始为其说亲。大太太作到这一步真是该被万人称赞的好嫡母榜样!可今天到了段玉芹的嘴里却变成了“不公”!甚至抱怨大太太为她说了张家的亲事! “五妹妹说得这是人话吗?”三奶奶黄氏在一旁忍不住斥责段玉芹道,“哪有姑娘家自己哭着喊着指名要嫁哪个的?知道的是妹妹自己不庄重,不知道的还当咱们伯府烂了规矩~!母亲为了妹妹的婚事费了多少心思?难道就是让妹妹嫁过去受人搓磨的?人说话可得摸着良心!” 段玉苒在旁点头认同,心想黄氏虽然对自己家不友好,又有些势利眼,但这些话倒是说得很在理! 段玉芹已经被扯开,跪在地上无声地落泪,听黄氏这样责骂自己,便咬着嘴唇一副倔强的模样。 屋里一静,站在一旁早被吓傻的七小姐段玉菱才回过神来,一双大眼里漫上泪水,却只是绞紧手中的帕子并未做出伤痛欲绝状。 温氏已扶着大太太坐下,也是非常恼火地瞪着五小姐。 “好,好啊!”顺了几口气的大太太才开了口,声音里透着冷意与嘲讽,“原来你一直怨恨是我与你大姐姐误了你啊!” “不是的,母亲!”段玉芹闻言又想往前去抱大太太的腿,被一旁的婆子给拉扯住!“母亲,是女儿不孝,辜负了您的一片慈爱!女儿并非是有怨言,只是……只是……” “只是太不知羞耻了些!”大太太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令在场的人都是一震! 这话就相当于是在骂人了!可见大太太有多生气、多恼恨段玉芹! “也罢,既然你不喜张家这门亲事,趁着还未下定,我便亲自去向张太太道个歉,将这门亲事推了!”大太太冷声地道。 “母亲。”温氏觉得不妥,轻声劝道,“五妹妹只是一时糊涂,与张家的亲事媒人都到过府、八字也合过了,若是推掉未免……” “多谢母亲!”段玉芹深怕温氏的劝说令大太太改主意,用力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不顾额头上的红肿与脏污,喜不自禁地又哭又笑起来。 段玉苒在旁看着,心中微叹:这段玉芹莫不是疯魔了?难道她真的以为推了张家的亲事,就能成为齐远侯夫人? 再往身侧看,段玉菱强忍着伤心偷偷掉眼泪。段玉苒心中不禁一动,难道七妹妹是喜欢齐远侯魏辰阳的?自己今天到大房来,其实就是想探一探段玉菱的口风!如果段玉菱自己愿意给齐远侯当继室,她倒能化解一些自己心中的愧疚! 果然,段玉芹的开心还没持续多久,大太太再度开口所说的话就直接将她打入了冰窖! “以五姐儿的品行怕是配不上张家公子,勉强嫁过去也是污了我们伯府的名声,反累了其他待说亲的小姐们!甚至连寄住在咱们府上的倩姐儿和仪姐儿及尚幼的琬姐儿也要跟着被人质疑!”大太太接过温氏递上来的茶水冷冷地道,“这也多亏发现得早,不然伯府的脸是丢尽了!” “母亲的意思是……”温氏看了一眼僵硬住的段玉芹,眼中闪着冷笑! 不识实务的人,下场通常不会太好! 大太太吹了吹茶水,淡声地道:“明儿你去椿三太太那儿走一趟,请她在通卢县寻个家境殷实、老实本分的人家给五姐儿说亲,这媒人礼我定是不会少了她的。” 椿三太太是忠勇伯一位远房族兄的妻子,早些年前拖家带口的从通卢县进京谋生活,寻到了忠勇伯府攀个亲戚。虽是已出了五服的亲戚,但大太太倒也没有因此对段椿一家不理不睬,在他们日子艰难时还接济过几次。现如今,段椿凭着自己的本事和伯府的照应,在京中开了两间酱菜铺子,日子也过得好了,椿三太太就时常带着东西来给大太太请安。 通卢县位于京城与平洲之间的位置,离京城大约有十天左右的车程。因椿三太太在那儿生活过,所以乡里乡亲、熟头熟脸的人不少! “母亲!”段玉芹惊呼出声,“母亲,不要……女儿知错了,求母亲……” “还不快扶五妹妹回去休息?”黄氏在一旁看到婆婆皱起了眉,马上喝斥旁边的婆子办事不利,“吵得太太不得安宁!” 旁边的婆子看了一眼温氏,见二|奶奶微微点头后才开始上手去抓段玉芹的手臂,并有意无意掩住了她还想喊出什么的嘴! “唔!唔!唔!”段玉芹瞪大眼睛,惊恐万状地望着大太太、温氏、黄氏、段玉苒和段玉菱!再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段玉芹被婆子们拖出去之后,段玉苒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憋得她偷偷长吐一口气,后背已经感觉出湿凉之意! 这才是真实的高门内宅残酷实例吧!自己过去那么折腾,大太太都没使出什么厉害的手段对付自己,真是万幸!而且,段玉芹只是被嫁到乡下富户(很可能是土财主或地主)家中,并不是随便找个破落户或年岁大的男子嫁了,也算大太太留着些许善念! 段玉苒回京后也听说过不少把庶女当作利用工具、送去给五六十岁老头子当续弦,或给别人家快病死的儿子冲喜这样的事。段玉芹自己有作死的倾向,这样的结局已经是不错了!毕竟这不是个争取婚姻自由的时代! 处理完段玉芹的事,大太太也没了精神头儿,便让小辈们自行回房去说话了。 黄氏方才命令大太太身边的婆子去制止五小姐,可婆子却看温氏眼色行事,这令她既恼又羞!大太太被扶走后,黄氏就哼了一声,招呼也不打的甩帕子拧身离开了。 温氏并不在意黄氏妒嫉、恨的举动,拉着段玉菱和段玉苒回了自己的松院。 段玉菱还被吓得说不出话,温氏少不得安慰了她几句。这是大房的事,段玉苒是不好插嘴置评,也只能附和着温氏的话劝慰七堂妹。 “我……我原是不知五姐姐还想……”段玉菱抽噎地道,“若是知道……” “若是知道又怎样?”温氏不赞同地道,“婚事自有父母长辈作主,岂是你们自己挑来拣去说愿意、不愿意的?七妹妹以后可千万别在母亲面前说这样的话,免得母亲伤心。” 段玉菱一向乖巧,听了温氏的话不住点头,她才是忠勇伯府里真正柔弱的那朵小白花儿! 段玉苒见段玉菱并没有排斥成为齐远侯继室的意思,心下稍安。 有婆子进来请温氏到前面处理几件庶务,屋里就剩下了段玉苒和段玉菱二人。 段玉苒趁此机会问段玉菱道:“七妹妹已经知道大伯和大伯母欲让你给大姐夫作续弦了?” 段玉菱因哭过显得红润的脸颊就更红了,低头小声道:“前几日,母亲与我说过了。” “妹妹自己的意思呢?大姐夫可比你年长一轮还要多,妹妹现在年纪又小,这嫁过去……能行吗?”段玉苒说出自己的忧虑。 好在段玉苒是嫁过一次、大归的女子,平日又与段玉菱相处得极好,不然问出这样的话来肯定要遭人啐上一口! 段玉菱到底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男女间成亲后要做的事还不懂呢!甚至连情窦初开的机会都没有! 被段玉苒问得羞得抬不起头,段玉菱却也没有像一般女孩子那样娇嗔、逃走,因为她没了姨娘、没有亲姐妹,就一直将段玉苒当作最知近的人,说些心里话也是不怕的。 “方才二嫂子也说了,婚事本就是由长辈作主安排的,我不会像五姐姐那样忤逆、伤了母亲的心的。”段玉菱小声地道,“我嫁去齐远侯府是为了照顾倩姐儿、仪姐儿和定哥儿,服侍好侯爷,让咱们忠勇伯府与齐远侯府的姻亲不断了。旁的,妹妹没想过。” 段玉苒仔细看着段玉菱红布一样的小脸儿许久,她相信段玉菱说的是真话,而且也不是所谓的圣母心。这是古代女子从小被教导着以家族利益为重的结果。段玉菱出生没多久生母就过世了,她是由大太太抚养长大,加之年纪小、性子又纯良,对大太太早抱有感恩之心,所以才会对成为齐远侯继室的安排没有任何怨言。 也许,这样单纯的姑娘嫁给魏辰阳才是最好的选择!虽然年纪相差大了些,但女人本就颜色易老,老夫少妻还是不错的搭配!段玉菱现在年纪还小,及笲前应该是不会与齐远侯同房,这样近几年她就不会为齐远侯育孕子嗣!在大太太的监控之下,只要定哥儿不生病、不出什么意外,这世子之位必然是定哥儿的! 段玉苒的眼眶也是一热,她说不出来是同情段玉菱,还是感到欣慰!起码自己当初拒绝魏辰阳是对的,而自己对段玉菱的担心又是多余的! “妹妹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段玉苒握住段玉菱的手柔声地道。 段玉菱双眼还含着泪,朝段玉苒娇羞的一笑。 ** 大太太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很快就与张太太打好了商量,之前两家议亲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又不出五日,就由椿三太太在通卢县给段玉芹定了人家!女子一旦订婚,便不能再随便外出,要关起门来专心绣嫁妆,所以段玉芹就像消失了一样,不但忠勇伯府以外的人在成亲前看不到她,连伯府里的人也见不到其人! 段玉苒与温氏闲聊时得知:段玉芹被关在了自己的小院里,成亲前不准踏出那个小院半步! 后来魏辰阳曾到伯府来过一趟,段玉苒得知后便窝在玉春堂里一整天! 大房准备让段玉菱成为齐远侯继室的事并未公布于众,除了段玉苒知道外,连三老爷夫妇都被蒙在鼓里!更别说那个一心一意想让八小姐段玉芳成为侯爷夫人的老姚氏了! 段玉苒好不容易熬到三太太允许自己出府去琉光阁了,还没等她将邀约的短信派人送去宝珑斋呢,竟有人上门来给她提亲了! -本章完结-   ☆、97.流言毁名 来给段玉苒说亲的是靖元侯府旁支的珍五奶奶,她来为自家弟弟的亲事而来! 上上代靖元侯一世风流,生了十三个儿子、七个女儿!这位珍五奶奶便是其中一位庶子的儿媳妇!是靖元侯府还未出五服的亲戚! 珍五奶奶的父亲原在工部当个五品小官,后因身体不好便辞官回了老家休养。因其中过进士、又当过官,乡邻对珍五奶奶的家人还是很尊重、敬畏的。她的弟弟叫江岸,今年二十二岁,八月的秋闱得中,成为了新晋举人老爷! 珍五奶奶将自己的弟弟夸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又夸段玉苒如何稳重、如何贤德,能得应国公府太夫人认同和撑腰的千金,定是不差的!二人定是绝配,吧啦吧啦…… 孕中的三太太被珍五奶奶疲劳轰炸了近一个时辰,才委婉地说考虑考虑、端茶送客! 因是讨论自己的婚事,段玉苒不好在场,就避到了自己的东院。得知珍五奶奶离开了,她赶紧去了三太太的正房。 “娘,那个珍五奶奶是谁啊?怎么冒冒然便跑来给我作媒?”段玉苒不满地嘟囔道。 三太太揉揉额角无奈地将珍五奶奶要给自家弟弟保媒的话说给段玉苒听。 “哟,还是个举人老爷!”段玉苒撇撇嘴,前任丈夫任飞腾也是个举子,可半点儿读书人的礼仪廉耻都没有! 这世间有很多书读得多、读得也不错的男人是斯文败类!如果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听说举人老爷有意求娶自己,那得乐晕过去!但段玉苒只想翻白眼儿! 三太太对珍五奶奶的弟弟也不是很中意,觉得对方的求娶心思不单纯!但碍于对方打着靖元侯府的旗号而来,便也不好直接拒绝。 “娘,您别理那些来说媒的人。”段玉苒坐下来为三太太揉着腿,撒娇地道,“女儿暂时还不想嫁!您又有着身孕,可别让那些人来烦扰您了。” 三太太瞪了一眼女儿,哼声道:“暂时不想嫁?这个暂时是到何时?上次你大舅母来家里胡说一通,被咱们母女给赶了出去。事后想想,她倒有一件事说得对!” 想到那个替京兆尹府瘸腿大公子保媒的大舅母,段玉苒就厌恶得反胃! 姚王氏上次到忠勇伯府来求助,是因次子惹上了人命官司! 原来,姚世正与一商女暗通款曲,而那商女本是与旁人订了婚约的!只因未婚夫家中长辈过世、需守孝三年,才将婚事耽搁下来。不成想,那商女被姚世正的花言巧语所惑,暗k有了首尾,还有了身孕! 商女害怕不已,想让父母将婚事退了,然后与姚世正双宿双飞、成为正头夫妻!姚世正与商女只是玩玩罢了,从未动过嫁娶的念头!便又动用三寸不烂之舌,对商女连哄带吓,只说她与自己通|歼有了身孕,会被游街、沉塘!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这腹中孩子断不能留下,需先处理了胎儿,他们才能从长计议!那商女也是个傻的,竟相信了姚世正的话。偷偷喝下了情人送来的落胎药,结果一尸两命、香销玉殒了! 商女的家人和未婚夫家自然不干!商女的家人认为商女腹中孩子是未婚夫的,未婚夫绿云罩顶已是恼恨,还被喜当爹,更是忿忿不平!两家就将对方告了官!结果经过官府一查,就查到了商女的歼|夫姚世正! 之后自然是一番鸡飞狗跳,姚王氏自是护着自己的儿子,跟两家打得不亦乐乎!为了将儿子从牢中救出,只得求到忠勇伯府。 这件恶心的、糟心的事,别说忠勇伯理都不会理,连四老爷知道真相后也是黑脸甩袖哼声不管! 最后,姚家赔了一笔不小数目的银子才算解决了这件事。 段玉苒从三老爷口中知道事情始末后心中大骂姚王氏不是个东西!怪不得姚王氏跟三太太说“姑娘留在身边久了,容易出事”!这是影射自己也会像那商女一样耐不住寂寞与男子如何吧?真是缺德! “娘,那种品行败坏的人能说出什么正确的话来!”段玉苒嘟嘴不赞同地道。 三太太叹道:“女人花儿似的年纪就那么几年,虽说和离过了,不怕人说是老姑娘,但年纪大了难免不好生养!到了夫家也站不住脚。她这话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 段玉苒压下想呸一口的冲动,收回了放在三太太腿上的双手,“娘别听旁人胡说!都说女人的婚姻就如同第二次投胎,若选错了男人,后半辈子也就完了!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像女儿这般幸运得父母、兄长支持与不良之人和离?再嫁必然要仔细挑选才行,若再投错胎,还不如独自一人老死算了,总好过到夫家受搓磨!” 三太太见段玉苒又上来了倔劲儿,只得不再提女儿再嫁的事。 “罢了,你也别这么怨气冲冲的,珍五奶奶那边我回了就是。”三太太安抚段玉苒道,“本来我听着她话中的意思便有些不对劲儿,颇有想攀附伯府、替弟弟谋前程的意思。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春闱了,珍五奶奶的弟弟想必也在赶考之列,这般投机实在是没意思!” “就是,这样的人更不能嫁!不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和真本事谋前程,倒想着靠女人起势!简直是猪狗不如!”段玉苒附和地道。 三太太好笑地看着女儿义愤填膺的样子,“什么猪狗不如,臭词滥用!” 段玉苒才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滥用词汇,反正她现在不想嫁人,所以别给她提亲! ** 本以为珍五奶奶来给弟弟作媒只是个偶然,可随后几天里竟又有两位其他府上的太太出面替人保媒! 三太太和段玉苒都觉察出不对劲儿了! 这是怎么了?仿佛一夜之间,世人都发现了忠勇伯府的三房有位和离大归的四小姐!而且都想给她说媒! 一日太夫人将大太太和三太太叫过去询问。 “怎么?四姐儿开始说亲了?”太夫人满脸不悦地问道,“怎么没有人跟我说过一声?难不成是真当我上了年纪不中用,什么都不必告诉我了?” 大太太看了看腹部已经微隆的三太太,对此事她也是不知,但后来两位保媒的太太却是她接待的。一位是常胜将军府的大太太、一位礼部尚书的太太。 “回老太太的话,儿媳与老爷暂未想过替四姐儿寻夫家再嫁。”三太太垂首恭敬地道,“毕竟六郎还未说亲,妹妹却嫁了两次,总是说不过去。所以,我与老爷暗中在替六郎挑妻子的人选。谁知这阵子突然有人上门为四姐儿保媒,我和老爷也是莫名其妙的。” “哼!和离难道是什么值得得意的事吗?既然和离了,就该早早寻个人家再嫁才是对的!现在闹得满城风雨,搞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忠勇伯府有个和离的四小姐要二嫁!府里未说亲的姐儿们还要不要作人了?”太夫人气恼地嚷道,“上次王氏来给京兆尹府上大公子说媒时,就该答应的!也不会闹出今天这种丢人的局面!” 三太太抿唇不说话,她也知道从太夫人嘴里听不出什么好话来! “赶紧的,给四姐儿择个人家嫁了!要不就再送到庵里去清修!这后头还有十姐儿、十一姐儿、琬姐儿这些孩子呢,难不成都因她一个人的缘故,寻不得好人家?”太夫人拍着榻桌声声尖利!“我年岁大了,又是继母,你们面子上俯首躬身的敬着,心里或背地里都不把我当回事儿,这些我都是知道的!但事关伯府女孩儿们的名声,我是不管不行的!大太太,你若不在五日内解决四姐儿的事,我就穿着朝服到金鸾殿上请皇上给我这个老婆子评评理!” 大太太眉眼平静,对太夫人的威胁没有表现出畏惧的模样,但说话时却和三太太一样恭敬不失礼,“老太太息怒,流言之事我会尽快解决的。” “哼,最好是快些!”太夫人冷哼地道。 太夫人好不容易在儿媳面前发威风的时候,段玉苒却已经出了伯府,乘马车去宝珑斋。 硕王顾衡很忙,预约起来也是不易!段玉苒的帖子送去宝珑斋数日才得了回信,约在今天见面。 段玉苒带了一些自己亲手做的点心过去,准备送给顾衡表示谢意。 到了宝珑斋,段玉苒戴上帷帽下了马车,吴娘子如往常旁在门口相迎。 扶住段玉苒的手肘,吴娘子笑吟吟地道:“奴家恭喜四小姐,四小姐的喜事将近了吧?” 段玉苒脚步一滞,隔着面纱不解地望着吴娘子,“吴娘子,你在说什么?” 吴娘子踏上一层楼梯,低声道:“奴家听说,最近有几家太太去忠勇伯府为小姐您作媒,高门间已经有流言在传,四小姐的家人正在常胜将军府的二爷和礼部尚书太太的内侄二人间选择!” 段玉苒脚下一滑,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她不过是几日未出门走动,怎么就变成了流言的中心? 吴娘子扶稳段玉苒继续上楼,心中想着:其实还有一些更难听的流言在贵妇间流传,只是不好说出来给段小姐添堵。 -本章完结-   ☆、98.我要高嫁 所谓,人言可畏!流言仿佛一把尖利的刀,杀人于无形!于封建社会更是可怕! 身为女子,往往一个不实的流言就能毁了她的终生!段玉苒深知这个道理。 回去后得跟父母和大太太说一声,免得后续还有什么更不靠谱、更难听的流言传出来! 上了宝珑斋的三楼,意外的是这次硕王没让她等,而是先到了。 顾衡见段玉苒上楼,从座位上站起身。背光的和身影依旧高大、宽厚…… 不过,段玉苒觉得硕王似乎瘦了些。 也许是自己眼花吧。 “民女见过王爷。”段玉苒上前福身行礼。 “段小姐不必多礼。”顾衡抬手示意段玉苒起身,然后微扬下巴命护卫和吴娘子暂避。 魏东和柳战拱手退到楼梯口和外楼梯入口处,吴娘子则下了楼。 “段小姐请坐。”顾衡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率先落了座。 段玉苒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到顾衡对面的椅子旁微微侧身的坐下。 过去不知道顾衡就是硕王,段玉苒言行上也随意了些。但眼前这个人是王爷,连忠勇伯见了都要躬身行礼、言语诸多忌讳的皇子! 段玉苒表现得拘谨,顾衡也尴尬拘束起来! 堂堂硕王爷,面以皇帝时说谎都能镇定自若、面对商贾时能谈笑风生,就算是面对一些高门千金时他也表现得高贵有风度。可此时在段玉苒面前,硕王也有些无法长袖善舞了! 果然是不能做亏心事的!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听说段小姐要议亲了。” …… 不能愉快的交谈了!段玉苒刚扬起来的笑容叭嗒又落了下来! 顾衡也暗恼自己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有劳王爷替民女费心了。连民女要议亲的事,您都知道了。”段玉苒淡淡地道。 “呃……只是有所耳闻而已。”顾衡愈发尴尬地解释道。 段玉苒斜眼看了一眼硕王那虽小了一圈儿、却依旧圆嘟嘟、白胖胖的圆脸,被他讪讪的表情逗得忍俊不禁。 谁说皇子或王爷就该是威严不可冒犯、时常板着棺材脸的男人?在硕王的身上,她好像还没见到过所谓的“酷”劲呢!莫非是因为他长得圆滚,那些特质就都被肉肉弱化了? 美人儿巧笑倩兮,一时令硕王迷了眼。沉寂了二十五年的心竟扑嗵扑嗵失了跳动的规律! “那想必王爷所知也像吴娘子听说的那般,民女的父母准备在常胜将军府的二公子和礼部尚书太太的内侄之间择选一名女婿的事了?”段玉苒拢了拢衣袖,神经也放松下来。 也许是过去二人一直以平等身份相处,段玉苒也很难端着尊卑有礼的样子太久。 “王爷怎么看?您的消息肯定比民女灵通,想必对这两位公子也有所了解吧?不知他们是优秀的青年才俊,还是不学无术的败家子?”段玉苒开玩笑地问道。 顾衡一愣,没想到段玉苒竟如此……开放!这个时代,饶是平日性格外向的女子,提起议亲都脸红害臊,更别说打听议亲男子的情况了! 段玉苒挑挑眉,微歪着头迎视顾衡惊讶的目光。 知道自己的作法有些惊世骇俗,但她就是想在顾衡面前露出“真面目”。 顾衡抿抿唇,捏起面前的茶杯晃了晃淡声地道:“礼部尚书的太太是鲁川人,只是普通的书本网出身,她的侄儿不知是否考取上了功名。否则,也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罢了。” 高门千金低嫁者也不在少数,多是父母疼爱女儿,不想女儿嫁进高门受婆婆和妯娌气,才选择低嫁。但段玉苒的低嫁则是受过往经历影响。 段玉苒点点头,然后继续盯着硕王等待他的下文。 顾衡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抬起眼帘就看到段玉苒如花笑颜,他的胖脸微微发热,清咳一声扭头透过竹帘向街上看。 “常胜将军只是靖元侯三弟徐志岭的诨号,本朝并无这个军职或官职。但因徐将军数年前曾率军击退坎离族的进犯,而且有十三战十三胜的战责,所以被军中士兵和边境百姓尊称为常胜将军。班师回朝后,父皇干脆就封徐将军为常胜将军,级同三品,并允许在京中立将军府。”顾衡耐心地讲解道,“徐将军有五子两女,现在长子与次子均效力军中……” “在军营?”段玉苒还没见识过古代军营的真貌呢!其实她没见过的东西太多了!“那徐二公子是不是很厉害啊?武艺、排兵布阵……” “徐燃现在只是名校尉。”顾衡见段玉苒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不免有些……不悦!毫不留情地戳破她那没边儿的幻想!“而且长相和言行都很粗犷!” 噗!段玉苒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叫长相也很粗犷?是五大三粗的意思吗? 站在楼梯口的魏东斜了一下眼睛看自家主子,又不露痕迹的收回视线,继续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守着楼梯口。 “多……多谢王爷了。”段玉苒端起茶来压压惊。 虽然她只是开玩笑地问起传言中的两名男子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顾衡还真是挺了解! 转念一想,自己恐怕是真的不可能一辈子住在娘家!兄长段玉杭早晚是要成亲的,父母和兄长不在意,难保嫂子也不会在意!心性再好的人,也是愿意过自己的小日子,家里住着一个和离大归的小姑子算怎么回事?这种矛盾即使在她上一世生活的文明进步时代,也无法解决! 看来,将来自己不是得搬出去独居,就是得再嫁!搬出去独居恐怕又会被家人阻拦…… “段小姐约本王今日过来,就是想询问两位议亲者的事?”顾衡的胖脸微微拉长,语气平淡地问道。 段玉苒从自己的小盘算里回过神,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请王爷别误会,其实民女今日求见王爷是想询问那日您为何能够及时赶到天慈庵?是不是您事先知道了什么?例如,有人想要害我?”段玉苒表情冷肃地问道,“听云珠说,被抓住的那名纵火贼被王爷您带走了,不知这几日下来,王爷可从那贼人口中问出了什么?还请王爷能够不吝告知,就算死,民女也不想做个糊涂鬼!连是谁想害我都不知道!” 最后,段玉苒说到激动处连礼数都忘了,自称起“我”来! 顾衡的嘴角微微上挑,倒没有因为段玉苒说话的逾越而不高兴。他就知道段玉苒不会对天慈庵的事放弃追查! “那贼人倒是招了,只不过他的供词毫无用处。”顾衡道,“只说是一个四十多岁、穿着绸缎的婆子去寻了他与逃走的同伙,说有一笔买卖要给他们做,还是事前付钱!” “事前付钱?那婆子倒不怕那两个贼人收了钱不做事!”段玉苒冷哼地道,“那婆子穿着绸缎衣裳,又大方的先付钱,想必是大户人家的下人,得了主子的令行事!因为也只有大户人家不差那几个钱被骗吧。不过,既然是先付钱,给的银票上总能查出蛛丝蚂迹吧?” 顾衡的眼中闪着欣赏的光芒,并且毫不掩饰! “段小姐果然是个聪明的人。”顾衡笑着赞道。 段玉苒脸一红,发觉自己方才有卖弄之嫌!在什么地方就得守什么规矩,自己表现得太突出没什么好处! “哪里,民女也只是胡乱说说,王爷别见笑才是。”段玉苒故作羞涩地拿起帕子掩住半边脸,细声细气地道。 “那婆子给贼人的是现银,所以查不到什么线索。”顾衡道,“不过,本王却大概能猜到是谁想害段小姐,而且这个人不是段小姐你对付得了的。” “是谁?”段玉苒咻的抬起头,表情略带凶恨地问道。 顾衡提起紫砂茶壶往自己的杯里蓄了茶水,低声地道:“祸从齐远侯起,想害你的人……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卢贵妃。” “……”段玉苒被这个消息雷成了石像! 卢、贵、妃?宫里那位盛寵十几年不衰、拼命想把儿子推上太子位、皇位的贵妃娘娘? 为什么?齐远侯?等一等,有什么东西从段玉苒的脑海中滑过! 魏辰阳去天慈庵的时候好像说卢贵妃要将侄女赐婚给他! 可魏辰阳刚回京没多久,他去天慈庵找自己也很可能是临时起意,卢贵妃怎么就知道齐远侯属意的继室人选是自己?又怎么知道自己在天慈庵? 段玉苒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以自己的逻辑无法想明白这其中的种种! “为了七皇弟的将来,卢贵妃早已让卢氏族人在朝中和朝外结党,在宫外也有着很多她和卢家的眼线。”顾衡眸光微冷地道,“卢氏是个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她想让自己的侄女嫁给魏辰阳作继室,就容不得有任何绊脚石挡在前面!不过,从天慈庵之事上本王倒发现,父皇与本王都高看了齐远侯魏辰阳!” “齐远侯此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段玉苒不认为卢贵妃是突然看好魏辰阳,才决定以姻亲拉拢他!一定有什么更隐蔽的理由! 顾衡深深地看了一眼段玉苒,沉声问:“魏辰阳没跟你说他这次被父皇召回来是为了什么?” “他怎么会和我说?”段玉苒瞪大眼睛、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顾衡,“这种泄露皇命的事……” “哼!”顾衡不屑地一笑,颊上的肉和下巴的肉跟着颤两颤!“太子发现了银矿,在万寿节当天将其作为寿礼献给父皇。本王奉旨于下个月初七动身前往银矿所在县地,监督开采事宜。而齐远侯魏辰阳已经被调入户部,将陪同本王一同过去!如果无意外,他可能会留在那里当差了!” 原来,父皇对自己也并非是全然的信任啊! 段玉苒吞咽了一口唾沫,心中已经是巨浪翻腾! 监督银矿开采可是个肥差啊!他日魏辰阳回京,不但在户部肯定是大有发展,他的私产恐怕也是要翻上几翻!难怪卢贵妃急吼吼的、费尽心机地要吞掉齐远侯这块肥肉!所以,卢贵妃派人紧盯魏辰阳的行踪、继而草木皆兵的作法似乎也合理起来!不过…… “王爷,您也派人监视齐远侯?”不然,他怎么会那么快赶到天慈庵! “自然!”顾衡并不掩饰自己对魏辰阳的顾忌与厌恶,毕竟没人喜欢被长辈派到身边监视自己的人! 段玉苒不禁后怕!如果顾衡没去天慈庵将自己带回,而是得知纵火贼失手的卢贵妃派人再去刺杀自己……那时她被吓得还有些不太清醒呢! 突然,段玉苒对顾衡的感激又加深了许多,而且心中也有小小的喜悦。 可一想到要杀自己的人是卢贵妃,段玉苒又丧气起来!自己怎么可能斗得过贵妃!简直是分分钟被碾压死的节奏! 不难猜测,卢贵妃一定是得知魏辰阳到天慈庵找自己,怀疑自己将会成为齐远侯的继室,从而挡了她的计划。就派人潜入庵中放火想烧死自己!手段可谓狠毒,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 “难道……最近有人积极上门给我提亲,也是卢贵妃的意思?”段玉苒不确定地抬眼看向顾衡,这跟前面要杀人相比,手段可温和多了! 顾衡微微颔首,“有可能。毕竟这里是京城,卢氏也不敢大动手脚!你一日不订亲、不成亲或魏辰阳一日不续弦,她就不会停手!” “可是,将要成为魏辰阳继室的人是……”段玉苒刚想说是七妹妹段玉菱,但话到嘴边却又打住! 她不能将段玉菱推出来!夺嫡之争,谁又能猜到身为太子一派的硕王是怎样一个心思!万一再隔墙有耳,被什么人听了去,那七妹妹不就危险了!也不知魏辰阳与七妹妹的事何时公布! 顾衡挑眉等着段玉苒说出忠勇伯府与魏辰阳最后的决定,可眼前这个小女人却硬生生的将话一转! ”想要成为魏辰阳继室、齐远侯夫人的人实——在是多!难道卢贵妃还都杀了不成!”段玉苒心虚地扬扬小巧的下巴,强作镇定地道。 顾衡想伸手掐断这只装模作样、狡猾小狐狸的脖子!难道她连自己的命都不珍惜? 最可气的是,自己救了她,她却不信任自己!还跟他打马虎眼! “哦……那段小姐你为何没答应魏辰阳的求娶呢?”顾衡凉凉地问道。 “你……王爷怎么知道民女没答应?不是!魏辰阳到天慈庵根本不是来找我……”段玉苒一时不察,就掉进了顾衡挖的坑里!“王爷可别坏民女的清誉!” 死胖子!果然是歼商! “呵呵。”顾衡坐直身子意味深长地笑出声,“本王奉劝段小姐一句话,齐远侯绝非良配!” “为什么?”段玉苒不服地问。 “一个将功利放在第一位,遇事任性妄为、考虑不周全的男人,嫁给他后又如何能护你周全?”顾衡淡淡地道。 段玉苒心中一震,这似乎不该是他们这样未婚男女该谈论的话题! “段小姐尽管放心,本王会派人暗中保护你的安全。同时,也请小姐减少外出为好。”顾衡对段玉苒道。 段玉苒的眼中浮起迷惑,“王爷,您为何要做到这一步呢?如果说是为了报恩,那在天慈庵那一次,你我就已经两清了啊?” 顾衡搭在桌上的左手手指轻轻一抽,但面上却仍是一派详和无害。 “事情牵扯到卢贵妃,本王自然不能坐视不管。”顾衡如是道,“段小姐想保护那位未来的齐远侯夫人,而本王想看到卢贵妃得知真相后的可笑模样,这也算是我们互利互惠的合作,不是吗?” 是……是你的大头鬼! 段玉苒闻言先是莫名失落,随后就是恼怒! 死胖子!又要利用她! “呵呵。”段玉苒发出虚伪的、令硕王手下两名护卫头皮发麻的笑声开场,弯着漂亮的杏眼对顾衡笑道,“民女真希望王爷的愿望能够达成呢。不过,民女的长辈正在给民女议亲,也许很快民女就要与旁人订亲了,这可如何是好?王爷不也说,只要民女订了亲事,就不会有危险了吗?呵呵……” 顾衡额角青筋微拱,眉尾扬了又扬! 他怎么忘了,段玉苒既不是完全能顾全大局的冷静女子、亦不是容易被操控的柔弱小女人!她就是个异数! “你真的要嫁人?”顾衡轻轻咬牙问道。 “当然!民女不嫁人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既然如此,应国公府的郑文麒既是你的表哥、文采出众、人品也不错。他还是进身之身,随时可以谋职入仕,你何不考虑考虑他?” “民女不知道王爷也兼作媒人之职呢!”段玉苒气恼地站起身瞪着顾衡道,“忘了跟王爷说,民女择夫的首个要求就是,对方不能是鳏夫!而且,民女既不想低嫁、也不愿凑合着平嫁,反而是要高嫁!如果王爷有合适的人选,不妨帮忙保个媒!” -本章完结-   ☆、99.烦恼 段玉苒上一世谈过两场不痛不痒、无疾而终的恋爱,穿越后她成过一次亲!这三段感情在她看来区别不是很大,前两场恋爱中她没有找到书上说的、影视剧里演的那种入心入肺的情感投入,连分手都没有半点伤心的感觉!除了茫然与失落,还是茫然与失落!和任飞腾的婚姻更是连感情基础都没有,她想尝试着先成亲后恋爱、慢慢了解与投入,结果又遇到一个自诩为真爱争取名分、却和陪嫁丫鬟滚到一起的奇葩渣男! 这种被别人关心终身大事的感觉并不舒服!上一世见到三姑六婆必被问的就是“有对象了吗”、“结婚了吗”、“有娃儿了吗”……作为大龄剩女的段玉苒也没少经历!不过,后世女人独立,终生不嫁顶多被人背后惋惜和说道性格强硬等等。 但古时女子到了适龄年纪还不嫁(包括和离后),被人议论起来的话就难听多了!什么“有隐疾”、“面貌丑陋”、“德行有亏”……反正怎么难听怎么议论!最可恨的是古人特别喜欢“连坐法”!一个女人被人说三道四,会连累家中的姐妹被人认为同样不好!甚至牵扯得广了,还会将族中姐妹、侄女都给连带上被人质疑有问题!这真是“你有病,你全家都有病”的最好诠释! 硕王先是想利用自己当靶子吸引卢贵妃的注意,然后准备看卢贵妃输时的笑话!随后又当起媒人,想将郑文麒和自己凑成一对!段玉苒简直忍无可忍!过去的“顾爷”多么可敬、可爱,现在的硕王真是讨人嫌到了极点! 像被人踩到尾巴的猫,段玉苒亮出了尖利的爪子向对方挥舞警告!少惹喵! 负气说出自己要高嫁、还不嫁鳏夫的话后,段玉苒自己都有些后悔!她疯了吧!竟对硕王大呼小叫! 果然,顾衡被段玉苒的高声吓了一跳,更为她大胆的言词所震惊!一时竟无语…… 段玉苒的脸羞得通红,却硬撑着昂起头看向别处,不肯认错赔罪! 魏东和儿柳战对视一眼,心中暗想:自家王爷对女人可没什么耐性!连寿兰县主那位贵女在硕王面前耍性子,硕王都转身就走,理都不理!这位段小姐可真是个拎不清的!等着王爷…… “你连郑文麒都未看上眼?”顾衡半晌才惊讶地开口问道。 魏东和柳战的下巴碎了一地!他们王爷没起身甩袖就走、没黑脸、没发脾气,反而像个真正的媒人一样问女方的意思?莫非天下红雨了? “咳,回王爷,民女只将郑家表哥当作兄长来看,并未考虑过其他。”段玉苒借坡下驴地表明自己的想法,她站起身微福一礼道,“况,婚姻大事皆由长辈作主,民女不该私下与王爷妄言。方才是民女失礼了,请王爷莫怪。民女出来时辰有些久,该回去了。王爷,请容民女告退。” 顾衡略微沉吟了一下,也站起身来望着段玉苒道:“段小姐言重了,本王方才所言亦有鲁莽之处,请小姐不要放在心上。既然小姐已经知道天慈庵纵火一事的原由,就请多加小心吧。” “多谢王爷。”段玉苒道了谢,再福一礼便朝楼梯口走去。 刚走到楼梯口,魏东拱手向段玉苒行礼之时,顾衡想到什么的又开口叫住了段玉苒,“段小姐!” 段玉苒心中滑过一股异样,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顾衡,“王爷还有何吩咐?” “万寿节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新的琉璃首饰图样该快些递送上来给本王过目挑选了。”顾衡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道。 “……是,民女会尽快画好,并派人送到宝珑斋来。”段玉苒垂眸应道。 顾衡不再说话,点头示意段玉苒可以离开了。 死胖子王爷!还管我嫁给谁,你自己二十好几还不是光棍一根! ** 段玉苒带着对顾衡一肚子的腹诽回了忠勇伯府。 进了玉春堂的院子,就看到院中服侍的几个丫鬟脸蛋红扑扑、眼睛水汪汪的水灵模样!倒不是以前这些丫鬟都死气沉沉,只是今天格外的……春意盎然? “四小姐,您回来了?”叫梨香的二等丫鬟正坐在屋檐下绣东西,见段玉苒和碧珠回来赶紧起身迎上前。 刚才段玉苒还看到梨香的眼神不时向三太太的屋子飘,根本无心手中的绣活儿,所以也很快就看到自己进来了。 “你们这一个个的是怎么了?”段玉苒打趣的道,“眼看天都渐冷了,你们倒一个个像热着了似的红着脸。” 段玉苒状似打趣,但眼神却有几分锐利!丫头思春可不是什么好事! 梨香的脸更红了,羞怯的垂下头低声道:“郑家表少爷过来了,正在屋里跟太太说话呢。” 有些人真是不经念叨!郑文麒其中之一!顾衡和段玉苒半个时辰前还说到他呢,本尊就出现了! “文麒表哥来可是有什么事?”段玉苒皱眉问道。 梨香道:“表少爷今日是与大爷一起回的府,给老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请过安后,刚到咱们玉春堂。” 真是巧了!郑文麒到三房来给三太太请安,自己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若是刻意避开反而不好,段玉苒只得硬着头皮去正房。 丫鬟唱了喏后,掀帘子请段玉苒进内。 三太太自从有孕后便不再熏香,屋里摆着水果除味、清新空气。段玉苒绕过屏风进了明间时,鼻端的水果香中又混着淡淡的梅香。 那梅香若有若无,勾人欲深嗅却消失了,刚遗憾的以为是错觉时,又轻飘而来! 段玉苒过去不知道梅花的香味是怎样的味道,但被困在应国公府的红梅林中那一次,她才知道了“红梅香”是何等香气,甚至被郑文麒背出梅林时,她的发上、衣裳上都沾染着梅香……不知是染了梅花的香气,还是染了郑文麒身上的香气! “苒姐儿回来了?”三太太看到女儿姗姗而入,高兴地唤道,“快来见过你文麒表哥。” 段玉苒的明眸微抬,与一身雪衣的郑文麒对视上。 无论见过郑文麒多少次、无论他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恶意,段玉苒不得不承认——郑文麒真的、真的很仙!一身镶着月白边的雪白衣袍、羊脂玉雕成的玉冠束着乌黑的头发、眉眼精致得男人女人都会赞叹的容颜,还有那淡然、离尘的微笑……难怪自己当初曾对他暗有好感,这样一个禁欲系、上仙般的男子站在面前,不迷惑的人可谓定力真是厉害! “表哥。”段玉苒上前朝郑文麒盈盈一礼。 “苒表妹。”郑文麒拢手微笑地还礼,“听三舅母说,妹妹前阵子去天慈庵清修,不想却在庵里病了,为何不多在房中休息几日?” 段玉苒看了一眼母亲,三太太则笑米米地、眼睛半点儿不移地看着郑文麒,仿佛甚是满意他关心自己女儿的言语。 “多谢表哥关心,我已无恙,又记挂着云罗街的铺子,所以过去看看。”段玉苒淡淡地道。 郑文麒感觉出段玉苒的冷淡,只是轻轻一笑,转而向三太太道:“三舅母,文麒就不多打扰了。” 三太太瞪了一眼拉长脸的女儿,对郑文麒热情地道:“代我谢过你的母亲,有劳她为我c心了。” “是,文麒一定将三舅母的话转告给母亲。”郑文麒躬身行礼,又朝段玉苒点头道,“苒表妹,告辞。” “表哥,慢……” “苒姐儿,你去送送文麒!”三太太“命令”女儿道。 段玉苒无奈地在心里叹口气,只得侧开身对郑文麒客气地道:“表哥,请。” 郑文麒不但没有拒绝,反而笑吟吟地道:“那就有劳苒表妹了。” 知道有劳就客气的婉拒、说“不要送”好了啊! 看着郑文麒和段玉苒一前一后的出了屋子,三太太脸上的笑容才收了起来,长叹一口气由袁妈妈扶着坐回榻上。 “你说苒姐儿这孩子,非说不嫁鳏夫!像文麒表少爷这样出众、优秀的人不比那个什么京兆尹府上拖着孩子、还瘸着腿的大公子强上千倍万倍?怎么就因大嫂那回刺激到,连文麒表少爷也嫌弃了!”三太太抚着胸口叹道。 袁妈妈帮孕后有些气短的三太太顺着气,边道:“四小姐先前在亲事上吃了亏,再选人家自然是慎重的。也许郑家表少爷是哪里不合四小姐的心吧?” “有什么不合心的?”三太太无奈地道,“文麒那孩子模样俊得连女人都自叹不如,又是进士之身随时可以谋职。苒姐儿是和离过的,他是丧过妻的,两个人正合适!最难得的是应国公府的太夫人也挺喜欢苒姐儿,还帮过咱们。” 袁妈妈想了想,俯身低声道:“这喜欢是一回事,愿不愿意让咱们四小姐当孙媳妇可又是另一回事!奴婢觉得,大姑太太对郑家表少爷的续弦之事另有打算,不然咱们三房回来一年多了,也不见大姑太太来找您透过话儿不是?” 三太太是当局者迷,听了袁妈妈的话便是心中一凛! “可不是嘛!瞧我这糊涂!光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了!”三太太一拍脑门儿恍然地道,“等我身子舒服了,就请大姑太太过府聊一聊,试探一下。” 袁妈妈想说:这事儿也得四小姐点了头才行啊! 可见三太太一脸兴奋与期待的模样,袁妈妈决定还是孕妇为大。 -本章完结-   ☆、100.没看上 段玉苒送郑文麒离开,本想送到院门口就回,却在准备开口时被郑文麒抢了先! “苒表妹能否再往前送送我?”郑文麒面带笑容的转身看着段玉苒道。 段玉苒皱皱眉,虽不情愿却也不好拒绝。 “好。”段玉苒点头应下,命丫鬟碧珠跟随。 三人出了玉春堂,沿着小径往二门的方向走去。 郑文麒今天到忠勇伯府是有事要找大舅舅忠勇伯商议,但忠勇伯还未回府,所以才先向府中女性长辈见过礼,再去前院书院等候。 段玉苒以为在相送的路上,二人会尴尬沉默,但今天的郑文麒似乎很健谈! “表妹回来前,我与三舅母聊了一会儿,才发现与普通闺阁千金可真是不一样。过去只道表妹开铺子是置个私产赚些脂米分零花,平时请了掌柜打理,自己在府中等着掌柜送账本和银钱过来就是。没想到表妹却对铺中诸事亲力亲为的把关,还时常到铺子里巡看。倒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段玉苒对自己的娘亲真是无语,一定是被郑文麒这张脸和气度迷得失了戒心!虽说自己经常去琉光阁的事大家都知道,但诸事亲力亲为却不是人人都晓得的!也不知道三太太一开心,都跟郑文麒说了什么! 段玉苒至今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小心眼儿!自从万寿节前的龙舟赛骚乱事件发生后,她本能的对郑文麒闪避,有时自己也会觉得奇怪!很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美男子身边是非多”,所以才避开的吧? 段玉苒微微一笑,客气地道:“让表哥见笑了,自己的生意当然需要自己多上心才好。表哥别嫌我一身铜臭才好。” “怎么会呢。”郑文麒语气温和地道,“我从心底佩服表妹的果敢与认真,连我这个男子有时也是自叹弗如的。” 段玉苒淡然地笑着,并没有因为郑文麒的夸奖而得意或骄傲,反而是心中升起疑惑! 郑文麒虽不是寒冷型的美男,但几次短暂相处下来,也没发现他是这种暖男啊! “表哥谬赞了。”段玉苒看了看前面近在咫尺的垂花门(二门),停下了脚步,微福一礼对郑文麒道,“不远送表哥了。” 郑文麒也停下脚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二门,再转头用明亮的眼眸望着段玉苒叹息地道:“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表妹对我有些疏离。是不是因为八月赛龙舟那天我未能护你周全,所以……” “表哥想多了。”段玉苒打断郑文麒的话,微笑地道,“那天表哥也因人潮拥挤受了伤,而我又因寿兰县主相救没出什么事,我怎么会怪表哥呢?只是我与表哥平素接触并不多,又是和离大归的身份,所以在礼法上多注意些,免得招来流言蜚语。”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令郑文麒不知该说什么,他只能无奈一笑,拱手还礼准备离开。 段玉苒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想到五小姐段玉芹说过的话:文麒表哥心里的人是大姐姐!而且平日与母亲闲聊时,也知道了一些当年郑文麒与段玉蓉青梅竹马、却无夫妻缘分的事。这也是心高气傲的大姑太太段嫣最近几年和忠勇伯府疏远的原因!甚至两府有传言说,郑文麒考取功名却不入仕,也是因段玉蓉与齐远侯成亲的事打击所致,使他意志消沉…… 段玉苒可不想成为谁的替代品,更不愿意与一个曾和别的女人有过刻骨铭心感情的男人有情感纠缠。 “表哥!”女孩子清脆的娇呼突然从内院方向的一扇月亮门处响起,一道大红的身影疾步走来。 六小姐段玉芸的脸上飞着红云的走过来,朝郑文麒福身行礼后抬头娇羞地道:“我听说表哥过来了,不想竟在这儿遇到,真巧啊!” 少女红彤可爱的脸上挂着赤果果的爱慕,任谁一眼都能看出她的心思! 段玉苒却暗暗吐槽:妹纸,你跑人家家门口“偶遇”就更巧了! “芸表妹。”郑文麒如玉的面容上挂着冷淡,疏离的和段玉芸打招呼。 段玉芸沉浸在自己营造的米分红之中,完全感觉不到郑表哥的冷淡! “表哥这是要走了吗?”段玉芸的脸上浮起失望的表情,娇声地道,“表哥既去了玉春堂,为何不到硕丰苑(四房的院落)坐坐?” “方才在老太太那里已给大舅母、二舅母和四舅母请过安了,因三舅母身体不便未到,所以我才去玉春堂给三舅母请安。”郑文麒解释道。 四老爷和四房的公子们又不在,他去硕丰苑做什么?难道专程去看表妹们? 段玉芸嘟起嘴有些不快,转眼又看到站在一旁的段玉苒! “四姐姐怎么也在这儿?你不是外出了吗?表哥不知道吧?要说咱们忠勇伯府谁最忙,可不是当家的大伯母和二嫂子,当属四姐姐!”段玉芸阴阳怪气地将失望与不满撒到段玉苒的身上! 段玉苒早已习惯段玉芸的骄横和无礼,心中也不生气。但习惯并不代表容忍,所以她以冷漠和无视的态度回敬段玉芸! “表哥慢走。”段玉苒转身就往回走。 段玉芸在郑文麒面前丢了面子,气得咬紧嘴唇! “苒表妹请留步!”郑文麒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叫住欲离开的段玉苒。 段玉苒皱眉转身,“表哥还有事?” 郑文麒迟疑了一下后问道:“苒表妹可知道齐远侯已经回京,并进了户部吗?” “我听说了。”今天刚从胖王爷……哦,是硕王那听说的。 郑文麒闻言微怔后垂首轻笑出声,低喃道:“难得他有心了。” 说完,他朝段玉苒点头一笑,转身朝垂花门走去。 段玉苒一脸的莫名其妙!郑文麒为什么问自己关于齐远侯的事? 疑惑间,段玉芸就凑近了段玉苒,“四姐姐刚才和表哥在聊什么?” 被彻底无视的六小姐只能眼巴巴看着喜欢的人翩然离去,气得跺脚的同时也不忘质问别人! 其实是段玉芸心虚,她之前去应国公府碰到郑文麒时没少说段玉苒的坏话!有些是她自己猜想的,有些干脆是胡编乱造的!是不是文麒表哥从段玉苒那里听说了什么,所以才对自己冷淡?搞不好是段玉苒也说了自己的坏话! 段玉苒冷瞥一眼经历了母亲与亲妹妹长时间禁足后丝毫没长进的段玉芸,懒得理她!带着碧珠转身回玉春堂。 在段玉苒手底下吃过亏的段玉芸不敢造次,只能再次用力跺脚表达愤怒! 走远些后,碧珠才开口道:“六小姐脸上的妆……” 才十四岁的小姑娘,在脸上画了一个大浓妆扮成熟!实在不伦不类! “随她折腾吧。反正不关我们的事。”段玉苒道。 忠勇伯府里未嫁的几位小姐,除了七小姐段玉菱是个安分的少女外,其他几个是一个比一个能作!其实仔细一想,自己也挺能作啊! ** 就在段玉苒烦恼着如何向不知内情的大太太和三太太说明,最近的求亲者的人家十之八九都是心怀不轨、受人指使而来时,久未见面的大姑太太段嫣一脸怒容来到忠勇伯府了! 段嫣入府就直奔玉春堂而来,大太太和二太太得了消息也立即赶了过来! “大姐快请坐!”三太太没料到段嫣会“不请自来”,真不知是喜是惊! 段嫣阴沉着脸看了一眼腹部已经隆起的三太太,没好气的道:“你也别忙活了,有着身子就该注意些!” “是,是。”三太太拘谨的笑了笑,“大姐来之前也没说一声,所以我才……才乱了手脚。” 段嫣哼了一声,脸上的阴云又加重几分。 段嫣刚坐下没多久,大太太和二太太也到了。三太太自然又是起身一番客气。 待众人坐定,大太太看向一向心高气傲、做事从来都是锋芒毕露的小姑子。 “妹妹久不过府来坐坐,怎么一来就阴沉着脸?莫不是谁惹了你?”大太太端起丫鬟奉上的茶水,淡淡地问道。 段嫣轻哼一声,也端起茶水不冷不热地道:“我来是找弟妹有事,大嫂怎么过来了?” 大太太抿了口茶,用帕子拭了拭嘴角后轻笑一声道:“呵,三弟妹有着身孕,我这不是怕妹妹之前有什么误会、再说些重话令三弟妹动了胎气嘛。” “大嫂还真是体贴,我以前倒没发现!”段嫣哼声道。 二太太和三太太对视一眼,颇为无奈地看着这对有嫌隙的姑嫂斗嘴。 二太太怕这样下去,大太太和段嫣真的吵起来,反倒将段嫣到忠勇伯府找三太太的真正目的给忘了! “大嫂,不妨听听嫣妹到访的原由吧。”二太太劝道。 大太太抿抿唇,将脸扭到一边。 段嫣本来就气,刚才又跟大太太惹了闲气,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听了二太太的话后,锋利如刀的视线就投向了三太太! “我听说最近有多家上门给四姐儿提亲,弟妹可是替四姐儿寻得满意的人选了?”段嫣声音略尖地问道。 三太太看了一眼二太太,后者也是一脸不解,只得点头示意三太太实话实说。 “还……还没有。”三太太紧张地道,“那些人家,苒姐儿都没相中。” “荒唐!哪有姑娘家自己选夫婿的?说出去岂不是丢了咱们忠勇伯府的脸面?弟妹未免太骄纵着四姐儿了!”段嫣瞬间像被点燃的柴禾,扬声训斥三太太道,“就是三弟与弟妹这般纵容,才会造成四姐儿的今日和离大归!当初若是你好好教导于她,又怎会……” “妹妹这话说得可是不对。”大太太看不惯段嫣上来就咄咄逼人、训责三太太的样子!便插嘴道,“贵府的太夫人在去年的寿宴上可是说四姐儿和离得好!任家寡廉鲜耻,全家都是没规矩的,四姐儿若是还留在他家,便是糟踏了咱们伯府的小姐!怎么到妹妹这里,又成了三弟妹和四姐儿的不是?难不成妹妹对贵府太夫人的话有所质疑不成?” 大太太此言一出,就像点了炮仗,激得大姑太太段嫣腾的站起身! “哎呀,好啦好啦!”二太太连忙站起身走到段嫣身旁安抚三句话不到就吵起来的姑嫂,“都是自家人,怎么见了面便要这样针尖对麦芒?” 真是无论年纪多大,女人们的心眼儿始终就那么大!就算是成为了公府和伯府的太太,也放不下旧日恩怨! “是呀是呀。”三太太也打圆场地道,“大姐来问四姐儿的婚事,莫不是也有好儿郎想要说给四姐儿?” 气得头发都要着火的段嫣听三太太这么一问,原本满涨的火气冲得过了头,直接一泄到底! 扑嗵的坐回椅子,段嫣竟转过头偷偷用帕子压眼睛,似是落泪了! 这一幕令忠勇伯府的三妯娌吃惊不小!在她们眼中,段嫣可是宁可流血也流泪的人! 二太太见状拍了拍段嫣的肩膀柔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嫣妹说出来就是,吵吵闹闹终是不解决问题。” “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段嫣忍不住轻泣出声,“我这辈子偏就生得那么一个孽障,叫他气死也就干净了!” 大姑太太这说得是郑文麒?那个对长辈彬彬有礼、对平辈与晚辈皆微笑以待的郑三爷? 三太太糊涂了,不知道郑文麒惹他娘生气,作甚他娘找自己家出气啊? “文麒岂是那种不孝的孩子,想是嫣妹误解了他吧。”二太太与大太太对视一眼后温声道。 段嫣抬起头,双眼红通通地望着二太太道:“二嫂也是知道的,当年那孩子与大姐儿两小无猜的一块长大,原以为他们表兄妹能凑成一对儿,咱们也就没刻意拦着。谁知道有人却没看上文麒那应国公府二房嫡子的身份,将女儿许了王侯之家、攀高枝儿去了!” 一旁的大太太冷哼了一声,却是未接话!反正那亲事是忠勇伯点头应了的,段嫣要骂她的哥哥尽管骂去! 陈年旧事又被提起,段嫣真是又恨又痛! “都已是过去多年的事了,与今日嫣妹过来何干?”二太太也是头疼这个说话爱跑题的小姑子! 真难想像,这样的段嫣可是在应国公府里掌管中馈十多年的太太! “前阵子,那孽障像突然开了窍,与我家老爷说想入仕!我与老爷自是欢喜不已,只当他浪子回头了。谁知前天他到忠勇伯府来寻大哥请教入仕之事回到国公府后便魂不守舍,昨天就到我那里跪下恳请我到忠勇伯府来提亲!”段嫣说得咬牙切齿、恨声地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屋里人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郑文麒竟想求娶段玉苒!? 这一消息仿佛旱天惊雷,震得三太太呆若木鸡! 三太太是暗暗想过段玉苒和郑文麒在一起的可能性,甚至还考虑要不要找段嫣透透气儿!但这一切都是在双方不挑明了说的情况下进行,即使段嫣不同意、找个托词婉拒,也不影响大家的感情。像现在这样摊到面上噼哩叭啦的说开,倒令人尴尬了! 明显段嫣对儿子想求娶段玉苒的事是一千万、一万个不愿意!甚至失去冷静、放下脸面跑到忠勇伯府来和三太太说道! “这……这我们可不知道啊!”三太太冤枉地摊手道,“前日文麒过来时,也不见他有这意思!况且,他们表兄妹也没见过几次面,怎么就……” 大太太和二太太也是颇感震惊,但似乎又有些能接受。表兄妹之间有了感情、有意嫁娶很正常啊,倒是大姑太太的反应过激了些。 “嫣妹,四姐儿是个好孩子,连你们府上的太夫人都赞过的,文麒与她倒是般配。”二太太道。 “般配?怎么会般配?”段嫣放下拭泪的帕子忿忿地道,“我家文麒前头是没了一个屋里的,但即使他不入仕也娶得高门中未嫁过的千金小姐!”言下之意,是看不上段玉苒的和离身份! 三太太原本还对大姑太太的怒火有几分惧意,听段嫣这么说,她也沉下了脸。 “大姐这话是怎么说的?”三太太哼声道,“方才大姐还颇为不屑的说有人要攀高枝儿!临到自己头上了,却又眼睛长在头顶看不上别人了!就算大姐今天是来替文麒表少爷求亲的,我们也不见得就应下了!” “你!”段嫣想不到平日里看着行事畏缩、被三老爷护在羽翼之下的三太太竟然也有言词犀利的时候。 “三弟妹,这个时候可不是置气的时候。”二太太转头又劝三太太道,“嫣妹也是说者无心,还是商量孩子们的事为重。我倒觉得,如果四姐儿与文麒……” “我不会应的!”门外传来段玉苒冰冷的声音! 帘子一挑,穿着翠色衣裙的段玉苒寒着脸进来。 “苒姐儿!”三太太惊的站起来,“你怎么进来了?” 刚被三太太的话刺得恼火的段嫣听到段玉苒的声音、又看到她走进来,气得也站起身! “看看!这成何体统!长辈们在说事,她就大剌剌的闯进来!” 大太太也不赞同地望着段玉苒,站起来无奈地道:“四姐儿,你先回避一下。” 段玉苒朝大太太、二太太和段嫣行了一礼,然后昂首走到母亲的身后站定,杏眸含火地望着段嫣冷声道:“当初被任家表面的知书达礼所蒙蔽,我误入龌龊之家!和离后,我便发誓今生再择夫婿必要我亲自考验!上看父母德行、左看兄嫂品行、右看姐妹性情、下看家中对晚辈教导,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上门提亲,我都要觉得荣幸和窃喜!方才在外面听得姑母说父亲与母亲对我过于骄纵,玉苒觉得不服!天下但凡爱护子女的父母,皆不愿儿女受苦!姑母不也是爱护表哥,才会觉得我配不上表哥,继而迁怒我们吗?既然姑母能因爱子心切闹到玉春堂来,父亲、母亲为了我后半生的幸福,便答应由我自己挑选夫婿又有何不可?” “这……你……”段嫣颤抖着手指指向段玉苒,视线却在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的脸上扫过!谁是阿猫阿狗! 大太太倒没有表现出特别惊讶的样子,毕竟她自己的女儿也是一副刚强的性子。 二太太脸上的表情是焦灼无奈,却没再说任何劝阻的话。 段玉苒心里有一把火在烧!她生气并不是因为被段嫣看不起,而是段嫣处处指责三太太教女无方,还说那么多难听的话惹恼孕中的三太太!若自己不站出来顶下风暴,万一三太太被气得动了胎气怎么办?况且,段嫣还真把自己的儿子当成宝了,以为她来求亲,三房的人就该谢主隆恩不成! “请姑母无需担心和有顾虑,玉苒从未想过与文麒表哥结为夫妇!虽然文麒表哥有着天人之姿、才学过人、待人又知礼,但玉苒并不想嫁个鳏夫,更不想未来的夫婿空有才华却只能在家吃干饭!那和废材又有什么区别!”段玉苒冷笑地道,“姑母也不必恼怒玉苒的不敬!母亲这个年岁怀有身孕,本就是不应情绪起伏过大,姑母进来就风雨雷电、不管不顾的砸下来,数落母亲的不是,玉苒作女儿的若不挺身而出护住母亲和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想必父亲回来也会责怪于我的!” 段嫣此时只有猛烈喘息的份儿,硬是找不出话来反驳和痛斥段玉苒! 段玉苒的战斗力爆表,这几个月来经历的惊险、承受的压力也在此时爆发出来! “大伯母与二伯母,玉苒无状了,还请二位长辈恕罪!”段玉苒朝大太太与二太太福了福身,然后又道,“还劳请二位伯母送姑母离开,玉苒要安置母亲休息了!” 二太太眼角余光扫到大姑太太段嫣的身子晃了晃,连忙伸手扶住她,“嫣妹?” 段嫣被气得眼冒金星,险些厥过去! 大太太见此情景心下痛快,面子上却还要拿出当家主母的样子责备段玉苒道:“四姐儿,你今日实在是失礼,改天要向你姑母敬茶请罪才是!” 段玉苒知道大太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便应道:“大伯母教训的是,玉苒记下了。” 大太太向二太太使了个眼色,又让二太太带过来的婆子扶住自己的主子,一行人急匆匆的出了屋子。 段玉苒扶住三太太的手臂,感觉到母亲身体僵硬的同时还在微微颤抖! “袁妈妈,快让人去请大夫!”段玉苒害怕地喊道。 ** 明熙堂的太夫人日夜盼着齐远侯再进忠勇伯府,同时也不忘让布坊送流行的布料入府供段玉芳挑选,还偷偷用私房给这个庶出的孙女打了几样首饰!为的就是让段玉芳能入了齐远侯的眼,将来四房有个依仗! 四太太一直冷眼作壁上观,只要不是让她生的女儿去搅那烂摊子,管太夫人多大方的往外掏钱!反正花的也不是她冯氏的钱!最近她可是在暗中给两个女儿相看人家,太夫人不注意她们才好呢!省得看好哪一家,又将那小践人推上去! 呸!先是看中东盛郡王府庶出的公子,后惦记人家嫡出的世子爷!现在又朝齐远侯继室的位置使劲了!这等跟下贱地方的鸨母与伎女般一样的行径看得四太太恶心! 就在太夫人和四房私底下互相嫌弃的时候,三房那边就发生了大事! “大姑太太被气走了?”太夫人瞪圆浑浊的老眼看着通风报信的婆子,“是什么事儿,你可知?” “回老太太的话,奴婢也只是看到大姑太太怒气冲冲的离开,打听之下才知道之前大姑太太是去了玉春堂。其他的……却是不知。”那婆子道。 太夫人失望的靠回大枕里,摆摆手让丫鬟赏那婆几个钱打发了。 段玉芳坐在碧纱橱里在绣花,方才婆子进来说事时她竖着耳朵听了几嘴。 三房那位四姐姐可真是让人羡慕!不旦父母和哥哥疼她、护着她,还在很多事上由着她自己作主! 虽然王姨娘得四老爷的寵爱,但终究是个以色示人的姨娘!说难听些,在主母们的眼中,姨娘就是个玩意儿!段玉芳小时候由王姨娘教导着如何博得父亲的疼惜,可随着岁月流逝、王姨娘虽在四老爷的心中依旧是特殊的存在,却也日渐不如颜色正好的通房丫头们得注意了! 看着姨娘的费尽心机,最终还是这样的下场,段玉芳心中就想自己这辈子是不能作妾的!可是以她庶女的身份,如果想嫁人当正妻,就只能嫁给同门第府中的庶子,而这些庶子分家后生活如意者太少!再有就是高嫁给人当继室和低嫁了!后者和嫁给门当户对的庶子没什么区别,很可能未来的日子会过得不怎么样!所以,她甘愿被太夫人一次次的利用,反正这也是互利互惠的事儿! 那婆子说得含糊,也没个有用的,被打发走之后,段玉芳放下手中的针线从碧纱橱里走出来。见太夫人靠在湘妃榻上闭目养神,后面有个丫鬟轻轻揉按着她的太阳穴。 段玉芳上前换了那丫鬟下来,最近用油膏子保养得滑腻柔软的小手一按上太夫人的太阳穴,老太婆就舒服的哼了哼。 “是八姐儿吧?”太夫人也不睁眼,闻着熟悉的油膏子味儿就知道是谁了。 说到这抹手的油膏子,还是太夫人派人从段玉苒开的琉光阁里买来的!起初是想看看段玉苒的铺子到底在卖什么,如果是容易寻得的,就在四太太名下的胭脂铺子里也卖!可拿到那油膏子用了几次就明白,与外头卖的不一样!价钱也是贵得没边儿,一个小得还没小婴儿巴掌大的铁盒子竟要三钱银子,赶上一个丫头的月钱了! “是,祖母。”段玉芳躬身讨好地问道,“这样按着可还行?” 太夫人脸上的褶子向上扬了扬,“行,行着呢。” 段玉芳按了一会儿,才说到那婆子传话的事儿,“姑母此次过来,又生气的离开,孙女猜可能因四姐姐的缘故。” 三太太是个时强时弱的女人,即使是强硬时说话也多是据理力争,很少会说些重话气人!但段玉苒不一样,那就是一把开了刃的利器!跟人对掐时专往肺管子上捅!有时候干脆上全武行,连话都省了!四房三个年龄相近的嫡庶姐妹,哪个没让段玉苒收拾过啊! “哈哈,活该!段嫣那泼货总算也遇上对手、吃了瘪了!”太夫人幸灾乐祸的笑着坐起身,拉着段玉芳坐到身旁道,“她们再闹腾也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的事儿,八姐儿你只管好好打扮着自己,争取引起齐远侯的注意,剩下的事就有祖母来帮你!” 段玉芳绯红着小脸垂下头,小声地道:“玉芳明白,全凭祖母作主。” 齐远侯不知什么原因,回京后只来过伯府三次,便不再见踪影!太夫人久等不见,干脆派人给魏辰阳送了信,请他明日入府有事相商! 至于是什么事,太夫人想了想决定用魏氏姐妹的教导当借口! “趁着三房老的有孕、小的惹祸,无暇分心勾搭齐远侯的时候,你一定要压过七姐儿!”太夫人拍了拍段玉芳的手叮咛道。 当初段玉苒也是齐远侯继室后选的事,太夫人还记得呢!不过最近总有人上门给段玉苒提亲,太夫人就放心了许多。反正那人说是不让段玉苒和齐远侯凑成一对,又没说伯府其他女孩儿不成! 太夫人虽然私心极重,但她也不是个愚蠢到帮着外人踩忠勇伯府的人!反正一切她都算计好了,只要三房那个泼货不来捣乱就阿弥陀佛了! 且说段玉苒气走了大姑太太段嫣,又命人急找大夫入府给看着不太好的三太太看诊! 大夫来给在太太把过脉后说了句“无大碍,但不可再激动”的话后,就开始伏案写安胎的药方子。 段玉苒坐在三太太的chuang边,心中对郑文麒升起了怨恨! 好端端的他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跟大姑太太说要求娶她?这都是哪跟哪儿的事? 三太太被大姑子看不上自家闺女的话气到,但女儿很快就扳回一城,她就好受多了!所以,也没有想像中那么生气就是。 见段玉苒还黑沉着脸,三太太反过来劝女儿道:“算了,大姑太太就是那副性子,说话不给人留余地。不然,数年前也不至于和你大伯母闹得那么僵,连伯府也不来了。” “哼!她性子不好,就当别人也是泥捏的不成?”段玉苒恼恨地哼声道,“就算是泥人,还有几分土性子!不分青红皂白跑到玉春堂大呼小叫、跳脚指责,真当咱们好欺负呢!” “罢了,你这性子也是了不得!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姑母,哪有你这个晚辈跳出来训她的道理?”三太太叹了口气,冷静下来倒也有些后悔当时没让人将段玉苒拖出去或捂了她的嘴!“你大伯母说得对,改日捧了茶去给你姑母道个歉。不管怎么说,你爹能有今日,全仗大姑太太跟你大伯说了情的。” 段玉苒抿唇不语,她以前就知道段嫣不是个善类!就算是当初出言帮了自家,也不见得是出于姐弟亲情,恐怕是怕三房倒戈,便宜了太夫人和四房!但不管怎么说,有段嫣这个在应国公府能说得上话、又时不时能打压太夫人气焰的姑母坐镇,倒也是好的!只是这一次后,他们三房与大姑太太可能连面子情也没了! 对自己所说所做,段玉苒并不后悔!三房之前忍让了那么多年,只被人看低和欺负了,反倒是现在强硬起来才让人忌惮!是真亲人,就不应该像段嫣摆出看不起和拉拢两副嘴脸来! 三太太知道女儿倔强,又在气头上,便不多劝。 “娘,我真的对文麒表哥没心思。”段玉苒沉默了一会儿后对三太太道,“正好姑母也没看上我。您以后就消了想搓合我与表哥的心思吧,也不必怕今日我得罪了姑母会对我和表哥之间的事有什么影响。若他郑文麒还愿意认我们三房这门亲戚,我见了他就叫一声表哥,若他心里不舒坦、不愿认,从此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是!您和爹别为此事上火发愁。” 三太太被段玉苒的体贴和匪气十足的话逗得展颜,“你呀,打哪儿学来这些话的?私下和家里人逗逗趣就罢了,当着其他长辈和外人的面可不能说。” 段玉苒点点头,也不知是否将三太太的话放在了心上。 ** 顾衡从段玉苒所说的话中参透齐远侯很可能为了前程,放弃对段玉苒的一片心意,决定迎娶忠勇伯府其他小姐为继室! 对于魏辰阳的这个决定,顾衡只是冷笑以对!若段玉苒不是他所认识、又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女子,没准顾衡还得赞一声齐远侯是个聪明人!但有了段玉苒的存在,顾衡就转为鄙视齐远侯了! 啪!六张银票拍在了桌上,每张银票都是五千两银子的面额,总共三万两! 明明天已经冷了,却还是不舍得放下扇子的简文植一愣,抬头看向最近明显瘦了许多的硕王。 “王爷这是……” “这是当初齐远侯投到本王船舶上的本金和盈利,你拿去交给他吧。”顾衡又从谋士陈先生手中接过两本帐本扔到桌上,淡声地道,“这是帐本,一并带过去吧。” 简文植看看银票、又看看帐本,最后还是看向硕王挂着冰的脸。 “王爷这是为何?”简文植用扇子点了点银票道,“我听说齐远侯进了户部,但这并不影响他与您继续合作吧?” 魏辰阳会与硕王一起去监督开采银矿的事还未公布,所以简文植还不知道一切。 “合作?明明是本王带着他赚银子!”顾衡冷冷的、傲娇地哼声道,“他投七千两,不到一年的工夫就翻成三万两,差不多就收手吧!” 赚银子哪有够的时候啊!简文植觉得不对劲儿!隐约猜到与齐远侯突然返京任职的事有关!但他也知道,问了顾衡也不会说! 伸手拢过银票和帐本,简文植嘿嘿笑道:“我在其中搭桥才帮他赚了这么多银子,可得让那小子请我吃顿好的!或是分我一些红利也好!” 顾衡知道简文植与魏辰阳之间友谊深厚,跟自己虽是表兄弟却也是从先太后那里论的,并不是很亲近。所以,也不甚介意简文植偏向魏辰阳多一些。 收了银票和帐本后,简文植又抖开扇子扇啊扇,凉风阵阵也不嫌冷! “话说,王爷什么时候有空儿,陪咱们寿兰县主在京中逛一逛啊?”简文植笑嘻嘻地道。 顾衡嫌弃地斜了一眼简文植,没好气地道:“少往本王这里推人!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 当他是瞎子啊!简文植对寿兰那点儿小心思早被顾衡看穿了! 难得的,一向皮糙肉厚、不知脸红为何物的简文植竟尴尬的红了脸! “王爷别误会,我与寿兰县主只是表兄妹,表兄妹啊!寿兰她喜欢的是……” “你们那个表亲都远得从后脑勺扯到脚后跟了!”顾衡不客气地道,“丑话说前头,本王没有你的耐性容忍寿兰的纠缠!要么你自己处理好,要么我就说几句狠话,让她以后再也不会想来烦我!” -本章完结-   ☆、101.顾家男 简文植曾经怀疑过硕王的性取向! 话说,硕王瘦下来也是英俊青年一个啊!但这二十多年来,硕王忽胖忽瘦数次,二十岁以后干脆一胖到底,令人再也想不起十五岁时俊逸少年的模样了! 可就算是个胖子,只要是正常的男人对女人都会有兴趣吧!以硕王的出身和经历,环肥燕瘦、什么样的女人都应该见过,却从来不见他对哪一个动心!府上更是连个姬妾都没有! 简文植还以为硕王有断袖之癖,为此刻意远离了他一阵子,深怕英俊潇洒的自己被胖子看上! 那段时间,硕王发现简文植总用防备的眼神看自己、又有躲着自己的倾向后,找个日子在某酒楼堵到了简三爷,逼他说出原因。 简文植被胖王爷壁咚在雅间里,吓得屁滚尿流、哭喊自己只喜欢女人,对男人、特别是胖男人没有兴趣!请硕王放过他! 硕王闻言,蒲扇般的肉巴掌狠狠给了简三爷几下子! 误会解开后,简文植问硕王:您老也二十好几了,怎么还不娶妻生子啊?就算不娶妻,身边怎么连个姬妾、通房也没有啊?忍得住吗? 硕王斜了一眼银荡的简文植,铿锵有力地答道:“钱才是最好的东西,女人?红颜如粪土!” 简文植被硕王的言论深深地震撼到!每次看到寿兰县主和明兰县主为了曾经英俊过的硕王斗得昏天暗地、不顾矜持的时候,他真想将硕王的这番话说给她们听,不知道这两坨粪土会作何感想! 简文植对寿兰县主的确有那么点儿心思,但承恩公本就是个靠女人起家的公府,自己又不是承爵的那个……唉,算了,收起心思吧。 自怨自艾了一会儿,简文植又恢复了精神,和硕王聊起郑文麒欲入仕的新闻! “想不到郑世兄终于要入仕了。”简文植笑米米地道,“这倒一条喜讯!” “他早该入仕的,拖了这些年,恐怕谋得职位不会太高、太好。”顾衡摇头叹道。 刚中进士时,郑文麒还可以考庶吉士入翰林院。但事隔多年,只能是从外放的小官做起,一点点儿熬资历了! 年少的时候,太子、硕王、简文植和郑文麒四人常玩在一处,魏辰阳虽也是伴读,却比同是伴读的郑文麒言行上拘谨许多!后来他们渐渐年长,友情上就有了远近之分。再后来魏辰阳娶了段玉蓉,郑文麒与魏辰阳就是彻底不往来了! 顾衡不喜欢魏辰阳的阴沉,所以也不怎么与其来往,倒是简文植左右逢源、与大家相处都不错! “唉,也是!郑世兄为了一个女人消沉放弃入仕,真是不值啊!”简文植感叹地道,“最终还是要走这条路,又何必当初呢!” 硕王抿抿唇未语,这也曾是他的困惑!男儿志在四方,怎么就能让个女人牵绊住了脚步和志向呢?可在他知道魏辰阳为了自己和侯府的未来放弃了段玉苒时,又对魏辰阳有着不屑! 真是矛盾啊! “对了!”简文植瞥了一眼表情深沉的硕王,清咳两声后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东盛郡王世子的事,王爷打算怎么处置?那小子也是无意,不如就饶他一回?这两三个月里,他在西大营也被操练得够了吧?” 顾衡冷哼一声道:“哼!敢砸本王店的人,他还真是头一个!”况且,这还不是那个混蛋小子第一次惹恼他! 数月前,宝珑斋来了几个地痞流氓似的锦衣青年,与一楼伙计说得三言两句不和就开始动手砸店铺!事后一查,竟又是那个东盛郡王府的世子顾泰年! 上一次在云罗街的铺子前骂硕王是“死胖子”,只得了一个小小的惩罚,硕王开恩并没将他们一家踢回封地去!这次则从动口升级到直接动手,硕王自然不能再忍! 硕王在皇帝面前编了一个天花乱坠的理由,将那几个恶少一并扔进西大营里操练!东盛郡王和那几家知道真相后连个屁也不敢放,还得提着银票与东西去硕王府赔礼道歉! 西大营是屯兵营,虽无战事,操练却是不能荒废!而且几个大营中,属西大营的操练最可怕!听说大冬天命士兵打赤膊挥刀三百、枪刺三百、举石锁三百都是小事,有时候还有更可怕的冬泳训练! 这眼看深秋将近、冬日也不远了,几个纨绔子弟就开始慌神害怕了!他们现在就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到了冬天他们还不得死在西大营啊! 顾泰年没被送进西大营前曾找表兄简文植和郑文麒帮忙求情,结果他们二人还没等跟硕王开口呢,那边人就给扔进西大营去了!皇帝曾金口玉言地说“宗世与世家子弟的确是该好好锻炼一下了”……谁他娘的敢说个不字? 东盛郡王妃都去承恩公府哭诉过好几次了,每次都说得顾泰年像马上要死了似的!但据简文植所知,那小子还活着! “那您打算让他们在西大营还再待多久啊?”简文植试探地问道。好歹他回去能有个交待! 硕王残忍地一笑,“小年就放他们回家!” 得!看来这冬天打赤膊和冬泳是逃不过去了! ** 大姑太太到忠勇伯府三房闹了一场的事傍晚时被回来的忠勇伯和三老爷知道了,兄弟二人都气得不行! 忠勇伯气的是一向冷静、精明的妹妹,一遇到儿子郑文麒的事就方寸大乱!多年前也是因为段玉蓉和魏辰阳订亲的事跑到伯府吵闹一番!现在又去三房折腾!还真当她的儿子是金疙瘩、银疙瘩,大家都惦记着啊! “现在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妹这种冲动的行事真是不该!”忠勇伯恼道。 “谁说不是!其实来府上给四姐儿提亲的人家正经不少,人家四姐儿怎么就非得她们家的文麒不可!”大太太也控制不住的尖酸了一把,实在是小姑子的所作所为太让人看不上眼! 说到段玉苒的亲事,忠勇伯的眉心锁得更死了!他隐隐猜得出背后主使恐怕就是卢贵妃! 这个卢贵妃真本事没多少,歪门邪道、乱七八糟的手段却是不少!她怎么就一根筋的认为将段玉苒除掉了,魏辰阳就不会迎娶府中其他千金做继室?其实,他们暗中已经给魏辰阳和段玉菱合过八字,也定下入门的时间了!只是在选好的黄道吉日那天到来之前,还是让卢贵妃不知情为好!这便苦了被当作靶子的段玉苒了! 忠勇伯对三房的那个侄女生出愧疚之情,暗暗盘算着等段玉苒再出嫁时,他从私库里拿些银钱和东西出来陪嫁!总不能像答应段玉苒开铺子时说的那样,真的什么也不给! “明熙堂那边也是不消停。”大太太冷哼地道,“竟私下里给齐远侯下了帖子,请他明天到府上来谈倩姐儿她们的事!实际还不是要让那个风尘作派的庶出玩意露脸!” “无需理她们就是!反正也定下了就是七姐儿嫁过去,八字都合过了,她们也改变不了什么!”忠勇伯也哼声地道。 大太太并不是怕太夫人和段玉芳能将齐远侯钓上钩,但也不喜欢她们惦记着! 大房这边想得还是自己的事多些,段玉苒的事不过提一提就罢了。可三房却是将段玉苒的事当作了大事! “大姐竟然这么不讲理!”三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明天我就找文麒好好聊一下!” 三太太在一旁附和,直说着要找郑文麒问个明白! 段玉苒本来还怕自己得罪了姑母,父亲会不高兴,但看三老爷胳膊肘拼命往里拐的样子,就放心了! 叮嘱屋里屋外服侍的丫鬟婆子多注意着些,段玉苒就回了自己的东院。 一进东院正屋,脚已经好多了的云珠就端着茶走了进来。 碧珠赶紧上前接了茶水,并嗔怪云珠不好好休息。段玉苒让碧珠搬了张矮杌子给云珠坐、 云珠福身谢过、落座后,才将珍珠在外面和小丫头闲聊时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段玉苒。 “明天魏辰阳要到伯府?”段玉苒听了之后挑挑眉! 那天在天慈庵,如果不是魏辰阳的表情过于认真、眼神过于真挚,段玉苒都要误会他是不是想祸水东引,才故意到天慈庵找自己的! 太夫人的那点儿心思,简直早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段玉苒不想留在家里看闹剧,决定次日再去琉光阁走一遭! 自己这个炮灰能顶住卢贵妃简单粗暴的手段就不错了,剩下的就大房和太夫人自己斗去吧! 次日,段玉苒早早就让车夫套好马车,从偏门出去直奔自己的琉光阁了! 在铺子里坐了一个多时辰后,段玉苒正准备睡个午觉,琉光阁的小丫头却跑上来说有个姓顾的男子找她! 姓顾?她认识的姓顾的男子应该就是硕王顾衡了吧?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琉光阁? 简单收拾了一下,段玉苒下楼去见见那位顾公子! “那位顾公子在哪儿?”下了楼,段玉苒并没有看到高富胖的身影,不解地问传话的小丫头。 “就是……” 门口柜台处一个穿着兵服的男子闻言转身,在看到没戴面纱的段玉苒时略显激动的上前应道:“段家姐姐,是我找你啊!” 段玉苒吓了一跳,因为一开始她没注意这个人! 定睛仔细打量,段玉苒的眼皮就是一耷拉!这厮怎么混成这副模样了?那鼻涕吸溜吸溜的好恶心啊! -本章完结-   ☆、102.美人计 段玉苒是认得这个少年的,主要是顾泰年的容貌实在是太有特点! 无论是穿着华服的郡王世子状、还是穿着兵服的邋遢小兵状,他那猥琐的笑容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好好一个十六七的少年郎,长得也算眉眼正常,虽说眼睛小了点儿,但不说英俊、却也不算丑的,偏这一笑就让人浑身不舒服! “世子?”段玉苒退后两步,打量着顾泰年。心想,这小子怎么穿着兵卒的衣服?也没听说东盛郡王府落迫啊! 掌柜王壮这才认出来顾泰年,方才就觉得眼熟……这不是在开店之前找上门骂了顾爷的什么世子吗? 顾泰年嘿嘿笑着对段玉苒道:“段家姐姐,你真的在啊?” 段玉苒被他笑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忍不住又退了一步。 听自己的哥哥说,这位东盛郡王世子虽是纨绔,但有点儿缺心眼儿!好人算不上,坏人又不会当!因着去年以李禄为首的那帮纨绔子弟得罪了京中一位贵人(硕王),那些子弟家中的长辈都被人暗中折腾了一次!从那以后,李禄等人就安分了许多! 没了李禄这个表兄的带领,顾泰年就另寻能玩乐的朋友,结果时常被京里那些烂心肠的纨绔耍弄!偏他还不自知的跟在人家身后傻乐呵!段玉杭临去平城前还特意请李禄等人吃饭,也叫上了顾泰年,席间好好的教导了一番顾泰年,让他交友谨慎!顾泰年满口答应,但还是和那些欺男霸女的衙内们混在一起! “世子怎么知道这间铺子是我所开?”段玉苒警惕地打量着狼狈的顾泰年,“而且,世子怎么又是这样一身打扮?” 顾泰年摸摸鼻子,心中暗想:为了报复那个胖……胖王爷,本世子可是派人盯着你的铺子很久哩! “啊,我现在在西大营当兵!”顾泰年嘿嘿笑道。 倒是听说过一些世家子弟会投身军营磨练自己,其中不乏王公贵族之子。只是看顾泰年的样子,倒像个逃兵! “哦,既然世子在军营磨练,怎么……怎么到我这儿来了?”段玉苒问。 听段玉苒这么问,顾泰年就是一阵心酸啊! 早知道就该听段六哥的话,跟那帮混帐小子断交!这样也就不会被他们诳去砸了硕王开的宝珑斋,弄得现在这么惨了! “呃……今天巧遇段家姐姐也是老天爷可怜我,我就长话短说啦!”顾泰年吞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地道,“今儿是我轮休,所以才能出来啊!前几次来都没碰到姐姐你!是这样的,小弟……小弟得罪了硕王,知道姐姐与……” “咳咳!”段玉苒大声地咳起来,打断了顾泰年的话。 突然想起来六堂妹和八堂妹在东盛郡王府互撕时的事!当时就遇到了顾泰年,他问自己是否认识“硕王”!可那时候自己是真的不知道硕王哪位啊!今天听他再提,段玉苒大惊! “世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段玉苒斜眼看着顾泰年,有些着恼地道,“什么说王、说李的,我开店是做生意,你若不买东西就快些走吧!” 说完,段玉苒转身就匆匆地要上楼去! “段家姐姐,你别走啊!”顾泰年追上来,苦苦央求道:“我都打听清楚了,这铺面还是硕王租给你的,而且你店里卖的东西……” “世子!”段玉苒在楼梯上回头大叫一声,震得店里的人都仰头看她!黑着脸,段玉苒咬牙道,“世子,请楼上说话吧。” 顾泰年环顾一下四周,然后点点头。 跟随段玉苒上了楼、进了她私人的办公间,顾泰年将琉光阁也打量得差不多了。 “姐姐铺子的格局跟宝珑斋还挺像的。”顾泰年讨好地道。 哼!自己就是仿照宝珑斋布置的!段玉苒心道。 碧珠奉上茶水后退到一旁,偷眼打量这个落迫世子。看这身穿着,怎么也不像尊贵的郡王世子啊! 段玉苒沉思了一会儿后望着顾泰年道:“若说认识硕王,世子与硕王是同宗,交情应该更深才是,倒是不知为什么找到我的头上?” 交情深?顾泰年苦笑,自己和硕王结怨深还差不多! “段家姐姐,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啦!”顾泰年哭丧着脸道,“小弟得罪了硕王!知道姐姐和硕王暗中有往来,所以……” “呸!怎么说话呢?谁跟硕王暗中有往来?”段玉苒瞪了一眼顾泰年,生气的啐他!就算是事实,这样说出来也是毁坏她的名誉啊! “不是!不是!”顾泰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摆手更改道,“是姐姐和硕王有生意往来,生意往来。看你铺子里卖的东西,十样里有六七样跟宝珑斋是一模一样的,琉璃摆件上的刻印是宝珑斋比琉光阁多一印而已!我仔细看过,那些东西应该是姐姐的琉光阁出来的,宝珑斋不过是倒手卖,价格却比姐姐铺子里高出好几倍去!” 段玉苒挑挑眉,没想到顾泰年的观察力还不错!看样子,他也不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初夏的时候,我干了件蠢事。”顾泰年抓了抓头发,苦恼地道,“我并不知宝珑斋是太子妃和硕王的铺子,在朋友的撺掇下……砸了……砸了铺子一楼的东西。” 嘶!段玉苒瞪大眼、以袖掩口,用看“超级大蠢货”的眼神看着顾泰年! 宝珑斋开门迎客也有一年多了,要说京城里普通老百姓买不起里面的东西、不知道是谁开的铺子,情有可缘!但官家、高门世家中不晓得的人真是太少了!不知道也罢了,怎么就脑抽的去砸人家的店啊?方才真是高看顾泰年了! “事后我知道了真相,想托人说情已晚,我父王和母妃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我和那几个朋友就被皇上列进了需要‘培养’的宗室子弟名单,直接扔进西大营里了……”顾泰年说到这儿,还用手指抹了抹眼角。“段姐姐是不知道,那西大营真他娘的不是人呆的地方!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的是猪食、穿的是破布!不管刮风下雨、肚子疼屁股疼都要爬起来苦练……小弟都都快被折腾掉半条命去了!” 活该!段玉苒真是半点儿也不同情这位郡王世子!谁让你往死里作!还头脑简单的被骗!好好操练一下也是应该的! “呃……按着世子所说,您也在西大营里呆了有三四个月了吧?这不还好好的活着嘛。”段玉苒云淡风轻地道,“只要世子坚持下来,等回府后没准就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不!不!我不想再呆下去了!”顾泰年惊恐地摇头摆手,半点儿贵族子弟的模样也看不到,“听说进了冬天更可怕!我怕会死在里面!” 切!人家别的士兵操练多年也没死,怎么就你们这些衙内身娇体贵、要死要活!段玉苒微翻个白眼儿,端起茶水来喝。 “只要姐姐肯帮我向硕王求情,将我从西大营捞出来,我什么都答应姐姐!段六哥是个最重义气的人,想必是他亲妹妹的姐姐你也一定……一定是个女中豪杰!”顾泰年站起来,屈膝就要跪段玉苒! 段玉苒不敢受,连忙起身避开! “世子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可受不起您这一跪!”段玉苒皱眉道。 顾泰年恐怕是真的受不住西大营的苦累了,整个人有点儿崩溃!他是硕王挖坑、皇帝亲自点头推进坑里去的,自己的爹娘也救他不出来啊! 撅着屁股、伏在地上,顾泰年半点儿男人气慨也没有的嚎啕大哭起来!他不要变成冻鸡条、不要冬泳啊! “请姐姐帮帮我吧!让我作牛作马报答姐姐都是行的!”顾泰年嚎道。 段玉苒被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实在没想到顾泰年会这么脆弱!但仔细一想,这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而且还是被父母娇生惯养、半点儿苦也没吃过的孩子!古代男子中软弱者还真是不少! 顾泰年许下千般诺言,只要段玉苒试着去跟硕王求情,并救他出西大营,简直是什么都愿答应! 段玉苒原是不想帮他,但听他说什么都答应的时候,心中一动! “咳咳,世子请起,请容我考虑一下。”段玉苒咳两声后道。 顾泰年欣喜若狂的抬起头,满眼期盼的望着段玉苒。 恶!眼泪鼻涕糊一脸的样子真恶心!原来顾泰年的脸是真的黑黄黑黄的,并不是刻意抹了东西在上面!看来真的吃了不少苦啊…… 段玉苒示意碧珠上前搀扶顾泰年,自己则坐回椅子端着茶杯抿茶水。 大概半盏茶的时辰后,段玉苒抬起眼帘看着顾泰年,露出温和的笑容道:“世子可与人订亲了?” “啊?”顾泰年傻傻地看着段玉苒,“好……好像没有。”他娘没提过啊! “呵呵,那就好。这样吧,请世子先帮我一个小忙,然后我就帮世子向硕王求情,如何?”段玉苒表情妩媚的笑道。 ** 段玉苒特意拖到午后才回忠勇伯府,因事先与父母打好招呼了,所以三太太并没有太担心,只是派安妈妈出去看了两三次。 下了马车后,段玉苒从角门进了府内,正巧看到与看门婆子喝茶的安妈妈。 “四小姐回来了。”安妈妈和看门婆子笑着迎上去行礼。 “有劳安妈妈在这里候着了。”段玉苒笑着道,然后让碧珠分了两包点心给看门的婆子,又打赏了五十铜子儿。 那看角门的婆子早已习惯了四小姐经常外出,每次回来都会得着打赏,偶尔还会得到一两包点心、瓜子花生什么的小零嘴儿。得了这些好处,那婆子自然好好服侍、又不敢嚼舌头!谢过段玉苒和碧珠后,那婆子识趣的闪到一边去了。 安妈妈从碧珠手里接过一些东西,跟在段玉苒身旁低声地道:“明熙堂那边今天出了个大丑,从上午闹到下午!这会儿子还没消停呢。” 段玉苒抿笑哼笑,“那位就是掂不清自己的份量!齐远侯愿意娶咱们伯府的姑娘当继室,为的是什么?难道是美色?就算四房有十个美人儿千金,人家也会看在眼里就是!” “小姐这话还是留在咱们玉春堂说吧,免得被人听去又要惹麻烦。”安妈妈劝道。 天慈庵那天与魏辰阳一别后,段玉苒就看清他是为了前程与爵位可以放弃太多东西的野心男!这样的男人怎么会轻易被美瑟佑惑,改变前进的脚步呢?自己可能是他为数不多的一次人生变奏,却又很快的回归了正途! 所以,段玉苒料定太夫人的美人计会失败! “我晓得了,妈妈放心。”段玉苒掩口低笑地道。 一行人穿过月亮门往玉春堂行去,在路上恰好碰到从明熙堂出来回自己院落的二太太。 段玉苒上前行了礼,二太太微笑地让她免了。 二太太托段玉苒向寿兰县主打听那位年轻时的手帕交如今怎么样的事,因那天在寿兰县主的家中发生一些斗气的事,段玉苒便给忘了!后来她又惹恼太夫人,自请去了天慈庵……不过,从天慈庵回来后,段玉苒就写了封信给寿兰县主,在信中询问了一下。 那次事后,寿兰县主就被母亲南阳公主拘着学习礼仪,不准再到外面乱跑了。收到段玉苒的信后,她回了一封,在信中讲述了那位族中堂伯母的事。 二太太的手帕交嫁给了昆仑贺兰家族中的一位男子,那男子与寿兰县主的父亲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弟,所以寿兰县主对那位堂伯母有些印象。只是那位堂伯母在四年前就过世了,留下一儿一女,年纪皆比寿兰县主要小。 听闻手帕交已过世,二太太伤心落了泪,对段玉苒道了谢,也表现得愈发亲近了。 段玉苒对二太太有心结,所以一直保持着晚辈对长辈的尊敬态度,没有借杆往上爬的就真亲近起来。 “四姐儿这是又去铺子里了?”二太太笑吟吟地问道。 “是,到铺子里看了看,顺便在街上给母亲买了些小吃食。”段玉苒亦笑道。 二太太点点头,露出羡慕地表情道:“你是个孝顺的,三弟妹有福气。” 段玉苒假装腼腆地笑了笑,倒是没提二太太的亲生女儿段玉苹,怕凭添了二太太的思念与愁绪。 “二伯母这是从老太太那边过来?”段玉苒看二太太走来的方向像是那边儿。 二太太叹了口气点头道:“是啊,今天府里又发生了一堆事儿……罢了,说了只是更烦心!你在外忙了大半日,快些回去休息吧。” 段玉苒福身告辞,也没打算从二太太嘴里知道今天府里发生的事! 一身素净衣裳的二太太目送着段玉苒主仆三人走远,才收回视线。 “女人家的总到外面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二太太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不屑地冷声道,“多亏三姐儿嫁得远,否则岂不被这不知廉耻的带坏名声,受了婆家的刁难!” “谁说不是呢!将来大奶奶进门了,太太可得叮咛着大奶奶离这位四小姐远着些!”二太太身边服侍的赵妈妈附和地道。 二太太继续往回走,淡声地道:“远着她是要远着,但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了。只希望那黄家小姐是个聪明、贤惠、知礼的。” “应该是错不了的。”赵妈妈奉承地道,“咱们大爷那样的优秀,娶的妻子必然也要是好的才成。” 提到那位由黄氏牵线作保的吏部清吏司郎中府上的千金,二太太的脸上便露出满意的笑容。那位黄小姐的父亲品级虽不高,但俏在当的官好!而且与昆仑贺兰家、寿兰县主都有亲戚关系,将来对儿子仕途的助力不小!私下托忠勇伯夫人到各府坐客时帮忙相看过,得知黄小姐容貌不错、性子也甚是温婉,配段玉枫正是相当! 且不说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二太太为儿子的前程打着如意算盘,再说回到玉春堂的段玉苒。 今天伯府发生的事本就是太夫人故意要闹大的,所以事情一发生很快就传遍了全府,不但主子们知道了,连做粗活的下人都知道了! 云珠的脚虽好些了,但段玉苒吩咐她还是在多养养,所以主子一回来,她就将自己听到的学了一遍给段玉苒听! 太夫人的手段实在低级!将齐远侯叫到明熙堂后假装说起魏倩姐妹教养的事,然后八小姐段玉芳就穿得花枝招展、布料轻薄的出来端茶给齐远侯。不成想走到近前时脚下一绊,茶水飞了出去扣在齐远侯身上,整个人也朝人家扑过去!接着精彩的一幕发生了!身手矫健的齐远侯向旁一闪身,连半片衣角都没碰到八小姐的避开了!而收不住势的八小姐则磕到了齐远侯坐着的那把椅子上……听说是磕得口鼻流血! 太夫人见一计不成,马上又改变了计划,大呼小叫着齐远侯令段玉芳破了相,得负责!不然八丫头将来可怎么嫁人! 就在这时,大太太带着两个儿媳妇夹风带火的就冲了进来,看到身上湿了一片的齐远侯和露着大片雪白肩膀与胸脯子、口鼻流血的段玉芳后,上前不客气地就给被婢女扶起来的八小姐一个大耳刮子! -本章完结-   ☆、103.心生诡计 段玉苒很久以前就想到过,太夫人之所以蹦跶这么多年都没能达成目的,绝对跟她的智商有关!当年姚氏本家从旁支里挑了她给老忠勇伯当继室,想必也是深思熟虑、仔细挑选过了! 八小姐挨了大太太一巴掌,被骂仪容不端、举止轻浮!大太太还派人叫来四太太,语气十分严厉的命令四太太好好调|教八小姐,并且尽快给她寻个人家将亲事订下,然后好关起门来绣嫁妆,省得一天到晚不安分! 四太太这次没有和太夫人站在同一条阵线上,当着太夫人的面向大太太承诺一定管教好段玉芳,至于订婚的事也会和四老爷商量后尽快办妥! 太夫人一听亲儿媳妇都不帮着自己,直接气个仰倒儿! 大太太冷着脸命人去请太医和外面的大夫,太医是给太夫人看诊、普通的大夫给磕得口鼻流血的八小姐看诊! 就这样,明熙堂那边儿闹腾到下午才算消停,可傍晚忠勇伯归府,又掀起一个小高|潮! 几个房头住在同一个府里,出了事哪一房也不能落下不出面!三老爷和妻女商量了一下后,三房就由他这个当家人露个脸就得了!反正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不是! 段玉苒是不想掺合进去,巴不得离这件事远远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本以为是跟三房、跟自己完全没关系的事,却硬生生被太夫人扯上了关系! 三老爷回来时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一直留在正房照顾母亲的段玉苒亲手给父亲奉上茶后轻声问道:“爹,您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难不成老太太压不住大房、舍不得为难四房,又拿捏了您不成?” 三老爷抬起头,朝女儿苦笑一声,“还真让你猜着了,可不就是嘛!” 段玉苒心里又咒太夫人早日驾鹤西归几遍,才压下心火问道:“爹也别气,反正咱们也不是一次两次、一天两天被老太太这么搓磨了,也不差再多这一次!老太太这次又是要干什么?” 三老爷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老太太说让你先嫁了人,咱们伯府其他的姑娘才能嫁人,否则就乱了长幼有序的规矩。” 段玉苒挑挑眉,心想太夫人这是故意要拖延七妹妹入齐远侯府的时间啊!被太夫人这么一说,自己如果不再嫁,反倒成了忠勇伯府的罪人! “经了今天的事儿,大房那边儿是急着将七姐儿与侯爷的事定下来,最好下个月初就将七姐儿抬进侯府去。”三老爷叹息地道,“如果不听老太太的话,大哥、大嫂少不得就要背上对继母不敬不孝的罪名,这……唉。” 又是拿“孝”字压人!太夫人用起来还真是不嫌烦! “大伯父与大伯母又是怎么说?”段玉苒想知道大房两位长辈的意思。 三老爷不敢看女儿的双眼,含糊地道:“自然是催着我和你娘,尽快……尽快了。” 呵!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这句话还真是没错!在利益面前,大房自然要先顾着自己了! 但是,大房的利益想建立在她段玉苒的未来幸福上,那也是作梦! 段玉苒在心中思量了一会儿后对三老爷大声地道:“爹,您与娘都答应过女儿,再嫁的人必须是女儿自己相中的男人才行!这么短的时间内去哪里寻那样的人出来,想让我随便嫁了,那是万万不能的!说什么长幼有序,大哥不没娶妻呢!那女儿岂不是该攀着大哥将大嫂娶回来了才再嫁?若是太夫人和大房那边逼得急了,女儿就闹得整个伯府都没脸!大不了几个未嫁的妹妹们都嫁不出去,由伯府出钱养到老就是!” 屋里的三太太已经睡下,段玉苒这般高声就将她吵醒了。 “苒姐儿?你还没回去吗?”内室里传来三太太睡意未散的声音。 三老爷赶紧竖起手指示意段玉苒噤声,然后摆手让在外屋侍候的七巧进去安抚三太太。 七巧会意,进了内室轻声道:“太太,是奴婢收拾东西闹得动静大了吵醒您,四小姐已经回去了。” 三太太又咕哝了什么,然后里面没了声音。 父女二人只得转去外间说话。 “你这样急作什么?我也只是跟你大伯父他们说尽快,并没打算逼你。”三老爷烦躁地道,“这事儿我与你大伯父再商量商量,定是不会逼你草草择人再嫁!” 段玉苒得了父亲的保证,心中的愤怒才平息不少。 看着三老爷抓耳挠腮、唉声叹气的样子,她心中又有些不忍。 “爹,您只将女儿方才那番话学给大伯父和大伯母、还有老太太听就是!”段玉苒没好气地道,“除非……除非他们都同意,不逼女儿立时就嫁,先订亲也是可以的!” “订亲?”三老爷一愣,不解地看着段玉苒。 段玉苒勾起一抹冷笑,拢起衣袖望着跳动的灯火道:“老太太拿我作筏子,一是想再挑拨我们与大房的关系,二是阻挠七妹妹入侯府当继室!若我们跟老太太硬辩,少不得要背上忤逆的黑锅!我毕竟是再嫁之身,先订了亲事也是一样的。若老太太还是不让步,那便扯破脸皮谁也别嫁了!反正不管闹成什么样,大伯父和大伯母肯定是会将七妹妹嫁给魏辰阳的,五妹妹也订了亲,剩下的都是四房的妹妹们,看哪家吃亏!” 三老爷额头冒汗,心想自家闺女真是狠辣啊!这招太妙啦! “好!明日一早我就去跟你大伯父和老太太说去!”三老爷一扫愁容,欢喜地道。 ** 宫外这些名门望族闹得不亦乐乎,宫里的卢贵妃久等没听到忠勇伯府四小姐再嫁的消息,已是十分不悦! 伍氏不愿进宫看女儿的脸色,就让儿媳妇任氏进宫回话。 任氏为了女儿的好姻缘,自然也愿勤到贵妃娘娘面前露脸卖好。 “回禀娘娘,咱们太太对您的吩咐很是上心,暗中跟不少太太、奶奶们提起过相助的事。谁知道那忠勇伯府的三房却是个挑剔的,上门提亲的没有十家也有六七家,竟是一个也没看上的!”任氏将责任推到了段玉苒一家子的身上。 卢贵妃拉长着脸哼声道:“本宫还以为母亲想出什么好招数来了,竟也是这种软绵绵、温和的手段!等着他们点头要扯到什么时候去?直接找人毁了那贱丫头的名声就是,到时候她再不痛快的嫁了,不是死、就是到庵里去长伴青灯!” 任氏闻言,对卢贵妃的心狠手辣有些畏惧与震惊! 无论高门、还是普通百姓,毁人家女儿名声最是缺德!那被毁了清白的女子多是死路一条,但其家人必定也是不会放过那个作恶的男人!况且,那可是忠勇伯府的四小姐,出了什么事,忠勇伯府闹到圣上面前也不是不可能!哪里会像卢贵妃开口、才口说的那么简单啊! “娘娘莫急,太太跟忠勇伯府的老太太也说好了的,请那位老封君出出力。昨儿就得了信儿,忠勇伯府的太夫人病倒了,催着那位小姐早点再嫁,别耽误了后面几位小姐的亲事。” “哼!催有什么用?万一这么一催,倒催得那个贱丫头痛快的成了齐远侯夫人怎么办?”卢贵妃没好气地道。 任氏陪着小心地道:“虽然说齐远侯心仪那位忠勇伯府三房的小姐,可忠勇伯和夫人还不甘心让他们轻易成了好事呢。要不然,齐远侯回来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也不见有什么动静?搞不好就是忠勇伯夫妇在中间压着呢。” 任氏敢作这样的分析,是因为她在参加别家宴会时听几位太太私底下说闲话知道的。当然人家并不知道魏辰阳心仪段玉苒,只是说目前看着忠勇伯府三房的小姐最适合当齐远侯的继室!转而就有人说忠勇伯夫人不甘心云云…… 卢贵妃一听忠勇伯府里自己乱起来,心中就舒坦了许多。 “只要下个月齐远侯跟随硕王离京前,继室人选没定下来就行了。齐远侯在那银矿处少说也要呆上一年左右,这段时间里本宫多向皇上念叨几句月珑的好,来年选秀时直接将她赐婚给齐远侯、而月华赐婚给东盛郡王世子就是。”卢贵妃勾着红唇、信心满满地道。 自己的女儿能成为东盛郡王世子妃,任氏别提多高兴了!起身向卢贵妃谢恩,又说了许多奉承的话。 “娘娘,不知东盛郡王府那边……” 任氏恭维完卢贵妃后,突然想到自己女儿会被赐婚虽是好事,但东盛郡王和郡王妃能接受卢月华吗?虽是嫡出,但终于只是伯府的千金,还不占长。听说东盛郡王妃的眼光颇高,誓要给儿子娶个郡主、县主或公、侯府上的嫡长女! 卢贵妃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新涂上艳红豆蔻的十指,淡声地道:“你只管放心的给月华准备嫁妆吧。” 任氏大喜,福身谢恩。 ** 这边,段玉苒有忠勇伯府里拖延时间,那边顾泰年在西大营“自|残”逼郡王妃去忠勇伯府提亲! 这几天,东盛郡王妃哭也哭过了、骂也骂过了,但自己那个在西大营里烧得像出锅螃蟹似的儿子还是执拗的让她去忠勇伯府提亲! 忠勇伯唯一的嫡女早年出嫁,今年年初就病逝了,剩下的庶女怎么配得上自己的宝贝儿子?四房倒是有嫡出的小姐,四老爷也有官职,但跟郡王比起来就什么也不是!四房的嫡女更是配不上自己的儿子了! 可那个冤家让她提亲的既不是大房的庶女、也不是四房的嫡女,竟是三房和离大归的二手货! 东盛郡王妃刚听得儿子这个要求时,险些晕过去!她当然是不会应允的,但顾泰年要死要活,直说如果她不去求亲,自己干脆就死在兵营里,反正结果都一样!仿佛那段四小姐是灵丹妙药,娶到手就能包治百病似的! 眼看着顾泰年高烧三四日,又死咬牙关不肯吃药,东盛郡王妃心一横,也不敢跟丈夫说这件事,自己拿了个主意就带着东西去忠勇伯府提亲了! 东盛郡王妃对段玉苒还是有些印象的,在几次别府的宴会上远远的看过,也听到过一些关于她的风评。这名女子还算不错,虽然父兄不甚出色,但她自己却是个有远见、有迫力的!可就算段玉苒没嫁过、有远见、有迫力,也配不上她的宝贝儿子! 坐在马车上,东盛郡王妃的脸能阴得滴下水来!马车停在忠勇伯府侧门口时,她都想命令车夫调头回去! 既到了伯府,自然不能越过太夫人、直接去见三太太,东盛郡王妃不情不愿的让人递上帖子拜见太夫人。 老姚氏只是被那天计划失败、加之大太太不客气的一番安排给气到了,本身倒是没什么病! 若是旁人来拜访,太夫人以病为借口就打发了,但听说是东盛郡王妃,就赶紧请人进来! 东盛郡王妃不知太夫人病着,不疑有他的进了会客的厅子。 “给老封君问安了。”东盛郡王妃随便的客套了一下,并没有施大礼。 “郡王妃真是稀客,快请坐。”太夫人笑米米地道。 上次东盛郡王妃来,还是因为四老爷替庶女提亲的事。当时郡王妃一脸的歉意,却句句诛心的拒了四老爷提亲的要求,不但弄得太夫人没脸面,连大太太都觉得脸上无光! 一个大家族在一起生活就是这样,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四老爷出丑,大房也丢人! 如今峰回路转,东盛郡王妃上门主动给儿子提亲,提的还是三房和离的四小姐,这人丢得更大! 东盛郡王妃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惊得太夫人眼睛快要瞪脱窗! “郡王妃是……是来替府上世子求娶咱们家的四姐儿?”太夫人好半天才结舌地问道。 东盛郡王妃满脸通红地点头道:“突然来访就提这样的事,确是不合礼数了些。但早些订下也省了我的心思。” 太夫人恨不得捶胸顿足地嚎两嗓子! 三房那个小践人哪里好啊!竟然真应了她自己的要求:要嫁高门、不嫁鳏夫! 太夫人脸色变化了几番,在东盛郡王妃要起身去三房时,她赶忙拦住! “怎么好有劳郡王妃亲自过去,不如将四姐儿的母亲叫来,在我这儿聊就是。”太夫人转头就吩咐丫鬟去请三太太和四小姐。 东盛郡王妃正懒得动弹!她本来就是不愿过来,省了能去三房的力气更好! 三太太听说东盛郡王妃来给儿子求娶女儿段玉苒的消息时也是震惊不已,以为自己在做梦!还是袁妈妈一脸喜色的催她更衣过去,才如梦初醒般的让丫头去请段玉苒。 段玉苒倒是不惊不奇,只是好奇顾泰年是怎么说服东盛郡王妃的! 到了明熙堂,段玉苒看到东盛郡王妃那张脸就知道对方是勉强而来!等度过了这段难关,她提出退亲的时候,不知道东盛郡王妃会不会感谢自己。 东盛郡王妃也懒得客套,简单明了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来意,就等三太太的答复。 三太太还未从震惊中恢复,但她好歹还记得女儿说过再嫁要自己选夫!所以就往旁看了一眼段玉苒。 段玉苒低垂着头,作出羞涩状地微微点了一下头。 三太太高兴得差点儿哭出来! 双方说定个日子互换瘐帖,然后就商议订亲等事。 太夫人旁观得抓心拱挠肝儿!恨不得段玉苒立时就死了,换上自家孙女! 东盛郡王妃离开后,太夫人就吃睡不香起来,晚上睡觉时还唉声叹气个不停。 服侍老姚氏多年的婆子见主子如此寝食不安、心事忡忡,眼珠子一转就想起了个歪主意。 就在两家互换庚帖的前一晚,那婆子太夫人耳边低语:“老太太,那庚帖……” 婆子叽咕几句后,太夫人原本没精打采的脸上就亮了起来,一拍大腿,“这办法成!” 那婆子道:“这事儿在四老爷那边儿还得通个气儿,要不然怕是办不成。” 太夫人想了想同意地点头道:“嗯,说得是。只是这出嫁时……” “奴婢在乡下时曾碰到过新娘子抬进门,掀开盖头时却换了人的事儿。当着一众宾客的面拜了天地、跪了公婆的新娘子想送回去那是不可能的,死也得死在男人家里!而且这种事也不是什么拿得出去说的光彩事,大多都是男方家里默认下了。”婆子道。 “可……那可是东盛郡王府啊。”太夫人发热的头脑渐渐冷却下来,诸多担心与忧虑就浮上来了。“要是那边不肯……” “老太太,要不奴婢说得让四老爷知道呢。当初四老爷不还给咱们八小姐向郡王提过亲呢吗?虽然咱们八小姐是庶出的,但年轻貌美,四老爷又是官身!不比那一家子没本事,还嫁过一次的四小姐强多了?要是实在不行,将八小姐过继到四太太名下,不就是四房的嫡女了?” 太夫人听了咬咬牙,“先把庚帖换了再说!” 随后太夫人又叹息。 “按理来说,这样的好事应该先想着六姐儿,但那孩子实在是不争气!”太夫人抹了抹眼睛叹气道,“性子到底是没有八姐儿软和,这样的事抬举了她,没准儿就搞砸了。” 婆子垂首听着,并不搭话。她做下人的可不敢评议主子的性子! -本章完结-   ☆、104.说真话 对于东盛郡王妃替儿子求娶段玉苒的事,其他三个房头的太太都非常吃惊! 但事实摆在眼前,双方都要交换庚帖了!纵然她们十分奇怪,但也不好去问三太太“为什么人家会看上你家和离的女儿”这样的话! 东盛郡王妃办事效率极快,约定之日真的派郡王府的人带着媒婆到忠勇伯府说媒、交换庚帖。 太夫人要求双方必须当着自己的面交换庚帖,说这是府中大事,要慎重再慎重! 袁妈妈将段玉苒的庚帖封交到太夫人身边婆子的手中,那婆子拿给太夫人先看了一眼。太夫人看过后点点头,就让婆子交给郡王府派来的媒婆。 婆子俯身假意点头应喏时,借太夫人和自己的身形遮挡,将段玉苒的庚帖封塞到左手的袖中,从右袖中滑出段玉芳的庚帖封! 媒婆不疑,接过庚帖封后将郡王世子的庚帖封呈上,又说了一大堆天作之合类的吉祥话方告辞离去。 太夫人又以长辈的身份将郡王世子的庚帖看了一遍,默默记下郡王世子的生辰八字,才将庚帖封交到三太太手中。 双方拿到了庚帖便是去合,看顾泰年与段玉苒是天作之合、还是彼此相克! 太夫人暗中让人拿着世子的生辰八字和段玉芳的合了一遍,得到的答复是大吉大利、天作之合!太夫人心中暗美,只等出嫁之日想手段将段玉苒换成段玉芳替嫁! 三太太拿到东盛郡王世子的庚帖也赶紧让人去合八字,对女儿的婚事她可是半点儿也不愿马虎!段玉苒却对此不甚积极和热情,反正他们的订婚是各取所需! 东盛郡王妃是千万不如意、万般不顺意才答应儿子的威逼去求娶,所以对忠勇伯府还回来的庚帖连看都没看一眼,只让人去合就是! 合完八字,就是过礼订亲等琐碎的事。因为与儿子订亲的女子不但比顾泰年年长一岁、还是个和离的女人,东盛郡王妃不愿声张,对外便是连提都未提一个字!全程低调的办完! 东盛郡王妃这种举动,不但正中段玉苒的下怀,连太夫人那边也是暗念“老天保佑”!现在动静越小,将来出了什么差错才不会闹得动静太大! 订亲的事办完后,顾泰年和段玉苒就是未婚夫妻了。在西大营得到消息的顾泰年流下了激动的热泪,开始吃药治病,气得东盛郡王妃直骂“孽障”! 这期间也有人上门来提亲,三太太都以女儿已与人订亲回绝了。当别人问起是哪家时,三太太便按女儿所叮嘱的那样说是个不错的人家,其他不多言。 段玉苒之所以让母亲这样说,是想在退亲时不令双方太难堪! 卢安伯夫人伍氏听闻那个迷惑了齐远侯的段四小姐与人订亲的消息后,颇感惊讶!派人偷偷去忠勇伯府打听,又暗中写信给老姚氏确认。老姚氏心眼儿不少,怕伍氏从中破坏这门亲事,令换女出嫁的事不能成行,便撒谎说段玉苒订了个普通的富贵人家。 伍氏那边得了确切的消息,便也放下心来!反正与段玉苒订婚的不是齐远侯就行!她赶紧递牌子入宫,将喜讯禀报给卢贵妃! 果然,卢贵妃听了之后眉开眼笑,赏了一堆东西下来不说,还许诺争取在选秀之前就将两个侄女的亲事确定下来! 段玉苒自是不知道自己一番计谋竟搞得诸多小鬼暗中蹦跳,将事情搞得复杂不已! ** 既得了顾泰年帮助,段玉苒也得回报于他,便写帖子派人送去宝珑斋求见硕王。 自从上次顾衡和段玉苒在宝珑斋不欢而散后,两人再未见过面! 顾衡正忙于出行前的诸多安排与布置,收到段玉苒求见的帖子时还很讶然的挑高了眉尾!但他并未拒绝,而是定了个时间派人告知段玉苒。 进了十月,顾衡离京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他觉得应该跟段玉苒道个别,顺便劝这个太有个性、有些懒惰的女子别趁他不在时拖图样画稿。 对于段玉苒订了婚之后还往外跑的事,三太太一开始是不高兴的,劝阻了几句后又拦不住,也只得妥协了。 段玉苒乘马车去了宝珑斋,在三楼看到顾衡时觉得他好像又瘦了许多! 都说减肥不易,但对于硕王这种太胖的人来说,似乎一开始还是挺简单的。 段玉苒上前施礼后,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颤颤惊惊,而是自动自发的坐到了顾衡的对面。 “王爷最近是不是很忙碌,或是有什么忧心事?民女觉得您瘦了许多。”她今日有求于人,所以开口说话时很是客气。 顾衡当然知道自己瘦了!胖瘦于他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但最近的确是烦心事不少、要做的事也很多……最令他头疼的莫过于被太子“命令”重拾武艺! 皇子习武多是花架式,强身健体的目的多一些。当年他们的祖母仁纯贤皇后在世时,为兄弟二人请的武艺师傅却是内廷高手,不单单是想让太子和硕王习武强身健体,更多的是自保! 顾衡虽然身形日渐发胖,但时不时还是会练些拳脚和刀剑锻炼一下,可强度绝对没有太子派来的武师所要求的那样高!他想拒绝,可这次太子下的是“命令”! “多谢段小姐关心。”顾衡面持稳重温和的笑容道,但内心对自己瘦下来的原因是很苦逼的。 段玉苒笑了笑,招手让碧珠将自己这几天所画的图样稿呈上来,请顾衡过目挑选。 顾衡很高兴段玉苒能在自己临走前将画稿拿来,便认真的边看边挑,又询问了一些细节。 进入工作状态的段玉苒总是光彩照人,与顾衡对答间也是自信满满! 随着段玉苒手指、衣袖的挥动,顾衡闻到淡淡的茶叶清香。 女子喜欢用花儿做香囊,衣裙穿着前也喜欢用香熏过,这样行止与抬手间才会暗香袭人。可这种身上带着茶叶清香的却是极少,毕竟鲜少有人用茶叶熏衣。 “这里若是选用蓝宝……王爷?王爷?”段玉苒正说着硕王顾衡手中一张图样上花籫的宝石镶嵌之事,却发现顾衡盯着自己的衣袖发愣。 段玉苒以为衣袖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下意识的歪头、抬起手臂,想看看袖子。 腾然,顾衡伸手抓住了那条镶着红色暗纹绣边的衣袖! 段玉苒吓了一跳,差点儿被顾衡拽趴在桌子上! 四目相对,眼中均闪着怔然与不解。 “王爷?”段玉苒尴尬地看看袖子,又看看硕王。 捏着段玉苒衣袖的手像被针刺到一般快速的松开,隐在桌子下。 “咳,本王只是……看到你的衣袖上有只小虫……方才段小姐想说的可是蓝宝石?”顾衡的胖脸上飞起可疑的红晕,眼神也闪闪烁烁的避开段玉苒的脸转到了另一只手中的图稿上,“啊,本王也觉得这只花籫中间花蕊处镶蓝宝石不错。” 段玉苒抽回袖子看了看,虽然疑惑是不是真的有虫子,但又找不到其他原因解释硕王方才的失态。 小插曲很快被略过,二人都开始专心的说起首饰图样来。 这一次,段玉苒共画了二十六张图稿,竟被硕王全部选用了!真是令她惊讶不已!这样高的过稿率是头一次! 也许,硕王今天心情非常好吧? 思及此处,段玉苒喝了两口茶润喉后,试探地对顾衡道:“听闻数月前,东盛郡王府的世子被人诓骗,跑到宝珑斋寻事打砸。事后,他和那些诓骗他的人都被送去兵营历练了。不知这可是王爷您的手段?” 顾衡也在喝茶降火,听段玉苒提到东盛郡王世子,不禁眉峰微挑。 “段小姐怎么会突然有此一问?”顾衡放下茶杯,边看着段玉苒露着小心翼翼的、刻意单纯的模样,边抚着自己的扳指道,“这一年中,京城里多了些惹人厌的小臭虫!本王看在眼中觉得烦,就顺手清理了一下。” 硕王傲然的、不避忌的承认是自己动了手脚,还将东盛郡王世子等人看作是“小臭虫”!他不但是没把那些胡作非为的小子们放在眼中,就连他们身后的大佬们也是不给脸面的! “王爷准备什么时候放过他们呢?”段玉苒比较好奇硕王殿下的心胸有多“宽广”。 顾衡的胖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一笑,视线转回指上的玉扳指淡声地道:“等他们出息了,在军中有了一席之地时,没准儿还要感谢本王的提携与教导之恩呢。” 这是没准备轻放过他们的意思吗?要么在兵营里由虫混成龙,要么继续当臭虫!听顾泰年那天所说,这帮从小就锦衣玉食的衙内们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是未知啊!他们中有一个公子哥儿在兵营里被操练得病倒、就剩最后一口气了,其家人几番奔走也没能将他接出去!最后还是托求与硕王相熟的人在硕王面前恳求允许他们家送名医进兵营给孩子治病…… 段玉苒额角不免冒汗,以前她一直觉得顾衡虽然是个有些苛刻的人,但在很多时候他为人仗义、知恩图报、彬彬有礼、从不以高贵的身份压人(女主自动美化男猪)……现在通过顾泰年的惨痛经历来看,其实硕王的心眼儿挺小的,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自己以前对他多有冒犯却没被收拾,会不会是因为父兄和她都救过他的原因啊? “那些纨绔子弟在天子脚下就敢横行和祸害百姓,的确是该给些惩罚!”段玉苒附和了一句,随后又道,“可东盛郡王世子终究是被别人诓骗才做了蠢事,王爷能否……能否饶过他呢?” 顾衡眉头一皱,疑惑地看着段玉苒,“段小姐为何替东盛郡王世子求情?莫非是郡王妃求到了府上?” 齐皇后早已过世,宫中只有个和太子、硕王不对付的卢贵妃!这种情况下,东盛郡王妃求谁也是求不到点子上!除了皇帝外,没人能以长辈的身份命令或规劝硕王!偏皇帝很赞同硕王提出的“除宗室、世家、官宦子弟之纨绔习气,令其成为国之栋梁”的完美计划!不但惹祸这帮衙内被揪进兵营,连其他几府平日里游手好闲、招猫逗狗的子弟都受了池鱼之殃!那几府的长辈恨这帮惹祸的混帐拖累了自己子孙还来不及,哪里会替他们求情去! “并非是东盛郡王妃到府上说过什么,只是……只是我觉得……” “段小姐还是实话实说吧。”顾衡放冷声音,不客气地打断段玉苒遮遮掩掩的求情。 啧,这个胖王爷还真是不给别人留面子! 段玉苒心中暗恼,但有求于人还是压下心中忿然,作笑脸道:“民女的确是想替东盛郡王世子讨个情,请王爷能放其归家。” “为什么?”顾衡的脸阴沉下来,狭长的小眼睛盯着段玉苒的脸重声问道。“为什么你替顾泰年求情?” “也不为什么。”段玉苒舔了舔嘴唇,视线不敢与顾衡相对、垂首地道,“只是家兄与世子的交情……” “段小姐,本王很忙,如果你不能据实相告便算了吧!”顾衡的脸彻底黑下来,站起身拂袖欲离开! “等一下!”段玉苒情急之下跳起来,忘了尊卑礼仪的脱口喊道! 顾衡庞大的身躯真的停了下来,半转过身子、眉头挑得要飞到头顶去,戏谑地重复道:“等一下?你在命令本王?” 靠!王爷,您别摆出这种邪肆的表情好吗?胖子不适合这个表情啊! 段玉苒心中是沮丧的,想弥补已是来不及! “请……请王爷恕罪!”段玉苒怕顾衡真的甩袖子走人,急急地上前两步站在他的身后仰头道,“民女也是情急之下才对您不敬,请王爷莫怪!还请王爷念在民女曾在明慈庵救过您一次的份上,答应民女所请,放东盛郡王世子归家吧!” 顾衡垂眸看着段玉苒因着急而变得红润的丽颜,心中觉得好笑。这个女人即使是在求人,也不愿低头卑微相求,反要用恩情来要挟。 “本王记得段小姐说过,天慈庵那次本王对你伸出援手求助,就抵了明慈庵你救本王的恩情。”顾衡双手背到身后、微扬下巴,神情倨傲地道。 “那次是民女算错帐了!”段玉苒气急败坏,深怕自己若不能救顾泰年出兵营,对方再提前反悔订亲的事,自己的脸可就丢大了!“王爷到天慈庵的时候,民女早就从火场脱险,您那次顶多算是个援手之恩,怎么能跟救命之恩相比呢?所以……所以这次如果王爷答应了民女的请求,就真的算是两相抵消了!” 过去,段玉苒很是看不上这种女子耍无赖的傻白甜举动,但现在——真是逼上梁山,不傻白甜、不耍无赖真是不行了啊! 果然,顾衡听完段玉苒这番无赖言论,被气笑了! “报恩还有算错帐的?本王第一次听说!” 段玉苒即使臊得脖子都红了,却也不肯放弃! 顾衡见段玉苒如此坚持,想知道真相的念头更盛! 往段玉苒身边靠近一步,顾衡微俯下身子问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段玉苒心虚的后退两步,避开硕王凌厉的气势和压迫感,将头一偏咬了咬嘴唇道:“我哥和顾世子的交情好……” “不说真话,本王就走了!”顾衡又迫近一步。 段玉苒咚咚又退两步,恼羞地道:“我说的就是真话!” “本王……要走了!”顾衡嘴上说着要走,身形却又向前移动一步! 段玉苒还想退,后腰却撞到了桌子!退无可退了! 啪!一只肥厚的手掌越过段玉苒略微丰腴的身侧拍在桌面上,熊一样身材的硕王低下身子,在段玉苒耳边危险地道:“东盛郡王府许给你什么好处了,让你如此尽心力的为顾泰年那小子求情?说真话,本王也许会放了那小子!说假话,本王不但不会放人,还会加倍折磨他!并且,宝珑斋与琉光阁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无合作!” 被一个男人用如此暧昧的姿势压制、逼问,即使他是个胖子,也是令人羞臊难当的!可段玉苒却浑身冒冷汗! “王爷的意思是……如果……如果我说了真话,无论你放不放顾泰年,都不会解除宝珑斋和琉光阁的合作?”段玉苒鼓足勇气抬眼看顾衡。 在上一世有一句流行的话:很多胖子都是潜力股(相貌)!虽然不是绝对,但也有规律可循! 顾衡虽然胖,脸颊肉也丰厚,但他的鼻子却意外的高蜓、鼻翼也不肥大!也许是最近瘦了一些,原本看着小小的眼睛似乎变得狭长和大了些,而不是一条线状了……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两道斜飞而上的剑眉,映衬得狭长的双眼更多了几道危险的味道! -本章完结-   ☆、105.心中第二人 段玉苒突然想到了寿兰县主说顾衡也曾是个英俊少年……也许是真的也说不定啊。 就在段玉苒小小神游之际,顾衡冷哼一声抬起手、站直身子,淡声地道:“本王会考虑考虑。” 东盛郡王那条老狗,又要玩什么花样! 上方的压迫感消失,段玉苒得以喘息。 抚着胸口低喘了几口气后,段玉苒侧过身背对顾衡低声地道:“因为……因为我与顾泰年订了亲,他已是我的未婚夫,所以我……所以我才会替他求情。” 这应该不算是撒谎吧!段玉苒是没有勇气说出真相的!假订婚什么的实在是太惊世骇俗,连顾泰年最初听了之后都傻了许久!如果不是他急于从兵营里逃脱,恐怕会认为段玉苒是个疯女人! “你和顾泰年订了亲?怎么可能?”顾衡惊吼,“不可能!” 段玉苒哀怨地扭头瞪了一眼顾衡,“为什么不可能?”她有那么差吗?连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都配不上? 顾衡只觉得一股怒火直窜心头,然后又冲上了脑子!轰!炸了!再然后……他颓然的跌坐到旁边宽大的椅子里,无力的申吟一声抚住额头,手指用力的揉着发疼的额际! 段玉苒被顾衡的举动吓到,以为他哪里不舒服。 “王爷,您没事儿吧?” 顾衡已经懒得抬头和说话,只随意的摆摆手。 得安插在宸坤宫的人暗报,卢贵妃欲为两个侄女谋赐婚的人选,一个是齐远侯魏辰阳,另一个就是东盛郡王世子顾泰年!而且,卢贵妃欲将亲侄女嫁给顾泰年,对东盛郡王的看重与拉拢之意十分明显!而东盛郡王那条老狗自从返京后,表面上是作个纯臣、只忠于皇帝,但暗中却与支持卢氏与七皇子一派的人走得较近! 单是魏辰阳对段玉苒单方有意,卢贵妃就起了杀意,如果那个女人知道段玉苒和顾泰年订了婚…… “马上退婚!”顾衡头疼了一会儿后抬头瞪着段玉苒,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而且要悄无声息的进行!” “为什么?”段玉苒的倔脾气又拗上来,最是不喜欢别人这样命令自己!“与其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天天上门求亲、蓄意破坏我的名声,还不如有个未婚夫挡掉那些麻烦!” 顾衡站起来抓住段玉苒的手臂咬牙切齿地道:“那就换个男人订婚!” 段玉苒瞪大眼睛、张大嘴、用不敢相信的眼神望着顾衡,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他说让自己换个男人订婚? “顾衡!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把我当成了随便的女人?”段玉苒气急败坏的甩开顾衡的大手,直呼其名讳地吼道,“你凭什么插手我的亲事?如果你不愿意放了顾泰年,那就算了!算我当初救了一只白眼儿狼,也不求你报什么狗屁救命之恩!就算你是王爷、就算你是我的大金主,你也没权力干涉我的亲事!” 真是气死她了!换个男人?换个男人?这是什么混帐话! 段玉苒气得两眼发烫、眼泪涌了上来!被别人看不起和离的身份、被别人说三道四、被别人轻忽,她都可以反笑他们一声“世俗”、“多事”,但被顾衡这么看轻,却令她心酸得厉害!就仿佛一直想得到长辈或上司称赞的人,拼命努力之后却得到一顿训斥时的心情!委屈、难过,还有浓浓的失望压得她头痛、心痛! 朝顾衡不管不顾的嚷完,段玉苒以袖捂脸就朝楼梯处奔去!她不想再从他的嘴里听到任何羞辱自己的话语! 顾衡先是一怔,随后大步追上去!在离楼梯口还有三四步的地方拉住了段玉苒! “放开我!”段玉苒扭头用自由的那只手狠狠的拍打顾衡的手臂和胸口,“我就是要和顾泰年订亲,你若是折磨死他,我便是他的未亡人,与你誓不两立!”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顾衡被泼猫似的段玉苒气得也不轻,手上用力将她拖拽回桌旁。 原本守在楼下和外楼梯门口的柳战与魏东听到动静冲进来看了一眼,但见此情景,赶紧又退了出去!魏东还拦住了想上楼来的碧珠。 “东盛郡王很可能是卢贵妃的人,而且卢贵妃准备将侄女许配给顾泰年!你抢先和那小子订了婚,小命儿还要不要了!”顾衡伸手抓住段玉苒还在撒泼的另一只手,对她低吼道! 段玉苒两只手都被顾衡抓住,整个人像吊在他怀里似的姿势!彼此都能嗅到对方身上的淡淡香气,相贴的身体也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但这种时候,谁心里也没有旖旎之念,都是气鼓鼓的! “那个卢贵妃到底有几个侄女?要嫁齐远侯、又要嫁东盛郡王世子的?” 段玉苒在气头上,免不了嘴上说几句硬话,但心中却是大惊,身体也停止了挣扎! 倒霉催的,自己这回怎么又撞枪头上了! 见段玉苒不再挣扎撒泼,顾衡手上才放松了力道,却没完全放开她。 “只要是卢氏想拉拢的人,她有多少个侄女和外甥女都能利用得上!”顾衡冷哼地道,“只是齐远侯和东盛郡王世子是她目前盯上的目标罢了!” 段玉苒的火彻底灭了,而且还变得浑身发冷!她竟将自己推上了死路!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数年,段玉苒再清楚不过权力的可怕性!面对卢贵妃,自己就是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鸡崽儿!人家有一百种不重样儿的手段让她既可以死得无声无息、也可以死得臭名昭著!反抗,就像以卵击石,自己的实力根本不够看! 顾衡感觉到段玉苒的颤抖,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笑得明朗自信的小女人也知道了害怕,也因恐惧而颤颤发抖,他心中竟涌起不舍与怜惜! 放开段玉苒的手,顾衡扶她坐到椅子上,然后倒了一杯茶水给她。 段玉苒看着递到面前的茶杯怔了一下,抬眼望向顾衡挂着凝重的圆脸,“谢……谢谢。” 接过茶杯,她先暖了暖手稳定心神,才凑到唇边喝了两口已经不是很热的茶水。 温热的茶水入腹,暂时止住了段玉苒因恐惧发寒而产生的颤抖。 前一刻还在撒泼痛斥他忘恩负义,下一刻却因知道真相而突然沉默,段玉苒这样反差极大的情绪转变令顾衡很满意!这证明她不是个蠢货!也不是一个毫无主见的女人! 将杯里的茶水喝光,段玉苒轻轻的放下杯子站起身,朝一直观察自己的顾衡深深一福。 “方才民女失礼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感谢王爷的提醒,民女这就回去向父母提出与东盛郡王世子解除婚约一事!” 这件事不单要和父母说,还要和忠勇伯和大太太禀报!相信他们知道了真相,会同意退亲的事!至于东盛郡王妃,本来就不喜欢这门亲事,如果忠勇伯府提出退亲,想必开心得很! “且不急。”顾衡伸手拉起段玉苒,皱眉道,“按理说,东盛郡王世子订亲这样大的事应该早就传遍了京城各府,但直到你说出来之前本王都不知道,这未免有些蹊跷。你先坐下来,细细与本王说一说经过,恐怕这里面还有什么。” 段玉苒又打了一个冷颤,抬眼看着顾衡,“还有什么?王爷的意思是……” 顾衡冷冷地道,“世子订亲可谓是大事,这么悄无声息的着实诡异!而且卢贵妃意欲拉拢东盛郡王,又要将侄女赐婚给世子,事前不可能不向东盛郡王透气,以便令他更加死心踏地的成为七皇子党!无论东盛郡王是否知道卢氏有意与他结为亲家,他都不会同意嫡子娶一个和离过的女人……呃,本王并不是……” 说到后面,顾衡一时失察说走了嘴,连忙向段玉苒道歉。 段玉苒已经冷静下来,思维也恢复了正轨!她之前考虑不周、想法也简单了些,还因为与顾泰年的订亲顺利而感到高兴,但现在听顾衡言明其中厉害,才惊觉事情并不简单! “王爷多虑了,民女并不介意自己和离的身份被世人轻视,只要我所重视的家人、朋友和我自己不在意就无所谓!”段玉苒郑重地道,“听王爷所言,我与顾泰年订亲一事,东盛郡王是不知情的?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也不会同意!这么说来,的确有太多可疑之处了。但庚帖这些又作不得假,除非……” “除非什么?”顾衡眉毛一挑,从段玉苒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东西。 段玉苒脸一红,低下头小声地道:“除非顾泰年将我们假订婚的事向东盛郡王妃坦白了,才会这样的顺利。” “假……订婚?”顾衡的额角又是一抽,熟悉的无力感又涌了上来! 事关生命,段玉苒也就不再隐瞒,将顾泰年到琉光阁求自己来向硕王说情、自己以假订婚为协议的事一字不漏地告诉了顾衡。 “荒唐!真是荒唐!你……你怎么会想出这种荒唐之极的法子?”顾衡恼火地负手来回边走边道,“无论真假,将来退婚的事一发生,于顾泰年是不痛不痒,而你的名声……” 段玉苒苦笑,“我又何偿愿意如此,可我真怕如果一直拒绝卢贵妃派来的那些提亲的人,逼得她对我做出更可怕的事来!如果卢贵妃真的出手对我做什么,纵然我的父母和兄长愿不惜生命的保住我,可为了忠勇伯府与家族的名声,在大伯与大伯母那里我肯定是颗弃子!到时候还会拖累父母与兄长!我没办法坐以待毙,谁知……谁知却还是给自己挖了一座坟!” 说到这些苦楚,饶是段玉苒这个自强自立的穿越女也忍不住委屈落泪。若是穿越时将上一世的记忆都抹去便也好了,省得她身体里像是住着两种魂,一种是上一世的独立女性、一种是这一世从两岁起就接受封建礼教教育的内宅女子!如今她是两头不沾、两头不落地的尴尬,折腾来去到底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段玉苒一落泪,顾衡的恼火又嗤的一声熄了!一向刚强的女子落泪,比起整日娇弱眼中闪水光的女子哭泣更有杀伤力! “罢了,你也不必担心。”顾衡降低声调温和地道,“本王派人再去查查其中蹊跷之处,查清楚后再作打算。” 顾衡的话令段玉苒稍稍心安,“那就谢谢王爷了。” 梨花带雨的娇颜上强扯出一抹感激的笑容,看得顾衡心里发拧。 “两天后顾泰年就能回郡王府了,也算你未失信于他。”顾衡道。 段玉苒颇感惊讶,没想到顾衡会放过顾泰年! “还有,这个月初七,本王和魏辰阳就要去卓州黄县督办银矿开采事宜,京中的事都交由王府的一位叫孙律的人打理,你有任何都可派人去找他,他定会全力相帮。”说完,顾衡嘲弄地一笑道,“想必离京前,齐远侯一定会将新侯爷夫人迎进侯府。到时候卢贵妃的如意算盘碎了一个,肯定会恼羞成怒,所以你与顾泰年的事快些解决才行。” 段玉苒听完顾衡的话,直想拿头撞墙!如果她早知道魏辰阳初七要离京,何苦和顾泰年订婚?转而又怨念忠勇伯夫妇竟将事情瞒得如此严密,将自己推出去成了卢贵妃的靶子!看来,大房果然是依靠不住的! 相比起靠不住的亲戚,身为外人的硕王却一再对自己相帮,段玉苒的感激用言语实在无法表达!自己之前还对他多有冒犯,真是羞愧! 不好意思的段玉苒在宝珑斋也是呆不下去,向顾衡再次道谢、并祝其一路顺风后匆匆离开。 段玉苒离开时因为羞愧而面红耳赤、模样娇羞,眼波流转间却避开顾衡不敢看他。看在顾衡的眼中却是令他心脏怦怦乱跳! 从竹帘缝隙中看到段玉苒乘坐的马车驶离,顾衡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掉的茶水,咕咚咚连喝两杯! “王爷。”魏东上楼来,看到自家王爷捏着茶杯发呆,小心地上前唤了一声。 顾衡收回心神,看向侍卫道:“去西大营跟郑老将军说一声,寻个由子将顾泰年那小子踢出兵营!” “是。”魏东拱手应下。 顾衡的视线又转回茶杯,心中想的却是段玉苒。 自己此去卓州不知何时能回京,也不知她又会遇到什么样的事!若她是个逆来顺受的女子,倒也不让人忧心什么,偏她是个有主见、又倔强的女人……顾衡倒希望启程去卓州的日子能往后延一延了,可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乘着马车回王府的路上,顾衡一直思量着顾泰年和段玉苒订亲这件事顺利得过分的诡异之处,连马车一了王府门口、外面仆役请他下车连喊两声都没听到!最后,还是魏东和柳战觉得不对劲儿,掀起车帘请他下车才惊觉回神! 下了马车,往府内走的顾衡突然脚步一滞、一脸震惊的停了下来! 活了二十五年,除了太子之外,他竟然在替第二个人的安危费心费神!实在……实在是不可思议! ** 段玉苒抱着一堆心事与不安回到了忠勇伯府,却不敢一下子将所有的事告诉父母,免得令他们担忧!自己惹下的祸还是自己尽力解决的好! 很快,顾泰年回到郡王府的消息就传到了忠勇伯府,太夫人比谁都高兴!听说世子身体虚弱,竟还派人从私库里挑了百年人参送去郡王府! 段玉苒听闻此事后觉得奇怪,太夫人这是唱得哪出? 十月初五的晚上,忠勇伯府张灯结彩,次日一顶四人抬的红色轿子和三十六抬嫁妆将七小姐段玉菱送进齐远侯府作了继室夫人! 按理说,继室入门也如是新娶,理当摆酒宴待客。但齐远侯也没这个心情,只请了知近的朋友开了两桌算作喜宴。 宫里的卢贵妃得知消息后砸了不少东西,还让人打死了一名看管物品不利的宫女! 在伯府忙着送段玉菱去侯府的时候,段玉苒收到了硕王派人送来的一枚玉符。那玉符是上等白羊脂玉所雕,祥云纹中间刻着“衡”字。 拇指抚过玉面上的衡字,段玉苒脸颊微红的抿唇微笑,从针线筐里摸出丝线来在玉符下比对着,想编着穗子挂上。 初七,硕王与齐远侯带着侍卫离京赶往卓州,吴娘子入伯府求见段玉苒。 吴娘子被请进段玉苒的东院正房明间里,施礼落座后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 段玉苒会意,命云珠和碧珠到外面候着。 “吴娘子有什么话只管说吧。”段玉苒道。 吴娘子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自从上次小姐到宝珑斋与王爷相谈过后,王爷就派人去东盛郡王府内查探,谁成想竟得知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段玉苒脸上的笑容一凝,锁眉问道:“了不得的事?什么意思?” 吴娘子清咳了一声道:“王爷派去的人查探回来禀报说,东盛郡王妃送来的与小姐和八字的庚帖根本不是世子的八字!而是郡王府庶长子顾泰安的庚帖!而贵府拿去给郡王府的庚帖也不是小姐您的八字,是……是贵府四房一位叫玉芳的小姐的生辰八字!” “怎么可能?”段玉苒惊得张口结舌好半天才不相信地道,“庚帖上写着本人的名字与长辈的名讳,和八字时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这个要作假,难度实在有些高啊! -本章完结-   ☆、106.不退亲 这庚帖可是个郑重之物,里面所书的内容是万万错不得的!所以,段玉苒一听吴娘子说两府在庚帖上都作了假,真的很难相信! 三太太根本不可能作这样的事啊! 但段玉苒很快想到双方互换庚帖那天,太夫人非让在她的明熙堂接待媒婆,被换去的庚帖还是段玉芳的……这么一联想,也就知道是谁在里面动了手脚! 吴娘子似是猜到段玉苒不会轻易相信,便从袖中抽出一个封子来。 “这是派去东盛郡王府的人灌醉服侍郡王妃的一个婆子后听说郡王妃使了李代桃僵计,随后又从匣子里偷来的、贵府交给媒婆的庚帖。小姐打开后一阅,便知真假了。”吴娘子将那封子递上前。 段玉苒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打开,匆匆阅过后发现八字果然不对!但庚帖上的名字却依旧是自己!而且这个庚帖应是不规范的,因为上面仅有姓名和生辰八字,并没有祖宗三代的名讳! “这……这应该不是我们递上去的庚帖。”段玉苒觉得三太太不可能这么粗心大意,竟忘了命人写上祖宗三代的名讳!“这名字却还是我,只是生辰八字……” “小姐摸摸苒字那一处,可感觉出有什么不同?”吴娘子提醒道。 段玉苒闻言用手指细摸“苒”字,竟发现那一处略突出一些,若不用手指细摸、单用眼睛是看不出来的! 吴娘子用手指沾了茶水在那字边轻压了几下,然后用指甲细细的挑勾,慢慢揭下一张薄薄的红纸来!红纸下面赫然是个“芳”字!(此处不要较真) “想必贵府收到的所谓世子的庚帖也是如此手法作了假。”吴娘子道,“一般人也鲜少会质疑生辰八字,都料想事关婚姻大事,定不会写错了,所以忽略了也是有的。” 段玉苒盯着造假的庚帖看了半晌后,抬眼问吴娘子,“对此事,硕王怎么说?” 遇到这样的情况,段玉苒也有些茫然了,非常想知道顾衡的意见。 “庚帖既已做了假,那订婚的就不是小姐和世子,而是郡王府的安少爷与贵府的芳小姐了!王爷临行前吩咐奴家转告小姐静观其变就好,他自有安排。”吴娘子笑道。 段玉苒真是哭笑不得,之前自己吓得要死,现在直想拍大腿狂笑啊!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太夫人!那个老妖婆总算做了一件“好事”!竟无形中化解了她的危机! “王爷派人给小姐送来的那枚玉符,请小姐好好保管。若是有什么事了,一定想办法派可信之人送去宝珑斋即可。”临走前,吴娘子又将顾衡那枚玉符的事叮嘱了一番段玉苒,“无论事情大小,只要小姐吩咐,奴等必会办到!” 段玉苒感激地向吴娘子道谢,心中却不敢深究她话中的隐意。硕王对自己这样看重,也许是自己那天逼他报恩时说的话太重了吧。 吴娘子带走了偷来的那张庚帖,据说还要放回东盛郡王府保管的匣子里去。 送走吴娘子,段玉苒就想到自家那张伪造的顾泰年的庚帖,一时兴起去了三太太的正房。 如今一儿一女均已成年,妻子又有了身孕,三老爷做事的劲头儿愈发足起来!声称要为儿女和未出世的孩儿多攒一些身家!三太太和段玉苒听了,自然是开心的。 三太太的肚子已经隆起明显,胎相也安稳了,连孕吐反应也不是特别严重。 段玉苒过来时,三太太正在午睡,袁妈妈迎了出来。 段玉苒只说想看看东盛郡王府送过来的庚帖,袁妈妈不疑有他,便进屋从三太太的柜子里捧出一个匣子打开,取出了顾泰年的庚帖。 从封子里取出庚帖,段玉苒先用手在“年”字上仔细摸了几遍,果然也是微微有些突起,因为被压得结实,如果不用力捏边缘还真感觉不出来! 东盛郡王府的庶长子比世子顾泰年年长一岁多,段玉苒并不会推算古代生辰八字的年份,所以她看八字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 确定了这张庚帖也的确是作过假的之后,段玉苒稍稍心安下来,重又交给袁妈妈收回。 袁妈妈只当是自家小姐想看看未来姑爷的生辰八字,便笑道:“奴婢拿去青云观请无虚道长合过了,小姐与世子可是妻旺夫、夫旺妻的八字呢!” 段玉苒闻言尴尬,自己跟那位顾泰安可是无缘无分的! ** 齐远侯临远行之前,将新夫人迎娶进门,并将儿女也接回了侯府由新妇教导与抚养。对于这位齐远侯的继室夫人是忠勇伯庶女的事,世人并没有觉得奇怪,反而认为是理所当然。 卢贵妃千算万算,却算计错了人!火力全都对准了忠勇伯府三房那个和离的女人,结果齐远侯却另娶他人! 吃了这一次亏后,卢贵妃又怒又恨之时,不免又开始担心东盛郡王世子顾泰年这边! 原计划是等过了年趁选秀之际请皇帝赐婚,这样卢家很有面子!同时,那个眼高于顶的东盛郡王妃也说不出什么来!可现在怕是不能再等了! 卢贵妃暗中命卢家人去与东盛郡王商议侄女与世子的婚事,希望早些将小辈的婚事订下来! 东盛郡王回京后审时度势,觉得太子不被皇帝喜爱,硕王虽受寵却醉心商事而不理政事!卢贵妃所出的七皇子和十皇子不但得皇帝的喜爱,而且七皇子还颇为上进!对比之下,他便决定向七皇子靠拢!暗中往宫里卢贵妃、五公主和两位皇子处孝敬了不少好东西! 卢安伯府一抛出联姻的橄榄枝,东盛郡王表面装得镇定自若,内心却狂喜不已!送走了卢安伯府来议亲的人,就一路疾行的去找妻子。 自从儿子从兵营归来后,东盛郡王妃一颗心就都扑在了照顾儿子的事上!天天熬炖补品给顾泰年补身子,而且要亲眼看着儿子喝下去才能放心。 东盛郡王在郡王妃的院子扑了个空,听婢女说郡王妃去了世子的院子,又急急的赶了过去。 郡王妃刚盯着顾泰年喝了补药,正哄着儿子吃几颗蜜饯解苦,丈夫就风急火燎的走进来。 “郡王过来了。”郡王妃微笑地站起身迎上去,以为丈夫是来看儿子的。 东盛郡王朝妻子使了个眼色,夫妻二人退到了外屋说话。 东盛郡王将欲与卢安伯府联姻的事一说,郡王妃的脸就沉了下来。 “卢安伯府?那是个什么东西?”郡王妃不屑地哼声道,“一群靠着女人色相爬起来的乡巴佬儿,也配与我们联姻?他们家的女孩儿就算给我的年儿当妾都不够格!” 东盛郡王妃也是贵女出身,很是看不起卢贵妃这个出身低贱、凭美色上位的女人!况且,卢家几代都是商户或农户,就算有读书的子孙也未曾中个举人出来!这等人家根本不被世家和勋贵们看在眼里! “妇人之见!”东盛郡王喝斥道,“如今卢安伯府可是七皇子与十皇子的外家!卢贵妃不但掌管六宫,还深得皇上的寵爱,这将来……” “将来如何?有太子和硕王在,还能轮得到卢氏生的两个皇子坐上那把龙椅不成?”郡王妃不服地道。 东盛郡王瞪了一眼妻子,“这可说不好!太子早已不得皇上的欢心,硕王从未理过政事,七皇子却已经参加每日的早朝、听取臣子们的朝议了!” 郡王妃还想说什么,但她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只得将心中的不满和不愿压下,却在脸上表现得十分清楚! “现在的卢安伯世子便是卢贵妃的生父,将来若是那位皇子登基为帝,卢贵妃就是太后,卢氏一族……” “你疯了?”郡王妃听丈夫竟敢越过太子妄议谁坐龙椅,吓得瞪大眼睛道,“这种话怎么好随便乱说!你不想活了,我和儿子还没活够呢!” 东盛郡王嘿嘿冷笑了两声,沉声道:“我为什么急着从封地进京谋求这份小小的官职,自是想让咱们郡王府代代传承下去!不然到了泰年的儿子、孙子那一代,恐怕就……” 郡王妃抿唇别过脸,心中明白丈夫所说没错!按着大荣律,郡王的爵位并不是世袭罔替的!随着与皇家血脉越来越远,传至第三代之后就要降等袭爵!也就是说到了顾泰年孙子那辈就不再是袭郡王位了!除非这期间立过什么大功,或是成为皇帝的寵臣! “可即使这样也不必与卢安伯府联姻啊!京中高门贵女多得是!”郡王妃还是不甘心。 东盛郡王摇头道:“那些贵女算什么?哪一个又能真的对年儿有助益?你不必多言,选个日子便请媒人去卢安伯府提亲!那位小姐是……” “父亲,儿子已经订亲啦!您怎么又要给我说亲?”不知什么时候,顾泰年站在了里间与外间的门口,靠着墙不满地嚷道。 东盛郡王和郡王妃都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他们方才谈论皇位的事,有没有被顾泰年听去! “你这孩子怎么出来了?快些回去休息!”郡王妃慌忙走过去扶顾泰年。 顾泰年挥开母亲相扶的手,不满地道:“母亲,方才您和父亲说什么对我有助益,还要去卢安伯府提亲,是怎么回事?我与忠勇伯府的四小姐已经订了亲,怎么可以再与旁人议亲?” 郡王妃急得满头是汗,偷眼看了一眼丈夫,果然东盛郡王已经黑了脸! “怎么回事?什么与忠勇伯府四小姐订了亲?”东盛郡王吼道。 郡王妃怎么劝,顾泰年也是不肯回屋继续躺下休养,梗着脖子对郡王道:“约半个月前,母亲就去忠勇伯府替儿子求娶伯府的四小姐了,而且合过八字、聘礼都过了!父亲不知道吗?” 东盛郡王只觉眼前一黑,一口老血险些喷了出来! 郡王妃见事不妙,赶紧叫仆婢进来扶住郡王! “你……你竟然瞒着我给年儿订了亲?”东盛郡王朝郡王妃怒吼道,“马上去将亲事退了!胡闹!糊涂!” 东盛郡王妃心里发苦,她其实根本不是替顾泰年订了亲,庚帖、婚帖上都是作了手脚的!但当着儿子的面又不好告诉丈夫! “忠勇伯府四小姐?”东盛郡王顺了几口气,眯着眼睛仔细想了想,“是哪房的?” “郡王,其实……”郡王妃想低声解释一下。 “三房的,在京里还开了家铺面,与硕王颇有几分交情的姐姐!”顾泰年脸上露出羞怯的笑容,贱兮兮地道,“还是个美人儿。” 三房的?难道是那个和离大归的?东盛郡王眼睛一翻,直接气晕过去了! “郡王!郡王啊!”东盛郡王妃吓得大哭起来,呼喊着命人去请大夫! 大夫没来呢,在郡王妃和下人们手忙脚乱的拍抚下,东盛郡王缓过口睁开了眼睛。 “把……把亲给我……退了!”真真是要气死他啊! “不行!不能退!”站在一旁的顾泰年闻言顿时不干了,“我就要娶那个姐姐!我不退亲!” “混……混帐!”东盛郡王只觉得胸口发闷、喉间发甜!眼睛又开始向上翻! 顾泰年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打那以后就被父母当成掌中宝般呵护,真是要月亮不能摘星星!他虽然还不太懂男女情爱,但却很喜欢段玉苒与一般娇滴滴闺秀完全不同的性格。 “我就要娶她~!若是你们退亲,我便……我便绝食以死铭志!”顾泰年干脆躺到地上打起滚来! 东盛郡王被不孝子气得再度晕过去,这次真是无论众人怎么抚胸口、怎么呼喊也不醒了! ** 东盛郡王府里闹得欢,忠勇伯府里却是一派安然之乐。 太夫人命人送了很多东西到玉春堂给三太太补身子,送东西的婆子总拉着袁妈妈或安妈妈旁敲侧击地询问四小姐与东盛郡王世子成亲之日准备定在何时。 这成亲之日是双方坐下来商议决定的,但如果男方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多数是由女方请人算好几个吉日、挑一个出来与男方相看,男方如无意见便定下来。所以,太夫人急着让三房订下段玉苒出嫁的日子,越早越好! 袁妈妈和安妈妈都觉得蹊跷,太夫人什么时候关心起四小姐的亲事了! 段玉苒听了两位妈妈的疑惑后,只是笑着说“太夫人转性子吧”,也不放在心上!老妖婆是巴不得早点儿把八小姐送进郡王府去生米煮成熟饭,免得夜长梦多吧! 十月的京城日渐转冷,段玉苒又开始改良玉颜膏的保湿功能,日子在不知不觉间过得极快! 近十月底,吴娘子又来了,并带来了东盛郡王府欲与卢安伯府联姻的消息。 “哼,东盛郡王妃还真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段玉苒听了这个消息后冷哼一声道。 吴娘子拔下头上一根银籫在手中轻扭,银柱部分便应声断成两截。她从里面捏出一只小纸卷来,重又将银籫扭好插入发间。 “这是王爷的飞鸽传书给小姐的。”吴娘子双手递上纸卷。 段玉苒接过来看到纸卷上的小巧的漆印还完好的封着,展开后看到上面写着三行小字:东盛卢安联姻晓以贵府老封君闹大分家 虽是简短的几个字,段玉苒却参透了字里行间的意思!忍不住掩唇轻笑出声。 这个硕王啊,身在遥远的卓州也对京城的事了如指掌!她不佩服、不崇拜都不行! 吴娘子离开后,段玉苒决定先将真相告诉父母,免得他们为了这件事伤心伤神。 晚上,待三老爷回来后,段玉苒就去父母的房中关起门来将事情的真相从头到尾说了个详细!还把那张庚帖造假之处按着吴娘子所用的法子给撕开,露出“年”字下面的“安”字来! 三老爷和三太太听女儿说订亲一开始就是有计划的作假时,都很生气段玉苒拿婚姻当儿戏的作法!听了后面太夫人和东盛郡王妃一起作假的龌龊手段后,就更加生气!不过这种生气比起听闻被毁婚的气愤差得多了! 段玉苒承认了错误,又对父母说了许多劝慰的话,才将硕王教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三老爷听了段玉苒的计划后,解恨的拍案叫好! “便这么做了!让他们也尝尝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三老爷咬牙恨声道。 三太太抚着肚子,忧心地道:“这件事,是不是该与大伯和大嫂知会一声?” “娘,不必了。”段玉苒轻忽地笑道,“反正这事与大房也没什么干系,揭穿来丢的也是老太太和四房的脸!若是先说出来了,大伯与大伯母可能还要怪罪我们惹事。不如我们也假装不知情就是了。” 三太太想了想,只得点头同意。 安抚好的家人,段玉苒着手准备下一步了!该找个合适的时机、合适的人告诉太夫人——东盛郡王世子又与卢安伯府的小姐订亲了! -本章完结-   ☆、107.分家成功 某一日,太夫人正由心爱的孙女——八小姐段玉芳服侍着喝乳酪子,四太太板着脸、六小姐九小姐则撇嘴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这一幕祖慈孙孝。 禁足那几个月,四太太也体会透了婆婆和丈夫的无情! 不管对错,太夫人的心都是偏向四老爷的,四太太这个作儿媳妇的从来没被老太婆放在眼里!若太夫人眼里只是没有儿媳妇也就罢了,甚至连两个嫡亲的孙女也不疼惜,反倒处处为个庶出的丫头费尽心力! 四太太本就对当初婆婆塞了王姨娘进来的事有怨念,如今婆婆又抬举王姨娘生的庶女,她能不生气和心灰吗?所以解除禁足后,四太太对太夫人的亲近和迎合并不似以往那般热切了。 太夫人喝完乳酪子,接过段玉芳捧过来的花茶水漱了口,用帕子压压嘴角后对四太太道:“今儿这乳酪子的味儿可真是不错,稍后回去你们也让厨房送几碗过去尝尝。” “多谢老太太惦念。”四太太扯起一个虚假的笑容向太夫人道谢。 “老太太,今儿的乳酪子上淋了孙女今年亲手酿的桂花蜜,本来还怕您吃不惯呢。”段玉芳握着玉拳给太夫人捶着肩膀,还不忘邀功地道,“没想到却得了您的心。既然母亲与六姐姐、九妹妹也要吃,呆会儿我让人送一罐子桂花蜜过去就是。” 段玉芳的话说完,四太太和两个嫡女就气绿了脸! 小践人!母女三人在心中齐声骂日渐得意嚣张的段玉芳! 因试图勾|引齐远侯的事惹恼了大太太,段玉芳被关了起来,四太太还着实畅快了几日!正寻思赶紧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将这小践人远远的嫁了,太夫人却派人来告诉她“八姐儿的婚事由太夫人作主”!四太太气得背后骂了数声“老不死的”! 七小姐段玉菱被抬入齐远侯府的第二天,太夫人就命四太太将段玉芳放出来了!还特意接到明熙堂养在自己膝下!今日的八小姐段玉芳已经与往日大有不同!在太夫人的明熙堂里好吃好喝、好穿好戴,原本就长得美丽的她愈发明艳动人起来! 段玉芸和段玉菲经过几次事后已经学乖了,不会当着太夫人的面出言讥讽段玉芳,但脸上的表情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恼怒与鄙夷! 太夫人浑然不将四太太她们之间的暗潮汹涌放在眼里,她现在只等着段玉芳飞上枝头,好能为四老爷、四房的将来出份力! “你是个孝顺的,你母亲与姐妹有口福了。”太夫人拉过段玉芳滑嫩的玉手拍了拍。 段玉芳正想再说几句讨太夫人欢心的话,却见一个婆子匆匆走了进来。 那婆子也是太夫人院中得用的妇人,只是不常在跟前儿侍候着,管着明熙堂和外院一些琐事,是个手中比较有权的妈妈。 “老太太,出事了!”沈婆子额上冒着汗,神色略显慌张,进屋就说出事了。 太夫人脸一沉喝斥道:“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乱说什么?” 沈婆子被太夫人一骂才缓过神,自己轻抽了两下嘴巴请罪,“奴婢说错话了,该打!” 太夫人缓和了脸色,沉声问道:“什么事儿啊,这么慌慌张张的?” 沈婆子垂首道:“奴婢路过玉春堂外的小园子时,听到三太太身边的丫头七巧和服侍四小姐的云珠私语。说是有传言,东盛郡王府的世子又和卢安伯府的五小姐订了亲!” “胡说八道!”太夫人怒喝一声,用力拍着榻角骂道,“东盛郡王世子是与八……是与四姐儿订了亲的,怎么可能再与卢安伯府的小姐订亲?三房的丫头太没规矩,竟混说这样的话!叫人扭过来,每人打二十板子!” 坐在下面的四太太、六小姐和九小姐顿时竖起耳朵听。 “就是!婚帖都写了,只差订日子成亲,怎么可能再与旁人订亲?”知道内幕的段玉芳也跟着急起来! 沈婆子擦了擦汗道:“奴婢在暗中听了一会儿,叫云珠的丫头说这传言是给四小姐打理铺子的王掌柜带进来的,没敢向三太太和四小姐禀报,偷偷说给云珠听了,让她们想办法怎么告诉主子。云珠害怕,才拉了七巧商量,正好就被奴婢碰上了!” 话说到这里,太夫人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了! 四太太眼珠一转,假装关心地问道:“你确定是真的?三房的人从上到下都狡诈得很,别是故意说这话给你听的!” 比起怨恨太夫人的偏心,四太太更羡慕、妒嫉、恨日渐得势、过得顺风顺水的三房! “回四太太的话,奴婢也是临时起意路过那里,想来那两个丫头也没本事早早预料得到吧。”沈婆子道,“奴婢想着,不如派人去打听打听真假。” “对!快让田升家的去卢安伯府打听一下!”太夫人吩咐道。 沈婆子退了出去,太夫人和段玉芳脸色都很难看!眼看到嘴的鸭子要飞了,这哪行啊! 四太太和两个女儿却是不知道太夫人此时心情的烦乱,齐为三房遇到这种倒霉事而感到开心! “活该!我就猜人家好好的郡王家怎么会要个二手货!”段玉菲兴灾乐祸的呸了一口,不改其尖酸刻薄性情的道,“现下知道了吧,人家就是耍着她们玩儿呢,哈哈!” “就是!三房这回脸可丢大了!四姐姐再去庙里,可就不用回来了!”段玉芸也忍不住开心地道。 “说的都是什么混帐话!”太夫人本就心情不好,被两个嫡亲孙女无知的一番开心气得火更旺!“四姐儿丢了人,你们以后就能好了?真是两个蠢货!” 段玉芸和段玉菲正高兴,被太夫人一骂顿时瘪了嘴。 四太太原本还高兴,一听太夫人骂自己女儿的话,心里咯噔一下! 可不是嘛!大房还有一个庶女五姐儿未嫁,但也是定了人家的,年底就出嫁了!二房嫡庶女早就远嫁了!三房段玉苒还是个再嫁的,即使这次婚事有什么变数,也是破碗再摔掉一块瓷儿的事!四房两个嫡出的女孩儿还没说亲呐! “老太太,这可怎么办?”四太太急起来,“不能让四姐儿的名声毁了六姐儿她们的将来啊!” 太夫人现在也后悔死将三房召回京了!这一房简直就是个惹祸精!从他们回来开始就诸事不顺! “慌什么慌!”太夫人凌厉地瞥了一眼四太太哼声道,“这事哪有这么容易就完了?东盛郡王府总得给咱们忠勇伯府一个说法吧?要急也是三房急、大房急,你乱什么阵角!来人,去请大太太、三太太!” ** 不等太夫人召哕,段玉苒就已经搭着碧珠的手、流着眼泪,跌跌撞撞地奔往明熙堂! 段玉苒扑倒在太夫人的面前“痛哭”! “老太太要为我作主啊!东盛郡王府欺人太甚,竟一男说二亲!简直没把忠勇伯府放在眼里啊!”段玉苒拿出百分百的演技在众人面前哭嚎! 太夫人被段玉苒的魔音穿耳,不堪忍受的皱紧了眉,“怎么是你这个待嫁的跑出来又哭又嚎!成什么体统?三太太呢?” 段玉苒抹着眼泪哭道:“玉苒哪里敢让母亲知道这件事!若是再因玉苒的事害得母亲孕中出事……玉苒也没脸活着了啊!” 一旁看热闹的段玉芸和段玉菲撇嘴冷笑,心中巴不得段玉苒寻死去呢! 闻讯赶来的大太太也是大吃一惊,见段玉苒这副样子眉头就拢了起来! 虽然派出去打听真假的下人还没回来,但太夫人见段玉苒这副模样,心中觉得那事儿八成是真的! 太夫人心中再懊恼、生气,却也不是十分的担心!毕竟有什么事,对外也是三房丢丑,那庚帖和婚帖上的名字可都是“段玉苒”啊!但让她这么放弃,心中也有不甘! “大太太,这事儿你看怎么办?”太夫人摆出婆婆款儿来问大太太。 说实话,东盛郡王妃来向段玉苒提亲的事,大太太就觉得非常不靠谱!现在出了这种事,又要打着忠勇伯府的旗帜出面诘问人家,她是真的不情愿! 大太太觉得晦气,却又不能真的半点儿也不管! “回老太太,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待查清。像咱们与东盛郡王府这样的人家,断没有娶平妻这种不入流的作法!若真是东盛郡王府理亏,咱们自是要责问个清楚的!”大太太道。 “好,你尽快查清!给四姐儿一个说法!”太夫人道。 “谢老太太、谢大伯母!”段玉苒嘤嘤哭泣地道谢。 因事出突然,在段玉苒又哭又闹、混乱的局面下,大太太也作不得多想,立即派自己身边的婆子拿着帖子去东盛郡王府探个究竟! 折腾到傍晚,太夫人和大太太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暗里、明里打听到的结果都一样——东盛郡王府的世子与卢安伯府的五小姐正在议亲!虽还没正式订亲,但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当初段玉苒和顾泰年订亲的事比较低调,两府都没有对外声张,所以外人不知情很正常!但东盛郡王府都是这样的回复,未免就荒唐了! 段玉苒不便在场听这些事,屈于礼教的回避了。三太太怀着身孕不便过来,三老爷就又成了三房唯一的代表! 下了衙的忠勇伯和四老爷都到了明熙堂,大太太、二太太和四太太也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未离开! 段玉苒离开前煽的一手好火!直把原想收起尾巴往回缩的太夫人鼓动得热血沸腾! 要说八小姐段玉芳的“婚事”也真是坎坷!操碎了太夫人的心,却次次落空!这次明明前面都很顺利,自家人也没再作乱,偏又让东盛郡王府给摆了一道!太夫人恨不得去咬东盛郡王和郡王妃一口!成全一下四房能死人不成? 一家人刚商议了两刻钟左右,下人就禀报说东盛郡王与郡王妃前来拜访! 正想着要去找他们讨个说法呢,人家就送上门了! 事情进展不出段玉苒所料,东盛郡王夫妇是有备而来!泰然进门,不等段家人指责他们背弃婚约,郡王妃就直言与段玉苒订婚的不是世子顾泰年,而是庶长子顾泰安! 三老爷临来前得了女儿的叮嘱,一定、一定要将这件事往大了闹!加之对东盛郡王一家的怨恨,三老爷不依不饶、上窜下跳的要说法! 东盛郡王妃说让段家将当初送来的庚帖拿出来一看便知,太夫人就派人去三房取庚帖。 袁妈妈带着庚帖与婚帖到了明熙堂,呈给了太夫人。 太夫人打开看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明明男方的名字就是顾泰年啊! 东盛郡王妃笑着说自己也想看看,接过庚帖和婚帖后就撕去了上面的“年”字! “我儿堂堂郡王世子,怎么可能娶个和离过的女子为妻!”东盛郡王妃不客气的道,“便是让庶子娶她,也都是看忠勇伯的面子!若你们不愿意,退亲就是!” “当初是你们上门求娶,又不是我们忠勇伯府主动!如今你们却作出这种李代桃僵、偷梁换柱的无耻之事,还阵阵有词、大有道理的样子!”三老爷义愤填膺地怒吼道,“我要告官,告你们东盛郡王府骗婚!” 忠勇伯和东盛郡王一直未开口,二人均沉着脸、保持沉默。无形中,这也是彼此一种试探! 如果忠勇伯表态支持弟弟一家,东盛郡王少不得就要与他撕破脸皮,往后二人在官场、两府子弟和女眷都结下了仇怨!如果忠勇伯不表态……三房只能自认倒霉!反正之前订亲的事也没太多的人知道,暗中怎么协商解决都可以! 听三老爷喊着要告官,东盛郡王妃只是抿唇冷笑,并不畏惧! 三老爷扭头看向忠勇伯,他原本对兄长还抱有一线希望,不愿意相信女儿对兄嫂自私自利的评价!可吵闹了半天,一直是自己在替女儿鸣不平,大太太偶尔插两句不痛不痒的话而已! 胸口被愤怒和失望填满,三老爷湿了眼眶。 “好!好!”三老爷忍回眼泪,用力眨了两下眼睛硬声道,“我段淳余的女儿即使是再嫁,也不容许被人如此欺辱践踏!你们东盛郡王府明明提亲时说的是为世子求娶,却暗中在庚帖、婚帖上作手脚,嫡子变庶子!这个亲我们不认!退亲是一定要退的!官也是要告的!” “不准退亲!不准告官!”坐在上首将事情听了个仔细的太夫人大叫!“郡王妃说得也没有什么错!四姐儿和离的身份岂能配得上世子?嫁给庶子当正妻也是不错的!” 此言一出,屋里立即就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向吃里扒外的太夫人,连东盛郡王夫妇都是满脸的不解!就算是继室夫人,太夫人说这种话也有点儿太不应该了! 其实老姚氏看到郡王妃撕下庚帖上作假的那片纸时,心底是震惊的!但很快她又高兴极了!这件事东盛郡王府理亏在前,如果出嫁时将新娘换成段玉芳,对方就没理由多加刁难了啊!之所以这个时候不说以段玉芳换段玉苒,太夫人是怕人家东盛郡王夫妇不愿意! 三老爷怔了怔后,怒极甩袖离去! 剩下的人里,作为一家之主的忠勇伯不表态,长辈太夫人又赞同,其他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东盛郡王夫妇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就搞定了订亲的事,本以为会有场恶仗要打呢!夫妇二人笑着起身向忠勇伯和太夫人告辞,又被恭敬的送出伯府! 段玉苒虽然没在场,但从袁妈妈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包括每个人的表现与说过的话。 将编好的穗子小心地拴在顾衡留给自己的玉符上,段玉苒冷笑地道:“先让他们高兴几天。!” 两天后,心灰意冷的三老爷找到忠勇伯,提起分家的事。 忠勇伯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虽有提携之意,但无奈当年三老爷作的事也真是伤了他的心!那些芥蒂并非一朝一夕、归来投诚就能消除的! 况且,事关伯府声誉,忠勇伯也只能让三房牺牲小我、成全大局! 因太夫人还在,分家肯定是不行的!传出去就是忠勇伯兄弟不孝!可留着三房……又真是个祸害!自从三房回来这一年多,真没少发生事,比过去六七年闹腾的次数都多! 三老爷见忠勇伯犹豫,并没有马上否定分家的提议,也没有立即同意,心里就苦笑不已!只得又将女儿教他的话说出来:各房分了家产单过,对外不分家!三房搬出府去! 这个提议令忠勇伯心动,安抚了三老爷几句后打发他回去,转身就跟大太太说了此事。 大太太自然是愿意这样做!夫妻二人担心的是太夫人不同意!毕竟家产也在太夫人的算计之内! 大太太试探着向太夫人提了提分家产单过、对外却不分家的想法,还说这是三老爷的主意。 没想到,太夫人一巴掌拍下来,坚定地道:“就这么办!” -本章完结-   ☆、108.私奔吧 太夫人也真是受够三房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算是看清楚了——三房已经不是六七年前、任由其摆布和撺掇的三房了!与其等着三房越来越坐大,还不如早点儿分了家,四房还能多得些! 分家,说起来容易,真正操作起来却是不易!最难的就是令各房都能满意! 因说是分家产各过各的日子、对外不分家,其实这么一分就是真真正正的分家了!唯一不同的就是,各房依旧可以住在忠勇伯府里,不像正式分家那样要搬出去!虽然不用搬出去,可日常用度都由自己承担,不会再有“公中”这个大钱袋儿供着便宜占了! 分家产时,大房是要占大头的,其他各房都按着当初老忠勇伯过世前说好的分法进行分配。老姚氏当初作为继室嫁进伯府时也带了自己的嫁妆,她的嫁妆自然是要留给自己和四老爷的,其他三个房头没权力分得!同样的道理,忠勇伯兄弟三人的母亲当年留下的嫁妆,四老爷也分不到!祖产、祭田这些是不能分的,必须留给承爵的大房! 段玉苒作为女性晚辈不能参与分家产的事,但府里因为这件事闹得风风雨雨不断,她不必出院子就每天都能听到新段子!但这些都与她无关,她只期待快些搬出这个乌烟瘅气的府邸! 十一月初,忠勇伯府的家产分配总算告一段落,太夫人由四个房头共同供养,其他都是自花各的钱! 最麻烦的是府中下人的分配!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各房仆役间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想彻底划分开有些不太现实!只能尽量将有亲戚关系的分到一房去,这还得看人家那房的主子要不要人!如果主子不愿意要,那这个下人的差事就丢了!于是乎,伯府里又经历一阵子人事混乱! 要说最省心的就是三房了!段淳余一家在平城生活了六年,身边服侍的下人大多是历经汰换留下来值得信任的,剩下一些回京后府里分来下人,段玉苒都以“节省开销”为由,送还给大太太安排了! 京城是天子脚下,不说寸土寸金,房价也是不便宜!三老爷考虑着先在京中租座宅子,等妻子诞下孩子,稳定一年左右就全家回平城去! 一是忠勇伯很欣赏侄子的办事能力,反正也没正式分家,就想让段玉杭继续帮忙打理平城的产业,只这回不是白作工,每年都有红利可分!三老爷却不能再帮伯府打理京中的产业,如果无事可做,还不如全家都去平城寻事做!段玉苒的琉光阁由王壮夫妇打理,是完全可以放心的! 二是段氏族人多居于平、安两洲,那里的族人比京中这些段家人可热情厚道多了!这也是三老爷一家想回平城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寻找合适的房子时,宝珑斋的吴娘子又像及时雨般出现了! 吴娘子介绍了一处位于香炉胡同的宅子。那宅子原是一个五品京官租住,后那官员为求上进就申请外放,退了宅子带着妻儿去任上了。 段玉苒怀疑这也是硕王顾衡早就安排好的!但她并没有挑明,只是向吴娘子道了谢,要下地址请父亲过去看看再说。 段淳余走了一趟后,完全相中了那座宅子!还特意打听了一圈,才知道香炉胡同里住着许多户低品阶的京官,邻里间相处还算融洽、治安也是不错。 段玉苒一听,觉得这样的地方很适合自家人居住与生活!于是命人请了吴娘子来,请她帮忙与房主联系租下了那宅子。 一切准备妥当,只差搬家最后一步时,太夫人那里又作了起来! 大太太跟太夫人说分家产、不分家的时候可没提三房要搬出去住的事! 老太婆一听三房要搬出伯府,立马翻了脸!又哭又病的说自己被人算计了,没人将她放在眼里了!欺骗她说只是分家产,不是分家,可这前脚儿分了家产,后脚三房就要搬出去,这跟分了家有什么区别云云! 三房搬出去了,将来段玉苒出嫁就不会从忠勇伯府出门子了啊!到时候怎么让八小姐段玉芳换上啊! 只要不搬出伯府,就算你在府里砌高墙将自家院子拦起来,这忠勇伯府的大门还是正门!迎来送往都要走那道门!段玉苒出嫁也要从伯府的大门被抬出去! 段玉苒猜到太夫人折腾的原因,就让父亲去请罪的时候答应太夫人,将来她从伯府出嫁! 果然,太夫人一听段玉苒出嫁会从伯府出去,马上就不闹腾了!还命三老爷写了保证文书,按了手印才作罢! 真真是一场接一场的闹剧啊!好在总算是有了个满意的结局。 三房搬到香炉胡同去了,忠勇伯府又恢复了一年前的“安宁”。虽有改变,表面似乎又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 搬到新家后,三房的日子过得别提多惬意了!特别是孕中的三太太,精神头也比在忠勇伯府时好上许多! 十一月中,王壮的妻子宝卉诞下一个大胖小子,段玉苒派碧珠送去了喜钱与贺礼。 这一日白天候,碧珠一脸莫名其妙的拎着一篮子桔子进了屋子,门房小厮说是一个穿着蓝棉袍的黑脸少年指名道姓要送给自家小姐的! 段玉苒也是纳闷的想了一会儿,也猜不出是谁!既猜不出来,就先分桔子吃好了! 结果在分桔子的时候才发现篮子最底下压着一封信,打开一看是顾泰年写的邀约之信:夜黑月高时,东墙柳树下见! 段玉苒脑海里瞬间浮起《西厢记》!因为她搬到新家后所住的正是西厢! 这个东盛郡王世子还真能搞怪!有什么话不能大大方方的见面说,非要偷偷摸摸的约在晚上见面! 到了晚上,坐在窗边练字的段玉苒听得窗户上被石子类的硬物砸了两下,心想应该是顾泰年到了!命云珠和碧珠跟随,她披了件滚白毛的披风出了屋子,朝东厢房旁边的墙走去。 墙头上黑乎乎的,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哎!哎!姐姐,我在这儿!”突然,墙头上冒出一个人脑袋和一条手臂来,吓了段玉苒主仆三人一跳! 段玉苒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墙外柳枝伸进来的光秃枝桠下,让碧珠举高灯笼、仰头看着墙外的顾泰年。 顾泰年低头对下面咕哝了两句什么,人就又往上长高了几分,他借臂力一撑跨坐到了墙头上! 段玉苒的脸皮抽了抽,心中暗想明天就请工匠在墙头儿抹上碎瓷片子,防止宵小翻墙!(世子泪目) “世子这么晚了来我家有何事?”段玉苒清冽的声音在寒夜里格外清晰,她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顾泰年吸了吸鼻子,呼出的气都是白色的。近十一月底的京城,真是冷得厉害!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我被我父王、母妃关……关起来了。”顾泰年嘴巴冻得有些发木,说话不太利索,“所以发生那些事,我都……不能去找姐姐。” 顾泰年打着滚的不肯退婚、不愿和卢安伯府的五小姐订亲,却被盛怒的东盛郡王给关了起来!还命人看守着,不准放他出去! 被关期间,顾泰年从送饭的小厮嘴里得知了母亲在庚帖上作假的事,真是又急又气!他砸东西、又是闹绝食,还装病,却都未能成功的被放出来! 这次东盛郡王妃也下了狠心,无论顾泰年怎么折腾也不理会!东西砸坏了,命人收拾干净再摆新的!不吃东西,就让厨房做顾泰年最爱吃的东西you惑他!生病了,就请京中名医入府看诊…… 前几日,东盛郡王府给卢安伯府下了聘礼,双方写了婚帖、定下婚期,宫里的卢贵妃还特意赏了一对玉如意给卢安伯府的五小姐、赏了一对玉玦给顾泰年!这就算是召告天下,两府联姻了! 这一切都完毕后,顾泰年也得了自由!同时,他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段玉苒自然也知道发生的这些事,其实她一直也在等这一天的到来,才好进行下一步!硕王可是吩咐了“闹大”!之前那些小打小闹连伯府的内院都没传出去,怎么能算“大”呢? “我倒忘了恭喜世子,听说你与卢安伯府的五小姐订了亲。”段玉苒凉凉地道,“这回庚帖和婚帖没再出问题吧?” 顾泰年的脸上一热,原本冻红的脸上更加红彤彤了,“对不起啊,姐姐。那件事我也不知情,我娘她……唉!反正我是不想娶那劳什子卢安伯的曾孙女!” 段玉苒心头一动,看着墙头上气得鼓鼓的少年,挑眉道:“世子不愿娶卢安伯府的五小姐?可亲事已定,怎么办?还有,因郡王妃作的手脚,现在我与你的哥哥顾泰安又被扯成了一对儿!与之前计划好的可完全不一样了!” 顾泰年被段玉苒这么责问,小眼睛斜啊斜、不敢直视段玉苒,只低着头腼腆地道:“事到如今,如果姐姐不嫌弃,那我们私奔吧。” -本章完结-   ☆、109.进宫 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无媒苟合的下场就是人人唾之! 东盛郡王世子顾泰年竟提出这样的“建议”,段玉苒当场就想找根竹杆把这小子从墙头戳下去! 但细一想,这小子不是一向如此缺心眼儿吗?不然也不会混到求她帮忙从兵营捞人了!要说傻人也有傻福,顾泰年如果不是求到段玉苒头上,恐怕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条河泡子里冬泳呢! 段玉苒压下恼意,抬手半掩住自己的脸作泣状,“你父母在婚事上作假羞辱我和我的家人也就罢了!如今你也说这种不三不四的话来戏辱我!怪我当初瞎了眼,认为你只是被歼人所骗做了错事,加之我兄长与你又是朋友,才向硕王请求放你一马!现下,硕王奉皇命离京、远在千里之外,你便也没了畏惧,开始对我不尊重了吗?” 坐在墙头上冻得像条狗似的世子爷听段玉苒一番断肠哭诉(囧),急得他竟冒了一头的汗,连连摆手辩解! “姐……姐姐怎么说这种话?我……我的心日月可鉴!我是真心感激姐姐的救命之恩,也是真心想娶姐姐当正妻!”顾泰年一只手指着天、一只手抚着胸口急切地表白道,“我父王、母妃所作所为那是他们黑心肠,我是不认的!不然也不会大冷天的、大半夜跑来找姐姐,求姐姐跟我私奔去!” “啐!世子爷这话说得真难听!我家小姐是清清白白的姑娘,没名没份的跟着您跑了,岂不是要受天下人唾骂?”碧珠叉着腰仰头不客气地对顾泰年道,“您这哪里是真心感激我们小姐,您是真心要害死我们小姐吧!” 顾泰年毕竟年轻,对男婚女嫁这些礼教上的常识掌握得不多,还意识不到“私奔”对女子而言是毁灭性的污点!更有甚者,与人私奔的女子被族人逮到后活葬、沉塘,再假报暴毙以保一族名声!这些可怕的后果,他连想都没想过! 被泼辣的碧珠呛得说不出话来,顾泰年像霜打过的青菜般蔫了下来。 段玉苒见时机差不多了,也不能总让一个小子坐在自家墙头上,万一被旁人看到,少不得又要惹是生非! “当初皆因我一时心软、不忍世子在兵营受苦,才落得今日将自己搭了进去的凄惨下场!也怪不得旁人!反正你我之前便说好订婚只是权宜之计,并不是真的!现在世子与卢安伯府的千金订亲,倒也不算负了我!”段玉苒压了压眼角,面露坚强地道,“所以,我与贵府大公子的婚约也作不得数!不日,我将请父亲去贵府提退亲之事!” 顾泰年闻言抬头看向段玉苒,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是又耷拉下头没言语。 “这事因搭救世子而起,还望世子在我与你庶兄退亲的事上也出些力!”段玉苒对顾泰年道。 “嗯!姐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说就是。”顾泰年吸着鼻子、垂头应道。 段玉苒的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便压了下去,“有世子这句话便好,我父去退亲时,有劳世子在郡王与郡王妃面前游说,早些将亲事退了才好。冬夜寒冷,世子还是快些回府去吧,免得受寒生了病。” 顾泰年瘪瘪嘴,始终不看段玉苒的方向,只小声地说了句“我走了”,便翻身从墙头上消失了。 段玉苒主仆三人又在墙下站了一会儿,确定顾泰年不会再爬回来之后,才松口气的转身欲回西厢。 可她们刚一转身,就看到东厢屋檐下走出来两个男人。正是三老爷和段玉杭! 段玉杭是昨天从平城赶回来的。因为分了家产,他就得将平城产业的帐簿带回来交给忠勇伯,所以昨天一回京就直奔忠勇伯府,当晚也是住在了伯府。今天下午才得以到三房新搬的宅子里来。 “爹,大哥。”段玉苒看到父兄并不惊讶,毕竟她和婢女跟顾泰年说话时的声音可不小,段玉杭又住在东厢房,听不到才怪! 段玉杭摸着下巴,脸上挂着坏笑地走到妹妹面前,笑道:“呵呵,妹妹,我看那小子竟是真的对妹妹对了心思的样子!要不要哥哥出手帮忙,干脆让他娶了你,将来东盛郡王妃那个位置就是妹妹你的了!” 段玉苒狠瞪了一眼段玉杭,冷声地道:“哥哥是看我碍眼了,巴不得我早些死了,才说这样的话吧?” “呸呸!你这丫头说话真是口没遮拦!哥哥这也是为了你好!”段玉杭一听段玉苒说生死,就正了脸色,“伯府那帮人是靠不住的,在这件事上肯定也不会帮妹妹出头!就这样被东盛郡王那对王八夫妇给欺负了不成?虽说之前妹妹和顾世子说好订亲就是假的,但也容不得他们东盛郡王府轻贱了妹妹!退亲也要闹得他们不好过才是!还有死老太婆做的那些手脚……说起来就想痛扁他们一顿才解气!” 段玉苒当然知道段玉杭是护着自己的,方才不过是警告他不要乱点鸳鸯谱! “哥哥且留着力气就是,这件事还没完。”段玉苒冷冷一笑,将手中抱着的手炉递给冻得手插在袖筒里的兄长,“过两天就请父亲去郡王府提退亲的事,我已请世子在旁促成此事。东盛郡王夫妇那对老狐狸见嫡子这么积极,肯定会怕其中有什么诈,定是不会同意退亲的事!到时候父亲与哥哥就拿着东盛郡王府造假的庚帖与婚帖告到府衙去,直接将事情闹大就是!” “就这样?”段玉杭有些不解气,“万一那对儿老狐狸答应了呢?” “哼。”段玉苒冷哼地道,“答应了也无所谓,我也是不愿与他们再打交道!” 段玉杭一手抱着手炉,一手抓了抓头,好像不太甘心太夫人那帮人置身事外。 一直默不作声站在儿子身旁的三老爷抬手拍了拍段玉杭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都听你妹妹的吧。” ** 段淳余带着顾泰安的庚帖和当初的婚帖去东盛郡王府商议退亲的事,东盛郡王夫妇果然是拒绝的! 东盛郡王妃甚至嘲讽地说:想退亲,待明年二月世子与卢安伯府五小姐成亲后再说! 段淳余气忿的再次提起告官一事,东盛郡王夫妇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说“随便”! 段淳余气恼的离开后,顾泰年又跟父母大闹一场,甚至还闯到庶出兄长的院子里将无辜的庶兄打了一顿!东盛郡王气得再次命人将顾泰年关了起来! 顾泰年这么一闹,更加坚定了东盛郡王夫妇不同意段玉苒退亲的想法!万一前脚退了亲,后脚嫡子就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岂不是得罪了卢安伯府和卢贵妃! 东盛郡王府不肯退亲,段淳余、段玉杭就拿着郡王妃造假的庚帖、婚帖去告官了! 很快,满京城都传遍了东盛郡王府骗婚的丑闻! 东盛郡王没想到段淳余真的会告官,不但被同僚们“关怀”的询问了几句,还被皇帝召进宫里提醒了几句!从宫里出来,他气急败坏的直奔忠勇伯府! 忠勇伯府里的主子们也听说了这件事,太夫人被真的气晕过去,忠勇伯和大太太也黑了脸! 分了家、搬出去单过,三房这真是豁出去不管不顾了!但自己的子女遇到这种事,作父母的出头讨公道也在情理之中! 东盛郡王到忠勇伯府兴师问罪时才得知,敢情人家内里已经分了家产各过各的,想理论就去香炉胡同找三房!忠勇伯府不管这件事!可东盛郡王怎么可能和一户白丁去撒威风? 府衙派人来请郡王妃过堂说话,郡王妃端着架子将人赶走,只派了府中管事的婆子去应对。咬死当初说亲时是替庶长子提亲,是忠勇伯府的人搞错了,与郡王府无关! 十一月下旬,应国公府太夫人又迎来一岁寿诞!寿宴之上,女眷们谈论最多的自然是郡王府与忠勇伯府三房这起骗婚事件。 有嘲笑忠勇伯府三房鬼迷心窍想攀高枝儿的,人家嫡出世子怎么会娶个和离大归的女子!肯定是他们自己听错、搞错了,听说世子和卢安伯府的小姐定亲后才细看庚帖与婚帖!现在倒打一耙诬赖东盛郡王府骗婚! 也有怀疑骗婚是真的,毕竟没有人家会愿意牺牲女儿的名声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一定是东盛郡王府那边出了差子,才惹恼了忠勇伯府的三房讨公道!若是女方理亏,肯定是打落牙齿混血自己吞了! 东盛郡王妃、卢安伯府的女眷和忠勇伯府的女眷都来给郑老太太拜寿,听了这些流言猜测,一个个都很是没脸面!坐了不一会儿就纷纷告辞回府。 处在流言中心的段玉苒闭门不出,在郑老太太寿宴头一天命王壮往应国公府送一尊琉璃弥勒佛像道贺。 大太太气呼呼的回了伯府,越想越气!三房搞出了事,外人提起却句句是“忠勇伯府”!害得她在那些高门贵妇面前脸面全无! 二|奶奶温氏劝婆婆不必理会那些长舌之人的议论,自家人定是要支持自家人的!这个时候,无论外人说什么,忠勇伯府也不能在外面说三房的不是,否则那就跟打自己的脸没什么区别了!温氏良善,说的话既有道理、又偏袒了段玉苒。 黄氏却是早就看不起那个隔房小姑,再加上自己安排到厨房的仆妇被打被逐的事,她心中已然怨恨上了段玉苒!事情闹大了,她见温氏处处帮着三房说话,就在一旁不住撇嘴! “就算是三房有理,但也不能不顾着些公公、婆婆的颜面啊!”黄氏尖声尖气地道,“就连夫君在衙上也被人问起此事,真是羞臊死了!” 段玉松和段玉柏蒙荫封得了官职,品阶虽不高却都是实职。这几日族里发生这样的事,自然少不了人询问。事关家族声誉,兄弟二人还算聪明的替三房说话,但也不在言语上得罪东盛郡王府,只说府衙会查清楚,自会有个定论。但回到家里,难免也向妻子抱怨几句就是。 温氏听了丈夫的抱怨,出言劝丈夫即使不维护自家人,也不能表现出嫌恶之意,否则会让外人看笑话!自从段玉松和妻子感情和好如初后,将温氏的话一向是放在心上的。 黄氏对丈夫段玉柏是言听计从,听丈夫抱怨就忿忿不平,觉得三房的事连累丈夫在外面丢了脸,实在可恶!新仇旧恨下,言语上少不得恶毒了些,段玉柏却不喜妻子这样骂自家叔叔与堂妹,反而朝黄氏发了一顿脾气! 大太太一听,连自己的儿子都受到了波及,便有些沉不住气! 温氏劝了又劝,黄氏在旁不住煽风点火,结果大太太从应国公府回来没坐上半个时辰,就命人又套车要去香炉胡同! 可马车还没套完呢,就有婆子脚步匆匆的跑进来在大太太耳边低语了几句。 温氏和黄氏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都竖着耳朵、瞪大眼睛望着婆婆。 “什……什么?连四姐儿的庚帖也作了假?”大太太低呼出声,眼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乱闪,身子就歪倒在了椅子上! “母亲!母亲!”温氏和黄氏吓坏了,赶紧扑上去又掐人中、又抚胸口的呼唤! 忠勇伯归府时就见府里一片乱,大夫又被请了过来! 最近烦心事太多,忠勇伯见府里这样乱,就发了一通脾气!儿媳妇温氏闻讯赶来,他才知道老妻被气晕倒了! “又是什么事?”忠勇伯大力的拍着桌子喝问。 温氏福身将婆婆晕倒的事如实禀报。 原来,三房和东盛郡王府打官司,忠勇伯虽然没出面力挺自家人,却也暗中派人去府衙盯着,将最新的进展报回来!今天,六爷段玉杭在公堂上当着东盛郡王府派来的管事老妈子和京兆府少尹的面,揭开了忠勇伯府拿给东盛郡王府的、段玉苒的庚帖!竟然发现这张庚帖也是做了假的,苒字下面盖着芳字!生辰八字也是八小姐段玉芳的八字,而非段玉苒的生辰八字! 段玉杭在公堂上振振有词地道,其母姚氏亲笔书写妹妹的庚帖,并仔细检查过才派人送去太夫人那里,与媒人交换庚帖的!这庚帖交给郡王府后就一直未取回过,所以也不可能是中途造假!当初认为是与世子说亲,三太太也绝对没道理写上别人家女儿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做这种成人之美的事! 事情突然有了神转折,又有新矛头指向了忠勇伯府其他几房和太夫人! 香炉胡同的段宅内,段玉苒用炭棒细细的绘着新首饰图样,唇边挂着悠然地笑痕。 “小姐!小姐!老爷和六爷回来了!”婢女珍珠喜滋滋的跑进来禀报道。 段玉苒勾完最后一笔,抬起头挑眉问道:“老爷和六爷表情如何?” “高兴着呢!”珍珠笑米米地道。 婢女话音刚落,院子里就传来三老爷和段玉杭爽朗的笑声。 段玉苒也扬起嘴角,接过云珠递来的湿帕子擦净手,然后出了屋子。 三太太挺着肚子站在在正房门口,满脸笑容的迎接丈夫与儿子,“事情可还顺利?” “顺利!太顺利了!”三老爷几大步走上台阶,扶着妻子往屋里走,“他们不是不退亲吗?要娶就娶四房的八姐儿好了!哈哈哈哈!” 段玉苒从西厢出来,就听到父亲得意地笑语,看到兄长朝自己竖起的大拇指! 不由自主的按了按腰间悬着的荷包,顾衡送她的玉符就放在里面。她放在何处都觉得不放心,只有随身携带才安心些。 事情闹得大了,可是否能收得住呢?段玉苒在开心之余,多了几分忧虑。可有这枚玉符在,她的忧虑又消失了! “哥哥,到了这一步,我们就是最大的苦主,在公堂上便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段玉苒走到段玉杭身旁,微笑地道。 段玉杭低头看着比自己小两岁的妹妹,忍不住抬手轻弹了一下段玉苒的额头,寵溺地道:“委屈你了,待所有的事都了结了,咱们就离开这乱糟糟的地方!” “嗯。”段玉苒的笑容大了些。 ** 正如段玉苒所说,三房在这门亲事上成了最大的苦主!不但被东盛郡王府给算计了,还被自家人给算计了! 段玉苒变段玉芳,这是谁搞的手段还用费脑子猜吗? 东盛郡王府本来还气短,得知忠勇伯府送来的庚帖也是假的之后,顿时理直气壮起来!东盛郡王妃带着人打杀到伯府,嚷着要退亲! 大太太被气得病倒了,也实在是不想管这件事,便干脆连面都没露,由着东盛郡王妃找太夫人和四太太理论去! 四太太对偷换庚帖这件事也是不知情,被东盛郡王妃当着众人的面质问后又羞又怒、又怨又恨! 忠勇伯府里鸡飞狗跳的闹了几日,也不知双方是如何协商的,最后两府再无一丝一毫的牵扯,三房也在府衙撤了告诉,此事才算完结! 大荣国延庆十年,一整年的奇闻怪事加一起都不如年底时东盛郡王府和忠勇伯府这场骗婚案令人津津乐道、热情不减!而且,仿佛故事还不够曲折、不够热闹,腊月二十这天,东盛郡王世子留书离家出走了! 顾泰年的留书上声称,是自己请母亲去忠勇伯府说亲,想聘娶的是四小姐段玉苒!不成想双方长辈暗作手脚,不但毁了一段良缘,还令段四小姐名誉受损!经历此番冤假错案后他已心灰意冷,不愿再误了卢安伯府的五小姐的幸福,特留书一封恳请父母为其退亲!而他自己则去寻个深山寺庙出家作和尚去了! 旁人留书只留一封,顾泰年一口气写了三封一模一样的,加盖了自己的私印后放在自己卧房里一封、命人分别给卢安伯府和香炉胡同的段宅又各送一封! 东盛郡王府和卢安伯府怕事情闹大,可以将顾泰年的留书隐下,但段玉苒一家不怕事情大!段玉杭第二天就在与狐朋狗友相聚的酒桌上洒泪,直说顾泰年是个难得的刚直之人,不愧是自己看好的兄弟! 于是,卢安伯府也被拉下水了!传言那位五小姐还寻过死……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香炉胡同迎来了一位“天使”和十几名宫中侍卫,带着贵妃娘娘的懿旨宣段玉苒进宫觐见! 前一刻还高兴的一家人,一下子掉进了冰窖! 三太太紧紧抓着女儿的手不放,泪水流个不停却说不出话来! 三老爷也慌了神,想着要不要将女儿送出京去,但天使带着侍卫就在外面候着,他们一家恐怕连出院子都难! 倒是段玉杭冷静些,望着虽有不安之色却没有太过惊恐的妹妹,“妹妹可有什么要交待我去办的?” 从骗婚的事情发生到现在,段玉苒步步为营、丝毫不乱的掌控全局走势,段玉杭相信妹妹不可能不会留后手! 段玉苒颤抖的深吸了一口气,从腰间扯下一只荷包塞到段玉杭手中,低声道:“哥哥若能出得去,速赶往宝珑斋将荷包内的物件交给吴掌柜或吴娘子。” 段玉杭将荷包接到手里,感觉沉甸甸的! 段玉苒安抚了母亲几句,站起身昂首朝外走去。 “苒姐儿!我的儿啊!”三太太哀呼一声人就晕了过去! “娘!” 已经走到门口的段玉苒见母亲晕倒,悲鸣的想回去看看,却听外面等得已经不耐烦的天使尖声道:“小姐还是快些随咱家进宫觐见贵妃娘娘去的好,免得让贵妃娘娘久候,那可就不好了!” 段玉苒咬咬牙,深深地看了一眼兄长段玉杭,然后拧身出了屋子。 段玉杭一手扶着晕过去的母亲,一手紧握着妹妹留下的荷包,虎目含怒地望着门口! 坐在宫里派出来的马车上,段玉苒闭上双眼叹息:千算万算,没算到顾泰年那小子会离家出走啊! -本章完结-   ☆、110.好自为之 在让父兄去府衙告状前,段玉苒就已经料想到会惊动卢贵妃! 卢贵妃在齐远侯魏辰阳的事上失了手,肯定会盯紧东盛郡王府的顾泰年!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令她警觉! 可段玉苒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如硕王所愿的“闹大”!而且,她也不可能和东盛郡王府的庶长子顾泰安成亲! 如果只是私下里揭穿太夫人同样偷换了更帖这件事,也许会有三个结果:第一,双方退亲;第二,双方暗中协商解决,段玉苒照旧嫁给顾泰安;第三,双方商议后,段玉芳名正言顺的嫁进东盛郡王府! 第一种结果固然很好,却很有可能是不声不响就解决了,之前郡王妃和太夫人所做的恶心事几乎不会有什么人知道!后两种结果都是段玉苒不愿接受的! 一件事如果有三种可能,而其中两种是自己不能接受、甚至深恶痛绝的,段玉苒是不会坐等“顺其自然”的! 可千算万算,段玉苒却漏算了顾泰年的“逃婚”!谁能想到那个软蛋包、缺心眼儿的东盛郡王世子还有这种骨气和勇气呢! 如果顾泰年老老实实的娶了卢安伯府的五小姐、卢贵妃的亲侄女,也许卢贵妃还懒得理会段玉苒,但现在顾泰年人跑了,还留了那样一封书信,卢贵妃是断然不能饶了段玉苒了! 段玉苒让段玉杭到外面散播顾泰年所留书信内容前也曾犹豫过,但又想到卢贵妃怎么都不会放过自己,与其等卢贵妃栽个罪名不清不楚的害死自己,不如让世人都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这样世人还能脑补八卦出其中的一些端倪!同时,卢贵妃如果有所顾忌,没准还能拖延一些时间。 坐在宫里派出来接人的青布马车上,段玉苒脑海里翻腾了许多念头,甚至也想到顾衡能突然出现解救了自己……可马车停下来,外面的天使喊着“段氏下车”时,段玉苒的脑中就一片空白了! 下了马车,段玉苒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条长巷之内,两旁是高高的宫墙,很像上一世记忆中类似永巷的地方。 “段氏,低着头跟紧了咱家!宫里不比外头随便,东张西望的冲撞了宫中的贵人,你可小命不保!”去段宅宣读懿旨的天使对段玉苒尖声地道。 段玉苒听内侍这么说,倒有点儿想笑!无论冲撞宫里的贵人与否,她的小命今天可能都会不保! “多谢公公提点。”段玉苒从袖袋里摸出一张银票,借上前行礼的机会,轻压在内侍的手中,“民女初次进宫,还请公公多多提醒言行。” 那内侍手指一捻,看到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时脸上露出了笑容。 “段小姐客气了。”收了银票,这称呼也变了,“宫里的规矩是多了些,但你只要记住了,贵人问话了你才能说话,贵人没问的就别说!你觉得答得全乎了,贵人还不一定爱听呢。” 段玉苒点点头,“民女记住了。” 内侍见段玉苒是个明白的,又收了好处,就多说了一句,“咱们贵妃娘娘啊,对那些懂事儿的、乖巧的人还算和气,对那些嘴犟、不知深浅的可从来都是不手软的。” 历史上的歼妃大多都是这样的性情吧?段玉苒也不奇怪,但还是向内侍道了谢。 穿过长巷、经过长廊与花苑,段玉苒被领到了宸坤宫。 因身份卑微,段玉苒向卢贵妃行跪礼。 通常,行跪礼的人面前都会备块垫子,可幽兰殿内的理石地面上却光可鉴人,根本没有什么垫子! 段玉苒提裙屈膝跪在硬硬的、冰冷的地上,向卢贵妃行礼。 殿内上座坐着的华服女子正是卢贵妃,两旁还坐着几名衣着艳丽的年轻宫妃。 “你就是忠勇伯府三房那个和离归家的四小姐?”卢贵妃垂着眼帘,语气高高在上地道,“抬起头来给本宫看看,到底生得是何等狐媚之色,竟勾得齐远侯和东盛郡王世子都为围着你转!” 段玉苒心中谨记进宫时那个内侍所言——卢贵妃非常讨厌敢顶撞和违逆她的人! 微微抬起下颌,段玉苒面抿唇不语。 卢贵妃仔细打量了一番段玉苒,实在从这个女人身上看不出什么出彩的地方! 论容貌称不上绝色,论气质道不上高华!齐远侯和东盛郡王世子都瞎了眼不成? “娘娘,恕嫔妾多嘴,此女相貌堪堪只称得上是中等之姿,您说她‘狐媚’还真抬举了她呢。”一名穿着米分色宫装的宫妃掩口咭咭地笑道。 “珍妃妹妹这就不懂了,越是容貌出众的女子越是心性高,岂会随便与男人勾勾缠缠、不清不楚?越是这等相貌平庸的才易恬不知耻的见到男人便使手段迷惑对方呢。”坐在米分衣珍妃旁边的紫衣宫妃像是很明白地道。 段玉苒听到这两名宫妃对自己的嘲讽,面上并无任何表情变化!反正都是捧卢贵妃臭脚的人,说几句废话也伤不到她! 旁边坐着的其他几个宫妃也七嘴八舌地对段玉苒讥损了几句,卢贵妃一直沉默着未加制止地观察段玉苒。 “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卢贵妃见段玉苒对宫妃们的讥辱不怒不恼、不羞不怯,不由挑了挑眉。 在宫里生活了近二十年,卢贵妃从一名不起眼的小宫妃爬到今天的位置上,在这后宫之中也算是看尽了各种性子的女人!像段玉苒这种荣辱不惊者,往往都是心性坚韧的人,也是对付起来棘手的那一种! 不过,她堂堂大荣的贵妃要对付一个小小的平民之女,根本无需费什么心思!任凭再棘手的人,也不过是贵妃娘娘一句话就能令她生不如死、死不复生! “段氏,你可知道为何本宫召你进宫吗?”卢贵妃慢悠悠地问道。 段玉苒垂下头恭声地答道:“回贵妃娘娘,民女不知。” “你不知?呵呵。”卢贵妃冷笑两声,“本宫问你,齐远侯最初是不是想娶你作继室?” “回贵妃娘娘,民女只知道家中长辈最初就是打算将大房的庶女送去侯府作继室、照抚大堂姐生下的两女一子。其他的,民女并不知情。”段玉苒答道。 “好个不知情!”卢贵妃挑眉扬声道,“你敢说和齐远侯无私情?那为何他回京后不久,就去城外的庵寺寻你?而你次日也与其在庵寺里私会!” 本来还有些担心自己命运的段玉苒很想偷笑! 这位贵妃娘娘是在高位久了、呼风唤雨惯了,什么也不怕了吧?这种不打自招的问话方式还真是头一回见! “回贵妃娘娘,齐远侯那日到庵寺所为何事,民女也是不知。”段玉苒直接撇清关系,根本连谎都不愿编一个! 谎言终究是假的,说得越多越容易将自己套进去!反正最后魏辰阳娶的是大房庶女,又不是她段玉苒! “你不知?好个你不知!竟敢敷衍本宫!”卢贵妃的玉手往椅子上一拍,腕上的镯子发出叮当的碰撞声,头上的金步摇也叮叮作响!“来……” “启禀贵妃娘娘,太子妃求见!”殿门外传来内侍的唱声。 太子妃?卢贵妃和在座的小宫妃们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谁人不知东宫与宸坤宫素不往来!只在皇帝主持的重大节日上走走面子情而已!今天,太子妃怎么会主动跑来见卢贵妃? 在卢贵妃等人惊诧的眸光中,盛装的太子妃姗姗而入。 “参见贵妃娘娘。”太子妃进来后先向卢贵妃行了半礼。 卢贵妃的脸已经恢复了冷淡、倨傲的表情,见太子妃向自己行半礼,恨得牙根痒痒!她在后宫的权力再大,也不是皇后!她只是太子的庶母,太子妃是未来的国母,向她行半礼已是敬重! “快起来吧,太子妃今儿怎么有空到本宫这里来?”卢贵妃没好气地道。 太子妃站直身子,不急着回答卢贵妃的问题,而是昂首坦然地接受了几名小宫妃行的半礼。 段玉苒还跪在地上,一时倒不知是该起来向太子妃行礼,还是就这么跪着行礼。 太子妃的视线扫过段玉苒的身影,抬头对上座的卢贵妃笑道:“听说贵妃娘娘将忠勇伯府的四小姐接进宫里来了,便凑个趣儿的过来看看。一直想见见这位才女,却苦于没有机缘,倒是贵妃娘娘成全了我。” 卢贵妃一怔,皱眉看了看段玉苒,又看了看太子妃,“这话是怎么说?太子妃与这个段氏有交情?” 太子妃是官宦人家出身,比段玉苒又年长七八岁,入宫前应该是没有什么机会结识的! “贵妃娘娘可还记得万寿节上,硕王献给父皇的那面名为‘山河图’的琉璃壁画吗?便是出自这位段四小姐的奇思妙想,连琉璃砖烧制出来后都是她亲自把关的品质。”太子妃望着段玉苒赞赏地道,“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上有造诣的才女倒是不少,可精通琉璃的才女可不多。所以我一听说贵妃娘娘将人接进宫,便赶紧过来欲结识一下。” 卢贵妃一听段玉苒是“山河图”的策划与监造者时瞪大了眼睛! 这个践人竟然还是帮硕王在万寿节上露脸的幕后之人?难道就是那个在行刺时和硕王一同滚下山坡的神秘女子? 天蓝山庄被硕王的人守得滴水不漏,卢贵妃曾派人多方查找那个被硕王接到天蓝山庄的神秘女子都是未果!最后查到一个琉璃匠人的女儿不但会琉璃器玩的图样绘制、还精通琉璃烧制的技艺,她就派人将那个匠人的女儿给处理掉了……原来搞错了! 这个段玉苒果然是不简单啊!太子妃方才的话明显是在抬举段玉苒! 卢贵妃突然心生警惕!太子、太子妃和硕王都是狡诈之人,突然跑到她的宸坤宫这样抬高段玉苒,莫非是有什么目的? “哦?原来段氏还有这等本事!”卢贵妃沉默了一会儿后皮笑肉不笑地道,“本宫倒是不知呢。今日本宫将其召进宫来,是想问问她与齐远侯和东盛郡王世子之间的事。” 太子妃作出吃惊与不解的表情望向卢贵妃,“齐远侯是忠勇伯的女婿,与段四小姐自然也是亲戚关系。只不过以前是姐夫,现在倒成了妹夫。那东盛郡王世子逃婚的事,我也是听说了,想必是小孩儿心性,与郡王和郡王妃闹脾气罢了。倒不知怎么就与段四小姐有了关系。” 卢贵妃恨恨地咬牙!其实这些道理她也是知道,只是气不过两次事都与段玉苒有关,想找个人出气罢了! “太子妃倒是比本宫看得通透呐!”卢贵妃嘲讽地道,“看来,本宫也没什么可问段氏的了,倒不如让你将她带回东宫好好招待,也算本宫成人之美促成了你们的结识!” 卢贵妃知道自己今天是处置不了段玉苒了,与其让东宫抓到什么把柄,倒不如先放了这个段氏!反正她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那就多谢贵妃娘娘了。”太子妃并没有过度欣喜的模样,态度平和的向卢贵妃道了谢。 卢贵妃既表态要放人,太子妃便上前去扶段玉苒,“段小姐快起来吧,地上凉。” 段玉苒的膝盖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已经又麻又木,骨缝里还有些刺痛!她试着站起来,却趔趄了两下,太子妃身旁的一名宫女上前稳稳地扶住了她! “再次多谢贵妃娘娘成全,那我便先带着段小姐回东宫了。”太子妃又行了半礼,带着段玉苒和宫人离开了宸坤宫! 太子妃一行出了宸坤宫,卢贵妃气得摔碎了手中的茶盅!惊得两旁的小宫妃全白了脸的站起来! “娘……娘娘为何……为何允了太子妃将人带走呢?”珍妃壮着胆子问道。“您是长辈,太子妃今日这番作为,对您实是不敬!应当告到皇上那里……” “闭嘴!”卢贵妃抓起手边的一块点心砸在了珍妃的头上,将如花美人的发髻砸得歪倒在旁!“太子献了银矿、硕王又在监采,他们兄弟在皇上心中正是得意之时,你以为这点儿小事能令皇上替本宫出气吗?没准还得责怪本宫气量狭小!” 你本来就是气量狭小嘛!几位小宫妃腹诽,却没胆表现在脸上! “娘娘,那您就这么放过那个姓段的践人不成?”穿着紫衣的玉妃替卢贵妃不甘地道。 卢贵妃撇了撇嘴,保养得宜、依旧美丽的脸上露出微狞的笑容,“哼!这还是太子妃第一次与本宫正面交锋呢!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哪里奇怪?还请娘娘赐教。”邢贵人讨好地道。 卢贵妃眯了眯眼,抬手缓缓抚过压着金饰的鬓角,并未回答邢贵人的问题。 虽然皇帝日理万机,并不会管后宫的事,但并不代表他对后宫发生的事完全不知情! 今天自己和太子妃之间发生的事,肯定会很快传到皇帝的耳中!如果自己气不过,对段氏下了杀手,也许就中了东宫的歼计! 来日方长,因为个小虫子而破坏了大局,不值得! 几名小宫妃等了半天也没得到卢贵妃的回答,只得悻悻告退。 ** 再说被太子妃带走的段玉苒,她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反而更加不安! 太子妃的营救可以说是简单粗暴式的!顾得了当下,却难解远忧!万一卢贵妃还不肯放过自己,再拖累了父母、兄长可怎么办? 满怀忧虑的被宫女扶到了东宫太子妃居住的屋子,段玉苒被安置在一张铺着软垫子的椅子上。 “多谢太子妃解围之恩。”段玉苒挣扎着想站起来向太子妃道谢。 “段小姐不必多礼了。”太子妃抬手阻止段玉苒行礼,“本宫也是受硕王所托行事而已。” 段玉苒一愣,她听得出太子妃语气中的冷淡,似乎…… “原来是硕王殿下请您帮忙,民女……” “段小姐,本宫冒昧的问一句,你与硕王是什么关系?”太子妃打断段玉苒的客套,冷声地问道。 又是问她与男人之间的关系!难道她看起来像只摇着九条尾巴的狐狸精吗?还是她长得真的很狐媚,一看就是能迷惑男人的女人? 段玉苒自嘲的扯动嘴角无声地笑了笑,轻轻将身子落回椅子里。 “民女只是帮硕王殿下想出琉璃壁画作寿礼的人。加之几年前,父亲与兄长曾在安州对硕王殿下有过相助之恩,所以……” “段小姐,你以为本宫会相信你这番说词吗?”太子妃再次打断段玉苒的话,有些不悦地道,“其实,本宫对你们的关系也不是很感兴趣!既然硕王离京前曾请本宫相帮,本宫也答应了,自当不辱所托!但本宫想提醒段小姐一句,做人要看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好高骛远的事。梧桐树上栖的是凤凰,雀鸟和乌鸦还是止步的好。” 段玉苒万万没想到太子妃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狠狠的咬住嘴唇压制住心中的愤怒,她将头垂得更低了。 于自己而言,太子妃与卢贵妃又有什么区别呢? “段小姐,你不要怪本宫说话难听。”也许是看出段玉苒的难堪,太子妃收起犀利、放缓语气道,“硕王是太子殿下极为看重的一母同胞,也是皇上极为喜爱的皇子。未来的路,请你……好自为之。” -本章完结-   ☆、111.贵人太多 讲究人人平等的新纪元里,在婚姻上都无法避免“门当户对”的观念,段玉苒也不指望封建的古代社会里会有“开明”之人。只不过,太子妃这番话说得莫名其妙! 难道太子妃以为自己与硕王有什么私情? 段玉苒觉得太子妃想得太多了!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高攀”硕王!她只是想凭借硕王这棵大树好乘凉罢了! 段玉苒强撑着疼麻的双腿站起来,屈膝向太子妃福礼道:“民女从不敢对硕王殿下有任何非份之想。此次能得硕王殿下顾念当初父兄相助之情,得太子妃救民女脱险,已是万分感恩,又怎会怨念太子妃的谆谆教诲呢。” 太子妃微讶,不禁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子。 十七八岁正是女人最美好的年华,眼前的段氏虽长得不是绝艳天香的姿容,但其容貌也属中上之姿,身上的气度与仪姿也不输于其他高门千金。最初听到硕王相求时,她还以为这位一心为东宫谋划、满脑子经商赚钱的小叔子终于开窍、对哪家千金动了心。可细一打听后,实在是难以接受! 和离大归、曾是齐远侯继室人选之一、与东盛郡王庶长子订过婚……前阵子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两府骗婚案正是这名女子的父兄闹上公堂的!如果说以前只是觉得段玉苒身份地位配不上硕王,经过骗婚案后,太子妃认为此女家教亦不怎么样! 世家高门最注重内部的团结,最忌讳的就是为己所私的坏了家庭名声!偏这个段氏的父兄完全不顾忠勇伯府的脸面而大吵大闹,还告上了府衙评理,撕了东盛郡王府脸面的同时,也令忠勇伯府失了颜面!这样家庭出身的女子又能识大体到哪里去呢? 不过,看段玉苒得体的言语、不似作伪的神情,太子妃对她又有些刮目相看了。识实务的人总是容易令人接受的,况且面对别人的贬低却不惊不恼、还坦然接受的人,就更令人觉得不普通了。 “你能看明白这些是最好了。”太子妃的语气愈发柔和起来,“咱们不说这些了!你且坐吧。” 段玉苒起身,僵硬的又坐回椅子。但她也不敢坐实了,万一太子妃再说什么、问什么,搞不好她又得站起来,累死了! “本宫听硕王说,宝珑斋大部分琉璃首饰与摆件的模具图样都出自你的手,连万寿节上那面‘山河图’壁画也是你的主意,这都是真的?”太子妃似乎有些不相信! 方才在宸坤宫那番言词不过是说给卢贵妃听的,令对方有所顾忌!但太子妃本人却对此有存疑。 段玉苒想站起来,却被太子妃阻止,便又坐回椅子答道:“承蒙硕王殿下不弃,那些物件最初的画稿的确是民女所绘,但硕王殿下也是十中选一、命民女修改多次才送去烧制。所以民女不敢居功。” “你竟有此才能,称你一声才女倒也不是谬赞了。”太子妃笑道,“想不到阿衡竟是个有眼光能寻到你这样的才女,并还能不忌世俗之念的起用你为宝珑斋设计琉璃首饰与摆件,他一向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段玉苒偷眼看了看太子妃,倒是看不出这些话出现怎样的真心。 接下来,太子妃便与段玉苒聊了一些琉璃制品的事。 正聊着,就有宫女垂首进来禀报,说是应国公府的太夫人入宫来看望淑妃娘娘,转而又来给太子妃请安了。 太子妃闻言一愣,连忙站起身。 “郑老夫人求见?快快有请!”太子妃竟表现得有些受寵若惊! 段玉苒听是郑老太太,赶紧也站了起来。但她对太子妃那种表情有些不解! 宫女出去不大一会儿,拄着桃木包金拐杖的郑老太太便由淑妃和宫女搀扶着走了进来。 “臣妇参见太子妃。”到了近前,郑老太太微微弓身算是行礼。 郑老太太是一品诰命,还被先皇赐封为鲁国夫人,有自己的封地!现在的皇帝对其都是敬重有加,所以身在边疆镇守的应国公将妻子接去驻地一同生活,皇帝不但没阻止,还派了宫中太医相随护送! “老夫人快请起。”太子妃哪里敢受这一礼,伸手扶住郑老太太。 太子妃向同为庶母的淑妃互行了礼,上前接手扶住郑老太太到主座旁的位置落座。 淑妃的祖父与老应国公是亲兄弟,她是现任应国公的堂妹,叫郑老太太一声“伯母”。因从小是在应国公府长大、当年选秀进宫时也是从应国公府出去的,所以淑妃与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伯母很是亲近,并且非常崇拜。本人也是个性子开朗爽快的女人,因此也颇得皇帝的欣赏与寵爱,只是子女缘薄了些,生了两儿一女均未站住,后将一名病逝的小妃嫔所生的皇女抱到了自己膝下抚养。 段玉苒上前施礼,淑妃笑道:“本宫听说了东盛郡王夫妇与你们忠勇伯府四房骗婚的事,真是苦了你与东盛郡王世子两个孩子了。那些黑心肠的混帐,生生破坏了一段好姻缘,真该请皇上贬了他们的官、赶到穷困之地为官去!” 段玉苒的面皮抽了抽,对那句“好姻缘”无法认同。但因这一句话,却对淑妃产生了亲近之感。 太子妃在旁陪着干笑,眼神却是闪了闪。 郑老太太倒没像淑妃那样进来就将注意力投在段玉苒身上,对太子妃微笑地道:“前些日子老身办寿,承蒙太子与太子妃惦念,竟送了厚礼入府。老身许久未进宫给各位贵人请安,今天借着来看望淑妃的机会,便过来向太子妃道声谢。” 郑老太太毕竟与东宫没有什么亲近的关系,这样说倒也不算对太子妃不敬。 “老夫人言重了。您过寿,我等小辈自是要表示一番心意的。那些寿礼中还有阿衡所托要献给您的,倒也不敢全由东宫承了您的谢去。”太子妃笑着应道。 郑老太太点点头,感叹地道:“难为硕王远在卓州,还记挂着我这个老太婆的寿辰。待他回来,老身便将他一直垂涎的梅酒送上一车到王府去吧。” 淑妃和太子妃闻言都掩口轻笑起来,段玉苒则站在一旁傻头傻脑、不在状况。 与太子妃寒喧了两句,郑老太太的视线才投向段玉苒,略显惊讶地道:“咦?你这孩子怎么一直站着?过来,过来。” 段玉苒移着小步到了郑老太太的面前,福身道:“老夫人。” 郑老太太拉起段玉苒的手拍了拍,叹道:“淑妃说得没错,委屈你这孩子了!这么知书达礼的孩子竟总是碰到一些狼心狗肺、无耻的人陷害,老身听说了那件事后,真真是气得不行!” 段玉苒突然觉得眼眶一热,强作笑颜地道:“谢……谢老夫人。” “唉,别难过,这也是你与东盛郡王世子的缘分不够,将来定会寻到属于你的良缘的。”郑老太太又握了握段玉苒的手安慰道。 段玉苒的泪珠儿落在郑老太太的手上,抿唇不语。 太子妃心中翻着惊涛骇浪!她知道段玉苒的姑母是应国公府的二太太,却没想到郑老太太这么喜欢段玉苒! “谁说不是呢,方才本宫还与段小姐聊起这件事,实在是惋惜。”太子妃顺着郑老太太的话叹道,“那东盛郡王世子也是胡闹,不交待个什么就跑了,卢家那边订了亲的小姐寻死觅活的,贵妃娘娘更是恼怒不已。” 郑老太太松开段玉苒的手,看了看太子妃,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是啊,卢贵妃是必然要生气的。”郑老太太淡淡地道。 淑妃在一旁哼了一声,不屑地道:“是人家儿子不想娶她的侄女,又能怪谁去?本宫听说段小姐是被卢贵妃派人带进宫里来的,莫不是要迁怒?” 太子妃在郑老太太那一眼看过来时便讪然地垂下眼帘,不敢与之对视。听淑妃这样问,她才抬头道:“段小姐的确是我从宸坤宫带过来的,到那儿时,倒也没见贵妃对段小姐做什么。” “是太子妃到得及时,不然段小姐恐怕也难逃一番折磨啊。”郑老太太语重心长地道,“苒姐儿可向太子妃谢过恩了?” 段玉苒垂首道:“回老夫人,谢过了。太子妃的恩情,玉苒永不敢忘。” “好孩子,就该知恩图报,可不能学那些狼心狗肺、承了别人恩情却还装不知道的混人。”郑老太太道。 “是,玉苒记下了。” 上首的太子妃的脸色变白变红,最后才恢复了常色。她总觉得郑老太太话中有话似的! 淑妃将太子妃的脸色看在眼中,只是冷笑却不出言解围。 郑老太太拄着拐杖欲起身,段玉苒连忙上前的扶住她。 “既已道过谢,老身也就不打扰太子妃了。入宫时辰已久,该回府去了。”郑老太太微躬身向太子妃施礼道。 太子妃也站起来,客气地道:“本宫送老夫人。” 郑老太太直起身看向段玉苒问道:“苒姐儿可有什么话还要与太子妃说?要不要与老身一同出宫?” 段玉苒当然愿意,但她是被太子妃救回来的,能不能离开还得看太子妃是否同意。 接收到段玉苒的目光,太子妃笑道:“方才与段小姐聊了一会儿琉璃的制法,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要说。既然老夫人顺路,段小姐不如就跟着一同出宫去吧。” “谢太子妃恩典,民女告退。”段玉苒向太子妃行大礼告退。 ** 郑老太太的身份不同一般,她进宫是有轿可乘的,段玉苒便跟随在轿子一侧出了皇宫内苑。 从东宫到宫门这一段路上,可是有很多宫人看到了这一幕,自然很快就传到了卢贵妃的耳朵里! “那丫头竟然得应国公府那个老太婆的庇护?”卢贵妃的惊讶可不是一点半点了!“她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能耐!应国公府的老太婆早不进宫、晚不进宫,偏偏今天进宫来看淑妃……” “娘娘,奴婢特意去西宫门打听了一下。应国公府的老夫人之前没递过入宫的牌子,是直接持牌进的宫。”一名内侍机灵地禀报道,“像是临时起意呢。” 卢贵妃的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红唇也紧紧的抿着。 看来,那个叫段玉苒的女人的确不简单!一个小小的三房嫡女,父兄皆是白丁,竟能与硕王、东盛郡王府、应国公府搭上关系!还得齐远侯、东盛郡王世子的青睐!太子妃今天突然到宸坤宫要人,想必也是有目的的!段玉苒到底有什么本事,值得这些人围着她转呢?以后,恐怕是动她不得了,免得坏了大计! 段玉苒自是不知道卢贵妃脑补了一堆,将自己想得复杂和厉害了许多。 出了宫门后,应国公府的马车就候在宫门口,郑老太太让段玉苒上马车同乘,段玉苒也没有拒绝。 马车里,除了郑老太太和段玉苒外,还有一名白了鬓角的婆子。 那婆子在车门一角看着炭盆子,在干净的暖脚炉里添了炭块后,放置在郑老太太和段玉苒的脚下,又往暖手炉里加了炭、包了布囊呈给她们。 接过暖暖的手炉,段玉苒一直紧绷发颤的身体才渐渐安稳下来,脚下和手上的热意很快温暖了她的全身。 “谢谢太夫人。”段玉苒再次向郑老太太道谢。 郑老太太看着段玉苒,面露慈祥笑容地道:“你这孩子的福份不浅。” 段玉苒一愣,不明所以地望着郑老太太。 郑老太太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递到段玉苒面前,“没有它,老身再厉害也进不了宫啊。” 看着那个眼熟的荷包,段玉苒瞪大了眼睛。 抿了抿唇,段玉苒接过荷包,打开后从里面摸出那块洁白润泽的玉符,指腹滑动那个“衡”字。 之前她还怀疑过,这块玉符到底能“召唤”出什么来?劫人的武功高手?突然归来的他?太子妃出现时,段玉苒还以为是这块玉符的功劳,想不到…… 当玉符上沾染了晶莹的泪水时,段玉苒才发现自己哭了。紧紧握着那块玉符,她压抑地哭着。 郑老太太伸手揽过段玉苒的肩膀拍了拍,“傻孩子,要哭就哭出声吧。” “太……太夫人!”段玉苒哇的一声哭出来。 马车里那个婆子仿若未闻,依旧跪坐在角落里看着炭炉子上的水壶,她准备沏壶茶给主子。 应国公府的华贵马车驶进了香炉胡同,在段宅的门口停下来。车夫将包着锦缎的踏凳放好,一个穿着青袄的婆子先下来,然后小心地扶着一名女子下了马车。 香炉胡同里住着许多京官,其中还有一名御史也住在这个胡同里。虽然平日里各家门户不开,但街上、胡同里各家各户发生什么事,差不多都是互相晓得的! 段玉苒在车下向车内的郑老太太福身道谢,那婆子重又上了马车,车夫收起凳子赶车离去。 “小姐!小姐回来啦!”听到动静打开角门看情况的小厮发现了进宫的自家小姐完好无缺的站在门口,又惊又喜的大叫起来! 不一会儿,一群人从院子里涌了出来,将门口的段玉苒团团围住! “苒姐儿!你……你没事吧!”三老爷抓着女儿的肩膀用力上下看着,仿佛在寻找什么不妥之处。 “妹妹!”段玉杭像只猴子似的左蹦右跳,又不敢挤开老爹看妹妹怎么样了。 门内,忠勇伯府的世子夫人温氏和齐远侯府的新夫人段玉菱搀扶着三太太,正似哭似笑地看着门口的情景。 “爹,大哥,我回来了。”段玉苒朝父兄露出含泪的一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三老爷的眼里也浮起了水光。 “爹,你怎么了?”段玉苒发现三老爷的额头上缠着布条,抬手轻轻抚上去,“您……受伤了?” 再扭头看一旁窜跳的段玉杭,才发现大哥的脸颊肿得像藏了食物在颊囊里的猴子,一张俊脸又红又肿! “你……你们……” “快进屋,外面冷!”三老爷拉着女儿往院里走。 在门口,段玉苒向温氏和段玉菱投去含泪的微笑,她们的眼中也闪着晶莹的泪花,朝她点头笑着。 进了正房后,大家都落了座,就迫不及待的问段玉苒进宫的事。 段玉苒简单说了一下,卢贵妃是想找碴儿,但不等下令做什么,太子妃就赶到了。到东宫与太子妃说了几句话,应国公府的太夫人又到了。段玉苒就在宫里匆匆的走了一遭,然后毫发无损的回家了! “惊险!真是惊险啊!”三老爷拍着大腿大呼,“我家苒姐儿真是福大命大!贵人相助!” “是……是!赶明儿得去寺里再多添些香油才是,还要向佛祖和菩萨跪拜祈求多保佑才是!”三太太已经泪流满面,哽声地道。 一家人又哭又笑了一会儿后,段玉苒才抬眼看向温氏与段玉菱,“二嫂与七妹妹怎么也来了?” 温氏和段玉菱一直坐在一旁陪着三太太落泪,听段玉苒问起,才擦了擦眼泪。 “是三叔与六哥到忠勇伯府求父亲、母亲救妹妹,我担心三婶的身子,就跟了过来。”温氏柔声地道。 段玉苒怔然地扭头看向父兄,心中突然明白为什么父亲的额头缠着布条、大哥的脸肿得像猪头了。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接着就是泣不成声! 自己的一意孤行与自以为聪明和倔强,到底换来了什么?连累得父亲和兄长屈膝向人请求,还落得这副模样! “别哭别哭!”三老爷手慌脚乱的安抚着女儿,“你大伯和大伯娘都答应了要护着你的!你大伯已经进宫去求见圣人了,你大伯母派人去把七姐儿请到咱们家来了!有忠勇伯世子夫人和齐远侯夫人坐镇,谁敢动咱们!” 段玉苒哭得更厉害了!忠勇伯府那边让两个女子出面保护三房?真是可笑!要来也是忠勇伯世子来还有些份量吧!可这样的话,她不能说出口就是! “四姐姐别哭了。”段玉菱也跟着哭道,“你能平安归来就好。母亲说,若是姐姐归家,就随我去齐远侯府去住,这样会安全些。” 魏辰阳离京前,安排了许多护院保护妻女、儿子,段玉苒若住进齐远侯府,除非是卢贵妃再让人去请,否则暗杀之类的手段怕是不能成功!况且,如果卢贵妃派人去齐远侯府行刺,就是得罪齐远侯,给自己和七皇子树敌! 段玉苒点点头,对段玉菱道:“多谢七妹妹了,但我不想与家人分开。我想卢贵妃暂时应该不会再为难我了。” 温氏也点头道:“卢贵妃虽恨与东盛郡王府联姻未成、想迁怒于四妹妹,但她也不是个傻瓜!今天父亲进宫面圣,就表明三房虽搬出了忠勇伯府,但仍是未分家!荣辱还是共存的!卢贵妃若是动了四妹妹,就是动了忠勇伯府和齐远侯府!如今,应国公府的太夫人也掺了进来,卢贵妃就更应该要多想想了。” 众人闻言齐点头称是,悬着的心都慢慢放了下来。 温氏与段玉菱又坐了半个时辰左右,段玉菱劝段玉苒跟自己先去齐远侯府避一避,但段玉苒还是婉言谢绝了。最后,温氏与段玉菱无奈的告辞回各自的府邸,段玉苒出门相送,三人一直手拉着手的紧紧相握。 历经一日惊魂,段玉苒像是想明白了许多事! 晚上洗漱过后,段玉苒命云珠铺好纸张,将那枚玉符压在纸张的左上角,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执笔给离京一个多月的顾衡写了第一封信。 -本章完结-   ☆、112.表哥挨训 当晚,应国公府。 郑老太太将孙子郑文麒叫到了自己的院中。 郑文麒进了屋子先向郑老太太问了安。 "孙儿给祖母请安排。"郑文麒躬身行礼道。 "起来吧。"郑老太太淡声地道。 郑文麒站直身子,抬起俊美的脸朝老太太露齿一笑,"祖母叫孙儿过来,可是有什么好事?" 平日,若是郑文麒这般故作孩子气地跟郑老太太说话,定是会逗得老太太笑逐颜开。但今日,郑老太太却没被这俊美如上仙的孙子给迷惑住! "好事倒是谈不上,只是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说。"郑老太太道,"今天我进宫去看望淑妃娘娘,在东宫巧遇忠勇伯府三房的苒姐儿,并送其回新宅的事,你想必是知道了吧?" 郑文麒脸上的笑容一僵,垂下眼帘抿了抿唇,再抬眼帘时脸上则挂着淡淡的微笑,"孙儿是听说了。" "哼,你听说后可有什么感想啊?"郑老太太扬高声音问道。\ "祖母这话问得孙儿不知该作何回答。苒表妹能得祖母庇佑,那是她的福份,作表哥的我自然也是替她开心。"郑文麒笑得云淡风轻地道。 "替她开心?你确定不是怨恨我这个老太婆多管闲事吧?"郑老太太怒道。 郑文麒收起笑容,一掠袍摆跪了下来。 "孙儿知错,请祖母息怒。" "你知错?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郑文麒沉默片刻,淡声道:"孙儿不知,请祖母明示。" 郑老太太抓起桌上的一块点心砸到郑文麒白色的锦袍上,然后啐了一口! "过去我只当你年轻气盛,做些错事也情有可缘,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你去了!不成想你却愈发的不成样子,竟对自家亲戚出手陷害!自从月娘去了之后,你便自己四处散播克妻的臭名,独身五六年不肯续娶!"郑老太太恼恨地骂道,"你与蓉姐儿的婚事未成,那是你们缘分不够!既娶了月娘进门,就该对人家好!偏你冷冷淡淡的对待新婚妻子,使得本就身体羸弱的月娘过门没多久就抑郁成疾,最后凄然而去!你不肯再娶,我也只把这当成作了善事,省得你去祸害别家的姑娘!就算你爹娘求到我跟前,我也拿话挡了回去!谁知这一年多,你却盯上了苒姐儿不放,暗中作手脚为难那孩子!你倒说说看,那孩子哪里惹到了你,你自己折腾不够,还让你娘去人家家里闹腾?还有那东盛郡王世子的事,你是不是也掺了一脚?" 郑老太太劈头盖脸、不留情面的将郑文麒所作所为揭了个底儿,气得老脸通红、气喘嘘嘘! 郑文麒跪得笔直听训,见老太太气成那副样子,心中也是不忍。\ "祖母息怒,请您勿因孙儿的任性妄为而气坏了身子。孙儿知错了!" "我不要你表面上说知道错了,心里却还想着要算计苒姐儿!你空有一副好皮囊、一肚子好学问,却是个歹毒的!你要是不说个明白,我就没你这个孙子!" 上次段嫣去忠勇伯府大闹一场,只因段文麒说要娶段玉苒,而她不愿意!郑老太太得知一向稳重的二儿媳竟作出那样失礼的事后发了一通脾气!后来她问了郑文麒是否真的想娶段玉苒,郑文麒却与之前的坚决不同,表现得有些犹豫。 郑老太太虽然对段玉苒的印象不错,可她终究还是偏心孙子。郑文麒长得好、又考中了进士,只要他愿意娶,真是不愁娶不到正经的高门嫡女。但如果郑文麒执意想娶段玉苒,她也不会反对就是。 谁知经段嫣一闹,那件事就不了了之了!郑老太太就也没当回事,派人给段玉苒送去了赔罪的礼物,将事就此揭过。 可今天进宫救人,先去淑妃那里坐时,却听说东盛郡王世子的逃婚另有隐情! 原来,淑妃的亲侄儿曾受郑文麒所托送一个人偷偷出城!一开始也没当回事,可后来东盛郡王世子逃婚的消息沸沸扬扬传遍京城时,这位旁枝堂弟才惊觉不对劲!害怕的将事情告诉了父亲,亦是淑妃的兄长。 淑妃的兄长就又找了个机会,将信息传进宫去了。皆因这件事牵扯了三户京城高门,实在不敢怠慢! 郑老太太何等聪明,听淑妃说完、再一前后联想,才发觉孙子所作所为的反常! 她不明白,才回京城伯府一年多的段玉苒到底哪里惹到了孙子郑文麒,竟令他费尽心思的陷害她! 听得郑老太太逼问自己陷害段玉苒的原因,郑文麒脸上的表情先是苦笑,随后则迷惘。 "回祖母,孙儿……孙儿也是不知。" "不知?你这是放……说!"郑老太太气得险些爆粗! 郑文麒用力摇了摇头,颓然地道:"孙儿是真的不知。只觉得苒表妹与蓉表妹的性子有七八分的相似,连模样也有五六分相像。可一个成亲过得不如意可以和离大归,另一个却在病中就不得不为丈夫寻觅继室人选!祖母可知,蓉表妹还活着啊,她那些庶妹、堂妹们就开始争夺起她的侯夫人之位!" 郑老太太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神情悲凄的郑文麒,真想啐他一脸唾沫星子,再骂一句"装什么多情种子"! "忠勇伯府四房的芸表妹说,蓉表妹本来病情有所好转,却在年初时与苒表妹见过面后吐血不止,当晚便没了气息!蓉表妹很可能是被苒表妹气死的!"郑文麒握紧拳头咬牙地道,"孙儿不知祖母为何会对苒表妹喜爱有加,但在孙儿眼中,她只是个贪图富贵、不顾念亲情的恶女罢了!" 郑老太太又抓起一块点心扔了过去,"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别人说什么,你未亲眼看见便也信?忠勇伯府四房的丫头说苒姐儿气死了蓉姐儿,你就当了真!若是他日有人说你娘杀了人,你信是不信?" 郑文麒尴尬地看着气得口不择言、将母亲也捎带上骂了的祖母。 "你考中进士的时候,我是真心的高兴啊。心想着,咱们应国公府三代男丁都走的是武将的路子,好不容易出了你这么一个文曲星降世的……哪成想却是个读书读傻了的棒槌!我现在倒庆幸了,你没有马上入仕!就你这样的糊涂蛋当了父母官,还不坑害了一方百姓!" 郑文麒听得满面通红,双拳紧握于身侧的低着头。 他何尝不明白,段玉芸的话不能全信,可他却没去查证就对段玉苒使了手段,为什么?就因为他并不是什么真正的谪仙!他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世俗男子!他从小就爱慕的女孩儿嫁给了别人,成为了他一生的遗憾!她在临死前却还要面对无情的、不公的对待,她的家人到底将她当作了什么?而那个有幸娶到她的男人却不懂珍惜,妻子重病未逝就开始相看继室,还与隔房姨妹暧昧不清!实在是太可恶了! 即使段玉苒是无辜的,但她的确和齐远侯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不然齐远侯也不会离京后寄了木雕像给她!他是见过那种拙劣刀工的木雕像的!当年段玉蓉曾笑嘻嘻地拿来给他看,说是有人送了她一个礼物,竟是木头刻的丑娃娃…… 怨恨的泪水从眼中滑落,郑文麒哭了。可他不是为自己哭,这泪也是流给段玉蓉的! "你还有脸哭吗?"郑老太太冷笑地道,"你将东盛郡王世子骗走,为的就是将事情闹得更大,令卢贵妃迁怒苒姐儿!旁的小打小闹,我也不会这般的生气,但事情牵扯到了朝堂上的纷争,就由不得你再胡来!你不是一直准备入仕,却未有合适的职缺吗?我看你也别挑三拣四、或是等着明年翰林院的考试了,寻个外放的职缺离京去吧!" "祖母!"郑文麒惊诧地瞪大眼睛,"祖母,这件事……" "去吧,到外面多看看、多听听、多学学,也许你就能开窍了,心胸也能宽阔一些了。"郑老太太一摆手,有些疲惫地道,"你若不同意,咱们应国公府便分家好了!反正我也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们各房的事了!早点分家,也省得不肖子孙惹了祸,使得应国公府几代的好名声毁于一旦!" 郑文麒脸上还挂着泪痕,听到郑老太太的话后俯下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孙儿不孝,请祖母恕罪,切莫再提分家之事。"郑文麒泣然出声,"孙儿遵命就是。" 郑老太太也热了眼眶,但她硬是将泪意逼了回去,昂首道:"你也不必马上答我,回去好好想想吧!苒姐儿若是气死蓉姐儿的真凶,你大舅母岂会容她在伯府又住了那么久?苒姐儿若是想给齐远侯当继室,哪里还会轮得到现在的菱姐儿!你啊,到底要找多少个人出那口怨气才满意!?" -本章完结-   ☆、113.恶有恶报 自打那日过后,卢贵妃倒真的没再找段玉苒的麻烦!没有再召人进宫,也没有派人到香炉胡同搞什么“暗杀”! 东盛郡王妃倒是跑去香炉胡同闹了一场,叫嚣着向段玉苒要儿子!还骂了一些难听、侮辱人的话!结果,孕中的三太太挺着大肚子站在屋门口,指挥袁妈妈、安妈妈等人寻了五谷杂粮将东盛郡王妃给砸了出去!(民俗中有用五谷杂粮驱鬼祛秽一说) 第二天一清早,东盛郡王乘轿上衙的时候就遇到冲撞,来了个轿翻人摔直接送去就医!郡王府的厨房午间突然出现一篮子菜花蛇,吓得厨娘杀猪似的嚎叫,打翻了给主子们准备的吃食!整整一日,东盛郡王府就乱相百出、鸡犬不宁! 知情的人都猜是忠勇伯府三房所为,但没凭没据的话不能乱说! 段玉苒怨恨忠勇伯和大太太要帮忙却不干脆,非要看着三老爷磕破了头、兄长打肿了脸才应下出头!这么做无非是警告三老爷和段玉杭,你们再有能耐,遇到摆不平的事还要依靠忠勇伯府!可怨恨归怨恨,大房出了力、帮了忙却是事实,段玉苒必须要去道谢才行!并且,二+奶奶温氏都亲自到香炉胡同的宅子里来,这种危难时的情分不还便显得薄情了。 但搬出来容易,再想像过去那般在忠勇伯府里来去自如却是不能了。段玉苒先派人递了帖子求见,心想大太太不见,她便他日再送礼进府给温氏! 忠勇伯府那边很快就回了信,大太太应了段玉苒的求见。 这次回忠勇伯府,三太太也跟了去。她实在不放心女儿独行,而且也想就庚帖被换之事与太夫人好好理论一番!什么事都忍得,但这种坏他人终身大事的劣行却是不能忍! 在角门下了马车,段玉苒扶着母亲进了忠勇伯府。伯府里出来相迎的是大房的一个婆子,做主子的竟连面儿也未露。 那婆子从迎到人就嘴里说个不停!什么最近府里因骗婚案闹得每位主子都不得安生,从太夫人开始往下几位太太都病倒了!现在理家的是二|奶奶温氏,三奶奶黄氏在旁相助,所以只能派她一个婆子来迎接三太太和四小姐了。 段玉苒听了只是勾唇冷笑,倒是三太太心善,问了几句大太太和二太太生的什么病,现下如何了?可请了大夫,吃了药可有好转等等!那婆子对答如流,仿佛事先就背好了说词似的,连大太太的药方子都背下来了! 就这样说着说着就到了大太太所居的正院,二|奶奶温氏带着仆妇一脸歉意的在院门口相迎。 “三婶,四妹妹。”温氏见人进了院子,上前施礼问候,“你们来了。” 段玉苒微福一下身,就被温氏拉着手站了起来。 “妹妹今日担待些,太太是真的病了。”温氏凑近段玉苒用非常小的声音道,“倒不是因为妹妹家的事,是五妹妹……” “二|奶奶,太太听说三太太和四小姐到了,请她们进屋去呢!”正房的棉帘子一掀,一个穿着绿袄子的大丫头站在台阶上喊道。 温氏的话只说了一半,段玉苒却有些奇怪:被禁足的五小姐段玉芹眼看就要出嫁了,又作什么幺蛾子? 被请进了正房的明间,就见大太太面色腊黄、一副病容的歪坐在榻上,见三太太和段玉苒进来只是抬抬眼皮子,掩口又咳了几声。三奶奶黄氏站在一旁服侍着,见婆婆咳嗽赶紧端了茶水过来。 段玉苒拉住欲上前问候的三太太,远远的给大太太施了一礼。 万一是什么传染疾病,再传染给身为高龄孕妇的三太太可就不好了! 大太太精神头不够用,倒也没发现段玉苒的小动作。 “前阵子我们三房的事烦劳大嫂费心神了,今日我和苒姐儿过来道谢和探望,却是不知大嫂病了。”三太太落座后歉疚地道。 大太太这病虽也有一些是因为骗婚案搞得伯府名声不好而上火生气,但真正把她气倒的却是眼看快出嫁的五小姐段玉芹!不过,三太太既然这样说了,大太太便也就着话卖了个好。 “都是一家人,荣辱共存的事,说谢就外道了。”大太太咳了两声后气弱地道,“只是此次的事,三叔与六郎实在是太冲动了,事先也未与伯爷商量过就擅作主张的跑去告了官……唉,也是家门不幸,却又捅出另一桩丑事来!” 这“丑事”指的就是太夫人偷换段玉苒庚帖,将八小姐段玉芳的庚帖交给媒人的事了。 三太太也恼这件事,听大太太提起不禁就咬牙! “说到这个,今天我来倒想给老太太也请个安呢!”三太太哼声道。 大太太摆摆手,摇头道:“我劝弟妹还是算了吧,四房那边已经乱得不成样子,老太太也病得极重。” 三太太和段玉苒一愣,母女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 “大伯母,老太太病得很重?可请太医入府看过了,是怎么说的?”段玉苒问道。 大太太作出忧心地模样道:“在公堂上发现四姐儿的庚帖也被人作了假的事传回伯府后,家里就乱了套!四叔与四弟妹大吵了一场,老太太赶去劝架时不小心绊到了门坎上,旁边的婆子丫头一时不防,人就摔了出去!老太太顿时就晕了!请了两位太医入府看诊,施针一个多时辰才将人救醒了。可人是醒了,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能动之外,其他处竟都瘫绵得使不上劲、动弹不得了!” 这是中风或瘫痪了?段玉苒高兴得在心里撒花!真是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 三太太听了也想笑,但见大太太那副仿佛亲娘生病般的表情,她也低下头用帕子压了压眼和嘴,颤声地道:“竟发生了这样的事?那些服侍的婆子丫头真是太不小心了!” “我已命温氏将那些不得力的婆子和丫头都发卖了,换了新人照顾老太太。吃了太医开的几副药后,这两三天老太太倒是精神了许多,只是还不能开口说话和动弹。”大太太道。 真狠啊!趁太夫人不能动了,就将明熙堂的老仆都给换走了!太夫人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吧! “如今老太太卧病在床,不知道八姐儿如何安排了?”三太太问起段玉芳来。 大太太几不可查的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开口说话时语气却又是带着淡淡的叹息,“发生了那样的事,四弟妹倒是个雷厉风行的,很快寻了个冯氏远房族亲家的小子跟八姐儿订了亲事,腊月初十就准备送嫁了。想是这个年就在婆家过了,三日回门也因路途较远,怕是不能回来了。” 对于段玉芳有这样的结局,段玉苒并不惊讶!只是觉得四太太这个时候才出手,还真是有些晚了!如果段玉芳明智些,继续在四房当小白花、不攀附上太夫人,在四老爷的偏护下,没准还能嫁得不错些!现在带着这样的名声嫁到了四太太娘家的远房亲戚家中,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得知太夫人和四房的日子不好过,段玉苒就放心了! 段玉苒将带来的礼物奉上,又说了一些感谢忠勇伯与大太太在危难时刻出手相助的话儿,便将三房准备过完年就回平城定居的事告知了大太太。 “也好,也好。”大太太松了口气的表情掩也掩不住地点头道,“京中是非太多,四姐儿因为东盛郡王世子的事又得罪了卢贵妃,走得远些倒安全些。” 是啊,三房离得远了,惹了什么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影响到京中的忠勇伯府! “大伯母,如果我没记错,五妹妹的婚事也定在了十二月下旬,倒是比八妹妹出嫁晚了些。”段玉苒微笑地道。 听段玉苒提起那个不省心的庶女,大太太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咱们伯府的男丁在娶妻上就没个先后,那是因为大郎坚持要高中后才成亲。二叔去得早,我们自是不好拿长幼有序相逼。但府中的小姐们却不能乱了规矩!四姐儿你是和离大归之身,倒也不必算在内了,五姐儿和八姐儿却必须是姐姐先嫁的。所以,五姐儿的亲事提前到了腊月初八,比八姐儿早上两天。到时候,若是三弟妹身子不爽利,便不必折腾着过来了。” 段玉苒心中暗笑,说什么长幼有序!七小姐段玉菱可是比五小姐段玉芹、六小姐段玉芸先嫁的!八小姐段玉芳也比嫡姐早嫁,这样的话也亏大太太能拿出来说得理直气壮!反正要嫁的是两房都挺让人糟心的庶女,草率一些也没人会说什么! 出于“孝道”,三太太和段玉苒去探望了病中的太夫人,老姚氏瘫躺在chuang上不能动弹,两只眼睛却依旧灵活、满含怨恨地瞪着三太太母女!流着涎液的歪嘴不住扯动,从喉间发出模糊的低吼。 三太太心软,太夫人怎么也是她的姑母,见老太太这副模样,就什么怨恨也提不起来,反而还掉了几滴眼泪。段玉苒却是冷心冷肠,只认为太夫人纯属活该! “老太太,孙女还得感谢您在东盛郡王府骗婚这件事上出的力呢。不然,这家怎么能分、我又怎么能摆脱嫁给郡王府庶长子的厄运呢?”段玉苒跪在chuang前,拉着太夫人抽动的、干瘪的手轻声道着谢。 太夫人呜呜得更大声了,垫在头下的帕子被涎液打湿。 段玉苒也不嫌脏,细心的更换了一张新帕子垫在太夫人的头下,“不知道老太太可听说了,四婶给八妹妹寻了一门好亲事,将八妹妹许给了娘家远房侄子,腊月初十就要出嫁了呢。到时候孙女一定会回来给八妹妹添妆的。” 太夫人听完,眼睛不住的上翻,显然是气得不轻! 段玉苒站起身,冷冷地看着这个祸害了三房近二十年的老太婆,对在病中挣扎的她竟生不出半点儿怜悯之心! 离开忠勇伯府时,温氏出来相送,段玉苒趁机问了一下关于五小姐段玉芹的事。 温氏叹口气低声道:“三天前,也就是父亲进宫面圣的那天,看管五妹妹的婆子一时大意,竟被五妹妹从自己的小院中跑了出来。不但人跑了出来,还一路跑去了齐远侯府!七妹妹不知内情,只当是母亲放了五妹妹出来,就将人迎进了府里。五妹妹进了侯府就拉扯着七妹妹打骂,说七妹妹抢了她的婚事……唉,闹得不成样子!” 段玉苒听得咋舌!心想这五小姐是疯了吧! 三太太母女乘着马车回家的路上,段玉苒将此事说给母亲听,三太太也惊讶不已!还不住摇头叹息,说齐远侯这门姻亲,真是一下子坑了忠勇伯府里几位小姐! 段玉苒细一想,可不就是如此嘛!从自己到段玉芳,哪个没被牵连过! ** 回到香炉胡同的段宅,开门的小厮就禀报说:应国公府的表少爷来了。 郑文麒?段玉苒眉头一皱,本能的不想见到这个表哥! 可宅子不大,避无可避还是要见面的!况且,父母和兄长都很喜欢芝兰玉树般的郑文麒,自己若表现出厌恶,怕是不好。 进了大门,就听到外院安排作书房兼待客厅的屋子里传来段玉杭爽朗的笑声! 书房门一开,一蓝一白两抹挺拔的身影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娘,妹妹,你们回来啦?真是巧,文麒表哥正要回去了呢!”段玉杭抬头看到母亲和妹妹笑嘻嘻地道,“你们一定猜不到,文麒表哥领了外放的职缺,竟是安洲的知州,以后咱们可就离得近了!” 靠!段玉苒心头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郑文麒先向三太太施了礼,然后星子般的黑眸落在穿着桃红披风的段玉苒身上,“苒表妹。” 段玉苒扯了一抹僵硬的笑容,疏离地道:“恭喜文麒表哥啊,将来再见表哥就要唤一声知州大人了。” 郑文麒并没有什么欣喜之色,只是淡淡一笑,“苒表妹别打趣我了。对了,德灵让我给苒表妹带几句话。” 段玉苒挑挑眉,并不相信郑文麒的话。 郑文麒看了看左右,似乎这话不方便让别人听到。 三太太和段玉杭领会的避让开,母子俩贼笑的边偷瞥段玉苒边进了书房。 “……”段玉苒无语。 郑文麒走到近前,欣长的身影罩住了段玉苒,他微俯身靠近段玉苒、声音低沉地道:“苒表妹,你可否跟我说句实话,蓉表妹是不是因你言语刺激,怒极攻心而亡的?” -本章完结-   ☆、114.铺子被砸 段玉苒始终看不明白郑文麒这个男人! 如果单看皮相,他绝对称得上能与潘安、宋玉等在相貌与学识上都可相较高低的美男子! 可这位美男子却有人格分裂的倾向!时而温文俊雅、时而洒脱飘然、时而阴郁尖锐! 段玉苒过年时在忠勇伯府看到过郑文麒此时的表情:阴冷、拒人千里之外、厌恶!当时他是在面对五堂妹段玉芹的殷勤拜年,毫不掩饰对段玉芹的反感之意! 不过,更令段玉苒觉得荒唐可笑的是,还是郑文麒那个问题!段玉蓉久病,年初时已经是灯枯油尽之时,无论有没有发生魏倩暗算自己的事、自己去不去齐远侯府理论,她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一点,连大太太都是心知肚明,事后还特意安抚三太太不要太过介怀!身为母亲的忠勇伯夫人尚如此,他郑文麒算哪盘菜来质问自己! “表哥,这是德灵小姐托您问我的?”段玉苒嘲讽地抬起眼帘,不闪避的与郑文麒冰冷的视相对!“还是表哥自己私心想知道?” 郑文麒勾了勾唇角,邪魅之美能令花痴女子发出尖叫!但看在段玉苒眼里却如同毒蛇的舌信般令人发寒与讨厌! “苒表妹是个聪明的人,何必我说得明白?”郑文麒直起身子,垂眸看着冷若冰霜的段玉苒淡声道,“忠勇伯府的芸表妹说,过年时魏倩不知做了什么得罪了你,你便去找蓉表妹理论,当晚蓉表妹就病逝了。明显是因为你那天说了什么令蓉表妹气恼或伤心的话,才……” “表哥不去写话本子真可惜了!”段玉苒不客气地打断郑文麒的指责,冷声地道,“虽然我完全可以无视你的质问,请你马上离开我家,但我想表哥若是今天不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复,恐怕他日少不得又要暗中使什么手段来对付我、和我的家人吧?” 郑文麒轻轻哼笑一声,又恢复了如玉公子的温润模样,可说出口的话却与段玉苒针锋相对! “苒表妹说得这是什么话?何来‘又要暗中使什么手段’对会你这一说?” 段玉苒也冷笑一声,不退让地道:“表哥不是心知肚明吗?除了赛龙舟那天的故意挤散之外,表哥还做过什么,恐怕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不是吗?” 赛龙舟那天被挤散、受人潮冲击不过是小事,被挤倒踩伤或被人趁乱拉扯走贩卖掉才可怕!事后,段玉苒就听说过经常有一些女孩子在欢庆节日、上街看热闹时一去不回的事!这些女孩子的下场通常不会太好!多是被运到很远的地方卖进烟花之地,想逃也逃不出来! 郑文麒望着段玉苒有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了出嫁前的段玉蓉冷着脸质问自己:表哥就这么盼着我过得不好吗? 眨了眨眼,眼前的女子还是段玉苒! “以大姐所得之病,她原是不会挺得那么久的!但为了孩子们的未来、齐远侯的继室人选之事,她苦撑到今年年初已是极限!至于大姐的死因,我说什么在表哥听来都是狡辩,想知道真相,表哥不如去忠勇伯府找大伯母一问便知!表哥竟听信六妹妹一面之词就对我怨恨起来,还真是令我惊讶!”段玉苒讥诮地道。 “我会去问的。”郑文麒低声道,“希望蓉表妹的死与苒表妹无关!” “嗤!有关又能怎样?表哥凭什么对我不利?只因大姐与你是青梅竹马、却有缘无分的女子?现在我有些明白大姐当初为什么没选你做丈夫了!”段玉苒言语如刀的刺向郑文麒! 郑文麒的身形微晃,面露怒色,猛的上前一步! 段玉苒不服气的挺起胸膛、抬起头,“大姐想嫁的是伟男子!一心为振兴齐远侯府而努力的魏辰阳的确比中了进士后,却以情伤为借口蜗居在家中无所是事的表哥强多了!” “你……住口!”郑文麒的俊脸微微扭曲,怒不可遏地瞪着段玉苒。 呯!书房的门被人大力的推开,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段玉杭从里面跳了出来! “郑文麒,你这个混蛋!竟敢诬蔑我妹妹,还对她大呼小叫!你算个什么东西!”段玉杭几个大步冲过来,挡在段玉苒娇小的身躯前,指着郑文麒的鼻子破口大骂!“老子以为你过来是把我们当亲戚走动,想不到竟也是个猪狗不如的混帐!” 三太太站在书房门口,也气得沉脸望着郑文麒! 段玉杭气得上前就要揪住郑文麒开揍,多亏段玉苒手疾眼快、也知道自家兄长的禀性,急急地抱住了段玉杭的腰往后拖! “大哥不必跟他动手!这样的亲戚咱们不敢攀,只管让他走就是!”段玉苒嚷道! “放开!我要打残这个人面兽心、两面派的狗东西!”段玉杭挥舞着手臂怒吼道。 郑文麒退了两步,冷然地望着张牙舞爪的段玉杭和拼命阻拦兄长的段玉苒。 “郑公子,请你离开吧。”三太太从书房走出来,对郑文麒道,“咱们家庙小,放不下你这尊大佛!” 郑文麒旋身,朝三太太拱手施礼,“舅母……” “民妇承不起未来知州大人这一礼!只盼望着他日公子上任,能秉公执法、勿徇私枉法,也算是安洲百姓之福了!”三太太冷冷地道,“请!” 郑文麒觉得脸颊火辣辣的!一揖到底后转身往院门口走,险些与匆匆跑进来的小厮撞个满怀! “不好啦!太太、六爷、小姐,不好啦!”小厮吵吵嚷嚷地跑进来,“小姐在云罗街的铺子让人给砸了!王掌柜也被人打伤了!” 院子里有短暂的沉默,连准备离开的郑文麒也停下了脚步。 段玉苒的手臂从段玉杭身上滑落,面色由红转白! “王八蛋的,谁敢砸了咱们家的铺子!我去看看!”段玉杭最先回过神,迈步就要往外跑。 “大哥,我也去!”段玉苒也打了个激灵,追上去道。 琉光阁是她的一番心血,好不容易经营稳定了、生意越来越好,却被人砸了!她一定要去看看! “你别去!”一只大手横里伸出来抓住段玉苒的手臂,阻止她出门! 段家人都有些惊讶,因为拦住段玉苒的人是郑文麒! “不关你的事!”段玉苒气恼地甩开郑文麒的手,恨声地道,“难道这又是表哥的手段?所以拦着不让我去?” 郑文麒眸光复杂地望着倔强、气恼的段玉苒,心中暗暗苦笑!被人误解和冤枉竟是这等苦涩的滋味! “什么?真是你小子使坏?”段玉杭的凤眼一挑,跳起来又要揍人! 郑文麒抓着段玉苒身形一晃,躲开了段玉杭挥过来的拳头,身形优雅稳健,一看就是习过武的人。 段玉苒只觉得眼前一花,脚下被动的踉跄了几下,再定睛就发现站在书房门口的台阶下! 郑文麒松开段玉苒,沉声道:“不是我主使的,做这种无聊、惊动众人却又伤害不了其人本身的事,是浪费时间!” 他这句话说完,段家人恨得牙根发痒! 他奶奶的!这才是伪君子真小人的代表人物啊!玩的手段都与常人不一样! 郑文麒也不管段家人怎么想自己,一甩衣袖率先出了段宅! 段玉杭怔了一下,随后跟了上去! 段玉苒还想跟出去,却被三太太叫住! “苒姐儿,你别去!”三太太由袁妈妈扶着下了台阶走到心焦的女儿身边,伸手抓住段玉苒冰凉的小手用力握了一下道,“表少爷说得对,你还是不要去的好!你一个女人家,再厉害也难敌那些黑心肠之人的歼计毒手!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段玉苒绞着手、咬着嘴唇看看院门,良久才点头上前扶住三太太的手臂往内院去。 ** 来琉光阁闹事的地痞进门二话不说就打砸一番,还惊动了上二楼挑选首饰的女客!多亏王壮拼死相拦,加之有一位高手相助,才没让地痞们冲上楼去!但楼下那些琉璃饰物和摆件都被砸坏了,铺内狼藉一片! 段玉杭回来说起这些时,段玉苒的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木然地坐在椅子上听兄长陈述。 三老爷白天时去查看分家产时分到自己手里的两间铺子,所以对白天发生的事并不知情,晚间回来才听说了郑文麒仇视女儿、琉光阁被砸的事! “六郎,那个帮忙打走地痞的高手是哪位?”三老爷气恼之余,对那位“高手”产生了疑问。 段玉杭摸了摸鼻子,偷眼看了看自家妹子,低声地道:“是硕王府的侍卫之一。” 呆坐着的段玉苒眼睛用力的眨了一下,缓慢的转头看向兄长,“硕王……府的侍卫?” “是,我和郑表哥……郑文麒那小子赶到时,来捣乱的地痞已经都被打趴下或打得逃走了!王壮鼻青脸肿的守着二楼的楼梯口,那名王府的侍卫正揪着一个快晕死过去的地痞问是谁主使他们来的!”段玉杭清了清嗓子,略有些兴奋地道,“我们进去后询问了情况,那侍卫见是铺子的主家,就拱手告辞。郑表……郑文麒就问对方的身份,那侍卫也没隐瞒道明了身份,说是一个月前硕王的令函送至王府,命王府侍卫帮忙守着琉光阁……啧啧,硕王殿下竟如此照顾咱们家的铺子,真是了不得!” “那来捣乱的人是受何人主使可查清了?”三太太有些生气地问道。 段玉杭摇了摇头,“将人送去府衙了,问了几个还能说话的,却都说不清楚!说是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胖子出了一百两雪花银,让他们砸了妹妹的铺子!” “一百两?”三老爷低呼,“真他娘的下血本!跟我们家的仇一定不浅!” 三老爷的话说完,屋内一阵沉默。 这一个多月来,三房在京中真是结了不少“仇家”!且不说有人格分裂、偏执狂倾向郑文麒,东盛郡王妃、东安伯府、卢贵妃都得罪过了! 眼下的形势就是:他们一家在京中真的是呆不下去了! “反正也是打算回平城,不如咱们就早些启程,没准儿还能赶得上在平城的宅子里过年。”三老爷抬头看了看妻子轻声地道,“倒是芬娘要吃些苦了。” 三太太朝丈夫温柔的一笑,“不打紧,现在这孩子乖得很,并不像之前那样调皮捣蛋了。”她说的是腹中好不容易保胎稳定了的胎儿。 “可就这么离开,实在是窝囊!”段玉杭不甘的捶了一下腿,“就好像是被人逼得不走不行了!” “窝囊就窝囊,总比家里人受了伤再离开要强!”三老爷抬手拍了身旁儿子的头一下,“过去没分家时你大伯都不愿意管咱们这房的事,难道分了家还会管不成?这京里得罪不起的人太多,咱们惹不起躲得起总行吧?爹娘不求你们多厉害、多能耐、多大富大贵的,只希望你们兄妹平平安安、将来成亲出嫁,过安生的小日子就足矣!逞一时匹夫之强,有个屁用!” “咳咳!”三太太清咳了两声,对丈夫说粗口表示不满。 段玉苒一直沉默着,她的愤怒、不甘与挫败感像毒蛇一样紧紧缠绞着她的心脏!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缠得爆掉,然后被毒汁浸染! “腊月初八和初十,五妹妹与八妹妹要出嫁。若咱们就这样走了,怕是不妥。”突然,段玉苒幽幽地道,“不如还是过了年之后再走吧,总是不差这一个月的时间。” “苒姐儿,你听爹说……”三老爷还想再劝劝女儿。 “爹,女儿明白您的一番苦心,可咱们要走也不必这样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离开。”段玉苒站起身坚定地道,“我们小心一些,少出门就是。” 三老爷和三太太对视一眼,无奈地点头答应了段玉苒的想法。 段玉苒回到自己的屋里,从腰间解下装着玉符的荷包。 “云珠,备笔墨。”段玉苒放下荷包淡声地道。 待婢女准备好的笔墨,段玉苒执笔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给硕王顾衡。 这封信只有寥寥数字:开年离京自此一别恐无再见之期珍重 随信附上顾衡送与她的玉符。 也是这封夹带着玉符的信,如同八百里加急一般,将硕王从卓州召回了京中! -本章完结-   ☆、115.归来 进入十二月,忠勇伯府就有两门喜事,而且相隔才两日。 过了年后就要离京,段玉苒现在只想一切以小心为重,与父兄暗暗商量着将从忠勇伯府分得的两个铺子转手,卖得的钱回平城置地或产业!毕竟平城的物价比京中要低多了,卖铺子换来的银子在平城能做不少事! 但卖铺子的事还得向忠勇伯禀报一声才行,因为当初“分家”可是说分家产单过、并不是真的分家! 对段玉芹和段玉芳这两位堂妹,段玉苒是半点儿好感与同情心都没有!她们之所以混到今天这种局面,完全是自己作的! 腊月初五的时候,段玉苒与三太太就去忠勇伯府给段玉芹和段玉芳添妆。待两位堂妹出嫁之日,她们便不到伯府来道贺了。一是段玉苒的身份尴尬,又出了骗婚那样的事,即使两位堂妹嫁得匆忙,但来道贺的人也不会太少,她若出现反而“喧宾夺主”了!二是三太太虽胎相稳定,却也不适宜出入乱哄哄的场合。 忠勇伯夫人的身体还是不太好,倒是比前些日子有精神了。三太太心中挂念着郑文麒对段玉苒的误会,便去找大太太说这件事。 段玉苒则与忙碌的温氏忙里偷闲的聊上几句! 段玉芹的嫁妆是早就准备好的,但婚事却是突然提前的,再匆忙也不能失了礼数让人看笑话!至于段玉芳的婚事则由四房自己张罗,只是在采买上两房一起置办了,钱财上多与少只要差一不二,大房也懒得和四房计较。 段玉苒将琉光阁前阵子的分红换成银票给了温氏,并说了自己想将铺子盘出去的打算。 “三叔父与三婶真的打算年后便回平城去?”温氏拉着段玉苒的手不舍地道,“我听说了几天前,琉光阁被地痞上门滋事砸了不少东西的事。琉光阁是妹妹的一片心血,若因这一件事便盘了出去,未免可惜。即使你随三叔父他们离京,铺子由王壮夫妇继续打理也是未尝不可啊?” 段玉苒一开始也是想将王壮夫妇留在京中打理琉光阁,可发生了砸铺子的事后,她却有些不放心了! 有句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都知道琉光阁是她段玉苒的私产,万一那些人诚心让她的生意做不下去,让人隔三差五到铺子里捣乱,这样既影响生意,王壮夫妇的安全也堪忧!所以,段玉苒也是迫不得已才想将铺子盘出去。 “到底平城离京城太远,我们一家恐怕也不会再搬回来住,不如就盘出去也省了心事。”段玉苒笑道,“不过,如果是二嫂想接手,我倒是可以便宜些盘给你。” 温氏闻言笑着轻打了一下段玉苒,“哪家闺秀像你这般钻到钱眼儿里出不来了!不过,若是哪个男子娶了妹妹,倒是他修来的福气了。” “不瞒嫂子说,我也这么认为呢。”段玉苒打趣地道。 温氏被段玉苒的话逗得掩口笑不停,姑嫂二人相处的气氛和乐融洽。 三奶奶黄氏带人进来时,看到温氏与段玉苒开心的样子,不屑地撇撇嘴。 “我听下人说三婶与四妹妹来给五妹妹添妆,这不就特意赶了过来,想问问四妹妹添妆的东西是什么,我好写在五妹妹的嫁妆单子上。”黄氏虚情假意地笑道。 段玉苒收了笑容,命云珠拿了给段玉芹添妆的单子呈与黄氏。 黄氏打开单子看了两眼,故作亲昵地调笑道:“我还当四妹妹会用琉光阁里最好的一套首饰给五妹妹添妆呢,原来也只是些普通的物件儿。” 段玉苒送了六匹布料、六个一套的琉璃盏给段玉芹做添妆,按理来说应该是厚礼,却被黄氏说得不值钱一般! “常言道,礼轻情义重。五妹妹知道我对她姐妹情深便也够了。”段玉苒淡笑地道。 “那套琉璃盏市价便也不低了。”温氏替段玉苒道。 “瞧二嫂说的,我只是说这布料和琉璃盏是普通物件儿,不够新奇罢了。我可没说不是值钱的东西哦。”黄氏皮笑肉不笑地望着温氏道,“我听说四妹妹的琉光阁里最出名的的东西是玉颜膏、珍珠散米分球和各色花瓣胭脂,还有那琉璃制的首饰头面!毕竟是自家妹妹出嫁,四妹妹不送首饰,送些脂米分给五妹妹压箱底也是好的。” 自从大太太生病,府中的事交由温氏和黄氏共同打理后,黄氏就说话带响儿、走路带风了!过去大太太主持中馈时,身边帮忙的不是四太太、就是三太太!后来又换成了温氏!黄氏始终凑不到跟前去!这下子她可算能名正言顺的有了些权力,说话鼻孔就朝天了!有时甚至不将温氏放在眼里,对温氏做出的决定还要质疑两句,或是命人按着她的意思改了去做! 对于黄氏这种急于抓权的行为,温氏并不理会!忠勇伯府早晚是自己丈夫段玉松继承,黄氏再折腾也改变不了事实!所以温氏只暗中派人盯着黄氏,免得这位妯娌背着自己在府中庶务上做什么手脚,例如安插自己的人、私占公中财产! “五妹妹出嫁,怎好送些胭脂水米分之类的东西做添妆?三弟妹说这样的话可就是错怪四妹妹了!”温氏沉下脸对黄氏道,“五妹妹嫁去的只是普通人家,送了贵重的琉璃首饰反而打眼,倒不如这些实用的物件更适宜些!” 黄氏被温氏训得讪然,却也不服气!她就是看不惯三房的人!一家子的不要脸不要皮,自己做了没脸的事,还把伯府给牵扯上了! 温氏训完黄氏,就拉着段玉苒聊些别的,将黄氏晾在了一旁! 黄氏没脸,只得假作还有事要做,起身离开了。 “你别理她。”黄氏一走,温氏就安慰段玉苒道,“三弟妹是个心窄的,说话虽难听了些,却也没什么坏心思。” “二嫂子放心,我不会将三嫂子的话放在心上的。”段玉苒道。 她跟黄氏也没什么要打交道的事,以后可能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所以完全没必要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让自己不愉快。 段玉苒又让云珠将送给段玉芳的添妆单子和东西送去四房,交给四太太。比起段玉芹的两样添妆,段玉芳只得了四匹布料而已。 云珠去四房送了添妆回来后,对段玉苒低声回禀道:“八小姐身边的丫头拦住奴婢,说八小姐想见小姐您,有些话想与您说。” 段玉苒轻声哼笑,“她有话想与我说,我却无话与她说。不理便是!” 与三太太乘上马车后,段玉苒拨开车窗帘向外看了看忠勇伯府门口的石狮子与朱红大门。 这门内的人恐怕也只有温氏可交了!待他们一家去了平城,就与这忠勇伯府再无什么牵扯了。 ** 日子过得很快,忠勇伯府的两位庶出小姐前后脚的出嫁了,年也越来越近了。 忠勇伯用在平城的三间铺子换了三老爷手中两间京中的铺面,并言明还让段玉杭帮着打理平、安两洲的产业。 这对三房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腊月二十六这天,京城下起了小雪,段玉苒决定最后一次去琉光阁巡视。 说实话,要将自己倾注心血经营起来的琉光阁卖掉,段玉苒心中实在不忍!所以拖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没决定到底该如何安排琉光阁! 宝卉生了一个儿子,段玉苒就让她在家安心照看孩子,不要到铺子里忙活了。但宝卉是个闲不住的,时常抱着孩子到铺子里帮忙照应。 因前段时间被地痞打砸过,原本年底生意应该大好的时候,琉光阁却生意惨淡! 段玉苒在铺子里看了一圈,心里酸得厉害! “小姐,开了年就好了。”宝卉抱着儿子站在段玉苒身旁,看到了小姐眼中晶亮的湿意劝道,“到时候大家也都淡忘了那件事,生意还会好起来的。” 至今,王壮和宝卉还不知道主子有将铺子盘掉的想法,他们对琉光阁的感情亦是很深。 段玉苒张了张嘴,想说出实情,但又不忍快过年了令王壮夫妇难过。 望着外面飘飘扬扬、由小转大的雪,段玉苒幽幽叹了口气。 “关了吧,看样子年前也不会有什么生意了。与其这样耗着,不如你们夫妇早些带着孩子回家准备过年。”段玉苒对宝卉道。 宝卉还想劝,却被丈夫拉住用眼神阻止了。 这一年的时间里,小姐经历了太多的事,到这个时候恐怕也是心力交瘁了。再怎么劝也是没用,反而徒惹惆怅。 给雇来的丫头发了月钱和红包,让她欢喜的回家过年去,王壮就开始收拾铺面准备关店! 窗上的挡板子刚上好,王壮就听得身后传来车轮与马蹄碾在新雪上的咯吱声。 声响在琉光阁的门口停了下来,一个穿着厚披风、戴着斗笠的男子翻身下马,朝王壮问道:“掌柜的,你这是要关门了吗?” 王壮放下手里的板子转身看去,纷扬的雪令他看不太清楚那人的面貌,只看到有几名与那男子同样打扮的人骑着高头大马,在他们的包围下是一辆大马车。 “是啊,要关门了!”王壮应道。 “今儿才二十六,又是正午时分,掌柜的这门关得太早、也太怪异了吧?”那男子走上前几步,用一根手指顶了顶斗笠沿儿,然后抬头朝王壮一笑,“我们爷还想在贵店买点儿东西呢。” 王壮看清那人的脸时,惊得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段玉苒坐在一楼的琉璃摆件架子旁,脚下燃着炭盆子,怀里抱着王壮和宝卉的儿子小拴子逗弄。她正与宝卉说着孩子养育的琐事,就听到了外面王壮与来人的对话。 皱了皱眉头,段玉苒对碧珠道:“去跟王掌柜说,直接关店,有生意也不做了。” “小姐……”宝卉和云珠等人想劝,但看到段玉苒坚定的模样,就都没往下说了。 碧珠跑出去跟王壮传话,却在门口发出不小的惊叫声! 段玉苒眉头锁得更紧了,抬起头朝门口望去。 只见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几名衣着统一的彪形汉子,一辆马车停到了铺子门口! 段玉苒警惕的站起身,将孩子还给宝卉,并推了她一把,“带着孩子上楼!从外楼梯先走!” 自从知道顾衡是从宝珑斋的外楼梯进出后,段玉苒再次效仿的也给琉光阁造了这样一条楼梯,她觉得这楼梯与上一世的“逃生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宝卉犹豫着想留下,但在段玉苒的催促下,再看看怀里的孩子,咬牙上了楼。 见宝卉上楼离开,段玉苒的心放下一半。如果是有人来找麻烦,伤到孩子就不好了! 站起身,段玉苒朝门口走去,她倒要看看,今天又是何方神圣! 人刚走到门口,马车的车门也被拉开了。一个穿着破烂、蓬头垢面的年轻男子用摔的方式从车里掉了下来,重重的落到雪地上! 段玉苒吓了一跳,由云珠扶着退了两步。 站在马车旁、戴着斗笠的男子不温柔的将摔下来的人拖到一旁,并强行扶他站直身子。 接着,马车重重的晃了一下,从里面跳下来一个裹着黑裘大氅的男子。 看清那张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圆脸时,段玉苒微微张大了嘴! “姐姐!救我!”蓬头垢面的男子悲鸣一声,扑到了段玉苒的身边,鼻涕眼泪混在那张脏兮兮的脸上,看着令人作呕! “世……世子?”段玉苒又退了一步,然后抬头看向朝自己走过来的高壮身影,“硕王?这怎么……” -本章完结-   ☆、116.暖王冷王 琉光阁三楼,段玉苒特意辟出来当办公室的小单间,此时显得有些拥挤……虽然里面只坐了两个人。 小单间的门开着,云珠、碧珠和顾衡的两名侍卫都在外面,其中云珠正看着一个烧着水的泥炉子,准备给硕王冲茶。 那位与硕王一同下马车、看打扮像个乞丐似的东盛郡王世子,由王壮雇了辆马车送回郡王府去了。 时隔两个多月再见面,段玉苒竟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些陌生!尴尬的气氛弥漫在小单间内。 顾衡又瘦了些,但对于一个曾经肉很厚的胖子来说,掉个十斤八斤的肉真看不太出来!虽然他的身形依旧高壮、身材依旧圆滚,但还是一眼能够看出他比夏天时瘦了能有一大圈儿!特别是曾经堆满肉的大脸,现在竟能感觉到“紧致”了一些,眼睛、鼻子也因为不再受赘肉的堆挤而显得存在感不强了。 但这样的硕王还称不上英俊,顶多算是个长得不难看的胖子。 段玉苒偷眼打量了顾衡好几次,有两次还被皱眉沉思的他逮到!她瞬间脸红的垂下头,像是偷吃被抓到的小孩子! “你不愿嫁给顾泰年?”顾衡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了几下后,抬眼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段玉苒。 再次听到顾衡提及这个问题,段玉苒原本红润的小脸瞬间又变得雪白。 “我……我为什么要嫁他!我与他早无瓜葛!”段玉苒微恼地皱眉道。 身在卓州的顾衡对京中的风云变幻依旧了如指掌!东盛郡王世子逃婚的第四天,他在卓州就收到了信报!之后便有些坐不住了!在得知卢贵妃将段玉苒传唤进宫的事后,顾衡就动身离开了卓州! 顾泰年进京后运气实在是差得离谱!要说进京前,他东盛郡王世子说要星星就得星星,说要月亮没人敢送太阳!东盛郡王虽然有很多庶子庶女,但对这个唯一的嫡子却是十分看重与溺爱!自从全家搬到京城来,顾泰年就开始走霉运! 顾泰年的确不想娶卢安伯府的千金,但这个不愿意多少有些叛逆的情绪在里面,而非真的对段玉苒到了非卿不娶的执着地步!他被郑文麒鼓动,用离家出走这个方法吓唬父母、表示抗争!离家出走前,顾泰年顺手摸走了东盛郡王妃不少银票和值钱的首饰,想顺便在外面玩到年底再回京! 不成想,完全没有独自在外行走经验的顾泰年有一次吃饭时的大手笔,引起了贼人的注意,将他身上的钱财都抢走不说,还将他痛揍了一顿!遭此劫难的顾泰年萌生回京寻爹娘的念头,却发现自己根本连东西南北都辨不清,想向路人打听一下京城的方向,却因自己狼狈的模样而被人嫌弃得远远就躲开…… 当落迫得跟其他乞丐在破庙里抢饭吃的顾泰年遇到了有如从天而降的硕王时,世子爷哇的就哭出来了,不顾硕王一脸震惊和嫌恶的表情,死活抱住那根大粗腿不放了! 顾衡将自己派人寻找顾泰年、继而将其带回京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后,段玉苒心中直摇头。心想,从此以后东盛郡王世子是再也不会生出离家出走的念头了吧?郑文麒还真是坑人不浅! 说完顾泰年,顾衡就说自己会促成段玉苒与东盛郡王世子的婚事,这可把段玉苒连惊带吓了个够呛!直嚷才不愿嫁给那个爱哭的草包世子! 顾衡先是表现出一副惊讶和不信的模样,毕竟当初段玉苒可是为了帮顾泰年出兵营,亲自求到自己面前!经历了那些波折后,他想帮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怎么倒不愿意起来?所以,他才再问一遍确认!揉了揉眉心,他这阵子既担心京中的变动、又在寻找顾泰年,找到人之后急匆匆的往回赶,着实有着疲累!也许正是因为疲累,所以他对段玉苒的话始终有些不太能理解呢? “可你与顾泰年不是……” “王爷,我与世子当初的订婚也不过是互有约定的假订婚罢了。”段玉苒咬咬牙,把真相和盘托出! 顾衡揉眉心的大手一滞,缓缓落下来,那双因肥肉消退而清晰起来的微挑狭眸瞪向段玉苒! “假、订、婚?”顾衡一字一顿地道,语气有那么一点儿危险。 段玉苒咽了口唾沫,被顾衡那语调震得心跳加速!不知为何,竟有些惧意爬上来! “是……是因为卢贵妃逼婚,我怕被她算计,所以……所以……”段玉苒不敢再隐瞒,就将顾泰年寻到琉光阁向她求救,并答应用假订婚换取从兵营脱身的条件整件事的开端详细说了一遍! 呯!段玉苒说完是自己出的主意假订婚之后,顾衡就腾然起身,将坐着的椅子给带倒了! 段玉苒惊得也跳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顾衡。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顾衡发火的样子! 顾衡阴云密布的圆脸上那双狭长的眸子里翻滚着风暴,小铁锤般的双拳握得咯咯作响! “这么说来,你是自己把自己设计进卢贵妃的手里去了?这些乱子都是你一时的小聪明造成的?”顾衡咬牙切齿地道,“假订婚?你是将婚姻当作儿戏不成?这种事也有作假?段玉苒,你的脑袋里装的是稻草吗?世间最愚蠢的妇人也不会这么做!” 婚姻之所以称之为人生“大事”,就是因为它不可等同于“儿戏”般拿来作耍!再胆大妄为的男女,也不会在婚姻上作假,因为真的会令自己的名声遗臭万年! 段玉苒被顾衡的怒气吓到,咬咬嘴唇、忍住眼底泛起的热浪,倔强地道:“作假又如何?总好过被卢贵妃强塞给阿猫阿狗、以后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强!就算我以后臭名昭著、无人问津,大不了到死不再嫁、孤独终老就是!任凭他人摆布自己的命运才是蠢妇!况且,我又不知道世子也在卢贵妃的招婿之列!” “你!”顾衡被段玉苒的强词夺理气得语塞,感觉无法和这个离经叛道的女子再说下去! 既然话不投机半句多,顾衡干脆甩袖大步离开! 守在门口的碧珠和魏东听到了二人的对话,有些不安的对视了一眼。顾衡如风一般刮出小单间后,魏东朝碧珠使了个眼色才连忙跟上去! 云珠刚烧好了水准备沏茶,就看到硕王黑着一张脸带着侍卫忽啦啦的下了楼! 不知发生了什么,云珠赶紧放下茶壶跑到单间门口,就看到自家小姐扭着身子无声的抹眼泪,碧珠一脸无措地站在旁边不知怎么劝才好。 ** 硕王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皇帝不但没因为次子事先未禀明就私自回京而生气,反而高兴的赏了一堆年货到硕王府! 离家出走、路上遇难的东盛郡王世子被归京的硕王所救,成为今年最后一个谈资! 这个年,段玉苒过得并不好,在父母与兄长面前是强作欢颜,回到自己的房中便郁郁寡欢。 顾衡那天的愤怒离去成了她心头抚不平的伤痛!一想起来就要偷偷落泪! 不知为何,她不愿顾衡将自己想成不堪的女子,也不愿他看轻了自己!甚至不愿他对自己有一丁点儿不好的印象! 这种痛苦折磨得段玉苒吃不香睡不着,大年初一去忠勇伯府拜年时,温氏看到她面色腊黄、双眼发青得连脂米分都遮掩不住的样子时大惊! “这可是怎么了?”温氏拉着段玉苒的手走到安静的角落,忧心地问道,“难道东盛郡王府、卢安伯府和卢贵妃那里又有人暗中刁难了你们?” 段玉苒咬着嘴唇摇了摇头,看得温氏大惑。 “那是舍不得离开京城,舍不得盘掉琉光阁?”温氏猜测道,“我看你不要盘掉琉光阁了!若是妹妹放心,我便替妹妹照看着铺子,派人暗中保护王壮夫妇就是!” 温氏与段玉苒之间的信任自是不必说,即使由她代管、或是虚挂在她名下也是使得的!但温氏顾忌的是小心眼儿的黄氏!现在父辈是分了家,但大房的两个儿子还是一家,将来若是黄氏非胡搅蛮缠说琉光阁是温氏名下的私产,也要纳入公中可就不好了! 段玉苒感激温氏的体贴,但她满脑子满心思都是顾衡对自己失望与恼怒,琉光阁的留与舍甚至不在她考虑范围内了! 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来,段玉苒借着温氏的话就哭了起来。 起初,段玉苒不明白顾衡为什么发了那么大的脾气!毕竟自己跟父母说假订婚的事时,三老爷和三太太都没有他那种气恼的表现,怎么他一个外人却比她的家人还生气了! 后来,云珠私下里劝段玉苒的时候说:老爷和太太、六爷都护着小姐,即使小姐您做错了什么,他们也是不忍苛责的。硕王殿下生气,倒是正常的反应了,毕竟他也为小姐的安危担心着急过,一听事情的起源竟是一场闹剧,难免会气恼。 段玉苒听了云珠的话感觉到羞愧! 老姚氏的病虽无大进展,却也没有恶化。整日瘫在chuang上不能言语,吃喝拉撒都有婆子丫头精心服侍着,躺了这么久竟连褥疮都未得!只不过也不能再兴风作浪了而已! 少了老妖婆的光风作浪,四房也安静消停多了。过年时,四老爷和四太太连表面上的和睦都懒得做,与三房的人互拜年、吃过团圆饭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不再露面! 初四那天,王壮夫妇带着孩子到段宅拜年,段玉苒将他们叫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原打算是将琉光阁盘掉,但经温氏一番劝解后,段玉苒的心意有所改变。想再试着经营一年看看! 将自己的想法与王壮夫妇说了之后,他们跪下来向段玉苒保证一定用心经营琉光阁,不让小姐在平城忧心! 段玉苒是相信王壮夫妇的,见他们也愿意留下,就放心下来。 三房定好是初九即离京回平城,十五也不在京中过了。所以初八这天,香炉胡同的段宅就格外忙碌。 段玉苒本想抽空去宝珑斋向吴娘子道别,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知道,自己说是去向吴娘子道别,不如说是想最后见一见那个人!可他又不一定会在宝珑斋…… 初九,香炉胡同里驶出三辆马车,缓缓驶向城门。 忠勇伯府的二爷、三爷在路上迎住马车,护送到了城外。道声“一路顺风”后便不再远送。 段玉苒和两个丫鬟坐在一辆马车上,经过京中主街道盛安街时,她差点儿打开车窗板子向外看一眼宝珑斋!可她忍住了,带着失落的心情出了城。 那个人会不会像以往那样坐在宝珑斋的三楼,隔着竹帘看尽盛安街的繁华与喧闹?也看到他们的马车从楼下经过呢? ** 因为照顾到有孕的三太太,所以马车行驶得很慢,一天也走不了多远的路,天擦黑前赶到能投宿的镇子就不再往前走了。 就这样,平日里一天就能走到的路程,段玉苒他们拉长成两天才到达。 正月十四这天,段玉苒他们到达了临岳县的香榆镇投宿。因为次日就是正月十五了,所以镇上很是热闹! “不如在这个镇上过完十五再走吧?”三老爷心疼地看着脸色雪白、明显有些不适模样的妻子,开口提议到。 段玉杭和段玉苒也将母亲受颠簸之苦的模样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听到三老爷的提议,连忙点头答应,还都嚷着想看花灯。 三太太知道丈夫和儿女是想让自己多歇歇,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也不能逞强。 当晚,段玉苒让店家烧了热水,好好的洗漱了一番。其实也就是洗洗头、用剩下的热水擦身子而已。在外从简,想泡澡是不可能了。 次日是正月十五,白天时街道上就已经是人群拥挤、满是过节的气氛了!天色刚微微暗下来,家家户户的灯笼就都被点亮了! 也许段玉苒从年前就有些神情阴郁、不太开心的样子令父母担心,所以三老爷就怂恿段玉苒出去赏花灯! 反正这又不是在京城,而且还有段玉杭在旁保护,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段玉苒不想令父母担心,便装作很开心的样子答应了,拖着不太情愿、想出门喝酒玩乐的段玉杭出了客栈。 “哥哥拉长脸作什么?”段玉苒穿着略微朴素的素色衣裙、披着桃红色的滚毛披风,斜眼看着面色不愉的段玉杭,“你在这里又没有什么朋友,即使喝酒也是独自一人,有什么乐趣可言?” 段玉杭朝妹妹呲了呲牙,哼声道:“那也比陪你一个小女子赏花灯强!猜灯谜这种娘们儿叽叽的事实在无趣!” “呵,怕是哥哥肚子里墨水少,猜不出什么灯谜来才这样说吧!”段玉苒皱起鼻子损自家哥哥道。 段玉杭气得直翻眼睛,却又被戳中痛处无法反驳! 将段玉杭气到,段玉苒的心情就好了许多。然后她就拉着段玉杭偏往卖女人小玩意的摊子走,买了一堆小零食和小东西让段玉杭抱着,甚至还买了一盏兔儿灯让哥哥提着! 段玉杭一个大男人怀里抱着好几纸袋子的零嘴儿,一只手还提着可爱的兔儿灯,他的脸色青得不用画脸都可以去演阎王! 果然购物是治疗心情郁闷的良药!段玉苒一不小心买着买着就上瘾了、就收不住手了! 云珠这几天受了风寒,所以今晚没陪段玉苒出来,是碧珠跟在身旁。因为买得多,碧珠手里都提满了东西! “小姐,这糖炒栗子方才在前面不是买过了吗?”见自家小姐又要买一份糖炒栗子,不堪重负的碧珠赶紧出言提醒。 “是吗?”段玉苒捏着荷包准备掏铜板的手停了下来,回头看看碧珠。 “哎呀,这位大姑娘!我家的糖炒栗子味道可是一绝,别家是别家的味儿,我家的你若是错过就太可惜啦!”卖糖炒栗子的老板见到手的生意就要飞了,赶紧卖力的宣传,“要不大姑娘尝一颗,若是不好吃再不买!” 试吃?段玉苒眼睛亮了亮,伸手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掰开的栗子。 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似乎的确是比之前买的要好吃? “那就称一包吧。”段玉苒拍掉手上的栗子屑,豪气地对老板道。 老板称了栗子、收了铜板,笑着说“大姑娘若是吃好了再来买”。段玉苒笑了笑,想着自己明天就要走了,恐怕往后的日子也只能回味这家糖炒栗子的香甜味道了。 就在这一来一往间,突然不远处发生了骚动,很快就漫延到了卖糖炒栗子的摊子前! 段玉苒抓着装糖炒栗子的纸包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 慌乱中,段玉苒伸手扶住盛着栗子的摊板,却又被狠撞了一下,整个人扑在上面! 随着惊叫声和摊子被压垮的破裂声,段玉苒就觉得自己整个人向下一沉,然后五脏六腑被震得要吐出来! 完了!段玉苒脑海里只浮现出这两个字来! 突然,披风被人用力一扯,段玉苒又直挺挺的站了起来,但险些被勒闭过气去! 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感觉手臂和腰上被人用力钳制住,硬拖出了纷乱的人群! “大哥!碧珠!碧……”段玉苒意识到不对劲儿,高声呼救! “别叫了!再叫割断你的喉咙!”一把冰寒的匕首抵在了段玉苒的颈侧,钳制她的人低声的危险道。 段玉苒马上闭了嘴,想偏头看清胁持自己的人,却因匕首的轻压放弃了这个念头! 就这样,段玉苒被那个人连拖带拽的带出很远,七拐八拐的到了一个胡同口,那人还想将她往里拖时,段玉苒说死也不肯往前了! 如果进到这条巷子里,她就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了! “这位……这位大哥,你想对我做什么?”段玉苒表现出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浑身抖个不停,“若是求财,我身上还有几两碎银,头上的饰物与手腕上的镯子都可送与你!” 那人用力拽了一把段玉苒,发现她不肯动,又听她这么说,便冷笑地道:“求财?小娘子你给的这些可比不上雇我们的人给得多啊!” 又是受雇于人来害自己的?段玉苒心一沉! “小娘子还是乖乖跟我走,你还能少吃些苦头、活得久一些!若是不听话,我手里这把刀子瞬间便可送你上西天!”男人晃了晃手中雪亮的匕首威胁地道。 “既然大哥你是受人所雇来掳我,能否告知是什么人如此恨我吗?即使是死,也让我作个明白鬼!”段玉苒恨声地问道。 男人似乎嫌段玉苒啰嗦,狠狠的揪着她往巷子里拖。 “救命啊!救……”段玉苒死命的往后挣,一边呼救。 “他娘的,不知死活!”男人骂了一句,扬手狠狠的抽下来! 男人手中的匕首柄重重的砸到段玉苒的脸上,顿时打得段玉苒眼前发黑、耳朵嗡鸣! 不能晕过去!晕过去就完了!段玉苒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疼痛感令她激灵一下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后,段玉苒才发现,自己竟然一路抱着那包糖炒栗子没撒手!甩手扔了纸袋和栗子,她抓住男人揪着自己披风的那只手,朝着他裸露在外的手腕狠狠的咬下去! “啊!臭娘们儿!你找死!”男人发出惨叫,将匕首在手中转了一下,锋刃朝下就朝段玉苒的后背刺去! 在匕首离段玉苒还有一拳左右的距离时,只听得“噗”的一声伴随热液淋洒下来! “啊!”男人这次的惨叫比上一声高亢了许多,匕首从他手中滑落砸在段玉苒的背上,却没有伤到她! 用力从段玉苒的口中抽出被咬住的手腕,男人握着方才拿匕首的那条手臂哀叫!一支箭贯穿了他的小臂! 段玉苒昏头胀脑的被甩坐在地上,一偏头看到了地上那把匕首,她迅速的拿起来护在胸前! 这一处太偏僻,根本连盏灯笼都没挂!清冷的月光照亮的地方有限,段玉苒只看到那个胁持自己的男人不停咒骂着,似乎想上前继续抓住自己,却又担心暗处射中自己的人再出招!况且,段玉苒手里拿着他的匕首,怎么看这次行动都失败了! “什么人敢搅了老子的事!”受伤的男人不甘心,想要看看是谁坏了自己的事,朝黑暗中乱吼一气! 四周一片静默,仿佛没有其他人! 男人警惕的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从衣襟里扯出一根挂绳来,绳子上拴着一只竹哨!在他准备将竹哨拿起来凑到嘴边呼叫同伴时,冷空气中传来极细的啸音! 噗!又一根箭射中了男人的左腿肚子! “啊!”男人一屈膝跪在了地上,但他拼了命的将哨子放到唇边…… 一股寒风掠过,男人只觉得颈子一疼,竹哨连着挂绳就被人抢走了! 段玉苒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手里紧紧抓着那只竹哨跪坐在不远处,手里的匕首握得死紧! 哒、哒……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一侧黑暗中传来,一个高大壮实的身影慢慢显露在月华照耀之下。 这是一名气度不凡的男子,身着黑裘镶襟的大氅、内穿湛蓝衣袍,黑色的靴子踩在地上的力道仿佛能碾碎小石子!他的左手提着一把银弓、右手捏着一支翎箭。 “过来。”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男子开口沉声道,是不容质疑的命令口吻! 段玉苒看清来人时傻住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一场英雄救美的美梦!这一切都是梦境,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顾衡见坐在地上女人傻愣愣的看着自己却没动作,有些不耐的将翎箭交到左手,抬起戴着扳指的右手对段玉苒加大音量地道:“过来!” 这一次,段玉苒麻利的爬起来朝顾衡跑过去! 投进带着寒气、却厚实的怀抱里,段玉苒死死抓着黑裘不松手! 顾衡的大手一收,轻松的将段玉苒的身形完全护在怀中!感觉到她的颤抖,原本凌厉的双眸不禁柔和下来,垂下眼帘看着将脸埋在黑貂毛中的娇小人儿。 远处传来吵杂的声音和脚步声,顾衡眸光再厉,俯身一把抱起段玉苒隐入黑暗之中朝某处奔去! 段玉苒只觉得自己像在腾云驾雾般,寒风刮过耳梢带起呼呼的风声! 后来又有一些杂音传入耳中,段玉苒却没有心情细想那是什么声响! 被人轻轻的放下,段玉苒只觉得双腿虚软,身子晃了晃。一只手臂及时的托住了她的后背,令她倒在安全的臂弯里。 “没事了。”顾衡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湿热的气息打在段玉苒额前的发丝上。 受惊的段玉苒还紧紧抓着那温暖、柔软的皮毛不放手,听到顾衡说没事了,反而将自己往他的怀里更加揉进几分! 微微叹息声在头顶响起,段玉苒听到金器叮当落地的声音,吓得她缩了缩身子。 突然依靠的身形一矮,段玉苒就随着跌了下去。 温暖的大氅被拉开,将还在颤抖的她裹了进去,顾衡屈起一膝、盘起一膝,将段玉苒抱坐到自己盘起的膝上,与地面上的寒气隔开。安置好怀中受惊的小女人,他又将弓箭抓在手中,等待侍卫们寻到这里来。 段玉苒蜷缩在顾衡的怀里,身体被厚重的裘氅掩着,丝毫感觉不到寒冷!身下男人的大腿隔着布料传来热意,令她因恐惧而发抖的身子渐渐平复下来。 胖人有胖人的好处,起码这个时候就像个大暖炉一样能够温暖人,还像一座可靠的大山一样有安全感! 段玉苒的呼吸由浅进浅出恢复正常后,才抬起头看救命恩人,但她现在角度却是什么也看不清。 “硕……王?”她试探地唤了一声。 “嗯,是本王。”顾衡淡淡地应道。 段玉苒安了心,重新又靠回顾衡暖烀烀、宽宽的胸口,“谢谢你。” 黑暗中,顾衡挑了挑眉。 预期中遇险得救后的痛哭并没有出现,这多少令他有些诧异! “王爷怎么会在这儿?是路过吗?”沉默了一会儿,段玉苒又问道。 “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顾衡不答,却给了一个反问。 很明显,他能这么及时的出现救了她,绝非巧合。 段玉苒又沉默了,顾衡也不开口。 好一会儿之后,就在顾衡皱眉想着侍卫们为何还没赶到时,怀里的段玉苒又开始发问了。 “为什么?” 顾衡一愣,“什么为什么?” “王爷为什么对我的事这么上心?为什么特意跑过来救我?”段玉苒小声地问。 “……”这次轮到顾衡沉默了。 “这一次又是谁想害我呢?除了卢贵妃、就是卢安伯吧?要不就是东盛郡王府!反正这些人都是七皇子党,王爷为了破坏这些人的计划、让他们感到挫败才来救我的,是不是?”段玉苒说了这些话,鼻子却有些微酸。 “……是吧。”顾衡微动了一下被段玉苒坐着的那条腿,麻刺的感觉令他不自在。 段玉苒发出自嘲的低笑声,随后就是轻轻的啜泣。 终于哭了,这才是一个正常女子该有的反应!顾衡听到段玉苒的哭声,反而松了口气。 段玉苒伏在顾衡的胸前小声地哭着,劫后余生的感觉掺杂着淡淡的心酸,让她说清自己在哭什么。 “我不回平城了!我要回京!”段玉苒赌气似地喃喃自语道,“我要嫁给东盛郡王世子!我要气死他们!我要……” “傻姑娘。”顾衡叹息一声,带着笑地道。 “是他们欺人太甚!”段玉苒猛的坐起来,含泪气恼地道,“我已离京避开,他们还紧追不放欲对我不利!横竖一死,我倒要跟他们搏一搏!便是我死了,也不让他们好过!” 他们此时躲在一间屋子里,为了不被人发现,特意避开了月光能投射进来的位置,所以段玉苒抬头也看不到顾衡脸上的表情。但她似乎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正看着自己。 良久,黑暗中只有二人呼吸的声音,谁也没再说话。 段玉苒咬咬嘴唇,为顾衡的沉默感到揪心!自己这种想法是不是太不纯洁了?会被他鄙视、嫌弃、厌恶? 默默的挪动身体,段玉苒想离开顾衡的怀抱。 “嘶!呃!”顾衡发出痛苦的申吟声,伸手揽住了段玉苒的腰阻止她移动。 段玉苒脸一红,以为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他敏感之处! “我……我不是有意的!”小说里常有这样的桥段,可她真不知道是怎么碰到他那里的啊! “你轻点儿,我腿麻了。”顾衡哼声道。 段玉苒的脸更红了,幸好有黑暗遮掩,不然她的脸能迸血!原来人家是腿麻了,不是那啥那啥了! ** 硕王的侍卫在某民居的仓房里寻到主子和段小姐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要说侍卫能知道硕王藏身何处还真亏了王府里豢养的小狗! 原来,顾衡的靴底和身上都带着一种异香球,王府里平日里当作寵物喂养的小狗其实是经过驯犬人精心训练过的,对硕王常用的几种特殊异香非常敏感!别看这种小狗跟狩猎的猎犬相比体型小得很多,长相也不凶悍,但嗅觉和灵活程度并不输猎犬,而且聪明程度却高于大体型的猎犬! 段玉苒在硕王的护送下回了客栈,三老爷和段玉杭已经焦灼的等待着!段玉苒失踪的事,他们并没有敢告诉三太太,怕她动了胎气!幸好三太太这几天太累,早早的歇息下了。 “苒姐儿!”三老爷在客栈门口伸长脖子终于看到女儿被人从马上抱下来,来不及多想的就冲了上去,一把抓过段玉苒打量不休,“你……你没事吧?你的脸……” 段玉苒的脸被绑架自己的男人用刀柄砸到,不但擦破了皮,还肿得很高!但顾衡发现后,第一时间就用金创药膏给她涂了伤口! “爹,我没事。多亏硕王殿下救了我。”段玉苒微让开身,露出方才同乘一骑、并抱自己下马的硕王顾衡。 三老爷双眼一湿,撩袍摆就给硕王跪下了! “草民谢硕王殿下对小女的救命之恩!”三老爷泣道。 “段公请起。”顾衡俯身扶起三老爷,和气地道,“当初段公与令郎在安洲对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相助也是应该的。” 三老爷垂首抹泪,心想硕王可是帮了自家很多次忙了,他们家赚大发了! 一行人进了客栈的一间上房,侍卫则在楼下、楼上把守。 待坐定后,顾衡也不废话,直言道:“因小姐在京中得罪了几家权贵与卢贵妃,故段公此次回平城一路上恐是不太平!本王将派二十名侍卫护送段公一家,以保路上平安。” 三老爷闻言若宠若惊地起身要再拜,却被顾衡阻止了。 “请恕本王多言。待段公在平城安定下来后,不如尽快为小姐说门亲事为好。”顾衡道,“只要小姐嫁了人,才能令京中那些人安了心。再有夫家庇佑……” “什么样的夫家才能庇佑我不被贵妃、卢安伯府和东盛郡王府伤害呢?”段玉苒推门而入,不顾父兄的惊讶神色,走进来问顾衡道,“王爷可有这样的好人家推荐一下?” 段玉苒已经解开发髻,用丝带在脑后将头发束起,身上的衣裙却还是沾染着脏污的那一套。 顾衡的视线落在她受伤的那侧脸颊上,眉头拢得死紧。 “本王……” “年前,王爷不是说只要我愿意,就会助我与郡王世子的亲事得成吗?”段玉苒冷然地道,“所以,请王爷帮我嫁给东盛郡王世子吧!” “苒姐儿!你别胡闹!”三老爷站起来对女儿严厉地道,“快回去歇息,你今天……” “爹,我没事。”段玉苒转向父亲时神情柔和了许多,“女儿过去太任性了,也自视过高。可现在看来,不过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罢了!” 难怪从古至今、乃至无限未来,无论男女皆追求权与利!有了这两样握在手中,才是真正的胜者! 三老爷不知道女儿为什么突然有了这样的感慨和决定,一时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 顾衡站起身走到段玉苒面前,低头看着她沉声道:“此一时彼一时!本王以为你与顾泰年是两情相悦、有人从中作梗,才想要成全你们!但你们之前的订婚也不过是作假,又有那些人从中捣乱,何必再勉强自己嫁给他?” 段玉苒抬头迎视着顾衡深沉的眸光,嘲弄地一笑,“勉强?王爷误会了,民女嫁给世子并不勉强。王爷还记得民女许过的再嫁之愿吧?东盛郡王世子的身份正好合了民女所愿,他又愿意娶民女为正妻!民女以为,错过了他,恐怕就不会再遇到合适的男人了!而且……我太想看到那些曾经想害我、算计我的人在我嫁入东盛郡王府后会是怎样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你何苦用自己的后半生与那些人较劲?”顾衡不赞同地道。 “王爷应该是心知肚明的,民女就算回到平城再嫁,也是逃不掉歼人的算计,没准还要连累家人!王爷能因报恩护得了我们一时,却护不了我们一世!”段玉苒咬牙切齿、满脸阴鸷地道,“王爷不是想知道东盛郡王的动向吗?若是我嫁进郡王府,就可为王爷所用……” “不需要!”顾衡冷冷地打断段玉苒的话,“若段小姐因私心私欲非要嫁进东盛郡王府,本王会尽绵薄之力!但如果段小姐是打着帮本王做什么的念头,那便算了!本王不需要!” 段玉苒看着顾衡冷峻无情的表情,心里像被利刃狠剜了一刀似的疼! -本章完结-   ☆、117.圣旨 现在的段玉苒在这个被封建礼教束缚、权力主宰一切的时代迷失了!她压抑本性作个顺应时代的内宅闺秀,却嫁了个渣男!她反抗对女子不公的压迫,却屡遭暗算!也许是自己不够聪明、心机不够深沉,所以才会落得今天这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局面! 看着面前女子苍白、失落、悲伤交织在一起的美丽脸庞,顾衡心底又涌起了熟悉的扯痛感。 他想告诉段玉苒:天蓝山庄里笑容灿烂、言谈洒脱、豪情不输男儿的你,才是真正的你!你该过着那样的日子!而不是束缚在高门内宅,整日过着妇人间勾心斗角、拈酸吃醋的日子!更不该参与到腥风血雨的政事斗争中来! 但这些话似乎不是他这个外人该说的,实在有些逾越了。 段玉苒羞忿的站在顾衡面前许久,脸上的表情也变幻数次,最后归于平静、变为面无表情! 她向顾衡福身行礼,淡淡地道:“是民女失礼了,请王爷莫怪。” 屋内的人都不敢大喘气地望着硕王和段四小姐,方才他们的对话惊呆了所有人! 段家人是又惊又怕,因为段玉苒在硕王面前一口一个“我”的自称,而且语气非常不好,这简直是大不敬!可听二人对话似乎又非常熟稔,直来直往无所顾忌! 段玉苒说完这句话,冷然的旋身出了上房! “王爷,小女……”三老爷的额头和身上都沁着冷汗,上前想解释一下段玉苒的言行不敬之处。 望着段玉苒离去的顾衡微怔了一下,没理会三老爷的试图解释,风一般刮出了上房! “呃……王……爷……”三老爷的手悬在空中,张着嘴望着空洞的门口。 站在一旁将过程看得清楚的段玉杭面沉似水,脸上是若有所思状。 段玉苒朝自己所住的客房走去,她每一步走得都很用力,想借由脚下的力气渲泄心中的压抑与恼恨! “小姐!”跟在旁边的碧珠听到身后的动静,低了呼一声。 段玉苒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大力抓住手臂、眼前一花的旋了个身! 定了定神后,段玉苒才看清面前顾衡带着怒气的圆脸! “你不会听我的劝告,对不对?”顾衡失去了方才的冷静! “王爷以为呢?”段玉苒就像一只顽劣的猫,偏要刺激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子、王爷、顾爷! “段玉苒,你……” “王爷不是说了,您并不稀罕玉苒为您作什么!既然这样,玉苒只要为自己和家人做什么就可以了!还是那句话,横竖都是死,我偏要拉几个垫背的!”段玉苒执拗地道。 楼梯与楼下都有硕王的侍卫守着,店中其他几间客房的客人见此情形也不敢出,客栈大门早已紧闭!段玉苒说话也不避讳!若是还有哪方派来的人在暗中监视,尽管将听到的回报给他们的主子好了! 段氏父子也追了出来,看着硕王和段玉苒的争执又延续到了外面! 就在恼火的顾衡与倔强的段玉苒僵持之际,突然客栈的门被人在外面大力的拍响! “开门!宫中天使驾到!”门外传来男子雄厚的声音! 天使?客栈内的人大惊,缩在柜台里的掌柜和伙计不知所措、一动不敢动! 顾衡警觉的向楼下门口看去,用眼色示意魏东看一下真假! 魏东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处,四下张望后纵身一跃跳到房梁上,然后拨了瓦片钻上屋脊! 没费时多久,魏东就跃了下来,站稳后往硕王拱手禀报道:“王爷,是宫中禁军与皇上身边的吴公公。” 吴奎?顾衡眯了眯眼睛,右手食指捻了一下玉扳指。 宫中天使是来给谁宣旨?是给硕王,还是给三老爷一家? 客栈内静得连根针落地的时间都听得见!所有人的心都是紧绷着的! 顾衡转头对段玉苒沉声道:“与段公到房里去!” 段玉苒没再犯倔,想了想之后叫上父兄去了三太太休息的客房!要是有什么事,一家人生死也要在一起! 外面又传来拍门声,硕王居高临下的抬了抬手,冷声道:“开门!” 一楼守着的侍卫提刀上前打开客栈的大门,一股冷风呼的就刮了进来! 穿着藏蓝内侍袍、头戴乌纱帽的宦官吴奎一手抱着拂尘、一手擎着明黄的圣旨碎步躬身的进了客栈。 “奴婢见过硕王殿下!”吴奎尖声尖气、又略带讨好地向楼上的顾衡行礼。 “吴公公多礼了。”顾衡客气地道,“上元佳节,公公没在宫中陪父皇与贵妃赏灯、猜灯谜,怎么跑到这么远的镇子上来了?” 吴奎一笑,恭敬地道:“回硕王殿下的话,三天前皇上写了一道圣旨给段淳余一家,命奴婢快马加鞭的追上来宣读。故,奴婢才会在此。” 顾衡的双手紧紧握住木制栏杆,“哦?原来圣旨是颁给段公一家的,本王还以为是颁给我的!” 吴奎呵呵笑了两声,挑眉道:“请王爷恕罪,容奴婢唤出段淳余一家,颁了圣旨后再回王爷的话。” 虽说圣旨不是颁给顾衡的,但圣旨所到之处,在场之人皆要跪下听旨!顾衡是王爷也不能例外! 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颁圣旨给段淳余一家,顾衡皱眉下了楼,同时命人请出段家人。 三太太已经被惊醒,魏东站在门口告知段家人出来接旨时,一家人都面如土色! 段玉苒听温氏说过,在不知道圣意的前提下,所有人家听到“接圣旨”都是提心吊胆、魂不附体的!毕竟皇帝金口玉言,说杀谁和让谁不好过都是一句话的事! 段家人整理衣裳,不敢耽搁!心中忐忑的从客房里出来下了楼,跪在地上接旨。 吴奎展开圣旨,客栈一楼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忠勇伯府段淳余之女段氏进宫面圣,不得有误!钦此!”吴奎拉着长音宣读圣旨,读完后他将圣旨一合递向段淳余,“段淳余、段氏接旨吧!” 这么短?就一句话? 已经冒了一身冷汗的段家人还有些无法进入状况,抬起头呆愣愣的看着笑容诡异的宦官。 “段淳余、段氏,接旨啊?”吴奎提高了音量。 “草民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回过神来,段淳余赶紧嗑头山呼万岁! 颤抖着手接过圣旨,段淳余像接过千斤重的东西一般吃力! 宣读完圣旨,吴奎就不理会段家人了,而是上前与顾衡寒喧。 “皇上听说王爷匆匆离京,甚是担心。想必此时已在宫中想念王爷啦。”吴奎笑米米地道。 顾衡垂下眼帘,勾了勾唇角,“原来父皇已经知晓本王离京了?多谢吴公公提点。公公一路辛苦,不如今晚就宿在这间客栈里好好休息,明日与段公一家一起返京如何?” 吴奎抬起头眸光闪了闪,又朝旁边的段家人瞥了一眼,然后垂下头躬身道:“奴婢谢王爷体恤。” 顾衡挥了一下手,魏东和柳战迅速上前,一个招呼吴公公落座、吩咐掌柜上茶做菜,一个去招呼外面的禁军。 三太太已被仆妇和丫鬟扶起来,但看上去吓得有些腿软站不稳! 相较于父母的恐惧,段玉杭和段玉苒兄妹却显得格外冷静! “王爷。”段玉杭转身朝顾衡拱手行礼,“您看……” 顾衡摆摆手示意段玉杭不必往下说,淡声道:“先扶令慈上楼休息吧。” 段玉杭抿抿唇,命婆子扶母亲上楼,并让妹妹段玉苒去楼上陪母亲。 段玉苒跟在母亲和婆子的身后欲上楼,经过顾衡身边时忍不住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他一眼。 顾衡并没有看她,而是在圆脸上浮起一抹虚应的微笑,朝吴公公走去。 段玉苒又咬了咬已经红肿、破皮的嘴唇,跟随母亲上了楼。 三老爷和段玉杭都没有上来,应该是在楼下陪着硕王和吴公公,也许会套出些什么内情来! 三太太虽忧心忡忡,但终是因有身孕、疲惫不堪,拉着段玉苒的手说了一些担心的话后又沉沉睡去。 约过了一柱香的时辰,房门被敲响,段玉杭推门进来。 段玉苒连忙站起身迎上去,“哥哥。” 段玉杭示意妹妹小点儿声,然后拉着段玉苒走到角落,从袖里摸出一样东西塞到了妹妹的手中。 “拿着这个!硕王殿下吩咐,待到性命攸关时在皇上面前露出此物即可!”段玉杭压低声音道。 接过那沁凉的东西,段玉苒仅用手指抚过就知道是什么了! 玉符!顾衡十月离京时送给自己的“护身符”!如今重又回到她的手里! “那位吴公公虽没说什么,但话中有话的透露出,皇上好像知道硕王突然归京与此次离京皆是因妹妹的事,所以……所以才宣你进宫去!”段玉杭抬眼看了看神情难测的妹妹,“好像是卢贵妃暗中做了手脚!” 垂眼看着手中那枚玉符,段玉苒收拢五指将其握紧! “圣旨上只是说让我进宫面圣,并没有命我们一家全部折回京城!”段玉苒再抬头时眼中已有决然之色,“哥哥,你与父亲带着母亲远走高飞吧!” 不回平城、不回京城,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生活! “胡说八道什么!”段玉杭轻敲了妹妹额头一下,寵溺地道,“我们是一家人,怎么会扔下你跑路?” -本章完结-   ☆、118.饿鬼道 正月十六清晨,香榆镇最好的喜客来客栈门口及门前的街道便戒备森严! 段玉苒早早起身洗漱,换上了随行带来的衣物中最好的一套石榴红色衣裙,梳了倭坠髻、插上两支琉璃桃花籫,整个人清雅又不失丽色的从客房里走出来。 昨晚,段玉苒已经让兄长段玉杭向吴公公讨个情,允许三老爷和三太太乘坐的马车在后慢行回京,因三太太有孕,实在经不起折腾。 那吴公公不知真是个通情理的,还是看在硕王的面子上,便应允下来了。段玉苒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先去父母所住的客房拜别,段玉苒才下楼。 楼下的厅内站着两排穿着不同的汉子!穿着薄甲、戴着头盔的是吴公公带来的禁军,穿着藏蓝衣衫、腰系特定绣纹同色宽腰带的是硕王府侍卫。 两拨人分立在两把椅子后面,靠内坐着的是硕王、靠门坐着的是天使吴公公。 段玉苒先向硕王和吴公公福身行了礼,然后由段玉杭和禁军头领的护送下登上了马车。此次回京,她并没有带婢女同行,而是留下了云珠和碧珠跟三老爷一行进京。路上虽然有两三晚是宿在驿站,但她还算能照顾自己的。 待段玉苒上了马车,吴公公起身朝硕王拱手道:“王爷,奴婢这就启程了。望王爷也早日回京才好,免得皇上担心您。” 顾衡微点一下头,“有劳吴公公路上对段小姐多加照应了。”也许他会比吴奎和段玉苒先回京也说不定! 一路顺利,有段玉杭随行相护,加之吴公公在吃住行上也很关照,段玉苒并没有吃太多苦,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便赶回了京城。 进京之后,队伍直接进宫!段玉杭不在召见之列,便被留在了宫门外,他目送妹妹走进宫中那条长长的巷子、宫门缓缓关闭,心也随之越来越下沉! 因进宫时已经是午后,段玉苒便先被领到了御书房所在的清乾苑。 吴奎先去向皇帝禀报,没用多长时间就又返回来,将段玉苒引领到了一处殿房内。 段玉苒进来时偷瞄了一眼殿上的牌匾,上面写着“兰德殿”。 本以为皇帝会很很快过来,但段玉苒愣是在兰德殿内从午后等到傍晚!约站了两个时辰左右!她的两条腿和脚都站得僵硬了,却又不敢随便乱动或自己找个椅子坐下! 段玉苒心想:堂堂九五之尊,不会像内宅妇人那般搞什么下马威等小鼻子小眼睛的手段吧?作皇帝的还是国家大事重要,也许是批阅奏折忙了些。 偷偷抖了两下站麻的双腿,段玉苒觉得肚子都站得快扭筋了!腰也酸疼得厉害! 幸好是皇帝要在此殿接见她,所以宫人将殿内的两个大大的炭鼎烧得滚热。不然这大冬天的在寒冷中站两个时辰,段玉苒也真是受不了! “皇上驾到!”突然,外面传来内侍的唱声! 段玉苒赶忙站直身子、垂下头静候皇帝到来。 先是六名宫人进入,两名提灯的内侍将殿内悬着的灯盏全部点亮,两名宫女捧着香炉和炭盆走到长案前整理,还两名内侍在殿内巡视……这皇帝进一间殿房也是如此的程序繁复,段玉苒还是头一次见。 待全部准备完毕,皇帝的御驾也才真正的到了兰德殿。 高大的明黄身影迈进了殿内,候在门内的内侍和宫女全都躬身行礼。段玉苒见状,也福下身子相迎。 皇帝进来后就看到了雕龙的柱子旁站着的红衣女子,略作打量后朝长案走去。宦官吴奎紧随在侧服侍着。 待皇帝坐定,吴奎上前低声说了两句,就见皇帝点点头,威严地道:“就让她近前说话吧。” “是。”吴奎无比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抬头对还福着身的段玉苒道,“段氏上前回话!” 段玉苒咬牙站起身,迈着僵硬的腿来到殿中跪下道:“民女段氏,参见皇上。” 上面先是令人头皮发紧的沉默,好半天才听到皇帝道:“抬起头来。” 段玉苒抬起下颌,不敢直视龙颜。 皇帝左看右看了几眼,眉头皱了起来。 “这就是令硕王动心的女子段氏?”皇帝似乎有些不相信,挑眉问身旁的吴奎。 段玉苒闻言差点儿一跟头摔倒在地上! 什么叫“令硕王动心的女子”?谁造的谣啊!什么时候自己令硕王动心了? 只听吴奎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回皇上,奴婢只知这女子正是贵妃娘娘口中那位忠勇伯府玉字辈中行四的姑娘,至于其与硕王殿下的关系……奴婢不知情啊。”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在那个什么榆镇不也看到硕王和他们一家在一起了吗?” “是,皇上。奴婢去给段家宣读圣旨时,硕王殿下的确在那间客栈里。听说当晚,段氏与其兄出门赏灯,还险些被歹人绑了去。”吴奎道,“多亏硕王殿下及时赶到救下了段氏,才没出什么大事。” “哼!那小子还有英雄救美的本事?”皇帝哼了一声,语气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 一直被忽视的段玉苒不明状况,只能还仰着头不敢垂下。 皇帝又看了段玉苒两眼,似乎怎么也不相信卢贵妃所说的“硕王与一个和离大归的女子不清不楚”这件事是真的!自己的儿子好歹也是皇子,就算肥胖了些,那也是龙种!想要什么样的清白千金没有,怎么会和这种嫁过一次的女人勾缠?但如果是这个段氏施手段迷惑硕王,却又不好说了! 段氏的姿色勉强属于中等,虽然福着身子看不清全貌,但观其肩、胸、腰便能看出是个纤浓有度、略丰腴的女子。今年已经十八|九岁、又嫁过一次,这样的女子如同成熟的蜜桃,对男人的确有着诱|惑之力! 卢贵妃说此女性情淫|荡、水性杨花!和离后即随父母返京,堂姐未死便与身为齐远侯的姐夫勾勾搭搭!后来又使狐媚手段诱骗了东盛郡王世子,迷得世子闹腾着非要与其订婚不可!听说,应国公府俊美的三公子也曾着了她的道,想迎娶这个表妹做续弦! 硕王与其更是借着宝珑斋的掩护频繁接触,私下里不知是怎样的香艳关系! 因为卢贵妃将段玉苒说得太媚惑了,皇帝还以为是怎样一个天姿国色、风情万种的美人儿!今日一看,也不过尔尔! “段氏,你与硕王是什么关系?”皇帝也不浪费时间,直来直去地问道。 段玉苒调整好心情,垂下头答道:“回皇上的话,民女与硕王是普通的雇佣关系。” “雇佣关系?”这是个新词儿!皇帝饶有兴味地问道,“哦?你给朕说说,怎么个雇佣关系?” 段玉苒便将自己为宝珑斋提供琉璃制品的图稿,硕王付佣金和抽成给自己的合作方式说了一遍。并声明自己经常去宝珑斋,并非是和硕王私会,而是商议画稿之事。 “方才你说,那面琉璃壁画也是你想出来的主意?”皇帝来了兴致,微探出身子问道。 “回皇上的话,的确是民女提了这个主意。但山河图的画师并非是民女,而是硕王请名家所绘。”段玉苒答道。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对段玉苒有些刮目相看了。 这世间琴棋书画皆精的女子并不少,甚至有些女子的诗词比男子所作还要意境优美!但这些才女多是精于深闺才艺,像段玉苒这种对民间手工技艺也感兴趣的女子还真不多! 吴奎在旁见皇帝的脸色比刚进殿时好了许多,心下也替段玉苒松了口气。 幸好皇上是个爱才的帝王,还是个热爱收集新奇特之物的皇帝! 皇帝又问了段玉苒一些琉璃烧制上的工艺问题。幸而段玉苒在天蓝山庄住的那几日有去烧窑处看琉璃砖的烧制,也与工匠探讨过工艺过程,所以对皇帝的一些提问还能对答如流! “贵妃娘娘到!”外面又传来内侍尖高地唱声。 环佩叮咚、香风飘来,卢贵妃人未到却已经令殿内的人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臣妾参见皇上。”娇柔的声音婉转悦耳,那音节处的转弯恰到好处,搔人心尖儿! 座上的皇帝露出笑颜,朝卢贵妃招手到,“爱妃起来吧,过来到朕身边坐!” “谢……皇上。”卢贵妃莺语道。 由宫女扶着起身,卢贵妃的眼角斜睨了一眼段玉苒,然后挂着最完美的笑容走向皇帝。 “皇上累了一天,还要费神亲自询问这段氏女,臣妾放心不下便过来了。”卢贵妃坐在皇帝旁边的椅子上后便柔若无骨的轻偎过去,两只柔软的玉手轻搭在皇帝的手臂和腿上,“皇上可问清了么?” 皇帝笑呵呵地道:“爱妃之前是多虑了,这段氏只是阿衡聘请的画师而已。二人经常见面,也是研究琉璃制物之事。” 卢贵妃笑得愈发明艳,微扭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段玉苒笑道:“哦?真的是如此吗?如只是花钱聘请的画师这样的关系,那硕王为何从卓州匆忙离开,并寻到东盛郡王世子送回京呢?又为何前几日突然离京去追段氏一家呢?” 皇帝听了卢贵妃这番话,脸上的笑容一敛!也觉得硕王的举动未免有些过头了!如果真的只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关系,的确也不必处处维护到如此地步吧? “段氏,你怎么说?”皇帝沉声问道,“你是不是向朕有所隐瞒?” 段玉苒暗骂卢贵妃是贱妇!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回皇上、贵妃娘娘的话,民女之前所言句句属实。民女与硕王只是主雇与生意上合作的关系。至于硕王为何从卓州回京、又刚巧救了落迫的东盛郡王世子,又为何与民女一家在香榆镇巧遇,这些民女也是答不出来。若是皇上与贵妃娘娘想知道实情,直接询问硕王殿下似乎更好些。” “大胆段氏!竟敢对皇上指手划脚!”卢贵妃柳眉一立,娇叱道,“现在是皇上问你是不是与硕王有私,你竟推诿皇上去问硕王!皇上是九五之尊,是你这种下贱之人随便用话打发的吗?” 段玉苒拢于袖中的双手紧扣在一起,指甲刺痛了掌肉! “民女不敢。只是民女真的不知硕王为何会出现在香榆镇。”段玉苒咬死自己不知情!自己说什么都是错,干脆就说不知道! “皇上,您看啊。”半老徐娘的卢贵妃轻摇着皇帝的袍袖撒娇地道,“这个段氏连您的龙威都敢无视!便可知上次臣妾召她进宫时,她对臣妾是何等的无礼!那日若不是太子妃强行将人带走,臣妾真想让宫中嬷嬷好好教一教她规矩了!不然,也不会今日冲撞了你。” 皇帝脸上的表情深沉难测,看段玉苒的眼神也有着探究之意。 这个卢贵妃,在往段玉苒身上砸罪名时,还不忘拖太子妃下水! “段氏,你身为忠勇伯府的千金小姐,却品行不端,你可知罪?”皇帝突然给段玉苒定了罪名地问道。 段玉苒额头触地,声音清悦地道:“民女冤枉。” “皇上,段氏竟是不服呢!”卢贵妃恶毒地道,“真是罪不可恕!像这种不守妇道、坏了德行的女子就该严惩以儆效尤!” 皇帝沉吟片刻,对立在一旁的吴奎道:“吴奎,暂将段氏关进暴室狱,待朕问过硕王后再定其罪!” 吴奎心中一叹,躬身道:“是,皇上。” 卢贵妃似有不甘,但皇帝已经下了旨意,她便不好再多言!能得寵这些年不衰,多少与她懂得在皇帝面前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 吴奎命宫人进来将段玉苒带去暴室,回身又去服侍皇帝与贵妃。 ** 暴室,听着很吓人,其实只是掖庭中关押罪妇的地方。 段玉苒被领进一座较荒凉的院子,院中有三排脱漆的殿房,有的门窗扇上的糊纸都没了,露着黑漆漆的大窟窿。 一个穿着青布棉袄,脑后梳着团髻的中年妇人提着灯笼迎上来,带段玉苒来的宫人指了指她对那妇人道:“祥嬷嬷,这是今儿被皇上处罚关到暴室的段氏。” 祥嬷嬷举高灯笼挑眉将段玉苒打量了一番,露出惊讶地表情。 但凡被送到暴室来的女人,无论之前是高高在上的妃嫔,还是低贱的宫女,无不是表情怨忿或惊慌恐惧!有的甚至还得被人捆绑或押制着拖过来!鲜少有这种如同被安排普通住处般平静的罪妇! “可有什么交待?”祥嬷嬷转头问宫人。 其中一个瘦高的宫人凑上前朝祥嬷嬷低声了两句,然后退了回来。 “我知道了。”祥嬷嬷简短的应道,视线又看向段玉苒冷声地道,“跟我来吧!” 段玉苒不知那瘦高的宫人跟祥嬷嬷说了什么,但她先起了警惕之心。 两个宫人并没有先行离开,而是钻进了院子东侧一间冒着热气的小屋子里,那里是看管罪妇的嬷嬷和宫人们平时休息取暖的地方。 段玉苒跟着祥嬷嬷进了东侧那排殿房中的一间,里面亮着昏黄的灯火。 屋子里还有两个嬷嬷在吃饭,看到祥嬷嬷带人进来也只是抬抬眼睛,嘴里稀里糊噜却没停。 祥嬷嬷坐到椅子上,冷声对段玉苒道:“身上带着的金银之物都褪下来!若你想寻死觅活,留根腰带子就够了!” 段玉苒被祥嬷嬷这冷酷无情的话说得打了一个寒颤!难道关到暴室里的女子有自己寻死的? 不想作无谓的反抗,段玉苒将头上的籫子、耳上的坠子和腕上的镯子都摘了下来,放到祥嬷嬷手边的桌上。她此次进宫也没戴什么值钱的首饰,也是作了出不去的最坏打算,何必便宜了那些宫人!自己此次进宫的命运要么是死、要么是活,而做此决定的还是皇帝,普通宫人根本无从帮她! 祥嬷嬷很满意段玉苒的上道,从桌上顺了一只金镶玉的镯子到袖子里后朝吃饭的两个嬷嬷喝道:“快点吃!再去取了那几个的饭食过来!” 听了祥嬷嬷的喝斥,那两个嬷嬷吃东西的声音更大了,猛往嘴里塞着像肥肉片子似的东西。 段玉苒的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可看着那分不清是什么东西的菜却一点儿感觉不到饿! 祥嬷嬷带着段玉苒走到正面第三间殿房,从腰间抽出钥匙打开了锁,推开门道:“进去吧!” 里面黑得什么也看不清,段玉苒突然感觉有些害怕! “别磨蹭了!”祥嬷嬷在段玉苒的后背大力的推了一下! 段玉苒跌跌撞撞的扑进了殿内,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身形不稳的摔倒在地上! 骚臭的味道扑鼻而来,段玉苒立即爬到门口墙角处捂着胸口呕起来! 将早上吃的那点东西都吐了出来,段玉苒脱力的站起身,嘴里苦苦的。 站在漏风的门板前,段玉苒望着外面。 押送自己过来的宫人从祥嬷嬷手里接过自己褪下来的首饰,笑着离开了小院。 那两个吃完饭的嬷嬷从屋里走出来,一边用袖子抹着嘴上的油污,一边走向东侧冒着烟的一间小屋子,出来时她们每人手里提着两只冒着热气的木桶…… “吃饭了!吃饭了!”两个嬷嬷粗着嗓门喊道。 桶里是吃的东西?段玉苒对那吃食的精细程度不抱什么希望。恐怕连乡间百姓吃的菜团子都不如吧。 正想着,突然有几间殿房里传来叮当哗啦等噪音,很多只苍白的手臂平空冒出来般从门扇格子中伸了出来!手里都举着黑乎乎的碗碟! 也许是夜色中这一幕实在恐怖,段玉苒竟吓得跌坐在地上! 身后传来唏唏嗦嗦的声音,还有人粗重的喘息声! “我的……我的?”那人沙哑地重复着。 段玉苒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迅速的又缩坐到了门口,将后背靠在门板上。 月光投进来能照到的地方有限,段玉苒就看到一只枯瘦的手臂从黑暗中慢慢移到月光之下,在地上胡乱的扫着、摸着。 那只破了两个大口子的“碗”就在一旁,可那只手似乎总是越过去摸不到! 喉间滑动了一下,段玉苒上前抓住那只碗……那只手也摸到了碗。 “这是我的碗!不要抢我的碗!”那只手的主人突然尖叫起来,并猛的把碗抢了过去! 嘶!段玉苒觉得自己的两根手指上传来一凉的感觉,温热的血就涌了出来。 “吃饭了!”提着桶的嬷嬷扒着门板朝里面呼喝道,“不吃了怎地?” 抢碗的人从黑暗中爬出来,举着破碗想凑近门前。 借着月光,段玉苒看清了这个人! 身上穿着的衣裙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没了袖子的破布包裹着一具干瘪的身子,枯黄稀薄的头发披散着,恐怕连个圆髻也扎不起来! 可能是眼睛看不见,这个人虽然非常着急想爬到门口用破碗接吃食,却总是爬错方向! 段玉苒想帮她,可她却以为段玉苒是要抢自己的碗,不住尖叫着“我的碗”!逗得门外的嬷嬷咯咯直笑。 段玉苒鼻子一酸,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走到门口,用央求的声调对送饭的嬷嬷道:“嬷嬷,我是今天晚上刚被送到这里来的,能否……能否给我一只碗?” 那嬷嬷打量了一下段玉苒,撇了撇嘴弯腰在桶里划拉了两下,将舀菜的碗里装了菜递给段玉苒,“喏,用这个吧!” 段玉苒道了声谢,接过与泔水没什么区别的菜,嬷嬷又从另一只桶里抓了一个馒头压在上面。馒头上有着清晰的黑指印! 虽然说在这种地方就不要挑吃用了,能活着都是好的,但段玉苒觉得自己还需要适应……起码今天的晚饭她是吃不下去的! 送饭嬷嬷也管段玉苒的“室友”没分到饭,拎着桶往下一间去了。 段玉苒试着将吃食拿进来,但发现门扇上的格子比碗小,根本拿不进来!再往其他屋子看,里面的人都是手臂伸到外面擎着碗,一只手抓着馒头和菜往嘴里塞! 饿鬼地狱会不会就是这番景象? 脚踝上一紧,那个护着破碗的干瘪女人抓住了段玉苒的脚,手里举着碗不停的道:“我的……我的……” 段玉苒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想自己会不会有朝一日也变成这副模样! 用一只手将菜上的馒头拿进来放到那女人的破碗里,再一把一把抓着菜顺进来放到破碗里。 那女人闻到了菜的味道,不等段玉苒抓完就捧着碗拼命往嘴里塞菜和馒头! 段玉苒安静地看着她吃,等她快要吃没的时候,再用手抓了自己碗中的菜放进去。 直到盲眼女人吃完了所有的菜,段玉苒才试着用各种角度将碗顺了进来。 难怪碗得是破的,好碗不容易从门格子顺出去! 盲眼女人吃饱了,又本能的朝不太冷的里面爬去。 段玉苒也顾得脏与臭,靠着门板缓缓的坐到了地上。她的指甲里还有菜渣,手也湿冷油腻。 手指不由自主的摸上了自己的腰带,祥嬷嬷说的那句话跳进脑海:若你想寻死觅活,留根腰带子就够了! ** 太阳升了起来,段玉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睡着了! 阳光照进来,使她看清了这间殿房内的一切。 角落里,脏污干瘜的女人拥着一条翻出结块棉絮、黑乎乎的被子沉睡着,她的身下是一张破席子。恭桶就在另一个屋角处,屋里的气味应该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除了这些,屋里竟然还有一张桌子和一条破长凳…… 令段玉苒意外的是,虽然屋子简陋得和牢房没什么区别,那个盲眼女人也神智不清的样子,但屋内并没有胡乱便溺的痕迹!这证明那女子都是在恭桶里方便的。 扶着门板站起来,段玉苒伸展了一下手脚,然后朝“室友”走去。 脚步声惊醒了女人,她几站是立即就醒了,拥紧被子往角落里缩,嘴里一直重复着“我的,我的”! 段玉苒在她面前蹲下,温声地道:“我叫段玉苒,昨晚刚被关进来的。” 女人无神的眼睛眨了眨,表情有些茫然。 “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段玉苒靠着女人坐下来,尽量忽视恭桶散发出来的恶心味道,像聊天一般与女人说着话,“你犯了什么错被关进来?关了多久开始吃这里的饭菜?”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这样活着还叫活着吗? “会……会出去。”女人突然说了一句“我的”之外的话! 段玉苒一愣,扭头看向女人。 女人瘦得凹陷的脸上布满希望的光彩,空洞的眼睛里仿佛也闪着光芒,“会出去,皇上会接我出去。” 原来这是一名犯了错妃嫔吗?为什么没关到冷宫里,而关到了暴室? “会出去。”女人很坚定地又说了一遍。 出去?是啊,也许这里面苟延残喘活下来的人都抱着这种想法——有朝一日会活着出去! 自己呢?也会出去吗?硕王会救自己吗?以父兄之力根本不可能救自己出去,而忠勇伯与大太太更不可能帮自己…… 暴室狱一日两餐,而且还是不定时的!那饭菜就像是从各宫里收来的泔水,像熬猪食一样在东侧小间里乱炖一气,然后盛在桶里分给暴室中的罪妇们吃!若是给米饭,必然是馊的!若是发馒头,有时是干冷硬的,有时候是软的,倒不见有发霉的,也许跟天气有关,不容易变质。 段玉苒无法吃下泔水似的菜,她都是将自己那份菜给了盲女人,如果发馒头她就吃几口。 直到第四次看到太阳升起,被饥饿、寒冷、恐惧折磨的段玉苒有些绝望了! 傍晚,她趁着还有光亮时解下腰带,踩着桌子将带子甩到了房梁上。然后又在屋里子拣了几块破木条,从盲女人窝着的角落每隔一点距离摆上一条。 晚上发吃食时,段玉苒拉着盲女人摸着那些木条来到了门口,又拉着她摸着门板站起来,从格子外接了嬷嬷倒的菜和饭。 将自己那份儿晚饭都给了盲女人,段玉苒蹲下来对她道:“我终是没有你坚强的。” 正努力吃着馊饭的盲女人仿佛没听到段玉苒说什么,只是埋头吃着。 段玉苒叹了口气,走到了悬着腰带的梁下,踩上了长条凳子…… 啪啦!刚两只脚踩上去,白天时还能承受她重量的凳子竟散架了!段玉苒两只手本能的抓住腰带免得摔下去!喉间也发出惊叫声! 呯!院外发出一声巨响,然后是杂乱的脚步声! “皇上有旨,宣段氏兰……兰德殿回话!”有人在外面气喘地喊道。 接着外面又是一片乱,其他几间殿房里有女人高呼“皇上”、“皇上冤枉啊”…… 哗啦,门被人打开,数条人影冲了进来! 正狼吞虎咽的盲女摔了碗,手脚并用的朝里面爬去! “玉苒!”有人唤了一声。 段玉苒还抓着腰带吊在半空中,被突来的动静吓到,竟忘了应声和松手! “王爷!”有人从外面递进一支火把来,瞬间照亮了屋子! 屋里诡异的一幕令站在门口和门内的人都呆住了。 顾衡只是怔了片刻,就冲到了段玉苒的面前一把抱住她的腰身,怒吼道:“你要作什么?” 段玉苒手一脱力,就松开了带子! 放下傻呆呆的段玉苒,顾衡认真的打量着消瘦了许多的少女,再抬头看看房梁上悬着的那根打着死结的带子,然后狠狠的将段玉苒压在怀里! 段玉苒怔怔的,一副傻掉的样子,任凭硕王用蛮力将她压得浑身骨头疼! 滚滚热力从这个怀抱里散发出来,将她笼罩其中,段玉苒晕晕乎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登了极乐? 顾衡感觉自己怀里抱着一坨小冰块,恨不得用自己快些将她温暖过来!如果自己再迟些过来,她会不会就…… “王爷……皇上还等着呐。”门外的内侍小心翼翼地、低声地提醒道。 顾衡的眸中闪过狠戾的光芒,咬牙松开了段玉苒!解下自己的黑裘披风裹在她的身上,然后俯身将人抱了起来! 段玉苒发出一声低呼,双手自然的揽上了顾衡的颈子。 顾衡抱着段玉苒大步的出了屋子,段玉苒借着火把的光芒看到一脸恐惧的盲女人缩在破被子里…… 外面的冷风扑打在脸上,段玉苒才回到了现实! 宫灯与火把照亮了夜晚,也令她看得清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正满脸怒色! 似乎感受到段玉苒的视线,顾衡转过头看向她。 狭长的双眸、高蜓的鼻子、薄厚适中的双唇……其实,寿兰县主说得没错,硕王有时候是挺英俊的,算是个帅胖子吧。 “蠢货!”突然,顾衡骂了一句。 啥?正沉浸在迷幻氛围中的段玉苒猛的瞪大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方才你在做什么?”顾衡声若寒冰地问道。 段玉苒腾出一只手压了压挡住嘴的大黑裘,云淡风轻地道:“准备上吊。” 此言一出,她就感觉到自己贴着的躯体瞬间紧绷坚硬起来!抱着自己的手臂也紧得勒痛了她! “幸好你来了。”接着,段玉苒轻叹一声又搂紧了顾衡的颈子,将自己埋入大黑裘里,“也幸好我多撑了一天……” 顾衡听得心拧,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了。 在进兰德殿面圣前,宫人请硕王将段玉苒交给她们带去沐浴更衣。在暴室里关了四天,身上的味道和现在的仪容肯定不会太好,总不能让她臭烘烘地熏到皇上吧! 顾衡冷眼扫过那几名宫女,吓得宫女们抓着裙摆缩成一团。 最后,顾衡还是将段玉苒放下,让她披着自己的黑裘披风跟那几名宫女去沐浴更衣。 目送段玉苒进了一间小殿房后,顾衡大步朝兰德殿走去。 兰德殿内,卢贵妃正跪在一个大垫子上哭得梨花带雨,皇帝沉着脸抿唇不语。 硕王浑身罩着黑气的进了兰德殿,朝上座的皇帝拱手道:“父皇。” “人呢?”皇帝的声音有着浓浓的不悦。 “为免仪容不整冲撞父皇,段氏被宫人带下去沐浴更衣了。”顾衡道。 皇帝气得一拍长案,怒道:“朕问的是小七和小十呢?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将自己的弟弟囚禁起来,简直是……” “呜……皇上,您快救救阿衍和征儿啊!”卢贵妃哀鸣出声。 顾衡勾唇无声冷笑,跟皇帝说话时却格外恭谦,“父皇误会儿臣了。七皇弟与十皇弟想看琉璃是如何烧制而成的,儿臣便请两位皇弟去我京外的天蓝山庄一看究竟。本是兄友弟恭的事,怎么倒成了我囚禁两位皇弟?” 皇帝眼睛一瞪,气得磨牙! 这混帐小子!方才那么问都不说,这会儿又装什么兄友弟恭了! “皇上!皇上!求您快将阿衍他们接回来啊!皇上!”卢贵妃爬行两步嘶叫起来。 “贵妃不必焦急。本王已命山庄的管事好好招待两位皇弟,不会有事的。”顾衡似笑非笑地看着惊慌不已的卢贵妃,淡声地道,“如今城门已关,山路又滑。连夜将两位皇弟从睡梦中吵醒赶回京城,万一出了什么事,岂不是不好?” 卢贵妃恶狠狠的瞪着硕王,想骂他是混蛋、骂他是残害手足的畜牲!可儿子现在在人家手上,她不敢! 皇帝闭了闭眼,觉得有些头疼。 “皇上,您要为臣妾和阿衍、征儿作主啊!”卢贵妃不敢跟硕王撕逼,只得向皇帝讨公道。 皇帝怎么给公道,难道真的非要大半夜将两个儿子从天蓝山庄接回来?硕王人家可说是为了满足两个弟弟的好奇心,请他们去的!要是急吼吼的连夜将人接回来,岂不是伤了硕王的心?万一再像硕王说的那样,山路滑出了什么事…… “启禀皇上,段氏求见。”门外的内侍禀报道。 皇帝精神一振,扬声道:“宣!” 四个宫女忙活她一个人,自然是很快的!沐浴太浪费时间,宫女们就用帕子给她擦拭了身子,又通了头发,还抹了厚厚的桂花油掩盖异味!再换上熏了香的新衣裙! 在鬼门关外张望了一眼的段玉苒心有余悸地垂首进了兰德殿,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又是何种命运安排! 在宫女巧手的打扮下,四天没怎么吃东西略微清瘦了一点儿的段玉苒竟多了几分美艳!脸上那处在香榆镇被劫匪打伤的地方也用脂米分遮盖住了。 “民女参见皇上。”段玉苒一如那日跪下来行礼。 皇帝瞥了一眼盯着段玉苒不放的次子,心中大骂硕王没出息! “段氏,朕已查明之前外间对你的传言纯属子乌虚有。硕王也亲自澄清你与他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你无罪了。”皇帝道。 “民女谢皇上明察之恩!”段玉苒磕了一个头谢恩。 “段氏,明ri你就可以出宫与家人团聚了。”皇帝又瞥了一眼圆脸阴沉的硕王,清咳一声道,“今番令你蒙冤受惊,就赏明珠一斛、锦缎百匹、玉如意一对压压惊吧。” “谢皇上赏赐。” -本章完结-   ☆、119.某梦了无痕 真是荒唐的一出闹剧!就算她段玉苒名声再烂,或者真的是淫|娃荡|妇又能怎么样?真的有必要惊动到皇帝吗?这跟杀猪用牛刀有什么区别! 这也就是老百姓常嘲讽皇家出奇葩事的原因吧! 皇帝命宫人将经受了三天四夜心理折磨的段玉苒下去歇息,又打发了哭哭啼啼的卢贵妃,皇帝独留下了不声不响把两个弟弟变相囚禁的硕王! 皇帝命人将服侍段玉苒更衣的四名宫女叫进来。 这四名宫女年纪都已不年轻,看样子都是二十多岁,不知是不是快到了该放出宫的年纪。 “那个段氏如何?”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问道。 “回皇上,奴婢等人服侍段氏更衣,将其身体钜细靡遗的查看过了。”一名看着最年长的宫女道。 “父皇!”已经落座的顾衡忍不住跳起来,怒气再次染上面庞!“您这是……” “给我坐下!”皇帝也怒了,对硕王吼道,“信不信朕再把她扔回暴室去?” 顾衡握紧双拳,想到自己进入暴室时入目的景象,以及挺不住欲寻短见的段玉苒……咬咬牙,他僵硬着身子重新坐下。 “继续说!”皇帝哼声道。 “是。”那宫女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继续道,“段氏肤白肌滑,身上并无伤疤、无异臭。其腰腹紧实、双腿健而紧拢,据奴婢观察应是处子之态。” 硕王顾衡努力在自己的圆脸上作出面无表情的模样,但通红的面色却泄露了他此时的尴尬状态! 皇帝不愧是御女无数的老手,听到宫女的禀报只是挑挑眉,“处子之态?你的意思是说……” “回皇上,奴婢观段氏面相……” “够了!”硕王再次忍不住站起来,粗声打断宫女的禀报,拱手朝上座的皇帝拱手道,“父皇,段氏与儿臣真的无私情!儿臣只是欣赏其才华,又非常有做生意的头脑,才与之合作!” 皇帝不理顾衡的跳脚,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好奇地问道:“朕听闻这段氏两年前是嫁过的,去年和离大归回了娘家。一个嫁过的妇人怎么会有处子之态呢?你们可没有看错?” 四名宫女都磕头说也不是十分确定段玉苒就是处子!但观其体貌与妇人是不同的! 这四名宫女都是在彤史女官手下做事的宫女,参与过几次后宫采选和新人入宫的验察之事。平日里还要和医女定期检查位份较低妃嫔四处的健康,免得得了什么不洁之病传染给皇上!后宫中不乏入宫多年却未被临幸的妃嫔,所以这些宫女的经验还是非常丰富的。 皇帝听完宫女的禀报,斜眼看着已经脸红脖子粗、满头细汗的硕王,微叹了口气道:“阿衡,你太令朕失望了。” 硕王闻言,脸色涨得更红了! 这是二十六年来,他第三次听皇帝说对他失望!但这一次,他却是头一回不明白皇帝“失望”在哪里! 是失望自己对一个和离的女子诸多维护、纠缠不清?还是说怀疑自己与段玉苒有私情,却没对其出手? “父皇,儿臣……” “阿衡啊,这些年朕纵容着你东奔西跑、自由自在,即使不娶妻也不曾相逼。但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小四的儿子都周岁了,小五也已大婚,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去?”皇帝语重心长地对硕王道,“今年三月将要采选秀女,朕想赐几门亲事下去,你也借着这场东风将婚事办了吧!朕觉得景国公的嫡女与你很是相配,之前也与太子提起过此事,太子亦是觉得不错,阿衡你……” “父皇,太|祖开国时便有训,为免外戚揽权、祸乱朝纲,皇子正妃皆不娶权臣、旺族之女!景公国现任工部尚书之职,儿臣怎么可以娶其女为妻呢?”硕王拒绝道。 皇帝笑了笑,用手抚了一下案面淡声地道:“最近两年,朝中臣子对景国公行事不满者颇多,朕案头的奏折里隔三差五就有几张弹劾他的折子。景国公世子又略显平庸,前途恐怕无为。若你娶了景国公的女儿,景国公府还能繁荣两三代。” 这意思就是,皇帝想撸了景国公工部尚书的职位,但将其女儿嫁给硕王,以保景国公府三代繁华!若是深想,似乎也有皇帝想稳固太子之位的意思! 硕王是太子的亲弟弟,世人都知道硕王对太子的支持与拥待!景国公就算当不成工部尚书了,但其任职时布开的人脉网却不会消失!况且,景国公是一等公,即使不作权臣也是地位不低!硕王娶了景国公的小女儿,变相的就是将景国公拉到了太子的阵营! “如何?”皇帝看向硕王。 顾衡的掌心被指甲刺得生疼,他紧咬牙关垂眸不语。 皇帝见自己抛出了这么大的诱饵,硕王竟还犹豫,不禁玩味起来。 “若你实在喜欢那个段氏,可以将其纳入王府做名姬妾。或是朕给她个恩典,封做侧妃、上了玉牒也可以!”皇帝大方地道。 顾衡一怔,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和段玉苒凑在一起的可能!之前卢贵妃的恶意中伤令他愤怒,但此时皇帝的话却令他……有些动摇。 动摇?顾衡心底一惊!他对段玉苒动了心思? 细一想,段玉苒似乎是至今为止唯一令他“上心”的女人!无论最初他对这个女子的关注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但最近半年多他明显偏离了开始的所谓合作伙伴关系,对与生意无关、段玉苒的私事插手许多!她在天蓝山庄时纯净的笑容、睿智的对答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 皇帝看着次子表情不断变幻的样子,心中暗暗叹息。 这个儿子晚熟得厉害!要说赚钱,头脑真是转得飞快!可一说起情事来,却不开窍得很!少年时,两个县主为他斗得热火朝天,他却嫌恶地躲得远远的!曾有宫人暗传硕王与太子闲聊时戏言:这世间我只爱黄白之物,权势与女人皆视作粪土! 听听,这是人话吗?把如花似玉的女孩儿家形容成肮脏之物,也难怪京中贵女讨厌他了! 现在看硕王一脸震惊转为沉思,又转为恍然的表情,皇帝心道:这是开窍了? “你且回去好好想一想吧。”皇帝也不想逼得太紧,免得这个儿子又使什么招数令景国公和那位千金不同意这门婚事! 顾衡犹未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听皇帝让他回去想,便也不再多留的行礼退下。 皇上既然赦免了段玉苒,又有七皇子和十皇子在自己手里,谅卢贵妃也不敢蹦哒或暗下毒手! ** 从暴室出来面过圣后,段玉苒被宫女带到淑妃居住的咸宜宫。 淑妃郑若敏早已在宫中等候,听宫人报段氏被带到,便赶紧让人传进来。 段玉苒没想到皇帝会将自己安排到淑妃这里歇息,身心皆疲的她也不愿再作多想,反正身在宫中什么都由不得自己作主就是。 “民女参见淑妃娘娘。”段玉苒福身向淑妃行礼道。 “快起来吧。”淑妃柔声地道,又吩咐宫女扶段玉苒落座。“这几天,你受苦了。” 段玉苒强打精神,勉强一笑地道:“谢淑妃娘娘关心。” 让她说没受苦,她作不到啊! 淑妃打量着虽然外表妆容明丽,却依旧掩不住憔悴的段玉苒,不由替这个女子微微心疼。 暴室那种地方,从一进宫就得到皇帝寵爱的她是从未涉足过的!但从宫人的口中,淑妃也听到过不少关于暴室恐怖的传说! “皇上命本宫今晚好生照料你,本宫也不扰着你休息了。万春,带段小姐去晴竹殿安歇!”淑妃对一名宫女道。 叫万春的宫女领命,带着两个小宫女服侍着段玉苒去咸宜宫的晴竹殿。 方才为了节约时间,那四名宫女只是用热水打湿了棉布给段玉苒擦身,淑妃却早已命人备了浴桶和热水等物,好让段玉苒能够舒服的沐浴。 万春和小宫女不声不响的在殿内进进出出,服侍着段玉苒沐浴、更衣、烘发。 段玉苒靠在榻上烘发时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里,小宫女细心的在她头下垫了软巾,然后跪在脚踏上继续给她烘头发。 段玉苒梦到了暴室里那个同室的眼盲女人,梦到盲女人一身鲜亮的衣裙、头戴金步摇行走在花团锦簇的花园中。但是,虽然盲女人华服贵饰,梦中却依旧是那张干瘪脏污的脸,就使得画面十分诡异!后来,她又梦到自己在硕王的怀抱里哭,硕王低声安慰着自己,然后……然后低下头吻了她! 梦中的段玉苒并不排斥硕王的吻,甚至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加深这个吻,让彼此唇舌教缠!他们倒在一张温暖的大chuang上,他温柔的待她,一边唤着她“玉苒”、一边和她缠绵…… 一夜春|梦,段玉苒睁开眼时口干舌燥、心乱跳! 这……自己是欲|求不满吗?梦到自己和硕王发生关系!就算自己是穿过来的,上一世也偷偷看过很多限制级的照片和几部岛国动作片,但那都是老黄历了!受了什么刺激会做这样的梦啊!与其说做了这个梦后害羞,段玉苒更多的是觉得不可思议! “小姐是口渴了吗?”帐外响起宫女的询问声。 “倒杯水吧。”段玉苒开口即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片刻后,帐子被轻轻撩起,一名宫女端着水递进来。 段玉苒将温热的茶水喝个干净,才长出一口气,觉得胸口舒服了许多! “什么时辰了?”她觉得自己做了很长的一场梦,也许时辰已经不早了。 “回段小姐,刚入卯时(五点多)。”宫女道。 段玉苒想了想,自己还可以再睡一会儿,起太早也没什么意义! 再躺回去,她就在纠结方才梦境里与硕王发生的羞羞事中又睡着了。 天微亮时,段玉苒又醒了,由宫女服侍着起身梳洗,她着急出宫与家人见面! 三老爷和三太太应该也已经回到京城了,一定为身在宫中的她担着心! 淑妃理解段玉苒的心情,同时也认为段玉苒在宫中久留并不安全,便派人送其出宫! 宫门打开时,段玉苒就看到了一身紫袍、裹着白裘披风的硕王!她顿时就红了脸,咬住嘴唇低头不敢看他! 淑妃派出来送段玉苒归家的内侍看到硕王时非常惊讶,上前施礼后恭敬地道:“王爷这么早就在宫门守候,是准备进宫吗?” 顾衡的视线落在段玉苒的身上,沉声道:“本王是来接段小姐的。” 那内侍更加惊讶了,回头看了一眼段玉苒,心里翻腾出许多的八卦! “原来如此。”内侍垂首掩去惊色,讨好地笑道,“奴婢是奉了淑妃娘娘之命,送段小姐返家的。既然王爷是来接段小姐的,能否允许奴婢相随?这样奴婢回宫也好交差。” 顾衡抿抿唇,不理内侍的请求,大步走到段玉苒面前,庞大的身影就将她笼罩其中了! 段玉苒心跳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能从嘴里蹦出来!整个人都因心跳加速而不舒服了! “上车。”顾衡放柔声音对低头的段玉苒道。 段玉苒抬起头,惊慌的眸子扫过顾衡被白色皮毛衬托、显得小了些的圆脸,又迅速的垂下了眼帘。 突然,顾衡探出手拉住段玉苒藏在披风内扭绞的小手,紧紧的握住后拉着她走向宫门不远处的马车。 段玉苒呆愣愣的被顾衡拉着走到马车旁,然后低呼着被他抱起来送到马车上! 众目睽睽之下,硕王对忠勇伯府四小姐如此体贴,真是惊掉观者的眼珠子啊! 段玉苒被抱上马车后,车帘子便被人从里面掀开来,“小姐!” 云珠和碧珠激动的两张脸出现在车内,她们一起伸手将主子拉进了暖烘烘的马车里! -本章完结-   ☆、120.以身相许 回香炉胡同段宅的路上,云珠讲了这几天发生的事。 三老爷和三太太担心段玉苒,原来用七天才到香榆镇的路程,用四天就赶回了京城。也就说,三老爷一行只比段玉苒晚了两天到达。 他们进京当天晚上,硕王就到段宅来了。他向段家人保证一定会将段玉苒从宫中完整无缺的带出来!并留下王府的侍卫保护段家人。 在段玉苒身处宫中、生死不明的后两天中,应国公府的太夫人和世子夫人、姑太太段嫣、表少爷郑文麒,忠勇伯夫人和温氏都有过来探望。 这些人能够来,有些出乎段玉苒的意料!特别是忠勇伯夫人的到来,简直是天下红雨般的稀奇!因为出了这种事,一向独善其身、不愿忠勇伯府受牵连的大房应该巴不得躲得远远的才是! “小姐,硕王还天天让太医到宅子里给太太保胎呢。”碧珠插一句道。 “怎么?娘的身子不好?”段玉苒一惊。 “不是不是!”碧珠连连摆手道,“太太虽然担心小姐,但是身体还是很康健的。那个白太医说是硕王担心太太动了胎气,才每日让他过来的。” 云珠与碧珠对视了一眼,一起看着自家小姐的脸色。 段玉苒垂下眼帘,两颊飞起红云。她又想到了昨晚做的那场春|梦! 女人在脆弱和无助的时候,如果有个男人伸出坚实的臂膀为她遮风挡雨,很容易就会被感动,甚至芳心暗许。段玉苒虽然明白自己很可能是这种情怀作祟,但两个婢女一直提到硕王对她家人的关照,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幸福的泡泡。 让云珠拨开左侧的车窗板,段玉苒向外望去。 马车左前侧有匹黑色的、格外高壮的马在缓缓而行,马上端坐着一尊白色的身影。不知从何时起,硕王不坐车改骑马了!是因为他比过去瘦了的原因吗? 仿佛感受到身后的视线,顾衡在马上朝马车这侧转过头,正好与马车里探头探脑的段玉苒的视线相对。 “啊。”段玉苒不自觉的低呼一声,将身子猛的一缩避开那两道如炬的眸光。“云珠,快将窗板拉上!” 云珠抿抿唇偷笑,将窗板拉上。 可窗板刚拉上,就被人从外面咚咚敲响。 云珠看了一眼主子,段玉苒咬着嘴唇别过头不理。 云珠笑米米的拉开窗板,就看到顾衡骑着马跟在车旁,手里握着一根马鞭。显然方才他是用马鞭敲的车窗。 “怎么了?”顾衡在马下微俯下身朝车内看着,视线自然地落在段玉苒的身上。 段玉苒的手指用力揪着盖在膝上的薄毯,低着头抿唇不语。仿佛薄毯上的花纹十分稀奇,能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 “回王爷,我家小姐只是想透透气。”云珠机灵地答道。 顾衡又看了段玉苒数秒,才点点头道:“若是觉得闷,车窗板拉开个缝隙便好,别让你家小姐吹到风受了凉。” “是,王爷!”碧珠欢快地大声应道。 段玉苒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一眼喜笑颜开的碧珠,真想掐住这个丫头的脖子猛摇:你到底在兴奋个什么劲啊! 路上只有这一段小插曲,段玉苒便再没有向外偷看了。 香炉胡同段宅,温氏和段玉菱已经闻讯赶了过来,连魏倩和魏仪、定哥儿都被带了过来! 段玉苒一进门就被三太太急切的拉住,话还未说上一句,三太太就泪水涟涟了。 温氏和几位妈妈在旁安慰着三太太,直说段玉苒平安归来就是好,太太难过再伤了腹中胎儿。 三老爷和段玉杭向硕王深施一礼,将顾衡请到了外院书房去坐,女眷们则进了内宅。 女眷们纷纷询问段玉苒在宫中可吃了苦、受了罚,段玉苒笑着说“没有”,还说应国公府出去的淑妃娘娘待自己很好…… 虽然在暴室的四天四夜如同身处地狱,但段玉苒并不想说给关心自己的人听,让大家后怕和难过又何必呢。 所谓患难见真情!段玉苒几次逢难,温氏都出面关心慰问,出嫁后成为齐远侯夫人的段玉菱行动自由了,也两次过来探问!她们的好,段玉苒都默默地记在心上,只希望未来的日子里她们的日子平平顺顺、永无波折!若是有什么需要她出人出力的地方,自己也应当义不容辞的倾力相助! 女眷们正说着话,三老爷走了进来。因段淳余是长辈,所以温氏和段玉菱并未避开,与段玉苒一起站了起来。 “爹。”段玉苒望着眼下明显黑青的父亲,心中愧疚不已。 段淳余点了点头,对温氏和段玉菱道:“侄媳妇儿、七姐儿,你们先坐,我有些话要与苒姐儿说。” 温氏和段玉菱看向段玉苒,段玉苒握了握她们的手,跟着父亲走出正房。 段淳余不好进女儿的西厢闺房,就迈步进了段玉杭的东厢房。段玉苒见状,猜想父亲要说的话恐怕很重要,不宜被旁人听到。 段玉苒进了东厢房的堂屋,看到三老爷负手背对着门而站。 “爹,又发生什么事了吗?”段玉苒的心又提了起来。 “咳。”三老爷清咳了一声,转过身来,但双眼却看着地面,没有与女儿的视线相对。“苒姐儿,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咱们也不再啰嗦的多说了。总之,齐远侯和东盛郡王世子的事,使你成了卢贵妃和卢安伯府、东盛郡王府的眼中钉!他们这些黑心肠的小人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段玉苒皱眉道:“这一点女儿也想到了。在香榆镇,那个劫持我的人曾说过,是有人花钱让他们趁乱将我劫持走的!如果不是硕王及时赶到救了女儿,恐怕女儿此时已经身败名裂!” 身败名裂都是轻的,没准对她作出什么龌龊的事,或是将她卖到烟花之地! 三老爷叹了口气坐到堂屋的椅子上,视线依旧不看向段玉苒,沉声道:“此次不成,恐怕还有下次!而且防不胜防!万一下次……” “爹?”段玉苒扬扬眉,才发觉从方才开始就一直躲避着视线不看着自己说话,难道是有什么不便启齿、或是怕自己听了不高兴的话要说? “方才硕王跟我和你大哥说了一个保全你不再受那些小人迫害的法子……”三老爷艰涩地道:“硕王说,准备将你接进硕王府去,这样……这样卢贵妃等人就不……” “爹!硕王真这么说?”段玉苒没听完就炸了毛!“他的意思该不会是让女儿进王府给他当妾吧?” 三老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他就知道段玉苒肯定是这种反应! “眼下能保你之人也只有硕王了!你大伯父那边斗得过卢安伯府、压得住东盛郡王计,却拿卢贵妃完全没办法!其他两府使什么诡计,咱们防着躲着,顶多是小心些、累了些!但卢贵妃一句话就能左右你的生死啊!” 段玉苒眼圈一红低下头,胸口扭绞的疼! 心里为他悄悄蠢动,但段玉苒从来没想过要做顾衡的妾室!当然,她也不敢肖想硕王妃的位置!她在马车上曾想过,她与他今生注定是有缘无分的! “苒姐儿,爹知道你是个作任何事都有自己主意的聪明女子,爹和娘也一直对你行事很放心。所以才在亲事上未逼迫过你,也希望你再嫁的男子是个优秀的、与你能够情投意和的人!只是……”三老爷说到这里,连叹数声以示无奈~! 段玉苒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个不停,但她却没有发出任何啜泣的声音。 此时,她倒情愿自己没对顾衡动了心!这样即使以妾的身份入了硕王府,她也是出于对自身安全和利益考虑的虚与委蛇!她也不会在意他会娶正妻、不会在意他有多少姬妾!也不会有成为“小三儿”的负罪感! “爹。”段玉苒吸了吸鼻子,双眼通红地道,“硕王的好意,女儿心领了。可女儿不能进王府为妾,女儿愿意出家了却红尘,从此长伴青灯古佛!这样,那些人也许就能满意了吧!” “糊涂!混话!”三老爷闻言气得跳起来,“出什么家?你才十九!” 段玉苒抹泪幽幽地道,“这是女儿惹下的麻烦,何必转嫁给王爷?不如就让女儿自己承受了吧!只是连累了父母与兄长,且不能在爹与娘的身边尽孝,是女儿的不孝。请爹向硕王道声谢,只说玉苒会记得他的大恩大德,将来在佛前也会多多为他祈福的。” 有了情,便不能坦然处之!她怕自己成为硕王的妾室后会因为妒嫉而令自己疯狂!会变成一个心肠歹毒的内宅妇人! 听了女儿的话,三老爷也红了眼圈。 父女二人正相对落泪,突然屋外传来男子有些愠怒的声音! “你宁可出家,也不愿嫁给本王?”顾衡也不管失礼与否,挑开东厢的门帘子就闯了进来!“光记得本王的大恩大德有什么用?段小姐当以身相许才是真的报恩!” -本章完结-   ☆、121.喜事 顾衡突然闯东厢房,将正为刚萌芽就夭折的初恋悲伤的段玉苒吓了一跳,扭头看向皱着眉头、圆脸上挂着阴鸷的顾衡! “王……王爷,小女她……”三老爷没想到堂堂王爷也会在别人家听壁角! 也不知道他们父女的对话让硕王听去了多少!若是听个一句半句,误会了苒姐儿的心思可就遭了!那不成了自家女儿不识好歹吗? “段公,请允许本王与小姐单独聊上一聊!” 顾衡解开身上的狐裘披风,顺手扔到一旁的椅子上,不管三老爷答应不答应、段玉苒同意不同意,人家王爷就大马金刀的自己坐下了! 三老爷虽然畏惧硕王的权势,但对女儿的关心和维护使他面对顾衡时没那么气弱! “王爷,小女的话您想是也听得清楚了。”三老爷搓搓手道,“所以您……” “段公,本王想与小姐单独聊上、一聊!”顾衡双眸直盯着段淳余重声重复道。 三老爷心里害怕,但面上还是要为女儿争一争,“王……” “爹,您先到外面等一等吧。”段玉苒上前拦住三老爷再次拒绝硕王,“王爷几次救过女儿的命,是女儿的大恩人,即使单独相处也不会有什么的。” 三老爷皱眉看着段玉苒一副准备上刑场似的表情,心知自己小手指头拧不过硕王的大腿! “那好,爹就在外面,有什么事你就……你就叫爹。”三老爷拍了拍段玉苒抓着自己衣袖的小手叮嘱道。 顾衡黑了脸!这对父女把他当成欺男霸女的恶霸不成?亏那小女人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但言行明显不一致! 三老爷向硕王施了一礼,然后掀帘子出了东厢。 父亲一离开,段玉苒就涌起无助与惶惶感。 “王爷有什么话想跟民女说?”段玉苒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顾衡身子一歪,右臂倚在椅子扶手上,柔软厚实的狐裘被压在了肘下,他的这个姿势真是无比的舒服。 “为什么不肯入王府?”顾衡也不啰嗦,直接问段玉苒拒绝进王府的原因。 他们相识、相交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段玉苒也知道顾衡不是个好说话的男人!他的主导意识很强,很少会因为别人的不配合而改变主意!所以,在琉璃图样绘稿的过稿率上,她一直非常有怨念! “民女只想问一句,民女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进入王府,接受王爷您的庇护呢?”段玉苒被顾衡倨傲的激起了恼意,之前的自怨自艾烟消云散! 顾衡挑了挑眉,没有立即回答段玉苒的问题,只是垂下眼帘用手指抚弄着狐裘上柔软的皮毛。 屋里有半刻尴尬的沉默,段玉苒绷着脸、抿紧唇,顾衡不说话,她也不说! 半晌,顾衡抬起眼帘用玩味的眸光注视着严阵以待的段玉苒,沉声问道:“你想以什么身份进硕王府?” “呵!”段玉苒苦笑地道,“在王爷眼中,民女一定是个看不清事实、不知好歹的女人吧。但有些话民女还是想向王爷坦白来说!即使落到今天这种境地,民女宁愿出家了却红尘,也不愿随便嫁人、或是沦为权贵的姬妾!” “自尊比性命还重要?”顾衡淡声地道,“你以为出家了,卢贵妃等人就会放过你?别忘了,你在天慈庵的时候可险些被火烧死了!” 段玉苒打了一个寒颤!她自然忘不掉那惊魂的一夜! “现在,不单单是卢贵妃那一派的人盯上了你,还有一个人也对你很感兴趣。”顾衡的语调里透出嘲讽之意。 还有一个人?段玉苒觉得头疼、牙疼!什么时候她又招了祸? “那个人……是谁?”段玉苒小心翼翼地问。 顾衡的视线转向一旁,用手抚了抚额头,似乎颇为无奈和烦躁。 “大荣天子,本王的父皇。”顾衡咬字清晰地道。 段玉苒只觉得眼前发花,差点儿堆坐到地上!她什么时候招惹皇上了?难道皇帝偏向寵妃,把她这个无辜小民给厌恶上了? “你们一家离京第三日,本王就得到暗报,卢贵妃派人一路尾随你们!本王不放心便带人追赶,才会恰好在香榆镇救了你。”顾衡皱眉道,“但现在想来,香榆镇的事没准儿是个圈套!” “圈套?”段玉苒不解地插了一句。 “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本王刚救下你没多久,带着父皇圣旨的天使就赶到了?这明显是有人事先计划好了的!”顾衡咬牙哼声道,“只是本王一时不察……” 说到这里,顾衡看了一眼还处在震惊中的段玉苒。心想:如果他未中计追上段家人,上元节那天段玉苒遇劫的后果恐怕也是不堪设想! 段玉苒的手指再次绞在一起,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这就是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后面还有只老鹰!连硕王这么精明的人都中了圈套,那自己岂不是白给的禁|脔!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皇帝为什么盯上她了?卢贵妃的计谋到底是怎样的一箭双雕? “王爷,能否请您再详细的解释一下?”段玉苒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觉得喉咙发干、心口发紧! 顾衡想到皇帝昨晚说的话,太阳穴就突突乱跳! “如果本王不去救你,那晚你就会被卢贵妃收买的人带走。”顾衡隐讳地将后果说了一下,看到段玉苒瞬间白了脸色,心下又有些不忍。“但本王出京去追你们,卢贵妃一派的人便将本王出京的事启禀给了父皇,卢贵妃再在一旁胡说八道一番,父皇就下了圣旨将你召入宫中。” 再详细的也不必说了,想必段玉苒自己也想得明白! “王爷的意思是,卢贵妃诬陷王爷与……与我有私情,是事先就计划好的?”段玉苒想到在兰德殿内,卢贵妃一口咬定硕王和自己不清不白,原来都是有预谋的! 顾衡点了一下头,心中对卢贵妃也是恨得牙根发痒! “王爷说,皇上对我也有了兴趣,莫非是相信了卢贵妃的说词,认为我和王爷早已暗通款曲?”段玉苒真的站不稳了,她踉跄的退了两步扶住墙壁。 “没错,无论本王怎么解释,父皇也不相信,认定了你与我之间有什么!”顾衡站起身走到段玉苒身前,低头轻声道,“父皇逼我娶王妃,还说可以将你纳入王府为妾。甚至愿意给你一个侧妃的名分,上了皇家玉牒,可见父皇对你的存在有多重视!你觉得,你那出家也不入硕王府的决定能实现得了吗?” 段玉苒抬起头,被顾衡狭长清冷的眸子中闪耀的光芒摄住,一时大脑空白。 顾衡伸出手握住段玉苒的双肩,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你若不愿成为我真的妾室,我可以在王府里给你辟一座清静的院落。你依旧可以画图稿、依旧可以开铺子、依旧可以从宝珑斋赚分红。”顾衡放柔声音对段玉苒道,“待所有人都淡忘了这些事,父皇也忘了。本王可以选个合适的时机宣布你暴毙,你便自由了。” 当顾衡说会在王府给她辟一座院子时,段玉苒的眼泪就大滴大滴的落下来,最后她身子一软哭倒在顾衡的怀里。 “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段玉苒抓着顾衡的衣襟泣不成声地道,“你越对我好,我越没办法选择进王府,没办法……” 她的心在慢慢的沦陷,如果再朝夕相处感受顾衡给予的体贴、包容、维护,她怕自己会万劫不复! 顾衡听了段玉苒的哭问,身子一僵! “为什么我对你越好,你反倒没办法进王府了?”顾衡的手悄悄滑到段玉苒的后背,轻轻拍抚着,不答反问道,“为什么?” “我不想成为你未来王妃心头的一根刺!即使我与你什么也没发生,但我的存在还是会伤到你的妻子!而且……而且我……我也没办法……没办法……” 段玉苒心里乱得很,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难得的,顾衡听明白了段玉苒忧心的是什么。 虽说这世间男子妻妾成群者不在少数,外表看着也都相处融洽,但内宅里的阴私却是极为残酷!之所以内宅乱相,大多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所致! 生母早逝,失去母亲庇佑的他和太子虽然身份高贵,却依旧难逃百般陷害!若不是病中的祖母伸出援手,他恐怕早就死在了一次又一次的阴谋之中!年幼时,他亲眼目睹过几名鲜丽的妃嫔被打得口鼻流血、罚跪在太阳下或冰雪地里!也时不时从那些宫人的低语中听到哪个妃嫔被送到冷宫了,或是哪个被关进了暴室……可就算有那么多先例摆在眼前,后宫的女人们还是前仆后继、想出各种手段想在皇帝面前露脸一回! 未来的硕王妃很可能是景国公的小女儿,是名符其实的高门贵女!段玉苒先进了硕王府,无论是当普通的妾室、还是封为侧妃,她的确都会是硕王妃心头的一根刺! 顾衡想到的只有这些,也误解了段玉苒一直重复的“没办法”是何种意思!段玉苒是没办法在对他心动生情的情况下,还能平常心的留在他的身旁! “别哭了。”顾衡叹了一口气,轻推开段玉苒,看着她哭得通红的小脸柔声道,“成为我的王妃,就需与我一条心。将来王妃进门,我会将你的事告知她,这样……” 段玉苒险些被顾衡的话气翻过去!胃里酸水咕咚直冒! 狠狠地推开他,段玉苒用力抹了一下眼泪,侧过身对顾衡冷冷地道:“我不会进王府的!若是他们还不肯放过我,死便死了!我段玉苒就是死,也不要做别人的妾!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王爷说得对,我的自尊比命……还重要!” 不是的,她其实是个能伸能屈的人,有时候命比自尊重要!如果现在换作是另外一个有权势、让她没有感觉的男人提出这个建议,没准她就答应了!可是……可是他不行!不行! 顾衡的圆脸上先是一怔,随即是恼怒,最后挂上了冷漠的表情。 “原来,你是不想当妾。”顾衡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却听得段玉苒的心往下沉,“是本王想差了,也多管闲事了。那后续之事就随段小姐的便吧!” 段玉苒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一天之内,她经历了感情上的大起大落,从低谷爬上云端,又从云端落到山腰,被他几句温柔言语又捧上了云端,最后却摔个米分身碎骨! 喜欢来得太快,被打碎得也太快,她……承受不了! “玉苒!”身边响起熟悉的呼唤声,下坠的身子被熟悉的感觉稳稳托住! 顾衡的脸上一片焦急之色,之前的高冷早已不见!他呼唤着软倒在自己怀里、晕了过去的段玉苒,心慌得厉害! ** “哦?硕王将你们召去段家,是为了段家小姐看诊?” 坐在御书案后面的皇帝一手拿着折子、一手执着朱砂笔,但双眼却放光地看着跪在下面的两名太医! “回皇上,正是。”白太医的汗已经湿了里衣! 今天上午,白太医与同是当职的赵太医被硕王的腰牌召去了香炉胡同的段宅,本以为是段太太出了事,不成想去了之后才知道是段小姐不好! 经诊断,段玉苒是过于劳累、紧张、情绪大起大落,加之好几天没睡好、吃好,才导致她晕倒。 开的药方子后,白太医和赵太医就回了宫。可沏的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那边皇上又召见他们! 皇帝身体非常健康,他老人家只想知道硕王将白太医他们叫去段宅干什么了! “嗯,白歧,你给朕说说,硕王当时是副什么模样?”皇帝放下奏折和朱砂笔,对白太医道。 白太医的汗流得更多了! 宫里人都晓得硕王信重白太医,但凡以硕王名义进太医院请太医出诊,基本都是请的白太医!可也正是这个原因,皇帝问白太医关于硕王的事,白太医是半句谎也不敢说! 于是乎,白太医就如实将硕王如何焦躁、如何六神无主、如何担心的样子,像写医案似的详细地禀报给皇上。 皇帝听得津津有味,唇角还勾起微笑! 白太医和赵太医出了御书房后,都觉得膝盖发软!深以为,皇帝谜一样的微笑太要人命! “这小子!”两名太医一退出去,皇帝就欣慰地笑出声,“朕可算放心了啊。” 次子二十多岁了,始终对女人不感兴趣,整天说自己喜欢的是金银,视女人如粪土!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万一是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怎么办?现在知道他对那个段氏特别,似乎将人放在了心上,皇帝怎么能不高兴啊! 吴奎早就知道皇帝担心什么,只是一直没胆子将这个情报透露给硕王!其实,他自己也怀疑过硕王是断袖、有龙阳之好呢! 皇帝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半个时辰之后太子的到来! 太子一踏进御书房,就看到自己的皇帝老爹眉眼间跳跃着喜悦、脸上的线条向上扬!顿时,太子有种想逃的冲动! “太子啊,你来得正好!”皇帝笑吟吟地招呼太子道,“阿衡的喜事将近了啊!” 正被皇帝的笑容惊得心里没底的太子听了皇帝这句话就是一愣! “父皇,您准备为阿衡……硕王赐婚了?”太子亦是大喜。 皇帝呵呵笑了两声道:“景国公府那边儿先不急!这些年来,阿衡身边连个服侍的女人都没有,是朕和你疏忽啦。” 太子心中翻白眼儿,心道:父皇您赏过四个美人儿给阿衡,我也送过两个美姬给他!结果我送的被他转手卖了换银子,您赏的被他当作普通丫头使唤! “朕想着,先给阿衡抬个侧妃或妾室,景国公府的千金在三月采选时进宫,让宫中的嬷嬷教些宫中的规仪后再赐婚也不迟!”皇帝道。 “还是父皇您想得周到。”太子对此无异议,“硕王的侧妃或妾室,父皇心中可是有合适的人选了?” 既然能被皇帝提起、将会成为硕王妾室的女人,肯定不是美姬之流,怎么也得是身世清白、高门世家之女或官宦千金! “呵呵,当然,当然。”皇帝笑道,“这次,阿衡定是愿意的!” 太子也为亲弟弟高兴,借着这件喜事,皇帝与太子竟前所未有的相处和谐! 从御书房回到东宫,太子还难掩喜色! 太子妃出来相迎,本以为丈夫去面见皇上,回来恐怕要和过去一样愁眉苦脸、闷闷不乐,正想着该如何安慰他,却见丈夫开开心心的进殿房。 “殿下,可是有什么喜事?”太子妃笑着上前浅福一礼,询问道。 “正是有喜事!”太子坐到榻上,挑眉对太子妃道,“阿衡的亲事差不多要定下来了,应该就是景国公的小女儿!而且,父皇说先给阿衡抬一个侧妃或妾室,这样新妇进门了,他才不会什么都不懂。” 太子妃听得脸红,嗔怪地瞥了一眼太子,“殿下!” 太子嘿嘿地笑了两声,并不以为意。还将皇帝跟自己说的话学了一遍给太子妃听。 太子妃微笑地听着,最后在太子抿茶解口渴时说道:“父皇对硕王真是疼爱啊。宫中诸位皇子,也只有硕王能被父皇唤上一声阿衡,七皇子和十皇子在父皇口中也不过是小七、小十而已。” -本章完结-   ☆、122.下马威 太子妃的话令太子微微皱起眉头。 "你这是什么话?莫不是在嫉妒阿衡得父皇的欢心?"太子望着太子妃沉声道,"这几年来,如果不是阿衡支持孤,东宫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还有那一箱箱抬进东宫来的财物,你嫁妆里多出来的几处产业,哪一样不是阿衡的功劳?这种小鼻子小眼儿的话,以后不要再说!" 太子妃闻言,马上一脸委屈地道:"殿下怎么这样误会妾身?妾身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您却疑心到别处去了。" 太子瞥了一眼泫然欲泣的太子妃,脸色并没有缓和。 "你若不是这个意思就更好了。"太子沉着脸站起来,一甩袖朝外走去。 "殿下,您要去哪儿?"太子妃急急地跟着站起来。 "孤听说周良媛今早身子不好,你可请太医了?"太子背着身问太子妃道。 太子妃咬了咬牙,面上却委屈更深,"殿下也是知道的,阿衡上午就将白太医叫出宫去了,所以......" "这宫里就只白太医一个太医当职吗?哼!"太子没有往下说什么,只是甩手就走! 太子的身影一消失,太子妃的脸上便露出怨恨之色! "阿衡!周良媛!徐昭训!各个都是殿下的心头好,唯独我是个吃苦受累也讨不到半点好的!" 太子妃身旁的宫女垂着头不敢出大气。 生了一会儿气,太子妃还得去周良媛那里看一眼,并吩咐宫女快去请白太医! ** 经过这番折腾,段玉苒病倒了,三房的人只得继续逗留在京中。 七皇子和十皇子被从天蓝山庄接了回来,卢贵妃一看到儿子,就扑上去抱着痛哭!把原本欢欢喜喜的七皇子和十皇子吓得不敢动弹! 太子抽了一个空儿将硕王叫到东宫,兄弟二人长谈了一个多时辰。从书房出来时,太子和硕王的脸色都不太好! 与太子长谈后,硕王出宫直奔香炉胡同的段宅,让三老爷一家收拾东西,准备将他们一家送去天蓝山庄暂住! 这也意味着,硕王向所有人昭示:段淳余一家在硕王的庇护之下! 三老爷和段玉杭也认为京城并非久留之地,即使段玉苒还烧得糊里糊涂,他们也决定听从硕王的安排! 段玉苒的高热反复了三五天,从宫里出来第六日清晨才从昏沉中醒过来。 浑身被汗水粘得不舒服,段玉苒轻哼了一声,惊动了跪伏在榻边的碧珠。 "小姐,您醒了?"碧珠猛的坐起来,瞬间清醒了! 段玉苒喉咙发干,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来。 碧珠赶紧从草篓里提出茶壶,倒出里面还温着的白水捧到段玉苒面前。 段玉苒一口气喝了两杯才觉得舒服了些。 碧珠服侍段玉苒的时间也不短了,见主子一脸茫然的扫视屋子里的陈设,就主动解说起来!硕王为了庇护三房,特意将三房送到硕王名下的天蓝山庄,暂时远离了京中的纷扰。 天蓝山庄?段玉苒心中叹了口气,自己一直在欠硕王的人情,就算她曾救过他一次,可他却救了她许多次啊!像这种情况,若她是个普通古代女子,早就以身相许了!即使是作妾,也毫怨言! 可感情这种事真的很难说得清楚,即使想得再明白,真正面对时却常常走了样!也许是她矫情了些,可也是真实的她啊。 "小姐,硕王请了两名大夫在庄子里暂住,专门照顾太太和您。"碧珠拧了湿帕子给段玉苒擦脸和手,顺便絮叨着硕王的种种好,"还从京里派来一个会作药膳的厨子,又从王府抽了三个婆子......" "碧珠你又啰嗦什么呢?"屋外传来云珠的声音,"别吵到了小姐。" 屋门口有小丫头小声唤"云珠姐姐"的声音,然后不一会儿云珠就走了进来。 "小姐,您醒了!"云珠看到段玉苒醒过来了非常高兴,嗔怪碧珠竟不让人禀报给三老爷和三太太一声! "小姐也是刚醒,我还来不及禀报嘛。"碧珠吐舌头心虚地道。 "哼!来不及禀报,却有时间在小姐耳边说东道西!"云珠白了一眼碧珠哼声道。 碧珠知道云珠是在开玩笑,她也不放在心上,笑着起身出屋亲自去向三老爷夫妇禀报段玉苒醒过来的消息。 "碧珠!顺便将在灶上一直熬着的粥端来!"云珠喊了一声。 "知道啦!"碧珠回答的声音已经有些远。 云珠摇摇头,走到门口吩咐小丫头备洗漱用的水和东西,她才回到内室服侍段玉苒。 段玉苒被扶着坐起来,靠在软软的大靠垫上。洗漱过后,喝了云珠调好的蜜水,便闭着眼睛养神。 等了约两刻钟的工夫也不见碧珠回来,云珠不禁恼道:"碧珠这丫头又野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半天也不回来?" 段玉苒睁开眼,抿抿唇笑道:"迷路了吧。" 天蓝山庄很大,上次她来这里监工琉璃砖的烧制,白天出去还得吴娘子和庄上的人陪同,否则连回来的路都找不到! 云珠道:"小姐,硕王特意命庄上管事将老爷和太太所住的院子与您的院子安排得近些,还给老爷和太太所住的院子里开了小厨房,那粥就在小厨房里熬着呢!硕王请来的大夫说,今天您准醒,所以那粥半夜里就开始熬了。" 段玉苒无奈,云珠还说碧珠嘴里总念叨硕王,她还不是一样!顾衡高大竖实可靠的形象,在她们的心中已经牢固了!时不时就要把他的好挂在嘴边说一下! 想到顾衡,段玉苒的心又抽疼起来。 云珠见段玉苒脸色不好,也打住了话头,起身出去吩咐小丫头去找碧珠。 小丫头出去没多一会儿,碧珠就跑了回来,而且脸上还挂着怒气! 不等云珠质问她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而且还没把粥端回来,碧珠就噼哩叭啦说了一大堆! "小姐,您说气不气人?来了一个什么景国公府的管事求见老爷和太太,他的主子命他送几匹布料和一些首饰过来,说是赏给咱们小姐的!景国公府有什么了不起,咱们又缺了什么要他们赏!听着就气人!"碧珠撇嘴翻眼,因有人贬低自家主子而气得不行! 景国公府?段玉苒不记得与这个国公府有什么往来!她虽是忠勇伯府的小姐,但京中各府适龄女孩子们开始走动交际的那几年,她人在平城呢!回京后,她的身份也不适宜四处走动。所以,段玉苒认识的高门或官宦家的千金并不多! "那个景国公的管事可说了为什么要送东西给咱们小姐啊?"云珠问。 碧珠偷看了一眼段玉苒,垂下眼帘嘟嘴不说话。 段玉苒将碧珠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觉得肯定有事! "碧珠!说!"段玉苒往起坐了坐,沙哑的声音一拔高就有些尖厉。 云珠给碧珠使了眼色,然后连忙回到榻边扶着段玉苒重新坐好。 碧珠扁扁嘴道:"奴婢在外面听了几句,那个管事说东西是景国公府四小姐赏给咱们小姐的。太太也奇怪,就问这个赏字是个什么由头!那个管事说,这是他们四小姐感谢咱们小姐先服侍硕王,所以赏下来的东西。呸!说的什么鬼话!" 云珠也一脸莫名其妙和恼意地看了一眼段玉苒。 硕王想迎她进王府作妾室,皇帝也想将她赏给硕王做妾的事,只有三老爷和段玉杭知道!连三太太都被蒙在鼓里!云珠和碧珠更是不知情,可景国公府的人却知道了,难道......难道顾衡未来的王妃是景国公府的小姐?真是巧,也是行四! "太太也气得不行,命袁妈妈和安妈妈将东西扔了出来,将那人赶走!"碧珠气哼哼地道,"奴婢看那扔出来的布料是京中去年年中红火过一阵的石榴红色卢锦,首饰是鎏金的压鬓偏凤钗!看那颜色就不像是纯金的,还好意思拿来充门面!" 段玉苒垂下眼帘,心中五味陈! 自己还没成为硕王的妾室呢,未来的正室就来施下马威了!这简直是可笑又悲哀! 段玉苒不恼怒,也不怪景国公府做出这样的事,谁让自己站在了那样一个位置上呢!让她连生气都名不正言不顺! "袁妈妈来啦!"外面传来丫头的声音。 "小姐可醒了?"袁妈妈刻意压低的声音飘进来。 段玉苒示意云珠答话,云珠走到窗边喊了一声,"小姐醒了,请妈妈进来呢!" 小丫头挑帘子请袁妈妈进了屋子。 "妈妈来了。"碧珠换上了平日热络的表情迎上去。 袁妈妈虚应的笑了一下,侧身看到靠着大枕坐着的段玉苒,上前福了一礼后起身关心地问道:"小姐醒了之后觉得如何?可唤了大夫过来瞧过了?" 云珠瞥了瞥出去跑一圈,什么事也没做成的碧珠。 "刚醒,还没来得及去唤大夫。"段玉苒沙哑地道,"却听碧珠说有人给我送赏来,结果被娘打了出去。爹和大哥呢?" 袁妈妈叹了口气道:"老爷和六爷去逛庄子了,谁知道就出了这档子事!太太气得不得了,已经派人去寻老爷和六爷了,还命奴婢过来探望小姐。" 其实是院子里的小丫头见碧珠来过了,门也没进就又走了,行动不便的三太太怕女儿有什么事,才派袁妈妈过来看看。 袁妈妈见段玉苒知道了景国公府管事送东西的事后,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心想恐怕小姐是知道这其中原委的! 段玉苒想了想后对袁妈妈道:"妈妈,你将景国公府送来的东西收拾好,再派个人跟山庄的管事说,我想见王爷。" ** 卢贵妃知道皇帝准备"成全"硕王和段家那个水性杨花的践人时,气得又砸了不少东西!她就不明白了,一个二手货`一个破鞋,竟左右逢源!而且还都是金龟婿! 现在段氏一家都在硕王的天蓝山庄被庇护着,卢贵妃想动什么手脚也是不能! 但卢贵妃从来都不是容易收手的人!她自己动不了段氏,但有人可以名正言顺的动! 当宫人将宫外探子传进来的消息禀报上来时,正赏花的卢贵妃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哼!就算便宜了那个践人,也让她的将来不好过!"卢贵妃伸手抓住一朵大盘黄菊的花头用力一扭,桔花针似的花瓣从她的指间掉落下来!"本宫倒认为段氏能入硕王府也是件不错的事!将来,硕王府可有热闹看了,呵呵!" 最近,硕王和太子之间似乎有了矛盾!以前硕王有事没事总往宫里跑,而且进宫必定先去东宫看望兄长!可这阵子硕王进宫了就直接去见皇帝,出宫前也不去东宫走动!太子也整天黑着脸,与过去和气的储君形象有些不太一样了! 卢贵妃是乐于见到他们兄弟反目的,虽然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也不想去知道! 景国公府的人去天蓝山庄的事很快被禀报到了顾衡那里,还传来了段玉苒想见他的请求! 顾衡听景国公府的人竟去天蓝山庄骚扰段家人,气得踹碎了一张椅子! 顾衡赶到天蓝山庄已经是五天之后的事了,因为一些事将他绊住了! 段玉苒毕竟还是年轻,退烧后调养三四天,就能下地走动了,气色也好了许多。 顾衡到了天蓝山庄的消息传来,段玉苒就派云珠去求见。 顾衡就是为了见段玉苒而来,当然不会拒绝她的求见。 段玉苒让碧珠和小丫头捧着景国公府"赏"的东西,去见顾衡。 在暖烘烘的花厅里,一身玄色绣金纹衣袍的顾衡负手而立,圆脸上两道浓眉紧紧的锁着。 段玉苒进来后就看到他宽厚的背影,心底变有些得柔软。他总是在她有需要的时候及时赶到! "王爷。"段玉苒轻柔地唤了一声正沉思的顾衡。 玄色袍摆一旋,顾衡转过了身。 他好像又瘦了,人也憔悴了。 段玉苒摆手,命婢女将景国公府送来的东西摆放到一旁的桌上。 顾衡皱眉不解地看着那两样值不了几个钱的东西。 -本章完结-   ☆、123.求娶 景国公府派人到天蓝山庄求见段三太太,山庄的管事知道自家王爷对段家人的重视,自然不敢阻拦和怠慢!谁知道景国公府的人是来者不善!山庄的管事在心里将景国公府的人骂了一万遍! 顾衡得知这件事后也是异常恼怒,迅速赶到了天蓝山庄!来不及向管事询问细节,段玉苒那边便派人过来求见。 段玉苒带着丫鬟到了山庄待客的花厅,命丫鬟将带来的东西摆在桌上,顾衡看了却不知她是何意。 段玉苒向顾衡福身行礼后指着布匹和鎏金的首饰道:“王爷,这是景国公府送来的东西,对我的母亲言明是赏给我先于景国公府四小姐服侍您的赏物。” 顾衡眼睛一瞪,低头再看了一遍那两样东西! 过时的石榴红布料,鎏金(镀金)的压鬓偏凤钗!这样的东西是内宅主子赏给下面婢女、仆妇的还差不多! “这是景国公府送来的?”顾衡眯了眯眼,指着桌上东西问段玉苒。 虽然段玉苒可以理解景国公府四小姐的心情,但被别人这样啪啪打了脸,如果还忍气吞声,不就承认自己被硕王收用了吗?且不说事情的真假,她的名声可就真是臭了! “正是。”段玉苒点头道。 顾衡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唇边扯起一抹冷笑! “好个景国公,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就给本王来这套!他是料定本王一定会娶他们府上的千金做王妃了?” 果然,他未来的王妃人选是国公府的小姐,自己的身份跟人家比说是天差地别也不为过! “来人!将东西包好,本王要带回京去亲自交给景国公!”顾衡吩咐道。 门外有仆役应了声,垂首进来快速地将桌上的东西收好抱了出去。 段玉苒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只等顾衡发话。 顾衡沉默了一会儿后转身面对段玉苒问道:“你真的不想入王府?” 段玉苒垂下眼帘掩去心痛,轻声地道:“是。” “你想到的法子就是出家?” “……是。” “好,本王成全你!”顾衡冷硬地道,“本王回京就向父皇禀明此事!” “多谢王爷。”段玉苒福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顾衡握了握拳转回身背对着段玉苒沉声道:“本王最后帮你一次,向父皇请求允许你去天玄观做女道士!” 天玄观是皇家道观,里面的道姑出家前身份大多不俗!有在宫中心灰意冷自求入观清修的、历任皇帝的妃嫔,也有其他宗室女眷看破红尘到观中避世生活。皇家每年还会拨出两笔钱给道观作供养,家中有女眷在观中修行的家族也会送银钱、米面过去,所以天玄观其实是受皇家与各大家族庇护的清静之地,里面的道姑们并不像外面一些观里的道姑那样为了某个高位而勾心斗角、或暗藏脏污!也没有人敢去观里闹事。 段玉苒如果被允许去天玄观清修,就等于是进入了皇家的保护,卢贵妃和其他几家恐怕就不敢再生事了! 虽然得了顾衡这样的恩惠,段玉苒却半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愈发的难受! ** 是夜,顾衡在花厅里摆了酒菜,派人去将段六郎请来陪自己喝酒。 段玉杭一直视硕王为“恩人”,因为他们一家能平安的生活在一起、母亲的胎相安稳、妹妹还康健的活着,都是硕王施的援手!但感恩归感恩,他段六郎也没想过要把妹妹送给硕王当妾来报恩! 段玉杭跟着山庄的仆役到了花厅,就看到明显消瘦不少的硕王正独自饮酒! “草民……”段玉杭进了花厅向硕王行礼。 “行了,不必多礼。”顾衡随意的摆了一下手,让段玉杭坐到自己的对面。 段玉杭也不矫情,掀袍摆坐了下去! 顾衡挥退服侍在侧的下人,亲自给段玉杭倒了一杯酒。 “段公子,你今年也二十了吧?”顾衡边倒酒边问道。 段玉杭正站起身弓着背持杯等酒,听硕王这样问便答道:“回王爷,草民今年二十一了。” 倒完酒,顾衡靠坐在椅子上看着长相风流俊美的段玉杭,勾勾嘴角又问道:“这个年纪了,怎么还未娶妻?” 段玉杭坐下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瞒王爷说,咱们忠勇伯府子弟成亲、姑娘出嫁倒也与旁家那些论长幼有序的不同。大堂兄为了考功名也一直未娶,而草民是没遇到心仪的女子。” 说到最后,段玉杭的脸红了起来。 顾衡挑挑眉,饮了一杯酒后叹道:“段公夫妇之开明,令本王佩服。但凡世间为人子女者,到了年纪后,婚事多是由父母作主安排,太多人在掀开盖头前都不知对方的样子、脾性如何!段公不但允许你等待自己喜欢的女子出现再提亲,还为了玉苒与家族抗争,可称得上是一位好父亲了。” 段玉杭的耳朵动了动,抬眼偷看硕王。他刚才没听错吧?硕王唤自己的妹妹“玉苒”?喝多了? 顾衡对段淳余的夸赞,段玉杭无言以对。像段淳余这样完全顾着小家的男人,其实是被大家族长辈所唾弃的不肖子孙! “段公子,你说女人为什么那么爱别扭?”顾衡飞来一句地问段玉杭,“你明明对她那么好,她却看不到眼里、感受不到心里!” 王爷,您是在说我的妹子吗?段玉杭暗暗叶槽。 “这二十多年来,本王看过形形色色的女人,有时候觉得再美的女人也不如一锭金元宝值得本王多看两眼!再有才华与个性的女人,也比不上多开间铺子值得本王去费心思和花时间琢磨!”顾衡的圆脸泛着饮酒后的红润,狭长的眸子望着不知名的地方,唇角勾着带醉的笑。 段玉杭心想:都说硕王爱财,果然不假! 京中曾流传硕王只爱金钱和皇位,视红颜如粪土!爱金钱不知是他的本性,还是其他原因,但那个被他看重的皇位却是他替亲哥哥守着的!都知道皇帝对太子的态度有些不明不暗,硕王却是坚定的支持亲哥哥! “呵呵,王爷是何等人物,一般女子是配不上王爷您的。”段玉杭油嘴滑舌地道,“那不知道您好的女子是没眼光,王爷不去理会就是!反正世间女子千千万,总会有配得上、又令王爷您喜爱的女子出现的。” 顾衡好笑地看着段玉杭耍滑头,莫非这小子以为自己真的醉了? “现在就有一个令本王喜欢的女子出现了。至于配不配得上,还不是由本王说了算?可这个女子却宁可出家当道姑也不愿留在本王身边!段公子,你说说怎么办?”顾衡挑眉将问题扔给段玉杭。 擦!硕王真真是狡猾!原来说了一大堆,是想从自己这里探听些什么! 段玉杭的凤眼转了转,再抬头时脸上的表情就正经了许多!他拿起酒杯向硕王示意后仰头一饮而尽!清冽、辛辣的酒滑过喉咙带来无法言明的快|感! 放下酒杯,段玉杭朝硕王拱了拱手道:“王爷对草民一家有着救命的大恩,草民一家人今生赴汤蹈火都无以为报!但发生这许多事后,王爷也当看得清楚家父与家母、还有草民的妹妹是怎样性子的人!平城任家有京中安国公府做靠山,在平城也算是大户!但他家儿郎娶了舍妹后竟妄想抬其表妹为平妻!舍妹不同意,任家人抬了那女子进门,作下寵妾灭妻那样无耻的事!舍妹欲和离,家父修书给大伯父,信中言明无论家中同意与否,他都是支持舍妹与任家那个败类和离的!进京后,嫁入齐远侯府的大堂姐身染重疾,将伯府未嫁的几位妹妹都列入齐远侯继室之选,最中意的竟然是舍妹!舍妹机灵,发现端倪后便装病不出,以便避开这可笑的选继室之事!对舍妹此举,草民的父母也是大力支持,并帮忙掩护的!可见,纵然齐远侯夫人之位再好,在舍妹和草民家人心中,也不过尔尔!后又有亲戚上门替舍妹保媒,对方乃是京兆尹府上大公子!虽说那位大公子因遭遇祸事腿脚不便、又有幼子,但舍妹嫁过去亦是正妻!” 段玉杭慷慨而言,顾衡听得也是极为认真! “后来与东盛郡王世子的亲事虽说有些儿戏,又因歼人作祟惹了不少麻烦,但舍妹从始至终坚持的都是——即使再嫁,也绝对不作他人继室!继室好歹还是正妻之位,舍妹都不放在眼里,何况要为人妾室!”段玉杭站起身掀袍跪在地上,拱手道,“请王爷原谅草民的无礼!王爷您身份尊贵,要什么样的女子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您觉得不屑的女子,便连俗气的黄白之物也不如!您说您喜欢一名女子,可那名女子却不但不领情,反而宁可出家也不愿陪在您的身边!王爷可知,您对那名女子的好,她也许可以用米分身碎骨来报答,却不一定会违背自己的心去以身相许啊!” “……” 段玉杭话落,花厅里便是令人窒息的沉默,顾衡脸上的红润已褪去,手里的酒杯被他握得咯咯作响! 死就死吧!反正把话都说明白了更好!段玉杭头上冒着汗,心里如是想道。 不知跪了多久,段玉杭觉得自己的膝盖疼得快要挺不住时,顾衡慢悠悠地开口了,“起来吧,你的话……本王懂了。” 段玉杭松了口气,咬牙撑着大腿站起来,却不敢再坐。 顾衡也知道这酒局是没办法两个人一起了,他便对段玉杭道:“夜深了,段公子回去歇息吧。” 段玉杭作了一揖,微微有些瘸拐的出了花厅。 这一夜,顾衡独自饮酒至天明! 天光大亮时,顾衡命人备马车,带着景国公府送来的东西又回京了。 段玉苒在屋子里给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缝着小衣服,听到硕王昨晚找兄长喝酒,今早又离开的消息后愣了一会儿神。 待他再来之日,是不是就是她了断结尘之时?这样的坚持到底对还是不对? ** “你……你再给朕说一遍?”皇帝气得胡子乱颤,双目圆睁! 硕王满脸疲惫、双眼泛着红丝的跪在地上,垂首将方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启禀父皇,儿臣想求娶段氏为正妃!” “混帐!朕不准!朕不答应!”皇帝咆哮道。 皇帝在御书案上摸了一圈!毛笔太小太轻,扔出去砸不到人!砚台太重还有朱砂,扔下去砸中人容易受伤、还狼狈!镇纸太重,也容易砸伤人……最后,皇帝抓了一本奏折砸了下去!但也没砸中硕王,而是咻的一下掉在了御书案前不远的地方! “那个段氏给你当侧妃都是朕看你对她实在上心,才勉强答应!你竟然要娶她当正妃?你是疯了吧!”皇帝气得将书案拍得啪啪作响! 顾衡垂首不语,任凭皇帝对自己破口大骂的发泄怒气。 “朕……朕对你太失望了!太失望了!”皇帝抚着胸口、喘着粗气地道。 顾衡自嘲地想:开年没多久就让皇帝说了两次对自己失望,过去的二十五年加一起也不过被说了三次而已。 待皇帝不再骂了,顾衡才开口道:“父皇,如果您允许儿臣迎娶段氏为正妃,儿臣以后所有的事都听父皇安排!” 皇帝气得直翻白眼儿! 这个混帐不肖子哦!如果不是知道顾衡看着心宽体胖,实则是个心眼儿多得比鬼精的胖子,皇帝都以为是那段氏使了什么手段迷惑了他! 听到顾衡的许诺,皇帝冷笑地问道:“你是朕的儿子,也是朕的臣子!就算你不愿意,也得所有的事都听朕的安排!” “是,儿臣说错话了,请父皇恕罪。”顾衡虚心受教地承认错误。“那就请父皇可怜儿臣的痴心一片,成全儿臣与段氏吧。” “你!”皇帝真心喊人进来,将顾衡打五十大板,再拖出去幽禁起来! 但……但方才顾衡说如果答应他娶段氏,那以后他所有的事都会听自己的安排?皇帝的心有些活动! “那个段氏有什么好?”皇帝不甘心地冷声问道,“就算她还是完璧,但名声上总是嫁过一次、被退婚过一次,还差点儿成了姐夫继室的女人!你若娶了她,别人会在背后怎么样嘲笑你,你可想好了?” 顾衡一听皇帝这样说,就知道婚事有门儿! “父皇的忧虑,儿臣都想过了。旁人的取笑对儿臣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若是哪个敢到父皇和儿臣面前嚼舌根,岂不是嫌命太长了?”顾衡冷哼地道。 “你倒是不要脸不要皮,还拿权势压人!”皇帝被气得哭笑不得。 “儿臣难得碰上一个心动的女子,也不在意她的身份和过往,只求父皇成全。”顾衡道,“若是父皇觉得段氏之前嫁过的事影响皇家颜面,儿臣想着不如在朝中找一位清流老臣,让其收段氏为义女,出嫁时也从其府上出门就是。” 皇帝都想往这个诡计多端的儿子脸上吐唾沫了!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也亏他想得出来! 认个德高望重的老臣为义父,再从人家府中出嫁,段氏的身份一下子就变了!世人只知道硕王娶了一位王妃姓段,但哪个又会主动往忠勇伯府和离大归的段氏那去想?况且,段氏既认了那位大臣为义父,她的荣辱难免也会与那位大臣悉悉相关起来! “景国公那边……”皇帝彻底动摇了! 大荣国皇室祖训上有一条,为防外戚干政、扰乱朝纲,所有皇子都不得娶权臣之女为正室!这条祖训不知道让多少贵女咬牙切齿!望着皇室子弟一个个娶了身份不如她们的女子,而她们见到了那些出身低的皇妃、王妃还得行礼! 景国公必须从工部尚书的位置上下来!如果硕王不娶其女,景国公恐怕不会卸任!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无缘无故强撸他的职位,否则会令其他臣子寒心! 顾衡无声地冷笑,“父皇请放心,儿臣除了求您赐婚外,也有其他几件事想向您请命。” “赐婚?你什么时候说赐婚了?”刚平息怒火皇帝再次大怒!“想让朕赐婚,绝对不可能!” “父皇,只有您的赐婚才能狠狠的打了景国公的脸,儿臣再施些手段,景国公想不从工部尚书的位置上下来也是不行了!”顾衡不慌不忙地说服皇帝道,“儿臣想请命的第一件事就是,请父皇允许儿臣参加朝议。” 今天硕王进宫带来太多震惊的消息,皇帝一时接受不了!捂着胸口、瞪大眼睛、呼吸急促地看着面色坦然的硕王! “你……你说……你说你要参加朝议?你想上朝议政?”皇帝结巴地问道。 一旁的吴公公也是震惊不已,但多年宫侍经验令他即使再震惊也不露于面! “回父皇,儿臣是有此意。若父皇不允,儿臣……” “朕允了!你不准反悔!”皇帝猛的一拍书案吼道。 -本章完结-   ☆、124.重燃斗志 京中皇帝、硕王父子小斗法,最后还是深知皇帝心中所欲的硕王小胜。 皇帝暂时同意了硕王娶段玉苒为王妃,前提条件却是所娶的段氏必须是镀过金的、某清流大臣的义女,而非忠勇伯府和离大归的四小姐!但赐婚之前,硕王必须先入朝堂参与朝议,同时要把景国公从工部尚书的位置上搞下去! 清流一派之所以称作“清流”,就是自认不与弄权之人同流合污,以心系天下百姓福祸、辅佐皇帝成为明君而努力的一派臣子。而且清流臣子多是科举出身,从低品阶的小官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文臣,金銮殿上动不动就以死力谏、撞柱子的大臣,多是出于清流一派! 但清流中也有世家出身的清贵。清贵们就比纯粹靠读书、科举翻身的大臣为人处事上灵活些,硕王要给段玉苒选义父,也是在清贵中寻找。 且不说硕王为了娶个自己中意的老婆,而在朝堂上奋斗,身在天蓝山庄的段玉苒却是经历了心理上几个阶段的升华! 一旦喜欢上了,就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不想不念、不牵不挂!顾衡离开天蓝山庄时,吩咐山庄管事不接待任何人对段家人的拜访与探访!对他这个霸道的决定,段家人是没有异议的,非常时期自然以安全为重! 女人陷入感情的漩涡时,总会胡思乱想许多东西!段玉苒觉得顾衡虽然多次的营救和帮助自己,但那也许只是出于报恩和利益合作,并非是对她有意!自己一时软弱动了心,还以为他为了保护自己、准备将自己接进王府,是对自己有了感觉……这样一想,段玉苒就觉得胸口堵得厉害,觉得自己在顾衡眼中肯定是个不知高低、水性杨花的女人! 为此,段玉苒郁闷得连饭也吃不下。去看孕中的三太太时,她装得一副开心模样,回到自己的院子就时常发呆。 云珠和碧珠也不敢将小姐这样的反应告诉三太太,但眼看自家小姐为情所困、日渐消瘦,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两个婢女心里急得很! 后来,云珠寻了个机会向段玉杭求助,段玉杭这才知道自家妹子竟然喜欢上了硕王!既然喜欢,为什么还要拒绝进王府呢?他还以为妹妹是因为不喜欢硕王、也不愿当妾才宁可出家的呢! 作为男人,段玉杭的确没办法理解段玉苒的纠结,但作为哥哥,他却是无论何时都站在妹妹这一边的! 当哥哥的不好在感情的事开导妹妹,但段玉杭却可以带着段玉苒在庄子里散心! 一转眼都已进入二月,虽然外面还有些寒冷、也没有绿意,但山庄里还是有很多景色很美丽。 段玉苒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对,所以段玉杭提出带她游览山庄时,她便答应了。 段玉杭早已将山庄各处转遍,对几处风景不错的地方也知道怎么走,所以出行并未请山庄的人带路。 段玉苒用四天的时间学会了骑马,然后她就甩掉了两个丫头,经常和段玉杭在庄子里骑马四处跑!三太太向丈夫抱怨,三老爷就安慰妻子说“只要苒姐儿开心就好”,三太太便也不再说什么。 有一天,段玉苒和段玉杭骑马上一处山坡时看到了烧琉璃的几座窑和工匠们所住的几处小院与排房。她这才忆起,山庄里有这样一处所在! 兴起再去看望那些工匠的念头,段玉苒便央求段玉杭陪自己一起去。 段玉杭也去过琉璃窑,但当时工匠们还未开工,所以冷冷清清的。 兄妹二人纵马去了琉璃窑的仓库,看到了几名工匠在低头忙碌。 段玉苒有些奇怪,因为比起上次自己过来时看到的热火朝天,如今的琉璃窑却有几分萧条的味道。年也过去这么久了,工匠们也该开工了啊。 有个工匠抬起头,看到段玉苒时一脸的惊讶! “段小姐?” 其他几名工匠也放下手中的活儿,抬起头来。 段玉苒虽然记不得他们是谁,但还是点头朝他们笑了笑。 “耿老爹在吗?”段玉苒问道。 一名工匠回过神赶紧上前施了一礼,“段小姐,您来啦!顾爷他……他也来了吗?” 工匠们还都不知道自己的老板是个王爷,还以为只是个大商贾! 段玉苒的心拧了拧,但很快就恢复了。 “没有,顾爷有事留在京中,我与家人在山庄暂住一段时间。”段玉苒微笑地道。 工匠们的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段玉杭在工匠和妹妹之间来回看了看,不明白这些工匠怎么会认识自己的妹妹! “从去年万寿节过去没多久,发生了那件事之后,耿老爹就向顾爷请辞,一家六七口都回平城去了。”一个工匠道。 “那件事?什么事?”段玉苒不解地问道。 “顾爷没跟段小姐说吗?锦绣那丫头经常跟着送琉璃的车进京,九月下旬的时候又去了一趟,却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事!不但被歹人掳去糟蹋了,还被挑了手筋、戳瞎了双眼!”那工匠叹息地道,“那丫头命大,顾爷派去搜寻的人在一处山沟子里发现了浑身是血的她,带回来又请了名医救治。命是保住了,但人……唉。” 段玉杭和段玉苒听得目瞪口呆,浑身恶寒!一个女孩子竟遭遇到这种惨事,实在是…… “伤害锦绣姑娘的歹人可抓到了?”段玉苒问道。 “没有。” 段玉苒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愤怒,难过,怨恨…… 仓库内沉默了一会儿,那名工匠又道:“耿老爹和他的两个儿子本就是咱们这琉璃窑最好的师傅,他们一家走了,后来开的几次窑烧出来的东西,顾爷看了都不满意,年前琉璃窑也就没出什么成品了。连顾爷也没再来过了。” 十月,顾衡奉旨去了卓州监督银矿开采的事,所以才没过来吧。而自己后来也因为骗婚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倒没发现最后一次交给宝珑斋的画稿成品并没有送到琉光阁去! 环视了一眼空荡荡的仓库,段玉苒的心情又低落了。 “你们这么多人,都比不上一个耿老爹?”旁边的段玉杭突然插嘴道,“那之前你们都是吃干饭、不干活的?” “哥哥!”段玉苒气得朝段玉杭翻了个白眼儿,哪有他这么说话的! 仓库里的工匠都红了脸,有两个年轻的不服气地梗着脖子粗声道:“以前烧窑时,都是耿老爹或耿大、耿二指挥大家作这作那,也不曾教过我们详细的东西!甚至有时候还会让我们避开,我们当然烧不出他们老耿家独门秘技捣鼓出来的琉璃了!” “切!”段玉杭不屑地嗤声。 段玉苒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民间手艺人藏私是很正常的事,就算是拜师学艺,师傅也不会把所有的绝招都教给徒弟! 不是有句话嘛,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在古代,除非是无子嗣的老师傅会把绝艺传给能为自己养老的徒弟,否则像耿老爹这样有儿孙的老师傅,是不会让其他工匠知道自己烧制琉璃的特殊手艺的。 但是,段玉苒想到自己去年来庄子上,与耿老爹研究琉璃壁画砖时,与他详细聊过用料、火候等相关的话题!可能是耿老爹想将琉璃壁画做好、又觉得她不是做这个的同行,便说了挺多!段玉苒还与耿老爹交换了一些烧制上的意见,耿老爹很高兴的说要试一试…… “去年十月,京中可送来了琉璃首饰的画稿?”段玉苒问最先跟自己说话的工匠。 “送来了,但烧出来的成品,连宝珑斋吴掌柜的眼都没入。”工匠尴尬地道。 段玉苒点了一下头,脸上又扬起了笑容道:“大家别灰心,耿老爹虽然走了,但你们也都是会烧琉璃的师傅!只不过是需要多琢磨、多试几次罢了!我与耿老爹在平城时就打过交道,去年在山庄里因为琉璃壁画也聊过许多。待我回去想一想和整理一下烧制琉璃的法子,然后再过来跟大家一起试着开窑,如何?” 工匠们的脸上露出喜色,也有的露出怀疑的表情!但大家都没有反对! 从琉璃窑出来,段玉苒觉得心情飞扬、胸口积满了期待! “妹妹,你真的要和这些工匠烧琉璃?”段玉杭上马前瞪大眼睛问道,“王爷那边……” “大哥,你也跟着一起吧!反正在山庄里闲着也是整日无所是事,有你在旁陪着,爹娘也不会拦着我了!”段玉苒翻身上马,兴奋地道。 段玉杭一翻眼睛,敢情自己的担心完全没被妹妹听进去! 但见妹妹兴高采烈,一扫前几日阴郁不振的模样,段玉杭也露出了笑容。 “行啊!如果我也学会了烧琉璃,没准儿将来咱们这一房还能传承下去一份手艺!”段玉杭打趣地道。 ** 景国公怒气冲冲的进了内院,吓得仆妇、丫头纷纷避让行礼! 国公夫人熊氏正在问下了学的两个孙子学业上的事,就见景国公阴沉着脸甩帘子冲了进来! 景国公的两个孙子见祖父神色不好的进来,有些害怕的上前施礼问安。 熊氏朝仆妇使了眼色,让人将两个孙子带了出去。 “老爷这是怎么了?看您把大郎、二郎吓的!”国公夫人有些嗔怪地道,“外面有什么人惹您生气了?” “哼!姝儿最近在做什么?”景国公冷哼一声,抬眼望向妻子。 府上早就分了家,现在只有景国公一房住在国公府里。景国公与妻子育有一儿两女,妾室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嫡次女行四叫张姝,今年十五岁。 熊氏听丈夫问起幼女,脸上露出骄傲之色地道:“妾身不是跟您说过了,半个月前请了一位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进府,教姝儿一些规矩。教养嬷嬷还夸咱们姝儿学得好呢!” 皇帝中意他家小女儿,准备指婚给硕王的消息早在去年就透露给景国公了,当时景国公犹豫了许久,说实话他不太情愿与皇帝当亲家! 所有人都知道,成了皇子的岳丈就没了权力!景国公不想丢了工部尚书的职位!但如果小女儿成为硕王妃,将来多少能帮衬着景国公府一些!主要是他唯一的儿子实在是太平庸无用了! 在自己放不下的权力和国公府的未来之间,景国公怨念的选择了后者!本来以为小女儿成为硕王妃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但自从硕王上朝堂参与议政之后,事情就有些朝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老爷,您怎么了?”熊氏见丈夫黑脸沉默,心里有些不安地问道,“难道皇上不想让咱们姝儿当硕王妃了?” “住嘴!”景国公朝妻子怒道,“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你瞎嚷嚷什么!姝儿的脸还要不要了?” 熊氏却没有因丈夫的怒斥就熄了火,反而更加气恼地道:“老爷,这件事您可得为姝儿作主!虽说皇上没明说会选姝儿当硕王妃,但几府女眷可都是听到风声了啊!若是事未成,姝儿将来可怎么办?” “几府女眷听到了风声?还不是你得意忘形、四处宣扬的!”景国公怒道。 熊氏是景国公生母的亲侄女,也就是他的表妹不!未嫁前就是家中的娇娇女,嫁给景国公后得既是婆婆、又是姑母的老太太偏爱,与丈夫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所以日子过得十分顺心顺意!这也养成了熊氏处处争锋的性子。 “七天前,硕王开始参加朝议了!”景国公沉声道,“前几天,吴御史就开始在朝堂上对工部近几年的考绩屡提疑问,还提起前年南方水患治理有疏漏之事!以前都是那些读书读到傻的文臣跟着附和,可这次硕王却也掺了一脚!” “什么?硕王帮着外人参您?”熊氏扬声道,“老爷可是他未来的岳丈啊!他不帮着自家人,怎么……” “还不都是你和你那宝贝女儿做下的好事!”景国公被熊氏尖厉的声音刺激得又暴跳如雷起来,“今天下朝,硕王说前阵子姝儿给他安置在天蓝山庄的贵客赏了东西下去,他带回来还给我!姝儿还不是硕王妃呢!你是怎么教的她?竟让她做出这等无知、无礼之事!” 一想到得罪了硕王的后果,景国公就遍体生寒! 熊氏听了景国公生气的原因,弯弯的柳眉一挑,扬声道:“硕王竟然为了一个名声尽毁的践人向老爷您发难?这要是姝儿将来嫁到硕王爷,还不被那践人欺负死!不行,老爷!您必须想办法……” “什么段氏?”景国公皱眉看着妻子咬牙切齿的模样,“你在说什么?” 熊氏哼了一声,便将硕王金屋藏娇的事说了。并且说皇帝都同意让硕王纳段氏为妾。 景国公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冷声道:“一个妾而已,也值得你们放在心上?胡闹!” “老爷,您不知道!”熊氏不服地道,“据妾身听人说,硕王与那段氏早就暗通款曲,也很是喜爱!段氏的年纪又比姝儿大,等咱们姝儿成为硕王妃,那践人还不一定使出什么手段勾住硕王呢!现在不让她看明白将来谁作大,日后她还当咱们姝儿好欺负!” “荒唐!”景国公腾的站起身,怒视着妻子问道,“往硕王在京外庄子上送东西的主意是你出的?” 熊氏一扭头不以为意地道:“没错,是妾身派人送去的!姝儿知道硕王还未成亲就有了外室,还准备将人接进王府当妾,就已经哭得没了主意!我这个当娘的再不……” “愚妇!蠢货!”景国公打断熊氏的话,骂道,“自古男人三妻四妾,成亲前房里有几个人,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别说硕王先抬个妾进王府,就是先抬个侧妃,也轮不到你来管!现在你这么跳上去打硕王的脸,你以为硕王还会娶姝儿当王妃?即使娶了,将来会对姝儿好?不但如此,这几天硕王在朝堂上对我下黑口,没准就是因为你的蠢行!” 熊氏被骂得有些惊慌,她只想打压段氏那践人,却没想到这么多! “老……老爷,那怎么办啊?”熊氏抓住丈夫的衣袖,慌神地问道。 景国公一甩袖挣开熊氏的拉扯,恼恨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说完,景国公大步的离开了正房。 熊氏腿软的退了几步,坐在了椅子上,一脸懵相! 不一会儿,就有下人将硕王退回来的“赏物”抬了过来,正是那几匹布料和鎏金的首饰。 “娘。”四小姐张姝不知何时进了屋子,见到母亲瘫坐在椅子上,双目便浮起水光地上前蹲在熊氏膝前柔声道,“娘,女儿听说爹因为那件事而被硕王为难?要不,女儿去向那位段小姐道个歉吧?” “什么?你凭什么要去给她一个破烂币道歉?绝对不行!”熊氏尖声嚷道。 -本章完结-   ☆、125.义父 很多人的一生是摆脱不了俗世烦扰与七情六欲的!段玉苒自认不是圣人,所以也没办法摆脱“俗气”。 但爱情不能当饭吃,特别是它又折磨你的心的时候,不如转移注意力,全身心的投入到别的事上! 段玉苒与琉璃窑的工匠们见过一次面后,就兴起重振天蓝山庄琉璃窑的念头! 好在工匠们并非对烧制琉璃一窍不通,只是在技艺上欠缺一些。但只要肯反复琢磨和试验,总是会烧出好琉璃来的!过去没有老板的吩咐和支持,工匠们不敢私下浪费原料,所以真正烧制成品时达不到令人满意的程度,也在情理之中! 段玉杭在平、安两洲打理生意时,脑筋活络了许多,人际交往上也油滑得很!三教九流,在段六郎这儿都是朋友,而且很快就能打成一片! 很快的,段玉苒在屋子里回想耿老爹去年跟自己说过的琉璃烧制法和他们共同研究过的技艺时,段玉杭与工匠们已经混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并且,从这些工匠中发掘了两名潜质不错、烧琉璃手艺也算不错的工匠,是赵师傅与毛师傅。 段玉杭回来跟妹妹段玉苒说了自己与工匠相处时发现的一些问题,也大概的说了一些人的脾气禀性,还推荐了赵师傅与毛师傅。段玉苒都认真的记下来,并请兄长与山庄管事商量试窑之事。 琉璃本就是烧出好成品不易,工匠都不是成手,试窑的银钱恐怕不菲!山庄管事不敢私下做决定,言明要向硕王禀报过后才能答复。 段玉苒有些别扭的不想让顾衡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她也知道这是硕王的山庄,所有的动作都瞒不过硕王! 想了想之后,段玉苒请山庄管事先向硕王禀报,而这边试窑的银钱由她自己出! 在平城那六年和回京开铺子这一年多,段玉苒也攒下了不少的银钱,试窑几次倒也不会就花光了!况且,她打算将不够格送去宝珑斋售卖的琉璃成品由兄长拉到外地小铺子去卖! 毕竟这年头琉璃还是稀罕物,价格有时候比玉器都贵!宝珑斋一套琉璃杯价格就高得吓人,除非大富之家能买得起,普通富户都是买不起! 所以,段玉苒计划将试窑烧出的琉璃成品分为三等:一等的送进京中的琉光阁低价售卖,二等的联系外地商铺看他们是否愿意低价收货,三等的干脆就兜售给小商小贩!再次的就只能砸了! 段玉杭听段玉苒这套生意经后,竖起拇指大赞妹妹是块经商的料子,比自己都厉害!他又出了个主意:砸成碎块的琉璃磨去棱角,卖给喜欢养鱼养龟的人家铺缸底,也是漂亮(这个时代没有玻璃鱼缸)!反正就是都不浪费! 大概的计划这么定下来,段氏兄妹就开始大干起来! 京中的硕王正忙着给段玉苒找合适的“义父”,又要加劲把景国公从尚书的位置上踢下去,整日劳心劳力又瘦了不少。 山庄里来人禀报说段小姐想重启琉璃窑、先试窑培养工匠的事时,顾衡大手一挥:让她去做!要银子给银子,要工匠给招工匠!总之一句话,段小姐的需要就是他硕王的需要,段小姐的命令就是他硕王的命令! 来人回去将硕王的吩咐一转达,山庄的管事心中暗惊,更是不敢怠慢了段家人。 就这样,段玉苒整个人又鲜活起来,绽放出已经消失许久的光彩。 也许是去年琉璃壁画的成功之因,琉璃窑的工匠们十分信任和敬重段玉苒,并不因为她是个年轻的女子就轻忽怠慢和不听从指挥,反而积极出谋划策! 失败是成功之母,这句话在执着与努力的人那里往往会得到验证!段玉苒和工匠们努力了一个多月,失败了十多次、也成功了三五次,最终摸索出了失败率最低的精品琉璃烧制法!甚至成品比耿老爹在时色彩更艳丽、现润泽,样式更繁多! 春暖花开之际,段玉苒请兄长段玉杭亲自押送,将第一批认为不错的琉璃成品送去了宝珑斋验货! 工匠们充满了期待,货物押送出山庄那天晚上,段玉苒虽然没到工寮这边来,却请山庄管事准备了好酒好菜提前犒劳工匠们。 段玉杭在京中呆了两日才回到山庄,不但带来宝珑斋收下此批成品的好消息,还带来一个令段家人震惊的消息:硕王上朝议政了,还将景国公从工部尚书的位置上给参回家了! 段家人听完段玉杭眉飞色舞的讲述,全都目瞪口呆了许久,连段玉苒也半天说不出话来! “哈哈!真是大快人心!”段玉杭拍着大腿没形象的笑。 段玉苒合上嘴沉默地低下头,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顾衡了,甚至之前对他那份心动似乎也渐渐消失了。可今天段玉杭说他把景国公给参回家了,她的心又是猛的一跳!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撕扯开,挖出她刻意掩埋的悸动,让它狂躁的舞动,令她心烦意乱! 三太太是过来人,看着女儿那副黯然的样子,便知这孩子的心还在硕王的身上。就算整日忙碌不得闲,但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说忘就忘呢? 从父母的院子回到自己的院中,段玉苒坐到桌前面对整理出来的琉璃烧制工序笔记发呆。 说实话,她非常喜欢现在的生活!即使没有爱情,她却可以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倾注全部心神!这种繁忙又充实的生活已经让她痴迷!如果此时再提让她去道观或庵寺出家,段玉苒是千百个不愿意!那些地方是清静,但现在已经热血复活的她不适合再去“清修”了! 段玉苒不会像兄长那么乐观,以为硕王把景国公拉下马是为了自己!试想在这样一个封建王朝统治一方百姓的时代,朝堂上的变动往往是政治上的需求!如果自己能撼动景国公的尚书之位,那自己就能一根手指碾死卢贵妃!所以,这是不可能的妄想! 收拾起再乱的心绪,段玉苒命云珠研墨,她继续整理手稿。 这一次烧窑的成功,令工匠们信心大增,对段玉苒是更加的信服! 段玉苒认为自己毕竟是名女子,不便再整日与工匠们混在一起,起码她得为父母和兄长多考虑一些。所以,她把段玉杭看好的赵师傅与毛师傅叫到面前,将自己整理好的琉璃烧制工艺手稿交给了他们。 两赵师傅和毛师傅都识字,这也是他们在其他工匠中脱颖而出的原因之一!识字读过书的人眼界要宽些,同时心思也比没识过字的人要细腻。之前耿老爹带着工匠们烧琉璃时,他们二人就多观察和留意了一些,所以才会比别人知道的多。他们拿到手稿后翻看了一下,心中万分激动,同时给段玉苒跪下来! “段小姐,这……”毛师傅捧着那本手稿,眼中竟泛起了水光! 赵师傅更是激动得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段玉苒给他们的岂止是一本琉璃烧制的手稿,简直就是给了他们和他们的后世子孙一座银山! “两位师傅这是做什么,快请起来!”段玉苒站起来不敢受两位年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人跪拜。 “小姐如此大义,我二人真是无以为报!”赵师傅颤声道。 段玉苒的想法很简单,只是不想琉璃窑的工匠烧制琉璃时再走弯路而已,并没有想到两位师傅会这么感动! “两位师傅不必如此,我赠予二位的手稿希望你们能够好好保存,也不吝于向其他人教授。这才是我的心愿。”段玉苒道。 两位师傅站起来郑重地点头,并许下种种忠心。 段玉苒听了两位师傅表忠心的话,只是微微一笑。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自古人心最难测!谁也不能保证今日之诺,他日是否会生变!但目前赵师傅和毛师傅还是硕王手中的工匠,如果有朝一日他们请辞,这些手艺自然也就成为他们谋生的手段!到时候可能还会被竞争对手招揽! 但段玉苒并不在意,因为她相信后世有一句话是对的:始终被模仿,却从未被超越!能像硕王这样花钱不心疼,由工匠任意试窑的雇主并不多,这些工匠离开后寻找到新主家,也不见得就一定会超越了宝珑斋!她段玉苒也不会放弃研究新的烧制方法! **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京中高门已经是数宴已过!宴会上无论外宅男人、还是内宅女眷,无不议论着硕王上朝、景国公卸任之事! 景国公不但是工部尚书,他还是内阁大臣之一!即使没了尚书的官职,但他依旧是皇帝看重的臣子!只是这没了实权的内阁大臣,也就只能是动动嘴皮子了。 景国公夫人熊氏被丈夫斥责之后,一直惶惶不安,但表面还死撑着高傲无畏的模样参加各府的宴请。直至一道圣旨颁下来,丈夫丢了工部尚书之职、只保留内阁大臣之位时,熊氏才彻底熄了气焰,再有邀请也托病不露面了!她也知道,那些个内宅妇人们指不定怎么嘲笑自己呢! 可熊氏却还不死心!当初丈夫就曾说过,如果皇上将小女儿赐婚给硕王,他的尚书之位只能让出来了!现在虽然景国公的尚书之位丢得不太光彩,但他们还有硕王这个未来女婿啊!等姝儿成了硕王妃、太子登基为帝,丈夫在朝中的地位又会令人仰望了! 太子和硕王的兄弟情,可是被世人看在眼里的,怎么也不会亏待了亲弟弟的岳父! 就在熊氏还作美梦时,硕王已经为段玉苒挑好了义父人选——内阁大学士范崇! 这范氏家族的辉煌、起落可以追溯到前两个王朝。曾传范氏祖先是著名大儒之徒,范氏子孙中也出过许多知名的文臣、儒士。而且范氏祖训是,非科考中进者不得入仕!也就是说,花钱捐官、蒙荫或推荐谋官都是不允的!想进仕途,就凭真才实学考中进士! 但好竹出歹笋的时候也是有的,范氏族中也出过不肖子孙,嫡支没落、旁支兴起!旁支没落、嫡支再起……反反复复数代之后,到了范学士这一代,算是范氏嫡支再占上峰。 因为范家男子也曾尚过公主、娶过郡主,所以现在的范氏属于清贵一列。纵然子孙有蒙荫的名额,但范家人根本不屑!像这样的人家,声誉自然是好的,段玉苒如果能被范大学士收为义女,其新身份和名声都不会令世人起疑!而且,范崇是个没实权的文臣,也符合皇室祖训! 说服范崇收段玉苒为义女是件不容易的事,硕王几乎是天天下朝除了想着怎么算计景国公,就是想着怎么说服范大学士! 范大学士不愧是清流中的德高望重的人,面对硕王的示好、讨好完全不放在心上,甚至还出言喝斥硕王“为了一个名节尽毁女子如此低三下四,枉为皇室亲王”! 硕王被范大学士骂了几次,也恼了!既然好言好语不行,那就别怪本王心黑手辣了! 清流嘛,都特别注重自己的名声,在外给人的感觉都非常高冷出尘。但内里却不一定真的纯洁无暇、一尘不染!谁家里还没几只蛀虫不是? 先是范崇的一位一直名声也不错的堂兄在外包米分头儿的事被捅了出来,堂兄的娘子到范府哭闹了一场。接着,范崇一个庶出的孙子赌钱输得差点儿连裤子也保不住,被赌坊那些凶神恶煞的保镖堵到府门口要债!再后来,范崇的第五子与一青楼女子私定终身,相约私奔前被老鸨发现,嚷着要告官说范大学士的儿子想拐了她楼里的姑娘! 一番折腾下来,范大学士都没脸上朝了!只得称病在家!一出赶一出的闹剧正闹得欢,突然就被人喊停,悄无声息的都给解决了! 硕王的圆脸上顶着恭谦的笑容来探望范大学士,手里拿着两份身契、几张欠条作探病之礼。 那身契一张是范大学士堂兄包|养的米分头的身契,人已经被戏班子的老板转给了硕王,又被硕王发卖到南边的班子里去了!另一张是那青楼女子的身契,听说还是个清倌儿,是留下给范五公子当妾,还是再发卖了,全凭范大学士作主!剩下的欠条自然是那个庶孙欠赌坊的债! 范大学士看到硕王手里的东西,险些气得翻白眼儿晕过去!心里大骂硕王“死胖子”,却还不得不为了家族名声爬起来向硕王道谢。 硕王很体谅范大学士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要的高洁情操,又很诚恳的讲述了段玉苒经历过的不幸,以及自己对她的喜爱,只求范大学士做个名义上的义父,以后有什么差错,定是不会给范氏抹黑! 范大学士无奈之下应了硕王的请求。 得到范大学士的首肯,顾衡兴冲冲的派人去山庄接段玉苒进京,将人暂且安置在范府居住,待时机成熟便请皇帝赐婚! 但硕王开心过了头,却忘了派个人把自己的计划提前告知段玉苒!以至于柳战来接人时,段玉苒以为是要送她去道观! “我想见王爷。”段玉苒穿戴好,亲自去见柳战,对他如是说道。 柳战面无表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王爷公务繁忙,无暇到山庄来见小姐。” “你个死面瘫,怎么和我们小姐说话呢!”碧珠就是看不惯柳战面瘫的样子,见他直接驳斥段玉苒的话,气得直指他的鼻子吼。 柳战挑挑眉,斜眼看了看段玉苒身后的碧珠,又道:“王爷在京中将所有的事都已经安排好了,小姐只管放心随属下进京即可。” 柳战的意思是:王爷把义父给您找好了,您只要住到范府里等着被赐婚、当硕王妃就行了! 但段玉苒哪里知道顾衡的计谋,所以柳战的话更令她印证是要送她去道观! 三老爷和三太太、段玉杭都出来了,脸上都挂着担忧。 “妹妹,你真的要去道观修行?这边的琉璃窑不是干得好好的?”段玉杭不舍地劝着妹妹。 “是啊!就这么去了道观,他日不知还有再见吾儿的机会……你的弟弟或妹妹连姐姐一面都见不到……苒姐儿,还是别去了!”三太太哭倒在丈夫的怀里。 道观?柳战的眉锁紧,不明白段家人在说什么。 “段小姐,时辰不早了,如果不尽快启程,怕是傍晚前赶不到京城。”柳战催促道。 段玉苒咬咬牙,心知想留下的事自己不亲自和顾衡说,怕是不行! “我可以带云珠和碧珠同行吗?”段玉苒心想,如果自己被直接送去道观,好歹还有丫鬟可以找机会去见硕王! “当然可以。”柳战点头道。 段玉苒转身安慰母亲,又和段玉杭说了自己的打算。让家人放心,她会争取回来的,然后才带着两个丫鬟上了马车。 马车略急的赶在傍晚前进了京城,段玉苒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顾衡,她被送进道观,他总该过来见一面吧? 当马车停下时,段玉苒还沉浸在焦虑之中。 待下了马车,段玉苒和两个丫鬟就呆住了。 范府?这是哪儿? ** 因为段玉苒的和离身份、因为之前闹得人尽皆知的骗婚案,范大学士对段玉苒这个女子是没什么好感的!甚至觉得皇帝和硕王父子都疯了,莫非国之将亡了?竟然允许这样一个女人成为王妃! 范太太却是个和蔼之人,也是清流世家出身的闺秀。她与范崇夫妻恩爱,中间再无旁人,偶有闲暇夫妻还坐下来吟诗作对、赏析书画,这使得范太太一直保留着少女时期对待感情的美好情怀。 与丈夫的嫌弃相反,范太太非常喜欢段玉苒,当然多少也是受应国公府郑老太太的影响!当初应国公府太夫人作寿,范太太也是有去的,后来段玉苒被卢贵妃召进宫中,也是郑老太太给带出来的,可见段玉苒并非外面传言的那样不堪! 将段玉苒接进府里后,范太太便带着小儿媳妇接待贵客,还亲自带段玉苒去参观所居的院落。 段玉苒还处于懵懵、不知状况的状态里,被动的由范太太牵拉着进府、进院子、看屋子。 “段小姐可还满意?”范太太握着段玉苒的手笑米米地问道。 “啊……满意。多谢夫人……”段玉苒稀里糊涂地福身道谢,起身后才问道,“夫人,能否烦请您告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太太和小儿媳对视,再不解地看着段玉苒,“段小姐不知要到府上暂住的事?” “……”懵啊,她哪知道! 看到段玉苒茫然的模样,范太太的小儿媳妇曹氏捂嘴轻笑道:“该不会是硕王没将事情跟段小姐交待过吧?” “什么……事情?”段玉苒听曹氏提到硕王,心里就更没底了。 范太太和小儿媳暧昧地笑起来。 段玉苒被她们笑得满脸通红、额头冒汗! 范太太拉着段玉苒落座,就将硕王请范大学士当段玉苒的义父,替她洗白后会请皇上赐婚,封她为硕王妃的事说了一遍。 “难得王爷对你有这份心,又为了让我家老爷答应收你为义女费了些心思。”范太太双眼盛着梦幻地道,“女子此生若能嫁给硕王这样为心上人谋划的伟岸男子,便是一生无憾了!” “……”段玉苒的脸上已经作不出表情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梦!在作一个非常浪漫、故事一样的梦!现实的残酷早已令她不作美梦许久! “娘,段小姐想是车马劳顿,也累了。咱们还是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曹氏温声地道。 范太太也看出段玉苒疲惫的神情,便起身告辞。 段玉苒赶紧起来再次道谢,并亲自送她们到院门口。 待与段玉苒一起进了屋子,云珠和碧珠就按捺不住激动地围住段玉苒,双眼含泪地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段玉苒脱力的坐到椅子上,抚着额头苦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本章完结-   ☆、126.只赚不赔 虽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幸福来得太诡异,但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段玉苒还是很快镇定下来了。 如果想知道一切真相,恐怕只有见到硕王了! 段玉苒觉得,顾衡一定会见她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虽然段玉苒住进了范府,但拜义父、义母的仪式还未举办,所以她现在只是“客”,而非家人。 段玉苒在给父母的信中将事情的经过写了一个大概,又写了一信封单独给段玉杭,请他暂为管理好琉璃窑。信被送出去两天之后,范大学士终于想见见这位令硕王倾心的段氏了! 据妻子所言,段氏容貌美丽、举止优雅,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眉眼间透出的神采根本不像是嫁过一次的妇人,反倒有着未嫁姑娘家的纯洁与羞怯。 范大学士对别的女人不感兴趣,见段玉苒纯粹是迫于无奈! 段玉苒被请到范太太的院落,被请进屋子里时见里面坐着一位鬓角灰白的中年大叔,不禁有些诧异。 范太太起身作了介绍,段玉苒才知道这就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范大学士! 范崇打量了两眼段玉苒,觉得妻子所言并不假!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个烟视媚行的绝色女子,不想看到的却是一名眉目清朗、大气不失婉约的少女。 范崇问了段玉苒一些家中的事,淡声交待将在三日后将她认作义女!成为他范崇的义女后就要谨言慎行、不能坏了范家的名声……还没成为义父呢,就训诫了一大堆! 段玉苒知道范崇这是为了自己好,也非常感恩他愿意收自己为义女,虽然他是不情愿的、被硕王逼迫的! 段玉苒恭谦的态度得到了范大学士的好感,待她离开后,范崇对妻子道:“看着倒是个不错的姑娘,只是过往……” “你也真是的,方才板着脸训人的架式连我都吓了一跳。”范太太嗔怪地瞥了一眼丈夫,“我不是说过了,应国公府的太夫人都替她主持了公道!东盛郡王府那件事明明也是郡王夫妇有失厚道,怎么倒都怪到无辜的姑娘家身上!” 范崇见妻子不悦,赶忙放缓语气道:“唉,我不也是觉得堂堂一位大荣亲王,娶个嫁过一次、又被退过婚一次的女子,实在……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你过去不还说硕王年长不娶是因为京中千金都看不上他!说他一身铜臭,一身肥肉吗?”范太太哼声地道。 范大学士尴尬地笑了笑,温言软语安抚老妻不要再提旧事,免得被硕王听去,指不定又怎么折腾他们范家了! 收义女、认义父的仪式很简单,段玉苒给范崇和范太太敬了茶,又向几位义兄、义嫂行了礼,并送上小礼物。 知道自己会被范大学士收为义女后,段玉苒就在给段玉杭的信中提到让他运一些琉璃饰物和小物件过来,毕竟她绣帕子或做鞋子是来不及了,在这样的书香世家里给银钱又实在是不妥! 除了一直陪伴范太太的小儿媳之外,范崇对其他儿女没有说明段玉苒的真实身份,只说是旧友之女来京投奔,并恳请自己收其为义女,并觅一门好亲事。这种事很是平常,范家人也不以为意。 ** 虽然段玉苒思念着父母和兄长,但她知道只有忍过这一时,未来才是光明的! 范太太是个热心的义母,她请了一位嬷嬷教段玉苒宫廷礼仪,还请了绣娘教段玉苒绣嫁妆……段玉苒的生活又充实而忙碌起来。 三月中旬,桃花盛花、美景炫目,宫中传来皇帝欲在行宫盛春园组织一次春游(囧),允臣子带及家眷同行! 范太太立即为段玉苒赶制了几套春装,兴冲冲的说要带她一起去春游! 段玉苒一直在等顾衡出现,可他却始终未露面!本想婉拒春游的事,范太太却说也许会碰到硕王,她便默然了。 说是春游,但去行宫的路上却是个遭罪的过程!皇驾的队伍已经走到半路了,有些京中名门贵族的车还有没出城的呢!一路上也不能停歇下来,男人们有了内急可以纵马跑到偏僻地方方便,女人们只能在车上解决或是忍着! 出发这天早上,段玉苒早早起身,洗漱过后并未吃喝任何东西,就怕在路上出问题。 又饿又渴的旅途并不美好,段玉苒边扒着车窗偷偷欣赏春景的心情都没有!更遭罪的是,没吃东西的她竟然晕车了!因为车队不能停,停下一就会挡住后面马车的行进,范太太着急之下也只能派仆妇下车过来探望,还拿了治晕车的药膏给段玉苒。 段玉苒吐无可吐,最后满口的苦!瘫倒在云珠的膝上,虚弱的她竟幼稚的怨恨起顾衡来! 碧珠用冷水打湿了帕子拧干,压在段玉苒的额头上,和云珠一起忧心地望着主子。 车外又响起一名妇人的声音,“车上可是范大学士的义女,段小姐?” 车夫应了声“是”。 那女人又道:“我家主子得知段小姐身体不适,特命我送上新鲜的水果以供小姐食用。” 云珠和碧珠对视一眼,都觉得车下这名妇人的声音耳熟。 碧珠掀开车帘向下一看,差点儿叫出对方的身份! 吴娘子一身青布衣作仆妇打扮,手里提着一个朴实的竹篮子,篮子里的梨子上还挂着水珠儿! 这个时节有新鲜的梨子,在富贵人家也是稀罕! 马车减了速度,碧珠跳下来与吴娘子站路边低语,不一会儿提着果篮子回来了。 “小姐,是王爷命吴娘子送来的新鲜果子。”碧珠将果篮子往段玉苒面前推了推。 清冽的果香扑鼻而来,多少缓解了段玉苒胃中的不适。 段玉苒抿抿苍白的唇没说什么,碧珠赶紧切了一只梨子放到碟中,又取了小银叉供段玉苒食用。 段玉苒吃了半个梨子后觉得好多了,但头依旧昏沉。 临近日落,车队终于到达了行宫盛春园,所有车上的女眷下来时都面色灰败,光彩不再! 范家人被安排到一个叫拱月轩的院落,此行只有范太太、范大奶奶和范六奶奶、再加上段玉苒跟了过来。 范六奶奶二十三岁,已经生了一儿一女,但性格依旧像个小姑娘似的开朗,段玉苒住在范府期间,范太奶奶经常去找她聊天,所以二人相处很是融洽。 范大奶奶已经三十多岁,个生沉稳不多言。到了居住的地方就服侍婆婆洗漱、用膳、休息。 范六奶奶在旁帮了一会儿手,就跑到段玉苒的屋子里来说话。 “听说他给你送来了鲜果子?”范六奶奶挨着段玉苒坐下,用手肘拐了拐段玉苒,很八卦的眨着眼睛,“母亲说今日车上吃的果子是你让人送去的呢。我一打听……” 段玉苒脸上飞红,抿唇侧坐过身,继续手中的绣活儿。 范六奶奶嘻嘻笑了两声,从针线篮子里拎起一条绣着特殊纹饰的带子,看长度和用料应该是准备做镶边所用。 “咦,这种东西你还要自己绣啊?”范六奶奶仔细打量着镶边,“这纹饰还真是挺特别的,好像……” 段玉苒拧身抢过来藏在袖里,嗔道:“六嫂子!” 范六奶奶顿时笑弯了腰,站起身不再打趣段玉苒,“罢了,你这个面皮薄的!我只是过来看看你这里缺不缺东西,若是有什么安排不妥当的,只管去找我或是大嫂。” “多谢六嫂子。”段玉苒站起来诚心地向范六奶奶道谢。 范府的女眷虽与自己不是血缘上的亲戚,但她们对自己都很好!连面冷的范大奶奶都是个心热的好人,只是不太善于表达而已。 送走了范六奶奶,段玉苒便也收拾一下歇息了。 ** 次日,经过一|夜休息恢复元气的大臣与女眷们穿得五彩斑斓地出现在盛春园中,使春色更加迷人! 段玉苒还怕有些人会认出自己,但范太太带她接触的女眷都是清流之士的夫人,和那些高门贵妇们却是不走同一路! 一开始段玉苒还耐着性子坐在旁边听这些夫人议论诗词,她们兴起时还能吟几首诗,后来段玉苒就觉得心虚了!她虽然也有文化、也会画画,但张口就作诗、提笔就作水墨画可是不行! 向范太太低语说去别处走走,范太太应了,还提醒她哪些地方不能去,哪些地方能避开高门贵妇与贵女们。 段玉苒向范太太道了谢,带着两个丫鬟择了一条小径漫步而去。 在春天绽放的花朵虽多,但也分地域不同、开花的时间也不同。盛春园中的宫人们却能违逆时节,让百花在非花季时绽放。 但春天里还是欣赏桃花最好,段玉苒看到几株开着红色桃花的桃花树时,不禁想起应国公府的红梅林。 “这桃花再红,到底也是红不过红梅啊。”段玉苒指尖轻触着一枝桃花,笑着对身后的婢女道。 “你喜欢红梅?”男子低沉的声音突兀的在段玉苒身后响起! 段玉苒一惊,猛然转身看去! 只见穿着宝蓝衣袍的顾衡就站在自己身后!云珠和碧珠却不见了踪影! “王……王爷?”段玉苒受了惊吓,瞪大眼睛看着顾衡。 他好像又瘦了一些似的!但以前的吨位实在太大,再怎么瘦,他都是个胖子! 顾衡迈步上前,狭长的眸子里带着笑,“见到本王这么吃惊吗?” 段玉苒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突乱跳,脸颊上热得像能喷火! 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却不敢抬头看顾衡了。 咔嚓,头顶响起树枝折断的声音,然后一枝带着清香的桃枝就出现在段玉苒的视线里。 “送给你。”顾衡低声道。 段玉苒扭捏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过来,“多谢王爷。” “你在范府过得怎么样?还适应吗?”顾衡负起双手微俯身的问道。 “范大学士……不,义父和义母待我很好。”段玉苒摆弄着桃枝小声地答道。 “那就好。”顾衡笑了笑,“这里的风景不错,我们边走边聊如何?” 这是约会的邀请吗?段玉苒都有些吃惊了!古人也有这么直接的追求手法吗? “好。”段玉苒收起惊讶,点头答应。 二人沿着小径继续往园中走,两旁的迎春花、桃花和一些不知明的花朵争相开放,虽然不如一些名花那般雍容华贵,但看到它们生机勃勃的样子就令人真切的感受到春天的到来。 “王爷,民女一直有件事想问您。”段玉苒跟在顾衡的身后走了一会儿后,开口道,“您是真的喜欢民女吗?” 大荣国的王爷放着高门贵女不娶,跟皇帝和大学士斗智斗勇求娶一个名声不怎么样的和离女子,说出去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王爷脑袋有病! 顾衡停下脚步,转身望着段玉苒,“那玉苒喜欢本王吗?” 段玉苒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他们的对话是不是太不符合这个时代的男女规矩了? “我……我不知道!”段玉苒窘迫地嚷了一声,半转身子不看顾衡恼道,“王爷帮助和救了我许多次,我只是觉得……觉得好像对你有了异样的感觉!但是不是喜欢,我不知道!” 此地无银三百两!都说有异样的感觉了,还不说喜欢! 顾衡呵呵低笑,伸手拉住段玉苒的手臂,将她扯进自己的怀里! “呀!”段玉苒低呼一声,就被顾衡搂住了! “本王是个生意人,看中的东西就会马上拿下,免得夜长梦多、或是被别人先下了手。”顾衡抱紧段玉苒低喃地道,“以前我是傻了,竟会错了自己的意。还想把你往别人身边推!这是我顾衡头一次做生意昏了头!” 段玉苒心儿雀跃,靠在宽阔温暖的怀抱里,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全! “生意?难道王爷将感情也当作生意不成?”段玉苒不悦地抬头指责道。 “是一辈子的生意,只赚不赔!”顾衡哈哈大笑起来。 -本章完结-   ☆、127.前夫进京 段玉苒没和古人谈过恋爱,和任飞鹏的婚事也是按着古礼而行,所以她一直认为古代男女间的情爱表达都是含蓄的…… 但顾衡对待感情的方式却令她明白了什么叫“民风开放”! 幸运的是,顾衡是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后就会付诸行动的男人,而段玉苒又不是个矫情、故拿姿态的女人! 两情相悦本就是最开心的事,若是矫情得产生误会再一拍两散岂不是闹心! 撕掉隔在二人中间的那层揣摸与猜测、互通心意后,顾衡和段玉苒都放下了心。 顾衡抱着段玉苒笑了一会儿,才松开手推开脖子上都变得米分红的佳人。 “春游之后,我就请父皇为我们赐婚!”顾衡对段玉苒道。 寻这个时机赐婚也是给旁人一些猜想的空间:例如,是不是硕王在春游时惊鸿一瞥看到了范大学士的义女,继而倾慕求娶云云。 段玉苒红着脸、弯着唇点了点头,但随后又有些担心地道:“若是将有人发现了我真实的身份怎么办?” 顾衡揪了一片桃花瓣按在段玉苒的额上,惹来她娇嗔的一瞪。 “不用怕,本王会有安排。”顾衡虽然是笑着这样说,但眼中的闪过不易觉察的冷色! 段玉苒知道,自己在顾衡面前是没有什么秘密的!除了嫁给任飞鹏的那一年之外,之后发生的事,他几乎都知道,甚至还参与过!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顾衡也应该很了解,所以段玉苒在他面前没必要“装模作样”。 但面对感情时,女人还是会想得多一些。只是段玉苒不想这个时候拿出来困扰自己和顾衡! 二人在春色盎然的园子里又并肩而行了半个时辰左右,可惜并非是在谈情说爱,而是讨论着天蓝山庄琉璃窑的事!若是范太太知道自己制造的机会被这对有情人如此利用了,一定会扼腕叹息! 与硕王在盛春园见过一面后,段玉苒的心便彻底安了下来。不是她太轻信男人的甜言蜜语,而是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值得硕王可图的!如果这次再瞎了眼遇到个渣男,她段玉苒也只能自认倒霉了!但好在渣男是王爷比一个不成气的举子要强,起码她有了王妃身份,做起赚钱的生意来也官商两道顺利些! 果然,硕王不是个说空话的男人,春游返京没多久,宫里就下来两道圣旨! 一道是昭告天下时隔四年的采选正式开始!家中有适龄未嫁女儿的不得再议亲事!另一道圣旨是颁给范大学士府的,皇帝将范大学士的义女段氏赐婚给硕王! 也许是秀女采选的消息太引人注目,硕王被赐婚的事却被很多人忽略了!而且范大学士也很低调,并没有四处张扬、摆酒庆祝。以至于后来硕王大婚,还有人惊奇硕王怎么突然就成亲了(囧)! 硕王参加早朝的消息传到后宫时,卢贵妃就又惊又怒、发了一通火,但皇帝的圣谕是不会更改的!卢贵妃一边惧怕硕王在朝中聚集势力,影响了七皇子的未来,一边又焦急皇帝何时才能废了太子! 对于亲弟弟终于开窍肯上朝议政,太子顾鼎是非常高兴的!他早就想让顾衡参与朝议,但顾衡始终表现出没兴趣的样子,而且只要皇帝和太子一提这件事,他就玩失踪跑到外面去!也难怪这次硕王自投罗网,皇上急得马上收网口! 皇帝对太子虽然不怎么样,但硕王接济东宫和帮太子妃置私产的事,皇帝都是知情的!对此,皇帝并没有怒斥硕王,也没有对东宫怎么样! 有人说,皇帝对太子的冷淡是一种磨练,也有人说皇帝是疼爱硕王不忍责难!不管别人说什么,硕王上朝议政就意味着太子在朝堂上又多了一份助力!卢贵妃的如意算盘就有碎的可能! 卢贵妃还没从硕王参与议政的恼怒与焦虑中缓过劲来,皇帝赐婚的圣旨就下了!未来硕王妃的人选竟然是那个两次坏了自己好事的段氏!别以为在范大学士府镀了一层金、成为范崇的义女了,她卢贵妃就不知道其中的猫腻! 卢贵妃在圣旨颁下去当晚就病倒了,是气病的! 皇帝到宸坤宫探望生病的卢贵妃,卢贵妃还不能说出自己生病的理由,只能说是春游累到了,又受了风寒。 母亲伍氏进宫,卢贵妃才算找到了发泄的出口,说了硕王赐婚的事! 伍氏听了也是大吃一惊,想不到那个破鞋段氏竟然有手段迷惑了硕王娶她做正妃!看来真是不能小瞧了她去! 看着卢贵妃一副恨不得抓来段玉苒碎尸万段的样子,伍氏突然灵机一动! “娘娘莫气,臣妇倒觉得硕王是个傻子!舍了景国公这么有力的靠山,非要娶个无权势背景的破烂币,他不是傻了是什么?”伍氏挑眉道,“既然硕王不娶景国公的小女儿,娘娘何不向皇上讨个恩典,将那张小姐指给咱们七皇子啊!” 卢贵妃正咬牙切齿呢,听母亲这么一说倒是愣了!她还真没想过这一层! 之前也是想给七皇子和十皇子都说门有力的亲事,但左挑右选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家!毕竟有权势的大臣,谁也不愿放弃自己现在的地位啊! “那景国公已经不是工部尚书了,其女嫁给皇子也没什么关系了啊!”伍氏略显兴奋地道,“虽然表面上景国公已不是权臣,但多年经营下的人脉岂是说断就断的?” 卢贵妃的眼里也有了光彩,“本宫倒是未曾想到这一点……” 虽然之前她的确妒嫉过皇帝为硕王的婚事谋划诸多,但却没想过为自己的儿子求娶景国公的女儿! “依臣妇之见,硕王最好是娶了段氏当王妃,将来段氏的真实身份一曝光,有他们苦头吃去!”伍氏嘲弄地笑道,“到时候人们都嘲笑硕王绿云罩顶了!皇上肯定也会觉得不悦,也许就不待见硕王了!” 卢贵妃听了母亲伍氏的分析,如同吃了神丹妙药,顿觉心情舒畅、身体轻松,连病都好了一半! ** 原本三老爷是想带着妻儿再回京中香炉胡同居住的,但段玉苒写信让他们暂时不要回来。一是三太太经不起再次折腾,二是赐婚下来后怕生出什么变数,危及家人安全! 顾衡对天蓝山庄的保护一向周密,所以三老爷他们住在山庄里反而更令段玉苒安心! 可这一次段玉苒却料错了,卢贵妃不但没使坏,反而准备积极促成硕王和她的婚事!赏下来的首饰、贡缎简直要晃花人眼! 三月除了采选秀女是大事外,还有春闱是大事! 赶考的举子们有在年后就进京暂住的,也有一路游山玩水过来的。使得京城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段玉苒知道忠勇伯府的大爷段玉枫也在参考之列。某日,范六奶奶参加外面的宴会归来,到了段玉苒的院中坐下喝口茶后说了一件事。 “听说安国公府在平城的旁枝有个族中子弟也进京来赶考了。”范六奶奶挑眉道,“今天安国公夫人还特意向我们炫耀了一番,说那位侄子才华如何出众,今年必然高中!后来有人问那位公子可曾婚配,安国公夫人一时走嘴就说是娶过忠勇伯府四小姐、后来和离的!” 段玉苒听说任飞腾也来参加春闱,倒是不觉得奇怪。虽然任飞腾上次春闱失利,但任氏夫妇却对儿子抱了很大期望!这才由着任飞腾的性子搞什么平妻的折腾! 范六奶奶见段玉苒神情平静,才放下心来,拉着段玉苒的手道:“妹妹别怪我多事,我也是怕那姓任的臭男人嘴上没个把门的,到处瞎说!到时候再坏了妹妹与硕王的亲事!” 段玉苒朝范六奶奶笑了笑,感激地道:“我明白六嫂子的好意。既要成夫妻,便是要互相信任。如果王爷只是听到一些流言蜚语便对我有了芥蒂,以后又谈什么夫妻同心呢?” 范六奶奶点点头,“你能这么想就是最好。不过,你与硕王的婚事是皇上赐的婚,王爷想反悔也是不能!” 段玉苒被范六奶奶的俏皮逗笑,与之又聊了一些其他,才将其送走。 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任飞腾进京的事,但段玉苒心中还是有些膈应的!正如范六奶奶所说,任飞腾如果是个混蛋,胡说八道一通,传到顾衡耳中难免会心里不舒服! 想了想,段玉苒写了一封信给顾衡,“我与任飞腾夫妻一载,徒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勿信任何谣言。” 上一世在小说和电视剧中看过太多因误会而分离的故事,段玉苒觉得还是一切都说开比较好,不能太高估任何人的胸怀和智商! 信送出去第二天,顾衡就回了信。这信是放在新鲜水果的下面,信封上都染了果香。 段玉苒展信看到:吾知安心备嫁春燥多食鲜果 甜丝丝的气泡从心底冒上来,段玉苒咬着嘴唇也掩不住上扬的嘴角,她看着桌上的鲜果都有点儿舍不得吃! 不过……顾衡说“吾知”?他怎么知道自己和任飞腾没圆房的?段玉苒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滴血般的红艳! -本章完结-   ☆、128.狂生 虽然在顾衡和范家人的庇护下,段玉苒只需安心待嫁即可,但她其实非常思念身在天蓝山庄的父母和兄长,也挂念着琉璃窑如何了。而且,她出嫁是从范府被迎走,三朝回门也是回到范府来,倒将自己的亲生父母略了过去!每当想到此处,段玉苒便闷闷不乐,甚至还会红了眼圈。 云珠和碧珠替自家小姐再嫁竟成为王妃这样的大喜事高兴,却发现主子羞怯开心了几日后,又变回了这前忧郁的样子,很是不解。 云珠听年长的嫂子、妈妈说,有些姑娘出嫁前总是心情会起落一番,只当段玉苒也是如此。碧珠却觉得自家小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了,上次嫁任飞腾时也没这样过啊!她怀疑任飞腾那个混帐男人进京的事,还是令小姐不高兴了! 忍了两天,碧珠在给段玉苒梳头时道:“小姐,你若嫌姓任的讨厌,何不写封信让王爷将他赶出京去?” 在这京城之中,除了皇帝最大,就属硕王最厉害了吧?毕竟硕王是皇子,还是唯一封王的皇子,即使犯了什么错,大臣们也只能向皇帝告状,不敢私下对其怎样! 段玉苒听了碧珠的话一愣,不明白这丫头怎么突然提起任飞腾? “任飞腾是进京赶考,好端端的赶他作什么?”段玉苒皱眉地道。 不是段玉苒大度,原谅了任飞腾那个渣前夫,而是她对任飞腾从未有过半点儿感情!和离后,两个人就真如和离书上所写“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任飞腾别说出现在京城里,就算到范府坐客,与她段玉苒也是无关的! 碧珠一阵紧张,瞪大眼睛道:“小姐,那个姓任的当初多无耻啊!他一边喊着要抬自己的表妹做平妻,一边又和绿珠勾搭……” “碧珠!”拿着段玉苒衣裳从内间走出来的云珠喝了一声,“乱说什么呢?你一个姑娘家,说的那叫什么话?没的污了小姐的耳朵!” 好人家的姑娘的确不该议论别人家屋里的事,像“勾搭”这样的词汇更不应该挂在嘴边上。但碧珠是替段玉苒抱不平,她本身又是个丫鬟,倒没太在意。云珠是三太太精心挑选和培养来服侍女儿的,加之又个性稳重,所以她时常要提点和指正碧珠的鲁莽与不对。 碧珠噘了噘嘴,没再往下说。 云珠无奈地瞪了一眼碧珠,将衣裳放到榻上,才走到梳妆台前。 “你这性子和这张嘴啊,说了多少次要收敛一些,免得给小姐惹祸!”云珠伸手点了点碧珠的头训道,“将来变成了硕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你若还是这样,我便请小姐将你罚作扫地的粗使丫头!” “就算是扫地的丫头,也是王妃院子里的扫地丫头,比旁人有脸面!”碧珠朝云珠吐了吐舌头。 云珠举拳作式要打不听训的碧珠,碧珠伸着脖子让她打,摆出一副无赖相。 段玉苒被两个丫鬟无拘束的打闹逗得弯了嘴角,心情也好了一些。 云珠和碧珠偷眼见段玉苒露出了笑容,二人同时松了口气。 梳妆好、换了衣裳,段玉苒就去给义母范太太请安。 常在范太太身边服侍的是范六奶奶,段玉苒与她一向谈得来,所以三人在一起相处挺愉快。 皇帝给硕王和段玉苒赐婚,但成亲的日子还需钦天监仔细选取。范太太是个热心的人,她自己也翻黄历帮段玉苒寻成亲的好日子。 “我在五、六月份挑了几个吉日,倒也不知哪一个更好。不如我们去大钟寺找住持果亮师傅帮忙看一下?”范太太手里拿着黄历本子,热切地问段玉苒。 范大学士和范太太生了六个儿子,没生出女儿来,这是范太太最大的遗憾!如今收了一个义女,还是在自家出嫁,她别提多高兴了! 段玉苒虽然觉得准新娘和别人谈论自己婚事没什么,但古人却是觉得不妥!所以,她故作娇羞的用帕子遮住半张脸,抿唇不语。 范六奶奶见状吃吃地笑起来,“娘,硕王与妹妹成亲的日子得是宫中钦天监来定,您就算向住持师傅求了吉日也是无用啊!而且,五六月份会不会太急了些?” 范太太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钦天监选他们的,我选我的,若要是重合到了一起岂不是更好?五六月份怎么太急?王爷二十六七了,玉苒也十九岁了,都不小啦!” 段玉苒这回是货真假实的害羞了。同时心里也是草泥马奔腾不止!十九岁就已经是古代的大龄剩女啦! 范六太太本来也不是真的劝婆婆别多事,只是为了不令段玉苒太害羞。见婆婆一副执着的样子,便笑道:“那不如明天就去大钟寺吧?若是非赶着初一、十五的时候去,恐怕人还多!刚好十五已过,咱们这个时候去,人应该不会那么多了。” 范太太觉得小儿媳这个主意不错,她也不太喜欢身处在人山人海、香火呛人的寺庙里。 婆媳二人意见一致,也不管段玉苒愿意同行与否,就直接拍板定了明天去大钟寺上香、求签、算成亲的黄道吉日! “……”段玉苒看着这对婆媳兴奋的样子,倒有些羡慕关系如此融洽、性趣相投的婆媳关系。 硕王的生母已逝,宫里的庶母倒是有一大堆!首当其冲、最头疼的就是卢贵妃!段玉苒料想到自己将来少不得要和卢贵妃上演几场宫斗戏码!还有一个阴阳怪气、看不上自己的太子妃大嫂……唉,段玉苒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像云珠所想的那样,得了婚前恐惧症? ** 范太太和范六奶奶是行动派!即使第二天下起了小雨,她们也坚决不取消行程! 好在雨下得并不大,春天的雨透着清爽的味道,稀稀沥沥的下着,再衬上道两旁新发的嫩绿,仿佛一幅春天美景的油画。 段玉苒今天出门带的是碧珠,因为云珠的针线作得好,主子出门透气去了,她就主动留下来帮着赶制针线活。 范太太与范六奶奶乘坐的马车行在前面,段玉苒和碧珠的马车行在后面。虽说大钟寺就在京城内,但范大太太还是怕路上出什么事,派了六名家丁跟在车旁。 大钟寺,顾名思义就是寺中有一口非常大的铜钟!据说寺庙始建时期曾挖出过一口破烂的大钟,后有人就说这是镇城之宝,能保龙脉云云。当时执政的皇帝听说此事后,就命工匠铸了一口新的大铜钟送给该寺,将挖出那口大钟又再埋回了地下。 有老百姓说地上这口大钟与地下那口钟是相通的,人们在大钟寺烧香许愿,再摸三下大钟就能实现愿望!所以,段玉苒入寺上香前特意看了一眼那口大铜钟,发现铜钟的下半部分锃亮、黄澄,上面却已经氧化发污。 上了香、捐了香油钱之后,范太太一行人就被请到了寺中为香客准备的客室休息,小沙弥去请住持师傅。 范六奶奶问段玉苒可在许愿后去摸那大铜钟了,段玉苒摇头说准备离开前再去摸。 范太太有些疲累,就歪在简仆的榻上暂作休息。 范六奶奶和段玉苒正低声说着话,就听到外面传来喧哗的声音。 很少有人会在寺庙里喧哗,因为那样是对佛祖的不敬。但这些贸然闯入香客休息院落的人显然没放在心上!说说笑笑、嗓门大的能惊飞鸟儿! 范六奶奶和段玉苒都皱了皱眉头,门口有范府的婆子守着,那帮人应该是不会放肆的乱闯到客室里来。 “任兄弟,如你所说,那段氏岂不就是个善妒的母老虎?”一名男子轻佻、大笑的声音传来,“这么说来,东盛郡王世子还真是逃过一劫了!哈哈哈!” “我听一位同乡的同窗说,那段四小姐不但善妒,还是个心黑手黑的妇人!我那同窗年前迎娶的新婚妻子正是忠勇伯府的一个庶女,那同窗的妻子跟我同窗说在家时时常被四堂姐欺辱,还曾被其殴打过!”又有人激愤地道,“如此恶妇谁人敢娶!” “可是,我却听说应国公府的太夫人很是喜欢那位段四小姐,还曾当着一众夫人的面批了任兄的不是。”一个男人怯懦却不低的声音道。 屋内,范六奶奶在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就气得站了起来,却被段玉苒伸手拉住。 “唉,那个女人最擅隐藏真面目。在外人面前温柔娴淑的样子,关起门来转脸就是凶悍恶毒。”男人幽幽地声音伴着叹息传来,“我爹娘就是受了她的蒙骗,才逼迫我娶了她进门。她进门后就翻了脸,竟对我爹娘也横眉立目!若不是她实在可恶,我爹娘又怎会将表妹抬进府给我当贵妾?” 段玉苒听到这个声音,马上就听出来是任飞腾那厮!这个男人还是这么不知廉耻、喜欢颠倒黑白啊! “郑老夫人一定是被她表面的样子骗了去,才误会我。”任飞腾又道,“他日我会随伯母去应国公府拜望,到时会向郑老夫人解释清楚,免得污了我的清誉。” “对!任兄不能由着那妇人抹黑你!”有人赞同地鼓励道。 还有人听任飞腾说“会随伯母去应国公府”,便问他的伯母可是安国公夫人,又羡慕他能与应国公府搭上关系。 段玉苒拉着范六奶奶听了一会儿,觉得外面这帮没规矩、吵闹的家伙应该是入京赶考的屌丝书生们!任飞腾也只能在这些人中寻找存在感了! 范六奶奶实在听不下去了,又被段玉苒拉着不能到外面去骂那群混蛋,便走到门前喝了一嗓子:“哪里的无礼之徒在外喧哗?周妈妈,还不将他们赶出去!” 门口守着的范府妈妈听了,便连忙上前请那几个书生离开。 书生们本是在寺中闲逛,恰好见此院落清静,就信步走了进来。不想院中禅室竟有女眷在此休息,又被人家训斥无礼,不禁一个个都面红耳赤起来! “啧,又是一个悍妇。”有人小声地咕囔道,“看她们带着看门的婆子,想来也是富贵人家的妇人!这些女人性傲无礼,还不如蓬门小户家的姑娘良善!” 周妈妈听了眼睛一瞪,“这位公子胡说八道什么呢?请速速离开!” “咦,这位妈妈好生不讲理!难道这大钟寺是你们主子建的不成?是你们的家庙不成?倒不允我们在寺中随意走动了!”进院就大笑着说段玉苒是母老虎的那人又拔高声音喊起来,“小生在此劝一句屋内的太太、小姐,有那富余的银钱不如救助几名贫苦百姓!比起你们大把的捐香油钱可功德无量多了!” “你!”范六奶奶气得刚想隔着门对骂,就听到身后范太太有了响动,只得转身去照顾婆婆。 范太太小眯了一会儿,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娘,吵醒您了。”范六奶奶忍下气扶起婆婆。 “发生什么事了?”范太太强打起精神坐正身子。 “没事的,娘。”范六奶奶道,“是几名狂生在外吵嚷。” 范太太出生在书香世家,丈夫又是大学士,对读书人还算了解。 “唉,世风日下,踏实的读书人都被这些不知天高地厚、自认满腹经纶与治国之策的草包给掩去了风华啊。”范太太长叹一声,扬声地道。 外面几个书生听到范太太的话,都胀红了脸! 那喊声最高的书生又不服地嚷道:“里面的太太这话说得偏颇!什么叫自认满腹经纶、治国之策的草包?莫非是在说我等?” 范太太冷哼一声,对范六奶奶道:“再打发人去问问住持师傅何时能来,若是今日不便,咱们便先回府去吧。” “是,娘。”听了婆婆刚才训骂外面的狂生那句话,范六奶奶很是解气,应声都轻快不少。 段玉苒站在一旁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外面这些人议论的是自己,倒惹得范家人跟着气恼。 小丫鬟出去传话,外面的书生还在吵嚷不休!大有逼屋里的女人出去跟他们说个明白的意思! 段玉苒没想到到寺庙上个香也能碰到任飞腾这个混蛋!而且他还真的在抹黑自己! 若是今天只有自己在寺中,听了这些人的议论顶多是不理会,在暗骂几句任飞腾无耻!但现在却惹得范太太和范六奶奶跟着一起被气到,段玉苒就有些忍不住了! 当外面那个狂生又叫嚣着什么为富不仁之类的屁话时,段玉苒抓起帷帽戴上,开门就出去了! 范六奶奶吓了一跳,想拦已是来不及!范太太也是一愣,但很快就平静地拍拍儿媳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段玉苒一出禅房,外面的书生们就安静下来。 在段玉苒她们进寺时,小雨就已经停了,所以书生们只是衣襟或袍摆有些湿,身上并不狼狈。 段玉苒隔着面纱,视线落在了一身霜白衣袍镶深蓝襟边的任飞腾身上。 书生也打量着段玉苒,但隔着帷帽却是看不清其容貌,只从身上的衣裙和身材猜测应是名年轻的姑娘。 “诸位公子可是准备参加今年春闱的学子?”段玉苒刻意捏细、放柔声音地问道。 虽然和任飞腾做了一年的夫妻,他们的交流并不多,但段玉苒还是不想冒险被他从声音认出自己!因为这样会给范家人带来麻烦! “正是!”听声音就是那个狂生,他站在任飞腾的左手边,长着一张红痘脸! 段玉苒只看那狂生一眼就恶心得想吐!并不是因为对方的脸上长着青春痘,而是那副“我非常了不起、我很拽”的死德性,让人很想过去踹他两脚! “小女子奉劝各位公子,还是不要参加春闱为好。”段玉苒嘲弄地轻笑了一声后道。 任飞腾挑挑眉,朝段玉苒拱起手,作出儒雅风流之态地道:“恕小生愚钝,不知姑娘为何对我等有这样的劝告?莫非姑娘出身高贵,因我等今日冒犯,便要回府向身处高位的长辈告状,令我等名落孙山不成?” “哼!若是科举是这般能被妇人操弄的,我等不考也罢!”狂生道。 “就是!就是!”其他书生跟着附和道。 “呵呵!”段玉苒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鄙视地扫过这几名屌丝书生,“大荣科举是为皇上选拔精英之才,为民选拔有志之士,说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也不为过!几位公子寒窗苦读圣人书,却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你!你这……” “时为幼儿、尚未开蒙之际,家中长辈首教孩子的便是礼仪!开蒙后,先生先教的也是礼仪廉耻、其次才是学问!几位公子入寺大声喧哗此为失礼!又背后非议他人此为失礼与失德!打扰到别人不致歉、反而强词夺理此为无礼与胡搅蛮缠!妄议朝臣在科举上营私舞弊,这便不是失礼和失德的小事了,而诽谤的大罪!”段玉苒收了笑容厉声地道,“我大荣的朝堂上怎么会容你们这种失礼失德、不知廉耻的败类出现?所以小女子才奉劝各位不必去考了,免得浪费各位考宫的时间与精力!有那个时间与精力倒不如多看几篇其他人的卷子!” -本章完结-   ☆、129.悲情前夫 段玉苒一直认为:既然穿越到了古代,那么就得接受男人三妻四妾这个不可避免的现实!甚至她也想过,与丈夫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后便托病不再与之同房,然后随便丈夫纳妾、生下庶子女!只要她把持住一个度,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谋好将来就可以! 但想归想,真正实施起来却难受相当大! 过去只当任飞腾在感情上是个渣男,打着痴情的愰子还不忘偷香窃玉!今天一看,他品行上也渣得掉底!怪不得郑老夫人说他们任家德性败坏!不愧是阅人无数的老人家,从一事知人根本! 段玉苒的话激怒了那几名书生,正吵嚷着要和她理论,大钟寺的住持果亮师傅就赶了过来。 看到寺中大和尚出了面,几个书生便不敢再张狂无礼,在果亮师傅温和微笑的注视下灰溜溜地离开了院子。 果亮师傅因一些寺中的事耽搁了,听范府的人过来说有人在休息的院落闹事才暂时放下手边的事匆匆赶过来。 果亮师傅向范太太致了歉,范太太和范六奶奶也不是会迁怒的人,但因为几名狂生的无礼,也使得她们没了兴致再与果亮师傅详谈。 范太太留下几个挑选出来的黄道吉日,请果亮师傅先帮忙看一看,过两日她再派仆人到寺中取结果。 就这样,一行人兴致高昂的来大钟寺,却被几个不知学问如何、却把尖酸刻薄当成孤傲的书生搅得败兴而归! 回到范府后,范太太就将此事跟范大学士说了,还让小儿媳在旁详细的将那些人的话学了一遍! 范大学士刚开始听了两句就面露不悦,但他不高兴是针对段玉苒!以为这个义女像任飞腾和几个书生所说那般善妒、不孝! 尔后,范六奶奶又讲了那几个书生多次言行无礼,段玉苒气不过出去与他们理论,劝他们不要参加科考浪费考官阅卷的时间! 范大学士听到这里便忍不住笑出声来,“段小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虽然已经收段玉苒为义女,范崇对这个义女还是保持着距离感,毕竟自己是被硕王胁迫不得已才答应的!而且,他一直对段玉苒的人品与过往心存芥蒂,所以并不像妻子和儿媳那样对义女和蔼亲近。不过,他是义父,严肃一些也无人怀疑。 “段妹妹还是心善了些!”范六奶奶哼声地道,“若是儿媳出去,不但要骂他们那些混帐,还要让人打得他们抱头鼠窜!” “咳!”范大学士收起笑容轻咳了一声,对小儿媳这种粗暴的念头颇不赞同,“他们都是来赶考的举子,你一个妇人怎可对读书之人无礼?若是骂了他们、打了他们,你们有理也变没理了!” “公公教训得是。”范六奶奶收了气焰福身认错,随后又道,“不过,段妹妹说得那番话也是有道理,若是那种读书人也能中举入仕,可真是老天无眼!” 范六奶奶是乡间教书先生的女儿,从小在乡村长大,所以个性比一般书本网出身的姑娘要泼辣一些!当初范六爷回乡祭祖,和几个远房堂兄弟使坏捉弄教书先生,结果被教书先生的女儿几扫帚给拍得四处逃窜!范六爷在京中养尊处优、又是范崇幼子娇宠了些,所以逃得最慢,摔倒在地被范六奶奶不留情的拍了数下!自此二人结下孽缘,多年以后又成就了姻缘。 范大学士和范太太很喜欢小儿媳的性格,但有时候也会有点儿受不了她的直爽和泼辣。 “那几个人的确有辱斯文,这样的人写出来的文章肯定也如其人一般张狂不知收敛。恐怕真是要浪费了考官们的时间和精力了。”范大学士哼声地道。 经过此事,范大学士对段玉苒有了改观,同时也知道了她那个前夫任飞腾也来赶考之事!考虑过后,范大学士将此事告诉了硕王。 最近几日正与新工部尚书崔大人商议春汛筑坝事宜、忙得废寝忘食的顾衡听了之后,挑眉冷笑了一声,向范崇道谢。 接下来几天,赴京赶考的考生中频频有人出意外!细心人很快发现出事的书生正是经常混在一起的那几人! 个性张狂、目中无人、得罪不少人的徐生某日傍晚饮酒后,摔进了京中用作排水的沟渠里差点儿淹死!被人救醒后,他大喊着是有人故意推他才摔进去的!但因为他平时人缘太臭,没人理会他的话!这一摔不但差点儿要了徐生的命,还破了他的相!脸也不知撞在了哪里,鼻梁塌了、上嘴唇豁了、满口只剩下几颗后槽牙在牙床上…… 其他几个常与徐生、任飞腾走在一处的书生不是被门挤了手、五指骨折,就是在楼梯上摔成腿骨折!身上有着伤,这几个书生肯定也不能参加科考了。 任飞腾听说徐生等人的遭遇后心中大惊,很快联想到那日在大钟寺得罪的女眷!莫非真的是得罪了哪家高门女眷,才惹得祸事上身?他害怕得要命,不敢再住在花钱租下来的宅子里,而是奔去安国公府求助! 平城任家只是安国公府旁枝亲戚,当初因为他们一家的所作所为,令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在贵圈儿里丢了不少面子!这次任飞腾进京赶考,一开始也是投奔安国公府,但安国公根本没见他!安国公夫人接见他时不冷不热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没了下文! 事实根本不像任飞腾在外面跟那几个书生吹牛时说的那样,说什么安国公夸奖和鼓励他好好考,如果他中了进士,会疏通疏通给他安排个不错的职缺儿。安国公夫人更不可能带他去应国公府作什么解释!安国公夫人看到他就想翻白眼儿好吗! 但事关能否参加考试,甚至还威胁到性命,任飞腾就不能再死撑着不向安国公府求助了! 安国公夫人听任飞腾夸大其辞的说了那几个书生的遭遇后,也有些震惊,便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怠慢,就让下人速去禀报安国公! 任飞腾好歹也是安国公的远房侄儿,大家也都知道他进京就先到安国公府走动了,若是他在京中出什么事,少不得要被人背后议论安国公府的不是! 安国公听了下人的禀报后,就让人将任飞腾叫到自己的书房问话。当他得知这个远房侄子进京没久,又得罪了一户高门女眷后,真想一脚把他踢回平城去! “三伯父,您一定要救侄儿啊!”任飞腾跪在安国公的面前央求,“爹娘对侄儿今年的科考倾注了很大的期待,侄儿自上次失利后也苦读三年,只为这一次能高中光耀门楣!若是在这时因得罪了权贵而不能顺利参加科考,侄儿不但死不瞑目,更对不起家中期盼的父母啊!” 安国公晃了晃圆咕隆咚的脑袋,斜眼看着任飞腾道:“你可知道自己是得罪了哪家的女眷?你若不知,我怎么帮你?” 任飞腾脸一红,说自己并不知道禅房中是哪户人家的女眷。 “三伯父,还有三五日科考便要开始了,侄儿只求您暂且收留几日,待考试过了之后,便也不怕那家人再使什么阴招了!”任飞腾道。 安国公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免得被族人说他凉薄,就答应了任飞腾的请求。 任飞腾在安国公府里躲到了科举考试,带全东西由安国公府的家丁和书童送至了考场门口,他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但在考场里,任飞腾午后开始腹痛如绞,跑了几次茅厕后到晚上就不行了!第二天考官到小间叫考生时才发现任飞腾出气多、进气少!急忙找人将他抬了出去,又叫人去安国公府通知一声和叫了大夫! 在大夫的尽力救治下,拉得脱水、又在小间冻了一宿的任飞腾命大的竟被救回来了!在租来的宅子里养了半个多月才能起身行走!在此期间,安国公府竟连探望的下人都未派过来一个! 在范府内院绣嫁妆的段玉苒收到兄长寄来的一封信,打开来看了之后红唇微勾,然后烧了那封信。 和任飞腾走在一起的那几个书生出事是何人所为,段玉苒并不清楚!但任飞腾进了考场后却狂泄不止的原因,她可是一清二楚!因为任飞腾带进考场带的吃食和喝的水都被作过手脚了!就算他不见得能考中,段玉苒也不会给他机会尝试! 任飞腾,还是滚回平城做他的举人老爷,和他那个不知扶正与否的真爱表妹过幸福的生活去吧!当然,他的幸福生活也过不了几天了,段玉杭给平城的几位友人写了信,请他们好好“关照”一下任大爷! 轻轻剪断线头,段玉苒抚过绣绷上鸳鸯的眼睛,自从与任飞腾和离后,每当想起这个渣男,她的心情从未如此平静过。 任飞腾身子养得差不多了,狼狈启程往平城返。不知是不是他太归心似箭,马车竟在出京没多远的山路上翻了车!幸而没有翻到山沟里,却和京兆尹府上的大公子一样被翻倒的马车砸中了腿!人家是砸中一条,他是两腿全被砸中,人直接就晕死过去了! 事后,段玉杭连忙写信告知妹妹:与事并非愚兄出手! -本章完结-   ☆、130.大婚 本该滚回平城的任飞腾出京没多远就受了重伤被人救起,又返回了京城求医治疗。 这一次,任飞腾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他的两条腿伤得都挺重,据来看诊的医生说:少则瘫在床上一年半载,慢慢养好能靠拐杖支撑艰难行走,多则躺个数年也不是不可能! 要说这任飞腾也是倒霉!本来他是在车厢里坐着,马车翻了他顶多也是在车里翻滚受些轻伤!可马车在翻倒前,马儿像是受了什么惊吓,扬蹄乱蹬乱跳了几下,就把他甩出了车厢!还没等他爬起来,就听到车辕咔嚓一声断了,整个车厢倒下来重重的砸在他的身上!好巧不巧就是车架、木头最厚重的那部分砸中了他的腿……在车外坐着的书童反倒没什么事,马一受惊时书童就跳下了马车,和车夫试图安抚马儿,所以这一切发生的瞬间,二人都傻了眼! 任飞腾一出事,之前那些在大钟寺冒犯了女眷、回京后就受到不同程度倒霉袭击的书生们炸了,他们先去探望了任飞腾,坐在病榻前义愤填膺的商议着要去官府告状!竟敢有人迫害天子门生、国之未来栋梁! 任飞腾之前租的宅子已经退了,现在住在客栈里,环境自然简陋了些。他听到这帮好友的想法后,哼哼唧唧的附和赞同! “看任兄都被迫害成了这副样子!我等也因之前受伤未能参加上科考,那家人实在可恶!我们抬着任兄一起去官衙,必要府尹找出是哪家对我等施了毒手!此事最好能惊动皇上,还我等一个公道!”有个头上缠着绷带的书生忿然地道。 “各位公子,大夫说我家公子的腿伤不能乱移动!”任飞腾的书童书儿着急地摆手劝阻道。 几个书生瞪了一眼书儿,心道:除了任生伤得最重外,就是满口牙没剩几颗的徐生最惨了!只有将这两个下场惨的推到前面,才有震撼力、才能让府尹重视啊! “去去!你一个小小书童懂什么?”有人推了书儿一把。 任飞腾心里也不愿意去,但看着书生们一个个面含怒色、誓要讨公道的样子,碍于面子又不好拒绝! 就这样,这群倒霉书生写了檄文、抬着任飞腾从客栈出来,直奔京城府衙! 前两日春闱刚开榜,明日就是殿试!百姓们正热议着头三甲谁会是状元、哪个会是探花时,就看到这群残兵败将似的书生游街! 在府衙门口,徐生将手里事先写好的檄文一扬,满嘴漏风地大喊道:“吾等受人迫害!” 一个吊着手臂的书生用完好的那只手去击鼓鸣冤! 一时间,竟真将这件事闹了起来! 殿试过后,新科状元等人骑马游街,还被这些书生堵在了盛安街上闹腾了一会儿!自此,皇帝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 皇帝怒,命京兆尹彻查此事! 京兆尹刚从御书房领了皇命出来,在出宫的路上就与硕王走了个碰头! “微臣参见王爷。”京兆尹上前施礼。 硕王一身紫袍、尊贵之极,微笑地道:“闽大人不必多礼。父皇传大人进宫,可是为了那几个自称受到迫害、未能参加科考的书生告状一事?” 闽大人一愣,赶紧答道:“回王爷,正是此事。天子脚下,竟有人做出这种……” “闽大人,本王现在就告诉你凶手是谁。”硕王垂眸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轻松地道,“是本王让人去教训那帮无耻之徒的,因为他们冲撞了本王的未婚妻其义母!这帮书生对妇孺尚不知礼让、尊重,怎堪以为臣?” 闽大人傻在当场,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抓到“犯人”了!还是人家“自首”的! “这……王爷……这……”闽大人不知该怎么办了! 硕王和蔼地道:“闽大人不必为难,本王这就去求见父皇,将事情说明白。你且回府衙等消息吧。” “是。”闽大人额上冒汗,躬身告退。 目送京兆尹的身影离开,硕王勾了勾唇角,转身朝御书房走去。 ** 很快,一道圣旨降了下来! 那几名告状的书生欺辱高门女眷、此乃品行有亏!每人打五十大板,废其举子身份,这些人及其三代子孙不得禄用为官! 圣旨一下,顿时震惊了京城上下! 那几个书生还在府衙门口闹着等“公道”,结果圣旨到了之后,他们就变成了罪人!衙役如狼似虎的将喊冤的书生们抓起来,当着一众看热闹的老百姓的面,掀了袍摆一顿拍板子!打得他们皮开肉绽、血染白袍! 任飞腾本来双腿就不便,又被打了五十板子,被抬回客栈就奄奄一息,怕是要不行了! 书童书儿吓得魂不附体,只得再去安国公府求助,但连门都没进去就被赶了回来!无奈,托人写了封信向平城的任老爷、任太太求助。 范大学士一直密切关注着这件事,他心里清楚此事绝对跟自家女眷那天在大钟寺遇事有关!书生们告状时,他还担心是小儿媳出手所为,后逼问下得知并不是范六奶奶派人做的,但也不排除府衙查到范府!万一沾上这件事,范府的清誉…… 只是没想到,事情的结果突然反转,书生们告状不成还被皇帝下旨严惩!范大学士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很快,钦天监算出的吉日呈给了皇帝,硕王大婚的日子也定了下来。 五月十六,据说是个大大吉的日子! 大钟寺中的果亮师傅那边选定的五月份吉日恰好也是五月十六这一天,范太太知道后笑得合不拢嘴,直说“这是真的大吉”! 按理说,古人从订亲到成亲,这个过程繁琐又耗时!有的从订亲到成亲,竟是要两三年的时间! 但皇帝说了,硕王老大不小了,别再拖了! 日子定下来后,硕王亲自到范府来了一趟,隔着屏风与段玉苒说了一会儿话。 想起过去他们面对面坐在一起的时光,竟感觉有些遥远了似的! “任飞腾的事你插手了?”顾衡抿了一口茶后,抬眼望着纱面屏风后隐约的身影问道。 “是。王爷也……也插手了?”段玉苒柔柔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 “嗯。”顾衡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身子,斜倚在椅子的一侧淡声道,“本王并非在意他与你的过去,只是那厮竟无耻的胡说八道,还在大钟寺对范夫人不敬,所以本王才给他一些小小的教训!” 屏风那端的纤影动了动,似乎是抬手掩在唇边,顾衡轻咳了一声垂下眼帘。 “多谢王爷。”段玉苒含着喜悦的声音响起,“但任飞腾罪不至死,还请王爷留他一条狗命,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她不愿自己手上沾人命,同时也不愿他因自己而弄脏自己的手! “好,听你的。”顾衡也勾唇微笑地道,“你再忍一忍,五月我会将岳父、岳母接进京中与你小聚。听说岳母将在五月生产,在京中安置也便宜一些。” 段玉苒心中一暖,听他管三老爷和三太太叫“岳父、岳母”就红了脸,垂着头抿唇不语。 云珠和碧珠站在一旁,眉眼都忍不住弯弯的跟着笑。 “小姐。”云珠轻声提醒主子道,“您准备送给王爷的东西……” 段玉苒恍然,她给顾衡绣了腰带和镶边! “做了一些针线给王爷,还请王爷不要嫌弃。”云珠捧着东西绕过屏风呈给顾衡时,段玉苒娇怯地道。 顾衡看到那条紫色金纹的腰带和深蓝暗纹的镶边,圆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 “针线上的事让绣娘做就是,别累坏了眼睛。”他握着那条腰带用僵硬的语气体贴地道。 段玉苒忍不住轻笑出声,这种腻死人的对话她实在有些受不了! 想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催着她出琉璃首饰的画稿,还动不动冷嘲热讽、打击她一番!现在这个温柔体贴的顾衡,她还真有些不适应! 未婚男女相处时间不宜过长,顾衡只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段玉苒又给父母写了信,告知他们五月初,硕王会派人迎他们入京,让三太太在京中待产。 做为待嫁新娘,段玉苒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平静无波的等待了。 但身为硕王的顾衡却依旧轻松不下来! 因为要娶段玉苒为王妃,顾衡和太子之间二十多年紧密不分的兄弟关系首次出现了裂痕! 之前,段玉苒被卢贵妃传进宫中,太子妃受硕王临行前所托出面将人保下后,就与太子说过硕王对段氏似乎有些上心!当时太子还喝斥了太子妃不要胡乱猜疑!但现在弟弟的行为却啪啪的打了这个完全信任他的哥哥的脸! 那日在宫中因为这件事兄弟二人吵了一架,不欢而散!硕王上朝参与议政后与太子几乎也是零交流! 这样局面僵持了一个月后,皇帝赐了婚、定了大婚的日子,太子知道自己再不同意弟弟娶个和离过的女人做王妃,也是没用了! 在某日散朝,太子在宫中叫住了硕王。 “阿衡!” 正与户部尚书说着什么的顾衡停下来,户部尚书识趣的拱手告辞离开。 “皇兄。”顾衡走到太子面前行了一礼。 待顾衡站直身子,太子气恼的一拳砸在他的肩窝上,结果却把自己的手震得生疼! “你这小子,还真打算与孤这样冷战下去?”太子甩着手恼道。 “臣弟不敢。”顾衡垂着头恭敬地道,“皇兄叫住臣弟可是有什么事?” 听到顾衡疏离的事气,太子不免心伤! “想不到你我曾如一体的兄弟,竟也因个女人疏远了。他日若是孤为难你的王妃,阿衡你是不是就要与孤反目了?”太子叹息地道。 顾衡皱了皱眉,抬头看着太子一副“我被抛弃了”的沮丧模样,不解地问道:“皇兄为何打算为难臣弟的王妃?” “孤只是打个比方!”太子气得想再捶顾衡一拳,但想到方才疼得像要折断的手指和手腕,就消了这个念头。 顾衡抿唇淡笑,未语。 太子摇摇头,“陪孤在宫里走一走吧。” “是,皇兄。”顾衡应下。 兄弟二人并肩往东宫行去,被一些还未走远的朝臣看到,每个人心中都打着不同的算盘。 “阿衡,孤之前说那些话都是为你好。但现在事已成定局,孤也只能祝福你们了。”太子真诚地道,“你在孤的眼中是千般好、万般好,普通的女子是配不上你的!何况一个……唉。” “臣弟知道。”顾衡淡声地道,“皇兄是为臣弟着想才会说那些话。只是臣弟不喜任何人抵毁和污辱段氏罢了。” 就连孤、你的亲哥哥也不能说她半句坏话吗?太子想这样问顾衡,但终究是忍了下来。 “你为了她费尽心思,让范崇收她作了义女。但你可曾想过,万一她被人认出来是忠勇伯府那位和离大归的四小姐,你们又当如何?一时的假象并不是长久之计啊。”太子忧心地道。 顾衡沉默了片刻后道:“以后臣弟自然也是会护着她!但在成亲前,臣弟不希望流言蜚语令她困扰、难过,更不想因那些流言令其萌生了不嫁之心!至于将来有人认出她是谁,只要大家面子上过得去,臣弟也不会为难哪个!可如果哪个不开眼要寻晦气,臣弟也会让其吃些苦头,明白皇家的人不可随便妄议!” “……”太子挑眉,无话可说! 太子妃不明白皇帝为什么偏爱硕王,太子却是知道的。顾衡的身上有着先帝杀伐果决的凌厉,其睿智程度也是自己和其他皇子所比不上的!如果他不是自己的亲弟弟,恐怕就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太子甚至看出皇帝也曾有意改立顾衡为太子! 那时候顾衡才十四五岁,窥得父皇的心意后,他跑到兄长的面前坦白地说出猜测,并绝决地告诉太子:自己绝对不会背弃皇兄,这辈子最大的目标就是将皇兄扶上皇位!之后,顾衡就开始在太学里懒惰起来,每天除了吃睡玩便什么也不做!很快他就成了一个胖子!然后有一天,顾衡向皇帝请封,说自己要立府……再后来,硕王就成了和皇商抢钱的王爷。 过往种种如同昨日刚刚发生过的事一样清晰,太子每想到亲弟弟为了自己作出的牺牲,内心就愧疚不已! 兄弟二人沉默的又走了一段路后,太子才开口问道:“景国公那边你打算如何?丢了工部尚书的位置、女儿又没能成为硕王妃,景国公肯定气得不轻吧?” 顾衡闻言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景国公若是个聪明的,就安稳的当他的阁老。只要他在朝堂一日,景国公府就不会落败!若是不聪明,他死了之后,景国公府也就不存在了!” “可孤听说,卢贵妃正游说父皇将景国公的小女儿指给七皇弟为正妃。”太子道,“孤担心的是一旦七皇弟娶了景国公的小女儿,到时候景国公就成了卢氏一党,少不得要挟私报复你。” “嗤!”顾衡嗤笑,看上去并未放在心上。 到了东宫门口,顾衡停下了脚步,朝太子拱手道:“皇兄,臣弟就不进去了。” 太子点点头,“你最近事情多,回去吧。” 顾衡转身欲走,但走两步后又停下来,“皇兄?以后段氏入宫,还请皇嫂多多照抚。” 这是和好的意思吧?太子笑着点点头应下。 ** 五月初,历经一个多月的全国各地秀女初选结束,秀女们坐车或坐船被送进了宫中。 卢贵妃手里捏着秀女的名册,一张脸黑得像锅底! 虽然皇帝说此次采选主要是为适龄的皇子和高门子弟们赐婚,但保不准就留下几个妖精在宫里承龙恩雨露了!卢贵妃要是能喜悦得起来才怪! “娘娘,天色已不早,歇息吧。”宫女小心翼翼地上前劝道。 卢贵妃哼了一声,将手中的册子扔到地上,从椅子上起身往床榻走时还故意踩了一脚! 她向皇帝透露出将景国公小女儿赐婚给七皇子的意思,皇帝竟装聋作哑只当没有意会!当初死乞白赖的要让硕王娶,现在她求都求不到,真是气死了! “彩云,将那册子拿过来!”卢贵妃躺下后瞪着眼睛望着帐顶片刻,又坐起身来让宫女将秀女的名册给她看! 叫彩云的宫女赶紧拾起名册,用帕子拭了拭后才递进给卢贵妃。 名册上秀女的排名是按着其出身高低、嫡庶排列,越往后出身越是低。 卢贵妃又翻看了一遍后,突然心生一计!怎么能让硕王和段氏那个践人好过呢?若是给他们找些事作,岂不是更好? 想到这里,卢贵妃的心情大悦,放下名册躺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次日,卢贵妃命御膳房做了几道皇帝喜欢吃的菜,派宸坤宫的内侍去御书房请皇帝到她的宫中来用晚膳。 皇帝欣然前往。 卢贵妃一番热情相迎,陪着皇帝饮了两杯酒、又亲自夹了两样菜之后,才面露温柔贤淑之色地道:“皇上,臣妾这两日看了送选上来的秀女的名册,今年四五品官员家中送选的千金倒是不少呢。” “嗯,这样更好。”皇帝吃着菜点头道,“若是有不错的,给宗室几个子弟赐婚倒也合适。” “臣妾也是这样想的。”卢贵妃献媚地道。 帝妃二人又闲聊了几句七皇子和十皇子近来学业如何,卢贵妃还装模作样的表白自己上次误会硕王了,七皇子和十皇子回来后直嚷着也要在京郊置座与天蓝山庄一样的庄子,以便闲暇时间去游玩。 皇帝听了笑着说两个儿子玩心太重,大方的赏了两位一人一块地,任由他们圈去盖庄子! 卢贵妃替两个儿子向皇帝谢了恩,话锋一转又道:“皇上,硕王二十六才大婚,在皇子中已算是迟的了。太子、四皇子和五皇子都已经有了子嗣,正妃、侧妃与妾侍也有数名。臣妾以为,不如趁着这次选秀,再赏给硕王两位秀女做侧妃或庶妃如何?这样,也好让硕王早些拥有自己的子嗣啊。” 听了卢贵妃的贴心建议,端着酒杯的皇帝挑了挑眉,心中还真是一动! 说实话,让那个段氏当硕王妃,皇帝心里也是非常不愿意的!无奈那个儿子什么事上都精明,唯独选女人上却是个蠢的!而且,正如卢贵妃所说,硕王年纪已不小,若是段氏一年两年生不出孩子来,岂不是耽误了硕王的子嗣?如果同时赏人下去、扶个侧妃,到时候百花齐放、一起结果,岂不更好? “爱妃说得有道理。”皇帝满意地点头,放下酒杯拉起卢贵妃的手拍了两下,“那就有劳爱妃在挑看秀女时多留心一些,给阿衡挑两个相貌不错、性子温柔体贴的秀女赏下去,也好早点儿让硕王府里有娃娃的哭闹声。” 卢贵妃像没骨头似的身子一软靠在皇帝的肩膀上,娇声道:“这是臣妾应该做的,皇上倒说什么有劳,真是太让臣妾伤心了。” 皇帝哈哈大笑,揽着卢贵妃的肩膀又说了一些宠爱的话,晚上自然就歇在了宸坤宫。 顺了心愿,又得到了皇帝的雨露滋润,卢贵妃一下子就满血复活了!她让调|教秀女的嬷嬷多观察那些秀女,每隔几日就要汇报一次秀女们的言行作派! 宫中,卢贵妃积极的为硕王挑选侧妃和庶妃的人选。宫外,段玉苒一家喜迎新生命! 三太太提前几天诞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全家欢喜不已!段玉苒特意向范太太说一声后,在新生儿洗三这天赶回香炉胡同看望母亲与弟弟。 忠勇伯府的大太太、二太太和几位奶奶都过来了,就连姑太太段嫣也来了! 因为这些人都不知道范大学士府上那位被指婚给硕王的义女其实就是段玉苒,所以她们见到段玉苒时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同样都是笑吟吟的道喜。 段玉苒在答谢各位亲眷时,大太太将她叫到一旁说悄悄话。 “四姐儿,你们家是不是与硕王有些交情?”大太太红着脸低声问道。 段玉苒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 难道自己和顾衡的事被忠勇伯府知道了?虽然并不是一定要隐瞒下去,也想过成亲后再去请罪,但现在大太太这样问,难免会令她惊慌! “大伯母怎么这样问?”段玉苒垂下眼帘道。 大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样问你是不好,但也实在是找不到旁人帮忙了。” 段玉苒抬起眼帘,不解地看着大太太。 “当初,齐远侯是与硕王一同去的卓州监督银矿开采。如今硕王回京都小半年了,齐远侯却还……”大太太面露纠结之色地道,“菱姐到底是年轻,看顾倩姐儿姐弟三人是没什么问题,但侯府对外交际应酬之事,她却不太会应付。特别是齐远侯在京中都有哪些常走动的好友,菱姐儿也是不知道!齐远侯临行前也未交待过!你是知道的,这人情不常走动,也就生疏了。” 段玉苒点点头,明白大太太的忧虑。毕竟为了占住齐远侯这个女婿,他们大房可是费了不少精力!也难为大太太竟会拉下脸来求自己帮忙! “大伯母的意思是想请硕王在皇上面前提一提齐远侯,将其召回京中?” “倒也不敢左右圣意,若是能召他回京住上几日或半个月,那自然是好的。”大太太道。 大太太能求到段玉苒这里来,也真不是有病乱投医!硕王对三房的庇护任谁看在眼里都是关系匪浅! “那我与父亲和兄长说一声,请他们找个机会与硕王提上一提。但并不能保证肯定事成。”段玉苒道。 “你有这个心便令大伯母感激了。”大太太拉着段玉苒的手感激地道。 视线落在被大太太握住的手,段玉苒嘴角弯了弯。 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今日我帮你,他日当所有真相被揭开时,你也得帮我才是啊!硕王府、忠勇伯府、齐远侯府,在未来的日子里,很可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出于利益考虑,这点儿小忙还是要帮的! ** 三太太生子,硕王府送了厚礼,将小院子塞得满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硕王送的是采礼呢! 几口大箱子摆在段宅小院中,看得一些人眼热!也让大太太心中更安! 段玉苒当晚住在了香炉胡同的段宅,与父母、兄长聊了一些在范府生活的事,也安慰他们不必担心。 回到范府后没几日,硕王与段玉苒的大婚之日便至! 王爷大婚,其盛况自不必多说!足令京中百姓热议十天半个月的! 段玉苒早早便起来梳妆打扮,再次经历了出嫁的忙碌与辛苦! 直至沉重的盖头被人挑起,段玉苒才长出一口气!她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被压断了! 抬头看了一眼一身红衣的顾衡,段玉苒又迅速的低下头。 顾衡的圆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痴傻,完全不像平时精明的顾爷或硕爷! 待新郎倌被拉出去灌酒后,段玉苒才放松下来。但很快她又有些紧张! 虽然活了两世,但她都是如假包换的处子!虽然上一世也看过一些小黄书、偷瞄过几眼岛国动作片,但听说那些东西都是经过艺术加工、过分夸张的!那真实的男女之事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反正她是不相信避火图上画的那些象形图像!因为图册上那些女人都像是练过软功似的,可以被男人折成这样、那样,她作不到啊! 胡思乱想之际,顾衡很快就去而复返了! 丫鬟们也很诧异王爷竟然回来得这么快,还以为会被那些人拉着喝上一两个时辰! “将桌上的菜热热!”顾衡进来后就吩咐人去热桌上的几道菜,“再温一壶甜酒来。” 原本这桌上的菜和酒是不能撤、不能热的,只是为了讨个好彩头象征性的吃几口。但王爷发话了,哪个敢不从?丫鬟们连忙端着几道需要热的菜出去,又有的去准备酒。 段玉苒的陪嫁丫鬟只带了云珠和碧珠,待三朝从范府回门归来后,香炉胡同那边会将珍珠等人送过来。 云珠和碧珠不知该作什么,局促的站在段玉苒的身侧。 顾衡清咳了两声,对端坐在榻上发愣的段玉苒道:“王妃想必也累了,不如让婢女先服侍你更衣洗漱一下吧。” 段玉苒回过神,站起来垂首未语的转过屏风去小间洗漱更衣。 换了轻便一些的红色衣裙、洗去了脸上厚重的妆容,段玉苒舒服了许多。 从小间出来时,看到顾衡还是那身打扮,正呆坐在桌旁。 段玉苒偷偷打量着顾衡的侧影,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比他们在京中再相遇时起码瘦了一半!到底是怎样的劳累才会令一直保持肥胖的硕王瘦到这种程度啊! 但顾衡即使瘦了,也比普通男子要胖一些,加上他身材本就高壮,就显得更胖了。 顾衡感觉有视线钉在自己身子,扭头看过去,正好逮住段玉苒偷窥的视线! 段玉苒脸上一红,咬咬嘴唇姗姗走过来。原本是想坐在顾衡对面的位置,但他拉了一下身边的椅子,她犹豫了一下坐在了那把椅子上。 很快,丫鬟们便端着热好的菜和温好的酒摆上来。 顾衡亲自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段玉苒,“王妃,你我饮下交杯酒,此生此世便相缠永不离了。” 段玉苒接过酒看了一眼里面澄亮的液体,再抬头迎上顾衡溢着柔情的狭长眼眸,弯唇微笑地道:“但愿如此。” 顾衡一愣,没想到段玉苒会说这样的话!一般新娘子都会娇羞的将夫君所说的话重复一遍吧? 段玉苒主动伸臂去勾发愣的顾衡的手臂,两颗头颅靠近时,段玉苒缓缓抬起眼帘看着顾衡的双眼,低声地道:“此生,王爷若不相离,玉苒定不相负。王爷若是厌弃,玉苒亦不相缠。” 顾衡与段玉苒对视片刻后,淡笑出声道:“好个不相离、不相负、不相缠。段氏,你对本王的真心便是如此?” “那王爷是要,还是不要呢?”段玉苒挑挑眉,欲撤回在他臂弯里的手臂。 顾衡手臂猛的一紧,将她勾住!段玉苒杯中的酒液微微泼出一些溅在手背上。 “要!本王要你的一切!”顾衡咬牙笑道,说完仰头喝了交杯酒。 段玉苒的手臂被勒得有些疼,但她保持优雅的喝了自己手中的酒。 见段玉苒喝完酒,顾衡伸手抢过她手中的酒杯扔到桌上,然后一把抱起她往挂着红帐的大床走去! 云珠和碧珠惊呼一声想追上去,因为她们还没铺床!床上还撒满了花生、桂圆等物! “出去!”顾衡抱着段玉苒朝婢女们喝道。 段玉苒受惊,手臂紧紧抱住顾衡的脖子,头还有些晕乎乎,被他大嗓门一震不禁皱起眉头。 云珠和碧珠不安的望着段玉苒,不知道硕王怎么突然这么“急色”! 段玉苒僵硬的扭着头对两名婢女道:“你们……下去吧。” 云珠和碧珠不敢久留,退出新房带上了门。 顾衡抱着段玉苒走到床边,轻轻以将她放在了红色的被褥之上,然后大手一挥将上面的杂物扫到了地上! 段玉苒的身子向里一滚,微喘地看着床畔挡去烛光的高大身影! 我的天!她不想被压死!就算顾衡不是个胖子,他也高壮得不是她这副小身板能承受的! 顾衡三五下就脱了自己身上的红袍,然后一转身离开了床边! 咦?揪着衣襟发抖的段玉苒傻住了!这是怎么个意思? 待小间里传来哗啦啦水声时,段玉苒的脸上如同着了火! 大约半刻左右,换上白色里衣的顾衡回来了,他坐在了床边盯着床里的段玉苒看。 段玉苒在他的注视下呼吸越来越急喘,咬着嘴唇偏过脸不看他! “过来。”顾衡的声音出奇的温柔和低沉。 段玉苒咬咬牙,心知今晚是逃不掉的!她朝顾衡的方向挪动着身体…… “啊!”顾衡的耐心有限,一把将段玉苒扯进了怀里,唇就落在了她白希的脖子上!“王……王爷……” “终于是我的了。”顾衡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段玉苒的脖间,他叹息又心满意足地道。 段玉苒被他紧紧的抱着,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后,眼睛微微湿润,双臂伸出去勾住顾衡的颈背。 顾衡抬起头,视线在段玉苒娇艳的脸上巡过一圈后,低下头吻住那两片令他渴念已久的红唇! 两年前,平城的段宅里,他就为那个巧笑俏兮的女子呯然心动了!兜兜转转了一圈,她成了他的妻! 红帐摇了许久,女子的啜泣与吟哦和男人没有什么诚意的安抚和粗重喘息偶尔从帐内飘出。 鸳鸯交颈、银蛇缠舞,红烛燃了一夜,见证了这场极致欢畅的男女情事。 -本章完结-   ☆、131.新婚乐 新婚次日,段玉苒是在半睡半醒间任由云珠和碧珠摆弄,将她梳装打扮妥当,送上马车的! 身上穿着厚重繁复的大红王妃宫装、头上戴着王妃制式的金冠和钗饰,段玉苒再困倦也不得不强打精神的坐得笔直了! 顾衡也上了马车,一身代表尊贵身份的紫色金纹袍,小金冠束发!整个人精神奕奕、神采风扬! 同样是做了一场运动,同样是流汗,甚至同样享受到了飞升般的快乐!但男人休息之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女人却腰酸背痛、腿抽筋!真是不公平啊! “很累?”顾衡伸手摸了摸段玉苒的脸颊,被她没精打采、随时要入睡的表情逗笑,“不如在车上先睡一会儿?” 段玉苒微偏头避开顾衡轻浮的手,指指自己头上的金冠无奈地道:“戴着这个怎么睡?头一歪,我都怕自己栽倒!” 难怪上一世看明星采访时,女星说拍古装戏时头上顶着十斤重的东西演戏很累!段玉苒觉得自己头上顶着的不是十斤也有五六斤了!全是金的啊!” “以后都要这样见人吗?”段玉苒扶着头冠苦恼地问顾衡。 顾衡低笑着道:“倒也不必,只在重大日子进宫朝贺或参与拜祭时要穿着正式,其他时候你便可随意了。” 段玉苒松了一口气,但想到自己以后就是王妃了,就是再随意也不能打扮得太寒酸了! 因为这次进宫是向皇帝谢恩,所以和平时的低调不同,硕王府出了仪仗。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穿过街道往宫门走,路上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顾衡见段玉苒实在辛苦,就拿了一个软垫子放在自己膝上,然后让段玉苒伏在垫子上,这样就不会因动作大而弄皱了衣裙和乱了发饰。 段玉苒实在是挺不住了,就听从了顾衡的意见,小心翼翼的伏在了软垫上。 “嗯……嘶!”段玉苒伏下来时,都能听到自己身上骨头咯啦啦作响! 一只大手覆上了她的后背,热力很快透过层层布料传达到了她的肌肤上!大手轻柔的从上至下、稍加压力的按摩着段玉苒紧绷、酸痛的肌肉,令她忍不住舒服的轻哼出声。 “舒服了?”顾衡俯下身子贴着段玉苒的耳朵小声地问。 段玉苒被顾衡的亲昵举动吓了一跳,险些从软垫上弹起来!幸而顾衡反应快,大手按住了她的身子! “别乱动!小心弄乱了衣裳和头饰。”顾衡忍俊不禁地道。 段玉苒微偏过头向上瞪了一眼顾衡,心想:还不是你突然不正经! 虽然作了夫妻、也有了亲密,但他们其实并不算是很了解对方! 之后的路上,顾衡老实了许多,用心的帮妻子按摩身体、缓解不适,是那种非常正经的按摩,不带任何暧昧与挑|逗。段玉苒差点儿就被按得睡着了! 到了宫门前,顾衡扶段玉苒坐起身,又帮她整理了衣裙和金冠,十足好丈夫的表现。 夫妇二人下了王府的马车,进了宫门后乘上内侍力士抬着的轿子。 皇帝和卢贵妃在延安殿接见新婚夫妇。 进了延安殿,按着皇家礼仪向上座的皇帝和贵妃行礼! “皇上,硕王与王妃真是一对璧人啊。”卢贵妃昧着自己的真心、虚伪的夸赞道。 皇帝微笑地点头道:“贵妃说得是,朕也这样觉得。” 段玉苒垂首坐在顾衡的下首当石像,反正皇帝和贵妃说什么都是场面话。在这样的日子里,他们应该不会有失身份和颜面的为难自己! 皇帝以父亲的身份教导了一番次子和儿媳后,便起身离开去处理政事了。宫中无太后和皇后,卢贵妃就是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由她继续接待硕王与硕王妃是情理之中! 碍于情面和礼节,顾衡和段玉苒不能在皇帝离开后马上告退,所以和卢贵妃身处同一间殿房内,气氛还是挺尴尬的! 卢贵妃的视线扫过段玉苒,心中的不屑完美地掩藏在虚伪的笑容下。 “本宫听闻王妃今年十九岁了?之前也未有过身孕……哎哟,看本宫这话说得,王妃别往心里去。”卢贵妃故意口误,假意歉然地道,“本宫的意思是说,硕王与王妃年纪都不小了,抓紧生下子嗣才是!皇上可是盼了许久呢。” 当卢贵妃故意口误时,顾衡的脸色就是一变,但很快也和卢贵妃一样浮起让人看不透真正心思的笑容。 “多谢贵妃关心。”顾衡靠在椅子上,声音略带些慵懒地道,“如果本王没记错,贵妃当年生下七皇弟时已经是二十有四了吧?王妃才十九岁,又有什么可急呢?” 卢贵妃脸上的笑容颤了颤,手指用力扣着椅子扶手,才没有抓东西扔硕王! 这个王八蛋硕王!皇上在的时候,说话毕恭毕敬,坐得也规矩!皇上一走,看他那副无视自己,把延安殿当作自家炕头似的自在!竟然还讽刺自己早年进宫无寵,多年后才得寵生下七皇子! 段玉苒不知宫中妃嫔上位那些事,皇帝一走,卢贵妃就原形毕露的作法却令她觉得诧异!本以为卢贵妃和顾衡之间的交恶,怎么也是私底下互相算计,没想到面对面就已经是针锋相对了!那以后自己面对卢贵妃时该是什么样的态度呢? 卢贵妃不甘被硕王胜了一局,马上打起精神反击! “说来,本宫本不应该在你们新婚第一天的日子说这件事,但皇上实在是着急硕王的子嗣之事,所以就让本宫在此次入选的秀女中挑两名温柔大方、纯洁良善的,赏给硕王做侧妃和庶妃。”卢贵妃得意地挑眉望向段玉苒,特意强调了“纯洁”两个字!“到时候,王妃不如也一起来看看如何?将来要一起服侍硕王、做姐妹,总是要先合了王妃的眼缘,以后相处才能和睦啊。” 段玉苒没有任何精神准备,也想不到卢贵妃能恶心人到这种地步!所以她愕然的抬头看向卢贵妃,同时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满意的笑!显然,自己的反应令贵妃娘娘非常满意!她不开心,卢贵妃就愉悦了! 自己要不要说几句带刺的话还击呢?就段玉苒犹豫和考虑的时候,硕王已经接过了话去。 “本王与王妃才成亲,正是浓情蜜意之时,侧妃、庶妃那些玩意还是赏给七皇弟和十皇弟他们吧。”硕王站起身冷哼地道,“听说,有人就喜好拣本王不要的!本王若不多给些机会,只怕有人会着急了!入宫已久,本王与王妃便不打扰贵妃娘娘休息了。告退!” 段玉苒跟着站起身,向卢贵妃福了福身,起身时瞥了一眼脸色已经发青的贵妃娘娘,心中替其悲哀。实力和智商都不够,分分钟被硕王全面碾压的节奏啊! ** 回程的马车上,顾衡对段玉苒道:“今日卢氏所说的侧妃和庶妃之事,怕是真的。” 段玉苒眉头一拢,斜眼看着顾衡,“妾身也并未觉得贵妃娘娘是在开玩笑。王爷的意思是,虽然您方才口头上拒绝了,但实际上却还是阻止不了皇上赏下来的侧妃与庶妃入王府,是吗?” 顾衡微怔,扭头看着双眸晶亮的段玉苒,无奈地轻笑道:“父皇虽是我的父亲,但他也是君王、我也是他的臣子。如果父皇真的赏人下来,我的确无法拒绝。” 段玉苒轻嗤的笑了一声,将头转向车窗的方向,看着轻微晃动的车窗帘,她的心也如同车窗帘一样摇摆不定! 想不到,有些事来得这样快!纵然她有心理准备,却还是…… “妾身明白。”段玉苒淡声地道,“侧妃和庶妃入府,妾身会好好安排她们的。” 一只大手绕到段玉苒的眼前,然后用力扳过她的脸! 段玉苒的脖子被扭得发疼,气恼的她挣扎了两下,使得头上的金冠和钗饰发出哗啦啦的碰撞声! 男人浓重的气息扑面而来,湿热的嘴唇没章法的乱印在她的脸上、眼上、唇上…… 段玉苒握起拳头用力捶了两下禁锢自己的胸膛,还认真的挣扎了几下,但很快她就放弃了,虚软在厚实有力的怀抱里,闭着眼睛任那个男人对自己为所欲为! 顾衡的唇一开始很用力的吻段玉苒,或是说啃着她的脸!但在段玉苒不再挣扎和推拒后,他的吻变得温柔和小心翼翼起来,像花间飞舞的蝴蝶般轻盈。 段玉苒心里是气恼的,所以顾衡半强迫的亲吻她时,她恶意地想着:为了进宫面圣,脸上可是涂了厚脂米分的!让你亲、让你啃,吃一嘴脂米分! 当那两片唇贴上她的红唇时,段玉苒的脑子里就轰的一声什么都炸没了! 顾衡亲吻的技术并不高明,连昨晚的圆房都是几次试验、两次险些进错洞的情况下才完成的!正因为经验不足,他的横冲直撞令段玉苒吃了不少苦头! 可是,男人在这方面似乎天赋极强!虽然吻得生涩,但顾衡的呵护却从唇舌间传达给了段玉苒。 段玉苒先是被动,后来情不自禁的迎上去回吻顾衡。 两个人在马车里甜腻的热吻,使得车厢里的温度急剧升高! “你要安排她们?嗯?你想……怎么安排?”顾衡咬着段玉苒的耳廓边缘,舌尖挑进她的耳内扫了一圈,语气有些不稳地问道。 段玉苒仰着脖子轻哼出声,虽然听到了顾衡的质问,却脑子混沌的不知道要答什么! “我只说了个开头,你就开始闹脾气,真是脾气大的小东西!”顾衡在段玉苒的颈子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段玉苒打了一个激灵,神志马上恢复了!用力推开顾衡,她捂着脖子瞪大眼睛望着他! 肉麻死了!什么“小东西”!上一世她也二十六七了,这一世十九岁也算年纪不小,消化不了这种腻歪的词汇! 顾衡借着段玉苒的推力坐正身子,抚了抚揉皱的衣袍后朝她笑。 真是有意思!她好像特别不喜欢听甜言蜜语呢!算是新发现吧! 段玉苒作着深呼吸调节喘息,脑子里却回味着顾衡刚才的话。难道他有别的办法不让侧妃和庶妃进门? 且不说自己对顾衡是不是“真爱”的感觉,这么快就有女人来分享男人,还要主动找自己争风吃醋……段玉苒想一想都觉得郁闷! “王……王爷的意思……” 顾衡笑了笑,半起身一掀车帘子出了车厢。 硕王府到了! 段玉苒愣了愣,低头看自己已经出了褶子的衣裙,马上惊慌的从匣子拿出铜镜一照! “顾……”混蛋啊!这副德性让她怎么下马车?她的一世英名啊! 最后,王府里抬出一顶小轿,硕王妃遮遮掩掩的从华丽的马车上下来,钻进了青轿内!粗使婆子“嗨哟”一声,抬起来健步如飞的奔往内宅。 花了妆、歪了头饰发髻的段玉苒坐在小青轿内,恨恨地想着:今晚一定不让他上|床! 可硕王并不打算错过新婚夫妇研习闺房之乐的大好夜晚时光!用过晚膳、练过字、沐浴过后,他就将张牙舞爪的王妃抱到里屋的床上好好学习、夜夜向上去了! ** 一条玉臂从帐子里伸出来,然后无力的垂在床边就没了动静。烛火跳动,这一幕显得有些诡异。 不一会儿,红色的帐子动了动,从里面坐起来一名皮肤白希、肩膀宽阔、小肚子微鼓,赤果着上身、穿着里裤的男人。 男人趿着鞋到桌边,从茶篓里拿出茶壶倒了一杯温水,走回到床边用微哑的声音低笑地道:“水来了。” 那条一直未动的手臂抬了抬,帐内传来女子申吟的声音,“扶……扶人家坐起来啊!” 男人听话的用另一只闲着的手臂扶起病娇似的女人,看她起身时还不忘将红被拉起来掩住布满红痕的纷嫩肌肤,唇边的笑容不由扩大几分。 就着顾衡的手将茶杯里的水喝光,段玉苒觉得还是有些口渴!一定是刚才她叫喊得太厉害了……让她死了吧!明天拿什么脸见见云珠和碧珠! 顾衡见段玉苒喝完水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就又倒了一杯。 又喝了一杯后,段玉苒才缓解了口里和喉间的干渴。 顾衡把杯子放回桌上,提起茶壶直接对着嘴咕咚咕咚的灌起来! 段玉苒看着一团白肉站在烛火最明亮的地方豪饮,她邪恶地想:原来王爷脱了衣服,也和匹夫没什么区别嘛!身材也不是很好,喝水时也很粗鲁! 抹了一下嘴边的水渍,顾衡扭头就看到娇媚的人儿拥被半掩半露的坐在红帐内,披散的黑发衬得她楚楚可怜……刚冷却的身体又热起来,他大步走到床边,踢了鞋子扑进帐内! “哎呀!不要了!”帐子猛烈的晃了一下,女子的娇羞恼恨的叫声像小猫在叫。 屋外,已经准备给主子抬水沐浴净身的丫鬟们红着脸又退了下去。 三朝回门,段玉苒自然是要回范府的。 范太太带着儿媳、孙媳、孙女迎接段玉苒,互相行礼过后便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坐下。 范太太打量了两眼段玉苒,嘴角不住地上扬! 脸儿红润、眼儿带媚、唇儿微翘,怎么看都是个幸福的新嫁娘! 范太太关心的问了一些在王府起居和饮食是否还习惯的问题后,便留下小儿媳范六奶奶相陪,其他人就都让回去了。 “在我这儿,王妃也不必多坐了。来日方长,您以后若是有时间便过来走动走动。”范太太笑着对段玉苒道,“我已命人在角门备了马车,王妃与王爷还是快去香炉胡同见段老爷与段太太吧。” 段玉苒闻言,眼中一热,起身向范太太深深一福,“多谢义母!” 虽说当初认范大学士和范太太为义父、义母,是为了转换一个身份,顺利嫁给硕王。但范太太却对自己是真的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般疼爱与相助!她这辈子实在是有福份,有亲生父母的爱护,还有义父、义母的呵护! 让云珠和碧珠呈上带来的礼物,段玉苒才拜别范大学士与范太太。 在范府角门乘上一辆简朴的拱顶马车,顾衡和段玉苒便去了香炉胡同。而王府的马车与仆役则作样子的空车回了王府! 香炉胡同那边,三老爷和三太太早已望眼欲穿!三太太时不时还抹眼泪说是自己不好,当初看错了任家人,害得女儿和离!再嫁后回娘家还得偷偷摸摸! 三老爷不得不分心的劝慰妻子,说女儿终于苦尽甘来了,大家应该高兴才是。 当下人禀报说王爷和王妃来了时,三老爷和三太太赶紧出去相迎! 段玉苒见到亲生父母,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下来!双膝一屈就跪了下来! “爹、娘,女儿不孝!”段玉苒泣道。 三太太扶着女儿起来,母女俩站在院子里就抱头哭起来。三老爷和段玉杭一脸尴尬地看着,一时忘了顾衡! 还是袁妈妈反应快,上前劝了太太和小姐,又低声提醒:硕王还杵在院子里呢! 在范府那番回门礼节再过了一遍,一家人才亲亲热热的坐到了一起。 和范太太一样,以过来人的身份打量过女儿后,三太太悬着的心就放到了肚子里! 聊了一些家常后,男人们就到外院去说话了,段玉苒和三太太在屋里说些母女知心话儿。 让乳母抱来出生半个多月的弟弟看了看,段玉苒喜欢得不得了!比起洗三时,弟弟胖了许多,皮肤也变得白嫩了。 “娘,弟弟的名字可取好了?”段玉苒抱着小婴儿,抬头问三太太。 三太太笑道:“你爹去忠勇伯府与你大伯父商量过,准备给取名段玉樟。因孩子还小,怕压不住大名儿,就先给取了个春哥儿的小名唤着。” 春哥儿?噗!段玉苒险些笑出声来!这令她想起上一世一位非常有名的歌手…… “你这孩子,偷笑什么呢?”三太太见段玉苒抿唇要笑不笑的样子,被逗得也笑起来,“王爷待你还好?” 段玉苒的脸一下子红了!将春哥儿交给乳母抱着,自己拧起帕子来。 “还不错。”她小声地道。 三太太让乳母将春哥儿交给袁妈妈照顾,又让她们都到外间去后,才低声地问道:“成亲当晚,王爷可是知道了你还是处子?” 段玉苒的头都快垂到胸口了!她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其实他早就知道她是个处子,但也只在最初时怜惜了她一会儿,之后就…… 三太太笑着点头道:“这就好。虽说任家的事是块心病,但王爷知道你还是完璧,便也不会计较那些了吧。” “娘,您放心吧,王爷不计较的。”段玉苒安慰三太太道,“其实,三月时任飞腾曾进京赶考来了。” “什么?那个混帐……啊,他进京来了?可惹了什么事没有?”三太太一阵紧张。 事情已经过去,段玉苒也不想三太太再跟着生一回气,就轻描淡写的说任飞腾进京后,自己也怕他乱造谣,写了封信给顾衡,告诉他自己其实是完璧之身,若是有什么人、说什么闲话,请他不要轻易相信。 当然,顾衡回信的事被段玉苒略过了,她怕三太太听了后震惊! “你这样做是对的。”三太太赞同地点头道,“以后你们就是夫妻了,遇到什么事斟酌轻重后,该坦白说的就说出来,该隐瞒的就压在心底别说!有时候,夫妻间分了心、离了情,就是不懂这个道理啊。” 段玉苒听了有些不解,疑惑地望着三太太问道:“娘,夫妻间不是什么事都该坦诚相告吗?怎么还该有隐瞒的?这个度又该如何把握呢?” 三太太轻笑了一声,抚了一下鬓角的发丝,别有一番成熟妇人的风韵。 “傻孩子,能让你们夫妻感情更好、更深的事就说出来、问出来!反之,会破坏你们感情的事,便不说!这个度嘛……就看你错得大不大,不能说的,可不就是你自己犯的错吗?”三太太朝女儿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可记好了,是说、是问,不是吵。女人啊,遇事就吵吵闹闹,首先就败了五分!男人都不喜欢爱吵闹的女人。” 段玉苒嘟起嘴不服地道:“娘,为什么女人就得讨好男人啊?若是男人做错,女人也不能吵闹?” 三太太白了一眼女儿,哼声道:“你不吵不闹也是解决问题,你大吵大闹有的能解决问题、有的可能还出更大的问题呢!什么叫讨好男人?吵闹了、发过脾气了,你心里就舒服了?就能达到目的了?你以后可别犯这种蠢!适当耍些小脾气、发些小怒令男人紧张、收敛一些就够了。胡搅蛮缠、非要在火头上争个高低、弄个黑白的事,蠢妇才会做!” “……”段玉苒汗颜,难怪自己的老爹对娘亲死心塌地、千般维护、万般疼惜!原来是三太太驭夫有术啊! 三太太又悉心传授了一些夫妻感情的经营之道,还脸红的教了女儿几手房中增添情|趣的小手段,听得段玉苒也是脸红心跳! 在段宅用过午膳后,顾衡和段玉苒乘着范府提供的那辆马车回了硕王府,但他们是在后门进的王府,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 ** 过了半个多月蜜里调油的新婚生活,顾衡和段玉苒的感情突飞猛进! 首先,他们的夫妻生活非常和谐!素了二十多年的硕王,一朝开荤便狼吞虎咽、收不住嘴!身体已经发育得成熟的段玉苒虽然承受起来有些吃力,但也渐渐品到了其中滋味,时不时还会迎合的耍些花样,把个硕王逗弄得狼性大发、整夜折腾得地动山摇! 其次,他们的共同爱好很多!爱钱、爱赚钱、爱想着怎么赚钱! 最后,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卢贵妃、东盛郡王府、卢安伯府! 休了二十天的婚假,被皇帝派内侍三催四催后,硕王不情愿的上朝了!原本他计划带妻子去天蓝山庄再住上半个月的! 硕王上朝后,各府邀请的帖子就雪片般送到了段玉苒的手上,太多人想见见这位京中新贵——硕王妃了! 段玉苒挑着看了看,不意外的看到了忠勇伯府的帖子! 这阵子和顾衡的日子过得太甜蜜,加之二人又对琉璃窑、琉光阁和宝珑斋的事商谈得太认真,竟忘了将真相告知给忠勇伯府的亲眷们! 说段玉苒不畏惧旁人认出自己、不在乎流言蜚语,那是假话!她外表再坚强,内心还是有软弱的一面!没有人会听到关于自己负面的评论时不在意! 但段玉苒也知道,她早晚要面对身份被揭穿后蜂拥而来的闲言碎语!顾衡说他会保护她,让她勇敢的面对!而段玉苒也愿意相信他! 现在,她需要一个曝光身份的契机,也许忠勇伯府的宴请正是个好机会! -本章完结-   ☆、132.求助 “要请忠勇伯夫人和世子夫人到府上坐客?” 下朝处理完公务的顾衡傍晚时分才回到王府,趁服侍他更衣的时候,段玉苒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这等宴请之事,你自己作主就好。”顾衡走到水盆前,边净手边道,“外面相邀的宴请,你也看着参加。不必在意会不会被人认出来这种事!若是哪个对你不敬,你当场发作就是!” 段玉苒递上帕子,打趣地道:“王爷这是教妾身利用王妃的身份耍威风吗?” 顾衡擦了手脸,伸出手轻捏了一下段玉苒的脸颊,寵溺地道:“你是本王的王妃,耍威风又怎么了?” 咿!段玉苒被肉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嫌弃的挥开顾衡的手,转身进了明间。 顾衡哈哈笑着跟上去,坐在了明间的榻上。 段玉苒正拿着一本《赏玉集》在看。 顾衡挑挑眉,抿了口茶后问道:“怎么又对玉感兴趣了?” 段玉苒轻叹一声答道:“哪里是什么感兴趣,若是参加高门宴请,在一众贵妇、千金面前,妾身总不好作个什么都不懂、枯坐的木头王妃吧?看了书记下一些,若是碰到有人说某某玉好,妾身还能附和两句。” 原来读书是为了充门面、现学现卖!顾衡被段玉苒的小心思和坦白逗得喷笑! 在外面和那些歼滑的大臣们斗了一天的心智,回到府里被宝贝媳妇这么一逗,什么烦躁、气恼统统消散了! 抢过段玉苒手中的书翻看了两页,顾衡又随手扔到一旁,对朝自己瞪眼的王妃道:“过两日我休沐,带你去京中几家玉饰、玉器店走走。看到实物,总比看白纸黑字臆想要强。” 段玉苒惊喜地问道:“真的?” 顾衡往榻上一倒,斜靠在大枕上勾唇笑道:“骗你作甚?” 是夜,为了感谢丈夫对自己的疼爱与纵容,段玉苒豁出去的主动了一把!虽然中场不到就丢盔弃甲、由主动变被动,但依旧令硕王格外受用! ** 自从与忠勇伯府分家产不分家的搬出来单过后,三房虽然生活并不拮据,但过去在伯府里仆役成群的场面也是看不到了。所以,段玉苒的陪嫁丫头和陪房还是当初嫁入任家时那些人!并不是很多,但贵在忠诚。 本是忠勇伯夫人先给硕王妃下的帖子,但硕王妃邀请的时间却是在前,忠勇伯夫人出于礼貌应了约。 这一日,忠勇伯夫人带着儿媳温氏乘马车去了硕王府,硕王妃的请柬上也标明邀请了世子夫人。 在王府门口,忠勇伯夫人不期然的与齐远侯夫人相遇了。 “母亲?”段玉菱下了马车后看到忠勇伯府的马车,便停下进王府的脚步,待看到大太太和温氏下了马车后赶忙迎上去,“二嫂。” “玉菱?”大太太看到庶女有些惊讶,“你也被硕王妃请过来了?” 硕王妃给忠勇伯府下请柬后,忠勇伯夫人曾悄悄地关注过其他几府,发现其人他并没有得到过硕王妃的请邀请! “是啊,母亲。”段玉菱又长一岁,少女的青涩褪去不少。即使梳着妇人头、穿着侯爷夫人的华服,她脸上清纯不谙世事的样子还是掩不住。 唉!忠勇伯夫人心中叹息! 当初把这个庶女送去齐远侯府当继室,自然是出于一片私心。魏辰阳离京后,大太太曾私下询问过段玉菱,可与齐远侯圆了房。段玉菱娇羞的摇头,还说侯爷体贴她年纪尚小,并没有圆房。 如今齐远侯远在卓州,半年多都未回来了,大太太又担心他人在外会不会生变!生怕他的身边此时已经有了旁的女人在侍候!所以,她才会请段玉苒帮忙问问硕王,魏辰阳何时才能归京。 可后来硕王大婚,这件事也就搁置下了。现在能见到硕王妃,倒也是个机会!只是不知这位同样姓段的硕王妃可是个好相处的。 说来,这位硕王妃段氏过去从未在京中的宴请上露出过脸,当初听闻圣旨赐婚时,忠勇伯夫人还曾想过会不会这个段氏会不会与忠勇伯府有亲族关系。但这世间同姓不同宗者何其多,连同名者都是无数!身为清流官员夫人的范太太和勋贵夫人的大太太很少在同一宴请上碰面,所以也无从探知。 被王府下人恭敬地请进府内,婢女奉上香茗便退了下去。 硕王妃并没有让她们等太久,茶点刚奉上来不一会儿,厅外长廊就传来环佩叮当的声音响,忠勇伯夫人等起身相迎。 穿着华贵又不失清凉的硕王妃迈进厅门时,忠勇伯夫人、世子夫人和齐远侯夫人就上前要施礼,可看清面前站着的王妃模样时,又都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大伯母、二嫂、七妹妹。”段玉苒微笑着先上前打了招呼。 未见到她们时,段玉苒心中是忐忑的,但见了面之后却又坦然了。 “四……四妹妹?”温氏是最先回过神的,不相信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模样未变、周身气质也不一样了的段玉苒,“硕王妃真……真的是你?” 温氏与段玉松的是恩爱夫妻,之间虽也有过嫌隙和怨恼,但比起其他内宅相敬如宾的夫妇来,他们之间算是有真爱的一对。所以段玉苒和硕王之间的事,她早已看出端倪!只是段玉苒的身份摆在那里,再是有情人也不可能成为眷属!圣旨下来时,温氏突发奇想,范府的段氏会不会就是忠勇伯府的四妹妹段玉苒?随后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可这个念头却也曾在脑海里闪回过几次。 今日一见硕王妃真容,温氏都认为自己的直觉有些可怕了! “四姐姐,你嫁给硕王啦!”段玉菱一脸欢喜的上前拉住段玉苒,“真是太好了!” 被段玉菱天真无邪的话语一震,忠勇伯夫人也清醒过来。但有别于儿媳和庶女的惊喜,她则是规矩的向段玉苒福身行了礼。 “王妃。”大太太福下身去。 “大伯母不必多礼。”段玉苒上前扶住大太太,“您这样折煞我了。” 大太太内心是惊涛骇浪翻涌的,但表面上却不显露出来。震惊过后,她和温氏、段玉菱一样,惊喜、窃喜更多一些。 请三人落座后,段玉苒又派人将三太太也请了过来。 见到因生产而变得圆润许多的三太太,大太太不禁嗔怪地道:“这样大的事,在春哥儿洗三时竟也没说一声。毕竟是一家人,怎生如此见外了。” 嘴上说得像是责怪,但大太太脸上却挂着微笑,并无恼意。 段玉苒再嫁成为王妃,对于忠勇伯府来说也算是“大喜事”一件!就算之前有所隐瞒,也没什么好不高兴的! 段玉苒便将自己受卢贵妃迫害,得硕王相救,后认范大学士为义父,被赐婚的事简单述说了一遍。也向忠勇伯夫人等致歉,说明了事先不能告知的苦衷。 “想不到这期间竟发生了这样多的事。”大太太唏嘘道,“幸而苦尽甘来,如今四姐儿已贵为硕王妃,那卢贵妃便也不能再对你出手了。” 段玉苒却不乐观!因为卢贵妃在政治上还是硕王的敌人!以后彼此交手的机会多着呢!只不过再交手,自己就不再是一味被打压而不能还手的那一个了! “今日请大伯母、二嫂和七妹妹过王府坐客,其实是玉苒有事相求。”段玉苒客气地对大太太道,“接到大伯母递送来的宴请帖子,我便动了些心思。我的身份早晚是要公诸于世的,少不得要掀起一些风浪。但这风浪掀得是大到不可收拾,还是小风小浪便揭过去,所得结果也是不同。所以,玉苒想着借忠勇伯府的宴请揭开真相,到时候少不得需要大伯母、二嫂和七妹妹相助。若这个请求令你们为难,玉苒也不勉强,便另想办法就是。” 忠勇伯夫人心中一震,与儿媳温氏对视了一眼。 “四姐姐,我们该怎么帮你呢?”段玉菱倒是没有犹豫,直接问该怎样帮段玉苒。 段玉苒感激地看了一眼堂妹,想不到曾以为最软弱的小姑娘,其实是个外柔内刚、有着侠义心肠的好女孩儿。 视线转向忠勇伯夫人,段玉苒倒也不想逼迫她们帮自己!用顾衡的话说,他有数种方法让她的身份被世人接受!只是她想凭自己的力量解决成为硕王妃后的第一道难题! 往后的路上指不定还有多少风雨、荆棘,她又怎能全都依靠他为自己遮风挡雨、披荆斩棘?做个被男人保护的小女人固然幸福,可惜她的本性却不是那种以男人的一切为毕生所关心的女子,自然也就不会是个合格的“小女人”。但她也不幻想自己会是个能与男人比肩的女人,那样的女人太累了! 段玉苒只想做个被丈夫疼爱与尊重,能分忧时分忧、能自保时自保、该依靠时依靠,不枉穿越一回、重续生命的女子罢了。 “说什么为难,自家人帮自家人是理所当然,说为难便是见外了。”忠勇伯夫人坐直身子正色地道。 段玉苒弯唇微笑,轻轻点了一下头,“那便先谢过大伯母了。” -本章完结-   ☆、133.坑县主 见过忠勇伯夫人等人后第三天,就是顾衡休沐的日子。他履行诺言带段玉苒去京中几家玉器店看看。 硕王大婚、王妃从未在公众场露过脸,这曾在京中引起过不小的轰动!至今还有人在猜测着硕王妃是个什么模样的女人! 今天他们是低调外出,所以并没有乘坐硕王府华丽的马车,而是选了一辆普通富户人家常乘坐的那种马车,但马车里却是布置得很舒适、精致。 时值六月,秀女采选早已结束。段玉苒还一直在等着传说中的侧妃和庶妃被赏下来,却没听到什么动静! 坐在马车上,段玉苒忍不住问顾衡,“王爷,听说七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都已赏了侧妃和庶妃?” 顾衡正舒服的靠在垫子上,把玩着妻子的一只绵软小手,听段玉苒这么问便挑眉看向她。 “怎么?王妃迫不及待的想让父皇给本王赏了侧妃和庶妃入府?” 段玉苒感觉自己的手被捏得有些疼,识时务地陪笑道:“怎么会呢?只是妾身觉得奇怪罢了。当初卢贵妃说得那么肯定和得意,难免心中担忧。横竖是一刀,悬而未决总是令人不舒服,还不如一刀下来给个痛快!” 抓着段玉苒的手凑到嘴边轻咬了一口,顾衡不高兴地哼声,“什么一刀下来给个痛快?胡言乱语!” 段玉苒吃痛的想缩回手,却被顾衡抓紧不放,还用危险的眼神盯着她看。 都说女人如猫,可段玉苒怎么觉得咱们硕王的性子才像猫呢?而且还是一只大肥猫!前一秒还笑米米,后一眯就翻脸咬人!不和他朝夕相处,还真不知道他有这样阴晴不定的性子! 既然是猫性,就得顺毛好好安抚才行。 “是,是妾身说错话了。”段玉苒皱皱眉子,嘴上认着错,但表情却是相反的态度。“只是这么吊着,妾身也是寝食难安呢。” 顾衡手中微微一用力,就将娇软的段玉苒抱进了怀里,嘴唇贴着她的眉眼轻笑地问道:“哦?王妃为什么寝食难安呢?之前不是还说要收拾收拾、准备好替本王安置侧妃与庶妃吗?” 段玉苒微抬头横了一眼顾衡,眸光里有着满满地娇嗔之色! 是啊,她上次那么说完后,某人就把她压在床上好好折腾了大半夜,害得她回门那天走路的姿势都很怪异! 真是个大宝贝!顾衡简直是对段玉苒越看越喜欢! 以前只觉得她是个聪明、有趣的女人,慢慢的又被她的坚强与勇敢吸引。现在,他却更喜爱她时不时露出的娇态和小任性! 用力的亲了一下段玉苒的红唇,顾衡才扶正她的身子坐好。 段玉苒被顾衡不分时间、地点的揩油搞得面红耳赤,坐起身后就开始整理衣裙和头饰。 “父皇和贵妃的确挑了两个秀女准备赏给本王充盈王府。”顾衡清咳了一声,抚了一抚袍摆后道。 段玉苒抚在发上的手一滞,但很快脸上便浮起淡淡的笑容,继续打理衣饰。 “只是不巧,七皇弟也看上了那两名秀女,还与她们在宫中做了些腌臜事,所以就不了了之了。”顾衡发现了段玉苒神情上的变化,忍笑道。 “什么?七皇子给王爷戴了绿帽子?”段玉苒惊讶地转头看向顾衡。 顾衡脸一绿!什么绿帽子? 额头咚的挨了一记,段玉苒皱眉轻呼疼,抬手盖住被敲的位置。 段玉苒百分百的敢肯定,这件事少不了顾衡暗中操控! “这么说来,卢贵妃精心挑选的秀女,被送给七皇子当妾侍去了?”段玉苒揉着额头问道。 顾衡冷笑了一声,淡声地道:“宫里的宫女都不得与皇子、外男有苟且,何况是前途未定的秀女?在宫里做下那种事,她们能留条命已是万幸!” 段玉苒再次微惊,但细一想也的确如此! 秀女被采选入宫,很可能成为服侍皇帝的宫妃或宫女,就算是皇帝的女人了!如果没入皇帝的眼,也有可能被赐婚给其他王公贵族!现在被皇子给睡了,这算什么?况且,这两名秀女还是皇帝准备赏给硕王的妃妾!段玉苒也没说错,七皇子就相当于是给硕王戴了一顶绿帽子! 可转念一想,那两名秀女也是无辜,成了卢贵妃和硕王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虽然她们是卢贵妃准备放到硕王府膈应自己的,但终归也是身不由己…… “你可是在同情那两名秀女?”顾衡见段玉苒露出怅然的表情轻叹,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你也不想想,卢贵妃真的会给本王挑什么兰心蕙质、温柔娴婉的女子为妾侍吗?能在宫中那么规矩森严的地方和皇子勾缠上,又会是什么品行端正的女子!” 段玉苒哑然,自己倒是没想到这层! 这宫斗好像自己挨不上边儿,直接就被硕王给代劳了! ** 京中知名的玉饰、玉器店只有三家,其中一家是皇商云家所开,另两家则是南北各有名的玉商万家与王家。 顾衡曾以顾爷的身份与这三家铺子的掌柜打过交道,他们背后的主子都知道顾衡是硕王,但掌柜们却只知道这位顾爷来头不小,老爷们对其都是恭敬有加。 所以,顾衡带着段玉苒到铺子里看玉,都是大掌柜亲自接待。 段玉苒本想戴帷帽进铺子,却被顾衡阻止。以他的意思是,她应该适当抛头露面了。 顾衡是个好老师,在外经商多年,见识也非常的多!加之其又是贵为亲王的硕王爷,各种珍稀之物也都看过不少!所以,进了玉饰和玉器铺后,倒是他给段玉苒讲解的多一些,稍有不足之处由铺中大掌柜补充。 段玉苒听得很认真,虽然不一定全能记住,但起码她知道顾衡对玉的了解也不少,将来有什么问题问他即可!最主要是各种玉石的特点,看到实物更直观些。 三家铺子走完,已过了午,二人腹中饥饿,便决定寻家酒楼在外面吃饭。 顾衡对吃也很在行,选了家叫和斋楼的酒楼吃饭。 段玉苒全听顾衡安排,并无异议。 和斋楼最出名的便是做得非常美味的素菜,这点倒是令段玉苒比较意外。她以为顾衡会发胖,是因为无肉不欢哩!竟也会喜欢素菜? 头两道热菜上来后,顾衡亲自夹给段玉苒品尝。 “如何?”顾衡执着筷子,望着细嚼慢咽的段玉苒。 段玉苒咽下口中的食物后,端起茶杯喝了口清茶,然后点头道:“不错,挺好吃。” 顾衡皱眉,夹了菜送进自己嘴里。 味道和以前一样好啊?怎么自家王妃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是平淡的说“好吃”? “你不喜欢素菜?”顾衡只能这么想了。 段玉苒是个无辣不欢的主儿,可能也是上一世麻辣、酸辣类的食物一直受大众喜爱,她也非常喜好刺激性强的食物。而且上一世各种调味料齐全,做出来的菜口味也是极好!穿越过来后,受条件所限,吃的东西就没有特别鲜明的味蕾刺激了。 “还好。”段玉苒不想扫顾衡的兴,只得道,“我喜欢辣或酸辣一些的菜。” “那便再……” “县主请留步!”门外传来魏东低沉的声音和咚咚的脚步声。 顾衡与段玉苒一起望向紧闭的雅间门,然后又对视一眼。 “让开!”少女高傲的娇叱传来,“你竟敢拦着本县主?” 县主?段玉苒脑海里蹦出两位喜欢顾衡的县主来!明兰县主、寿兰县主! 说来,原本打算在京中过完年再回昆仑的寿兰县主,因贺兰族中一位长辈过世,不得不提前离京。还因走得匆忙,没能来向段玉苒告别,只派人送了一封信和礼物到忠勇伯府。 至于另一位明兰县主,段玉苒从未关注过她,自然也不知道她在哪座庙里敲哪个木鱼! “县主请不要为难属下。”魏东略显不耐的声音再度传来,“王爷与王妃在内用膳,吩咐不得有人打扰!” “混帐!你把本县主当成普通人了吗?本县主……” “魏东,请明兰县主进来吧。”顾衡沉声道。 魏东听到命令,不再阻拦明兰县主,还主动将雅间的门轻轻推开。 “哼!”明兰县主朝魏东发出冷哼,昂首进了雅间。 雅间内只有顾衡和段玉苒两个人,他们并没让跟随来的婢女在旁边服侍,明兰县主进来后视线就先落在了段玉苒身上! 段玉苒和明兰县主曾有过一面之缘,但当时明兰县主一直表现得很是傲慢,,所以也没有将段玉苒“放在眼里”!但今日再见,依稀还是觉得有些眼熟! “衡表哥,你的侍卫太无礼!你要好好惩罚他们才是!”明兰县主的视线扫过段玉苒后,便朝顾衡抱怨道。 段玉苒还以为明兰县主能认出自己,然后大呼小叫一番呢!结果人家根本没认出自己来,还很快就无视了她! 自嘲的笑了笑,段玉苒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有些可笑。没准像明兰县主这样根本没记住自己是哪根葱的贵妇、贵女大有人在!自己再嫁成为硕王妃的事儿,没准不会被揭穿呢! 面对明兰县主略带撒娇的抱怨,顾衡冷淡以对。 “魏东是本王的护卫,自然听从本王的命令行事。若是因他忠于职守而惩罚他对你的不敬,以后他还会将本王的话当作命令吗?” “可……”明兰县主被顾衡堵得无语,只能咬着嘴唇委屈、哀怨的看着他。 顾衡不理会明兰县主明眸闪着水光的娇怜模样,用不满的口吻对她道:“见到了表嫂为何不问声好?” 明兰县主的视线咻的又转向段玉苒,与之前看顾衡时的委屈、哀怨不同,她看段玉苒的视线就像钢针一样锐利! “表嫂?这位就是范大学士的义女?”明兰县主打量了几眼段玉苒,不客气地道,“也不知是哪座府上的千金?” 段玉苒不语,与明兰县主对视一眼后便转开视线,慢条斯理的夹着桌上的菜吃。 “怎么跟你表嫂说话呢?”顾衡冷声道,“本王正与王妃用膳,你若无事,便出去吧!” 明兰县主屡被顾衡在其新婚妻子面前落面子,气得磨牙! 听见顾衡赶人,明兰县主干脆找了一把椅子坐到顾衡的身边! “人家是在街上恰好看到衡表哥你……你和表嫂进了这家酒楼,才上来打招呼的!”明兰县主扬着下巴、斜眼看着段玉苒道,“正巧我也还未用午膳,不如与衡表哥和表嫂一起吃,表嫂应该不会不答应吧?” 明兰县主的傲慢,当实在宝珑斋时便已领教过,段玉苒也懒得理她!而且,这是顾衡的桃花债,还是由他自己处理好了! 看了一眼顾衡,段玉苒勾唇淡笑道:“不会。” 明兰县主得意的无声笑了笑,然后看着桌上的两道菜道:“怎么只有两道菜?小二,再点几个菜!” 店小二战兢地走进来,明兰县主又点了四道菜,还让温一壶好酒!完全反客为主的架式! 全程,硕王与硕王妃都未说半个字! 雅间的门再度被关上后,明兰县主又对段玉苒道:“表嫂别怪我失礼,衡表哥是知道我的,我说话做事都喜欢直来直去。” 段玉苒点了一下头,脸上的笑容不变,却未接明兰县主的话。 奇怪的是顾衡在明兰县主坐下后,便也不再说话。既不赶明兰县主出去,也不理她说什么。 “我怎么看表嫂有些眼熟?”明兰县主眯了眯眼睛,近距离看了几眼后,就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位硕王妃! “是吗?”段玉苒也不慌张,只淡淡地道,“许是与县主在哪里有过一面之缘吧。” 明兰县主非常痛恨段玉苒那副淡然、不在乎的模样!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抢走了她从小就喜欢的衡表哥!也不知道是哪里蹦出来的什么东西,攀上了范大学士,便成了硕王妃! 得知顾衡被赐婚的事后,明兰县主就去范府拜访过两次,每次提出想见见硕王的未婚妻时,都被范太太婉拒了!她还当是什么样的天姿国色被藏得那么深!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姿色普通、出身不明、还年纪稍大些的女人罢了!最主要是这个段氏对对硕王的未来毫无帮助! “表嫂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呢?”明兰县主不依不饶地道,“表嫂出身于哪里?当然,我自是知道表嫂是范大学士的义女,那你的亲生父母呢?我听说,至今表嫂真正的出身都很神秘,连五公主都不知道呢!” 五姑娘是谁?皇宫里顾衡的某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咳!我出去一下。”顾衡突然起身,拧眉瞪了一眼明兰县主道,“不要烦你表嫂!” 说完,不等明兰县主气恼的反驳,顾衡就出了雅间! 这是怎么个情况?段玉苒愣住了! 顾衡怎么把她扔下独自面对视自己为情敌的明兰县主?这个男人……太渣了吧! 明兰县主见段玉苒脸上有了恼色,她便高兴起来。 “表嫂迟迟不愿回答我的问题,难道是因为出身不堪,不好意思公布于众?” 顾衡不在场了,明兰县主便不再隐藏妒嫉与恶意。 “县主未免太多管闲事了。”段玉苒也懒得装贤良,冷笑一声对明兰县主道,“我的出身如何与县主何干?再是不堪,皇上与王爷也不介意!皇上赐了婚、王爷又将我迎入门,莫非县主是质疑皇上识人不清?” 被段玉苒扣了一顶大帽子,明兰县主气得瞪眼! 不想再和这个咄咄逼人的县主单独相处,段玉苒也站起身道,“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说完,段玉苒昂首出了雅间,留下明兰县主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的背影暗暗咒骂。 雅间门外,云珠和魏东都站在那里,见段玉苒出来俱是一愣! “王妃?”云珠上前扶住段玉苒的手肘,又往关起来的雅间门上看了看,“您……您怎么出来了?” “哼,不出来难道要在里面和那个眼睛长到头顶的县主打一架?”段玉苒哼声地道。 云珠忍住笑,小声对段玉苒道:“王妃随奴婢来。” 段玉苒皱眉看着不知搞什么鬼的云珠,跟着她下了楼,朝酒楼后门方向走去。魏东也跟在她们后面,像是在保护。 “云珠,我们这是去哪儿?王……顾爷还在酒楼里。”段玉苒到了酒楼后门的巷子,才发现来时乘坐的马车就停在那里! 她是很生气顾衡把自己扔下对付明兰县主,也知道男人对这种事可能不是太擅长应付。恼归恼,她却没打算因此就闹别扭的撇下顾衡,自己先回王府! “王妃,王爷在车上等您呢。”云珠笑开颜地道,“奴婢方才在楼上还想着,找什么借口请您出来呢!想不到您自己就走出来了!” 啊?什么意思? 段玉苒没听明白云珠话里的意思,就被扶着踩着踏凳上了马车。 车帘子被人在里面一掀,上了马车的段玉苒就看到车帘后圆脸上挂着笑容的顾衡坐在里面! “王爷?”段玉苒低呼。 “嘘。”顾衡竖起手指示意噤声,将段玉苒拉进了车厢内,“走。” 不待段玉苒坐稳,马车就启动了。 跌坐在顾衡怀里的段玉苒一头的雾水,仰头望着顾衡的笑脸。 “王爷,县主……还在里面。还有,你怎么在马车上?”段玉苒发懵地问。 她以为顾衡口中的“出去一下”是解手,或故意避开明兰县主,没想到…… “让她在里面好好吃一顿就是!”顾衡的手指抚过段玉苒的脸颊,非常喜欢自家王妃滑嫩如剥壳鸡蛋似的肌肤。“我们换个地方。” “……”太损了!段玉苒如是想到!“那之前点的菜……” “想必明兰县主是不介意花几十两银子请我们吃顿饭的。况且,你我还没吃几口。”顾衡不以为意地道。 段玉苒轻轻的打了一个寒颤! 硕王绝对不是个君子啊!绝对不是!自己以后还是少惹他为妙! 过去自己能伸能屈的妥协真是作对了!不然指不定被他怎么搓弄呢! “想什么呢?”顾衡扶起段玉苒笑问。 借整理衣裙的动作掩饰住自己的想法,段玉苒笑道:“妾身在想,明兰县主吃不了那么多菜,岂不是浪费了?可惜啊。” ** 挑了另外一家酒楼,顾衡和段玉苒踏实的吃了午饭。 段玉苒说,看完了上等的好玉之后,她想去普通的卖玉的铺子里看看。因为眼中能识好玉,也该见识一下普通和劣等玉石是什么样子,也好有个区别。 顾衡很欣赏段玉苒的考虑周全,便带着她又逛了几家普通的玉石铺子。 说是逛玉石铺子,夫妻俩少不得又去了布料庄、胭脂铺等各色店铺转了转。 段玉苒还与顾衡说了准备将琉光阁的经营一分为二,将之前卖得不错的玉颜膏和胭脂水米分移到另一间铺子去卖,琉光阁还是卖琉璃制品比较好。 顾衡给她出了一些主意,在店面的选择上他答应会以顾爷的身份帮忙寻找或租赁。 待硕王夫妇二人回到王府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辰! 下了马车,顾衡和段玉苒一前一后的往里走,身后的婢女与仆役手里抱着、拎着不少买来的东西! 王府管事迎出来,向硕王和王妃禀报了今天府上发生的一些事,又将拜帖、请柬等呈了上来。 末了,管事的头垂得很低地道:“午后,明兰县主到王府大闹了一场,久候王爷与王妃不归,才忿然离去。” 正翻看拜帖和请柬顾衡与段玉苒同时一愣,然后又同时噗哧笑出声来! 管事本来还担心明兰县主来闹的事会令王爷与王妃不快,没想到两位主子竟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笑起来! 后为,京中流传了一阵子“明兰县主在和斋楼吃霸王餐”的传言,甚至还引申到了“盛博侯府呈败落之相”!把盛博侯气得将女儿明兰县主禁了足! -本章完结-   ☆、134.杀鸡儆猴 段玉苒在去赴忠勇伯府的宴请头一天清晨,将忠勇伯夫人的请托与顾衡说了。 作为皇帝喜爱的儿子,顾衡擅自离开卓州、将银矿开采的事扔给了齐远侯一个人监管,皇帝也只是责备了几句而已。但齐远侯却是不会有这种宽厚待遇的~! 顾衡听了之后皱眉,“忠勇伯为何不向父皇提出此请求,反倒让你转个弯的来找我?” 私底下,顾衡很少与段玉苒自称“本王”,段玉苒也觉得这样交流舒服一些。若他总强调“本王”,真的会令她产生抵触心理。 段玉苒想了想,觉得大太太不像是有意算计什么,便答道:“大伯父行事谨慎,万事以伯府前途与名声为重。他又是忠君纯臣,想必为了这种家中私事,是舍不下脸面向皇上开口请命的。” 忠勇伯夫人私下里跟段玉苒说过,怕魏辰阳在那边有了服侍的人。想借魏辰阳回京住上几日的机会,促进段玉菱和他的感情。 若是旁人嫁给魏辰阳做继室,段玉苒也才懒得管这件事!但段玉菱是个好女孩儿,在自家几次危难之时,她都以齐远侯夫人的身份出面镇场相帮!不管魏辰阳和段玉菱之间是怎样的夫妻相处模式,段玉苒还是希望这个堂妹过得好的! 顾衡整理好衣袍后道:“这件事不能由我向父皇提出。当初父皇派魏辰阳跟我一起去卓州,为的就是互相有个牵制,或今日我提出令其返京,怕是会引起父皇的疑虑。况且,如果想让魏辰阳回来,就得有人去替他。而且这个人还必须是父皇信得过的人才行!所以,此事并不简单,需从长计议才是。” 段玉苒没想到事情这样的复杂,不禁有了犹豫。 “要不,还是算了吧。”段玉苒边将双玉玦压摆坠系在顾衡的腰带上,边道,“免得本是好心,却办了坏事,再落下埋怨。” 顾衡笑了笑,看着妻子为自己认真系佩饰的样子,心里柔软不已。 “倒也无妨。你只需我说的话转告给忠勇伯夫人,成与不成她有个准备便是。正如你所说,也别落下了埋怨。若他们自己想办法,我便也不插手了。”顾衡道。 直起腰,段玉苒抚了一下飘落的发丝,朝顾衡笑道:“那便这样吧。” 顾衡抬手习惯性的抚了抚段玉苒滑嫩的脸,感觉自己都摸上瘾了! “别担心,有事只管与我说就是。” “嗯。”段玉苒脸上飞红,倒也没将他的手拨开。 ** 忠勇伯府是鲜少办宴的,但作为高门中的一员,若一年到头不办一次宴请,难免也会被人说三道四、猜测一番。所以,除去太夫人和忠勇伯的寿诞会广下帖子外,每年忠勇伯府也会办上两三场宴请。 要说这次宴会,还是太夫人闹腾着要办的! 经过太医的针疚与药物调治,老姚氏口眼歪斜的症状减轻了不少,人虽然还是瘫在床上不能动,但却能含含糊糊的说话了!老姚氏本就是心里明白、却无奈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现在能说话了,她还不折腾? 正好开年到现在,忠勇伯府也没办过宴请,和忠勇伯商议后,大太太便顺了这老太婆的愿! 如今忠勇伯府里还有未嫁姑娘的只有四房了!除了段玉芳被匆匆嫁掉,还有六小姐段玉芸(十五岁)、九小姐段玉菲(十二岁)、十小姐段玉蓠(六岁)、十一小姐段玉英(四岁)! 十小姐与十一小姐都是庶出,年纪也小,倒是不着急领到众人面前去。但段玉芸已经十五岁了,早就该说婆家了!之前因为太夫人偏心八小姐段玉芳、和贪心几户高门,结果将段玉芸的亲事耽误了!所以,老太婆才闹着要作宴请,为的就是将四房两个嫡女推到众位高门太太们的面前去,能给四老爷找两门好亲家! 忠勇伯府现在几乎就是分家的状态了,但对外还是一家人。办这次宴请,忠勇伯夫人也没跟太夫人和四房计较,全由大房出了钱。但当太夫人说想给两个亲孙女做新衣的时候,忠勇伯夫人却态度冷淡、装作没听懂!要做四房自己出钱做就是,反正现在各房都有自己的“公中”,要钱花也要不到大房头上! 见大太太不理会自己的话,太夫人一个着恼,就拿出私房钱贴补了两个孙女,请了京中最有名的裁缝、买了时下最流行、最好的布料给两个孙女裁了新衣!还拿出几样自己的金饰熔了,打了两套适合姑娘家戴的精致头面给六姐儿与九姐儿!太夫人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 折了一个段玉芳,四房可不能再将嫡女也折了啊! 段玉苒从忠勇伯夫人那里知道这些后,对太夫人和四房的两位堂妹有了小小的愧疚感。当然,这种愧疚感也没持续到半刻就是。 硕王妃就是忠勇伯府三房和离大归的四小姐!这个真相够不够震惊到场的贵妇和贵女们?到时候谁还去注意那对精心打扮的姐妹花啊! 忠勇伯府宴请这天,段玉苒特意迟些才到。 在段玉苒到来之前,四太太一直表现得她才是忠勇伯府的女主人、这次宴请她才是主办者似的,和贵妇们攀谈说笑。倒将大太太和温氏挤到一旁去! 自从婆婆中了风、不良于行之后,四太太仿佛又活了过来!分得了家产、又单独过日子后,四房所有事都由四太太作了主,她第一个整治的就是王姨娘! 随着岁月流逝,四老爷对王姨娘也只是看重当年的情分,对这个女人是没什么性趣了!四太太在外面买了一个瘦马(参考扬州瘦马)回来,调|教了几日规矩后就安排在身边假作丫鬟,待四老爷看上眼了,便送给了丈夫当通房!此举自然讨得了四老爷的欢心!对妻子的不喜也少了许多! 王姨娘见不得有人分了四老爷的心去,却因太夫人这个靠山已不行,只得忍气吞声的过活!就连四太太故意搓弄她,她也不敢再向四老爷告状了!经过段玉芳的事之后,王姨娘害怕了,她还有一个儿子的前程握在四太太手里! 人一顺心顺意久了,难免就有些张狂!太夫人有心抬举自己的两个女儿,还掏了私房这样打扮六姐儿和九姐儿两姐妹,四太太当然高兴了!而且还高兴得忘了形! 大房婆媳只是冷眼看着四太太那副插了野鸡毛就把自己当凤凰似的折腾劲儿!有好几名贵妇都面露不耐之色,却看在忠勇伯夫人的面子上不得不虚应! 听下人来报说硕王妃到,厅里的女人们都惊得站了起来! 据说这位硕王妃可是非常的神秘!连宗室的人都没见过其真容!硕王成亲后并没有带着新王妃到处走动,新王妃也没有马上就参加各种宴请。没想到今天有幸会在忠勇伯府的宴请上看到这位神秘王妃! 四太太一听硕王妃来了,脸上先是闪过惊讶的表情,接着又扬起得意的笑容! “想不到硕王妃真的来了!原以为下了帖子,怕是请不到人呢。”四太太兴冲冲地道,“走,咱们快出去迎接硕王妃吧!” 大太太和温氏心中好笑,四太太根本都不知道这次宴请给硕王妃下了帖子,此时却说得好像是她下帖请的人似的!脸皮厚到这个程度也是厉害!若是一会儿看到硕王妃便是自己一心厌恶的四姐儿,真也不知道四太太会是个什么表情! 硕王妃与相迎的众人在距离二门不远的春雨园相遇,王妃华丽的衣饰和令人敬畏的仪仗令人不由自主的不敢直视! 在还有三五步远的地方,忠勇伯夫人便率先向硕王妃行礼,她身后跟随的人也停下来施礼。 “臣妇见过硕王妃。”忠勇伯夫人道。 顾衡是一等亲王,段玉苒的身份比一品诰命夫人还要高!即便是进宫,也只有贵妃、贤妃、淑妃、德妃能受她的礼,旁的妃嫔倒还要向她行礼问安! 所以忠勇伯夫人虽为长辈,于礼在公众场合见到硕王妃也得行礼问安。 “大……”段玉苒刚想说“大伯母请勿多礼”,还不等她把第二个字说出口,就听到一声尖叫! “段四姐儿!”趁福身行礼时抬眼偷看硕王妃的段玉芸猛的跳起来,抬手指着正微笑看过来的段玉苒,不敢置信地尖叫着,“怎么会是你?” 段玉芸这声尖叫吓了在场的忠勇伯府的人和客人们一跳,都抬起头来看向硕王妃和段玉芸。 “段四姐儿,你疯了!竟敢冒充硕王妃!”段玉芸尖声地道,“大伯母,她这是在戏弄和报复大家啊!” 四太太也看清了硕王妃的真容,一时惊得傻住了!听段玉芸这么一叫,脸上有了疑惑! 跟着段家人出来看热闹、想早一步看看硕王妃真容的女眷们都面面相觑,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胆!竟敢对王妃无礼!”一名穿着禇石色褙子、面容板得一丝不苟的嬷嬷站出来喝斥段玉芸道,“无知女子,还不跪下向王妃谢罪!” 段玉芸跟疯魔了似的窜到前面,指着段玉苒骂道:“段玉苒,你活腻味了就寻根树吊死、抱块石头跳河去,作什么跑到这儿来要拖着我们跟着你一起倒霉?你以为硕王娶的王妃也姓段,自己就能出来招摇撞骗了?” 大太太见段玉芸越说越不象话,便恼道:“六小姐这是得了臆症了!还不将人送回房里去,叫大夫过来看看!” 跟在大太太身旁的婆子和丫头赶紧上前去抓段玉芸,要将人托走! “你们做什么?还不放开六姐儿!”四太太见有人要欺负自己的女儿,嗷的一声也跳起来冲过去,狠狠的撕扯开大房的婆子和丫头,“反了你们了,竟敢对主子动手!哪个得了臆症?要抓也是抓这个假冒王妃的女人才是!” 四太太的眼睛瞥向一直泰然不动的段玉苒。 段玉苒身旁那位嬷嬷皱着眉,看四太太的眼色也颇为犀利与阴冷。 “四婶、六妹妹,硕王妃就是咱们府上的四小姐!”温氏走上前证明地道,“范太太与四小姐有缘,收作义女。后经皇上赐婚,四小姐就成了硕王妃。前几日我与母亲到硕王府上拜访过,正是王妃亲自接待的,何来假冒一说!” “不可能!”段玉芸再度尖叫,“她一个嫁过一次、又和离的二手货,怎么可能成为王妃!” 段玉苒身旁的刘嬷嬷再也忍不住了,上前扯开四太太、扬手就给了段玉芸两巴掌! “大胆的贱婢,竟敢辱骂王妃!来人,将她拿下!”刘嬷嬷朝段玉苒身后的婢女、婆子喝道。 马上有两个粗壮的婢女窜出来,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左一右把段玉芸给按到了地上! “你凭什么打我的女儿?你凭……”四太太见女儿受制,也疯了似的扑向刘嬷嬷。 刘嬷嬷哪里会让冯氏得逞,一个闪身!冯氏就扑跌在地上,被随后上来的王府大力婢女也给按倒在地! 四太太母女身体被压制住,嘴上却还叫嚣个不止! 刘嬷嬷命婢女拿帕子堵了这母女二人的嘴巴!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段玉苒觉得也差不多了! 看了一眼忠勇伯夫人和温氏,朝她们二人微微一点头。 “都是自家人,有些误会而已。刘嬷嬷,快将人放了吧。”段玉苒对刘嬷嬷道。 刘嬷嬷板着老脸朝段玉苒福了福身道:“启禀王妃,王爷今天出门前就吩咐奴婢,若是敢有人冒犯王妃,只管先打死就是!余下的事,自有王爷处置!奴婢正是看在这位太太和小姐是王妃娘家亲眷的面子上,才违抗了王爷的命令!待回王府后,奴婢自当向王爷请罪!” 段玉苒险被刘嬷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逗笑!还只管先打死就是!难道在场这些高门贵妇、千金谁冒犯了自己,也要先打死不成?但这应该是顾衡利用刘嬷嬷传达给各府的警告! 男人在外交际,女人在内交际,好比一明一暗两处,收集和交换着不同的外界信息!今天在忠勇伯府发生的事,很快就会被这些贵妇的丈夫们知道,然后就会传遍京城、传到京外! 段玉苒朝忠勇伯夫人歉然地道:“这位刘嬷嬷是王爷从宫里请来帮我调|教王府新采买来的下人的嬷嬷。平日最是重视规矩和礼仪,又有王爷的命令在前,所以还请大伯母勿怪。” “王妃言重了。”忠勇伯夫人淡笑地道,“是府上的女眷无礼,冲撞了王妃。这位嬷嬷倒也没做错什么。虽说王妃曾是咱们伯府的姑娘,但现在却已是大荣国的亲王妃!君臣有别,四弟妹和六姐儿的言行冒犯了王妃,受了委屈也是应当!” 在场的人总算明白了! 忠勇伯府那位和离大归的四小姐真的成了硕王妃!而且忠勇伯夫人事前就知道了!可四房的太太和小姐却不知,还以为是那位四小姐耍疯假扮硕王妃,就跳出来恶言相向……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硕王妃身边跟着的那位嬷嬷可是宫里当职的老宫女!能被硕王“请”来,肯定是个了不得的宫人!别说打了四太太母女,就是真如她所说的“打死”,那都是代替皇上、硕王维护皇室尊严!堂堂的亲王妃岂是你们随口辱骂和诬蔑的! 段玉苒又故作严厉的命令刘嬷嬷将四太太母女放了,刘嬷嬷才摆手让王府的婢女和婆子松了手。 忠勇伯夫人自由不会再由着四太太母女闹腾,让伯府的婆子直接将人架回四房的院落! 一直安静地站在人群里的九小姐段玉菲走了出来,跟在被堵着嘴、由粗使婆子强行架着往四房去的母亲和姐姐身后,临拐过长廊一角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被众人众星捧月般往内院去的段玉苒。 段玉苒仿佛感觉到了段玉菲的视线,转身朝长廊这边看来,正巧捕捉到段玉菲凶戾的眼神! 段玉菲一扭头,闪身拐过了长廊。 段玉苒弯起嘴角淡笑,她正觉得奇怪呢,段玉菲今天怎么这么“老实”!看来这个小姑娘是长大了! 四太太和段玉芸这对母女激烈的反应本不在段玉苒的预料之中,她曾猜想过顶多是有人提出质疑,然后借忠勇伯夫人之口先在表面上将事情圆过去!最难熬的应该是真实身份曝光后、各种传言四起的日子! 可经过四太太母女这么一闹,刘嬷嬷的野蛮镇|压和恐吓,想必那些心眼儿比蜂窝还多的高门女眷们心中已经有了各自的想法!起码四太太母女的下场就是对硕王妃不敬的例子!这还是亲戚,给留了余地,若是外人…… 忠勇伯府的宴请终于恢复了正常中,忠勇伯夫人将硕王妃介绍给各府女眷,同时也不忘将段玉苒的双重身份美化一下。 -本章完结-   ☆、135.雨儿 要说这四房的人都有些精神不正常! 四老爷平日里要么是闷不吭声,要么就是“一鸣惊人”!看他办的那几件事,都令人怀疑他想事情是不是用脚趾头,而不是脑子! 为庶女向郡王府提亲,为了庶女谋划前程……听说王姨娘生的那个庶子也被安排在亲外祖家里,不受京中嫡母的控制!说他寵妾灭妻也不为过了!就这智商,太夫人还一心想扶持自己的儿子夺爵,也真是痴心妄想! 冯氏和太夫人还真是婆媳,思想上、处事上颇有相同之处!生的两个儿子是自私的,生的两个女儿又是歇斯底里型的!连庶女都是个心机表! 四房自己就乱糟成一团,别人不攻也自破了!难怪大房从来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在忠勇伯夫人圆滑的介绍和说明下,段玉苒与几位公、侯、伯夫人聊得还算愉快。当然也有冷眼远观、一副高冷姿态的,段玉苒也一一记在了心上。 她不怪人家疏远和不理会自己,毕竟大荣再民风开放、对女子不苛刻,但在名声和家世上还是会计较的!她虽现在贵为硕王妃,但过去拿出来却是“不堪”,不被贵妇和千金们接受,也是情理之中! 段玉苒不会去强迫别人接纳自己,也不会说明很多隐情来博取别人的认同。 用顾衡的话说:你是硕王妃,她们看你再不顺眼,也不敢当着你的面说半句不当的话!若敢说,就得有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 刘嬷嬷方才对四太太和段玉芸那番作为,已经起了警示的作用,又不是所有人都像四房的女眷那么蠢,真的跳出来挑战硕王与皇家的威严! 段玉苒在忠勇伯府只坐了半个时辰左右,便起身告辞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令这次宴会变得无趣和尴尬。 众人起身行礼恭送硕王妃,段玉苒拢了拢阔袖淡笑地道:“各位夫人不必多礼,留步。” 温氏以主人身份出来送段玉苒,二人漫步在伯府的花园小径上,说说笑笑。 “看那些夫人、小姐们的脸色,也真是精彩!”温氏掩口笑道,“像是受到了重大的惊吓一般,直到王妃要离开,还有几位没回过神呢。” “只怕今晚还未过,京中所有人都知道硕王妃就是那个忠勇伯府和离的四小姐了!”段玉苒摇头苦笑,“唉,人言可畏。” 温氏收起笑容,看着段玉苒略带忧郁的表情,安慰道:“你现在已苦尽甘来,又何必非要想那些苦的?你是皇上赐婚、硕王认定的硕王妃,旁人的拈酸不必去理会!” 段玉苒抚了抚腕上的冰绿翡翠镯,抿了抿嘴唇后低声道:“我……我是怕王爷被人说得不堪。” 温氏脸上浮起惊讶之色,随后又打趣地道:“原来咱们的硕王妃是为了硕王担心啊!倒是我误会了呢!硕王可真是有福,能有王妃这么关心与惦念!” “二嫂子!”段玉苒被逗得面色绯色,露出女儿娇态的瞪了一眼温氏。 温氏掩口又笑起来。 笑闹了一会儿,温氏才又笑道:“今天这宴会本是老太太为了六姐儿、九姐儿所办,还特意掏私房为两位妹妹置办了衣裳与首饰。若是她知道之前四太太与六妹妹冒犯了你,又被宫中出来的嬷嬷打了耳光,想必该失望和难过了。” 段玉苒忍不住嗤笑,斜眼看着温氏故作叹息与惋惜的模样,接口道:“老太太何止会失望和难过!若是她知道硕王妃就是我的话,没准儿就会早登极乐了!” 温氏轻推了一下段玉苒的手臂,两人相视低笑。 正说笑间,就有丫鬟沿着长廊匆匆走来,到了近前向硕王妃和世子夫人行礼道:“二|奶奶,硕王来接王妃了。” 温氏和段玉苒皆是一愣!这还未到正午,顾衡即使下了朝也有别的事要做啊,怎么跑来接她了? “王爷这是怕你受欺负,所以特意过来的吧?”温氏羡慕地看着段玉苒道。 段玉苒脸红地向温氏道别,带着丫鬟出了忠勇伯府。 王府的马车旁,一身紫袍的顾衡立在马车旁,见段玉苒出来便露齿笑着迎上来。 “如何?”顾衡拉住段玉苒软软的小手揉了两下,低声问道。 段玉苒被他大庭广下就动手动脚的举动羞到,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后低声道:“什么如何啊?” “可有人欺负了你?”顾衡握着段玉苒的手紧了紧。 段玉苒心里满满的甜蜜,弯唇笑道:“有刘嬷嬷在,哪个又敢欺负你的王妃?” 闻言,顾衡的眉毛一扬,看向段玉苒身后垂首的刘嬷嬷。 “王妃这话说得偏颇,明明是本王的威名镇住了那些女眷,怎么倒成了刘嬷嬷的功劳?”顾衡吃味的哼声。 真是…… “是,是!是王爷的威名镇住了公侯伯府的夫人与小姐们,让她们不敢欺负妾身!”段玉苒抽出一只手,隔着衣袖轻拧了一下顾衡肉肉的手背,“王爷能唬吓住妇孺,这样很威风吗?” 被妻子轻轻那么一拧,硕王的心就跟被小虫子啃了一口似的,全身从里到外的麻痒! “上车吧。”顾衡拉扯着段玉苒就往马车方向推。 段玉苒上了马车,本以顾衡会骑马跟在外面,他却也钻了进来! “王爷?”段玉苒看着双眼发亮的顾衡,心下有些紧张。 “云珠、碧珠,你们下车!”顾衡冷着脸对跪坐在马车上的两名婢女道。 云珠和碧珠不敢不听,赶紧滑下马车加入仪仗护行在车旁。 待马车启动,顾衡就迫不及待的把段玉苒搂进怀里又亲又啃。 “呜……王……衣服、头……”段玉苒一手扶着头上沉重的饰物、一手推拒着顾衡。 “下车时让……让云珠她们上来帮你收拾!”顾衡拨开段玉苒推挡的手,大手就覆在了她的胸前! 夏天的衣裙再华丽也多是轻薄的料子,顾衡只觉怀中的小女人软得像滩泥,随他揉捏成各种形状! 虽然很想做些什么,但这光天化日之下、车外一堆人的情况下,顾衡也不会真的做什么! 满足了自己的嘴瘾和手瘾后,顾衡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媚眼如丝、气喘不稳的段玉苒。 “父皇命我去西大营呆上半年……”顾衡拉好段玉苒敞开的衣襟,亲吻着她的嘴角苦闷地道,“在此期间,不准我回王府!” 什么?段玉苒迷茫的双眼一下子清明起来! ** 忠勇伯府的宴请之后,京中便将她的真实身份传开了!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顾衡担心段玉苒听到外面那些难听的流言会伤心难过,去西大营兵营前下令不准王府的下人在府中议论半个字!若是有人乱嚼舌根,逮到者打五十板子后发卖!男的发卖到最苦的地方做苦力、女的发卖到下等的窑|子里当倡伎! 段玉苒早有心理准备,倒也没有特别在意。不过,顾衡为她担心,她还是挺享受这种呵护的! 虽然硕王发了狠话,但还是挡不住有些不开眼的往枪头上撞! 忠勇伯府的宴请过后七八天的时间,王爷也去了西大营不在府中,王府内的气氛就不再如最初那般紧张,下人们私底下也都恢复了有说有笑。 这一日,两名青衣婢女并肩走在王府的内苑园子里,二人有说有笑颇为悠闲。 “朵儿姐姐可听说了?最近几日送到咱们王府的宴请帖子比之前少锐减!”梳着双鬟髻、髻上缀着黄色小绢花的婢女对身旁梳着侧垂鬟髻的婢女道,“王妃身份没被以戳穿前,哪天咱们王府的门房不收个五张六张的请帖!可这七八天,却才也收到了三四张!” 叫朵儿的丫鬟撇嘴笑了笑低声道:“请了也怕尴尬吧?毕竟咱们王妃之前……高门大户在乎就是名声与家世,咱们王妃哪样都不占,其他府上的夫人自然也就避嫌、少惹麻烦了。” “姐姐在王府里服侍得久,懂得自然比雨儿多。”梳双鬟的婢女叫雨儿,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道,“那外面传言的事,是不是真的啊?咱们王妃真的……” “嘘!王爷下令不准府中的下人议论外面的流言,否则男的发卖当苦力,女的卖去当窑姐儿!咱们姐妹可别触这个霉头!” 雨儿耸肩捂嘴,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她的大眼向两旁看了看,没看到有人才放下心来! “咱们王爷真心疼护王妃。”雨儿放下手,有些羡慕地道。 朵儿抿抿唇,未语。 王府里不是没出现过想爬硕王床的丫鬟!就算硕王胖得像头熊,但架不住人家是王爷,有权有势、还有钱啊!即使身份低贱当不了妾侍,做个通房都是有脸面!若能给王爷生下一儿半女,那将来的日子可就有了依靠! 朵儿被卖到硕王府当丫头也三年半的时间了,只碰到过一次丫头爬床!那时候她只是个洒扫丫头,平日也能远远的看到行色匆匆的硕王……听说那个爬床的丫头是借着冬天给王爷暖榻的时候,故意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得没剩多少,穿着薄薄的衣裳在硕王面前晃! 硕王回屋看到此情景,倒也没有发怒,只是让那个丫鬟穿着那身薄衣在雪地里跪了一晚!第二天抬回下人房时人都冻僵了!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丫头就那么硬给冻死了!想想都让人觉得恐惧!经过那一件事后,府里有什么念头的丫头基本都歇了心思!只是府中丫头到了年龄也会配给小厮或放出去,新的丫头进来了,少不了又会有人生出一些不该有的贪念!像现在这个叫雨儿的婢女,就是半年前被新买进府里的丫头,刚刚从低等洒扫婢提上来当个能在内院走动、在主子面前不用回避的丫头。 “朵儿姐姐,你明年就该被放出府去了吧?”雨儿又闲不住地问道,“是准备等着王妃给你指配婚事,还是你家里人会赎你出去成亲?” 朵儿今年十八岁了,像她这种不是府中主子近身服侍、得用的丫鬟,到了年纪就会有主事妈妈报上名去。若是她的家人不出面用银钱赎出去嫁人,就会由女主人指给府上的小厮、仆役嫁了!因为古人讲究个阴阳调和,为避免丫头大了、思|春了,再在府里和哪个下人看对眼,私底下作了丑事,没的坏了府里的规矩! “我卖的是死契。”朵儿咬咬嘴唇,算得上是漂亮的脸上布满了阴云! 她家里穷,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当年姐姐被父母嫁给个一个死了老婆的屠夫,换来的嫁妆给大哥娶了媳妇。到二哥该成亲时,家里人又把她卖给了换钱!活契卖的钱少,父母为了多卖几两银子,就跟人牙子签了死契!所以,她根本不可能被家人接出去成亲,只能听从主子的安排嫁给王府的仆役,然后生的孩子也是王府的奴仆,所谓的家生子! “那姐姐可拜了哪位妈妈当干娘?”雨儿好奇地问道。 不能在主子近前侍候的丫鬟,多会拜府上有头脸或手里有些管事权的妈妈当干娘。这样有了什么事会有人撑个腰,就连婚事也会由干娘帮着相看、张罗,总比主子随便指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嫁了强。 朵儿叹了口气,转头看着雨儿道:“你才刚被调上来几天,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很多事,你多做多看自然也就明白了。” 雨儿吐了吐舌头,一副可爱天真的样子,笑道:“是,朵儿姐姐,我知道了!” 两个婢女又朝管事妈妈吩咐她们去整理的院落走去,可走了没多远,雨儿又咕咕哝哝起来,“说来,咱们虽出身低贱了些,但总算是好人家、干净的闺女。运道倒不如个嫁过一次、名声烂大街的高门千金好,唉。” 朵儿听了后皱了皱眉,瞥了一眼雨儿,没说什么。 ** 顾衡突然被派皇帝安排去西大营,这令段玉苒实在吃惊与不解! 问顾衡原因,他只是闪烁其辞并未正面回答!只叫她安心即可! 因皇命下得突然,顾衡也来不及交待太多,当晚命人收拾好东西,次日就去了西大营!将偌大个硕王府扔给了段玉苒! 打理王府庶务倒是没什么可难的,段玉苒更多的是担心顾衡在西大营过得如何! 犹记得东盛郡王世子一脸苦相、说起西大营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样子,段玉苒怕顾衡在里面也受到那种“虐待”! 云珠和碧珠就安慰主子,说硕王可是王爷!没准是被皇上派去视察兵营了,不会有人敢虐待王爷的! 真的吗?段玉苒还是觉得不对劲!哪有视察兵营连家都不让回的? 顾衡离开四五日之后,段玉苒借送东西为名,派管事去西大营探望丈夫。管事回来后说:王爷无事,与将领们相处很好,请王妃放心。 再多,管事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就这样担心了几日后,段玉苒只得将心思放在王府的庶务和琉光阁及硕王名下几间铺子的打理上。 段玉苒首先要做的就是给正院添加服侍的丫头。 因为自己陪嫁过来的丫头只有云珠和碧珠、珍珠三个人,其中云、碧二人年纪皆已不小,过个一两年就该婚配嫁人了!所以,她需要物色能够接替云珠和碧珠的丫鬟。 嫁进王府前,正院就安排好了服侍的下人。其中有三名丫头很是机灵、守规矩,云珠暗中观察过她们,觉得是值得提拔的料子。 段玉苒就将三个丫头叫到近前问了一些话,也觉得她们不错。最主要她们是家生子,在忠诚度上更可靠一些。 于是,段玉苒给这三个丫头重新起了名字:彩珠、彩云、彩虹。提她们作了二等丫头,并跟随云珠和碧珠学规矩。 王府管事说半年多前王府曾采买过一批下人,都是些小子和丫头。经过半年多的调|教,已经能近前服侍了。 段玉苒让王府管事挑了几个十一岁到十五岁之间的丫鬟到正院,准备再挑三四顶替三个彩之前的位置。 穿着青衣的小丫头们进了正院,一字排开,共九人! 王府里二等丫鬟以下的婢女都着青色的衣裙,所以平日里这些丫鬟都很羡慕能在主子身边服侍、穿着鲜丽的大丫鬟和二等丫鬟们。 今天王妃要挑丫头进正院,这九个小丫头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希望自己被选中! 段玉苒的视线扫过这九个普通丫鬟,就请刘嬷嬷把关选一选了。 刘嬷嬷挨个人问了四个问题,每个人问的都不是完全一样。在丫鬟们回答问题时,刘嬷嬷就观察她们的神情和举止。然后又让她们在院子里绕着走了一圈。 最后,刘嬷嬷推荐了两个丫头给段玉苒,说看着还算是不错,若是再用心调|教一阵子,便也能在正院当差了。 段玉苒看那两个被选出来的婢女长得面貌端正,既不出彩、也不丑陋,眉眼举止皆很规矩,便点头留下了这两个人。 就在王府管事准备带着剩下的丫鬟退出正院时,一个眼睛大而黑的丫鬟突然脱队而出,跪在地上请求段玉苒留下她! 正欲起身的段玉苒又坐下来,对那丫鬟道:“抬起头来。” 那个丫鬟抬起头,一双含着泪的大眼忽闪忽闪地直视着段玉苒。 “王妃,奴婢做事也很勤快的!希望王妃能留奴婢在正院服侍您!”那丫鬟道。 长得挺水灵的一个小姑娘,年纪十四五岁的样子,最吸引人的就是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 “你叫什么名字?”段玉苒问道。 “回王妃,奴婢叫雨儿。是半年前被买入府中的丫头,现在在于妈妈手下当差。”雨儿垂下头道。 段玉苒看向刘嬷嬷,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刘嬷嬷冷着脸,眼中露出鄙夷之色,压低声音对段玉苒道:“这个丫头是个不守规矩的。主子已挑选好了人,她却跳出来!说好听是懂得争取上进之人,说难听就是有野心的!那双眼睛看着也是个不安分的,怕是……不宜留在正院。” 上一世,段玉苒虽也处理过人事方面的事,看人也自认有一套,但到了古代后她还是觉得像刘嬷嬷这样的老人儿眼光更毒一些! 段玉苒点点头,就命管事将雨儿带下去! 雨儿被带回于妈妈那里,就被于妈妈抽了四个耳光、外带踢了几脚! “你个小倡妇!可坑死老娘了!”于妈妈边踢着蜷在地上的雨儿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娘好心处处关照你,你倒给老娘捅锅底儿!幸好王妃仁慈,没将你的莽撞无礼怪到我这个妈妈的头上,否则老娘得被你拖累着吃瓜落!” 雨儿抱着身子哭,于妈妈踢她骂她也不求饶。 后来还是朵儿跑了进来,拦住于妈妈。好说歹说将气恼的于妈妈劝走了。 于妈妈离开后,朵儿赶紧扶起地上的雨儿。 “嘶!疼……”脸已经肿起来的雨儿被扶起来时,皱着脸掉泪地喊疼。 “你这傻丫头,怎么敢在王妃面前作出那么大胆的事?”朵儿责怪地道,一边将雨儿扶坐到大通铺上。 雨儿抽泣了几声,咬牙道:“我只想求个好前程罢了。” “都是当丫头,在哪里还不都一样。”朵儿替雨儿理着散乱的发髻叹息地道,“就算你到了王妃的正院服侍,若到了年纪还是普通的丫头,也是被指人婚配的下场罢了。” 雨儿扭头看着朵儿,吸了吸鼻子道:“朵儿姐姐,你还记得溪儿姐姐吗?年后,于妈妈到管事面前说请,将溪儿姐姐许给了外县庄子上的庄头!后来我听说,那庄头都已经四十多岁了,前面娶过两个老婆、留了三个孩子!于妈妈拿了那庄头的好处,就把才十七岁的溪儿姐姐说给了那人!我不想像那样被于妈妈卖了!朵儿姐姐,我知道你喜欢王爷身边的魏大人,你帮帮我!帮帮我吧!” 朵儿被雨儿拆穿心事,吓得脸色一白,腾的站起来! -本章完结-   ☆、136.硕王受难 顾衡临去兵营前曾抱着段玉苒交待,若她不愿去参加其他府上相邀的宴会,便直接推拒了就是,不要勉强自己去抛头露面。 段玉苒知道顾衡这是疼惜自己,她心中既甜蜜又恐慌! 被自己喜欢的男人如此照顾和疼爱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啊!可段玉苒却总觉得自己是踩在云端上,双脚不落地!细想一下这种没有安全感的心情,应该是自卑作祟! 在感情面前,不论一个人曾经以自己有多自信,有时候也会有不确定的担忧吧? 就比如段玉苒,她至今也不明白顾衡为什么会选择自己!虽说爱一个人是没有道理和原因可讲的,但顾衡对自己真的是爱吗?连段玉苒都不敢说自己现在是“爱”顾衡! 无论言行上、身体上如何亲密,段玉苒总觉得自己没有走近顾衡的心。 他从来不说童年在宫中的事,从来不提太子的事,从来不提为什么他忽胖忽瘦的原因,从来不提他与皇帝之间怪异的父子关系! 顾衡仿佛很擅长将自己分裂成好几个人!经商时,他是有着精明商业头脑的顾爷!在朝堂时,他是犀利、把握政治动向的硕王!在东宫,他是太子最值得信任和依赖的皇弟!在王府,他又是最体贴的丈夫!顾玉苒接触到的是“顾爷”与“丈夫”这两个角色,并不是完整的顾衡! 段玉苒本不想庸人自扰,却难免惆怅和郁闷。 虽然想得多一些,可段玉苒却没忘了经常派王府的管事去西大营探望丈夫。 与其问他为什么会被皇帝派去兵营,倒不如好好照顾身在兵营的他吧! 段玉苒和婢女做了柔软舒服的棉质里衣与袜子,并亲自在里衣衣襟内侧绣了衡字,免得被别人穿错了。虽然这种机率很少! 里衣送去后没几天,段玉苒又亲手做了几样小点心派人送去。 日子就这样在忙碌与等待中过去了一个月,卢贵妃突然又传段玉苒进宫! 卢贵妃不是段玉苒正经的婆婆,后宫又无太后,所以段玉苒不必经常进宫!但如果是卢贵妃传她进宫,就不能推托了。 段玉苒穿上符合制式、又不过于复杂华丽的服饰,乘着王府的马车进了宫。 宸坤宫里,卢贵妃端坐在上座,看到一身正红王妃制式宫装的段玉苒走进殿内时,眼珠不禁缩了缩! 卢贵妃当了十多年的寵妃,无论皇帝怎么寵爱她,赏她多少珍稀之物,却都无法满足她对后位的渴望,对正红色凤服的渴望!作为贵妃,她只能穿次于红色的橙红、石榴红!无论那些红色怎么接近正红色,却始终不是正红! 看着自己曾经羞辱、不屑、甚至想置于死地的女人,穿着一身近似正红凤服的宫装姗姗而来,卢贵妃的心头就跟被人捅了一刀似的难受! “给贵妃娘娘请安。”段玉苒福了福身,也不必等卢贵妃赐她起身,径自起了身。 卢贵妃压下心中的妒嫉与恼火,淡声地道:“这硕王与王妃成亲也有月余了,怎么不见王妃进宫走动走动啊?本宫听说,王妃对各府的邀请也都无视,找各种借口推拒了,这恐怕是不好吧?还是说你的真实身份暴露了,不好意思与京中高门女眷们碰面?” 段玉苒见卢贵妃不请自己坐,就让她站着回答问题,便淡淡地道:“多谢贵妃娘娘这样关心臣妾。是臣妾生性不喜热闹,加之在熟悉和打理王府庶务,实在没时间出去参加各府的宴邀。至于贵妃娘娘说不好意思与京中女眷们碰面,倒真是冤枉臣妾了。臣妾的真实身份如何,皇上与贵妃娘娘都是早就知晓,皇上与您尚未嫌弃,京中女眷又怎敢生出这种大逆的心思?贵妃娘娘多虑了。” 卢贵妃被噎得干瞪眼!她这前准备的“京中高门女眷根本看不起你”的话就这么憋在肚子里了!如果她这么说,就等于是说京中高门眷藐视皇帝和贵妃的眼光! “哼!硕王妃倒是自我感觉良好!”卢贵妃不甘地哼了一声,然后道,“本宫今天传你进宫,是关于皇上万寿节的事。” 段玉苒一想,可不是嘛!现在是七月了,再有一个多月便又是万寿节了!一年一年过得真是快啊!去年险些被人潮冲倒的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可否?”卢贵妃问道。 段玉苒回想着去年赛龙舟的事,没听清卢贵妃说什么,便皱眉向上看去,“贵妃娘娘说什么?” 卢贵妃咬咬牙,被段玉苒的心不在焉气得肺疼! “本宫是问王妃,能否将硕王郊外那座天蓝山庄中烧制琉璃的工匠暂且七皇子一阵子?今年的万寿节,七皇子也想做一个琉璃物件送给皇上。” 去年的万寿节上,太子和硕王大出风头!一个献了座银矿,一个献了面大荣山河图的琉璃壁画!至于那面山河图琉璃壁画还被摆在御书房的一侧,皇帝每天批阅奏折都能看到!大臣们被召入御书房,看到了那壁画也会顺口夸赞几口!这就如同天天在皇帝面前给硕王刷存在感嘛! 段玉苒一听,卢贵妃竟要借人,便毫不犹豫地拒绝道:“贵妃娘娘,真是抱歉。天蓝山庄是王爷名下的产业,那批琉璃工匠的任何动向都得由王爷作主,臣妾无法答应您什么。不如贵妃娘娘派人去西大营问一声王爷吧。” 卢贵妃脸一黑,“段氏,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区区几名工匠,你竟也跟本宫拿乔不借?” 段玉苒干脆不等卢贵妃赐座,自己走到一把平日里给请安的妃嫔们坐的椅子上坐下来! 卢贵妃的眼睛险些瞪出来!这个女人竟敢…… “贵妃娘娘莫怪,这王府内宅的事,臣妾自能作得主。您若是想要硕王府里的丫头、婆子进宫服侍,臣妾回去便能将人送进宫来!但这外面的事,臣妾作不得王爷的主,那些打理产业的管事也不会听臣妾的啊。”段玉苒故意说得很无奈地样子。 卢贵妃听了将信将疑! 硕王顶着压力娶了这个段氏,竟也不允她插手外面的事? 想了想,卢贵妃又有些相信段玉苒的“抱怨”了。 硕王是什么人?连皇帝和太子都信赖的人!行事之缜密简直令人惊叹!的确不像是会成亲不久就将全部私产交给妻子打理的人! 男人啊,都是一个样!皇帝还有自己的私库呢!时不时拿出一些宝贝来赏给后宫的狐狸精! 想到这里,卢贵妃心理倒平衡了一些,脸色也好了。 段玉苒当然不知道卢贵妃的脑补会这么厉害,只是见她脸色不再像之前的凌厉,就松了一口气。 若是卢贵妃咄咄逼人非要她给个答复,段玉苒只能用装晕一招了!正面直接冲突没什么好处! “那便算了!天下好的琉璃工匠也不只天蓝山庄有!”卢贵妃赌气地道。 “贵妃娘娘说得是。”段玉苒附和了一句。 卢贵妃沉默了一小会儿后又道:“对了,王妃可知道今年硕王准备送给皇上什么样的寿礼吗?” 段玉苒叹了口气,幽幽地道:“王爷现身处西大营,他临行前告诉臣妾,皇上命其半年之内不得回府。今年的寿礼怕是……怕是要臣妾一个人准备了。” 卢贵妃挑挑眉问道:“去年的琉璃壁画便是王妃的手笔,即便硕王不在,想必王妃也会送上精致的寿礼吧?” 段玉苒摇了摇头,“尚未想过要送什么,总得和兵营里的王爷议过之后才能确定。” 卢贵妃阴阴地一笑,心想硕王那团肥肉在兵营里指不定受什么样的折磨呢!哪里有时间和心思细想万寿节寿礼的事! 既然段玉苒不答应借工匠,卢贵妃也与她没什么好说的,就端茶送客了。 段玉苒从宸坤宫里出来时,在宫门口与一名中年女人和一名少女相遇。 那中年妇人眉眼微挑,看面相就是个不好相与的女人,而那名少女则低眉垂目的温婉状。 因为走了对头,段玉苒身上的宫装与头饰都是高位的制式,那妇人和少女停下来准备施礼。 “这位是硕王妃。”宸坤宫的内侍尖细着嗓子向那妇人和少女道。 “硕王妃?”已经福下身的中年妇人眼角又提了提,无礼的直目上下打量着段玉苒。 段玉苒被这妇人看得很不愉快,同样缓动眼帘打量着她们。 “王妃,这位是景国公夫人与其府上的千金。”内侍向段玉苒介绍道。 “嗯。”段玉苒朝景国公夫人和小姐点了一下头,然后也不等她们有什么反应,便出了宸坤宫的宫门。 待段玉苒走远,景国公夫人朝那红艳的背景啐了一口! “呸!什么东西!” “娘,您这是做什么?这可是宫里!”张姝慌张地提醒母亲。 “怕她什么?”熊氏不解气地骂道,“她是王妃,我还是国公夫人呢!她可是抢了你未来夫婿的女人!” 张姝的小脸涨得通红,双眼都快滴下泪来!她感觉宸坤宫里站着的宫女和内侍都在用嘲讽地眼神看着自己! “一个嫁过一次的破鞋,指不定使了什么肮脏的手段迷了男人……” “娘!”张姝气得捂脸就往宫外跑!她可真是听不下去自己母亲说的话了! “你这孩子,要去哪儿!”景国公夫人吓了一跳,赶紧窜出去抓住女儿的袖子扯了回来,“咱们得进去拜见贵妃娘娘!你别给我摆出这种小家子气来!你可是景国公府的嫡次女!” ** 身在西大营的顾衡浑身湿透的走进营房,他瘫坐在通铺上好半天才勉强的抬起腿,费了好大的力气、试了好几次才将脚上那双靴子脱下来! 随着靴子和脚的分离,哗啦啦从靴子里流出一滩黄泥水来!里面的袜子早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还散发着阵阵怪味儿! 把羊皮靴扔到地上,顾衡咬牙瞪着双脚! 难怪自己穿着靴子参加操练时,那些老兵们就用嘲笑和看好戏的表情看着自己!他们都想看到这一幕吧!看他在靴子里抓泥鳅的蠢相! 他并不是以硕王的身份进入西大营的,而是以一名富家子弟的身份参加西大营的练兵! 之前就有京中几个衙内被送进来挨收拾过,西大营的老兵们早已见怪不怪了!也把顾衡当作了需要教育的衙内,所以并没给他什么优厚待遇,反而在各方面都对他不客气! 光是初进兵营半个月的时间里,顾衡就听过“死胖子”、“脑满肠肥”、“肥猪”数句辱骂!和兵营里八名老兵打过架!两次被陷害掉进臭水塘子里! 这他娘的还是王爷的生活吗?他可是大荣国堂堂的、威风的、斗败朝臣无数的硕王! 太多不能忍受,随着这一个月的兵营生活变成了接受,像现在这种情况,顾衡已经麻木了! 脱下脚上的臭袜子和身上的衣衫,顾衡小心的团到一起放到木盆里,然后从木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包袱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衫。 段玉苒给他做的几套纯棉里衣和外衣真是派上用处了!穿起来舒服不说,还耐磨! 换好衣袜,准备将包袱重新放回柜子里时,顾衡的手突然一顿!他又快速的打开包袱查看! 他的东西被人偷了!怒火直冲脑际,顾衡甩下包袱冲到了外面,朝正在清洗的士兵们怒吼一声:“谁偷了老子的点心!” 那可是五天前,王府管事送来的、妻子亲手做的点心!里面是他最喜欢的豆沙馅儿!他一直舍不得一口气全吃了,就每晚就着粗茶水吃一块…… 一共是八块点心,明明还可以再吃三个晚上,怎么现在一块都没有了! 躲在参将营帕里偷吃硕王点心的副参将被这一声吼吓得噎到!抓着脖子、捶着胸口往外呕,还不敢发出声响! 副参将翻着白眼儿、胀红着脸呼吸困难地挣扎着,心想:皇上,若是末将被硕王殿下的点心噎死了,您可别忘了给末将的老娘与妻儿重金抚恤啊! -本章完结-   ☆、137.探夫1 卢贵妃的传召倒是给段玉苒提了一个醒! 今年万寿节的寿礼该准备什么呢? 顾衡成亲没多久就交待了那幅山河图琉璃壁画只是个诱饵的真相!段玉苒倒也没生气,但不愉快是有的。好在最后还是在万寿节上亮了相,也得到了皇帝的喜爱。 过程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啊! 顾衡见自己的王妃这么通情达理,高兴的抱着段玉苒狠亲了数口。 可今年万寿节前夕,硕王就被皇帝扔进兵营里去了,段玉苒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事最好还是由顾衡决定比较好。 段玉苒没去过西大营或其他兵营,但顾泰年那一次给她的印象实在深刻!能令一个大男人想要逃离、如同地狱般的地方,肯定很苦! 跟顾衡生活了一个多月,段玉苒发现他并非是个随意的人,在吃穿用上还是挺讲究个精美的! 看过几间铺子的帐册后,段玉苒准备给顾衡写一封信,问问他该准备什么样的万寿节寿礼! 提起笔来刚写到卢贵妃召自己入宫想借琉璃工匠的事,云珠就禀报说王府总管事求见。 段玉苒只得放下写了个开头的信,到外间接见总管事。 王府里共有四位管事,总管事许德令是个阉人,早年在宫中就服侍硕王的内侍。硕王开府后就成为了王府总管事,还娶了一个老婆、认了两个养子……(-。-)府中重要的大事都会报先到许德令这里,再由他筛选后向王爷和王妃禀报。因其十分感激硕王成全他能像个正常男人一样娶妻、养子,所以对硕王很是忠心耿耿。另外三个管事有两位是专管外事的、一个专管府内事的,两位管外事的总管又分为负责王公贵族礼数应对和商界巨贾礼数应对,大家各司其职,才不会出乱子。 平常府里需要向王妃禀报的普通事,都由专管府内事的姜总管来见段玉苒,今天总管事许德令亲自求见,就应该不是“普通事”。 “参见王妃。”穿着深蓝衣衫、头戴方帽的许德令躬身向段玉苒施礼。 这么许德令,绝对联想不到他曾是宫里的“公公”,因为现在他的模样与宫外普通男子没什么区别,甚至唇上还留了两撇胡子! 段玉苒曾好奇,以为许德令那两撇胡子是粘上去的,后来顾衡悄悄告诉她:是真的! 长胡子就证明有雄性激素啊!可太监不是……不过,看过一些书籍上写过,后宫里每一两年就会给太监们验身,有的入宫净身做得不彻底,还会再长出小丁丁。为了避免秽乱后宫,才要定期检查太监们的下面。许德令的胡子如果真的,那他感激硕王、死心塌地的追随,倒情有可缘。 “许总管请起。”段玉苒落座后让许德令起身,“有什么重要的事,还劳动许总管来回话了。” 许德令唇角一勾,别有一番翩翩风度。 “启禀王妃,东宫的太子妃派人来府上传话,请您入宫相叙。”许德令道。 太子妃?段玉苒皱皱眉。 说来,自从第一次被卢贵妃召进宫中欲加迫害,后得太子妃相助、应国公太夫人相助才平安出宫后,自己就没见过太子妃了!就连与顾衡大婚后入宫谢恩那天,也未去东宫!现在想想,似乎还挺不合理的! 太子与硕王这对亲兄弟感情好是众所周知的!可硕王大婚后,却没带妻子进东宫见过兄嫂,这不是很奇怪吗? “太子妃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段玉苒挑眉问许德令。 许德令抬眼看了看段玉苒身边的云珠和碧珠,又低下头。 段玉苒摆手,命云、碧两个丫鬟退下。 许德令平日里并不太出现在段玉苒的面前,王府内外又有别的管事打理,他看似是个轻闲的总管事。其实,他暗中为王府、为硕王处理的事并不少!别看许德令身在宫外的硕王府,可宫中那些主子们的风吹草动,他都知道个一二! 顾衡不在,段玉苒自己对宫中的事又知道的甚少,所以只能向许德令问个主意了。 “许德令,你说说看,太子妃找我会是什么事?”段玉苒又问一遍。 “回王妃,小人以为,太子妃请您进宫,应是商议万寿节寿礼一事。”许德令道,“往年都是王爷与太子商议好,由王爷帮太子准备好要献的寿礼,皇上每次见了也都很是喜欢。只是今年这个时候王爷身在西大营,难免就顾不上这件事了,所以东宫那边才着了急,请王妃您进宫相商。” 段玉苒想了想,似乎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太子妃总不会是要找自己联络感情就是!上次她们见面,太子妃就言明她段玉苒是配不上硕王的!偏自己又嫁给了顾衡,这跟抽了太子妃一巴掌也没什么区别了! 唉,普通人家的妯娌相处好都不是易事,何况这皇家的妯娌! 如果太子妃见自己的目的真的是许德令所猜的那样,那么自己进宫就是自讨没趣!因为东宫的太子和太子妃需要的不是硕王妃,而是硕王! “来人可说了太子妃让我何时入宫?”段玉苒问道。 “东宫那边倒是没说个明确的日子,只说请您入宫。”许德令道,“但应是越快越好,最迟也不能过了明日。” 眼看快进正午,如果自己想进宫,下午也是可以的!但段玉苒不想就这样进宫讨没趣!以太子妃对自己的不喜,进宫了也说不明白什么,平白还要听她夹枪带棒的说话! “许德令,吩咐人备马车,我要去西大营。”段玉苒沉声道。 许德令一愣,面露惊讶之色! “王妃,这……” “太子妃请我入宫,如果真的是为了商议万寿节寿礼之事,想必要的也不会是我的想法!从东宫出来,还要去西大营问王爷该如何去做,然后再进东宫告知,这样反复入宫过于惹眼,也会惊动皇上和卢贵妃!不如我直接先去问过王爷,进宫后直接将王爷的想法告知太子与太子妃!”段玉苒道。 “王妃,西大营是皇家训兵重地,严令禁止女子入内。就连宗室女眷也是不允进入的。”许德令为难地道。 如果女眷可以随便进入,那帮被操到要死的衙内们的老娘早就撕了兵营将军和副将们! “那便请王爷出来。”段玉苒也不想进兵营去啊! “回王妃,这西大营有外营和内营之分,外营与内营相距一里地左右。王爷在内营,若无将领的令牌,是不能私自离营的。”许德令又道。 “……”这是什么兵营?难怪顾泰年找不到机会逃跑,还得借着放假出营的机会来求救!“那怎么才能见到王爷?王爷在兵营里还要受副将管制?” “这个……”许德令额角冒汗,他不敢将真相告知王妃,怕王爷高大的形象在王妃心中崩塌。 段玉苒皱眉,开始觉得蹊跷! “许德令,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段玉苒沉下脸冷声道,“还是说是王爷命你瞒着我?你若不说,我便是用闯的,也要闯进兵营里问个清楚!或许,你这般阻拦,其实王爷根本未在西大营!” 自从段玉苒嫁进硕王府,在所有下人的眼中是位温柔中不失威严的主子。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王府下人面前发怒!而且一怒便是朝着王府的总管事! 许德令连忙撩袍跪下,拱手道:“王妃息怒,小人不敢欺瞒您!是……是王爷命我等不能将皇上令其隐瞒身份在西大营当名普通士兵的事告诉您啊!皇上要历练王爷,便像……像对其他几府的公子那样,将王爷送去西大营当兵去了!还不允许王爷说出自己的身份,免得不能够得到真正的历练!王爷在兵营里可吃了不少苦头啊!” 段玉苒吃了一惊,“皇上为何要这样对待王爷?” 皇帝不是很喜欢硕王吗?怎么突然将儿子扔兵营吃苦去了? “回王妃,是因为前阵子王爷在朝堂上与辅国大将军为军饷与边防工事拨银发生了争执。咱们王爷觉得养兵用的银两太多,太平盛世无需养那么多兵将!辅国大将军则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真有战事,现召集和训练士兵怕是来不及!所以……所以……” “所以皇上是支持辅国大将军,将王爷送去兵营体验了?”段玉苒打断许德令道,“去一两个月便是,怎么要半年?” “是王爷和辅国大将军打赌,如果王爷能在兵营里以普通士兵的身份呆满一年,养兵的银钱就减三成!”许德令流汗地道。 敢情这坑还是自己挖的!可段玉苒觉得此事怪异! 段玉苒皱起眉想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方才说女子不能进内营,是真是假?” “回王妃,是真的,小人不敢欺骗王妃!” “那怎么才能进内营见到王爷呢?”即使知道真相,段玉苒也不想放弃。“女子不行,男子可以吗?例如勋贵或勋贵府上的公子?” “男子?”许德令怔了怔,不确定地道,“应该……应该可以吧……” “那就试试!”段玉苒坚定地道。 ** “段……段兄会骑马啊?”顾泰年骑在马上,一脸好奇地看着并骑在侧的水蓝锦衣公子! “嗯。”锦衣公子淡应了一声,皱眉看着前方的大道。 顾泰年摸了摸鼻子,也继续向前看。 可不大一会儿,他又扭过头来看着锦衣公子,“呆会儿到了西大营,万一刘副将或其他参将要与您说话怎么办?” 锦衣公子扭头看着顾泰年不耐烦地道:“我可以压低声音简单说几个字!” 清亮的女声从锦衣公子口中吐出,赫然是女扮男装的丽人! 被段玉苒冷淡对待的顾泰年脸一垮,委屈的低头扭着马缰。 原来,段玉苒想了个办法,就是拉着曾是西大营士兵一员的东盛郡王世子,以回去看老朋友为名,载着酒肉混进内营去!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东盛郡王世子收到段玉苒求助的信,二话不说就翻墙跑出了郡王府! 顾泰年心有不甘啊!明明是跟自己订婚的厉害、美丽姐姐,却被硕王那个胖子给抢去了!就算他对自己有相救之恩,也不可原谅! 但见到段玉苒后才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帮忙混进西大营见硕王!世子爷那颗纯洁的、火热的心瞬间就碎了! 段玉苒才不管顾泰年心碎不碎,拿着自己曾帮他的恩情和被郡王府骗婚欺辱的事施压,单纯的世子就被“说服”了! “听说世子与卢安伯府那位小姐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段玉苒见顾泰年委屈的小样儿,不忍心再收拾他,便随便找了一个话题道。 “嗯。”顾泰年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然后又道,“定的下个月初十。” 再不愿娶,婚事也由不得顾泰年自己作主!除非他想再离家出走一次,然后再次沦为乞丐! 当过一次乞丐后,他也就怕了!歇了离家出走、逃婚的念头! 段玉苒知道顾泰年接受了与卢小姐的婚事后,并不觉得有多惊讶,应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吧! 难得的是,顾泰年并没有因此疏远自己!段玉苒与顾衡成亲后查看过礼单,竟发现顾泰年以个人名义送了贺礼来! 后面的路便没有了对话,顾泰年、段玉苒带着东西到了西大营外营门口。 顾泰年不愧是在西大营受|虐过的士兵,想当初他宁可病死,也要娶忠勇伯府和离四小姐的事儿在兵营里传得也很热闹!有不少人还对他有了改观,赞他一声爷们儿!他也是几个衙内中唯一一个自己走出西大营的纨绔!所以西大营的老兵们差不多都认识他! 顾泰年和段玉苒身后拉着两车酒肉,西大营外营的士兵们见了很是高兴,听顾泰年说是来感谢将军和副将们的,就派人赶紧到内营去通知了。 内营那边刚刚操练完毕,将士们都用冷水冲洗着身子,听说有人送酒送肉,都兴奋不已! 西大营归辅国大将军管辖,但每个月将军也只来个两三次,其他时间都是副将们负责营内的事。 张副将带着几名老兵到了外营,看到又恢复了白希模样的顾泰年后哈哈大笑起来。 “世子爷不记我们的仇,反倒送东西来犒劳将士们,真是太谢谢了啊!”张副将长得个子不高,但身材却是粗壮,说话嗓门更高! 顾泰年心里早就呸了好几声!老子恨不得一辈子不看到你们!还犒劳?想抽死你们这帮臭老粗还差不多! 但无论心里怎么愤怒,顾泰年为了帮段玉苒,也硬挤出一抹扭曲的笑容应和着。 “呵呵,张副将客气了。过去承蒙您照顾,我……我才练出一副好身板啊。”顾泰年讪笑地道。 张副将和其他几名老兵又大笑起来,同时也看到了顾泰年身边的段玉苒。 “这位是……”张副将收起笑容,打量着段玉苒。 段玉苒不相信女人梳起头、穿上男人的衣服就能被世人认为是男人了!所以,她特意将脸涂得颜色暗一些,将眉描得粗一些,还在鬓边垂了两缕头发遮住耳洞! “啊,这位是硕王爷的舅子、忠勇伯府的段六爷,我的朋友。”顾泰年如是介绍道。 张副将乱飞的眉头挑了挑,“硕王的舅子?” 硕王爷娶了一个二手货当王妃的事也传到了兵营里,但男人们对这件事并不是太感兴趣! 段玉苒上前拱手行了礼,一派文士儒雅作派。 “张副将,我好久没见到过去的兄弟了,今日带了酒菜来看望大家,不知我还能不能进去见见大家?”顾泰年问道。 张副将不以为意地挥手道:“当然可以,进去吧进去吧!” 一个弱鸡似的宗室子弟、一个伯府的软弱公子,还能作出什么花儿来! 顾泰年和段玉苒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暗自高兴的中张副将他们进了外营,往内营走去。 路上,张副将偶尔会跟段玉苒说两句,但都被顾泰年插话混了过去,段玉苒也只是“嗯”、“啊”的简单应两声。 很快进了内营,张副将就招呼士兵过来搬车上的酒肉。 段玉苒的眼睛四处扫视着,希望能找到顾衡! “段公子似乎在找什么人啊?”张副将抱着一坛酒,靠在板车上懒洋洋地问道。 段玉苒一凛,刻意变粗声音道:“是,有位朋友,也在这里。” “哦,哪位朋友啊?叫什么?既然段公子来了,就让他出来和公子见上一面!”张副将大度地道。 段玉苒想到许德令说过的话,便道:“齐衡。” 齐,太子也顾衡生母、齐皇后的姓氏。 “哦,原来是齐胖子啊!”张副将摸了摸脸上的胡子嘻嘻笑道,“我让人叫他来见公子!” “……”段玉苒无语。 说着,张副将叫住一名搬东西的士兵,让他去把齐衡叫来,就说有朋友来看他。 那士兵瞥了一眼顾泰年和段玉苒,撒腿跑了。 不一会儿,就见一名穿着土黄兵士服、头发乱糟、身材高壮的男子趿着湿鞋走到车旁,伸手抓了一块油纸包着的肉拈了两下问道:“谁要见我?” “硕王的舅子!”张副将指了指段玉苒的方向。 男子手里的肉啪的掉到了地上,张副将骂骂咧咧的踢了他一脚,俯身拾起肉又吹又抚。 段玉苒瞪大眼睛看着男子半转过身、抬起头…… -本章完结-   ☆、138.探夫2 衣襟大开露出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裤绳随意的打着结,裤腰处挺着显眼的肚腩……圆脸上留起了络腮的胡子,看着像好几天没的头发松散的揪着一个髻,还有几根头发翘出来!脚下那双湿嗒嗒的布鞋子包裹着一对没穿袜子的大黑脚! 段玉苒一时呆住,只是傻傻的望着眼前这个似乎熟悉、又觉得陌生的男人。 熟悉的是轮廓,陌生的是形象与气质! 即使是胖得像河豚时期的顾衡,也保持着优雅、贵气的模样,更别说渐渐瘦下来、上朝议政后愈发有了上位者威严的硕王了! 可半个月还不到的兵营生活,硬生生将个王爷变成了屠夫一样的汉子! “你怎么来了?”顾衡几个大步迈到段玉苒面前,用恼怒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妻子,“你……你这……他怎么也跟着过来了?” 视线一转,顾衡看顾泰年的眼神就有些锐利和不善。 顾泰年打一个哆嗦,他进京后就没少挨这位“远房堂兄”的收拾!现在看到顾衡,他就觉得肝颤! 好在,段玉苒反应较快,朝顾衡拱手、用粗哑的声音道:“听闻齐兄进了兵营,恰逢东盛世子欲来营中探望旧日同袍,小弟便跟着过来来看望齐兄。” 顾泰年像被蛇盯上的老鼠,听段玉苒这么说后猛烈的点头,“对!对!” 顾衡狠瞪一眼顾泰年后,转回看段玉苒,抿紧唇盯了一会儿文士打扮的妻子,粗气道:“跟我来!” 说完,也不管在场的人神情各异,扭头就朝营房方向走去。 段玉苒尴尬地抬起头,除了顾泰年正用担心的眼神看着自己外,那帮士兵和副将们都乐滋滋的搬着马车上的酒与肉,哪里管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段……段兄,硕……齐兄好像生气了?”顾泰年的神经并未因顾衡的离开而放松,反而有种会被秋后算帐的不好预感!“齐兄会不会怪我带你过来啊?你可一定要帮我多说几句好话啊!”他不想再进来受虐啊! 段玉苒拍了拍顾泰年的肩膀,低声道:“放心吧。你把住风,多拉着那几位副将、参将什么的小头头说话,我很快就……” “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过来!”突然,不远处传来顾衡的咆哮声,吓了所有人一跳! 段玉苒正看着顾泰年说话,所以没注意到顾衡那双毒蛇般的视线落在她搭在世子肩膀上的手,但顾泰年看到了! 像甩毒蛇似的,顾泰年往旁一跳,快速的将“远房堂嫂”的小手从肩上扫了下去! “齐胖子,耍什么威风?再吼,老子罚你去泥潭里再滚半个时辰!”刘副将捧着一把炒花生呸呸的边吃边骂顾衡。 顾泰年和段玉苒朝刘副将投去同情的一瞥,因为他们看到顾衡的眼神更凶恶了! 段玉苒不敢耽搁,她也的确不能在兵营久留,不然真的会穿帮! 朝顾衡消失的方向跑去,段玉苒也顾不得什么女子该有的行止礼仪了! 拐过一顶间营房,段玉苒没看到顾衡,有点儿发懵。突然手臂一紧,自己就被拽进了一间屋子里! 低呼了一声,段玉苒就被人捂住了嘴! 鼻间先是飘来清冽干净的气味,呼吸几下后又闻到刺鼻的馊味和臭味! “恶!”段玉苒捂住口鼻,抬眼看向抱着自己、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顾衡。 营房内的味道实在是太酸爽啦!段玉苒一时接受不了! 顾衡本想大骂怀里的小女人,竟敢大胆的男扮女装混到兵营里!简直是……但看到她作呕,脸色就是一变! “哪里不适?”顾衡松开段玉苒,看着她发白的脸色皱眉问道。 段玉苒一离开顾衡清爽体味的身体,扑面而来的酸爽气味令她更加难受,一头又扎进了顾衡的怀里! “我……我们到外面去吧。”段玉苒忍着胃里的翻腾,将脸紧贴在顾衡发凉的胸口肌肤上小声地道。 顾衡看她捏着鼻子的样子,恍然!他已经习惯了这臭哄哄的营房,可自己的小妻子不习惯啊! 暗叹一口气,顾衡拉着段玉苒出了营房,朝不远处的小林子走去。 走了几步,段玉苒就想甩开顾衡的手,却被他拉得更紧!还回头瞪了她一眼! “被人看到……不好。”段玉苒脸红地小声道。 顾衡皱眉想说什么,看看周围赤着上身、湿着裤子嘻笑打闹的士兵们路过时都瞥上他们这边一眼,他整个人都不好了!非常不好! 松开段玉苒的手,顾衡黑着脸大步往前走,害得段玉苒得小跑才跟得上! 这是一片不大的林子,树干上包裹着厚破布。那些破布上有很多窟窿,应该是练兵时被枪头扎的。 西大营倒是省事,连木桩子都不用准备,直接进林子练兵! 顾衡靠在一株树上,环起手臂冷冷的望着段玉苒。 “有什么话不能让管事们过来说,偏偏你要亲自过来?”顾衡的不悦非常明显! 段玉苒收回环视林子的视线,看到顾衡拉长的脸和听到不善的质问时,心里有些堵得慌! 她知道自己作这种事是离经叛道!身为王爷的他看不惯、不高兴很正常!但顾衡这种表现,还是令段玉苒有些气恼!她也是因为要说的事,不方便让别人传达啊!自己脑子里想的一堆东西,管事来了能一一都说明白吗?写信得写多少页纸去! “太子妃请我入宫,许德令说有可能是商议万寿节寿礼之事。”段玉苒也僵着脸冷声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太子妃才能令其满意,所以特意亲自过来问王……齐兄。” 顾衡的眉头锁得死紧,对段玉苒的冷脸很不受用! 这个女人,是她不对在先,怎么还给自己脸子看! “这种事写封信,或是让管事来问就行,你用得着亲自来吗?这里是兵营,你一个女……万一被看出来,也有可能会被治罪!”顾衡沉声道,“你还把已经订了亲的东盛世子也带了过来……” “齐兄,还是说正事吧。反正我人都来了,难道你想让我无功而返?”段玉苒不耐地打断顾衡的说教,也环着手臂靠在一株树上皱眉道,“下次有天大的事,我也不会来了!” 看这气焰,比他这个该生气的人还高!顾衡险些气乐了! 看着段玉苒微嘟紧抿的双唇、沉得似水的俏脸,顾衡再大的敢也转为无奈的一声长叹了! 罢了!娶她之前就知道她不是一个将礼法看得太重的女子,她出现在兵营里又何必惊讶呢! 松开环在胸前的手臂,顾衡走到段玉苒面前,抬起一只手臂撑在她脑后的树干上,微俯下身看着她的双眼道:“你脾气比我还大!” 段玉苒轻哼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算自己是吃饱了撑的为他担心,巴巴的借着太子妃的事跑过来看他! 没错!这个时候,段玉苒也看明白自己的真心了!太子妃召自己入宫的事的确不必她特意跑到兵营来找顾衡拿主意!自己应付太子妃应该是没问题!但脑子一热,就想把这件事当作大事来看,借着这个理由来找他…… 期待中的欢喜见面没有,倒泼面而来冰冷的责问,段玉苒心底挺委屈的! 有着茶香的手指扳过段玉苒的脸,因指腹上的滑腻感而贪婪的多摸了两下。 “让人看到再误会王爷是断袖!”段玉苒咬牙低声道。 “哈哈!”顾衡笑了两声,一俯头就吻住了那两片想念许久的红唇! 段玉苒想避开顾衡的唇,却被他扳着脸却不了!小小的抵抗了几下,就驯服的仰着头让他吻个尽兴! 唇舌教缠引发了情动,顾衡的手急切地在段玉苒的身上抚弄,甚至揉捏疼了她! “嗯,疼。”段玉苒轻吟出声,脸上被胡子扎得痒疼和胸口的疼痛令她皱起眉。 为了像个男人一样胸部平坦,她缠了布条!可这个男人偏想从那紧实的布条包裹中感受柔软! 听到段玉苒的痛哼,顾衡猛的松手退开,转过身用手狠狠的搓了几下脸! 段玉苒气息不稳的靠在树干上,腿软得险些站不住!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调整呼吸好半晌,顾衡才转回身,他的双亮却依旧火亮。 段玉苒红着脸低头整理被揉乱、揉皱的长衫,好在男衫没有女裳那么易皱。 “去年的万寿节,太子已经献了一座银矿,除非再有人献金山银矿,否则近几年也难出一样更打眼的寿礼。”顾衡声音微微沉哑地道,“所以,今年不必在寿礼上费太多的心思,也该让其他皇弟出出风头了。否则,倒有些不够宽厚、礼让弟弟的嫌疑。” 段玉苒想了一下点点头,认同顾衡的想法。 “可太子妃不见会理解你的一片好意。”段玉苒担心地道。 “那就随东宫自己折腾去吧。”顾衡不以为然地道,“反正献什么都是一样!你只是应付几句就可以,不必替他们费心费力。” 段玉苒讶异地抬眼看着顾衡,觉得他对东宫的态度似乎有点怪异!还是说以前外面传言硕王一心扶持太子,其实真的只是“传言”而已? “那王爷准备献什么寿礼呢?”段玉苒问道,“我也好着手准备一下。对了,七皇子今年可能会献琉璃之物,卢贵妃前两天传我进宫,想借天蓝山庄的工匠,被我拒绝了。” 顾衡嗤笑一声道:“拣别人嚼剩下的残羹冷饭,只会令人嘲笑罢了,不必理会她!今年的寿礼你拿主意就是!” 段玉苒顿觉压力山大!他说得轻松,可自己不能办得轻忽啊! “好的,我知道了。”段玉苒没什么可问的,便低头看着鞋尖,“那我就走了,以后不会来了。” 说完,段玉苒转身就往林子外面走。 可走了两步后,就被身后的人抱进了怀里! 段玉苒扭了扭身子,还故意报复的拧了两下横在胸前的黝黑手臂! 咦?结实了不少,竟然能感觉到肥肉下面有硬硬的肌肉了! “别恼了。”顾衡故意用胡子蹭着段玉苒的耳朵轻哄道,“我知道你是想我了,才来的。” “啐!谁……谁想你了!我是……我是为了正事!”段玉苒的脸再度像红布一样,奋力的扭着身子!“快放开,万一有人进来……” “以后别来了,让那么多男人看到你的俏生生的模样,本王想挖他们的眼珠子!”顾衡有些暴戾地哼声。 段玉苒嘴角微扬,也哼哼地道:“王爷忘了,我穿的是男装!在他们眼里,我是个男人!” “男人怎么了?不耽误有鬼心思的混蛋!”顾衡再哼。 兵营里都是男人,虽然每日操练很是疲累,但在那方面却还是免不了遐想多多!所以,在营里乱搞的男人也不是没有! 顾衡一开始是不知道,后来有一次半夜起来去小解时,听到暗处有吧嗒亲嘴儿声,没多一会儿就传来两个男人哼哼唧唧的声音和低语!把他恶心得连尿都尿不出来了! 所以,段玉苒即使打扮成男人的样子,也不耽误兵营里男女不忌的那帮混蛋用意|淫的目光看她!想想,就真的有挖人眼的欲望! 段玉苒心里甜丝丝的,这样说她还是能接受的。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顾衡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段玉苒,看着她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妩媚,忍不住低头在红唇上又轻轻一啄。 “万寿节时,父皇能准我回去两三日。”顾衡轻声道,“离顾泰年那小子远点儿,他就是个麻烦精!他眼看着就要成亲,若是再惹出什么事来,我不在外面,怕是护不住你。” “嗯。”段玉苒垂下眼帘轻应了一声,“出了兵营,我就和他分道扬镳。” 顾衡对自家媳妇卸磨杀驴的作法很高兴,赞许又亲了一口才和她出林子。 出了林子,顾衡依旧走在前面,段玉苒走在稍后一两步的位置,这次他倒没有落她太远! 天色已近傍晚,兵营里已经开始升起了炊烟。 顾衡问了两个士兵,才在张副将的营房里找到已经被灌醉的顾泰年! 喝醉的顾泰年和喝多的张副将两个人不知为何正在抱头痛哭! 顾衡上前踹了一脚顾泰年屁股下面的凳子,使其摔倒在地上!然后揪着顾泰年的后衣领给拖到了停在兵营门口、用来拉酒菜的马车旁用力一扔,就像扔米面似的把世子爷给甩上板车去了! “哇!”顾泰年被这么一摔,胃里翻腾,侧身就吐了! 段玉苒和其他人都退开,连赶马车的车夫都不愿意靠近了! 就这样,段玉苒付了银子给两个车夫,让他们将东盛世子送回郡王府,自己则骑马回了香炉胡同!在段宅换了衣服,乘着马车回到王府,准备明日进宫的事。 ** 段玉苒刻意穿得低调一些,头上戴着的饰物也不若进宫见卢贵妃时那样的华贵。 进了东宫,段玉苒被请到一间殿房内坐着喝茶,宫女说太子妃正在练字,稍后便过来。 练字?呵呵,好雅兴! 段玉苒也不在意,安静的坐在殿房内等太子妃驾临!桌上的茶点她未动,免得想去如厕! 静候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太子妃才姗姗而来。 段玉苒起身行礼,太子妃上前搀住她的双臂扶起,歉然地道:“让王妃久等了。” “哪里。”段玉苒客气了一下,与太子妃先后落座。 太子妃问了几句婚后生活如何的话后,果然将话题转向了万寿节寿礼上去。 段玉苒就将顾衡的意思作了转达,没加什么自己的想法和多余的话。 太子妃听完后,表情微微有些变化,似有不信任的挑眉问道:“这真的是阿衡的意思?” 太子妃这种反应早在段玉苒的意料之中,所以心里也没有不高兴。 “正是。王爷就是这么告诉许德令的。”段玉苒垂着眼帘道。 她才不会告诉太子妃自己去了兵营的事!顾衡也教她用许德令作挡箭牌! 许德令是顾衡很信任的属下,宫里不知多少内侍羡慕许大大的好命呢! 太子妃自然也知道这个人物! 太子妃沉默了一会儿,之前脸上的热络转为平淡。 “那……今年阿衡准备献什么寿礼呢?”太子妃问。 段玉苒沉吟了一下才道:“王爷身在兵营,怕是不能亲自张罗寿礼之事,就交给我来挑选了。” “哦?不知王妃想送什么呢?”太子妃感兴趣地问道,“去年的琉璃壁画可是深得皇上的喜爱,今年要送的寿礼想必也是别出心裁吧?” 这话里的意思好像硕王府准备精心挑选礼物,却对东宫敷衍了! 段玉苒对太子妃这种心思实在无语!硕王凭什么要管你们东宫的事啊!帮忙是情分,不帮忙是本分!他又不是你们的爹娘或是奴隶! “王爷说,这寿礼最重的是心意。皇上是一国之君,坐拥天下无数珍宝,再新奇、贵重的东西呈上去,也不见得能入他老人家的眼。王爷吩咐我尽着孝心准备就是。我想着也不能太随便了,所以还在思量中。” 太子妃轻轻哼笑了一声,淡声地道:“那王妃想好了,可别忘了告知本宫一声,也好让本宫借鉴一下。” “若是选好了,一定先请太子妃过目。”段玉苒淡笑地道。 接下来也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太子妃便端茶送客了。 段玉苒被宫女往外送的时候,遇到了回东宫的太子! 太子并不知道太子妃召了段玉苒进宫,所以看到段玉苒出现在东宫,颇有些惊讶! 这个弟媳他是不满意的!虽然最后他还是向弟弟送上了祝福,但并不代表他已经接受了段玉苒。 “王妃为何事而来?”太子问道。 “回殿下,是太子妃召臣妾入宫的。”段玉苒在太子面前不敢自称为“我”了。 “哦?太子妃召你何事啊?” “是为了万寿节寿礼的事。”段玉苒如实地道。 太子点点头,倒也没有深问,就让段玉苒离开了。 太子回到书房刚坐下,太子妃就来求见了。 太子妃进来后就将硕王托王妃带的话都告诉了太子! “这才刚成亲没多久,便不将殿下的事放在心上了。”太子妃神情黯然幽幽地道,“难怪人家都说,娶个好媳妇,家和万事兴!娶个坏媳妇,家无宁日事事败!阿衡已经被这个段氏迷了心窍,不再像以往那样帮护着殿下您了。” 太子听了太子妃的话后陷入沉思,良久才道:“阿衡的话也有道理,孤是父皇的长子,如果一再争风头压制下面的几位皇弟,反而显得孤度量狭小。” 太子妃暗中咬牙,对太子这种“我弟弟说得都对”的心思简直是厌恶和痛恨! “即使是不必刻意准备,却也不能寒酸了啊。这样反倒容易被皇上误认为殿下献了银矿后便自满骄傲,不将皇上的寿诞放在心上了。”太子妃作出温婉规劝的模样道,“要不殿下写封信给身在兵营的阿衡,确认一下王妃所说是不是真的是他授意?臣妾总觉得那个段氏不太可靠。” 太子想了想,觉得太子妃的话也有些道理,便点头说会写信问问顾衡。 回了硕王府的段玉苒自然不知道东宫那对夫妇私下里的谈话,她自认作好本分就是! 和顾泰年去西大营的事好像没有暴露。段玉暗中派人去打听过,东盛郡王夫妇得知顾泰年跑去兵营和旧日同袍饮酒的事后,并没有责罚儿子,反而还高兴儿子结交了“有用”的人!结果是这样,她也就放心了。 顾衡名下有不少产业,但他都安排了得力的掌柜,所以经营方面的事并不需要段玉苒操心。 琉光阁是段玉苒的陪嫁,自然由她自己打理。虽然是硕王妃了,但段玉苒并不打算让琉光阁罩上王妃嫁妆铺子的光环,所以还是低调经营。 不知不觉又过了半个多月,顾泰年成亲的日子也越来越近,段玉苒正和管事商量着送贺礼之事,宝珑斋的吴娘子前来求见。 很久没见到吴娘子了,段玉苒再见到她颇感高兴。 “民妇给王妃请安。”吴娘子笑着上前给段玉苒请安行礼。 “吴娘子快起吧。”段玉苒让碧珠上前扶起吴娘子,“快请坐。” 吴娘子福了一下身才坐下,马上有小丫鬟奉上了茶水和点心,待遇与之前段玉苒还是忠勇伯府小姐时无二。 “真是有许久未见到吴娘子你了。”段玉苒笑道,“细细算也有半年多了吧?” “差不多有半年了。王爷与王妃大婚时,民妇倒是远远望见过王妃。”吴娘子满脸笑容又不失恭敬地道。 二人聊了一会儿别后事,才说到吴娘子求见的原因。 吴娘子听段玉苒问起求见的原因,脸上的笑容一敛恢复正色地道:“王妃应是晓得吧?王爷打理起来的宝珑斋是在太子妃名下的产业。” 段玉苒点了一下头,“这个我晓得。” 明兰县主去宝珑斋找麻烦那天,段玉苒就听说了。 吴娘子叹了口气,然后措词小心地道:“之前,宝珑斋虽是在太子妃名下,但铺子里从上到下都是王爷安排的人在打理,帐目也都是送到王府来给王爷过目。前几日,太子妃娘家的人突然到铺子里走了一圈,并说要安排于家的人来当掌柜,连帐房和伙计也要换上于家的人……” “太子妃娘家姓于?在京中是什么爵位?”段玉苒听明白了吴娘子想说的话,轻声问道。 “大荣律例,皇子迎娶的正妃不得是掌权重臣之女,太子妃的父亲原是名正五品的知县,太子妃入东宫后封了个正四品的上轻军都尉的勋位,只不过是个虚职而已。”吴娘子道,“这几年于家在京中行事低调,也无什么建树。这次突然来收宝珑斋的掌事权,我等也不知王爷是否知晓,所以……所以才来求见。” 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趁着硕王在兵营不能动弹,就开始抢夺产业的管理权了? 也是,不握在自己手心里的东西就不属于自己!虽然产业记在太子妃名下,可管理的人都是硕王的,太子妃怎么能安心呢! -本章完结-   ☆、138.成王 但突然这么做总得有原因吧?段玉苒却想不透了! 太子妃这样做,明显就是与硕王撕破脸!难道太子也允许太子妃这么做了?兄弟之间真的出了什么状况? “王妃,您看这件事该怎么办?王爷现在不在京中,于家的人过两天就要来接管宝珑斋了。”吴娘子见段玉苒沉默,不禁焦灼地问道。 段玉苒想到再派人去兵营找顾衡,但顾衡也说过,王府有什么事她可以拿主意! 宝珑斋应该不算是硕王府的产业,只是硕王派人帮着打理而已。连每期收上来的帐目、银钱,也都是如数送进东宫去,硕王从不要一文钱! “既然太子妃想派自己人打理宝珑斋,那你们便都撤出来吧。”段玉苒深吸一口气后沉声道,“虽说宝珑斋是王爷一手创立起来的铺子,但毕竟是归在太子妃名下,人家派自己人打理也在情理之中。你们一定要做好交接,不可疏漏!免得被人说王爷有什么别的心思。” 吴娘子一愣,但看段玉苒沉凝的表情,便垂下眼帘低声道:“是。” “我会给王爷去信询问这样的安排是否合理,还有你们这些在宝珑斋当差的人何去何从。”段玉苒安慰吴娘子道,“这件事你回去后要好好和大家说,若我们不放手,恐怕就要落个弟弟霸占嫂子产业的难听闲话!放在普通人家里,顶多被嚼嚼舌根,但太子与王爷都是是身份不俗之人,之前所有人又都知道他们兄弟感情深厚,若为了一间铺子闹得不愉快,倒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开心快活了。” 吴娘子被段玉苒细心的解释感动,站起来福下身子道:“王妃请放心,民妇回去一定向大家说清楚。不会给王爷和王妃的名声抹黑!” 段玉苒点点头,就让人送吴娘子离开了。 事后,顾衡的回信中称赞段玉苒此事处理得非常好,并让其将原宝珑斋的人交给管外事的管事负责安排去处即可。 段玉苒就召吴娘子过来,将顾衡的回信给她看了,吴娘子看了一遍信后才放下心来。 处理完宝珑斋的事,段玉苒便开始考虑万寿节寿礼的事。她又叫来了许德令帮忙出主意。 许德令得知硕王的想法后,便道:“今年王爷不能帮着东宫备礼了,小人以为,咱们王爷要献的寿礼不能比东宫的寿礼出彩儿才行。所以,得等东宫透出信儿来了,王妃才好比照着准备。” 段玉苒一听,就觉得头疼! 如果太子妃是个好相处的,也愿意和自己好好做妯娌,许德令说的法子就简单了!她们妯娌二人一商量,你高我低就完事了! 但太子妃可是放了话,说要“借鉴”硕王的寿礼呢!那硕王府就别指望着能借鉴东宫的寿礼了! 头疼啊,头疼! “王妃不必烦心。”许德令躬身道,“小人觉得,不如您先备着您心中高、中、低三种层次的寿礼,待万寿节那天都带了去。东宫献礼必然在前,到时候您和王爷挑选一样献上就是。” 段玉苒眼睛一亮,看许德令的目光就不一样了! 这个宫中出来的总管事果然不一样!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太子妃是怎么样一个人,却也因身份卑微不敢言明。却在出主意时隐讳带出太子妃不会让硕王府知道东宫献什么寿礼的猜测,又给了一个不错的建议! “许总管说得有道理。”段玉苒露出笑颜道,“还有一件事,我想请许总管帮忙出出主意。” “不敢,王妃尽管吩咐。”许德令的腰弯得更低了。 “许总管也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忠勇伯府和离大归的四小姐,之前虽认范大学士为义父,却也难掩真相大白。若是过去,我自是不将外人对我的评价放在心上,大不了不与其往来就是!但如今我是硕王妃,自知不可能永不与外界往来,不可能永不与那些高门女眷们走动。”段玉苒叹息地道,“我是怕自己万一言语不当,反倒丢了王爷的脸面。许总管见多识广,可有什么好的见解?” 段玉苒说这些并非是向许德令抱怨,也并非放低姿态真的向一名总管求助,她是真的想从这位在宫里生活过的人那里取些经验! 深宫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最凶险的地方!许德令不但选择了一位好主子忠心跟随,并能够混到今天有妻有子的地步,他凭的应该不只是运气吧! 许德令听完段玉苒的话后沉默好长时间,段玉苒也不催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位总管事。 “小人能得王妃信任,是小人的荣幸。小人从十二岁起服侍七岁的王爷,亲眼看着王爷从终日惶惶不安的小童成长为今日能翻云覆雨的硕王。其间王爷经历过诸多事,小人也因护主几度徘徊于鬼门关。”许德令的声音比往日低沉许多,像讲故事般对往事娓娓道来,“有一次,小人贪嘴,偷吃了王爷的桂花糕。不成想那桂花糕里有什么与小人的体质相克,小人偷吃了一块后就口鼻喷血不止……那时候,小人想着这次是彻底完了,阎王爷要收了我了!可十四岁的王爷一边命人去请太医,一边抱着小人用力地说‘许德令,你不准死!若你这次活过来了,我一定变得更强,能护住你一生无忧!也会满足你三个愿望!’小人是个贪婪的人,为了那三个愿望,又因太医妙手回春,竟活了过来!后来,王爷兑现了承诺,变得越来越强,也满足了小人的三个愿望。所以,现在无论王爷说什么,小人都是深信不疑的。有王爷在,小人是什么都不怕的。” 段玉苒听了许德令的故事,心情有些沉重。 当年,顾衡在宫中到底都遭遇过什么样的阴谋陷害啊?十四岁,正是明兰县主和寿兰县主为传说中英俊的硕王痴迷的年纪吧。 顾衡给过自己无数次鼓励,让她不必害怕旁人的眼光与流言蜚语!也从未逼她参加任何一府的邀请! 所以,一直担心诸多、烦扰太多的人是自己啊!说什么怕有人说硕王如何,倒不如说是自己怕面对那些讥讽和嘲笑! 许德令最初的义无反顾就单纯了许多,他全心全意的相信顾衡!而自己之所以畏惧,应该是还不能全然的信任顾衡吧。 世间哪里有全能的、无敌的人呢?硕王再厉害,上面还有太子、皇帝!所以,能完全相信和依赖一个人,也是种赌注和幸福。 许德令是个聪明人,也是非常了解硕王的人!他看得出硕王对王妃的喜爱与纵容,必然也会全力保护王妃不受别人的伤害!只是,首先王妃得自己强大起来才行!如果一些流言蜚语就令她畏惧的足不出户,王爷也是帮不了她什么!他只是稍稍增强王妃的信心、给点儿鼓励,剩下的就不是他这个下人能帮得上忙的了。 “我明白了,你下去吧。”段玉苒让许德令退下了。 坐着沉思了一会儿,段玉苒让云珠将最近收到的请柬拿到面前来一一看过。 各府宴请大部分会提前十天半个月、甚至有的提前一个月就将帖子递上来了。 自从段玉苒的身份曝光后,请柬虽少了些,却也没断过。 段玉苒对京中高门的情况不熟,对高门内的女人们是虎狼、是娇花更是不了解!便又请来了刘嬷嬷帮自己分析和拿主意。 在自己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虚心请教、不耻下问是必须的过程!凭着小聪明和猜想一意孤行,可能是要吃大亏的!在这点上,上一世从事过行政工作的段玉苒还是很明白的! 刘嬷嬷的确是顾衡从宫里请来的老宫女,她原是服侍尚懿孝慈皇后、即已故太后的宫女。因其家人早年就断了音信,所以刘嬷嬷到了年纪也未出宫。太后过世后,她自请留守慈安宫,得到了皇帝和卢贵妃的应允,直到硕王大婚前才离开生活了近三十年的皇宫! 桌上有十几封请柬,刘嬷嬷认真的看过后,将这些请柬分成了两部分。 “奴婢觉得,王妃应了这三家的邀请可行。”刘嬷嬷恭敬的将四张帖子呈给段玉苒。 段玉苒接过来一看:成王府三房嫡孙的满月宴、盛博侯夫人的寿宴、卢安伯府一位孙小姐的及笲礼! “这……”段玉苒有些不解的看向刘嬷嬷。 盛博侯是明兰县主的父亲,而明兰县主喜欢顾衡,跟自己是情敌关系!卢安伯府是卢贵妃的娘家,伯府五小姐正是东盛郡王世子顾泰年的未婚妻!这两家邀请自己去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思,如果应邀赴宴,不等于将自己往麻烦堆里送吗? 刘嬷嬷看出了段玉苒的疑惑,笑了笑道:“难道王妃今后要避着这两家出门不成?这宴请上去的人也不止王妃一人,若是她们在外人面前对王妃您不敬,必然要被别人诟病失礼!王妃身份高贵,也不必给她们客气!若是表面上和和气气的,旁人也赞王妃一声大气仁和。不去,反倒成了她们嘴里不堪的谈资!王妃您觉得呢?” 段玉苒微笑地道:“嬷嬷的意思是先置于死地而后生吗?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刘嬷嬷福身恭谦地道:“奴婢愿陪王妃赴宴,若哪个对您不敬,奴婢必严惩不怠!” 段玉苒抬手扶起刘嬷嬷,“那就有劳嬷嬷了。” ** 成王是皇帝的叔叔,年纪却比皇帝小上五六岁,是居住在京城的嗣王之一。据说这位成王幼年时受到过惊吓,长大后精神上不太稳定,所以先帝才将这个弟弟留在京中照顾,还打破皇子不能娶权臣之女的旧例,指了一名贵女作成王妃。 现今,成王府虽有王爷、世子,但真正管理一切的却是成王妃! 硕王与成王和成王世子交情并不深,更不可能与成王妃有什么深厚的叔祖母和侄孙情,所以两府并无利害冲突关系。 段玉苒准备了一套金圈、金锁、金镯,到了日子去成王府赴满月宴。 到了成王府,段玉苒才发现,与预期中门庭若市的景象大相径庭,来成王府参加嫡孙满月宴的人不足二十人! 成王世子负责招待男客,成王妃则招待女眷。 段玉苒被引进府中内苑,见到一位穿着暗红色洒金对襟宽袖衫、头戴六尾凤钗的中年美妇端坐在厅内,见自己进来起身相迎。 “叔祖母。”段玉苒上前一步盈盈福身。 “硕王妃快请起。”成王妃伸出保养得细腻白嫩的手扶住段玉苒,和气地笑道,“快到那边坐。” 段玉苒以晚辈的身份轻扶着成王妃的手腕走到座位旁才放开手落座。 待客的厅内坐着六七名妇人,看衣着与配饰都不太像高门女眷参加宴请时那般华贵,倒像是官家太太。 成王妃为段玉苒做了引见,有一位是丰定伯夫人周氏,其他几位果然都是三四品官员的太太,连个二品诰命都没有! 想到刘嬷嬷叹息成王府的状况,丈夫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儿子是个软弱的,饶是成王妃再厉害、再能干,能保持王府现有的模样不落败已是辛苦! 在座的客人中,段玉苒的身份最高,所以其他太太们都不吱声,只听成王妃与硕王妃聊天。 因为是初次登门,段玉苒和成王妃并不熟识,一开始的聊天有些尴尬,二人皆不知聊些什么,有一搭没一搭常冷了场! 还是丰定伯夫人周氏中间插了一句:听说最近京里好多家都争相收藏琉璃物件! 段玉苒也听说了这件事,因为琉光阁的王壮曾特意到王府来禀报,说最近来买琉璃物件的客人突然增多,有的还单子订做几套琉璃杯准备作礼送人! 过去琉璃不是没有火起来过,但突然火到抢购的状态,必然是有人暗中推动。段玉苒隐隐猜测是卢贵妃在暗中捣鬼! 说到琉璃物件,成王妃就想到了去年万寿节上硕王送的琉璃壁画,不免称选了几句。 段玉苒对琉璃了解还算多,就小小的卖弄了一下,引得几位一直没开口的官太太也忍不住询问她如何分辨琉璃物件的好坏。 气氛就这样一下子热络起来,有一位太太就提到了盛安街上的宝珑斋,说那里的琉璃摆件和首饰不但作工很是精致,连样式都很新颖!但价格也是不便宜! 另一位太太就接口说云罗街上有一间叫琉光阁的铺子,她发现铺子里卖的首饰总是比宝珑斋早出来一个月,做工和样式半点儿不差!而且琉光阁卖的胭脂水米分、玉颜霜等也是极好的! 段玉苒听别人称赞琉光阁,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来。 聊了一会子,婢女就来禀报说宴席摆设好了,请女眷们入席。 因为来道贺的客人不多,所以男客那边摆了三桌,女客这边也摆了三桌。 乳母将孩子抱出来给大家看了一圈,是个白胖的大小子,吃饱了裹在被子呼呼大睡。 成王与成王妃只生了世子一个儿子,成王又无侧妃和妾侍,府中并无庶子女,嫡长孙就显得犹为金贵! 宴席吃到一半时,突然厅外院子里传来吵闹声,众女眷对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就听外面婆子、婢女喊着“王爷”,然后一个穿着深蓝长衫、未系腰带、未束头发的男子闯了进来。 女眷们被这个衣衫不整的男子吓了一跳,纷纷起身欲避开! “阿元!”男子视线狂乱的在厅内扫视了一圈后,定在了朝自己走来的成王妃身上,“阿元,你又去了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你?” 别的女眷已经避到了屏风后,段玉苒却停下脚步好奇的朝那名男子看去。 这个男人长得真是俊逸!应该算是个中年美大叔!特别是他一脸纯真的茫然表情和披着过肩的长发,混合出令女人产生母性保护欲的气质! 成王妃走上前拉住中年美大叔的手,语气嗔怪地道:“王爷,妾身不是跟你说过,写足五百个大字后妾身就回去了吗?” 成王?这位带着纯洁气息的中年美大叔就是成王?顾衡的叔祖父? 段玉苒知道成王比皇帝年纪还小,但没想到会是这么英俊的大叔! “阿元,三百吧!我写完三百你就回去!”成王紧紧抓着妻子的手,声线低哑中带着哀求的道。 成王妃叹了口气,“好吧,你回去写吧。但不要去给阿镇捣乱,好吗?” 顾镇,成王世子,也是成王最讨厌的“男人”! 成王皱了皱眉,眼神乱飘起来。不期待就看到了还没避开的段玉苒! “阿元,她是谁?是你的妹妹吗?”成王挺起胸膛,用厌恶的眼神瞪着段玉苒。 段玉苒被瞪得莫名其妙,自己什么也没做,这位叔祖父怎么就那副讨厌自己的表情啊? 成王妃回头看到段玉苒,脸上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但很快便调整过来转回头,用极低的声音安抚着成王。 成王听了之后不住点头,然后转身在婆子和婢女的簇拥下准备离开。 就在大家以为成王要离开时,他突然猛的转身朝段玉苒大步跑过来,他身后的婆子和丫鬟发出惊呼声! 段玉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能的绕过桌子避开蛮牛一样冲过来的成王! “贱婢!你速速滚出我家!否则再见到你,我就……我就……”成王见段玉苒逃得快,站在桌子另一边气得指着她骂,“我就命人斩了你!” “……”段玉苒只觉得头顶飞过一串嘎嘎叫的乌鸦,“叔……叔祖父?” 她长了一张讨人厌的脸吗? “顾峦!”成王妃气极的大喝成王的名字,“你干什么?还不回去写大字!写不完,我今天就不见你了!” “不要啊!阿元!”前一秒还气势汹汹、像个正常人的成王哀叫一声,小狗一样跑回成王妃身边央求道,“我不要别的王妃,阿元也不要有妹妹!阿元,你听我的!” 成王妃板着脸不看成王。 看着一个中年美大叔撒娇耍赖也是种刺激啊!段玉苒全程傻眼状。 最后,成王先放弃了,被婆子和丫鬟哄回去写大字,厅里才恢复了安静。 段玉苒发现成王离开后,一直端着冷淡的成王妃双肩一垮,沮丧与痛苦在她脸上闪过! 成王妃抬起头,与段玉苒对视上,无奈的一笑。 成王妃朝仆婢挥挥手,命她们撤下桌上的酒菜,换新的上来。 屏风后避开的女眷们都走了出来,除了丰定伯夫人外,其他几位官太太都脸色惶惶的告辞。 成王妃也不挽留,说了感谢的话后命人送这几位夫人离开。 “让硕王妃受惊了,实在抱歉。”成王妃向段玉苒歉然地道,“我派人护送王妃离开。” 段玉苒知道自己不便久留,便向成王妃辞别。 出了厅门时,隐约听到厅内丰定伯夫人道:“怎么还是这样?定是有人故意……”再后面的话听不清了。 往外走的时候,又看到王府的丫鬟匆匆传着话:让厨房不必再给玉馨厅做新菜了。 这一夜,段玉苒有些失眠了。 成王哪里是精神有一点儿问题,明明就是个“傻子”、“痴儿”!心智不全啊!成王妃是被先帝指婚给成王的贵女,想必这段婚姻也不是很情愿的。 虽然成王很英俊,对成王妃也很依赖,可看成王妃与成王的对话,倒像是母子、而非夫妻! 段玉苒不明白刘嬷嬷为什么选了成王府让自己赴宴?难道是想让自己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个比自己承受不堪更多的成王妃存在? 看今日成王府嫡长孙满月宴上稀落的几个来宾,就知道成王府在京中的尴尬!成王妃的确是个强韧的女性啊! 幻想中,有成王那样一个傻王丈夫也许还挺可爱和浪漫,但现实却是令人无奈和痛苦的! -本章完结-   ☆、140.家人 成王府嫡长孙满月宴九天后,便是盛博侯夫人的寿宴。 盛博侯夫人今年才四十七岁,说是办寿宴也不过是借此召集高门女眷聚一聚罢了。 段玉苒在成王府与成王妃闲聊时曾提起过盛博侯夫人寿宴的事,成王妃说自己也收到了请柬,但会礼到人不到。 高门就是这样,人不到礼要到!我看不上你,但请柬还是要递!不然就会被人说“礼数不周”!被扣上这样的帽子,可不太好听! 成王妃给嫡孙办满月酒,虽然到场的人少,但那天王府并没少收礼,不管轻重都代表着一份心意,让人挑不出理来!盛博侯夫人的寿宴不见得愿意请成王妃,但如果请了京中大部分高门女眷,却落下了皇帝的婶婶,可是不太好! 说实话,段玉苒觉得自己可能是在盛博侯夫人不想请的客人之列,但碍于硕王的面子,还是递了帖子。 刘嬷嬷近三十年的时间里虽然生活在宫中,但对宫外这些高门内宅间的勾心斗角也是很门清!给段玉苒讲其中的弯弯道道时也不藏着掖着,直白简单、一语点透! 在参加盛博侯府寿宴前一天,三太太姚氏到王府来看望女儿。 自从段玉苒成为硕王妃后,香炉胡同的段宅便常有亲朋去走动。甚至一些许久不来往的、住在京中的族人也突然亲热起来!这令三老爷和三太太很是不习惯!一跃成为硕王大舅子的段玉杭更是成了京中纨绔们巴结的对象,有事没事就上门邀他饮酒作乐!要是拒绝,人家就会酸溜溜的说“如今高攀不起了”云云。 一家三口思来想去,就又动了回平城的念头!但扔下段玉苒一人在京中,又不太放心。 三太太的到来令段玉苒很开心,还抱着春哥儿逗弄了一会儿,又问起父亲和兄长的近况。 “咱们家里人都很好。”出了月子的三太太不但没有高龄产妇生育后气血两亏的憔悴模样,反而红光满面、又年轻了几岁的样子! “我听二嫂子说,大伯父有意让咱们三房搬回伯府去住?”段玉苒问道。 三太太听到这个就是轻声哼笑,“可不是嘛!前几ri你大伯母还请我过府聊了一会子,劝着我们搬回伯府去住。说是虽分了家产单过,但毕竟还没分家,总单住在外面容易惹来闲话。连老太太都把我叫去训斥了两句,命我们回去伯府呢。” 段玉苒闻言脸微沉,“难得这一次大房和老太太竟想到一块儿去了!” 让三房搬回伯府去,无非是想着给外人一种“忠勇伯府出了位硕王妃”的认知! 虽说有了忠勇伯府的支持,自己的底气更足些,但段玉苒却极其厌恶大房这种势利的作法!可有时候为了相互的利益,自己又不得不和忠勇伯夫人合作! 至于太夫人也想让三房回去,恐怕就是替四房着想吧!有个当了王妃的侄女坐镇,四老爷的仕途没准会高升一步!而四房的堂兄弟、堂妹们也能有个好将来!算盘打得啪啪响! 三太太见段玉苒有了恼色,便劝道:“你也别与他们生这个气,不值得!我与你父亲和六郎商量过,还是想按年前的计划,回平城去。春哥儿也快三个月了,长得也硬实儿,咱们慢点儿走倒也无妨。只是最放心不下的,还是留你一人在京中。” 乍听父母和兄长要离京去平城,段玉苒心中一阵慌乱与烦躁! “为何要走?父亲和兄长在京中也可以做生意,在京外置产业啊?”段玉苒急道,“况且娘和弟弟的身体还弱着,去平城又不是两三天的事,慢行怎么也要半个月的时间,万一路上……” “苒姐儿,你别急。”三太太连忙道,“我们也只是有这个打算而已,走不走还得再看看。” “……”段玉苒抿唇,眼里微微泛红。 她知道,三老爷和段玉杭在京城无论作什么,都是顶着忠勇伯府的光环!他们做好做赖都是给忠勇伯府的面子上添彩或抹黑,或是捎带上她这个硕王妃的被人谈论几句。这样倒有些束手束脚! 段玉杭老大不小了,连个媳妇都没说!现在还有个刚出生没多久的春哥儿……三房的根基太薄,为了两个儿子的将来着想,三老爷和三太太也不能再这么拖熬下去!想回平城尽早做些事也是情理之中。 段玉苒想到这些,又不忍家人因为自己的缘故委屈求全。 “其他的事都暂放一旁,苒姐儿,娘想问一件事。”三太太见段玉苒表情纠结,也不愿女儿为难,就转移开话题。 “娘,什么事?”段玉苒抬眼望着三太太。 三太太的视线缓缓落到段玉苒的腹部,压低声音道:“你和王爷成亲也快三个月了,这肚子……还没动静?” “……”段玉苒顿时面色通红、热汗直冒! 顾衡成亲一个月就被皇帝送去兵营历练了,自己要是这个时候有孕才出鬼了! 之前虽然也夜夜努力过,但根本没怀上啊! “娘!”段玉苒娇嗔一声垂下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三太太白了一眼女儿,语重心长地道,“趁现在早点儿生下一儿半女,你才算站稳了脚。” 段玉苒一愣,看着三太太略带担忧的神色有些不解。 “你这孩子,真也不知道平日那些聪明都用到了哪里去!”三太太见段玉苒一脸茫然不解,便道,“你当这王府内宅里永远只有你一个女人不成?” 普通富裕人家的男子都会纳个小妾,何况堂堂的王爷!这王府里百花争艳是早晚的事!到时候硕王的精力有限,再被新花儿迷了眼,段玉苒想拢住他的心可是不易! 明白了三太太的担忧,段玉苒有些哭笑不得! 这也真的是亲妈才能说得出来的话了! “娘,王爷现在被皇上派出去做事,所以……所以我还未有消息。”段玉苒含蓄地道。 硕王许久未在朝堂出现,皇帝给出的官方理由是:朕派硕王出任务去了! 实则是因为一场赌局,皇帝乐呵呵地看着儿子去兵营里历练去了!段玉苒有时候就想:这会不会是皇帝和辅国大将军联手搞的阴谋啊! 三太太听了直皱眉,“那得抓紧了。” 段玉苒只能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努力! 看来,不管在什么时代,父母催婚、催生都是一样的! “娘,要不……你们就回平城吧。”段玉苒思量了片刻后对三太太道,“留在京城里,大房那边肯定还是要想方设法的让你们搬回去。之前我们也试过依附大房,可得来的是什么?与其被他们再拿捏住,不如离得远些!到了平城后,爹爹和哥哥都有事可做,也可以为自家攒些家业。哥哥年纪不小,也该说亲事了。我这边,爹和娘倒不用担心。一是王爷待我很好,二是为了忠勇伯府的将来,在诸多事情上,大伯父与大伯母也会帮衬我的。” 三太太听了后沉默了一会儿,只说“再看看吧”,便也不再提回平城的事。 ** 承恩公与盛博侯都是已逝的简太后娘家一系,只不过承恩公是嫡系、盛博侯是旁支。所以,明兰县主简清珂与寿兰县主贺兰无双也是表姐妹!难怪两个姑娘凑到一起就像乌眼鸡似的斗个不停,对话间也不似疏远的关系。 (之前的章节中硕王叫盛博侯为“表舅”,是错误的,这里更改为“表叔父”) 正日这天,段玉苒乘着王府华贵的马车去了盛博侯府。 如今,硕王妃是京中新贵,段玉苒的到来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连盛博侯夫人都亲自出来相迎! “王妃能来,真是令盛博府蓬荜生辉啊!”盛博侯夫人浅施一礼后笑着朗声道。 段玉苒还了半礼,微笑地道:“侯夫人这么说,倒令我不好意思了。” 众女眷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大家一副和和气气、欢喜的样子,看上去并没有人在意段玉苒那“二嫁”的身份。 正如顾衡和刘嬷嬷所说:哪个不开眼的敢当面惹硕王妃不开心!那真是好日子过够了! 众人重新落座后,盛博侯夫人就又拾起之前的话题,说自己本不想办什么“寿”,是儿子与媳妇们非要表孝心,才由着他们张罗去了。众女眷附和着说只是图个热闹开心,也不能拂了儿女的孝心。 段玉苒看着盛博侯夫人那一脸掩不住的得意与高兴,猜测这位寿星其实还是挺享受被孝顺的。 没多久,范府的范大奶奶和范六奶奶也来了,段玉苒是范大学士的义女,也算是这两位奶奶的小姑,见了面之后一家人就坐在了一处。 当忠勇伯夫人带着温氏和黄氏到来时,看到的就是段玉苒与范家人坐在一起,不免有些尴尬。 段玉苒现在是王妃了,即使忠勇伯夫人是自己的长辈,她也不能主动过去向对方问安施礼,否则不是降低了她的身份,而是降低了皇族的身份! 忠勇伯夫人带着两个儿媳与盛博侯夫人寒喧几句后,就走到了段玉苒面前。 段玉苒起身,在忠勇伯夫人施礼时还了半礼。范大奶奶和范六奶奶属于晚辈,也向忠勇伯夫人福礼。 互相施礼后,忠勇伯夫人扫了一眼坐在这桌的女眷,都是清贵一派。而忠勇伯府女眷的座位则安排在几位侯伯夫人聚集的那桌。 “王妃……就坐在这里了吗?”忠勇伯夫人迟疑地问。 已经坐下来的段玉苒仰头朝忠勇伯夫人微微一笑,“是啊,许久未与两位嫂子见面了,趁此机会聊一聊。” 站在忠勇伯夫人身后的黄氏脸上表情不太好看,倒是温氏依旧笑容不变。 忠勇伯夫人也没再说什么,带着两个儿媳去了安排好的那一桌。 “你这是唱的哪出?”待忠勇伯府的女眷离开后,范六奶奶用手肘顶了顶段玉苒低声问道,“前阵子你不是还赴了忠勇伯府的宴?怎么现在……” 那次宴会直接揭开了硕王妃的面纱,也将她的真实身份曝光在众人面前!听说连忠勇伯府自家的亲戚都不相信这是真的,还闹了个大笑话! 范大学士和范太太虽是段玉苒的义父、义母,但再亲也是亲不过忠勇伯府的血亲才是啊!可段玉苒的表现却是较为冷淡。 “义父、义母助我于难时,我怎么可以忘恩?再说了,是父母亲、还是伯父伯母亲?大家都应该会理解的。”段玉苒温声地道。 这番话自然是被同桌的清贵一派女眷们听了去,有人不禁微微点头,对段玉苒这种不忘恩情、将范学士夫妇当作亲生父母般敬重与亲近的想法与作法很是赞同与欣赏。 范大奶奶也颇感意外的瞥了一眼段玉苒,见这位硕王妃说话的眼神与表情并不似作假。 范六奶奶更是不怀疑段玉苒的话,有些感动的拍了拍段玉苒的手道:“若是娘听到你说了这话,定是高兴得要落泪呢。” “那可就请六嫂子将我说的话转告给义母了,也令义母更疼爱我一些。”段玉苒打趣地道。 桌上的女眷们都跟着笑起来,之前对这位硕王妃有的一些成见也淡了不少。范大学士和范太太欣赏并收为义女的女子,品行应是不差的。 待客人们到得差不多了,盛博侯夫人便吩咐开宴! 与其他府上过节、庆寿办宴差不多,盛博侯府今天也请了戏班子,而且还是同时请了京中有名的两个戏班子:李家班、升家班。 李家班以演文戏为主,班中还有女子唱小生、老生。升家班则以演武戏为主,也有男子唱旦角。这正合了男客与女客不同的欣赏口味,可以分开听戏。即使想听另一个班子上的戏了,也可以随时吩咐人过去就是。 段玉苒还一直好奇,怎么没见到明兰县主,可宴席一开、戏锣一敲,明兰县主就出现了! 一群衣着鲜丽、青春逼人的少女们嘻笑着从一扇月亮门处走进来,远远看去都是赏心悦目! 在一群娇艳明丽的色彩中,明兰县主一身张扬的的红色衣裙很是乍眼! 明兰县主与盛博侯夫人说话时扫到了段玉苒,脸上的表情就是一变! 段玉苒只当没看到她,将头一转作专注状的看着台上的戏。 听了半场戏,段玉苒便起身去更衣。路过温氏那一桌时,朝温氏投去一个眼神才离开。 温氏接收到段玉苒的眼神,站起来也说去更衣,就带着丫鬟离开了。 黄氏见温氏和硕王妃眉来眼去,心中更在忿然与不平!她哪里想得到,一向没被看在眼里的四小姐竟会翻身成了王妃!自己之前与段玉苒并不亲近,现在想往上靠也是没那个脸!倒是温氏是个狡猾的,早早就和段玉苒一副姑嫂亲近的恶心模样,其实心里指不定怎么看不起四小姐呢! 黄氏恶意的猜度着温氏,却又有些不甘心,便也起身跟忠勇伯夫人说自己要去更衣,然后匆匆离席。 忠勇伯夫人已经被段玉苒今天的表现气到,脸上维持着平和的笑容,但心里却也骂着段玉苒是白眼狼儿! 当着这么多高门女眷的面,她不与正经的亲戚坐到一处、给自家人长脸,偏要和范家女眷亲亲热热,不就等于是打忠勇伯府的脸吗?亏得自己前阵子还帮了她一次! ** “王妃这样做,母亲似乎不太高兴。” 温氏和段玉苒慢慢的明盛博侯府为女眷准备的净房走去,二人边说边说着话。 温氏与段玉苒交情一直不错,所以说起话来也真诚许多。婆婆因段玉苒的疏离而不悦,她也如实的告知了段玉苒。 “我若与大伯母和两位嫂子坐到一处,恐怕很快京中就流传起硕王妃忘恩负义的臭名了。”段玉苒自嘲地笑道,“惹得大伯母不高兴,日后再见还能解释得清楚。” 其实她就是不想和忠勇伯夫人她们坐一桌!特别是在知道大房又让三房搬回伯府的事后,更加厌烦大房还想利用三房与自己的作法! “回去后,我替你向母亲解释一下就是,免得自家人生了误会。”温氏倒是不疑地道。 “那就多谢二嫂子了。”段玉苒笑着向温氏道谢。 温氏摇头笑了笑,“你使眼色叫我一起出来,便是想让我替你当说客吧。” 被温氏揭穿小心思,段玉苒也不以为意,只是笑得更开心。 “对了,大哥这次又落榜了。”温氏笑过之后,轻叹地道,“二婶很是失望,为此还病了一阵子。连大哥之前要说的亲事也搁置了。” 对二房的事,段玉苒不太关心!二太太是个表面无害,但背地里手段并不一定就输了大太太!自己和段玉枫也不亲近,所以对他是否高中的事根本想都没想过! “哦,大哥也要说亲了?不知是哪家小姐。”段玉苒随口问道。 “是三弟妹族中的堂妹,听说那位小姐的父亲是吏部清吏司的郎中。原本想着大哥高中后就去提亲,谁知……唉。”温氏又叹了一声。 吏部?清吏司?段玉苒心中冷笑,觉得二太太的心思可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深多了!之前问起嫁入昆仑贺兰家的手帕交,也不知是个什么想法!该不会是想让儿子娶个贺兰家的姑娘吧? 净房很干净,并没有点着熏香,而是摆着鲜花和香木条。净手的水都泡着花瓣的花水。 从净房出来,段玉苒和温氏迎面就碰上了黄氏! “二嫂,四妹妹。”黄氏热切地迎上来。 温氏眉头一皱,对黄氏那声亲热的“四妹妹”有些不适应。就连自己现在跟段玉苒说话都很是注意礼节,亲近中不失尊敬的称呼一声“王妃”呢。 黄氏上前来,直盯盯就望着段玉苒的衣裳羡慕地道:“四妹妹这身衣裳的料子真是罕有,在京中我还没见过呢。” “是吗?改日我命人送两匹给两位嫂子。”段玉苒虚应地道。 “我也不过是说说罢了,哪敢就真的眼皮子浅的向四妹妹要东西?”说着,黄氏的手就伸了过来,在段玉苒衣裳下摆处轻轻滑过。 温氏见黄氏举动有些失仪,赶紧上前格开黄氏的手道:“三弟妹可是要更衣?那快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黄氏被温氏隔开手,有些不悦的抬眼看了看嫂子,然后朝段玉苒又笑了笑才告辞,拧身往净房走。 待黄氏进了净房,温氏才歉然地对段玉苒道:“三弟妹这个人便是这样的性子。” 段玉苒正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听温氏这样说,抬头笑了笑道:“没事的。二嫂子,我先回去了,你在这里等三嫂子吧。” 温氏点头,福身送段玉苒离开。 段玉苒走远几步、拐过一道门后站下,对跟在身后的云珠道:“云珠,你用帕子轻点擦擦我的衣裳下摆,看可有什么异样!” 云珠愣了一下,想到方才黄氏曾动手摸过王妃的衣裳,莫非…… 心中一惊,云珠蹲下来用帕子认真的擦拭了段玉苒衣裳的下摆,发现水米分的帕子上竟沾了淡淡的白色米分末! “王妃,这是……”云珠看着帕子上的米分末,凑到鼻端想闻一闻。 “别闻!”段玉苒阻止了云珠,“还不知道是什么,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云珠吓得抖了抖帕子,气恼地道:“三奶奶想作什么?竟往王妃您的衣裙上撒这种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难道是想害您?” 段玉苒也不知道黄氏为什么这么做,她方才在黄氏拂过自己的衣裳后,看到脚下的地面上有些许白色米分末,这才起了疑心!自己和黄氏除了因为厨房婆子的事有过不快之外,其他时候根本没有什么交集啊! 发生这种事,段玉苒觉得不能再在盛博侯府呆下去,免得出什么事! 段玉苒抖了抖衣裳下摆,云珠又帮着擦了几下后,她准备去向盛博侯夫人告辞! 刚走到招待女眷的院门口,就两名妙龄少女从里面走出来,与段玉苒走了个碰头! “呀,是……是硕王妃!”穿着亮米分衣裙的少女用帕子捂着嘴低呼。 另一名穿着枚红衣裙的少女抬眼看了看段玉苒,垂下眼帘轻哼了一声,“哼!” 哟!还真有往枪尖儿上撞的! -本章完结-   ☆、141.夜归 从净房回到待客的院门口,就碰到两位衣着鲜丽的妙龄少女,其中一个还对段玉苒表现出嗤之以鼻的轻蔑模样! “硕王妃。”穿着亮米分衣裙的少女福了福身,向段玉苒施礼,同时还拉了一下身旁穿着枚红衣裙的同伴。 枚红衣裙的少女不情愿的福了一下身,又快速的站起来,双眼还是斜着看向别处!一副多一眼都不愿看硕王妃的模样。 对枚红衣裙少女的无礼,段玉苒只是淡然一笑,“两位小姐不必多礼。” 亮米分衣裙的少女起身后,双眼晶亮的打量着段玉苒,脸上的笑容也充满了好奇。 “月珍,你不是急着去净房吗?还磨蹭什么?”枚红衣裙的少女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身侧的米分衣少女,大声地道。 叫月珍的少女脸上一红,气恼地回瞪枚红衣裙的少女,“月华姐姐!” 段玉苒没心情看这两个小姑娘吵架斗嘴,她还不清楚自己衣裙上被黄氏洒了什么米分末,想着快点离开!所以,她侧身打算绕过两名少女进院向盛博侯夫人告辞。 卢月华正气恼堂妹卢月珍不分敌我地讨好硕王妃,想拉着她快些离开,因此没注意段玉苒已经挪动了身形,她扭身迈步一下子和段玉苒撞个满怀! “呀!”卢月珍和云珠同时发出惊呼,上前去扶向后栽倒的段玉苒和卢月华! 肢体接触、衣裙擦蹭间,段玉苒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但却又想不起在哪儿闻到过、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味道! “火……着火啦!”云珠扶住险些向后摔倒的段玉苒时,眼角余光瞥到主子的裙摆上窜起火星子,而且还是成片的! 不但段玉苒的衣裙下摆着了火,和她撞到一起的卢月华身上那条裙子也沾了火星,只是比段玉苒的要少! 这下子吓坏了四个人,卢月珍尖叫着跳开,将没站稳的卢月华又给摔到了地上! 段玉苒则是猛的后退几步,推开弯下身子想去拂灭火苗的云珠! “别用手拍!是磷米分!”段玉苒对云珠吼道! 如果磷米分沾到云珠的皮肤或帕子上,火苗根本不会熄灭,反而会灼伤云珠! 段玉苒快速的扯开下摆起火的外衫脱下扔到地上! 白磷米分燃点低,正值盛夏、自己穿着的又是薄织锦缎外衫,从净房往回走的路上就少不得因摩擦起了温度,方才又与枚红衣裙的少女相撞、衣料摩擦,磷米分就起了火! 幸而这先燃起来的是磷米分,烧着段玉苒身上的薄织锦缎衣料还需要些时候,所以她才能及时解开衣衫扔掉!但卢月华穿的是花罗纱衣,蹭到她身上的磷火一起火就将纱罗烧坏了! “快在地上打滚儿灭火!”段玉苒朝坐在地上只会尖叫的卢月华喊道! 卢月华早吓得六神无主,听到有人让她打滚儿灭火,也不多想就在地上左三圈、右三圈的不停滚动起来! 场面实在是惊险,赶过来的宾客和盛博侯夫人都被吓住了,一个个手足无措地看着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在地上滚来滚去!不远处有一件女子的衣衫上闪着火光! 被段玉苒扔在地上的外衫上磷米分烧光后,只将衣料烧得焦黑了一片,并没有将衣物全部引燃,火也已经熄灭了! 待卢月华累得气喘的停下来时,她身上已经惨不忍睹!倒不是火将衣裙烧没了,而是在地上滚得全是尘土\凌乱不说,少女的发髻也散了、脸上的妆也花了……看上去像个乞丐似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盛博侯夫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抬眼看着只穿襦裙、面色冷凝的硕王妃,再看看坐在地上哭的卢安伯府五小姐卢月华!“这……这好端端的怎么……怎么人身上还起了火?” 段玉苒看向盛博侯夫人时,无意中瞥到咬着嘴唇、用力扭绞手帕、双眼盯着自己扔在地上那件外衫的明兰县主!心中不禁一动!莫非…… “月华!”一名妇人推开看热闹的女客们挤了进来,看到坐在地上哭泣的少女时惊呼一声扑上去抱住,“月华!月华!你这是怎么了?谁对你……” 说到这,妇人抬头怒视段玉苒,可看清面前的人是硕王妃时,又吓了一跳的垂下头。 温氏和黄氏也从净房回来了,正巧看到大家都围在这里,上前一看皆是面色大惊! 段玉苒转身看向黄氏,眼神阴沉又嘲弄。 黄氏迎上段玉苒的眼神,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还是心虚的低下头。 温氏在旁将硕王妃和自家弟妹的表情看在眼里,心底不禁升起不祥的预感! 卢月华已经被人扶起,靠在母亲——卢安伯府四奶奶任氏的怀里哭。 “月华莫怕!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任氏扶着女儿气恼地大声喊道,“若是有人刻意欺辱你,娘便与太太进宫求贵妃娘娘给你作主!” 卢月华又惊又吓,魂儿都快没了,哪里还有说出个一二! 段玉苒不理任氏话里有话,走到盛博侯夫人面前冷声道:“扰了侯爷夫人的寿宴,实在抱歉。我就此告辞了!” 此时的段玉苒虽然只穿着红色的襦裙,但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上位者的高压与冷傲!特别是她扫过明兰县主的视线,包含了嘲讽与阴冷! “王妃,这……这到底……”盛博侯夫人还一头雾水,见硕王妃也没有要说明的意思,不禁有些焦灼。 盛博侯夫人自然没忽略段玉苒看向自己女儿的视线,不由得也看向明兰县主。 明兰县主强撑傲气的扬起下巴,不服气地迎视着段玉苒。 “哼。”段玉苒冷冷地哼笑一声,眼角不屑地从明兰县主脸上滑过。 范大奶奶和范六奶奶也挤了过来,范六奶奶拉着段玉苒的手询问她可受了伤。忠勇伯夫人也凑上了前,脸上挂着不知真假的担忧之色。 段玉苒朝范六奶奶道了声“无事”,然后对忠勇伯夫人道:“大伯母,我让云珠跟你们一起回伯府,今日在盛博侯府发生的事,就由那丫头向你们说明吧。” 忠勇伯夫人微怔,不明白段玉苒为何让一个丫头跟自己回伯府!难道是想让忠勇伯府为她撑腰? 哼!这个时候倒知道忠勇伯府是娘家了! 忠勇伯夫人气恼归气恼,但在外人面前她们还是一家人!必须互利互惠才能在京中站得更稳! “王妃请放心。”忠勇伯夫人道,“待问明了前因后果,我会斟酌怎么办的。” “呵,有劳大伯母费心了。”段玉苒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然后不理在场所有人的迷惑,转身朝外走。 云珠向忠勇伯夫人福了福身,道:“太太,奴婢先送王妃上马车,然后在外面候着。” 说完,云珠拾起那件被扔到地上的外衫匆匆跟上段玉苒。 硕王妃一离开,在场的人就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地上有件着火的衣衫,和卢安伯府的一位小姐在地上打滚!硕王妃既不质问、也不解释,扔下莫名其妙的几句话就离开,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越是猜不着,越是令人好奇得心痒! 盛博侯夫人见任氏还抱着卢月华站在一旁,就走上前去问道:“卢小姐,你先别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对!月华,别怕!”任氏抹了一下眼睛恨恨地道,“是不是硕王妃欺辱你?你只管说出来,娘进宫向贵妃娘娘替你讨个公道去!” 任氏一副认定是硕王妃欺负自己女儿、要找靠山报仇的样子,看得周围几名贵妇撇嘴冷笑! “卢四奶奶这是说得什么话?硕王妃欺辱卢小姐?你怎么不说也许是卢小姐冲撞了王妃呢?”范六奶奶在旁冷言冷语地讽刺道,“查明真相前最好别胡说八道,免得惹祸上身、治你个诬蔑宗室女眷的罪!到时候被宫里的嬷嬷用板子抽嘴可不好了!” “你!谁诬蔑宗室女眷了?”任氏被范六奶奶的话吓唬住,却又不甘心地嚷道,“大家都看到了,硕王妃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站在一旁,我家月华在地上打滚哀叫!这以后还让孩子怎么见人啊!” 说到此处,任氏就抱着女儿嚎啕大哭起来! “一个订了亲的姑娘不在家里安心绣嫁妆,还跑出来参加别人府上的寿宴,本就是不守规矩了。这个时候倒说起什么怎么见人了!可笑!”范六奶奶可不是个嘴巴饶人的!这件事虽然她也不知道前因后果,但见段玉苒的神情,猜想应该是有人暗施算计! “卢四奶奶,别哭了。”温氏上前柔声地劝道,“今天可是盛博侯夫人过寿的好日子,有什么事待事后查清就是,您这样嚎哭未免……不太好。” 温氏的声音柔和、语气诚恳又合情理,一番话说得像是任氏在无理取闹,破坏了盛博侯夫人的寿宴! 盛博侯夫人也正气恼发生了这种事,本想问问卢月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任氏就在这里无理取闹! 人家硕王妃身份地位高,不说什么甩手走就走了,你们留下来的鬼哭狼嚎的作什么啊? “王妃……王妃没有欺负姐姐。”一直站在旁边被吓傻的卢月珍怯生生地开口道,“是我们在门口碰到了王妃,施过礼后月华姐姐就着急要走,一下子撞到了硕王妃的身上!突……突然她们两个的身上就着了火!” 卢月珍说完就嘤嘤地哭起来。 突然着火?人身上怎么可能突然着火? “硕王妃脱了身上的衣服扔掉,又让月华姐姐在地上打滚。”卢月珍边哭边道,“我听硕王妃喊打滚灭火……” 虽然卢月珍说得还是含糊,但有脑子的人也都把事情经过猜出八|九不离十了!至于是什么原因两个衣裙着了火不说,可以确定的就是硕王妃并不像任氏说的那样欺负她们卢安伯府的小姐! 任氏听了侄女所说的话,尴尬得脸色通红,但还嘴硬地道:“那……那灭火的法子多着呢,怎么就让月华在地上滚?无缘无故怎么会起火,这……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行了!”盛博侯夫人的耐性彻底消失,拉长脸道,“来人,送卢安伯府的四奶奶和小姐们净面更衣!” 说完,盛博侯夫人甩袖往回走,扔下任氏和哭泣的两位小姐! 说有问题,是谁有问题?在盛博侯府发生了事,就是侯府有问题! ** 也许是料到参加盛博侯府的寿宴会出事,所以有了精神准备的段玉苒倒没有感到多大意外,只是有些气恼黄氏竟然参与其中! 最恨的就是这种吃里扒外的蠢货!甚至都不明白黄氏这样作的理由是什么!难道自己受伤或出丑,黄氏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 碧珠并没有跟进侯府,云珠出来后将事情简单的跟碧珠说了一遍,就去寻忠勇伯府的马车和仆役了。 回到王府后,碧珠见段玉苒脸色不好,便听云珠的话没有再提侯府发生的事,只是默默的服侍主子更衣。 段玉苒有些累,更完衣后就小睡去了。 刘嬷嬷听说王妃回来了,便来请安,碧珠刚服侍段玉苒躺下,就拦了刘嬷嬷到外面说话。 对于这位刘嬷嬷,云珠和碧珠一开始还是比较堤防的!不明白身为王府女主人的段玉苒为什么事事都参考许德令和刘嬷嬷的意见!常将这两个人叫到跟前诚心请教,还不疑有他的采纳他们的意见。 碧珠有一次忍不住就问了段玉苒:王妃这样做,不怕许总管和刘嬷嬷将来奴大欺主吗? 段玉苒笑着答道:这二人是王爷挑选出来留给我、扶持我的,对宫中、高门内宅的权术谋略上经验也比我要多!我一人再聪明也是不可能事事想得周全,有人在旁出谋划策自然是好的!至于将来他们会不会奴大欺主,那便是王爷要处置的事了,我只需把持住自己的底线就是。你们平日也要对这位多些尊敬,不可因为是我的人就趾高气扬、目中无人,当然也不必低三下四、刻意讨好。 云、碧二婢听完后点头应是,见到许德令和刘嬷嬷后也就带了敬重的模样。 刘嬷嬷来探望从盛博侯府回来的王妃,碧珠说王妃歇下了,然后低声将在侯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说云珠已经去忠勇伯府对质了。 刘嬷嬷听了之后有些讶然,她想到了明兰县主会小折腾一番,却没想到牵扯上了忠勇伯府的三奶奶!而且磷米分这东西很是危险,若是王妃受了伤……刘嬷嬷暗恼自己的大意,叮咛碧珠好好照顾王妃后,自己就去找许德令了。 傍晚时,段玉苒也没有什么胃口,喝了点粥、吃了些小菜,询问云珠可回来了。 碧珠答忠勇伯府那边派人过来说,将云珠暂且留下了,待忠勇伯回来后还有话要问。 段玉苒没说什么,看了一会儿话本子就早早就寝了。 是夜,硕王府牡丹阁里亮起了灯,有几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进了阁内。 “小人(奴婢)见过王爷。”在牡丹阁里等候许久的许德令和刘嬷嬷见到进来的高大身影,连忙上前行礼。 一身黑衣、面色微寒的顾衡不发一言的走到桌旁坐下,注视了两位忠仆后才淡声地道:“起来吧。” 许德令和刘嬷嬷却没敢起来! “小人(奴婢)保护王妃不周,请王爷责罚!”二人又向顾衡请罪。 脸颊明显消瘦许多、面庞隐隐有了棱角的顾衡眉头皱了皱。 “起来吧。”他再次道。 许、刘二人不敢不起,起身后也是垂着头一副愧疚的样子。 “奴婢应该跟着王妃一起去盛博侯府的。”刘嬷嬷自责地道。 “那你为什么没跟着去?”顾衡眼角一挑冷声质问。 刘嬷嬷的冷汗冒了出来,轻声地道:“奴婢是怕引起王妃的反感。之前诸事,奴婢出了主意,王妃都一一照做了。奴婢是怕如果也跟着去会引起王妃的不快,所以……” “刘嬷嬷,看来本王开府离开宫中以后,你在宫里过得低调小心了许多啊!”顾衡嘲讽地道,“本王接你到王府,可不是为了当个只负责动动嘴皮子给王妃出主意的嬷嬷!下次再发生这种事,嬷嬷便收拾收拾去庄子上养老吧!” “是……是!奴婢知道了!”刘嬷嬷福下身去。 顾衡的视线又转向许德令,眸光就犀利了许多。 “许德令,最近你办事很是不力,是不是对王妃有什么不满?”顾衡沉声问道。 许德令膝盖一软跪了下来,额头触地颤声地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对王妃有任何不满!”惊惧之下,他竟用起了在宫中时使用的卑称。 “没有不满?那为何王妃女扮男装去兵营的事你不阻止?为何王妃外出赴宴不安排侍卫护送?”顾衡哼声道。 许德令心中一阵叫冤! 王爷临去西大营前命令自己不准违抗王妃的任何命令,必须作到有求必应!可自己听了王妃的命令,却被王爷训斥不阻止王妃乔装去兵营!吸取上次没及时告知王爷的教训,这次他可是马上就派人去西大营送信了!至于派侍卫护送……王妃参加的宴请都是女眷聚集之地,侍卫跟去了也不能进入内宅啊! 王爷这是赤果果的迁怒啊!许德令只能认错,不敢辨解。 沉默了一会儿,顾衡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分青红皂白的错训了许德令,便缓和语气地道:“先找两个力气大的粗使丫头在王妃出门赴宴时跟随保护,尽快招两名会拳脚的女武师入府!但人招到后先交给刘嬷嬷调|教一番再送去服侍王妃!” “是,小人记下了。”许德令垂首应道。 “王爷,明兰县主和忠勇伯府那边……”刘嬷嬷见顾衡脸色和说话的语气皆有缓和,便小心的问起今日算计王妃的那两个祸首! 顾衡冷笑了一声,“明兰也不小了,万寿节时趁父皇高兴,不如就给她安排一门婚事好了!至于忠勇伯府那边,由他们自己解决吧。若是解决得不好,本王再帮帮他们!” 许德令和刘嬷嬷对视一眼,心中不禁为明兰县主和忠勇伯府那位三奶奶点了两根蜡!他们王爷可是出了名的有仇必报! 说完了段玉苒今日遇险的事,顾衡又问了许德令和刘嬷嬷一些府里府外其他的事,也提到了已经移交给于家的宝珑斋。 因硕王的人还在铺子里认真交接与帮忙,所以目前宝珑斋的生意看不出来有什么起伏。只是于家的人急于揽权,对吴掌柜和吴娘子等人多有防备,很多事已经不允许硕王的人插手去管了。 “随他们折腾去吧。”顾衡揉了揉额角,对于太子妃的这种做法说不烦是假的!“稍后看一看,将御珍味和天针楼都交给于家人去打理吧!” 御珍味是京中有名的点心铺子,据传点心师傅曾在宫中御膳房当过差,后因受伤腿脚不便才出了宫自开铺子!御珍味有几样点心是限量售卖的,很多人想买都要早早站排抢购! 天针楼是京中专为王公贵族府上裁制衣衫的裁缝铺子。里面的绣娘会多种刺绣之法,手工也是精致得令人赞叹!因其要价十分之高,普通人可是在他家裁不起衣服!坊间曾有笑言:想知道京中哪家高门已破败,就看哪家今年在没在天针楼裁过衣衫! 御珍味和天针楼在京中已经盛名五六年之久,也是顾衡最早支立起来的生意。三年前见生意稳定、名声已盛,顾衡就给过到了太子妃的名下,充作她的嫁妆。这么做都是为了给东宫增加些进项,免得堂堂太子和太子妃还要因宫中用度的限制而捉襟见肘!卢贵妃把持着后宫,肯定也不会给东宫好日子过! 最近两年多,太子妃的小动作不断,顾衡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与太子提过半句!妇人嘛,心眼儿小、爱计较利益得失也情有可缘!但现在太子妃直接大动作,顾衡不免厌烦!干脆都撒手给了她就是! ** 段玉苒睡得不是很安稳,她梦到了天慈庵那场大火!梦见自己身陷火海,想跳窗逃出去,却发现找不到窗子! 不断有火苗朝她身上扑来,跳跃的火焰令人恐惧! 就在她急得团团转,大喊救命却发不出声音时,突然一阵清凉扑面而来!那股清凉劈开了面前的火焰,将她朝一个方向引导…… “玉苒?玉苒?”低沉的、熟悉的声音在那个方向呼唤着她,令她抛开犹豫朝那处跑去! “啊!”扑到尽头,段玉苒感觉自己脚下一空掉进了黑暗中! 睡梦中的人腿猛的一抽,睁开了双眼! 睁开双眼后,段玉苒很快就感觉到身侧有人!迅速的爬向床内侧,她瞪大眼睛看过去! 高大的身影背着烛光而立,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段玉苒并没有感到害怕,因为她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眼熟,只是不太确定是不是他! “王……王爷?”段玉苒试探地唤了一声。 她不会是还没醒,从一个梦掉进另一个梦里了吧? 床边的身影缓缓坐下,留在桌上照明的纱灯光亮照在了他的侧脸上,可不正是硕王顾衡吗! 段玉苒在被子里偷偷掐了自己的腿一下,疼得直吸气! 不是做梦?是真的!顾衡回来了?! 顾衡刚想跟段玉苒说说话,却发现她皱眉皱脸难受的样子,不禁担心地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拖到怀里,“不舒服?” 怔怔地靠进熟悉的怀抱,段玉苒的身子一下子就放松地软下来。 “没有,掐了自己一下,以为是做梦。”段玉苒不好意思地说实话道。 顾衡失笑,扶起她笑道:“怎地如此傻气?” 段玉苒心里既激动又高兴,可看到顾衡一身黑衣时,笑容不禁有些僵住。 “王爷这是可以回府了,还是……”如果可以回王府了,怎么穿着黑色短襟的衣服? “听说你今天在盛博侯府发生了一些事,就回来看看。”顾衡抚过她垂到脸颊处的发丝,轻描淡写地道。 失望的神情迅速地浮上段玉苒的俏脸,她以为他终于回来了。 刚睡醒、仪容不整的段玉苒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显得荏弱,令人生出浓浓的保护欲! 顾衡抵制不住感情,低下头捧着妻子的脸吻了下去! 长久的思念与柔情似洪水般涌出,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翻滚在了床上! 渴念与欲|望令肌肤滚烫,顾衡和段玉苒互相拉扯着彼此的衣服…… “不行……不行……”顾衡突然跳起来,推开怀中的娇软妻子,脚步不稳的走到桌旁提起篓中的茶壶对嘴灌了几口! 喝完水,顾衡再扭头看向床上脸颊挂着红晕、双眼迷离、一脸困惑、香肩微露的段玉苒,下腹又是一紧! “我……我走了!”扔下茶壶,像有鬼在后面追似的,顾衡就逃了! -本章完结-   ☆、142.凌厉不饶 头上泼热段玉苒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顾衡的夜归是真是幻!拥着被子坐了一会儿,待身上的燥热慢慢褪去,恢复了清明。 “碧……碧珠?”段玉苒张口唤今晚值夜的婢女。 身上的真丝睡裙因作恶梦、还有和顾衡缠绵而被汗水打湿了,她想换一件再睡。虽然古代的里衣穿着睡觉也很舒服,但段玉苒成亲前还是做了几条长袖、可束腰的真丝睡裙压箱底,睡觉的时候就真空套上随便在被窝滚!顾衡也是极喜欢她穿睡裙的,说做起什么来很方便……男人的思考方式果然很直接啊! 叫了两声碧珠没反应,段玉苒只得掀开被子自己下床去。从柜子里拿出挂着的睡裙换上后,她开始觉得不对劲! 云珠和碧珠侍候自己也好几年了,从未在值夜时唤不到人!就算顾衡回来,将碧珠支了出去,他走后碧珠也该进来了啊。 段玉苒系好睡裙上悬着腰带,走到外间看个究竟。 段玉苒不习惯有人睡在床下的脚踏上,一是觉得让丫鬟蜷在那么窄小和冰冷的地方睡觉不太忍心,二是她怕睡得迷糊想起夜时下床踩到人!所以云珠和碧珠值夜都睡在外间的榻上,有什么她唤一声也就叫进来了。 举着灯到了外间,段玉苒发现碧珠正在榻上呼呼大睡! “碧珠?”段玉苒上前推了一下睡得不省人事的婢女。 碧珠没反应,连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段玉苒有些不安的上前用灯照着碧珠的脸,又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一切都正常,就是睡得死!恐怕是被人点了穴或是下了药吧? 顾衡回来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吗?碧珠什么时候会醒啊? 段玉苒回里间再睡也睡不踏实,感觉自己要睡着了,突然又醒了!醒了之后就反复地猜想:顾衡是听说她在盛博侯府发生的事,因为担心才回来的吧? 直到天快亮了,外间传来碧珠打呵欠的声音,段玉苒才放下心来,突然也感觉自己困倦得厉害。 ** 温氏带着云珠从忠勇伯府来王府求见王妃,等了许久才见到双眼下青黑、精神不济的段玉苒! “这是受了惊吓,昨夜没睡好吗?”温氏站起来行礼后心疼地问道。 段玉苒摸了摸脸,有些涩然地道:“是啊。” 总不能将昨晚的事说出来吧。 宾主落座后,温氏满脸歉疚地垂首道:“昨日三弟妹在盛博侯府所做的事已经查明了,父亲和母亲非常震怒,将三弟妹禁了足。特意命我今日过来向王妃致歉。” 段玉苒闻言摸了摸腕上的金镯,淡淡地道:“三嫂子可说了为什么要害我?住在伯府时,我与她便交集不多,搬出去后更是连面都见不到!三嫂子该不会是因为厨下那个被赶走的婆子一家的事,一直对我耿耿于怀吧?” 温氏习惯了段玉苒的和气与亲近,突然听她用这种疏离的口气说话,不禁就是一怔!但细一想,遇到昨天那样的事,又是娘家人出手陷害,段玉苒再好的脾性也是要恼恨的!温氏想到这里,便也释然了。 “昨晚父亲和母亲审问了黄氏,得知那磷米分是明兰县主交给她,并指使她洒到王妃身上的。”温氏就将昨晚从黄氏嘴里审出来的事告诉了段玉苒,“那明兰县主骗三弟妹说是想和王妃您开个玩笑,让三弟妹将纸包里的米分末洒到您的衣裙上……” “二嫂子,我与你感情一向不错。但我也知道你毕竟是忠勇伯府的世子夫人,说的话、做的事自然也都是要维护忠勇伯府的利益。”段玉苒打断了温氏的陈述,语气微冷地道,“二嫂子这种轻描淡写的说法,我是不爱听的!昨儿三嫂子受骗是往我的衣裙上洒磷米分,再过几天是不是该再受骗朝我的油了?旁人陷害我,总是个外人,我下狠手还回去也算是有来有往!正因为三嫂子是自家人,我才在盛博侯府留了颜面,没当众戳穿事情的经过,由着大伯母回府去解决。想不到却得到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答复!三嫂子又不是三五岁的孩童,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那么好骗?” 温氏想不到段玉苒突然凌厉不饶人起来,一时语塞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昨天回了忠勇伯府,大太太就将她们妯娌带到了正院,还带上云珠一起。 云珠将段玉苒和温氏从净房回来碰到三奶奶黄氏及后来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并直接指明是黄氏往王妃的衣摆上洒了磷米分! 忠勇伯夫人听后又惊又气,没想到在盛博侯府发生的事竟跟自家媳妇有关!怪不得段玉苒让云珠跟过来,还让她查一查呢! 黄氏当然不承认是自己洒了磷米分在硕王妃的衣摆上!先是指着云珠的鼻子大骂,后又涕泪涟涟说段玉苒对自己有成见,遇到事了竟先怀疑自家人云云。还恳请温氏为自己作证! 温氏当时在场虽也看到了黄氏摸段玉苒的衣裳,却真的没有看真切她是不是也洒了东西在上面!所以当忠勇伯夫人问起时,温氏考虑到往后还要与黄氏妯娌相处,便实话实说自己当时没看清,也许是场误会。 说到底,温氏与黄氏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段玉苒是隔房的小姑子!虽然是王妃了,也不能拆自家人的台,不然以后恐怕就没个宁静的日子好过了。 忠勇伯夫人虽护短,但她也知道这件事不查清楚,已经是硕王妃的段玉苒肯定不会善罢干休!就让婆子查了黄氏身上的衣裙和帕子,结果在黄氏的衣裙和袖子上也发现了些许磷米分米分末! 黄氏还狡辩说可能是摸段玉苒衣裙时沾上的,但忠勇伯夫人已经不想听她废话,直接拍案怒斥!最后,黄氏被吓得再也装不下去,哭着承认是明兰县主让自己那么做的!明兰县主只说是要跟表嫂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请黄氏帮个忙!谁知道会是那么危险的“玩笑”! 忠勇伯夫人气得头发晕,不住骂黄氏是个蠢货!命人将黄氏关了起来! 晚上忠勇伯回府后又审了一遍黄氏,但云珠并未被传去问话,所以对忠勇伯几位主子内部是怎么说的、解决的,并不清楚! 回到王府后,云珠就先将昨天自己听到、看到的事禀报给了段玉苒,这也是温氏坐等半天,段玉苒才姗姗而来的原因! 段玉苒可以理解温氏在这件事上的顾忌和立场,但难免还是会有些失望和不快。所以方才说话时,语气颇有些犀利。 “王妃说得是,这件事……不知王妃要如何处置黄氏呢?”温氏站起身叹息地问道。 段玉苒也不忍为难温氏,缓和语气道:“二嫂子的难处,我是明白的。但昨天发生的事并非只损及我一人的颜面!王爷外出不在京中,我赴宴遇到那样的事后不追究、无声无息就跟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怕是不妥!明事理的人许会赞我一声宽宏不计较,居心叵测的人却是要嘲笑我怕事!也令我家王爷脸面上过不去!这件事,我是不打算轻易了了的!” 温氏垂首听着,心中惊醒:段玉苒已经不是过去在伯府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四姐儿了! “经过了一日,盛博侯府那边还没个说法,足见她们是想将这件事压下去、装作与己无关!二嫂子回去与大伯母说,咱们家人被旁人当了傻子唆使、丢了人,还遭了禁足,反倒是主谋一身轻松没事人儿似的逍遥,让咱们自家人斗破头!这样的窝囊气如果大伯母忍下了,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哪日得了闲向大伯母借了三嫂子去盛博侯府对质,将事情搞个清楚明白!如果大伯母忍不下,我也愿给娘家人撑腰出气!别忘了,昨天遭受无妄之灾的卢安伯的小姐可是卢贵妃的侄女,这件事恐怕不是盛博侯府和忠勇伯府想私底下掩了去就行的!若是卢贵妃寻到我头上质问,我也只得舍了什么亲情不亲情这些了!”段玉苒面色沉凝、语气虽缓却坚决地道。 温氏听得额头、鼻尖儿直冒汗!这事儿闹大了之后,忠勇伯府也成了京中笑谈! 别人可能会说明兰县主性格顽劣,但人家是年轻的小姑娘,又是生于高门,做出这样的事来似乎对其将来不会有什么影响!倒是黄氏这个忠勇伯府的三奶奶,竟帮着外人祸害自家人,还是再嫁、嫁得非常好的王妃!说她傻和蠢都是高抬她,编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也不是不可能!以后伯府女眷赴宴都抬不起头了! “臣妇记下了,回去后定会向母亲回禀王妃的话。”温氏彻底以低姿态与段玉苒对话了。 段玉苒见温氏对自己这般敬畏,心里有些不好受,想说几句缓和的话,可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出来! -本章完结-   ☆、143.耍威风 温氏离开后,段玉苒觉得有些疲累。 人与人相处就是这样,为值得的人退一步是海阔天空、心情舒畅,为不值得的人退半步都是憋屈! 忠勇伯夫妇之前对三房所作的种种皆衡量利弊在前、亲情在后,自己何必在这件事上把亲情看得至高无尚了!若是温氏不能理解自己,因此而疏远,段玉苒也不怪她。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午睡过后,段玉苒有了些精神,刘嬷嬷就来求见了。 段玉苒觉得顾衡之所以大半夜从兵营跑回来,肯定是刘嬷嬷和许德令向他通风报信了。 因不能光明正大的回王府,顾衡只得像个贼一样潜回自己的府邸里来,真也是悲催! 刘嬷嬷进来后向段玉苒福了身,便说奉王爷之命挑了四个粗使丫头先给王妃使唤着。 段玉苒一听是顾衡的安排,便也没有拒绝,让刘嬷嬷将那几个粗使丫头叫进来。 粗使丫头多是长相不秀丽、五大三粗的婢女,也有长相普通、身材普通、却反应粗笨的婢女!因在主子跟前儿侍候,虽不用有着一张国色天香的脸,但总得赏心悦目、机灵些才是! 刘嬷嬷费了很大心思和眼力才在王府仆婢中挑了四个长得还算顺眼、脑子也不算太笨、有把子力气的丫头!在许德令寻到合适的女武师之前,也只能让她们滥竽充数的给王妃当保镖了! 四个丫头往眼前一站,云珠和碧珠就忍不住掩口笑了。 怎么说呢?这四个丫头长得真不算面貌丑陋,但表情都挺像——憨头憨脑得可爱! “都叫什么名字啊?”段玉苒看着这四个年纪不大、憨态可掬的丫头问道。 “王妃问话呢,都报上自己的名字!”刘嬷嬷对那四个粗使丫头道。 “荷花!” “招弟!” “小英!” “年糕!” 粗使丫头平日也不怎么见得到上面的主子,入王府后也只是被管事婆子教了一些普通的规矩,并不会教得太详细。所以礼数上都糙得很! “噗!”这次碧珠可忍不住地笑出声了,“年糕?这名字……这名字起得真是有趣。” 段玉苒也被逗笑了,不由多看了两眼那个叫年糕的丫头。 “我娘怀我的时候爱吃年糕,生我那天也是因为吃年糕吃得急卡了嗓子,咳着咳着就把我生出来了!所以我叫年糕!”年糕瓮声瓮气地解释着自己名字的来历。 屋里其他人全笑了,连跟她一起被挑选出来、听过她名字来历的粗使丫头也笑了! “你这丫头,在王妃面前混说什么!”刘嬷嬷忍着笑骂道。 “嬷嬷说过的,在王妃面前不能藏私,不能说假话!怎么我说了还挨骂!”年糕挺委屈地道。 刘嬷嬷还想训年糕两句,段玉苒出声打断了她。 “刘嬷嬷,我院子里本不缺粗使丫头,既然王爷要添人,就留下招弟和年糕吧。”段玉苒道。 刘嬷嬷心中也是满意这两个丫头,见王妃开口就挑了这两个,连忙让招弟和年糕跪下谢恩。 经过盛博侯府的事后,刘嬷嬷不敢再拿大的替王妃作主了!王爷看得起自己,将自己从宫中要出来服侍王妃,若自己不知个轻重、过于自以为是,怕是真的要去庄子上养老了! 段玉苒让碧珠领招弟和年糕下去换身衣衫,再教些正院里的规矩,又让云珠拿了赏钱给荷花和小英。 四个丫头跟着碧珠出去后,段玉苒才问刘嬷嬷道:“王爷可说了为什么要给我添粗使丫头?” 昨晚两个人匆匆见面,说了不到三句话就滚作一团……然后,实质的事儿啥也没作呢,顾衡夹着火就跑了! 刘嬷嬷福下身子道:“请王妃恕罪,奴婢昨儿听说了您在盛博侯府遇到的事后,就和许总管私下作主禀报给了王爷。王爷昨天夜里回来,吩咐奴婢和许总管为您先挑两个粗使丫头,以后出门赴宴带着保护您。许总管那边也在寻着合适的女武师,一旦找到了就将那两个丫头替换下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段玉苒听后心底里暖洋洋的,被自己的男人关心和担心真是件愉快又幸福的事。 只是,粗使丫头带出去能当保镖吗?难道遇到冒犯自己的人就上去抡拳头?若是遇到高手,当肉|盾?女武师又都是练家子,万一和女眷们发生不快时下手没个轻重,再打伤或打死人……似乎都不妥。 不过,既然王爷这样安排了,自己受了这份关怀就是,日后再和顾衡商量细节。 碧珠把招弟和年糕和之前提上来的两个丫头安排在了一处,交给彩珠、彩云和彩虹调|教着,也是为了锻炼三个彩丫头。 之前那两个给取名叫金珠、银珠,段玉苒就给招弟和年糕取了金桂、银桂的名字。为此,年糕还有些不太愿意,被彩虹骂了几句后才嚅嚅的说以后不用她了,名字还是要改回来的。 ** 盛博侯府的寿宴过后第三天,忠勇伯府夫人就派人送了一封信到硕王府。信中请段玉苒明日一起去盛博侯府与明兰县主对质洒磷米分害人一事! 段玉苒拿着信松了一口气,起码这场仗不是自己单打独斗了! 刘嬷嬷之前的话说得很对,难道怕与之冲突就躲着一辈子不相见、不参加各府的宴请了?京城就这么大,盛博侯府又是高门贵戚,说不准在哪场宴请上就与明兰县主碰面了!矛盾和冲突早晚是要发生的,先发制人、压制住一次明兰县主的气焰再说! 段玉苒让伯府来送信的下人回去答复忠勇伯夫人:届时一定到! 次日,段玉苒穿上华丽的衣装,乘着顾衡那辆低调奢华、宽大得不像话的马车去了盛博侯府! 忠勇伯夫人一行比段玉苒先到,已经被请进侯府里了。段玉苒到来时,两家正吵得气氛僵硬! 段玉苒进了招待的厅子,最先扫到的就是朝自己怒目而视的明兰县主! 真有意思!意图害人的人还生气了!段玉苒冷嘲地勾勾嘴角。 盛博侯夫和忠勇伯夫人都算是段玉苒的长辈,一个是丈夫的表婶、一个是自己的大伯母!可她们的身份地位都没自己高,所以段玉苒将姿态拿得很高,完全不必对她们恭敬,反倒是她们得过来向自己施礼! 这个时候稍微有一点儿“友好”表示,恐怕就会有人借杆往上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王妃来得正好,这件事还是由您评评理吧!”盛博侯夫人气鼓鼓地瞪着忠勇伯夫人道,“忠勇伯府的三奶奶往您身上撒磷米分陷害,偏诬陷到我们明兰的身上!我们明兰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害王妃您呢?真是不知所谓!” 黄氏双眼红肿、身形销瘦的站在一旁,脸上却是没有眼泪的,目光也有些呆滞。 “侯爷夫人这话说得怪了!难道我们府上的人还会陷害王妃不成?别忘了,王妃可是咱们顾家的姑娘!就是去害别人,也不可能害她!咱们家的人蠢了些,信了县主要开玩笑的话,也不问那是什么东西就洒到了王妃的身上,险些酿成大祸!”忠勇伯夫人的战斗力也不弱,尖酸地对盛博侯夫人道,“要说为什么明兰县主想害王妃,旁人不晓得,难道侯爷夫人不晓得?”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休要往我家明兰身上泼脏水!”盛博侯夫人气得抬手直戳忠勇伯夫人的鼻子! 两个高门贵妇,关起门来吵架和市井女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是语言上含蓄些,没有过于粗俗罢了! 段玉苒并不理会两位贵妇的撕|逼,而是朝明兰县主走过去。 明兰县主怒视着段玉苒,看她走过来却又有些不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段玉苒走到明兰县主面前,垂着眼帘看这个比自己稍矮些的年轻姑娘。 “别的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唆使忠勇伯府三奶奶往我身上洒磷米分的事,可是县主所为?”段玉苒轻声细语地道。 “哼!你想诬赖我,没那么容易!”明兰县主咬咬嘴唇,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段玉苒嗤笑一声,学着电视剧中那些歼妃的模样垂下眼帘看自己涂着鲜艳豆蔻的手指甲,慢吞吞地道:“原来还当明兰县主是个敢做敢当、敢言敢讲的率直千金,想不到也不过是个畏首畏脚的缩头乌龟罢了!往我身上洒磷米分这件事,我查不清楚不要紧,待王爷回来,我请王爷帮我查就是。希望到时候别查到县主的头上才好,免得令我家王爷对县主你这个表妹失望。” “你……你竟用衡表哥来威胁我!”明兰县主气恼地颤声道。 “被人抓住了把柄才叫威胁,若县主不曾真的要害我,又谈什么‘威胁’呢?”段玉苒笑道,“世上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嘛,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明兰县主握紧了拳头,长指甲刺进了掌心肉里的疼痛都被愤怒取代了! “没错!是我把磷米分交给你那位嫂子,并让她洒在你衣裙上的!我不过是想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不也没受伤吗?”明兰县主无理取闹地吼道!“你尽管去告诉衡表哥好了,他才不会怪我!” 真讨厌!总把别人的丈夫挂在嘴边,还一副“他对我最好了”的模样真碍眼! 段玉苒冷脸转身,看向盛博侯夫人,“侯爷夫人,真相大白了!” -本章完结-   ☆、144.狼群 盛博侯夫人傻了眼,没想到女儿被硕王妃激了两句就承认了! 忠勇伯夫人在旁冷笑,“呵!这脏水到底是谁泼谁,可算是弄清楚了!” 盛博侯夫人的老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忠勇伯夫人! “这……明兰也说了,只是想和王妃这位表嫂开个玩笑而已!又不是想害人!”盛博侯夫人面子上过不去,生硬地挽回道,“王妃该不会因此就怪罪我家明兰吧?” 段玉苒用嘲弄的眼神看着盛博侯夫人,“侯爷夫人该不会以为我是个大度到即使有人抱着开玩笑的心思差点儿害死我,也会原谅对方的圣人吧?” 在场的人、包括忠勇伯夫人在内,都没料到段玉苒会这样直接、不留情面的说话!要是普通人为了顾及情面,即使心气儿再不平,也会装作大度宽容的样子说些好听话!惹祸的一方再多赔些不是、认了错,这件事也就算了了。可段玉苒这架式,像是恨不得将磷米分泼回明兰县主身上似的不依不饶! 盛博侯夫人也没遇到过这种不按套路走的事,一时傻了眼!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明兰县主沉不住气的上前朝段玉苒喊道,“要不你就往我身上撒磷米分,让我身上也起火好了!还是说要在一众高门女眷面前这样做,你才甘心!” 段玉苒转过身,用轻蔑的眼神瞥着明兰县主道:“我可没有县主那么顽劣,用那种幼稚下作的手段以牙还牙!” “段氏,你别太过分了!衡表哥若是知道……”明兰县主被段玉苒出言羞辱,气得又还嘴。 “王爷知道了,自然是为我撑腰,难道县主以为王爷会包庇你不成?”段玉苒不留情的戳明兰县主的肺管子! 还想拿顾衡来压她!以为自己是谁? 明兰县主像被雷霹了似的僵立住,瞪着段玉苒的双眼渐渐泛红,有水光浮了上来! 盛博侯夫人见女儿越来越不像话,硕王妃也是咄咄相逼的得理不饶人,只想着平息事态,别再激化下去! “来人,将县主带回自己的院子去关起来!没有侯爷和我的命令不准放她出来!”盛博侯夫人朝伯府的仆妇们喝道。 仆妇识眼色,连忙上前就拉着明兰县主走。 冷眼看着忿然的明兰县主被仆妇们半拖半架的带走,段玉苒心底冷哼! 见硕王妃并没有阻拦侯府下人将明兰县主带走,盛博侯夫人松了一口气。 “侯爷夫人。”段玉苒看出盛博侯夫人眼中闪过的放松,沉声地道,“那日发生的事还波及到了卢安伯府的千金,恐怕此时也已惊动宫中的卢贵妃。未免贵妃娘娘恼怒降罪,前日从大伯母那里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我便写了一封给王爷。现在明兰县主已承认是她所为,就请侯爷夫人亲自去卢安伯府向卢四奶奶说个明白吧。” 盛博侯夫人一愣,“卢安伯府?用得着吗?那天卢小姐也没受什么伤……” “话,我是说到这儿了,至于接下来的事怎么安排与处理,全由夫人您自己斟酌就是。”扔下这句话,段玉苒便不再理会盛博侯夫人变幻不停的脸色,转身朝忠勇伯夫人微施了一礼,“多谢大伯母替我查明真相,今日又到盛博侯府为我讨公道。这份恩情,玉苒记下了。” 忠勇伯夫人赶紧还了半礼,“王妃言重了。” 段玉苒站起身,朝温氏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神情木然、没精神的黄氏,然后昂着头离开盛博侯府。 此次出行,王府马车前有两名护卫骑马开路,车两旁又有两名护卫骑马保护,车下还跟着两名步行的丫头!马车上有刘嬷嬷和碧珠服侍着王妃。 刘嬷嬷跟着段玉苒进了盛博侯府,全程未发一言,却将在场每个人的言行与表情都记了下来!日后好向硕王禀报!而且,今日王妃对明兰县主和盛博侯夫人的态度很是强硬,根本不需要她仗着宫嬷嬷的身份出言相帮! “王妃,就这么放过了明兰县主不成?”碧珠有些不服气地道,“她差点儿伤了您,却连句道歉的话也未说!说是禁足,谁知道是真是假!还有那位侯爷夫人,看样子也不像是会去卢安伯府解释!这样,还不是您受了委屈、有气没出吗?” 段玉苒听了轻声一笑,“呵,那你说怎么办?真的像明兰县主说的那样,往她身上洒磷米分,或是放火烧她?” “那……”碧珠语塞,嘟着嘴不出声了。 这种以牙还牙的法子未免小家子气,可此仇不报又气难平! 刘嬷嬷跪坐在一旁听着这一主一仆的对话,见碧珠憋气发不出来的模样,不禁笑了。 “碧珠姑娘莫气,这吃亏啊也有讲究。”刘嬷嬷笑道,“明知道是谁干的却不能指责对方、也不能让旁人知道,吃了这样的哑巴亏才真是憋气!但今天咱们王妃到了盛博侯府就激得明兰县主说了实话,已经令侯府颜面挂不住,若是再咄咄逼人的要个说法,倒显得小家子气了。大家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以后有了顾忌更好。况且,高门往来,少不得以后还要和盛博侯夫人与明兰县主碰面,闹得太僵终是不好。王妃,奴婢说得可对?” 段玉苒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在叹气。自己身边的丫鬟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刘嬷嬷这番察颜观色、洞察人情世故的本事! 正如刘嬷嬷所说,自己非要查到底,并非是真的要讨回什么!但哑巴亏是不能吃!必须要让盛博侯夫人和忠勇伯夫人有个警醒!别以为她这个再嫁为妃的硕王妃好欺负! 我不收拾你,是我大度!但我不警告你,就是我窝囊了! ** 本以为卢贵妃会借机发难,但出乎意料的是日子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至于盛博侯夫人是不是去卢安伯府澄清、道歉了,明兰县主是否真的被禁足不能出侯府了,这些都不在段玉苒的关注范围内!只要卢贵妃这个大刺儿头消停,自己的麻烦就少些! 既然发生了盛博侯府的事,原计划参加卢安伯府一位孙小姐及笲礼的事也就作罢了。段玉苒托病未去,提前派刘嬷嬷带着礼物去伯府道了贺。 八月十五这日,段玉苒偷偷回了香炉胡同和家人一起度过中秋节,也敲定了三老爷他们万寿节后即再启程去平城的事。 忠勇伯夫妇不再逼三房搬回去,可太夫人、四老爷却还纠缠不休!甚至四老爷到香炉胡同来了两次,指责三老爷不孝!说什么太夫人生病卧床,四房儿媳只有三太太在外面享清福,没在榻前侍疾!这是女儿当上王妃,就明目张胆不孝顺老人了! 三老爷一开始还婉言拒绝,以全家还要回平城作借口,就不折腾的再搬回伯府了。但听四老爷用孝顺的大帽子压人、还指责三太太,三老爷就不乐意了!我媳妇以前是有孕、现在是照顾孩子!伯府里三位太太、好几位奶奶,外加一大堆婆子婢女,怎么就缺了三太太一个侍疾?三老爷不客气地、以兄长的身份臭骂了一顿四老爷,并将其赶走!还命门房以后不准放四老爷进来! 段玉苒听说这件事后再次感叹四房从男到女、从老到小没一个长脑子的!也不知道那种优越感和主导一切的自信感是从哪儿衍生出来的! 三房的事定下来,段玉苒虽有不舍,却也安下心来。说好香炉胡同这幢宅子也不会卖掉,留作三房回京的落脚之地。 处理完自家的事,那边太子妃的娘家——于家又有事找上门了! 太子妃的娘家人接手了宝珑斋后,就将硕王的人都清走了! 于家人一开始经营得还不错,甚至在调整经营方式后,还有几天顾客盈门的盛况!但一个月过去,宝珑斋的生意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于家人曾想再上新的琉璃制品,却得知那些琉璃制品都是硕王的天蓝山庄中琉璃窑所出,而且深受京中高门女眷们喜爱的琉璃饰物大多出自硕王妃的设计!这就令于家人为了难!他们想全部接手宝珑斋,不再与硕王有任何瓜葛!于是,于家人调整了宝珑斋售卖物件的种类与材质选择。 这种改变先是令老主顾觉得铺子里新进来的一些东西不如过去那般精致、新奇了,自然也就不愿再来!然后是慕名而来买琉璃首饰和摆件的人发现铺子里的琉璃物件选择很少,全换成了金、玉、瓷这些普通的东西!便也失望而去! 负责宝珑斋的人是太子妃的胞弟叫于栋,是个读书不行、练武不能的人,经商更是一窍不通!太子妃怕弟弟不懂,搞砸了宝珑斋的生意,就花重金请了个掌柜。但那个掌柜毕竟是雇佣来的,大事决定权还是于栋作主! 薛掌柜——于家请来打理宝珑斋的大掌柜,他见生意日渐惨淡,就给于栋出了个主意,要与硕王和硕王妃合作!从硕王手中购入琉璃制品放在宝珑斋里售卖,这样就能缓和宝珑斋客源流失的情况。 于栋听了先是不快,可自己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答应下来。他派薛掌柜去硕王府跟硕王妃谈合作的事,同时提出几个条件,若是硕王妃不答应,就不能合作! 可于栋和薛掌柜想得美了!段玉苒凭什么接见一个商铺的掌柜?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接待薛掌柜的是硕王府负责打理硕王产业的陈管事,听了薛掌柜带来的话后,三言两语就将人打发了,然后去回禀段玉苒。 于栋的第一个条件是,过去琉光阁先宝珑斋一个月售卖琉璃首饰这一旧规矩得废除!合作后,宝珑斋必须先售卖新出的首饰和物件,琉光阁能不能卖、什么时候才能卖,得宝珑斋说了算!而且不能在琉璃物件上烙任何非宝珑斋的印迹! 第二个条件是,先货后款!宝珑斋要压几批货款,半年结一次帐! 第三个条件是,天蓝山庄琉璃窑烧出的琉璃物件,价格不能过高,品质不能低! 第四个条件是,硕王府要像过去两年经营宝珑斋时一样,每个月送十至二十样新的琉璃制品画稿供选,以增添店内的新品! 段玉苒听完这四个条件,先是忍不住嗤笑出声,随后让陈管事转告宝珑斋的薛掌柜和于二爷:硕王府没兴趣与宝珑斋合作! 于栋得到答复后恼羞成怒,一状就告到了太子妃那里去! 拒绝宝珑斋求合作的事后没几天,太子妃又“请”硕王妃进宫叙妯娌情谊了。 唉,段玉苒进宫前就有些思念丈夫顾衡了! 他这样将自己扔在狼群里,真的好吗?她也好想缩在他宽阔的背后做个被保护的小女人啊!虽然知道顾衡也是不情愿去兵营吃苦受罪,可段玉苒还是有着小小的怨念! 眼看着万寿节就要到了,顾衡怎么也该出现在皇帝的寿宴上,他们重逢的日子也不远了。 段玉苒临上马车前想起一件事,命云珠回房取了一样东西带上马车。 在宫中被宫人引领着往东宫去的时候,段玉苒碰到了七皇子和十皇子、五公主!这三位都是卢贵妃为皇帝生的龙子凤女! “二皇嫂。”见到段玉苒,两位皇子的态度还是很恭敬的施了礼。 五公主则是打量了几眼段玉苒后才上前点了一下头,轻慢地唤了声,“二皇嫂。” 七皇子和十皇子长得都很俊美,眉眼像卢贵妃的地方更多些。 今年的选秀过后,七皇子被赏赐了两位庶妃,并没有赐婚,想来皇帝对这位皇子的婚事另有安排! 十皇子今年才十二岁,卢贵妃看得严,不准宫人教他腌臜的事!所以,十皇子还是个纯真的小少年! 段玉苒还了礼,主动让开路让皇子和公主先行。她是嫂子,让让小叔、小姑是应该的。 “二皇嫂这是准备去东宫吗?”两位皇子道谢后准备先行了,五公主却站在原地有意跟段玉苒攀谈。 “正是。”段玉苒微笑地道。 五公主也笑了笑,十四岁的小姑娘已经初露美人相。旁人家的姑娘十四岁就该说亲了,公主却是不急着说亲的,还有二十岁才嫁人的公主呢! “过去二皇兄进宫,也是先跑去东宫看望太子哥哥,然后才去觐见父皇。现在娶了个王妃,也是进了宫就直奔东宫,完全不把父皇与母妃放在眼里呢!”五公主哼声地道。 段玉苒听顾衡提起过这位五公主,当时也是早给她做个预防,免得进宫遇到这位刁蛮公主后不知如何应付。 段玉苒只是微笑,并不理会五公主的挑刺儿! 五公主还想说什么,被已经走出去四五步的七皇子瞪了一眼后才撇嘴跟上去。 待七皇子兄妹三人走远,段玉苒眼中现出困惑。觉得卢贵妃生的这三个孩子似乎并不是顾衡所说的那样难缠,起码今日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碰面,也不见七皇子和十皇子说什么为难人的话,五公主虽然爱拈酸了些,倒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不过,也不排除是这三个孩子心机深沉的可能! 撇开路上小插曲引起的心绪波动,段玉苒敛回心神准备全力应付太子妃! 太子妃召自己入宫,十之八|九是为了宝珑斋的事,要不就是万寿节硕王献礼的事!段玉苒都作好了准备,所以面对太子妃时很是从容! 行过礼后,太子妃赐了座位给段玉苒。 段玉苒刚坐定,太子妃便开口问道:“如今已是八月二十三,阿衡进献的寿礼可是准备好了?” 顾衡一直未露面,硕王府也不见有什么大动作,太子妃不免有些心躁。 “寿礼是早就备好了。”段玉苒微颔首地道。 “哦?是什么?”太子妃作出感兴趣的样子道,“改日能否拿来先让本宫看一看?” 想不到硕王和硕王妃竟无声无息的就把寿礼备好了!太子妃暗暗咬牙气恼! 段玉苒勾唇笑道:“也不必改日,今天臣妇就将寿礼带来,先请太子妃帮忙鉴赏了。” 不等太子妃说什么推辞的话,段玉苒便命云珠呈上出门前回房去取的锦盒。 打开锦盒的盖子,云珠躬身举过头顶,太子妃身旁的内侍走上去接过来呈到主子面前。 “这是……”太子妃看到锦盒里的东西后怔了怔,“这便是今年阿衡与王妃要献的寿礼?” 七只彩色的琉璃娃娃?除造型各异、颜色不一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奇特和夺目之处! “回太子妃,这七只琉璃娃娃正是臣妇与王爷要送给皇上的寿礼。”段玉苒温婉地笑道,“这琉璃娃娃的模样是臣妇亲手所绘,工匠做这套模子也花了不少的时间呢。” “哦。”太子妃淡淡地哦了一声,伸手拿起红娃,“倒是精巧可爱。” 太子妃举着琉璃娃娃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其中有什么暗藏的玄机,她又不信心眼儿多的硕王真的只献这套琉璃娃娃! “呀!”太子妃手一滑,红娃就从她的手上滑落下去! “娘娘小心!”捧着锦盒的内侍急吼吼的伸手去接掉落下来的琉璃红娃。 啪当!啪!清脆的碰撞声和隐隐的碎裂声令殿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中! 除了段玉苒外,其他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内侍手中捧着的锦盒上!太子妃失手滑落的琉璃娃娃砸在了锦盒内,恐怕不但是那只娃娃损坏了,连被砸中的也…… “这……这……奴婢该死!请太子妃和王妃降罪!”那内侍腿一屈跪在了地上。 太子妃也非常震惊,因为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毁坏硕王妃这盒琉璃娃娃,真的是失手滑落…… “无事。”放下茶盅的段玉苒表现得很淡定,半点儿惊讶和怒气也没有地道,“这琉璃娃娃我命工匠烧了十几套呢。” “……”太子妃抬眼看向笑容不变的硕王妃,突然觉得那笑容有些刺眼! 在雍容镇定的硕王妃面前,自己倒有点像跳梁的小丑了! 说什么命工匠烧了十几套!莫非段氏是料到拿进宫来这套是无法完整的带回去了?早就将自己想成了破坏硕王献寿礼的卑鄙无耻小人了? 太子妃这样一想,心底就有了气!加上胞弟之前告状硕王妃拒绝挽救宝珑斋生意的事,太子妃更看段玉苒不顺眼了! 当初撺掇太子给硕王送的几个美人,就是想在硕王身边安插自己的眼线!谁知道硕王是不好女色、还是爱财爱得走火入魔,竟将那几个美人转手给卖了! 现在硕王娶妻,恐怕为了小家就不能再全心全意的顾着东宫和太子了!太子妃不免心焦得很! 都是这个段氏!如果她不出现,阿衡也不会动了娶妻的心思,就会一直扶助太子无二心! “多亏王妃有所准备,不然本宫可要愧疚死了。”太子妃淡淡地道,连个道歉也没有! “有备无患嘛。”段玉苒也回以淡笑。 太子妃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又挥退那个捧着锦盒的内侍,才抬起眼皮望着段玉苒道:“今日本宫请王妃入宫,是想说说那宝珑斋的事。” 段玉苒垂着眼帘作倾听状,其实是掩去眼中的不耐烦。 “宝珑斋的新掌柜去王府求王妃相助,听说王妃拒绝了?”太子妃用质问地口气道,“那宝珑斋之便是本宫的铺子,只是暂由阿衡派人打理,现虽换了人照应铺子,王妃也不该就真的半点儿也不管了啊!王妃拒绝宝珑斋的事,阿衡可知道吗?” -本章完结-   ☆、145.皇嫂 段玉苒很奇怪太子妃的说话用词方式! 提到顾衡时是“阿衡”,说到她时就是“王妃”!亲疏也太明显了吧?虽说长嫂如母,但太子妃也只比顾衡年长个两三岁的样子,一口一个“阿衡”的叫着,难道不知道要避嫌吗?还是说摆出长嫂如母的架式,将顾衡当作“自家孩子”看了!竟将顾衡之前对他们东宫的付出全当作了理所当然! 太子妃的思考方式令段玉苒觉得奇葩和接受无能! 顾衡扶持太子除了是出于兄弟情之外,何偿不是为了自保?若是卢贵妃的儿子当了皇帝,太子和硕王恐怕都不会善终! 段玉苒与父母兄长是经历过被太夫人、大房和四房一起挤兑、一起压迫这些事,又因为自己是穿越者,才处处都留着小心!遇事也愿多揣摩、多想一些,所以才渐渐猜出顾衡不遗余力保太子、助东宫的原因。太子妃不但没想到这些牵扯的因果,反倒被顾衡惯出了毛病! “王爷离开前曾吩咐过,王府庶务及名下产业暂由臣妇全权作主。”段玉苒站起身冷淡地道,“宝珑斋掌柜提出的那些条件莫说是臣妇,就是其他铺子的主事者也不会答应!这世间并没有一头独大的好事!” 太子妃气得一拍椅子扶手,怒道:“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宝珑斋可是本宫的产业,与其他人的铺子怎可相提并论!你虽是阿衡的王妃,却也无法代替阿衡作主!待阿衡回来,本宫定要问个明白!” 段玉苒也气得磨牙! 太子妃字字句句都有离间顾衡与自己夫妻感情的意思,还有她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态度,有这么大的威风和本事怎么不去找卢贵妃掐架! 段玉苒正想再说些刺痛太子妃的话解气时,殿外传来内侍的唱喏声,“太子驾到!” 太子妃一怔,连忙收起怒容站起身相迎。 头戴金冠、身着明黄蟒袍的太子顾鼎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藏蓝衣袍的男子。 “殿下。”太子妃上前婷婷施礼,眼中只有太子,并未注意那名男子。 段玉苒正准备给太子施礼,跟在太子身后的男子拱手朝太子妃道:“皇嫂。” 太子妃和段玉苒都是一愣,一起看过去。 “阿衡!” “王爷?” 太子妃和段玉苒看清那个穿着藏蓝衣袍的男子后都震惊的低呼出声! 太子身后站着的男子正是硕王顾衡!只是现在的他明显比刚成亲时清瘦了太多!难怪她们没一眼就注意到他! 减肥的人就是这样,天天在眼前晃可能看不出来他有瘦的迹象。但相隔很长时间再注意看,就能发现不同了!况且,顾衡瘦得实在是太厉害!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虽然依旧比太子还胖些,但之前隆起的肚腩已经看不到了,双下巴也没有了! 段玉苒见到顾衡心中一阵激动,忘了太子和太子妃就在跟前,提着裙子就疾步来到了顾衡的面前! “王爷,你……你回来了?怎么也进宫了?”段玉苒仰望着顾衡有还有些圆、却依稀已有棱角的脸庞,软声地问道。 顾衡脸上挂着笑容,低头望着妻子道:“今天上午得父皇允许返家,万寿节后再走。” 还要走啊!真的要在兵营呆半年吗?皇帝真狠得下心! 段玉苒脸上浮起怨色。 “辛苦王妃了。”硕王见妻子露出不高兴的脸色,笑容变大的伸手拉起段玉苒的软手捏了捏。 段玉苒脸儿一红,怨色转为羞涩地垂下眼帘。 “咳咳!”太子尴尬地轻咳了两声,用眼角瞥了瞥和弟妹调|情的弟弟。 顾衡放开段玉苒的手,朝太子妃也笑了笑,“回到王府就听下人说王妃被皇嫂请进宫中闲叙。思及阿衡也有许久未进宫探望父皇与皇兄、皇嫂了,便进宫来请个安。顺便与王妃一同回王府。” 呵呵!这话说得真漂亮!其实是来接你家王妃,顺便来看望父皇、孤和太子妃吧! 很了解弟弟本性的太子在心底摇头发笑,同时也有些惊讶硕王竟如此在意段氏! 太子妃眼神有些慌乱的游移,看了一眼心思都在顾衡身上的段玉苒,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容来。 “阿衡你在外面多有劳累,还特意进宫来,真是有心了。”太子妃讪讪地道。 “都坐下说话吧。”太子见大家都站在门口,便道。 兄弟、妯娌四人落座,太子与太子妃坐在上座,硕王与王妃坐在同侧。 “太子妃与王妃在聊些什么?”太子笑米米地望向太子妃问道,“孤竟不知道,爱妃与王妃相处得这样好。” 自己的妻子与弟弟的正妃相处愉快,太子是很高兴的!这样也可以增进他们兄弟间的感情。 “回殿下,都是聊些女人喜好的事,衣裳、布料、首饰这些。”太子妃面带恭顺笑容地答道。 说完这些,太子妃抬头时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段玉苒,心中忐忑不已! “呵呵,你们女人家就是喜欢这些。”太子笑得一副很包容的样子,视线一转又看向段玉苒道,“即使太子妃不相邀,王妃也要常到东宫走动走动才是。都是自家人,不必太拘谨。” 段玉苒起身福了一礼,“是。” 太子妃见段玉苒并没有将方才争执的事说出来,心中稍安,神色也缓和了些。 “阿衡出去这么久,竟瘦成了这副样子,回去可得让王妃给你好好补一补才是。”太子妃慈和地笑道。 段玉苒很想翻白眼!顾衡现在的模样才是比较正常的吧! “多谢皇嫂关怀。”顾衡淡笑地道,“说来,臣弟回府后就听管事说,皇嫂派人将宝珑斋接管过去了。前几日宝珑斋的新掌柜还到王府来过,惹得王妃有些不快。不知是怎么回事?” 段玉苒一怔,抬头看向顾衡。 “什么?阿衡说得是怎么回事?”太子前一刻还笑吟吟地,听了顾衡的一番话后脸就沉了下来,转头瞪向太子妃冷声地问道,“接手宝珑斋?什么时候的事?” 太子妃冒了一脑门子的汗,她没想到是顾衡揭穿了这件事! “殿下息怒。”太子妃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声细语地道,“臣妾是想着阿衡不在京中,王府庶务繁忙,王妃又要参加各府的宴请,以便早日融入其中,怕是无暇兼顾宝珑斋的生意,所以……所以妾就想着分劳一下……” “阿衡过去也不曾亲自打理过名下的产业,那些事自有雇来的人去做,哪里用得着硕王妃亲力亲为?”太子的脸更加阴沉了,看太子妃的眼神有些危险与嫌恶,“太子妃这个心操得未免有些多余!” 太子妃本想着在硕王和硕王妃的面前,太子多少能给自己留些脸面,不成想却被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如果顾衡夫妇不在,她会马上站起来福下身向太子请罪,可当着小叔子与段氏的面,她只能咬紧牙ying侹着僵硬的脊背不动! “皇兄不必恼怒。”顾衡站起身慢悠悠地道,“其实臣弟早就想将已经过到皇嫂名下的几间铺子交由皇嫂派人打理了。正好借此机会,请皇嫂再派人将御珍味和天针楼也接管了吧。” 太子闻言脸色大变地站起来,“阿衡,你这是说得什么话!那几间铺子虽过到了太子妃名下,但应该还是你的产业,将来都是要归还给你的!” 太子妃也站了起来,听到太子的话脸色就是一白!那几间铺子既过到了自己名下,难道还不属于自己吗? 顾衡大手一摆,大方坦荡地道:“皇兄,这三间铺子本就是臣弟送给您和皇嫂的,其收益也是为了填补东宫的日常开销。以前臣弟无所是事,东奔西跑做些生意也是无妨。但现在臣弟已经上朝参与议政,便不能再作经商之事。正如皇嫂所说,怕是无暇顾及那三间铺子了。王妃段氏平日喜好画些首饰的图样,寻了工匠打造出来自己佩戴着玩儿尚可,若是拿到外面去售卖已有不便。所以,宝珑斋新掌柜提的那些合作条件,并非是臣弟与王妃不给皇嫂面子,而是实在不可行,还望皇嫂勿怪!” 顾衡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听得太子一头雾水!但他起码是听明白两件事:太子妃夺了硕王赠予的产业的管事权,还强迫硕王与硕王妃为她作什么事! 殿内沉默了片刻,太子发出低沉地声音道:“阿衡,你今日刚刚回来,想必也是疲累了,与王妃先出宫回王府好好休息吧。” 顾衡微笑的一拱手,“臣弟告退。” 段玉苒也深福告退。 硕王夫妇一离开,太子妃就提裙站起来福跪在太子腿侧。 “殿下!您听臣妾解释!”太子妃急切地道。 太子藏在明黄蟒袍衣袖内的双手握成了拳,抬眼望着空荡的殿中央冷笑地道:“太子妃想解释什么?该不会是想让孤相信你真的是要替阿衡夫妇分忧才这么做的吧!” -本章完结-   ☆、146.换男人了 太子妃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无论有多么努力的讨好太子、多么尽心的为太子着想,可到头来太子都看不上她的所作所为,还总是用嫌弃的眼神看自己!就因为自己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没有世家背景的出身,不能给他带来坚实的外戚后盾吗?可大荣皇室祖训就是不允许皇子娶权臣之女!自己是皇帝亲自挑选出来赐婚给太子的太子妃,将来会是大荣的皇后啊! 看到硕王与硕王妃久别重逢时相互温情脉脉的对视,太子妃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羡慕与妒嫉!太子对自己这个正妻总是冷冰冰的,反倒是对那些良媛、昭训、奉仪们和颜悦色、疼爱有加! 太子妃妒嫉东宫那些得寵爱的太子妃嫔们,也妒嫉能令太子深信不疑的硕王! “在殿下眼中,臣妾……臣妾便是那极恶的人吗?”太子妃以袖掩面嘤嘤哭泣起来,“臣妾所作,还不是为了殿下、为了东宫吗?” “哼!你急着从阿衡手中抢过几间铺子的主事权,不就是怕段氏心窄,鼓动阿衡收回过到你名下的产业吗?”太子苦笑地道。 抹泪的太子妃一愣,没想到太子竟能猜到自己的心思! “殿下即知臣妾的想法,又为何责怪臣妾呢?”太子妃哭得更厉害了,“若是段氏怂恿阿衡收回产业,以后殿下和东宫可怎么办?若是段氏不让阿衡再扶持殿下,以后殿下该如何?殿下也看到了,阿衡娶了段氏后,眼中只有那个女人!方才在您的面前,对臣妾已是冷嘲热讽!他日与您反目,也未必不可能啊!” 殿内又变得安静下来,只偶尔响起太子妃压抑的抽泣声。 “惠娘,你可知道孤为什么总想避开你吗?”太子幽幽长叹一声,低头看着掩面啜泣的太子妃问道。 于惠娘是太子妃的闺名,和太子刚大婚的头半年,他们夫妻感情还是不错的!可是随着顾衡在宫外混得越来越好,对太子的帮衬也越来越大,太子妃就变得越来越敏感! 也不知从何时起,太子妃总在太子的耳边提醒,要多注意硕王所做的事别给东宫惹来灾祸。或是猜忌硕王做的某件事,对太子是不是不利!太子一开始还笑着安慰太子妃,说阿衡做事一向稳妥。可太子越是这样安慰,太子妃越是唠叨起来没完! 最后,太子厌烦了,就去了其他妃嫔那里图个安静!后来,太子妃不唠叨硕王的事了,却还是偶尔话中有话的点上两句。 时间过得飞快,皇长孙降生了、其他妃嫔也为太子生了儿女,东宫也显得越来越拥挤和热闹了。太子妃是个尽职的东宫女主人,她将太子的妃嫔和庶子女们照顾得也很好,但有些行事方法依旧令太子难以忍受! 听到太子唤自己的闺名,太子妃哭得更难过了,竟一时答不出话来。 “孤不明白,你到底对阿衡有何不满?他是孤的亲弟弟,母后临终前拉着孤的手叮嘱,一定要照顾好的亲弟弟!”太子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他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可除了在他五岁那年落水时,孤跳下去救了他之外,其他时候都是阿衡在帮孤、照顾孤!” 也正是因为那次奋不顾身的去营救落水的弟弟,顾鼎才被皇帝下旨立为太子!在太后的保护下,他们兄弟在宫中度过了一段安稳时光! “殿下……” 太子妃还想辩解什么,可太子已不想再听,甩袖离开! “殿下!臣妾这都是为了您、为了东宫好啊!您为什么不能明白呢!”太子妃对着无情离去的背影嚎啕地道。 太子的身形顿了顿,然后出了殿房! ** 段玉苒站在东宫宫门口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将胸口那股闷气全都散了出去! “受了多大的委屈,竟憋了这么长的气。”顾衡的手轻轻滑过段玉苒的后背,低笑地道。 感觉后背像有股电流窜过,段玉苒轻颤了一下再次抬头看顾衡。 两个月不见,眼前的男人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剑眉依旧浓挺、双眼似乎又大了些,因为脸上的肥肉不见了,显出原本的脸型——咦?是娃娃脸吗?段玉苒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顾衡知道自己比过去瘦了,除了身体变轻了、行动更自如了一些外,他自己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是隐瞒身份去兵营的,除了将军和一名副参将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所以在平日的训练上对他也没有半点儿客气!不知不觉,身形就这样了,也不知道小妻子可还喜欢否。 段玉苒低头看了一眼顾衡微开双腿站立的姿势,心想兵营也是军队的一种,还挺锻炼人的!不但帮顾衡减了肥,还令他的男人味儿更足了! “王爷当着太子的面拆了太子妃的台,这样好吗?”段玉苒收回打量的视线,轻声问道。 顾衡不语,迈步往前走,段玉苒也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远离东宫宫门后,顾衡才叹口气道:“太子妃一直不太喜欢我。” 段玉苒皱眉看看顾衡无奈摇头微笑的模样,不相信地道:“怎么会呢?妾身听太子妃提起王爷时还是很信任的。” 不然怎么会不相信自己的拒绝,非要等顾衡亲自的答复? “信任?若是太子妃信任我,又怎么会要走宝珑斋的主事权呢?如果她信任我,又怎么会几次为难你呢?”顾衡望着远处绿叶茂盛的树森淡淡地道。 原来硕王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难得他能一直忍着这样一位极品嫂子,还为太子效力! 不过,看硕王表面大义、实则暗捅刀子的收拾太子妃,段玉苒心底还是非常爽的! 既然进了宫,就必须得去拜见皇帝,顾衡便带着段玉苒去给皇帝请安。可不巧的是,皇帝今日退朝后与几位大臣在商议要事!顾衡没有让人进御书房禀报,而是直接带着自家王妃回王府了。 不管宫中那些人的纷纷扰扰,夫妻二人回到王府洗漱更衣后已是下午,都显露出疲态来。 草草吃了些清淡的饭菜,顾衡和段玉苒便在房中小憩休息。 虽然是夫妻了、同床共枕也好多次了,但分别两个月后再睡到一处,段玉苒竟有了陌生感! 没办法,以前占大半张床的胖子变瘦了,换了里衣后看得就更明显了!那些之前做的里衣都不太合身了,穿在顾衡的身上晃晃荡荡的像蝙蝠衫! 顾衡是真的累了,沾到枕头上很快就睡着了。段玉苒却瞪着眼睛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 之前也想过胖子都是潜力股的传说,但她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毕竟顾衡肥胖得像某岛相扑运动员的身材已经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嫁给他的时候,他也是个胖子!可现在变成个半型男回来睡在自己的旁边,段玉苒有种换了个男人当丈夫的感觉! 这算不算自己占了便宜呢?寿兰县主说十五六岁时的顾衡非常俊美……自己有没有机会再看到那样面貌的顾衡呢? 胡思乱想着,段玉苒就堕入了梦乡,做了一个与美少年相遇在红梅林的梦。 美少年的脸看不清啊,段玉苒不停的想追上他,两个人就像在玩捉迷藏一样在梅林里跑来跑去!跑得口干舌燥、浑身冒汗…… “嗯……”段玉苒轻哼了一声,被喉间的干渴渴醒了。 朦胧间感觉有一只粗糙的大手在她的身上油走,粗重的呼吸在耳边响起,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肩头…… “王爷?”段玉苒马上清醒了,一挺身就要坐起来,却被人用手给压回了榻上! 天已经暗了下来,微弱的光线透过窗纱照进屋内。 帐内热气灼人,段玉苒像块发酵好的面团般被顾衡揉圆搓扁,双臂勾住男人强壮的颈项、腿儿屈着打开…… 云珠和碧珠看着天色已不早,王府的厨子也派人过来询问王爷与王妃晚膳准备用什么,她们二人正准备去唤醒两位主子,进了明间就听到女人轻颤的吟哦声、男人压抑的低吼和低语声,以及一些暧昧的撞击声……两名婢女脸红的悄悄退出来,顺便将房门带上。 云珠红着脸吩咐小丫头跑趟厨下,让人烧热水准备给王爷和王妃沐浴。又点了几样王爷与王妃平日比较喜欢吃的菜吩咐去做。 直到日头全都落了下去,院子里点起了风灯,屋里还是没有叫人侍候。 又等了许久,王爷才叫人抬水准备沐浴。 云珠赶紧打开门让粗使婆子将浴桶和水抬到了净房,禀报一声后又退出了屋子。 段玉苒浑身无力,软绵绵得连抬一直手臂都没力气!任由顾衡将她抱起来,轻轻放进浴桶里。 “不要了。”段玉苒感觉身前的男人又有试探,欲哭无泪的轻扭着身子拒绝,“疼……” “我轻点儿。”顾衡咬着段玉苒的唇瓣轻哄地道,“最后一次。” 骗子!都说过两次最后一次了! -本章完结-   ☆、147.睡裙 “这是你准备送给父皇的寿礼?”穿着中衣坐在桌旁的顾衡把玩着手中的琉璃娃娃。 坐在铜镜前有一下没一下梳着刚烘干的长发的段玉苒正昏昏欲睡,听到顾衡的声音就激灵一下的坐正身子! “嗯?”段玉苒睁开眼睛,迷怔怔地扫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桌边的顾衡身上。 她实在是太累了! 为了进宫,早早起来洗漱着装!面对太子妃时又要动脑子不被套进去!幸而顾衡如同神兵天降,免去了自己和太子妃周旋!回到王府小睡了一会儿,又被他折腾到半夜……身心俱疲啊! 顾衡见妻子双眼迷茫、满是困意,不忍心再累着她,便放下琉璃娃娃没再问。 一|夜好眠,因为头一天下午“吃”得很饱,顾衡体贴的没有再闹腾娇软诱人的妻子。 皇帝对硕王的喜爱与偏心依旧,允许顾衡在家休息两日后再上朝。昨日归来算一日,今天就是第二日了。 说是休息,硕王两个多月不在王府,下面管事和谋士有一堆事等着找他!根本没办法和小别的妻子窝在房里多做|爱做的事啊! 硕王府因为硕王的归来变得生机勃勃|起来,下人们来来往往走动时脸上大多带着阳光的笑容。段玉苒在花园里散步时看到下人们的精神面貌,不免有些奇怪。 之前顾衡不在王府,下人们也都井然有序的做着管事们安排下去的差事,段玉苒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可顾衡回来后,下人们的变化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难道说,男主人在家主事,就这么重要吗? 段玉苒将自己的疑惑说给了刘嬷嬷听。 刘嬷嬷虽一直在宫中做事,但宫外一些事也是清楚的。 “王妃当家作主自然也是令人信服、心安的。”刘嬷嬷恭敬地躬身道,“王妃既然问了奴婢,那奴婢说几句实话,还请王妃莫怪。” “刘嬷嬷只管说就是,本也是闲聊罢了,我怪你作什么?”段玉苒笑道。 刘嬷嬷继续道:“王妃参加了成王府嫡长孙的满月宴时,应该也是看到成王府现在的景象了。虽说成王还在,但京中这些高门还有几个与成王府走动?这一切皆因成王殿下生病之故,即使成王妃再精明、厉害,终究也是个女子,很多应该是男人出头的事,她再着急也是无能为力啊。男人是一家之主,也是一家子的主心骨,这主心骨若是立不起来、或是没了,人心能不慌吗?主心骨回来了,大家自然也就安心了、腰板也挺得直了,脸上笑容自然也多了。” 段玉苒听完点点头,这些道理她也猜到了,只是没想到男人在一个家庭或家族中的存在这么重要!回想成王府的仆婢们,的确死气沉沉、没有太多的鲜活气儿。 “既然成王一直生着病,为何没将王位传给成王世子?”段玉苒挑眉看着刘嬷嬷问道,“若是成王世子继承了成王位,成王府的状况也许会有改观。” 刘嬷嬷抿了抿唇,露出犹豫的表情,似乎是有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只是聊聊而已,嬷嬷有什么就说吧。”段玉苒温言地道。 刘嬷嬷福了福身才道:“无论是老爵爷过世由世子继承爵位,还是老爵爷活着想提前由世子继承爵位,这都得是皇上说了算的!皇上下了承爵的圣旨,世子才名正言顺的承爵,若是皇上觉得世子不行、不配承爵,这爵位可就不好落在哪位的头上,或是能不能再传承下去了。” 刘嬷嬷话里的意思是说:是皇上不让成王世子上位? 为什么?段玉苒不明白。她暗暗将这件事记在心上,准备过后问问顾衡。因为刘嬷嬷那句“这爵位可就不好落在哪位的头上”,挺让她心里不舒服的!忠勇伯府的太夫人一直折腾,不就是想将伯爵之位易到四老爷头上吗! 这样说来,如果顾衡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将来这硕王的位置…… 段玉苒摇了摇头,甩掉自己散发性的思考!她可不是诅咒顾衡有什么事! 身处在这种一夫多妻妾的封建社会里,段玉苒也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她也明白以顾衡的身份很难做到!所以,她不愿让自己往顾衡的身上投入再多的感情,仅仅是喜欢、相敬如宾就好,以后有别的女人出现,自己内心受的伤害也能轻些。 刘嬷嬷见王妃的脸上露出惆怅的表情,以为段玉苒是在为成王府的事感叹,还暗想王妃是个善良的人…… ** “嘶嘶!”午后,小荣园灌木旁的假山后传来轻响,一抹深绿从假山旁探出来。“年糕妹子!” 正在小径上张望的红比甲婢女猛的转头,看到了假山后那个人。 婢女雨儿朝傻乎乎看着自己的银桂——过去的粗使丫头年糕招了招手,“年糕妹子,过来这边!” 银桂噔噔跑了过去,粗鲁的拨开修剪整齐的矮灌木丛,挤了进去。雨儿快速的拉着她钻进假山里。 “年糕妹子,东西可带来了?”雨儿急切地看着银桂问道。 银桂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团皱巴巴的软绸来,“你要这个作什么?” 雨儿一把抢了过来抖开,清丽的脸儿一下子就红了。 “王妃晚上……晚上就穿这个睡觉?”雨儿不相信地斜视着银桂。 银桂又点点头,“嗯,是。” 雨儿将段玉苒穿过的睡裙凑到鼻下嗅了嗅,淡淡的果香窜进鼻腔,闻了后整个人都精神一振。 将睡裙小心的折成小小一块,雨儿不禁感叹这布料的轻薄。 将折好的睡裙塞到袖子里藏好,雨儿从假山洞突出的石块上提起一个篮子递给银桂,“谢谢年糕妹子,这件事你可千万别跟旁人说啊。不然你和我都会被王妃打个半死,再赶出王府去!” 银桂听了脸上露出惧色,“啥?之前你也没说……” 雨儿把篮子塞到银桂怀里,狡黠的一笑,“你不说出去不就没事儿了!反正王妃这些衣裳多得是,少个一两件也不会在意。” 银桂低头看了一眼装着精致点心的篮子,嘴角下垂的没说什么。 雨儿轻蔑的看了一眼银桂,钻出假山洞跑开了。 银桂在假山洞里盯着篮子里的点心吞了一会儿口水,才慢吞吞地走出来,提着篮子往正院去。 雨儿拿着银桂偷来的王妃的睡裙回了下人住的通铺房,心儿跳得像擂鼓!脑子飞快的转着怎么找个机会将这件软滑的衣裳洗洗、再熨熨! 不!也许不洗更好,因为上面有着王妃的味道!这样更好行事!可怎么才能避人耳目的熨烫开皱褶呢? 正苦想着,通铺房的帘子被人挑开,朵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雨儿慌忙将自己握在手中的睡裙塞到自己的被垛下面,装作无事的掸着被子。 “雨儿,今天于妈妈不是安排你去雪波阁打扫吗?这么快便做完了?”朵儿边拿着桌上的粗瓷茶壶倒水边随口问道。 雨儿站起来走过去,亲接过朵儿手中的茶壶放到桌上,亲昵地道:“我也是热了、渴了,回来喝口水。” 拿着杯子准备喝水的朵儿微怔,心想雪波阁离下人住的通铺可不近啊!想休息、喝口水用得着跑回来吗? 但朵儿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而且自从雨儿想进正院服侍王妃的打算破灭后,于妈妈就没少收拾这丫头!总是将打扫抹灰等脏累的活分给雨儿去做! 雨儿这段时间比较安份,于妈妈让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也没露出不情愿或委屈的模样。最近于妈妈对雨儿的态度有所好转,派下去的差事也轻松了些。 “朵儿姐姐,王爷回来了,魏大人肯定也回来了吧?”雨儿歪着头,用调皮的表情问朵儿。 “咳咳!”朵儿被水呛到,放下杯子抬手作势要打雨儿,“你这丫头……咳咳,混说……咳……什么!” 朵儿如花朵般的俏脸上飞起可疑的红云,眼波流转间也带上了羞怯。 雨儿笑嘻嘻的躲开朵儿的手,一把抱住她的手臂道:“姐姐打算什么时候跟魏大人说明白啊?再拖下去,姐姐没准就真的被王妃指了人嫁出去了!” 朵儿年纪已经不小,最晚明年也要被主子指婚配人了!再说,这府里几位管事妈妈的眼睛可都盯着模样娇俏、性格温柔的朵儿呢!都想给自家小子、或认识的亲戚家的男子说亲呢!只是朵儿一直不吐口说想出府嫁人,非要熬到年纪到了、主子给配婚时再说,所以几家都观望着。 可也只有雨儿知道,朵儿的芳心早许给了王爷身边的侍卫魏东! 说来,这魏东还是朵儿的恩人! 朵儿生得漂亮,难免就勾得府里心思不正的男仆役惦记!有一天夜里朵儿想到自己白天打扫一幢屋子时好像忘了关窗子。当晚的风又大,她怕将窗子吹坏了,或是将屋内的东西吹乱,最怕的还是有贼人进去偷了东西!所以她就爬起来匆匆赶过去关窗子。 关好窗子在回来的路上,有一条黑影扑上来捂住朵儿的嘴,就将她往边上的草丛里拖!朵儿吓得肝胆俱裂,拼命挣扎,却根本不是那意图非礼自己的男人的对手!就在裙子被撩开、亵裤险些被扒下来时,魏东一脚踢飞了压在朵儿身上的男人! 后来经查,那个想侮辱朵儿的男人是王府的一个园丁,半夜起来小解看到朵儿匆匆走过,就起了色心跟上去!最后,这个园丁被打了五十板子、残了双腿,丢到街上当乞丐去了! 自此,朵儿就对魏东上了心。找过机会假作偶遇几次,但魏东好像不记得她了,并没有给她过多的关注。 雨儿进王府不久,就看出朵儿时常找机会接近魏东。一开始还以为朵儿是想爬王爷的床,后来才知道她是看上了一个侍卫! “还有,妹妹从正院的粗使丫头银桂那听说,王妃身边的云珠时常跟魏大人眉来眼去、似有勾|搭之意呢!”雨儿压低声音道。 朵儿一惊,扭头看着雨儿,“你……你可别乱说!” 雨儿拉着朵儿坐到通铺上,小声地道:“我听说不但云珠和魏大人走得近,就连王妃身边另一个大丫头碧珠,也与柳大人时常打情骂俏的!” 柳大人,硕王身边另一个侍卫柳战是也! 朵儿的脸色由红转白,紧紧咬住了嘴唇看着地面。 “魏大人和柳大人是王爷身边最信任、最得力的人,王妃想让自己的陪嫁丫鬟嫁给他们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苦了姐姐还没表明心意,就……” “我以为,云珠和碧珠是王妃给王爷准备的……”朵儿黯然地道。 云珠和碧珠长得都漂亮,一个沉稳、一个活泼,平日穿戴也是花枝招展的!朵儿还以为这两个大丫鬟是王妃留在身边揽着王爷、准备开脸当通房的丫头呢!可听雨儿这么一说,她的心里就如同有两只猫爪子在挠,坐立不安起来! 云珠和碧珠今年都十八、九了吧?眼看着也到了许人的年纪。如果雨儿说得是真的…… “姐姐可别再犹豫不前了!”雨儿加重语气劝道。 朵儿看了一眼雨儿,眼圈微红、哀怨地道:“就算我向魏大人表了心意,也是比不过云珠姑娘的。” “姐姐差在哪里了?”雨儿不服气地哼声道,“如果魏大人对姐姐也有意,姐姐只管求到王妃那里去,求王妃作主就是!” 朵儿继续黯然地道:“我……我配不上魏大人……” “那就作妾啊!”雨儿冲口道! 朵儿和雨儿同时震了一下,互相对望。 雨儿自觉失言,捂着嘴扭头不敢看朵儿。朵儿的胸口却像是被什么重击了一下似的! “姐姐别怪我说话太直。”静默了一会儿,雨儿小心翼翼的转回头看着脸色更白的朵儿,“与其被随便许个小厮、或是被管事妈妈要出去嫁了粗鄙的人,姐姐若能与魏大人相守,又何必在意是什么名分呢?魏大人虽然是侍卫,可他却是王爷的侍卫啊,有个妾室也不算什么,你说是不是?” 朵儿颤抖着嘴唇低下头,没有应雨儿。 雨儿眸光闪了闪,露出有些不耐烦的表情。 ** 八月二十八,离万寿节越来越近了,京中又如同往年一样开始热闹起来。 硕王自从在朝堂上与辅国大将军发生激烈的争吵、被皇帝派出去作事归来后,议政时的态度变得懒散起来!不过,与硕王的怠工相比,他身材上的变化更令朝臣们关注! 当然,那些朝臣并非是想知道硕王如何减肥成功的,而是都在猜测皇帝到底给硕王派了什么差事,竟把一个胖子累瘦成这副样子! 硕王回来休息完上朝那天,皇帝更是瞪大眼睛打量了他许久,虽然当着朝臣的面没有说什么,但退朝后赏了一堆补品与吃食入硕王府!这是心疼儿子掉肉了啊! 段玉苒不想让顾衡再胖起来!并不是因为现在的顾衡看来有点好看了,而是肥胖会引起很多疾病这种常识她还没忘! 所以,段玉苒制订了一个健康食谱,杜绝过于油腻的食物上桌!这样,她和顾衡都可以控制体重! 顾衡问清段玉苒的确是想拿七彩琉璃娃娃作寿礼后,也没说什么,就算是同意了。 段玉苒对顾衡的“不管不问”有些不适应,总觉得他对自己未免太“信任”了! 他们有夫妻生活很和谐,甚至瘦下来的顾衡更加持久、更加折磨人!他们日常相处很融洽,她温柔贤淑、他温柔体贴! 可段玉苒总觉得自己和顾衡之间似乎缺少了些什么!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可他们之间却像隔着一层薄薄的东西,她触摸不到他的心、他也不主动去触摸她的真心。 “彩珠,什么时辰了?”榻上看着话本子的段玉苒觉得眼睛有些累,放下话本子抬头问婢女。 彩珠最近刚被允许进入正房服侍,跟在云珠身后学习着。 “回王妃,刚进了戌时。”彩珠答道。 “王爷那边用过晚膳了吗?” “珍珠姐姐去厨房问过了,书房那边儿没传过晚膳。” 段玉苒沉默了一会儿,对彩珠吩咐道:“去厨房吩咐一声,炖一盅乳鸽汤、炒两个素菜、盛一碗粳米饭给王爷送到书房去。” “是。”彩珠领命刚要退出去,又被段玉苒叫住了。 “带上银桂一起去,让她帮着你拎食盒!” 彩珠福身应下才退出屋去,叫上银桂一起去厨房。 听到外面彩珠召唤银桂的声音,坐在榻桌旁低头做针线的碧珠抬起头看向主子。 段玉苒又举起话本子看起来,仿佛没注意到碧珠看自己的眼神。 碧珠欲言又止,最后放下针线出了屋子,吩咐彩云和彩虹听着王妃的召唤后,她一头就钻进了和云珠一起住的屋子。 屋子里,云珠正在熨烫段玉苒贴衣穿的几件衣裙,见碧珠进来就是一愣。 “你怎么没在王妃身边侍候着?” 碧珠走上前,皱着脸低声道:“云珠姐姐,我觉得……今晚怕是要出事儿。” -本章完结-   ☆、148.试探 “站住!什么人?”黑暗的廊角闪出一抹欣长的身影,清冷的视线落在院中的两名婢女。 心中惴惴的雨儿吓了一跳,猛的停住脚步,被后面跟上来的银桂给撞了一下!噔噔噔又往前趔趄了三步! 回头狠瞪了一眼银桂,雨儿整理了一下衣裙,定神向书房廊下看去。 一名男子身着藏蓝长衫、腰束宽带、佩剑悬在腰侧站在那里,锐利的视线令人不寒而颤! 雨儿认出这名男子正是魏东,硕王最信任得力的两名侍卫之一。 “魏大人。”雨儿上前福了福,朝魏东露出一抹纯真无害的笑容,“奴婢奉王妃之命来给王爷送晚膳。” 魏东打量了一眼这个穿着绿比甲的丫鬟,再看了看她身后穿着暗红比甲的丫鬟,眉头皱了起来。 王妃院子里的丫头,除了两个大丫鬟、三个二等丫鬟穿着鲜丽一些外,其他丫鬟都穿着暗红比甲、媳妇婆子是褚红比甲,这个穿着深绿比甲的丫鬟明显不是王妃院中服侍的,怎么说是王妃命她来给王爷送晚膳的呢?但站在绿衣丫鬟身后的丫鬟又的确是正院的粗使丫头。 魏东和柳战都见过刘嬷嬷挑的两个粗使丫头,这个银桂总是傻乎乎的样子,所以有印象。 雨儿拢在袖中的双手已经被汗打湿,她紧张地咬紧牙关地低着头,深怕被魏东看出什么。 “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丫头?怎么会和正院的粗使丫头一起来送晚膳?”魏东沉着脸问道。 给王爷送的吃食不能有差错,这个丫鬟以前没见过,还是警惕些好。 “奴婢是在于妈妈手下领差事的。”雨儿力图镇定地道,“本来王妃是命彩珠姐姐和银桂妹妹给王爷送晚膳的,但彩珠姐姐在路上扭了脚,恰好奴婢路过,彩珠姐姐就让奴婢替她过来了。” 彩珠的确是扭伤了脚,但却是雨儿得到王妃命人去厨房给王爷做晚膳的消息后,跑到路上故意设下陷阱害得彩珠绊被横在石径上的细草绳绊倒!自己又假装路过,关心询问了几句后,自告奋勇要帮彩珠送晚膳到书房。 魏东还有疑问,刚想再问几句,就又有一个穿着绿比甲的丫鬟走了过来。 “魏爷。”朵儿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上前盈盈福身。 魏东认识朵儿,这个丫鬟曾在自己面前出现过好多次,想不记住也难。 “朵儿姐姐?”雨儿一愣,有些尴尬地看着朵儿。 朵儿是知道自己想往高上爬的心思的,虽然自己从来没明说过,但话里话外也透露出想当王爷通房丫头、做人上人的追求。今晚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接近王爷,朵儿却出现了,难道是…… “方才彩珠她们出来得急,乳鸽汤还没有炖到时候。”朵儿走上前,将手中的食盒递给雨儿道,“炖好后,陈妈妈就让我给送过来了。半路上听说彩珠扭了脚,由你和银桂送晚膳过来,正好赶得急,一起端进去吧。” 雨儿怔了怔,视线落在朵儿手中的食盒上,见她示意的往前送了送,赶紧接过来。 “那真是谢谢朵儿姐姐。”雨儿感激地朝朵儿笑笑。 朵儿朝雨儿点了点头,又朝魏东福了一下身,没再说什么的转身离开。 有了朵儿这么一打岔,似乎雨儿的身份就没什么可质疑的了。但魏东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魏东,外面怎么吵吵闹闹的?”书房里传来顾衡不悦的声音。 魏东赶紧躬身道:“启禀王爷,有两个丫头拎着食盒过来,说是奉王妃之命给您送晚膳。” “哦?让她们进来吧。”顾衡的尾音透着长长的吐气声。 魏东犹豫了一下,推开书房的门示意雨儿和银桂进去。 雨儿心中一阵狂喜,压抑着乱跳的心迈步进了书房。 这间名为墨香斋的书房是顾衡设在内外院之间的小书房,在外院还有一间会客的大书房。平时顾衡都是在墨香斋看书练字,一些重要的公文也会放在这间小书房里。 雨儿和银桂进去后,就见坐在书案后的顾衡一只支在额头、皱眉看着案上的纸张。 “王爷。”雨儿福身轻声地道。 顾衡抬起头,看了看立在门口的两个丫鬟,淡声地道:“摆在一旁的桌上吧。”说完又低下头。 小书房两旁各有一张方桌,每张方桌旁摆着两把椅子。 雨儿看了看之后,带着银桂走到顾衡左手边的桌旁,从食盒里将饭菜和汤端了出来。 朵儿送来的的确是乳鸽汤,彩珠原来的食盒里并没放汤,看来朵儿说的是真话。不想却帮了雨儿的忙。 摆好饭菜后,雨儿见顾衡还坐在书案后没有动,便走上前两步轻声细语地道:“王爷,菜和汤都是王妃亲自吩咐下去为您烹制的,若是放凉了就不好了。您还是先用过晚膳再忙吧。” 顾衡皱眉的再次抬起头看过去,这个丫头有些面生! 虽说段玉苒身边的丫头,他并不一定都记得名字、或哪个是哪个,但只要看过一次,就不会认错!而且这个丫头的穿着明显不是正院的丫鬟。 雨儿的视线闪避不及,一下子就和顾衡的视线对上了,吓得她迅速低下头作出惊惶状。 随即,顾衡又看到了银桂,这个丫头他认得,段玉苒还跟他说过银桂原来那个年糕名字的来历,和这丫头不喜欢现在的名字、一直嘟囔要改名字的趣事。 站起身,顾衡走到方桌旁,看到桌上的两盘素菜、一碗粳米饭和一盅汤,不禁摇头轻笑出声。 从兵营回来后,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小妻子就开始像养兔子似的给他吃素!但也别说没给肉吃,这乳鸽汤不就是肉吗!可在炒出来的菜里是不见大鱼大肉的!知道的是王爷和王妃喜素食,不知道的还以为硕王府穷得吃不起肉了! 雨儿见顾衡坐到方桌旁,马上机灵的去角落放置铜盆的木架处倒了水、投了布巾拿过来给王爷擦手。 顾衡擦过手,拿起筷子用膳。 雨儿和银桂就站在一旁看着顾衡用膳,就在顾衡吃了几口饭的时候,雨儿低声对银桂道:“你去给王爷沏杯茶来。” 银桂呆头呆脑的应下来,拢着手出了书房。 见银桂出去了,雨儿就又凑上前,用汤匙往瓷碗里盛乳鸽汤。其实她这是多此一举,那汤盅本就不大,顾衡完全可以就着汤盅喝汤吃肉!雨儿没近前服侍过主子用膳,所以在她看来,多出来的瓷碗是用来盛汤的。 熟悉的果香隐隐飘来,正斯文夹菜的顾衡一愣,抬头看向书房的门口,以为段玉苒来了!可书房的门还是关着,根本没有人进来! “王爷,这乳鸽汤炖了许久,您尝尝。”雨儿端着瓷碗送到顾衡面前,窄窄的衣袖里露出雪白纤细的手碗。 顾衡眉头紧皱,抬眼看了看这个陌生的丫鬟。 王爷原来是这样俊朗的男子吗?雨儿的视线移不开的落在顾衡的脸上! 以前远远的看到过身形肥硕、厚实的硕王,印象中王爷不但身材肥胖,连脸上的肉也是堆出了褶沟!但现在的王爷明明是个看上去年轻英俊的男子啊! 雨儿的芳心又乱跳起来,眼中光波流转、脸颊绯红,满脸的春意荡漾! 顾衡的食欲立时没有了!用力将手中的碗筷放在桌上,他猛的站起身。 “啊!”正端着乳鸽汤对硕王的脸痴迷的雨儿一时不察,被撞开了双手,一碗汤水全扣在了自己的身上!还有一些溅到了顾衡的衣袖上! 顾衡垂眸看着自己衣袖上那两点汤水污渍,脸色阴沉。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雨儿吓得要跪下,但看到顾衡衣袖上的污渍后,脑子里又一念头闪过,抽出帕子上前去擦那污渍!“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帮您擦干净!” 雨儿靠过来的时候,那股熟悉的果香愈发明显,顾衡一时竟忘了推开这个多次逾越的丫头! 雨儿小心地擦着污渍,见顾衡没有推开自己,恐惧退去不少,期待又多了几分。 “王爷息怒,您的衣衫脏了,奴婢服侍您更衣吧?然后您再处罚奴婢。”雨儿作出愧疚和惶恐的模样道。 顾衡阴着脸盯着雨儿的发顶半晌,淡声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叫雨儿。”雨儿收了手,紧紧以的握着帕子不敢抬头地答道。 “抬起头来。”顾衡命令道。 雨儿觉得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努力了半天才抬起头来,却也不敢看顾衡的脸! 说不上多精致的脸庞,但模样长得还算清秀。若仔细看,还能发现这丫头画过了眉、抹了胭脂…… 顾衡的视线从雨儿的脸上往下滑,扫过她纤细白净的颈子落在交领处。 那股果香是从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顾衡眯了眯眼睛,抬起手搭在雨儿的交领上。 雨儿的身子一颤,扇子似的睫毛颤抖个不停! “王……王爷……”雨儿的声音娇软得像猫儿在叫。 “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用的什么香料?”顾衡的手指在雨儿的衣襟边缘轻轻滑动,之前低沉严厉地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咕咚!雨儿咽了一口唾沫,依旧不敢抬眼地颤声道:“奴婢……奴婢不喜欢用香料,平日只喜欢将新鲜的果子和晒干的花瓣放在衣箱里。” 这是她从银桂那儿打听到的,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经常将新鲜的果子和晒干的花瓣与衣服放在一起,每两天拿出来换一次,这样衣服拿出来穿的时候就都是果子和鲜花的清香了。 “哦?你也喜欢用鲜果与花瓣熏衣?”顾衡微扬声音地道,“想不到我硕王府的一个普通丫头都能这般奢侈!” “王爷恕罪!奴婢……奴婢都是用主子赏下来的果子,不是新鲜的,不是新鲜的。”雨儿低下头慌乱地道。 顾衡无声的冷笑,搭在雨儿交领处的大手猛然一扯,将这个丫头比甲内的衣裳给扯开!比甲上的盘扣也被扯脱两三个! “啊!”雨儿吓得惊叫出声,因为顾衡的大力拉扯而身子摔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不等雨儿回过神,顾衡已经一个箭步上前俯身抓着她的头发提起来,另一只手三下五除二剥了她的比甲和外衫! 浅米分的真丝素面睡裙露了出来,襟口上绣着两株兰草…… “王爷!”门外的魏东闻声而入,身后还跟着柳战。 两名侍卫冲进书房就看到王爷手里抓着一个半果的女人的头发,一脸凶相地看过来! 呃,这是坏了王爷的好事吗? 魏东和柳战脑海中首先滑过的是这一想法,但随着王爷恶狠狠将那女人甩到地上的举动,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 “王爷,是刺客吗?”魏东上前一步,不留情的一脚踩住雨儿的一条手臂,不顾地上的女人疼得嚎叫,一脸肃杀地瞪着她。 柳战也上前看了一眼,但没出声。 顾衡的视线越过两名侍卫,看到了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的银桂,对柳战道:“把那个丫头抓进来!” 银桂听到顾衡的命令,扔了手里的茶碗就跑! 柳战身形一闪,两个起落就站在了银桂的面前,抬腿一个横扫就把这个粗使丫头踢飞回书房门口! 金鸡独立的掸了掸靴面,柳战露出嫌恶的表情。 啧!这又靴子可是他费尽心机从那个刁丫头手中骗来的,刚穿上就被血给弄脏了! ** 段玉苒坐在铜镜,云珠正在给她通头发。 这个时代的女子梳头很是麻烦,即使是简单的发髻也要梳上半个多时辰才能见人,而且睡觉时也很少有披风散发的女人。 身为硕王妃,即使段玉苒不喜欢用义髻填充的梳高髻,却也不能梳得太简单了。所以,她多是让丫鬟给自己在头顶梳个简单的发髻,然后用华丽的首饰插在髻上,营造出贵气的样子。可惜大荣国不流行狄髻,那样更方便一些。 “王妃,银桂……”云珠放下篦梳,边为段玉苒挽着头发边担心地道,“若是王爷知道那睡裙的事,恐怕会不高兴。” 段玉苒弯唇笑了笑,淡声道:“为什么不高兴?” 将头顶的光滑长发挽成侧髻用发针固定好,云珠拿起篦梳开始梳下面的头发。 “有了那种心思的丫头只管打发出去就是,王妃您何必让银桂将您贴身的衣裙拿去给她?若是那个丫头用来作些什么下流的巫蛊之事,岂不是害了您?”云珠一直担心那件睡裙被用作他用! “呵,她不会那么浪费的。”段玉苒压了压鬓角的头发道,“彩珠的脚可请大夫来看了?” “回王妃,刘嬷嬷给了一瓶跌打的药酒让彩珠自己先揉揉。说这么晚,为了个丫头请大夫入府不太妥。”云珠小心翼翼地道。 “嗯,也是。”段玉苒打开桌上的小瓷盒,里面盛着雪白的香膏,用手指挖出一小块抹在手上轻轻推开揉按。“那就让她好好养着,别乱动。明天大夫来看过再说。” 云珠应了一声,将段玉苒的头发梳完后才发现,睡裙的事又被主子给差开了话头。 梳好头发,段玉苒刚想再回榻上继续看话本,就听到院子里一阵乱。 不等让云珠出去问一下,顾衡就像一头蛮牛似的冲了进来! “王爷?”段玉苒头一次见到顾衡气得面目扭曲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惧怕! 印象中,顾衡再生气也顶多是冷笑、脸色黑沉,这种狰狞的样子还真是没见过!特别是他脸上的肥肉没有了,有了棱角的脸扭曲起来更显凶恶,而不是可笑! 一团浅米分迎面砸过来,飘乎乎的落在段玉苒脚下。 段玉苒眼帘一垂,见那团米分正是自己被银桂“偷”去的睡裙。 顾衡胸口是满满的怒气,眸光凶恶地瞪着面色沉静的段玉苒。 “把人带进来!”他怒吼了一声。 魏东拖着软绵绵的银桂走了进来,目不斜视的将人掼在地上后朝段玉苒拱手唤了一声“王妃”,然后退出去。 “银桂!”云珠看到像是死了一般口鼻流血,瘫在地上的银桂,惊叫着冲过去抱起她,“银桂!银桂!” “闭嘴!”顾衡朝云珠吼道。 云珠的泪一下子就吓出来了,抱着银桂不敢再出声。 段玉苒的心里也是震惊的,但面对顾衡的恼火,她勉强维持镇定的走上前,盈盈一福,“王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罚起丫头来了?” 顾衡盯着段玉苒的双眼,仿佛想中她黑亮的眼中看出什么,但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让这个粗使丫头拿着你的贴身衣物给其他的丫头穿?”顾衡指着地上的睡裙冷声质问道。 段玉苒又看了一眼睡裙,再重新看向顾衡,“那个叫雨儿的丫头几次贿赂银桂,让她从我这里偷些贴身的东西出去。银桂虽然不精明,却个胆小又忠心的,就将这件事跟云珠说了。我拿不准那个丫头要做什么,就让银桂将这件睡裙拿去给了她……” “你打的什么主意?”顾衡上前一步,紧贴着段玉苒的身体,咬牙低头问道。“是试探本王?” 段玉苒的眼神忽闪了一下,双唇也不自觉的抿了抿,无法与顾衡再对视下去,只得转开视线。 “王爷误会妾身了。”段玉苒轻声地道。 “误会?”顾衡再次冷笑出声,“段玉苒,要给本王送女人,就大大方方的送,不必用这种下作的试探手段!” 说完,顾衡凌厉的眸光一闪落在跪坐在地上抱着银桂的云珠,跨步过去揪起云珠往里间拖! “王爷!王爷饶命啊!”云珠吓得失声尖叫,拼命的挣扎着,“王妃!小姐!小姐!” 段玉苒先是被顾衡的动作惊到,听到云珠的哭叫声后回过神的扑上去,抓住顾衡的手臂。 “王爷要干什么?”段玉苒嘶声问道。 顾衡回头挑眉凶残的一笑,“干什么?你之前送给本王的那个丫头本王没看上,想要你这个陪嫁的大丫头暖|床!” 云珠吓得嚎啕大哭,双手抓着段玉苒的衣袖不放! “小姐!小姐求求奴婢!小姐!”她不想当王爷的通房啊! 段玉苒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被谁捅了一刀似的!果然自己是洒脱不起来的! “云珠,不行!”段玉苒抓紧顾衡的手臂坚定地道。 “她不行?那把叫碧珠叫进来服侍也行!”顾衡露齿邪恶地道。 段玉苒气得双眼喷火,想伸手抓花眼前这个男人的脸! 顾衡扔开云珠,从段玉苒手中挣出手臂环起来与她对峙。 云珠涕泪满面的爬起来躲到段玉苒身后,她怕得双腿发抖想逃,但又怕王爷对自家主子动手,忠诚令她不能弃主而去! “出去!”顾衡看也不看云珠,盯着段玉苒因怒火烧得红亮的小脸冷声命令道。 “王爷,您……王妃……”云珠试图替段玉苒解释。 “滚!”顾衡再喝一声。 云珠打了个哆嗦,紧贴着段玉苒的后背不肯走。 “怎么?你想替本王暖|床?”顾衡的视线终于落在了云珠的身上。 “云珠,你出去吧。”段玉苒下意识的伸出手臂拦住云珠,低声地道。 “王妃。”云珠眼泪止不住的流,她之前如果多劝劝主子就好了! “出去!”段玉苒转身推了一把云珠,气恼地喊道。 云珠跌撞的出了屋子,看到站在台阶下的魏东抱着剑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又偏过头。不远处,碧珠像根木头似的站在同样抱剑而立的柳战身后,眼里闪着愤怒却一动不动。 屋里传来器皿落地破碎的声响,然后又是一阵噼嘭的声响。 云珠咬咬牙,抹了泪又想冲进去,却被魏东从后面给扯了回来! “放开!”云珠瞪着魏东低吼。 魏东的黑眸中跳动着火焰,不但不放还加重了握力! “王爷不会伤害王妃。”魏东平静无波地道,“这一次,是王妃做错了。” -本章完结-   ☆、149.想认错 段玉苒端坐在床上,望着满屋的狼籍有些木然。 她做错了吗?不该抱有私心的利用那个有野心的丫头试探顾衡?他到底在生气什么呢? 不过,顾衡真的是太聪明了!从审问银桂中就猜到自己的意图了! 自己在怕什么?又想证明什么? “王妃?”云珠颤抖的声音传来,唤醒了陷在自己沉思中的段玉苒。“王妃,您……您歇息吧。” 段玉苒看着双眼哭得红肿的云珠,心中泛起愧疚。 云珠和碧珠都曾劝过她,不要将睡裙交给那个心思不纯的丫头,可她像中了邪似的就命银桂拿去给了雨儿!这也是一种恶趣味吧。 顾衡赶走云珠后,并没有动她一根手指,而是将火气发泄在屋内的摆设上!要不是晕倒的银桂突然醒了发出惊叫声,顾衡恐怕还得砸下去! “云珠,让你受委屈了。”段玉苒声音沙哑疲惫地道。 云珠眼中又流下泪来,抬手用袖子抹去哽道:“奴婢受委屈不要紧,只求王妃没事就好。” “碧珠呢?”好像从顾衡进院发火,就没看到碧珠了。 “碧珠在外间收拾呢。” 外间也被砸了不少东西,正院的其他丫鬟都缩在下人房里不敢出来,刘嬷嬷则去安抚硕王了。 过了一会儿,碧珠带着彩云、彩虹进来收拾,看到地上摔碎的瓷器、扯烂的帐帐、拉断的珠帘时,都心疼不已。可都是好东西啊! “云珠,扶我去洗漱吧。”段玉苒真的累了,她已经不愿去想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云珠扶着段玉苒小心的绕开地上的瓷片,进了净房。 洗漱过后,段玉苒再回到卧房,地面已经收拾干净了,但一些歪倒和破烂的地方还没修复整齐,想来今晚也是不能修复了。 段玉苒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离奇的是她睡得非常香甜! 硕王和王妃冷战了!莫名其妙的一场冷战! 王府的下人们被管事们警告不准乱议,但下人们三两聚在一起时难免会低声议论一番。 都知道那个想爬|床的丫头雨儿那晚被剥得只剩肚兜、亵裤扔进了柴房关起来,次日就让人牙子给领走了!听于妈妈说,许总管吩咐卖到乡下给厉害些的汉子当老婆,不但不收人牙子钱,还倒贴五两银子的“嫁妆”! 王爷明明没收用那个丫头,王妃还生气什么呢?大家搞不明白这个啊! 一连数日,顾衡都是睡在小书房里,没有迈入正院一步! 段玉苒心中已经隐隐有些后悔,不该起了那样试探的心思。她真的没想到顾衡会那么的生气,因为他一直那样温温和和的,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纵容与支持的态度!若是放在别的女人身上,肯定开心幸福死了,可段玉苒就是觉得轻飘飘的踩不到地,心里不踏实! 因为不踏实,就想试探一下他的底线,谁知道会第一试就触雷了! 但现在这种情况,段玉苒又有些小别扭的不愿主动认错!多大点儿事啊!你又摔又吼,还要拖着我的陪嫁丫头暖|床!若是不拦着,是不是真的就强了云珠啊! 硕王与王妃闹冷战,朝堂上一些跟硕王对立的大臣们可倒了霉! 前几天还奇怪,奉命办差事回来的硕王怎么变得懒散了?就算有大臣言语犀利的指摘他,他也只是嘲弄的笑笑!可这几日大臣们知道了,硕王这是准备厚积薄发、攒着呢啊! 不过三天的工夫,硕王发力踹下去一个二品大员、三个四品外任的官儿,又弹劾了东盛郡王! 最倒霉的就是东盛郡王,自家那个倒霉儿子带着家丁出门蹓跶时牵了一条狗,那条狗兴奋的扑倒了一个老婆婆!虽然没咬伤老婆婆,却将老人家吓得失了禁,当街丢脸!家丁仗势训斥了老婆婆几句,护着主子、牵着狗走了。就这件事被硕王一派的王御使渲染成了“纵奴放恶犬袭击百姓”! 任何一任皇帝,对宗室都是有所防备的。一边需要着宗室的支持,一边又暗中打压宗室、不令其张扬立势!东盛郡王回京才一年多,就已经得皇帝的重用可以上朝参议了,算是爬得快、又有出息的宗室!除了与忠勇伯府那场订婚闹剧外,至今也没传出过什么不好的风评,可架不住被人盯上啊! 皇帝看出来次子这几天心情不爽,正好也想给一些最近翘尾巴的臣子们些警告,就借着这个机会狠狠的“发了脾气”! 将政敌们在朝堂上炮灰了还不够,硕王的怒火又烧向了后宫! 先是将打理御珍味和天针楼的掌柜与帐房们都撤了出来,然后通知太子妃安排于家人去接手!因为过于匆忙,导致这两个铺子关了两天门才开!可再开门做生意,来客们都感觉到与以往大大的不同了! 接着就是再把七皇子和十皇子拐去天蓝天庄玩耍,把卢贵妃吓得心肝乱颤,哭倒在皇帝的面前! 这么折腾着折腾着,九月初四的万寿节就到了! 这一天的寿宴是在晚上,午后小憩半个时辰左右,段玉苒由请来的梳头娘子给精心的梳了高髻,又穿着繁复、华贵的宫装。头上插满了步摇钗饰、身上挂着彩帛玉环香囊! 到王府门口上马车前,段玉苒看到了一身紫色亲王袍的顾衡。 顾衡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然后翻身上马。 段玉苒抿抿唇,由婢女扶着上了马车。 一路无话的进了宫,女眷都是先进后宫向几位高位妃嫔问安,然后等待晚上的寿宴,待放过烟花后便可以散了出宫。男人们则由太子和皇子在远离妃嫔居住的宫阙里走动或吃茶聊天。 今年皇帝兴致高,请召了几名臣子及其府上女眷进宫同庆。其中就有齐远侯和忠勇伯及两位夫人。 段玉苒因为有心事,而显得没什么精神。幸而卢贵妃也懒得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和硕王妃斗嘴皮子! 太子妃脸上的憔悴连白白珍珠米分也掩不住,任谁都能看得出她在强颜欢笑的与几名命妇和千金们说话。 “四姐姐。”齐远侯夫人段玉菱到得较晚,她是第一次进宫,除了忠勇伯夫人只认得段玉苒了。 “七妹妹。”段玉苒看到堂妹,不由打起了精神,“最近你过得还好吗?倩姐儿和仪姐儿、定哥儿他们也还好吧?” “孩子们都好。”段玉菱绞着帕子顿了顿,小声地道,“姐姐,侯爷……回来了,昨天到的侯府。” 齐远侯魏辰阳回来了?段玉苒这才想到自己曾跟顾衡说过忠勇伯夫人的请托,因顾衡说这件事不能由他亲自出面,需要找个合适的人帮忙。事后,段玉苒自己也忘了这件事!今天听到齐远侯归来的消息,她不禁又想到跟自己相敬如冰的顾衡。 “四姐姐……”段玉菱看着堂姐欲言又止了两次,眼圈微微泛红。 “怎么了?”段玉苒又拉回思绪,看到段玉菱泫然欲泣的样子,连忙拉着她走到不起眼的角落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今天是皇上的寿辰,你可不能落泪,免得惹祸上身!” 段玉菱吓得赶紧用帕子压了压眼睛,小声地道:“我……我不哭。” 段玉苒扫了一视殿内的女眷们,那些命妇们都或围着卢贵妃、郑淑妃等几位妃嫔说话,或相熟的坐在一旁低语,倒是没有人注意这边。 “到底怎么回事啊?”段玉苒转回头看着段玉菱问道。 段玉菱扭着帕子瘪瘪嘴,眼圈又红了。 “侯爷……侯爷真的在那边收了人。”段玉菱微哽的道。 收了人?收了什么人?段玉苒一时没听明白。 “母亲让我尽快与侯爷……圆……圆房。”段玉菱说着又要哭。 段玉苒抚了抚额头,压低声音问道:“你的意思是,齐远侯在卓县当监工的时候收了个女人作妾?还带回来了?” 还真是不出忠勇伯夫人所料!之前一直担心的事竟成真了! 段玉菱才十四五岁,圆房似乎还太早了! “那……你哭是为了什么?”段玉苒拉着段玉菱坐到椅子上,柔声地问道,“是害怕和齐远侯圆房,还是难过他在外面收了个妾带回来?” 段玉苒不会自恋的认为曾经喜欢过自己的魏辰阳会恋慕自己一辈子!所以听到他在外面纳妾的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有些心疼还对情事不开窍的段玉菱。 段玉菱这个小姑娘是真的良善,那几次三房陷入困境时,她以齐远侯夫人的身份出面撑场,就令段玉苒记恩一辈子了! 段玉菱咬着嘴唇想了想后摇头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哭。知道侯爷带了一个妾回府的时候,我就想掉眼泪。后来听母亲叮嘱我的那些话,就更难受了……” 原来是情窦初开了啊!段玉菱应该是喜欢魏辰阳的! “侯爷可说了怎么安排那名妾室吗?”段玉苒问。 段玉菱的小脸一沉,嘟着嘴道:“侯爷将人交给我安置,我便将她安排在一个小院里住下,又调了一个丫头侍候。” 过去段玉蓉是齐远侯夫人时,侯府里是没有妾室的,所以侯爷领回来一个小妾,也没有先例可循。 “母亲只催着我与侯爷快些圆房……”段玉菱的脸又变得红彤彤起来,“可……可我不敢。” 段玉苒见段玉菱那羞怯的样子,不由更心疼起这个傻姑娘来。 一边是心系侯府未来、一切皆可做交易的丈夫,一边是为了外孙与联姻稳固、什么都可不在意的嫡母,段玉菱其实就是颗完全不被重视的棋子! 遇到这种事,段玉苒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她总不能也鼓励小小年纪的段玉菱和齐远侯圆房吧?也不能撺掇段玉菱折磨和打压那个妾室吧?作为一个外人,自己出什么主意都不妥当。 况且,自己的婚姻已经被自己搞得一团乱了,也没资格给别人乱出主意。 “玉菱,顺应着你自己的心去做决定吧。”段玉苒想了想之后道,“圆房也好,如何安排那个妾室也罢,都是你这个齐远侯夫人该自己拿主意的。你是在大伯母身边长大的,也跟随大伯母学过管家的事,同时又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想必会处理很好。不过,若是齐远侯欺负你,或是那个妾室对你不敬、你又收拾不了,派人到王府告诉我一声,我去帮你收拾他们!” 最后一句成功地令段玉菱破涕而笑,姐妹二人用帕子掩口弯了眼睛。 “四姐姐说话真的与旁人不同。”笑过后,段玉菱心情好了许多,轻叹一口气道,“二嫂子也劝我早点儿侯爷圆房,最好是先发制人的压住那个妾室。可那个妾又没作什么……” 段玉菱的生母就是妾室,她虽在大太太身边长大,但并未记在大太太名下,所以还一直是庶女的身份。加之她生性善良,对暂时还没有发生任何冲突的妾室留有善念也正常。这世间也不是所有的妾室都是拎不清的,也不是所有的主母都恶毒的对待妾室! 段玉菱在堂姐这里得到了鼓励,心情好了许多。就问起段玉苒最近的生活状况来。 段玉苒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和顾衡冷战,就含糊地说挺好。 帮别人分析事情清楚得很,轮到自己就犯糊涂了。 夜幕降临,内侍们请各位娘娘和命妇们去大圣殿庆寿。 段玉苒到了大圣殿时见男人们都已经入座,她被内侍引领到了顾衡的身侧落座。 坐下来后,段玉苒扭头看了一眼顾衡,他却逗着皇长孙说笑。 收回视线,段玉苒坐得笔直,视线垂在桌上。 皇帝进来,众人起身。在内侍发出朝拜的令声后,跪下来山呼万岁、万万岁。 皇帝笑米米的让大家起来入座,就和贵妃娘娘坐在了上座。 酒菜依次摆上,不时有宗室嗣王起身祝酒,说些吉利的拜寿话。 欣赏了一会儿歌舞、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内侍又唱“献寿礼”。 太子依旧是最先献寿礼,这次献上的是皇帝喜欢的前朝古画,这种东西若是投了所好,便是无价! 皇帝果然高兴,难得的夸赞了太子一番。 到硕王时,顾衡瞥了一眼身侧有些紧张的段玉苒。 内侍呈上一只长形锦盒,打开盖子后露出里面七个彩色琉璃娃娃。 皇帝看了之后抚着胡子笑道:“硕王与王妃送这七个琉璃小子给朕,莫非是说准备给朕添七个皇孙不成?” 座下的臣子们发出笑声,却把段玉苒闹了个大红脸!她还很紧张的准备解释这七个琉璃葫芦娃的意义呢!被皇帝这一打趣,不好意思站起来了。 “父皇,这七只琉璃娃娃还有一番说道呢。”顾衡站起来朝皇帝拱手道,“不如由王妃给您说一说?” “哦?这琉璃小子也是硕王妃的点子?”皇帝感兴趣地看向段玉苒,“快给朕说说是怎么个喻意!” 段玉苒站起身,行了一礼后道:“这七个琉璃小子还有个别名叫七彩葫芦娃。缘于七个葫芦幻化成的娃娃斗妖魔的故事。” “哦?还有故事?有趣!往下说!”皇帝很给面子的催促道。 段玉苒就葫芦兄弟的故事讲了一遍,将七个葫芦娃的神通也说了个明白! “葫芦兄弟炼丹炉里七心合一,同心协力冲出丹炉打败妖魔,然后化作一座七彩山将妖魔镇压在山下,保得百姓平安。”段玉苒讲完后福下身子不再言语。 殿内有片刻的静寂,大家的视线都望向锦盒,可除了上座的皇帝和卢贵妃外,谁也看不清那七彩琉璃葫芦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良久,已经一脸正色的皇帝点头沉声道:“好,好故事啊!兄弟同心共斗妖魔,化七彩神山保百姓平安!朕喜欢这份这寿礼,更喜欢王妃讲的这个故事!史官,要一字不漏的将硕王妃讲的这个故事记下来,以供后世传阅!” 站在角落里记录宫廷大事的史官躬身道了声“是”。 殿下的人都震惊了!宗室女眷不是没有被记入过宫廷史记,但那都是一笔带过几个字的事!皇上竟说要将硕王妃讲的故事也记进史册,那这位硕王妃可真是要名垂青史了!可比肩史册上那些有功之臣了! 皇帝又称赞了硕王妃几句,才命献寿礼继续。 段玉苒坐下后感觉后背凉嗖嗖的,竟是被汗水打湿透了里面的衣服! 这七个琉璃葫芦早就面世了,并不算稀奇!若是干巴巴的献上去恐惹皇帝不满,如果配上像葫芦娃这种充满喻意和励志的故事应该不错,段玉苒就冒险讲了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触犯什么禁忌!不过看皇帝的反应,应该是很喜欢吧。 七皇子献了一尊琉璃佛,烧制的工艺也很精致,完全不输天蓝山庄那些工匠的手艺!但还是难以超越去年的琉璃壁画,并且有跟风之嫌! 段玉苒坐了一会儿后就觉得身上被汗浸得不舒服,趁着歌舞再起,她站起身欲离开。 “去哪儿?”身旁的顾衡眼睛看着舞伎在跳舞,但声音却是问段玉苒。 “更衣。”段玉苒低声道。 顾衡招手唤过身后侍候的内侍低声吩咐了两句,然后那个内侍便快速的出了大圣殿。 这是让走,还是不让走啊?段玉苒看着不再理会自己的顾衡,有些懊恼! 这个男人想阴阳怪气到什么时候!她不就是发昏做了一件错事嘛,冷着她、不理她也就算了,大庭广众下还罚她站不成? 正要赌气再坐下,那个内侍就回来了,臂弯里还挂着一条橙红的薄披风。 内侍将披风交给跟随来的婢女彩云就退到了一旁。 云珠和碧珠现在怕死了顾衡,恨不得整天躲在正院不出去,这样就不会见到硕王了!段玉苒见两个婢女吓成那副样子,愧疚更深,这次就带了彩云进宫。 彩云上前将披风搭在段玉苒的肩上,轻声道:“方才那位公公说,是王爷命他向淑妃娘娘宫中的宫女姐姐借来这件披风的,想是怕王妃出殿受了风。” 段玉苒揪着披风的前襟,咬着嘴唇看向顾衡,可他还是专注于歌舞…… ** 出了大圣殿,秋天的凉夜里空气果然清爽许多,段玉苒深吸了几口气后觉得胸口积压的郁闷似乎消散不少! 算了,向他认个错吧,本来自己患得患失、一时兴起要试探他的作法就是错的,若是这般僵持下去反而伤了情份。以后还是少作傻事吧,这个时代的男人好像很讨厌被人试探! 至于以后会不会有侧妃、庶妃、妾侍……就以后再说吧。 想通了之后,段玉苒的心情就更舒畅了,甚至有些迫切的希望寿宴早点儿结束,好快些回王府! 宫中有很多禁地,段玉苒不敢乱走,沿着大圣殿外的长廊走了一会儿后,她便寻了个地方坐下。 彩云怕风吹到段玉苒,就站在风口处替她挡风。 在宴会开始时,段玉苒饮了三四杯酒给自己壮胆,在献寿礼时紧张得随汗排出不少。但现在吹吹风、坐一会儿就又有些头晕了。 “彩云,咱们还是回去吧。”段玉苒晃悠悠的站起来,对婢女道。 彩云上前扶住段玉苒担心地问道:“王妃,您没事吧?” “没事,只是酒有些上头了。”段玉苒摆摆手,考虑着要不要让宫人带自己去哪个殿里歇息一下。 但后宫里面腌臜事太多,段玉苒不太相信宫中的人,万一被算计可就糟了!所以,还不如回到大圣殿内更安全! 彩云扶着段玉苒慢慢的往回走,在路过一条岔路时,一个身影突然窜出来撞到了主仆二人的身上! “呀!”彩云用力扶住段玉苒,瞪眼朝那莽撞的人看去。 段玉苒站稳后也看过去,看清那个人时不禁一愣。 “明兰县主?” 只见一身鹅黄衣裙的明兰县主神色慌张、发丝微散、衣衫凌乱的站在面前,她看到段玉苒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段玉苒直觉的认为明兰县主这副模样不正常! “不准跟别人说!”明兰县主被段玉苒看得恼怒,恨恨地扔下这句话后,撞开彩云朝方才段玉苒她们行去的方向跑走! -本章完结-   ☆、150.对不起 明兰县主扔下警告后,慌慌张张的朝大圣殿相反的方向跑走,令与其偶遇的段玉苒和彩云莫名其妙! “王妃,方才那位小姐……”彩云皱眉嘟囔道,“真没礼貌。” 段玉苒回头看着长廊另一端的黑暗,脑海中浮现出明兰县主衣衫不整、脖间有两三红痕的样子。 突然,明兰县主跑过来的那侧长廊处传来杂乱急促的脚步声! 段玉苒看过去,见是太子妃和两位东宫的小妃嫔,她们身后跟着嬷嬷与宫女。 只见太子妃板着脸,脚步怒气冲冲,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段玉苒迎上前微福一礼,“太子妃。” 太子妃停下脚步,后面的人也都停了下来。 “硕王妃?”太子妃用阴鸷的眼神打量着脸色微红、发丝被风吹得微乱、裹着披风的段玉苒,“是你?” “是你”两个字简直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听得段玉苒怀疑自己是不是跟太子妃结了什么杀其父、夺其夫、灭其子的大仇。 “什么是我?”段玉苒强打精神问道,“臣妇听不明白。” 太子妃冷笑一声,上前伸手一把就扯开段玉苒的披风襟口! 动作太突然,段玉苒被太子妃的无礼与粗鲁弄得一愣! 披风下是段玉苒的正红宫装,也被太子妃给扯得歪扭了衣襟! “娘娘!”从那侧长廊匆匆跑来一名宫嬷嬷,推开挡路的宫婢凑到了太子妃身前。 那宫嬷嬷看到太子妃揪着硕王妃的衣襟,吓得脸色难看,赶紧附着太子妃的耳朵说了两句话。 “什么?竟是……你看清楚了?确定是?”太子妃听完眼睛立了起来,扭头凌厉地瞪着那宫嬷嬷问道。 “奴婢看清楚了,错不了。”那宫嬷嬷退后一步垂首道。 不知道东宫这帮人在折腾什么,被人揪着衣襟的段玉苒可是不高兴了! 抬手用力挥开太子妃的手,段玉苒冷脸看着太子妃,等这位妯娌给自己一个解释。 太子妃的怒气并没有消,听了宫嬷嬷的耳语后仿佛更加生气了! 太子妃转头看向段玉苒时火气颇冲地问道:“硕王妃可看到有年轻的女子从这里过去?” 拉了拉披风,段玉苒不语,只是冷冷地盯着太子妃的脸。 太子妃没把段玉苒的不悦看在眼里,她现在只想揪出那个敢秽乱宫闱的贱|人! “太子妃请留步!”段玉苒见太子妃不但没有道歉或解释的意思,反而昂着脑袋又要往明兰县主跑开的方向去,便抬手拦住了太子妃等人!“您不为方才对我臣妇所作的无礼举动作个解释吗?” 这衣襟就白扯了?就算你是太子妃,可也还不是皇后呢!就算是当了皇后,对亲王妃也不能太过分了! 太子妃被迫停下脚步,斜眼看着满脸冰霜的段玉苒,冷声道:“本宫的事不便向硕王妃解释!让开!” 段玉苒错开一步再次堵住太子妃。 “段氏,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包庇什么人?”太子妃眉眼一立尖声地道。 “哦?还请太子妃给臣妇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令太子妃您要撕扯臣妇的衣裳,臣妇又要包庇什么人?”段玉苒冷哼一声,咄咄地逼问。 太子妃也不输气势,下巴扬得愈发高起来,“段氏,你想以下犯上?” “犯上?明明是……” “皇嫂这话说得未免有些伤感情了。” 段玉苒正想反驳太子妃,就被顾衡低沉的声音给打断了。 顾衡也从另一侧的长廊阴影中走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两名宫中内侍。 怎么都没在殿里陪皇上欣赏歌舞和庆寿,跑到外面来了? 段玉苒看到一身紫袍的顾衡阴沉着脸,一只手背在身后缓缓走来,因太子妃的无礼和专横而躁动的心变得安静下来。 太子妃脸色一变,恼怒与倨傲都敛了去,转身面向顾衡时已换成了悲切与羞忿的神情! “阿衡!”太子妃悲泣一声。 段玉苒眉头一皱,眼神黯了黯朝顾衡投去冷冷的一瞥。 这个皇嫂还真是不见外!阿衡、阿衡的叫个没完不说,面对自己时是母老虎,转身就变成小白兔,这是怎么个意思?你对自己小叔子的态度未免太不对劲了吧! 顾衡走上前,看了一眼面沉似水的段玉苒,低头对太子妃道:“皇兄说今晚的事先不要查了,也不要声张。改日再慢慢查找。” “什么?不查了?”太子妃抬起发红的眼睛,不甘心地道,“在宫里发生这种事,可是……” “皇嫂,今天是父皇的寿辰!来贺寿的除了宗室女眷外,还有朝臣的妻女!动静闹大了,于东宫并没有什么好处!”顾衡的声音有着不容质疑的威严与恫吓!“如果父皇知道这件事,皇兄这太子之位恐怕就……皇嫂自己想想吧!” 太子妃听完,脸色泛起灰白之色,脸上的不甘依旧未散,可咬着嘴唇不再言语。 顾衡抬起头,大步越过太子妃,走到段玉苒面前。 段玉苒仰头看着今日穿着崭新亲王朝服的顾衡。他瘦了,过去那些袍服已不能再穿,只得在万寿节前赶制出了一件。穿上新袍的他英俊了几分,倒有些崭露出寿兰县主所说的俊美之相。她不知不觉竟看得痴了。 顾衡见妻子傻乎乎的看着自己,双眼里盛着迷茫,像只迷路的小野猫般可人疼,又怕示好会被她抓伤! 长臂一伸一环,顾衡将段玉苒圈在臂弯里,低头轻声道:“王妃的酒可醒些了?” “嗯……啊?醒……醒了。”段玉苒晕乎乎的靠在顾衡的怀里,鼻间净是他惯用的熏香味道,感觉好像又醉了似的。 “那跟本王先回殿内再坐会儿,待放过烟花后,咱们就回府了。”顾衡揽着段玉苒往大圣殿的方向走。 二人经过太子妃面胶时,顾衡又低声对段玉苒道:“以后不可对太子妃不敬。毕竟皇兄是太子,而我只是个小小的亲王。” 段玉苒咬咬嘴唇忍住笑,小声地应道:“是,王爷,妾身记住了。” 太子妃看着硕王夫妇相携离去,一口银牙差点儿咬碎! 待顾衡和段玉苒走远了,太子妃朝身后的嬷嬷使了眼色,那宫嬷嬷领会,招手带着宫婢朝大圣殿相反方向的长廊寻去! “太子妃。”跟着顾衡一起过来的两个内侍都是太子身边当差的宫人,见太子妃派宫嬷嬷又去寻人,不禁有些又急又怕,“硕王殿下方才不是说太子殿下吩咐……” “闭嘴!你们若是敢在太子殿下面前乱说,本宫就拔了你们的舌头!”太子妃恶狠狠地对两个内侍威吓道。 内侍下得腿软,躬着身子不敢再多说话。 ** 顾衡拥着段玉苒走到大圣殿外的台阶处就放了手,然后头也未回的先拾级而上进了殿门! 原本被揽着暖烘烘、有依靠的身子骤然失去依靠和热源,段玉苒有些失落。再看顾衡根本像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弃自己而去,她就有些着恼地嘟起嘴。 刚才是在太子妃面前作戏吗?他还真是个好戏子!记仇的小心眼儿! “王妃?”彩云年纪还小,看不出来两个主子间的暗潮汹涌。 “进去吧。”段玉苒叹口气,快走几步上了台阶,跟上顾衡。 殿内有位宗室子弟正朗诵一首祝寿长诗,据说是在国子监里学习的宗室子弟联名所作。诗句自然都是赞美皇帝功德,又祝吾皇万岁、万万岁,听得皇帝不住捻须微笑点头。 第一次参加万寿节的寿宴,段玉苒觉得冗长又无趣!就连舞姬的舞蹈也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困倦之意不断袭来,她竟在别人都精神奕奕时频抬手以袖遮掩的打呵欠。 好不容易熬到该到了放烟花的时辰,以皇帝和贵妃为首,大家都到殿外欣赏烟花。 去年这个时候,段玉苒是和忠勇伯府同辈的堂兄、堂嫂,还有几个堂妹一起到酒楼看烟花。转眼一年过去,自己再嫁、三个堂妹出嫁,而自己一家也搬出了伯府。 站在殿外的台阶上,段玉苒仰头看着闪烁星子的夜空,心中感慨万千。 “呯!咻……啪!”一个光球冲上夜空,然后炸裂开来,光点缓缓落下形成火树! 然后就是接二连三几簇烟花窜上天空,绽放成各种形状光影! 段玉苒看得入迷时,感觉一双大手轻轻扶住自己的腰,熟悉的熏香气味儿从身后飘来。 那双手扣着她的纤腰向后轻带,她就靠进了一具温暖的胸膛。 心脏呯咚呯咚跳得剧烈,段玉苒觉得呼吸都有些不畅! “对……对不起。”段玉苒往后靠了靠,贴紧那胸膛小声地道。 “嗯?”男人的气息凑到了她的脸侧,呼出的热浪吹在她敏感的耳朵上有些灼烫。“你说什么?” 也许是烟花绽放的声音和周围众人的喧哗声掩住了段玉苒的道歉,令顾衡没听清楚。 段玉苒向后微仰起头,迎视着顾衡晶亮的黑眸稍提高了音量道:“我说对、不、起,王爷听到了没?” 他一定是故意的!假装没听到,非让她再说一次。 “听到了。”顾衡露出白牙一笑,低头在段玉苒嘟起的红唇上快速一啄。 -本章完结-   ☆、151.和好-补昨天三千 段玉苒一直以为古人的感情内敛居多,在外人面前更是夫尊妻卑、毫无亲近之状!顾衡外放的柔情表现真是令她震惊不小! 被亲怔住的段玉苒忘了欣赏烟花,就那么傻傻的扭头看着顾衡的笑脸。 顾衡被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放大了笑容抬起一只手帮段玉苒将脸扳正继续看天空!岂能错过与她一起欣赏如此美景呢! 直到烟花放完了,周围的人纷纷嗟叹壮观与美丽时,段玉苒才恍然:卧擦!刚才旁边有那么多观众! 之后,回到大圣殿和出宫这段过程中,段玉苒连头都不敢抬!十足娴静小媳妇样的跟在硕王身后不吭声了! 日后高门女眷圈里真不知道会流传出“硕王与硕王妃大庭广众下亲亲我我、无视世俗、影响风化”的流言了! 回到王府后,顾衡这次没有去小书房,而是直接跟着段玉苒进了正院!吓得云珠和碧珠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躲进房里不出来!将差事交给三个彩了! 简单的洗漱更衣后,硕王就抱着软绵绵的娇妻去滚床单了! 睡了几夜的书房,少了怀中的绵软和美味的肉包吃,硕王饿得像头狼!那大床被晃得地动山摇、嘎嘎作响! 一开始,没经验的彩云、彩虹和彩珠还尽责的守在门口,后来被房内的响动羞得下了台阶,再后来就走远些了! 据说古代御医为皇帝研制出能够夜|御数女的秘|药,可以使皇帝雄风常振、金枪不倒! 昏沉的段玉苒怀疑顾衡没准就是服用了这种秘|药,才会那么持久!她有些承受不住啊! 风止雨歇,段玉苒软得像滩稀泥,紧贴在被褥上动也不想动!直到身体内的颤抖慢慢平息,她的理智才从混沌中慢慢抽丝而出。 歇息了一会儿,顾衡滚烫的大手又在她光|裸柔软的肌肤上油走,所到之处都激起阵阵轻颤。 “王爷,妾身……妾身疼。”段玉苒按住那只不安分的大手,摆出哀怜的姿态求饶。 再搞下去,她明天都不要下地了!那还要不要见人!那一处是真的酸胀又疼,怕是受不住他再来一回持久战! 剑眉蹙了起来,大手滑上来托起段玉苒的下巴,顾衡不信地问道:“这才一次,就不行了?”以前他做三次的时候也有啊! 段玉苒泪眼朦胧地轻点头,然后一头扎进男人赤果的胸怀里,手臂环住他还有些肉肉的壮腰。 “不行了,请王爷怜惜。”段玉苒嘤嘤央道。 虽然是做了一次,但时间那么久,跟两次没什么区别了好吧!人瘦下来,怎么劲头也足了! 被软糯的声音一央求,顾衡的身子又硬了。但他也不舍得拼命祸害自己媳妇,只得抱着啃了一遍解馋。 顾衡的自制力还是很强的,他决定不折腾段玉苒了,虽然身体胀得难受,却也真的没再满足自己的欲|望。 歇息一会儿后,顾衡叫了水,二人擦洗后重新躺了下来。身下的被褥已经换成了干爽的。 “万寿节已过,皇帝可告诉王爷何时再回兵营?”段玉苒已经疲累得睁不开眼,但有些问题还是想尽早弄明白。 “三五日的事吧。再回来就是年前了。”顾衡紧了紧手臂拥紧妻子。 自己这么努力,也不知道小妻子会不会有喜。 一想到会有小团子似的儿子或女儿,顾衡的嘴角就挑了起来。 儿子嘛,像自己是最好的,男人就是要精明一些才好。女儿嘛,最好是像妻子这样精灵古怪、能伸能屈,嫁了人才不会吃亏!如果可以,最好是生两儿三女,兄弟姐妹间有个照顾,生太多也不好,会伤了妻子的身子……硕王的脑洞愈开愈大,甚至延伸到考虑着要不要开始给儿女攒家产和嫁妆!甚至最好能给所有的儿女都要个封号、挑几块肥美富庶的封地! “中间还能偷偷回来吗?”段玉苒不知道丈夫已经神游万里,将方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上一次他就半夜偷回王府一次,似乎兵营里看得也不是那么严。 “不行,回来就怕不想走了。”顾衡回过神,轻笑地吻了吻段玉苒的额头。 段玉苒娇嗔地轻捶了一下顾衡的胸膛,然后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去。 “今晚东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段玉苒想到太子妃有癫狂的样子,和明兰县主……她虽然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却是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件事你不要管。”顾衡语气平淡地道,“是有个宫外进来贺寿的女眷引|诱了喝醉的太子,在离大圣殿不远的小殿房里做了淫|乱的事!你与太子妃在长廊相遇时,就是太子妃在找那名女眷。” 顾衡并不想隐瞒段玉苒这件事,因为早点掌握后宫的动向与讯息,对妻子更有利,能避开一些麻烦。 段玉苒的心猛然一跳! “竟有这样的事?”她惊讶地道。 明兰县主喜欢的是顾衡,并且其执着的程度可能比孩子气的寿兰县主还要深!她怎么可能去引|诱太子?这其中是不是又有宫里人的什么阴谋? “对了,太子妃为何与你在长廊上纠缠?”顾衡想到太子妃与段玉苒在长廊上的对峙,随口问道。 “我出来透气,酒劲上来后头晕得厉害,就想和彩云回到大圣殿去,恰好……恰好遇到了太子妃。”段玉苒略过明兰县主那一幕,只说自己和太子妃的事,“也不知太子妃是怎么了,见到我之后阴阳怪气的说什么‘是你’,然后又扯我身上的披风。” 顾衡听到这儿,抚着段玉苒纤腰的大手一紧,牙根也跟着咬紧! “疼。”段玉苒咧嘴拧顾衡手上的肉! 这大手跟铁钳相似,简直要抓碎她的腰了! 于氏,这两年你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以顾衡的精明,岂能想不到太子妃向段玉苒发难为哪般?起初肯定是怀疑与太子有染的那个女人是段玉苒! 竟敢怀疑到他的女人身上,于氏真也是养尊处优、无忧无虑的日子过得太久了! 越想太子妃龌龊的猜测,顾衡就越气,一个翻身、抬手就撩起了段玉苒的一条钰腿…… 一开始,段玉苒是拒绝的!又抓又挠、拼命抵抗!但后来,她还是妥协了,在狂风暴雨的侵袭下娇吟、哭泣! 事后,段玉苒连骂顾衡的力气都没有了,歪头直接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杆,段玉苒还觉得浑身酸疼、没有睡醒!虽然王府里除了硕王就是她最大,也不能这么没规矩的趴一整天! 硕王上朝后,云珠和碧珠就出来了,一直候在外间等段玉苒醒过来。 段玉苒轻哼出声时,云珠就掀帘子走了进去,“王妃,您醒了?” “嗯……”段玉苒在帐内呲牙咧嘴,强撑起身子吩咐道,“准备一桶热水,我想沐浴。” ** 三老爷不想再耽搁离京的日期,万寿节过后第三日,他们一家人就到王府来探望段玉苒,顺便辞行。 三太太见女儿脸色红润光泽,眉眼间媚光流动,就放心不少。只有受男人疼爱着的女人才会如此鲜艳,可见硕王对女儿是很好的。 段玉苒再舍不得父母离开,但考虑到日后三房不再受忠勇伯府那些人的骚扰与控制的问题,她只得掩下不舍叮嘱父母路上注意,到了平城要写信给自己等等。 看段玉苒过得好,三老爷等人也放心的离开了。 晚上,顾衡回王府见段玉苒怏怏的没精神,一问才知道三房已经启程离京去平城!他皱眉看着妻子眼圈泛红的样子,想要责备她竟事前不告诉自己的话只得咽了回去。 “你不必担心,我会让魏东派几个侍卫追上岳父一行,保护他们平安到达平城。”顾衡净过手之后坐到榻上对段玉苒道。 段玉苒抬了抬眼,没精打采地道了声谢,“谢谢王爷。” 彩虹端着茶进来,放茶碗时手微抖,将茶碗晃得哗啦直响。 顾衡眉头又锁紧几分,打量了两眼十三四岁左右的彩虹,“云珠和碧珠那两个丫头呢?怎么好几日没见到她们了?” 段玉苒的陪嫁丫头都很知本分,手脚也勤快,这令顾衡很满意。但好像这两天没看到她们呢? 提到云珠和碧珠,段玉苒就有些怨念!当然,也有些悔恨。 “她们害怕见到王爷。”段玉苒撇撇嘴道。 “怕本王?为什么?”顾衡一愣,看向妻子,“是上次本王的举动吓到她们了?” 看着顾衡不解的样子,段玉苒敢肯定,顾衡一定不知道云珠和碧珠怕的是什么! “是啊,王爷跟妾身生气,就要拖着云珠服侍,把她吓病了。”段玉苒淡声地道。 虽然知道顾衡暂时没有收通房侍候的想法,但那天他发脾气却要收用云珠的举动还是令段玉苒有些气恼!难道和自己发脾气,就去睡别的女人? 顾衡闻言先是微怔,随后被气笑了! “把云珠和碧珠给本王叫来!”顾衡呼喝一声。 -本章完结-   ☆、152.孝顺 顾衡真是被段玉苒主仆三人气得怒笑不得!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主子是个脑子里喜欢装满古怪想法的人,陪嫁的丫头也不输阵啊! 躲在房里的云珠和碧珠听说硕王叫她们过去,两个人都要吓哭了! 听过很多陪嫁丫头被姑爷收用的事,她们可不想做通房丫头! 通房丫头的结局各有不一!旁人眼中好的结果就是被抬作姨娘,给夫主生下一儿半女,只要在主母面前作死就能安度一生!有的虽然没了清白身子,但还是能在主子的安排下嫁人,有自己的小家过日子。坏的就是昔日服侍的小姐看她们不顺眼,无论抬作姨娘、还是继续当通房,都会被折磨!再惨些的就是转手被卖了! 云珠和碧珠不是那种有野心的丫头,她们从未想过为了过衣食无忧的日子就爬男主子的床! 王爷传唤她们,两个婢女是不敢不从的!抱着即使磕头磕死也不做通房的想法,云珠、碧珠二人进了正房。 王爷和王妃都坐在榻上,因为没抬头也看不到主子的脸色,两名婢女福身请安。 段玉苒看了一眼顾衡,不知道他想怎么样。如果他要为难两名婢女,她可是不允的!想收作通房也不行! “你们二人这几日为何偷懒,不来服侍王妃?”顾衡沉下脸问云、碧二人,“是因为怨恨那天本王与王妃吵架迁怒你们,你们就装病偷懒连主子也不服侍了?” “王爷!”段玉苒伸手推了一下顾衡,嗔怪地瞥他一眼! 做错事的是她,他那天也有错,干嘛拿丫头撒气! “奴婢不敢!”云、碧二人惶恐的跪下来。 顾衡被妻子瞪了一眼,嘴角就控制不住上扬,装出来的冷酷被化解了几分。 “那日本王说收你们作通房……”顾衡坏心眼儿地拖长尾音,作沉思考虑状。 “王爷饶了奴婢们吧!”云珠和碧珠吓得伏在地上求饶,“奴婢们不敢妄想别的,只想做普通丫头服侍王爷和王妃!求王爷和王妃成全!” 段玉苒想拧顾衡的肉了!他这样戏弄云珠她们很好玩吗? 顾衡却不是抱着戏弄的心情这么说,他是想试探一下这两个丫头是不是真的没那种心思!见云珠和碧珠快吓哭的样子不似作假,他放下心来。 这人心最是难测,如果段玉苒身边信任的丫头像那个什么雨儿、还是鱼儿的丫头般有了别的心思,他就要尽早解决掉!免得以后王府里乌烟瘴气! “本王是想说收你们作通房的话是一时气话,你们不必放在心上!就如往常那样好好的服侍王妃,不得偷懒!”顾衡淡淡地道。 真是坏心眼儿透了!段玉苒狠狠地剜了一眼顾衡。 云珠和碧珠已经吓出眼泪了,听到硕王这么说还缓不过来神。 “怎么,你们不愿意?”顾衡见两个婢女没应声,又沉下声来。 “奴婢……奴婢遵命!”云珠先回过神扑在地上激动地表忠心,“奴婢一定会像过去、比过去还忠心尽责的服侍王妃!碧珠也会的!” 碧珠反应慢半拍,听云珠这么说,连忙用力的点头,“奴婢也会的!也会的!” 顾衡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大手一挥道:“行了,下去吧。拾掇干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是!”云珠和碧珠爬起来向顾衡和段玉苒福身行礼,心情激动地退了出去。 待婢女们离开,段玉苒好笑地道:“王爷作什么这样吓唬她们啊?” 顾衡摸了摸已经没有赘肉的下巴笑道:“忠诚可不是拿嘴说说的。再说,成为本王的通房这种事怎么是吓唬?对她们这些丫头来说算得上是恩赐、是福气吧?” 段玉苒的笑容一僵,冷下脸来转回头看着墙上的画,“原来王爷是这样想的啊,成为王爷的妾室或通房是她们这些下人的福气,那妾身这种二嫁之身能成为您的王妃,岂不是上辈子积了大德,这辈子才有此厚福!” 眼见妻子又来了小脾气,顾衡不气不恼反而大笑,腾的站起身抱起段玉苒往里间卧房走! 段玉苒咬着嘴唇打了两下顾衡的肩膀,小声地道:“晚膳时辰就要到了!” “先吃点儿别的开开胃。”顾衡低头舔了一下妻子的红唇笑道。 看她一副拈酸吃醋的样子,顾衡心情真是大好!足见段玉苒对自己也是有心的,但为何还由着那个丫头勾|引自己? 云珠和碧珠洗了脸、换了衣裳出来想服侍王爷和王妃,却见三个彩满脸通红的站在台阶下,正房的门窗紧紧的闭着,她们二人了然的也红了脸。 在被褥上摆荡、神智恍惚间,段玉苒迷迷糊糊的想:顾衡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呢?这话她一直问不出口…… 喜欢是个人心中的感知,即使是相爱的人也无法真正的明白与体会。顾衡对自己的喜爱和迷恋就像个谜一样令段玉苒好奇的想解开,却又不好意思、或是不敢问出口。 ** 万寿节发生的那件事似乎并没被旁人知道,因为过去四五天了也未听到什么风浪。 皇帝又给了顾衡“差事”做,硕王又得“离京”了。 回兵营头一天,段玉苒的月事来了,顾衡表现得有些失望,但还是温柔的拥着妻子同房而眠。 按理来说,妻子来了月事,丈夫都会去睡书房或去妾室、通房那里过|夜,避开污秽的这几日。但顾衡并不在意这些,也没这种讲究。 顾衡离开后的日子,段玉苒用了很久才适应。 时不时看话本子或帐册时发个呆,醒悟后又自嘲的想自己怎么也变成这种有闺怨的女子啦。 九月下旬,一场大雨后京城的天气突然转冷,令来不及找出厚衣晾晒的人措手不及! 云珠和碧珠带着正院的丫鬟们翻出稍厚的秋衣和冬衣来趁着天晴、日头足的时候赶紧晾晒! 段玉苒担心在兵营里的顾衡,就一边命针线房给王爷赶紧几件普通布料罩面的厚衣,一边和云珠等人连夜在顾衡以前的厚衣上罩一层松江布面,好及时送去兵营给他御寒。 虽说顾衡在兵营里的身份是富家子弟,但他毕竟是个王爷,制衣所用的布料都是极精致金贵的,普通富户或官宦人家都不见能用得起!况且,整日在兵营里摸爬滚打,好布料穿一次就完蛋了!还是松江布耐磨耐脏! 段玉苒针线虽不是十分好,做衣服是渣手,但缝个袜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交改衣服的活计交给针线好的丫头,她缝厚袜子。 东西很快做出来,段玉苒派许德令给送到兵营去,还顺便给顾衡带些点心。 许德令回来后眼睛红红的,向段玉苒哭诉自家王爷瘦得不成样子了!那苦吃得啊…… 又瘦了?这才走了半个多月能瘦到哪去!许德令真是夸张! 因为没有了宝珑斋的催画,三个铺子又都交给于家去打理,段玉苒竟一时轻松不少! 琉光阁那里售卖的琉璃制品都由她自己做主,顾衡也不会干涉,这反而令段玉苒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只少量的设计了几幅头面,还是金银做底、琉璃点缀。置于摆件方面,段玉苒就依着上一世自己有限的见识和王府里那些舶来摆饰进行了设计,画出图稿后派人送去天蓝山庄由工匠们自己研究如何作出那个形状、图案,如何能做得精致就是。 宴请的帖子再次雪片般飞来,段玉苒虽没兴致参加,却又不能真的特立独行的与其他女眷不来往!这次她没有请教刘嬷嬷,而是写信邀齐远侯夫人段玉菱一同去忠勇伯府,向忠勇伯夫人请教! 自从忠勇伯夫人帮了那次忙后,段玉苒还没去伯府向这位大伯母道谢呢!还有那个一直惦记让三房回伯府去住、瘫在床上的太夫人,四老爷不是说三房的人不孝,没到床前侍疾吗?她去端汤喂药替父母服侍一下太夫人,尽尽孝心! 这天到了忠勇伯府,忠勇伯夫人与温氏出门相迎。 二太太据说是病了,怕过了病气给硕王妃,便告罪没有出来相迎。四太太带着两个女儿去了在京中作六品小官的哥哥家,说是嫂子病了。 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段玉苒抿唇笑不以为意,反正她也不是来见二太太和四房的人。 段玉菱还未到,段玉苒进院后就跟忠勇伯夫人说想去探望老太太。 “父亲与母亲已到了平城,一路上还算顺利。”段玉苒语气轻柔地道,“春哥儿也是个硬实的孩子,连母亲都因疲累染了小病,春哥儿却依旧活蹦乱跳的。” “那是个带福的孩子。”忠勇伯夫人含笑地道,“平安到达就好,前两天伯爷还跟我念叨着,六郎早到就能早些将平、安两洲的产业再拿起来打理。他回京这大半年,那边儿的产业收益竟少了许多。” 段玉苒抿唇笑,“这还不是大伯与大伯母信任,随了六哥去折腾。若六哥再不折腾出好样来,岂不是辜负了您们的信任?” 忠勇伯还让段玉杭接手祖产的经营,就是还想拉拢住三房!拉拢住三房就相当于与她这个硕王妃搞好关系!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暗地里却是唇齿相依。 段玉苒不排斥这种互利互惠,反而觉得越是这样的关系才越牢靠! 说笑间,忠勇伯夫人和段玉苒就到了太夫人所居的明熙堂。 太夫人刚中风不能说话那阵子,大太太就将明熙堂的丫头婆子清理了一番!太夫人清醒后气得“啊啊”叫了两天!后来在大夫的医治下能说话了,再想要回以前服侍的仆婢,早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 太夫人气恼、怨恨,却也没办法!只得命四太太在四房挑了两个得用的婆子近前侍候,大太太的人她用着不放心! 其实老姚氏是多心了,忠勇伯夫妇根本没有要她这个老太婆一条烂命的想法!不然也不会找太医和外面的名医给她治病了!也因此,忠勇伯夫妇对继母的孝顺已经传遍京城,连皇帝都在朝堂上赞扬过两次。 明熙堂正房的帘子一掀,一股子骚臭味儿就扑面而来!段玉苒忍不住用帕子掩住口鼻。 忠勇伯夫人和温氏也皱起了眉,但她们还是忍住没有也掩鼻子。 段玉苒暗叹自己道行还不够深,放下了手。忍着欲呕的感觉,她进了内室。 内室的味道反比外面轻些,更多的是中药的味道。 太夫人已经被扶着坐起来,身上穿着的衣裳也是崭新华贵,甚至头上还插着三枝玉籫作饰。 “老太太。”作为晚辈,段玉苒福了半礼。 太夫人的嘴有些向右歪,但与往日一样犀利的眸光却是没变! “你……你才想到有我这么个……祖母?”太夫人气哼哼地道。 大太太暗自摇头,心想这个老太太都这副模样了,怎么还像头蠢毛驴似的呢? “是,是孙女不孝。”段玉苒不气不恼,态度平和地认了错,“所以今天特意来探望老太太,并替父亲和母亲给您报个平安。” 太夫人瞪起眼睛,“你爹娘……什么……平安?” 段玉苒走到榻前,伯府的婢女赶紧搬了圆墩子请王妃坐。 “怕惊扰了老太太,所以父亲与母亲离京回平城之前便未来拜别。”段玉苒淡声地道,“如今他们已经平安到达平城,我寻思着应该过来告知您一声。” “孽畜!竟……竟……”太夫人气得口齿更不利索了。 大太太见段玉苒寒了脸,赶紧上前道:“王妃能来看望已是尽孝心,不如去别处坐坐吧。这屋子里的味道也是呛了些。” 段玉苒忽的又笑了,“这哪里行呢?四叔跑去香炉胡同指责孕中的母亲未到老太太床前尽孝,我这个作女儿应当替母亲尽尽孝才是。去将老太太要喝的汤药端一碗过来!” 这屋里除了有两个婆子是四太太安排过来的外,其他仆婢都是大太太的人,听了段玉苒的吩咐、又得了二、奶奶的眼神示意,就有勤快的噔噔跑去端药了! 站在太夫人床边的两个婆子对视了一眼,眼珠子乱转了一气。 “启禀王妃,老太太这还不到喝药的时辰呢。”四太太安排过来侍候的朱婆子上前陪着笑脸道。 段玉苒冷冷的瞥去一眼,吓得朱婆子一缩脖子退到一旁了。 太夫人气得呼哧呼哧喘,吃力地道:“你……你要真有孝心,就给……就给六姐儿、九姐儿寻……寻个门第好的夫婿!也让她们跟……跟你一样……” 段玉苒差点儿嗤笑出声!看来太夫人果然病得不清!或者这个老太太从来没清醒过。 婢女端来了汤药,段玉苒小心的接过来。 “我……我不喝!”太夫人的眼中闪着怀疑与愤怒,一双死鱼眼紧紧盯着那碗药,像在看一碗毒药! “老太太,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得快呢?”段玉苒很有耐心地道。 说完,段玉苒端着药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几下,又搅动汤勺散热。 就在大家都以为她会舀一勺送到太夫人嘴边时,段玉苒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了方才说话的朱婆子。 “我怕自己服侍不好,再烫到老太太,还是由你们服侍吧。”说着,段玉苒站起身朝外走去,“玉菱也该到了吧?” 大太太看了一眼气得脸色胀红的太夫人,心里笑得不行! “应该是快了。”大太太跟上硕王妃,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太夫人的卧房! 出了那间充斥着异味的屋子,段玉苒狠狠的呼吸了几口外面清冷的空气!再呆下去,她恐怕就要吐在太夫人的身上了! ** 段玉菱不是自己过来的,还将倩姐也带了过来。 倩姐儿已经出落得与其母很是相像了,不但是相貌上的相似,连流露出的气质也非常像! 见到段玉苒,倩姐儿有些拘谨的上前施了礼,然后退到一旁垂首不说话。 段玉菱的脸色有些不好,说话时也能看出是强颜欢笑。 段玉苒来伯府前列了一张名单,上面都是收到帖子的府邸名字,请大太太帮忙参考。 大太太认真的看过后,倒没有直接建议段玉苒去哪家,反而是将这些家的大概情况、在朝中的地位、与宗室或其他世家的姻亲关系都简单说了一遍,最后的选择权还是交给段玉苒。 段玉苒对重要的几家都一一记下,并详细的问了几句,去哪一家心中就有了大概的决定。 说完自己的事,段玉苒的注意力就放在了段玉菱的身上。 大太太不好当着段玉苒的面询问庶女圆房的事,便推说有事,让温氏陪着她们。 待大太太带着倩姐儿一走,段玉苒和温氏就拉着段玉菱问东问西起来。 “怎地这么憔悴?反倒不如齐远侯在外面当差时鲜活了?”温氏皱眉地道,“莫非是那个妾室作鬼?” 段玉苒也是这么想的,“你是当家的主母,该发作时便发作。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纵然那女子为妾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在你手下讨生活就得知道规矩。若她不安分,你便惩治一番,让她老实。” 不是说当老好人就能留美名的啊! 段玉菱苦笑地道:“嫂子和四姐姐误会了,不是那妾室作了什么,而是卢贵妃……昨日将我召进宫中去,说要将卢安伯府一个庶女送来给侯爷当妾。” -本章完结-   ☆、153.硕王喜当爹 就说这个卢贵妃啊,几天不蹦跶就得警惕她是不是要放大招!敢情她还没放弃齐远侯! 想让齐远侯当侄女婿不行,就要将族中庶女塞给人家当妾,怎么也要攀上关系,这种作法真是恶心人! “齐远侯怎么说?”段玉苒挑眉问段玉菱。 这种事总不能让尚年轻的妻子作决定吧?魏辰阳是个男人就该自己解决!当初可是为了不娶卢贵妃的侄女,跑到天慈庵找自己,从而引来祸事险些害死自己!如果他同意纳卢氏一族的庶女为妾,段玉苒第一个鄙视他! 段玉菱稚气尚未全脱的脸上浮起苦恼的神色,“侯爷说让我看着办,说我已经是侯府的女主人,而且卢贵妃是找我询问此事。如果我同意,他也没意见,只管将人接进侯府!如果我不同意,去回绝了卢贵妃就是!” 听完段玉菱的话,段玉苒真想骂魏辰阳是渣男!这种事让才十四五岁的段玉菱作主?让她去面对如狼似虎的卢贵妃拒绝?这个男人…… “那玉菱妹妹是怎么想的呢?”温氏在旁柔声地问道,“侯爷将决定权交给了妹妹,妹妹可拿好主意了?” “玉菱还这么小,哪里是卢贵妃的对手?”段玉苒气恼地道,“应该是魏辰阳自己亲自拒绝才对吧?” 温氏看了一眼愠怒的段玉苒,掩口轻笑并不说话。 段玉菱也苦恼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小声地道:“我正好想在今天问问母亲该如何决定……” “这还用问大伯母吗?当然是不能让卢氏进门当妾!”段玉苒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段玉菱,“不能说卢家的女孩儿都不好,但能被卢贵妃塞进来的人,肯定不是省油的灯!若是暗中使什么阴损招数,你根本不是对手!最可恨的是那个卢氏背后有卢贵妃撑腰,你对她也不能下什么狠手去惩罚!这不是抬进来一个祖宗进门添填吗?” 段玉苒实在是太激动了,噼哩叭啦说了一堆!听得段玉菱一愣一愣的! 温氏笑得更厉害了。 “我也不想卢氏进门,可卢贵妃那里……” “卢贵妃那里,齐远侯不是说由妹妹拿主意答复就可以了吗?”温氏接话道,“侯爷说得没错,现在齐远侯的当家主母是妹妹,妹妹的背后有着咱们忠勇伯府支撑……还有是硕王妃的四妹妹撑腰,就算你以侯爷不收为由回绝了卢贵妃的美意,想必卢贵妃也不能硬来。这内宅的事,如果夫主说由着太太作主了,那就是你作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支持你。侯爷应该是想给妹妹立威。” 段玉菱和段玉苒都听愣了,张着嘴望向温氏,她们没想到这一层啊! 细一想,似乎温氏说得很有道理! 纳妾这种事,有的是作妻子的主动给丈夫送女人,也有男人喜欢收了作妾!但这是两种完全不同性质的纳妾啊!卢贵妃到底是个女人,没皮没脸找外臣进宫,跟人家说要把族中庶女送给他作妾,传出去难听死!卢安伯府的人更不好主动要送庶女去给齐远侯作妾,被人知道笑话死!他们卢家的女人多廉价啊,人家齐远侯没开口要,主动要往人家府里送,卢安伯府是落迫到要拉皮.条过日子了? 卢家和卢贵妃也不是全然无顾忌,所以才把段玉菱叫进宫里,欺负她小小年纪、不谌世事,想利用她将卢氏塞进侯府! 温氏说魏辰阳是想给段玉菱立威,也不排除他给自己和卢氏一个缓冲!有忠勇伯府在这儿立着,段玉菱就算拒绝卢贵妃的美意,卢贵妃还真不能把她怎么样! 段玉苒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还得向温氏学习啊! 段玉菱更是单纯得不明白,温氏只得剖开来给她细讲,大概内容与段玉苒所想相距不远! 经过温氏一番解释,段玉菱才心境大开,脸上也有了笑容。 段玉苒拿出那个宴请名单,问段玉菱准备去哪几家,段玉菱看过之后说有几家她并没有收到帖子。这并不值得意外,高门都有各自的圈子,敌对、疑似敌对的人都不会请去给自己填堵! 聊了一会儿后,段玉苒向温氏询问起三奶奶黄氏的近况。 温氏叹了口气道:“三叔知道那件事后,气得要休妻,还是父亲与母亲阻止才罢了。三弟妹一直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平日里也就照看孩子、做些针线。听说前阵子又对信佛更加虔诚了几分,每日要诵经、抄经。想来是真的悔过了。” 但愿如此吧!只要别再蠢得坑自家人就行了! ** 时间过得飞快,段玉苒却觉得有些慢。 也许是顾衡对自己的好太暖心,被喜欢的男人呵护和保护的感觉太幸福,现在自己一个人总觉得寂寞、失落。 段玉苒还想再扮一次男装去兵营看望顾衡,结果许德令跪下来求她不要这么做!段玉苒不好意思为难许德令,而且顾泰年已经是有妇男,不能再随便使唤,也只好作罢。 十月底,京城下了第一场雪。雪虽然不大,只下了薄薄一层,却依旧令人欣喜。 齐远侯魏辰阳在十月初时又离京回了卓县银矿监工,走时把那个妾带走了…… 卢贵妃想塞卢氏女进侯府的念想又破灭了!她以为魏辰阳收了个妾,卢家送妾就会收?想得太单纯了!男人可能是喜爱美色,但并不是什么美色都来者不拒的!这是顾衡在给段玉苒写的信上写的话。现在他们夫妻只能靠信件来慰寄相思。 虽然段玉苒并没有刻意打听,但于家接手的三个铺子经营的越发惨淡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她的耳中! 按理说,顾衡已经给三个铺子打下了良好的客源基础,如果按照之前的经营路线和方式不变,纵然不用硕王手下的人打理,于家也不至于将铺子给做得败了!之前宝珑斋里卖的东西也不全都是段玉苒设计出来的东西啊! 还有御珍味酒楼,除了掌柜和帐房撤出来外,后厨那些人可是一个也没动!但听说于家人接手后,嫌弃做菜用料花销太大,将菜品删删减减、用料又苛扣和替代,菜味不对了、不精致了,谁还会花大钱去吃? 至于天针楼,应该是三家铺子中唯一还在盈利的了。但于家人将眼神已经不济、作活慢的绣娘及师傅都遣散了,嫌她们白拿工钱、没什么大用处!为此,顾衡曾特意写封信来让段玉苒给那些被天针楼辞退的老绣娘与裁缝们寻个院落暂时安置下来。当初天针楼请她们并非是想让这些人做活,而是因为她们经验丰富、手艺了得,主要是带徒弟! 段玉苒心疼那三家被折腾得半死不活的铺子,因为那都是顾衡费了很大心血才支起来、打下名号的生意啊!就这么被太子妃的娘家人给祸害了! 雪后天晴,天气又冷了一些,段玉苒让许德令加装一车炭给老绣娘和裁缝们送去,别让她们受了冻。 这边刚将府内府外的事安排完毕,下人就来报说明兰县主求见! 说到这位明兰县主,段玉苒上个月还挺关注她,但后来见万寿节那晚的事没有被传开,她也就淡忘了。今天明兰县主来找自己,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命人将明兰县主请进内院待客的花厅,段玉苒整理衣装便去待客。 花厅内的摆设是按着段玉苒的喜好设计的,最显眼的就是正座上铺着毛皮的大椅子!乳黄的皮毛将椅背和椅面都铺盖住,人若是坐进去就会暖烘烘的。 明兰县主被引进花厅后,婢女从摆着几个琉璃瓶的柜橱内拿出一块纯白的皮毛铺在一把椅子上,又搬了一个小炭盆子罩上铜丝罩放到椅子旁。明兰县主刚落座,就有婢女奉上热茶、端上点心,待客之礼十分周到! 段玉苒进来时,就看到明兰县主在打量花厅。 “县主今日怎么有空到王府坐客?”段玉苒在门口的草编垫子上轻蹭了两下脚才踏进花厅。 明兰县主站起身,模样有些局促,看样子像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施礼。 段玉苒挺奇怪一向骄横的明兰县主怎么会有今天这种无措的样子。 “县主请坐。”段玉苒没让明兰县主为难,自己走到正座坐下后请她也落座。 明兰县主暗松了一口气,坐回椅子。 两人之前几次见面都谈不上愉快,所以这次明兰县主主动求见,依旧是气氛尴尬! “县主找我有事?”段玉苒又问了一遍。 明兰县主抬起眼帘看了看厅内的丫鬟,抿唇又垂了下去。 段玉苒挑挑眉,心想既然都请进来当客人招待了,也就顺应一下客人的意愿吧!她示意云珠等人退出去。 待婢女退出去后,段玉苒也不再催明兰县主,只静静地坐着等她自己开口。 明兰县主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想了好半天才抬起头,用毅然的眸光望向段玉苒,“段姐姐,我……我有了身孕。” 一声“段姐姐”叫得段玉苒头发根儿都竖起来了!再一听后面明兰县主说自己有孕了,段玉苒就预感有大麻烦找上门了! “呵呵,县主不要开玩笑了。”段玉苒生硬的笑了两声,冷下脸道,“县主尚未出嫁,这种玩笑还是不要乱开的好!” 明兰县主咬咬牙,豁出去地道:“段姐姐不问问这孩子是谁的吗?” 段玉苒的表情更冷了,“县主不必跟我套近乎,我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彼此最是清楚!您那声段姐姐,我是担不起的!至于你有没有身孕、即使有身孕怀的又是谁的孩子,我完全不感兴趣!” 未婚有孕的女子被视为与人通jian!而腹中孩子则被认为是歼生子!知情者都巴不得离这样的女人远一些!段玉苒没必要将同情心给这位明兰县主,自然也不会作出惊讶和安慰的样子给自己找麻烦! 明兰县主冷笑一声,扬着下巴道:“你不感兴趣?不感兴趣无所谓,我却是一定要告诉你的!我腹中的孩子是衡哥哥的!” 靠!段玉苒差点儿跳起来往明兰县主脸上摔茶杯! 不要脸得有个限度!怎么把屎盆子扣在顾衡的头上?这是逼硕王喜当爹啊! 如果不是顾衡没有瞒着自己,将万寿节那晚发生的事告诉了自己,明兰县主这么一闹,段玉苒没准还真得怀疑一下! “呵呵!”段玉苒发出嘲讽地笑声,挑眉问道,“县主确定腹中胎儿是王爷的子嗣?” 明兰县主心虚的咬咬嘴唇,哼声道:“当然!” 段玉苒沉下脸大声道:“来人,送客!” 在明兰县主诧异的表情中,站在厅外的丫鬟们掀帘子进来。 “送县主出府!”段玉苒吩咐道。 “段氏!我的话还没说完!”明兰县主气得跳脚! “哦,我不想再听县主胡说八道!送客!”段玉苒清冷地道。 明兰县主气极,没想到段玉苒听闻这个消息竟是这样的反应,还以为她会恼怒的咒骂或质问什么,没想到就是直接赶人! 转头看向进来要送客的丫头,明兰县主喝道:“你们出去!我有话要和你们王妃说!” “县主不必说了!我说过,不想再听你胡说八道!”段玉苒从正座走下来,往厅门走去。 明兰县主见状几步追上前,一把抓住段玉苒的衣袖凑上前,低声威胁道:“是太子让我来的,你敢不听从太子的命令?” 段玉苒听到这句话身子一僵,转头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明兰县主,“太子……的命令?” 明兰县主深吸一口气,松开段玉苒的衣袖,恢复了倨傲的模样,“正是!” 卧槽!难道太子偷吃,让亲弟弟顶包?这什么狗屁太子啊? -本章完结-   ☆、154.休想进门 明兰县主拜访硕王府,告诉段玉苒说自己怀了硕王的孩子! 段玉苒真是服了这个女人的无耻! 但明兰县主抬出太子来吓唬段玉苒,说是太子让她来的…… 段玉苒真是凌乱了! 太子和明兰县主在万寿节那天做了丑事,如今珠胎暗结,就让硕王顾衡顶缸? 段玉苒再次屏退了婢女,转身冷冷地看着明兰县主。 明兰县主见王府的婢女又退了出去,以为自己的威胁成功了,脸上露出笑容。 “万寿节那天晚上,县主在长廊上与我相遇的事,应该还记得吧?”段玉苒冷声地问道。 “那又怎样?”明兰县主沉下脸,警惕地望着段玉苒,“你想说什么?” 段玉苒长吐了一口气,又走回厅中正座坐进柔软温暖的皮毛里。 望着明兰县主嘲弄地哼笑了一声,段玉苒接着道:“县主离开后没多久,太子妃就气势汹汹的带着几名东宫的妃嫔和宫婢从县主来的那条廊上走过来。见到我之后就问可碰到一名年轻女子从那处经过。” 明兰县主脸色咻的一下子变得苍白,嘴唇不由自主地颤动着,“那……那又怎样!”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没将县主跑过去的事告诉太子妃。”段玉苒盯着明兰县主苍白的脸慢悠悠地道。 明兰县主听到这儿,微微松了口气。 “可太子妃不相信,正要逼问我时,王爷也从那条廊上带着两个宫中内侍过来了。”段玉苒微微一笑,猫逗老鼠似的往下说。 明兰县主刚缓和一点儿的脸色再次灰败! “王爷带来太子的口谕,说不要再追查那个秽乱宫闱的女子了。”段玉苒嗤笑地道,“回到王府后,王爷告诉我说那日入宫的女眷中有个女人与太子在宫中行了银乱之事,为免皇上震怒、给太子惹来祸事,所以不往下查的。县主,你肚子里那个孩子的爹是谁,还要我挑明了说吗?” 明兰县主觉得胸口像被人狠狠捣了一下似的喘不上气来,猛的后退了数步,腿碰到椅子后重重的坐了下去! 那天的发生的事是她心头的一场噩梦!而且,这场噩梦至今未散,带着她掉进另一个深渊! “衡……哥哥知道了?”明兰县主哽咽地自言自语道。 段玉苒想了想,没有说话。她不打算告诉明兰县主真相,顾衡知不知道那个和太子发生关系的女人是明兰县主的事,她也不确定!就算顾衡不知道,段玉苒也没打算告诉明兰县主! “呵!”明兰县主的眼中滑下两行泪来,自嘲地笑了一声后抬手抹去眼泪站起来,“段氏,你什么都知道,刚才一定在心里笑话死我了吧?” 段玉苒依旧不说话,亦不点头承认。 “没错,我腹中的孩子的确是太子的!衡哥哥最敬重太子,他为了帮太子保住嗣君的位置忍辱负重数年,什么都愿意为太子这个亲哥哥做!如果我和太子那晚发生的事被皇上知道,太子的嗣君之位必然不保!为了太子,衡哥哥也会愿意接纳我的!” 段玉苒真是恶心得要吐了!明兰县主这是疯了吗?用太子之位来要胁顾衡?只为成为顾衡的女人? “这么说来,县主是用那件事威胁太子,准备由他说服王爷接手你这个不贞不洁、被别的男人蓝田种玉的女人啰?”段玉苒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恼怒与恶毒! 明兰县主被段玉苒出言侮辱,脸上浮起怒色! “你一个再嫁的二手货凭什么看不起我?好歹我还是个县主!”明兰县主嘶喊道。 “大荣朝有你这么一个不要脸、下贱的县主也是丢人!”段玉苒拍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怒指明兰县主骂道,“既然你这么下作无耻,也别怪我不客气!你说你腹中的孩子是太子殿下的又有何凭据?是被人捉歼在床了、还是太子殿下给你留什么信物或写下证明了?你身为大荣县主,不自爱、自律,未婚便与男人通jian有孕,还意图栽赃太子和王爷!简清珂,你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我进宫禀明皇上,令宗人府将你押去审问!到时候盛博侯与侯爷夫人在京中恐怕就抬不起头做人了!而你的下场恐怕更加凄惨!” 明兰县主在被段玉苒骂之初想开口驳斥几句,但段玉苒连珠炮似的话令她根本插不上话! “你……你诬蔑我!”明兰县主眼里再次涌上泪,“这孩子是太子的!不是别的男人……” “滚!从硕王府滚出去!”段玉苒抓起手边的茶碗摔了过去,恰好砸在明兰县主的脚下,茶水溅湿了她的罗裙!“你不是说太子有令给硕王府吗?告诉你,就算太子殿下现在站在我的面前说要让王爷替他顶缸、当便宜爹,我段玉苒也不答应!”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说不答应就不答应?衡哥哥一定不会看着……”明兰县主已是强弩之末,犹在挣扎。 段玉苒才不想听明兰县主再胡说八道,又抓起桌上其他的东西砸过去! 门口服侍的云珠和碧珠听到里面吵起来,隐约有太子和王爷等词汇,就赶紧将其他下人遣走了,她们也站得离门口远了些。但后来又听到厅内传出东西摔碎的声音,两个婢女怕主子吃亏,赶紧掀帘子冲了进去! 只见地上有几片狼籍,明兰县主已经退到了厅口。 “云珠、碧珠,将这个践人给我赶出府去!并告诉府上门房和管事,从今以后不准盛博侯府任何人、包括跟盛博侯府有关的猫狗鸟兽踏入硕王府半步!”段玉苒怒吼道。 云珠和碧珠吓了一跳,主子这么怒火高涨的时候还真不多! 明兰县主也不用王府下人来赶,抛给段玉苒一个狠狠的眼神后转身推开云珠与碧珠出了花厅。 “云珠、碧珠,命人在王府门口撒盐~!”段玉苒怒喊道,“撒米……还是撒豆子?反正是撒除晦气的东西!” 云珠额头冒汗,王妃这真是气坏了!撒豆子是打鬼的…… ** 明兰县主的作法真是令段玉苒气得不轻,令她萌生了向太子妃揭发那个极品县主的念头!让两个极品斗去,别来烦她! 可想归想,段玉苒还是考虑“大局”!谁让她是硕王妃呢! 最后,段玉苒还是决定将这件事通过信件的方式告诉顾衡! 写给顾衡的信还未派人送走,段玉苒就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说这信是匿名信,因为文字最后没有落款留下写信人的名字!但这不耽误段玉苒知道信是谁写给自己的! 太子!竟然收到太子殿下的匿名信,段玉苒觉得自己实在是“荣幸”! 这封外表看似普通的信是由许德令亲手呈上来的,而且这个王府大总管面色十分紧张不安,在段玉苒阅读信件时脖子和眼神都比平时长了许多! 信写得并不长,只说约段玉苒在某日某时某刻在某处见面! 看完信,段玉苒将信扔进了炭盆里! 待那封信彻底化成灰,段玉苒才淡淡地开口道:“送信的人可靠吗?是太子的亲信?” 许德令垂首道:“当初王爷为太子殿下培养了六名死士,来送信的人正是其中之一。” 段玉苒叹息,顾衡果然是对太子这个亲哥哥能当上皇帝付出许多啊!如果这次太子约自己见面,和明兰县主说的那番无耻之话是一样的,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得住不再臭骂太子一顿! “去告诉送信的人,让他转告太子,我不会在外面与他私下见面的!”段玉苒坚定地道。 “王妃,这……”许德令不知信的内容,听王妃这么一说,心中甚惊!但他不知内情,不敢多想。 “要见面,就在宫里!后日我会进宫看望太子妃,就这么回吧。”段玉苒用不容质疑的口吻道。 许德令躬身站了片刻,最后还是未说什么的垂首退了出去。 在外面私下相约实在太危险!还不如在宫里装作偶遇更自然和光明正大些! 这次进宫,段玉苒还约上了齐远侯夫人段玉菱,姐妹二人一起进宫探望从入冬以来就一直生病的太子妃。 听说太子妃这一病还真是耗了挺长时间,段玉苒与之已近交恶,自然不愿进宫探望。但这次为了和太子“偶遇”,也给外人一种妯娌间亲和的印象,她再不情愿也进宫了。 冬季的皇宫再金碧辉煌,少了花朵锦簇的妆点也显得萧条。 段玉苒将刘嬷嬷也带了来,毕竟她在宫里生活快二十年,对皇宫还是比较熟悉的,如果偶遇的地点不妥,也不用跟太子费什么话,直接走人!免得被偷听什么的狗血事件发生! 宫人将硕王妃、齐远侯夫人引进了太子妃所居的殿房,殿内飘着淡淡的药汤与熏香混合的味道,还好并不令人觉得难闻。 太子妃穿着淡黄日常宫装坐在榻上,妆容简单不失高贵,但脸色和唇色微白,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施礼过后,太子妃示意二人坐,又抬眼看了看刘嬷嬷。 “有劳你们过来探望本宫了。”太子妃有气无力地道,“自从本宫病了,来东宫探病的除了于家人之外,也就是王妃和侯爷夫人了。” 段玉菱到底年纪尚轻,听了太子妃的话露出惊讶的表情,还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四姐段玉苒。 皇帝对太子的态度不明,只要他不开口说废了太子,那些维护正统的大臣们也不会跳出来替太子说话!其他的大臣们自然也不会私下与太子或太子母族、太子妃的娘家人有来往,而他们的夫人就也不会随便进宫到太子妃面前混脸熟! 太子和太子妃混到这个地步也真是可怜!但即使是这样,这对夫妻还不省心呢! “说太子妃身子不适,应该早些进宫探望,但臣妇前阵子也因天气变化而染了小风寒,怕进宫再过给太子妃,加重了您的病情。这病愈了,才与齐远侯夫人相邀而来,给您问个安。”段玉苒淡淡地道。 段玉菱是齐远侯的继室,年纪又小,而且齐远侯本人并不在京中当职,所以她被硕王妃拉到东宫来探望太子妃,倒也不会有人怀疑齐远侯是太子一派。 听了段玉苒的话,太子妃笑了笑,“硕王妃能来就已令本宫感激了。” 这话说得,倒像段玉苒这个王妃比太子妃的身份还高似的! 不愿与太子妃打机锋,段玉苒坐一会儿便说要陪段玉菱去卢贵妃那里问个安,便起身告辞。 太子妃本还半死不活的倚着榻上的大枕说话,一听段玉苒要去见卢贵妃,竟一下子坐正了身子! “去见卢贵妃?”太子妃诧异地望着段玉苒。 见太子妃身体无大碍的样子,段玉苒心中暗笑,“是啊,之前进宫都是太子妃您召见,也未曾去给贵妃娘娘请过安。曾有一次偶遇五公主,被其训说未将贵妃娘娘放在眼中。过去王爷进宫虽先到的都是东宫,但出了东宫也有去给皇上问安。贵妃娘娘代理后宫诸事,臣妇进宫来了,理应去问个安才是。” 太子妃脸色微沉,显然很不高兴段玉苒抬高卢贵妃,但她又反驳不了什么!事实就是卢贵妃现在是后宫之主! “那便快些去吧,别耽误了王妃给贵妃娘娘请安!”太子妃讥嘲地道。 段玉苒不理会太子妃酸溜溜的样子,和段玉菱福身后退了出来。 看来太子妃装病的可能有些大,至于原因就不明了。 出了东宫,段玉菱“哎哟”的长出一口气,抚着胸口低呼“真吓人”。 段玉苒见段玉菱天真可爱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有什么吓人的?太子妃又不吃人。” 段玉菱放下手望着段玉苒道:“姐姐难道不觉得太子妃的威严与说话的神情与母亲非常像吗?我一进去就有这种感觉了!” 段玉苒摇头笑道:“太子妃可没有大伯母厉害。” “可我觉得……”段玉菱还想说什么,却见段玉苒停下了脚步直盯着前方看。 顺着段玉苒的视线看去,只见一名穿着明黄衣袍的人被一群青袍内侍簇拥着走过来。 “皇……皇上?”段玉菱以为宫中能穿黄色衣服的男人只有皇上! “别瞎说!”段玉苒低声道,“是太子殿下。” 段玉菱吓得赶紧低下头、抿紧嘴!在宫里乱说错话的下场很惨,这些厉害她还是知道的! 想不到刚出东宫没多远就遇到了太子殿下,还真是巧啊!太子殿下这么急切地想见到自己吗? “参见太子殿下。” 待顾鼎走到不远处,段玉苒和段玉菱福身行礼。 太子顾鼎挑眉看了看段玉苒身边穿着深米分宫装的小姑娘……梳着妇人发髻? “殿下。”太子不认识段玉菱,不免就多看了几眼,忘了让人起身,旁边的内侍低声提醒了一下。 “起来吧。”太子回过神,抬手示意了一下道。 段玉苒和段玉菱站起身来,太子的视线就落在了弟媳硕王妃的身上。 比起青涩的少女来,段氏无论容貌、身材、还是气质,都透着正值花时女子的吸引力!难怪硕王会舍弃冰清玉洁的高门贵女,而非她不娶! “王妃今日进宫何为?”太子顾鼎微笑地问。 “回太子,听闻太子妃久病,臣妇与齐远侯夫人相邀进宫来探望太子妃。”段玉苒垂首答道。 齐远侯夫人?太子微讶,再度打量那个似乎刚到及笲之年的少女。原来她就是齐远侯的继室——小段氏。 “哦,你们有心了。”太子收回视线点头温和地道,“对了王妃,阿衡前几日寄了信给孤,托孤带几句话给王妃。咱们边走边说如何?” “……” 段玉苒心想,太子编谎的技能真是太低了! “有劳太子殿下了。”段玉苒应允。 就这样,一行人路过东宫的宫门未进,朝着宫中他处慢行而去。 刘嬷嬷拉住段玉菱,与太子身后的宫人走在一处,太子与段玉苒走有五六步远的前方。 沉默的走了一段路后,太子清咳了两声。 “听说明兰县主去硕王府闹了一场,被王妃赶出来了?”太子压低声音道。 段玉苒走在太子一步远的身后,听到他这么问后偷偷翻了一个白眼。 “回太子殿下,是有此事。” “她去闹什么?”太子试探地问。 段玉苒深吸了一口气冷声地道:“明兰县主说她怀了王爷的孩子……” “殿下!”后面的宫人发现惊呼! 段玉苒也吓了一跳,因为她看到走在前面的太子一脚踩偏脚下的石板路,险些摔进旁边的常青矮树丛里!多亏顾鼎身手还算矫健,及时站稳住了身子! “你说什么?”太子站稳后猛的转身瞪着段玉苒低吼,“明兰她……她……” 啊?太子不知道明兰县主有身孕了? 段玉苒也傻了眼!那个明兰县主,说谎跟真的似得,还什么太子的命令……敢情太子都不知道她有孕了! 定了定神,段玉苒挺直脊背轻声道:“是,明兰县主那日到王府,以殿下您的太子之位作要胁,要进硕王府。还说是奉了您的命令到王府跟臣妇说那些话的。” 简清珂,真别怪我落井下石!实在是你做得太过分! 太子原本激动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段氏,你说得可是真的?”太子沉声问道。 “臣妇不敢妄言。”段玉苒的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你这个太子享了艳福,惹了孽债,却要让硕王背黑锅! 听太子方才的口气,想必已经知道万寿节那天晚上与自己春风一度的女子就是明兰县主!但都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就没有和明兰县主挑明过、也没想过给明兰县主一个说法?睡就白睡了?亦或是也怕影响了自己的太子之位装聋作哑! 太子沉默了,留着八字胡的脸上挂着冰霜! 段玉苒在寒风里站得久了,感觉有些冷,又不敢打扰太子的沉默,只能心中暗骂几句。 良久,太子才叹了口气道:“孤知道了,令硕王妃为难了。” “殿下言重了。”段玉苒皱了皱眉,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打算如何安置明兰县主?臣妇斗胆说一句,她简清珂是休想进我们硕王府的!王爷敬重太子殿下,甘愿为您赴汤蹈火,但这种羞辱的事如果也要他来替您承下,实在是……” “王妃放心,孤绝对不会做这种无耻的事伤害阿衡!”太子恼怒地低吼,“王妃竟是如此看孤的吗?孤是阿衡的亲兄长!” 段玉苒立即深福下身,拔下头上的两枝步摇请罪道:“臣妇失言,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握了握拳,看着除了钗饰请罪的硕王妃,压下心中的怒气硬声道:“硕王妃起来吧,这件事孤会给你和阿衡一个满意的答复!” “谢太子殿下。”段玉苒站起身后退了两步。 太子没再说什么,身形一转大步往回走! 段玉苒则没动地方,待太子从面前走过之后,她低垂的脸上露出嘲弄的笑容。 太子带着人走了,刘嬷嬷和段玉菱从不远处疾步走了过来。 “四姐姐,你怎么惹怒了太子殿下?”段玉菱担心地询问,“会不会有事?硕王又不在京中,万一……” 段玉苒将手中的步摇缓缓插入发间,勾了勾嘴角道:“不必担心,太子殿下宽宏仁厚,纵然我言语上冲撞了殿下,殿下也不会怪罪的。” 刘嬷嬷也担心地望着段玉苒,她虽然不知道太子和王妃之间说了什么,但她可是看出太子气得不轻!王妃都自除钗环谢罪了,这得多严重啊! “走吧,去给贵妃娘娘请个安,再去给淑妃娘娘请个安,咱们就可以出宫了。”段玉苒心情大好地道。 -本章完结-   ☆、155.低调行善 卢贵妃想给齐远侯府塞个卢家女的想法破灭后,是一眼也不想见到段家姐妹!省得自己闹心! 所以,段玉苒和段玉菱请安时,被宫女以贵妃娘娘身体不适给拦了。 卢贵妃不想见她们更好,本来也不是诚心想请安,只是为了和太子巧遇、堵太子妃的嘴罢了! 从卢贵妃的宸坤宫出来,段玉苒等人又去给郑淑妃请安。 郑淑妃是个美丽又快乐的女人,只是进宫以来都未有过身孕,没有诞下皇子或皇女。好在郑淑妃也不是个怨天尤人的女子,身处高位的她不缺吃穿用度,皇帝对她的宠爱不比对卢贵妃的少。 因为郑淑妃没能为皇帝诞下子嗣,膝下养着的公主也是宫中一名死后给了小小殊荣的妃嫔所生,所以卢贵妃并没有将郑淑妃当作对手,两人平日是井水不犯河水! 段玉苒曾经脑洞大开的想过:郑淑妃之所以没有孩子,会不会是因为应国公,即她的堂兄是镇边大将军、手握兵权,皇帝有所忌惮才不让她生下有着皇室与郑家血脉的孩子?真是宫斗剧看多了,难免会多想一些。 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中,真正心思单纯、良善的女子是活不长的,即使活下来恐怕也是默默无闻地缩在角落里红颜虚耗成白发! 郑淑妃虽有应国公府做靠山,但她本人也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只要利益不冲突,段玉苒还是愿意多和郑淑妃来往的。 “前几次你进出后宫都是匆匆忙忙的,本宫想派人去请你来坐坐也是请不到人。”郑淑妃笑米米地望着段玉苒道,“想不到这次你过来,还带了齐远侯夫人一起,真是太好了。” 后宫女人都守着那么一个真男人,平日里娱乐也少,宫外的女眷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宫,所以能有人进宫陪着说说话也真是高兴。但也不是什么位份的妃嫔都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现在大荣后宫有这种特权的也就卢贵妃、郑淑妃和太子妃了。 “是臣妇失礼了。只因前几次在东宫得太子妃召见后都是心事重重,怕来给您请安时流露出来令您担心,便直接出宫了。”段玉苒歉然地道。 郑淑妃焉能听不出段玉苒话中隐讳的意思,便叹息地道:“太子妃那个人啊……到底太子与硕王兄弟感情深,你便也多让着她些,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不必理会她就是。” 提到太子妃,郑淑妃的语气中有着毫不掩饰的轻忽与鄙视。 “是,谨尊淑妃娘娘教诲。”段玉苒起身福了福,段玉菱慢半拍的也站起来福了一下。 郑淑妃见段玉菱举止可爱,不免就喜爱几分,招手让其上前,“侯爷夫人上前几步,让本宫好好看看。” 段玉菱看了一眼段玉苒,在堂姐鼓励的眼神下垂首走上前,“淑妃娘娘。” 郑淑妃扶起段玉菱打量,近看这位齐远侯继室明明就是个刚刚长开的小姑娘!忠勇伯夫妇为了保持与齐远侯的姻缘关系,也真下得去狠心! 不过,一个庶女而已,能让她成为侯爷夫人在忠勇伯夫妇心中已是给段玉菱莫大的荣幸了吧! “今年多大了?”郑淑妃柔声问道。 “回娘娘,臣妇再有四个月就满十五了。”段玉菱羞涩地答道。 真是造孽啊!这孩子竟然还未及笲! 大荣女子平均出娶年纪均在十六七岁左右,当然由于特殊原因早嫁也是有的。十三四岁就被送去给男人当继室,着实可怜。 郑淑妃拉着段玉菱又问了好些话,还说让她常进宫陪自己聊天云云。 段玉苒见郑淑妃似乎很喜欢纯真尚存的段玉菱,心中便有了思量。 从郑淑妃那里离开,段氏姐妹往宫外走时,段玉苒便对段玉菱偷偷叮嘱道:“方才淑妃娘娘不是说让你常到宫中走动、陪她聊天吗?你便十天半个月的进宫来给娘娘请个安吧。” 段玉菱有些胆怯地道:“我……我不知道跟淑妃娘娘说什么啊?姐姐陪我一起?” 这个傻丫头!段玉苒摇头笑。 “玉菱,你还小,有些事怕是看得不长远。只想着有忠勇伯府作依靠还不够,你总得为自己的将来着想一些才是。如果你得淑妃娘娘喜爱,以后不但可以借此多结交一些高门或官家女眷,也多了一个靠山。”段玉苒语重心长地道,“待倩姐儿、仪姐儿和定哥都长大了,你也是要有自己的孩子的。” 段玉菱小脸通红,头垂得低低得,“姐姐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段玉苒被段玉菱害羞的样子逗笑,抬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叹息。 在宫门处姐妹道别各自上了马车,分道而行。 段玉菱坐上马车后心情激动,回味着今天跟段玉苒进宫遇到的种种,以及段玉苒见到太子妃、太子、淑妃娘娘时不同的表情与态度,她心中升起万分崇敬!自己如果能像堂姐那样与上位者们周旋自如就好了! 再想到段玉苒提到将来自己也会生下侯爷的孩子……段玉菱的脸又红了。可是,侯爷上次回来依旧没与她圆房,还带回来一个妾! 虽然回来那阵子侯爷一直宿在书房,既没到她的正院,也没去妾室那里,但段玉菱还是不免有些失落。自己是父亲和母亲送到侯府来照顾倩姐儿她们的,并不是侯爷中意的女子,所以才会不愿和自己圆房吗?那即使将来圆房了、生下了孩子,侯爷和父亲、母亲会善待她的孩子吗? 脑子里杂七杂八想了许多,段玉菱的心情略感沉重。 ** 太子如何解决明兰县主的事,段玉苒一直持观望态度,之间又参加了两家的宴请,均未见盛博侯夫人的身影。 十一月初六,京中又下了一场雪,比上一场雪大了些,也因为天气冷站住了。 段玉苒一直没收到顾衡的回信,不禁有些担心。 顾泰年说过,兵营的将领们偶尔会命士兵凿开河上的冰面,让士兵在刺骨的河水的冬泳!很多体质弱的士兵撑不住病倒或冻伤! 顾衡虽然小时候在宫里受过一些磨难,但终归是一直过着富足的锦绣生活,万一挨不过去…… 又打包了一堆厚实的衣服、鞋子和吃食命人送去西大营,段玉苒数着日子盼顾衡回府。 雪后放晴几日,吴娘子登门求见。 三家被太子妃收到手里的铺子中撤下来很多曾经是硕王精挑细选录用的人。顾衡对他们的安排也十分妥善。 因为这些人不能全部留在京中,所以经过征询大家的想法,想自谋出路的、每人发五十两补偿银子,便可以离开;想继续追随顾二爷的,就分到其他地方的铺子里做事。 经过这次事件,段玉苒才知道顾衡在京中只有两份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产业:无量酒庄、万丰米行。不过,顾衡依旧是幕后隐形的大老板。 吴娘子夫妇是愿意继续追随硕王的人之一,而且他们也知道顾衡的真正身份。在其他追随者都被分去外地的铺子当职后,吴氏夫妇却奉硕王之命的留在京中待命,这一待命就是小半年!如今他们夫妇和那些被天针楼辞退的针线娘、绣娘们住在一个大宅子里,平日无事可作。 “再开家天针楼?”段玉苒挑眉看着吴娘子。 不得不说,吴娘子其实也算是个有经商头脑的女人!只是她没有大野心,甘愿与丈夫做普通的小民、站在某株大树下过安稳的日子。 但吴娘子这样的女人终究与那些安心在家服侍老人、照顾孩子、洗手做羹汤的女人不同,她在玉环阁和宝珑斋做事多年,闲是闲不住的。 “启禀王妃,宅子里的绣娘和针线娘们整日无所是事,实在是闲不住,就绣了些帕子、镶边子和做了些小娃儿穿的小衣托小人夫妇送去布庄、绣坊,看能不能卖了或代卖。想不到那些布庄、绣坊见了那些东西竟喜欢得很,还跟小人夫妇商议着要多订些。”吴娘子小心地道,“小人夫妇寻思着,咱们这些人都是由王爷雇佣着的,私下里做私活儿总归是不好。与其让旁人赚了那钱去,何不……何不替王爷效力?” “怎么,是每月送去的银钱与用度不够吗?”段玉苒听说绣娘和针线娘们卖东西赚钱,以为是王府的管事们轻忽了她们。 “不,不是的。”吴娘子连忙澄清道,“王府每月送去的用度很足,甚至用都用不完!大家平日不出门,吃穿用都由王府供应着,发的月钱几乎也是没怎么动。就是……就是实在闲得心慌了。” 原来是这样。段玉苒放下心来。 “再开一家与天针楼相似的绣坊或针绣楼不是不能,只是怕引起太子妃的猜忌。”段玉苒叹息地道,“那边王爷刚将三个铺子移交给东宫,这边又再支炉灶,怕是不妥当。” 憋屈?没办法,这就是考虑大局的弊端! 吴娘子的眼珠转了转,轻声道:“小人斗胆说几句。宝珑斋是太子妃的嫁妆,琉光阁还是王妃您的嫁妆呢。难道为了避开太子妃名下的生意,王妃还要将琉光阁关了不成?京中绣坊、酒楼、金银铺子无数,难道太子妃做了,旁人就都不能再做这生意了?况且,王爷名下的酒庄和米行,对外大家以为都是一位陈爷的买卖,可那帐本不都是送到王府里来的嘛。” 其实,段玉苒的心早就蠢动了!看着于家人糟蹋了顾衡之前的心血,她生气、怨恼、甚至想抢回来!也动过开同样铺子安置那些被于家人赶走的掌柜和伙计的念头!但,还是“大局”两个字压灭了她的心火。 今天吴娘子所说的话正戳中她的心思,不免又心眼儿活动起来。 “这个……我还是与王爷商量一下吧。”段玉苒含糊地道,“那些绣娘和针线娘做出来的活计先送一些到琉光阁去代卖也成,多几家铺子卖得也快,也让她们多赚过年的钱。” 是啊,都十一月了,眼看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吴娘子是个聆曲而知音的妙人儿,也不再就此事多劝,转了话题说起京中一些趣闻。 东盛郡王府的世子娶了卢安伯府的小姐后,郡王府里就隔三差五闹得鸡飞狗跳!若是关起门来在府里闹也就罢了,偏那郡王世子像是怕外人不知道家里那些丑事一般,常顶着被抓花的脖子和脸出门晃悠!和狐朋狗友在酒楼喝酒时也不避讳地大骂家中的世子夫人是个不贤无德的女人,早晚要休了她云云! 普通人很难与高门贵族有接触,但这不耽误他们对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太太和公子爷们所做的荒唐事感兴趣!一丁点儿的风声都能很快传开,而且还是添油加醋、逐步完善的传播开来! 据吴娘子说,东盛郡王府最近两三个月基本承包了京中茶肆、酒楼里京城百姓的谈资! 相比起东盛郡王府的热闹,盛博侯府却出奇的安静!之前盛博侯夫人的寿宴时还热闹了一阵子,但万寿节后就格外的低调! 京中高门贵府太多,原本盛博侯府的安静也不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只是最近半个多月,府里发卖了不少下人,又采买了一批新人,人牙子进进出出侯府好几趟!虽没有大动静,但这也有些怪异。 段玉苒对东盛郡王府顾泰年怎么折腾并不感兴趣,倒是盛博侯府动向让她上心几分。 吴娘子陪着段玉苒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段玉苒在她出门前又叫住了人。 “之前我就想将琉光阁的器物与脂米分的售卖分开,也曾让王壮打听过云罗街上可有往外租兑的铺子,后来因为发生了一些事便搁置到现在。既然吴掌柜现在有空,不如请他帮王壮一起再找找看,有合适的、铺面大些的就租下来吧。”段玉苒轻描淡写地道。 吴娘子眼睛一亮,福身道:“王妃放心,小人夫妇一定尽心力为您寻到!” 段玉苒笑了笑,又让碧珠去厨房拿起点心给吴娘子带回去。 ** 不知今年的冬天是不是特别冷,往年到了十二月才下第一场雪也是有的,但今年十一月就连下了四场雪!其中还有一场非常大的雪,约及成年男子膝盖那么深! 雪下到这么勤、这么深,就有点成灾的迹象了!听说城外贫户所居的房子有被雪压塌的,城西平民宅子也有被压坏的,还有一些牲畜被冻死。 虽说是灾,却也不是大灾,但京中一些高门望族还是开始在街上设粥铺救济。 段玉苒也想过施粥,不过在其他府邸未行动的时候,她只让许德令着手准备,没当那个出头鸟!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京中高门中竟是成王府第一个开门施粥!成王妃打着为嫡孙祈福、行善救济灾民的理由作了先行者。 之后便是应国公府及几家侯、伯府纷纷开始行动,段玉苒这才让许德令到王府所在的街口设粥棚。 施粥两天,段玉苒在第三天时穿了较普通的衣装绕到街口看施粥的情况,入目所见却令她格外揪心! 大荣多年无战事,皇帝又是个勤政爱民的帝王,所以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但即使是太平盛世,也避免不了有贫苦之人的出现。 段玉苒看到很多蓬头垢面、裹着脏污露絮棉袄,脚下趿着露洞鞋子的百姓端着缺口碗站排等着领粥。还有妇女背着、抱着孩子,孩子的小脸儿冻得通红…… 来领粥的人多是妇孺,队伍还算井然有序。 段玉苒曾吩咐过许德令:虽是施粥,却不可水多米少,尽量浓稠一些,再给配两匙小咸菜。 粥棚前的一幕令段玉苒心中不适,当晚便失了眠。 自己穿越到大荣,虽在忠勇伯府度日艰难了些,但也没缺吃少穿过!所以对民间疾苦的体会并不深,今日所见令她受到震撼的同时也在反省!自己是不是被这个时代高门中的丑恶熏染太久,失了本真?认为自私自利才是生存之道?若真是这样,自己的路恐怕是走偏了! 难道自己穿越过来就是为了和人玩心计、搞宅斗与宫斗?当自己乐此不疲想着如何与忠勇伯夫人形成利益关系、与太子妃两两相厌、与卢贵妃斗智斗勇、小心翼翼的过日子时,曾经受过高等教育、新时代文化熏陶、自强自爱的那个自己正在真正的“死去”! 融合、学会生存是正确的,但失去真我却是错的! 翻覆了一夜,第二日段玉苒便命人备车,去范府求见范太太。 自从成为硕王妃后,段玉苒与范府的往来从未断过。但逢节日必备礼品送到范府,偶尔也会过来探望义母范太太。 范府也在施粥,只是范大学士毕竟是文臣,家底也有限,所以每日施粥有限。只在早晚饭时施两木桶的粥,施完便收了棚子。 段玉苒到达范府时,刚好是早上的粥施完了,仆役们正往府里抬家伙。 下马车时再次看到那些离开的褴褛身影,段玉苒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范府内院,范太太、范大奶奶和范六奶奶都在候着段玉苒的到来。 宾主施礼落座后先唠了几句家常,段玉苒就迫不及待的切入正题。 “义母,我想联合几位文臣府上的女眷做一次善事。”段玉苒对范太太道。“想请义母在中间说和。” “善事?是多搭几间粥铺吗?”范六奶奶口快地问。 “现在京中各府都在施粥,想来那些贫户和灾民们的温饱暂时是有保障的。”段玉苒摇头道,“倒是我昨日看到一些领粥的人身上还穿着夹衣、单鞋。听说不但京外有百姓的屋子有被压塌的,城西也有不少百姓受了灾。我们能力有限,不能帮他们重建家园,但将中不常穿或已不穿的衣物送给他们也是好的。” 段玉苒想到上一世给贫困地区捐衣捐物的事,古时也有人这么做啊!既然自己看到了、又动了这个念头,何不付诸于行动! 范家女眷对视一眼,沉默下来。 这种施舍衣物的善举不是无人做过,只是京城中比较少见而已。因为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即使有难民、灾民也不会轻易放进城来,免得作乱! 段玉苒见范家女眷犹豫,心不禁一沉。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王妃所说的善事真是大善。”范太太打破沉默微笑地道,“但联名各府女眷救济贫民和灾民衣物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段玉苒肩膀一垮,随即又挺直身子回以微笑道:“义母说得是,我也只是头脑一热、心头一软有这么一个想法。” 范太太点点头,脸上的温和的笑容一直不变,却没再说什么。 坐在一旁的范六奶奶表情有些不自在,似有什么话要说,又不好当众说出来似的。 范大奶奶沉思了一会儿后问道:“王妃既有这样行善积德的想法,为何是想联合文臣府上的女眷去做,而不是与那些世家贵族府上的女眷联名或单独以硕王府的名义去做呢?” 段玉苒也不隐瞒地答道:“王爷是留在京中开府的亲王,我若以硕王府的名义做了这件事,王爷与我固然能得到好名声,甚至得到百姓的拥戴。但这并非是好事,想必义母与大嫂子、六嫂子都明白我的意思。” 当今圣上对太子的态度一直不明朗,七皇子在卢贵妃的安排下已经开始有了拥护者,这未来能坐上龙椅的人还不一定是谁呢! 硕王是亲王,也有封地,但皇帝却令其在京开府,并不让其远行。其中深义难免会令人多琢磨一番! 段玉苒顾忌的是,如果以硕王府名义捐了衣物、出了风头,给硕王积下了好名声,并不一定是福、没准是祸!到时候引起太子的猜忌,令兄弟反目…… 范太太听了段玉苒的话后脸上露出微讶的表情,然后神情又变得更加温和了。 “我明白王妃的意思了。”范太太点点头,和气地道,“这件事我与老爷商议一下,看联合哪几位文臣府上的女眷妥当,会尽快告知王妃的。” 段玉苒的脸上露出惊喜,虽然不明白范太太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态度,但这起码是个好的结果! 段玉苒告辞离开时,范六奶奶自告奋勇要出来相送! 走出范太太的院子,范六奶奶就忍不住对段玉苒道:“请王妃别误会母亲之前的态度不明。建粥棚施粥这种善行比较简单,但捐衣物出去却的确要慎重而行才是!” 段玉苒沉思了一下,顿时恍然! 古人思想保守,衣物属于私人之物,只有幼儿的衣物可以转赠。因为衣物很容易被人拿去利用做不好或害人的事!况且,男人的衣物还好,女子的衣物若被不良之人得去,怕是要坏了名声!到时候行了善却被泼了脏水,真是不值! 一明白这个道理,段玉苒顿时泄气!自己终是太“单纯”了啊。 范六奶奶见段玉苒又垮了肩,赶紧又安慰道:“你也别灰心,母亲不是答应了吗?当年公公在外任职时,听说也曾救济过难民衣物!所以这件事母亲会想出好办法的!” 段玉苒不太乐观地沉声道:“可义母为什么会突然又答应了呢?之前明明是犹豫的。” 范六奶奶眨眨眼,她也不知道。 段玉苒只能叹气,看来自己刚燃起来的穿越奋起斗志,又要被泼盆冷水了。 范太太正院的屋子里,范大奶奶为婆婆奉上新沏的茶,与段玉苒有着同样的不解。 “母亲之前明明是不想答应硕王妃的,为何……” 范太太端起茶来吹了吹,又抿了一口,放下茶盅时慈和地笑道:“硕王这个媳妇选得不错。心地善良、又有脑子,只是处世经验欠了些火候。” 范大奶奶不懂,但也没插嘴。 “我听硕王妃之前说的那些话,的确是不愿迎合的。”范太太叹道,“我当她是想利用此事为硕王博好名声。谁知你一问、她一答,我才晓得她是真心想做善事。没准做这件善事的时候,还要隐去硕王府的名头呢。” 范大奶奶也是个聪明的,听婆婆这样一说便明白了七八分。 “硕王妃选择要与文臣府中女眷合作,也是为了低调行事吧?”范大奶奶弯唇道。 “唉,世家高门府里那些人啊,每作一件事都要想着太多得失利弊,等她们想明白了、也该春暖花开了!”范太太摇头笑道。 范大奶奶一向表情刻板的脸上也有了笑容,“那儿媳这就命人传话下去,各房主子与仆役有不要的衣物捐出一两件出来救济贫民和灾民。” “去吧,也不要勉强哪个。”范太太叮嘱道,“收上来的衣物要仔细检查了,该撕掉的撕掉、该剪的的剪掉、该换面子的换面子!为了以后不出麻烦,只能在送出去前麻烦一下了。” “母亲放心吧。”范大奶奶福身退了出去。 -本章完结-   ☆、156.明兰嫁人 范太太的办事能力是非常有效率的,第二天下午范六奶奶就亲自到硕王府给了段玉苒确切的答复:内阁大学士中有三位的夫人愿意参与此次衣物捐赠,另国子监祭酒的夫人赵氏也愿意参与。 虽然算上自己和范府才六家愿意捐赠衣物,却也令段玉苒十分振奋和欣慰了。 “麻烦六嫂子还特意跑一趟了,派府上的仆役来传个话便是了。”段玉苒有些激动地握着范六奶奶的手感激地道。 范六奶奶抿唇笑了笑道:“母亲还有一些其他的话让我转告给王妃呢,怕下人传不明白话,写信又怕写得不详尽,王妃有不明之处还不能马上得到解答。” “义母是个心细的人,玉苒感激不尽。”段玉苒眼眶微湿、真诚地道。 范六奶奶拍了拍段玉苒的手,接着将范太太交待如何将准备捐献的衣物加工处理过之后再拿出去捐,还有哪些衣物不能捐、有什么忌讳等等都详细说了一遍。 段玉苒认真地听着,心中对范太太的感激与敬爱更多了。 “母亲说了,虽然这次召集的太太们不多,但这京中各府喜欢沽名钓誉的人可不少。只要这次咱们先做了,随后必定有人效仿,到时候受益的便是难民和灾民了。”范六奶奶道。 听了这话,段玉苒脸颊微微发热。施粥这件事上,自己可不就是称观望,见有人行动了才命许德令搭粥棚的吗? “母亲还说,王妃若是不介意,便将这次发起善举的好名声让给她老人家吧。她老人家可是多年没在外面风光过了,想借着这次传个美名。”范六奶奶掩口笑着、调皮地道。 段玉苒别过脸用帕子拭了一下眼角,转过头来时眼中有泪地笑道:“本来这件事就是义母成全的,玉苒怎敢将跟义母争抢。” 范太太明白自己为了不让硕王府太出风头,才会向她求助,所以才特意这样说的吧。 范六奶奶又笑段玉苒爱哭,好生安慰了几句。最后不放心又将范太太交待处理衣物的方法说了一遍,才起身告辞。 送走了范六奶奶,段玉苒将许德令和刘嬷嬷叫来按着范府所做的那样吩咐下去,并让他们一定要严格检查捐上来的衣物,并且不要强迫下人捐。毕竟只有发自内心的善行才是真善。 硕王离开前就吩咐过,自己不在期间,所有事都听王妃安排。所以,许德令和刘嬷嬷没有任何犹豫的下去执行,不过两个时辰的工夫就收到了好十来件厚衣物和四条旧被子。从仆役中就能收到这么多捐献已属不易! 段玉苒的衣服都太华丽,就捐了两条新被褥。正院的丫头们都害羞,不愿捐自己的衣服,可不捐又怕被旁人比衬下没面子,就捐了铜钱用在施粥上。 仆妇们又连夜将衣物、被褥处理了一番,刘嬷嬷、云珠与碧珠仔细检查过后才装入箱中。 一切准备妥当,次日天一亮就将两个大箱子装到马车上,运送至范府。 东西收集上来了,捐到哪儿、怎么捐,范太太都想好了。女眷们自然是不能亲临现场去把这些东西送给难民与灾民,就由各府派来的小厮跟着范府的管事去行事。 待到傍晚,王府派出去的小厮回来了,如实向王妃段玉苒禀报了今日的捐献之事。 段玉苒听完后连连点头,那些捐献的衣物与被褥都送到了真正有需要的人手中,她也就放心了。 几位大学士夫人和国子监祭酒夫人的义举很快传遍了京城,引进百姓们的热议与赞美!也不知是从哪儿听到的消息,连硕王妃参与了捐献的事也被人知道了! 本来硕王府的粥铺里粥就因浓稠而被人感恩赞美过,现在硕王妃又捐了衣物与被褥,就更引起好感一片! 段玉苒知道后并没有感到很高兴,却也没有多少担心,毕竟赞美最多的还是范太太。 正如范太太所料,她们开了个头儿之后,京中几户高门和世家纷纷行动起来,也开始捐献衣物和被褥。 此事被皇帝知道后非常高兴,下旨给所有在这场小雪灾后施粥的府上发一面“善”字匾!匾上的“善”字是皇帝亲笔所题! 别小看这块匾,这可是皇帝御赐之物!别说皇帝赐你块木头匾,就是给你一块河边捡来的石头,那都是“圣物”! 不但如此,皇帝还让卢贵妃在宫中设宴犒赏参与善行的夫人们! 段玉苒暗笑:皇帝真是个抠门儿的皇帝啊! ** 吴掌柜和吴娘子都是办实事的人,眼光也很好!很快就在云罗街找到了一间面积虽不大、位置却很不错的铺面! 这间铺子位于街角,是二层楼的铺面。但正因为是在守着街口,所以面积狭窄。 段玉苒觉得卖绣品和脂米分倒也不需要多大的铺面。针线娘和绣娘接活后可以在宅子里做,然后再拿到铺子里去交给客人,没必要吃住、做工都在铺子里。 与吴娘子商议过后,段玉苒就拍板将这个铺面租下来!租金没有动用王府公中的银钱,而是段玉苒从自己嫁妆的压箱钱里出了。不是说当作自己的嫁妆吗?自然得自己掏钱了! 卢贵妃奉皇帝之命设宴犒赏行善的夫人们,段玉苒想躲也躲不了,便大大方方进宫去了。 宴会上,各位夫人表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笑容满面的打着招呼,段玉苒也是如此。就连看到那位如愿以偿为儿子娶了卢安伯府小姐的东盛郡王妃时,她都是笑米米的,仿佛没看到东盛郡王妃脸上僵硬的假笑! 宴上,卢贵妃敬了众夫人三杯酒,众夫人不敢推辞都一饮而尽,段玉苒也品尝了一下宫中的贡品佳酿,觉得味道还不错。 犒赏宴只进行了一个时辰左右就散了,众夫人出宫乘自家马车回府。 段玉苒不擅饮酒,也不喜饮酒,但三杯佳酿也不至于让她醉了,只是耳朵和脸颊有些发热而已。 马车离开宫门行驶一段路后,在段玉苒昏昏欲睡时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车内的云珠微拨开厚布帘问车夫。 “回王妃、云珠姑娘,是有支送嫁的队伍从对面过来了,咱们是否避让?”车夫恭敬地问道。 段玉苒已经醒了过来,听说是送嫁的队伍便笑道:“别耽误了人家的良辰吉时,让让吧。” 车夫应了一声,牵着马避让到路旁。 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段玉苒又感到奇怪。这送嫁怎么没有吹吹打打啊? 道路两旁同样给嫁妆队伍避让的百姓也好奇的议论纷纷,段玉苒将车窗扇板拉开,用手指挑开帘子向外看。 寒冷的空气窜进来,令段玉苒脸上的燥热减轻不少,人也更清醒了些。 “这是谁家成亲啊?怎么不见新郎,倒是新娘子的哥哥在前骑着高头大马开路的?”有百姓低声议论道。 “就是!更奇怪的是嫁妆咋还走到新娘子花轿的前头了?” 新娘子的嫁妆通常是跟在花轿后面,若是嫁妆抬数多的话,还有十里红妆一说!常有人描述十里红妆的壮观,是第一抬已经进了新郎家,最后一抬还没出娘家门!要是让嫁妆在前,新娘子得什么时候才能进新郎家的门啊! 段玉苒向外看了看,抬着嫁妆箱子、穿着红褂的挑夫们两人一组的从眼前经过,向后望去看不到尾! 看了一会儿嫁妆队伍,段玉苒没了兴趣放下车帘,刚想关上车窗扇板时,外面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 “喂!喂!张三哥、石五弟,我打听到是谁家嫁闺女啦!” “郑老二,是谁家娶媳妇、谁家嫁闺女啊?是不是京中哪个公侯府上?” 能出这么多嫁妆的娘家肯定非富即贵啊! “还真让张三哥给猜着了!”挤过人群来报信儿的男子大声地道,“是盛博侯府的县主出嫁!” 看热闹的百姓叽叽喳喳起来,有的说“难怪”、有的说“刚才某某好像说了”…… 马车里的段玉苒一愣!没想到会是明兰县主出嫁!她要嫁给谁?进东宫?成为太子的妃嫔? 转念一想,似乎又不对! 东宫太子纳妃妾,用不着抬嫁妆吧? 外面的百姓还在热议着。 “嫁给哪家啊?怎么不见新郎?” “听说是嫁到江西周家去!是嫁盛博侯夫人的侄子。那嫁妆是先抬到船上安置好,新娘子才上船。所以是嫁妆在前、花轿在后!” 明兰县主要嫁给表哥,那她腹中的孩子…… 段玉苒身上冒出一层冷汗。 太子说过会解决明兰县主的事,她还以为太子会将明兰县主接进东宫当妃妾!但自己显然想得太天真了! 太子不可能让怀着自己血脉的女人嫁给别的男人!除非……除非明兰县主腹中的孩子已经没了! -本章完结-   ☆、157.王爷变了 段玉苒病了,是风寒。她就想:人真的是不能随便撒谎,造了口业就会回报到自己的身上! 她去探望太子妃时撒谎说自己得了小风寒,所以才不能进宫探病,结果这就真得了风寒。 在古时,风寒若是拖久了也要人命!许德令和刘嬷嬷焦灼不安,私下商量着要不要告诉兵营里的硕王! 段玉苒先是烧了一天一宿,刘嬷嬷硬给她灌了白太医开的药后才慢慢退了烧。但整个人却觉得虚软得厉害,连张嘴说个话都喘不停。 云珠一日多次的用帕子沾了蜂蜜水拭段玉苒干裂的双唇,心疼得直掉泪! 明明进宫赴宴前还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人就病得起不来了!不是说做了善事就积了功德吗?自家王妃反而病倒了,佛祖和菩萨是不是弄错了啊! 若是段玉苒知道云珠这么怀疑佛祖,都得笑出声来!还得教训一下这个丫头,不准乱想。 人一生病,连心都软弱起来,段玉苒愈发的思念顾衡了。明兰县主闹王府被赶出去、自己给他写了一封信,至今还没收到回信呢!也不知他怎样了…… 硕王妃生病惊动了皇帝,派内侍总管吴奎到硕王府探望。 吴奎可是皇帝身边正当红的内侍总管,也是最信任的一位!皇帝派他过来,与御驾亲临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隔着屏风,吴奎将皇帝的口谕带到,无非是让硕王妃安心养病云云。同时皇帝还赏了一堆金贵的药材与补品。 段玉苒对皇帝的关心并不感动,甚至还有些怨念的想:若是您真的想施恩惠给我,倒不如将王爷放回来! 转眼十二月,就要到腊八了。大荣人对腊八这个节气还是挺看重的,家家户户只要凑得齐,是一定要喝腊八粥的。 段玉苒的风寒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落下吸到冷风就咳的毛病。白太医来看过,又开了一副药让先喝着。 可段玉苒记得前世有人说中药喝多了也不好,是药三分毒嘛。所以,她就让婢女给自己炖冰糖雪梨汤喝。 腊八这天,段玉苒吃了腊八粥后休息了一会儿,正准备喝冰糖雪梨汤时,就听到有小丫头子尖声喊道:“王爷回来啦!王爷回来啦!” 正服侍段玉苒喝冰糖雪梨汤的云珠皱起了眉头,扭头对彩珠道:“哪个不知规矩的乱喊乱叫?彩珠,你去教教规矩!” 彩珠因小丫头子的叫喊沉浸在喜悦里,但见云珠这副清冷的样子,赶紧收起笑容应了声“是”,就出去逮那个不懂规矩的小丫头了。 待彩珠一走,云珠的脸上就浮起欢快的笑容,对已经呆怔的段玉苒道:“王妃,王爷回来了!” “哦……”段玉苒还有些如梦似幻的感觉,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云珠放下汤盅,召唤碧珠服侍王妃更衣! 段玉苒也有些小兴奋,在碧珠往她头上插钗饰时,特意自己挑了两支让碧珠插上。 还不等段玉苒在苍白的唇上涂些胭脂,就听到院子里的仆婢们恭敬地请安声。 沉重的脚步声到了门口,厚帘子被掀起来,脚步声又朝里间移来。 段玉苒马上起身相迎,在明间里与归来的硕王碰了面! 这……这个男人是谁啊?段玉苒在看清面前的男人时愣住了! 剑眉飞扬、狭眸微挑、鼻挺唇红、身材欣长、宽肩窄腰……咳咳,这是谁啊? 男人的眉挑了挑,唇角微挑愉悦地道:“王妃不认识本王了?” 段玉苒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巴慢慢往下掉,嘴不雅的张开了。 云珠和碧珠同样是惊讶万分!眼前这个又高又俊朗的男人是她们王爷?那个……九月份王爷离开的时候还是……嗯,外面的丫头是怎么认出来的? 其实她们主仆三人不知道,全王府的下人都惊呆了!如果不是许德令亲自将顾衡迎进来,没准都不会放这个“冒充”王爷的男人进府!正院的丫头平日哪敢正眼看王爷,见许德令陪伴在侧,还一口一个王爷,她们习惯性的就福身行礼了。 哎哟,这真是天上掉馅饼了!本以为自己嫁了个被京城贵女们嫌弃的胖子王爷,谁知道却是拣了一个帅哥当丈夫!难怪都说大部分胖子都是颜值潜力股,段玉苒没想到自己就幸运的遇到了! 果然多做善事是有福报的! “王爷模样有些变化,妾身一时竟没能认出来。”段玉苒迎上前福了一礼,起身时笑吟吟地道。 顾衡在书房已经换了一身过去的袍子,虽有有些肥大,但用腰带缠住也凑合能穿。腰带紧紧缠着他已经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腹,将整个人显得更加瘦削! 妻子惊讶的目光令顾衡很是满意,这三个月的苦吃得也值了! 夫妻二人坐到榻上,婢女们开始忙碌起来,拨炭盆子、端茶水…… 顾衡打量了两眼段玉苒后皱起眉头,“听许德令说你前阵子病了,现在看脸色果然是不好,太医是怎么给看的病?一群庸医!” 段玉苒摸了摸脸,想到自己本打算涂胭脂的,但听到他进院子的声音一着急就忘了。 “已经好了,只是病气还未全褪而已。”段玉苒笑道,“王爷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不走了。”顾衡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后道。 “……”病中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段玉苒却觉得有些尴尬和无话可说? 丈夫离家许久归来,做妻子的应该激动的扑上前投入怀抱嘤嘤而泣吧?自己这种淡定是怎么回事? 顾衡也沉默下来,手指抚着茶碗的边缘,眼角不时瞥向脸上挂着笑容却不说话的段玉苒。 “咳。”顾衡轻咳了一声,扫了一眼屋内一脸傻笑的云珠和碧珠。 两个婢女也因为王爷回来而高兴,但更高兴的是王爷变得俊朗了!虽说比不上应国公府俊美的表少爷,但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咳!”顾衡重重的又咳了一声,眼神变得有些不悦地、认真的看了两眼云珠和碧珠! “啊!奴婢……奴婢去厨房吩咐一声,再给王妃炖一盅冰糖雪梨,方才那盅已经凉了!”云珠恍然地低呼,扯着碧珠就往外走! 碧珠虽然脑子慢半拍,但被顾衡那冷冽的眼神一瞪,吓得只想快溜! 明间里只剩下顾衡和段玉苒时,气氛就更尴尬了! 段玉苒总觉得坐在榻桌另一端的男人……怎么说呢,也许是形象变化有些大,她有种陌生的感觉! 虽然顾衡的眉眼依旧,但脸瘦下来后,五官就显得更立体、棱角分明!他说不上有多英俊,但配上通气的贵气就便整个人看起来与众不同!即使他穿着普通人的衣衫行走在街上,也是很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王爷……王爷可吃过腊八粥了?”段玉苒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 “早上从西大营出来的有些急,还未吃到。”顾衡舔了舔唇沉声道。 “那……那妾身吩咐人给您端一碗进来!腊八这天还是要喝腊八粥的。”段玉苒从榻上站起来,想唤云珠或碧珠进来。 顾衡也跟着站起来,猛的拉住段玉苒的手臂,力气大得捏疼了她! 段玉苒皱眉的扭头,迎面一道黑影压下来,她的唇就被狠狠的吻住了! 这一吻像是敲破薄冰的锤子,也重重的击在了段玉苒的心口上!她只微微怔愣了一下,便抬起手臂紧紧环住顾衡的颈子!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吻、熟悉的每个抚触…… “彩珠,你去厨房吩咐一声备水。”云珠脸红地轻轻掩上屋门,走到台阶下对彩珠道。 彩珠的脸也红了起来,轻声应下便出了院子去厨房。 屋里传来东西碰倒的轻微响动,云珠的耳朵也跟着红起来,咳了两声后吩咐仆婢们没事儿都回屋去呆着! ** “唔!唔……放……唔!”碧珠的双手手腕被铁钳似的大手紧扣着,后脑被另一只手控住使劲向前压!柔嫩的红唇被男人啃噬蹂躏! 碧珠气得趁换气的档口狠狠咬了一口那人的嘴唇!可强吻她的人只短促的嘶了一声后不肯松口! 直到碧珠虚软得要站不住时,男人才放过了她! 碧珠腿一软滑坐到地上,一只手抚着被吻得肿胀的唇。 “呸!”柳战舔了一下被咬破的嘴唇,将血水吐了出去,然后俯下身把碧珠半扶半抱的拉起来。 碧珠还想挣,但被柳战警告的用力抱了一下,她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混蛋的对手,只得由着他! “给我做件衣衫。”柳战从腰间摸出一个藏蓝色绣着黄花的荷包塞到碧珠的手里,“和身上这件一个颜色。” “呸!我凭什么……”碧珠感觉手里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荷包里放了多少银两,但让她给这个混蛋做衣衫,她才不干! “你答应给我做件衣衫,我就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柳战松开碧珠,僵尸脸地道。 “哼!”碧珠不屑地哼声。 “让你的主子小心点儿,做事别触王爷的底线!”柳战出柴房前扔下这么一句话。 什么意思?碧珠愣了一下,刚想追问人却走了! 抓紧手里的荷包,碧珠跺了跺脚,她也没答应给他做衣衫啊! -本章完结-   ☆、158.王府是猪圈 云散雨歇,段玉苒满身的汗、虚软得连手指也不想动。 刚刚病愈,身体还经不住这么折腾,但小别胜新婚,思念化作柔情倾泄而出,也想籍由水汝胶融得以抚慰。 顾衡叫了水,抱着段玉苒到净房简单沐浴了一番,并没再温存。 回到床上后,夫妻相拥睡了一个多时辰,再醒已是午后。 睡了一觉后,段玉苒有种精神气爽的感觉!莫非是心情好了,再加上那么狂浪的一番运动出了个透汗,病气就全散了? 脸上红了红,段玉苒坐起身。 “醒了?”顾衡睡醒后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 段玉苒受惊的转头看向刚才明明还闭着眼睛的顾衡,“王……王爷也醒了?” “嗯,饿了。”顾衡撑起身子,被子滑到腰间露出精壮的胸膛。 段玉苒偷瞄了两眼,脸更红了。 赘肉没了,虽不是那种纠结的块状肌肉,但有力的线条在使力时若隐若现更搔人心。 顾衡将段玉苒的小眼神看在眼里,觉得好笑。 “身子没事吧?”顾衡伸手撩开段玉苒垂在脸颊旁的黑发,将发丝抚到她的背后,狭长的眸子注视着妻子羞涩的娇颜。 “没事。”段玉苒咬咬嘴唇,头垂得更低了。 顾衡笑了笑,掀开被子下了床。 在兵营里习惯了赤身睡觉,回到家里穿着里衣倒觉得不舒服了。但顾及到体面,顾衡下身还是穿着一条中裤。 段玉苒怔了一下,抬头望着顾衡宽阔的、肌肉微隆的后背。不知为何,望着那背影竟有种疏远的错觉。 叫了婢女进来服侍,二人着装完毕后便传膳。 虽然在兵营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但顾衡看到满桌的美食倒也没有表现出狼吞虎咽、不雅的吃相,只是吃肉多一些,青菜没怎么碰。 用完膳,顾衡说要去书房处理一些事务,然后就起身离开了。捧着茶碗的段玉苒有些迷迷怔怔的,怀疑之前的抵死缠绵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春.梦! 顾衡这次回来有些不一样了!不单是外貌上的变化,对自己的态度似乎也…… 段玉苒皱紧眉头,放下茶碗歪在榻上。 段玉苒得承认,自己对于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知道得并不多。 上一世是个男女平等的社会,在婚姻中有了矛盾,男人和女人直接就说出来,大不了打上一架摊开了闹!最后结局是有的夫妻感情更深了,也有的就直接离婚收场了! 但古人不同,夫妻吵架都是“暗战型”!男人若是跟妻子大吼大叫那是失态、夫纲不振!妻子能把你这个夫主气得吼叫,可不就是夫纲不振吗!作妻子的如果也涕泪横流的大吵大闹,那是失仪、市井愚妇行径!高门女子讲究的是仪姿与教养,撕破脸皮吵吵闹闹的行为会被人鄙视!所以,古代高门夫妻吵架常常是叫喊两声,男人甩袖气哼哼的离开,女人则坐着抹泪饮泣。 三老爷和三太太不是没吵过架,在段玉苒刚穿越过来、住在忠勇伯府里那几年中,她看到过三太太因为丈夫糊里糊涂被太夫人利用、被大房嫌弃而气恼、伤心,与三老爷吵架的情景。三老爷是很疼爱妻子,但作为男人他也不喜欢妻子总指正自己所作所为和经常表达不满,听多了自然就厌烦,难免会争吵。后来,三太太改变了策略,又求到大太太那里,干脆远离忠勇伯府的勾心斗角,一家人才算真正过上安静、祥和的日子!也是在平城那几年,三老爷和三太太越发恩爱了。 段玉苒明白自己不能将上一世的女强思想带到现在的生活中来,但让她完全作个古代女子又实在困难!对于自己和顾衡的婚姻,她是有期待的,也希望两个人能够恩爱到白首,可这世间哪有做菜时勺子不碰锅沿儿的日子? 正思索着顾衡的反常,云珠和碧珠就一起进了屋子替换下彩云与彩虹。 “王妃,柳侍卫跟碧珠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云珠面色凝重低声地向主子禀报道,“奴婢听着有些不对劲儿呢。” 段玉苒挑挑眉,视线转到脸儿红润、眸光晶莹的碧珠身上,“碧珠,柳侍卫跟你说什么了?” 内宅中,女主人的贴身婢女许给男主人身边的小厮作媳妇是常有的事儿!这样才能内外互通有无,关系紧密!也是作妻子常会用的、掌握丈夫动向的一种手段! 但段玉苒并没有打算由自己主宰云珠和碧珠的婚事,只要在合理范围内,她由着两个丫头自己挑夫婿,起码两情相悦、过起日子来才幸福。 碧珠和柳战的事,段玉苒从云珠那里听说过,一开始还担心傻乎乎的碧珠被柳战占了便宜,再始乱终弃!就让云珠旁敲侧击给碧珠提了醒,后来就听云珠说,碧珠本来对柳战的态度就不好,听了规劝后更变本加厉的甩脸子…… “回王妃,柳战跟奴婢说,请您做事小心些,别触了王爷的底线。”碧珠小声地道。 那个死柳战,说话总是不痛快!说得不清不楚的,谁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段玉苒一愣,眉头轻拢。 硕王的底线?自己似乎没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连给难民和灾民捐献的事都很低调的请范太太帮忙…… “他还说别的了吗?”段玉苒问碧珠。 “回王妃,没了。”碧珠扭着手指,不好意思说柳战还让她给做衣衫。 和顾衡成亲半年了,但他们真正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却不足两个月!婚前他们看到的都是对方很表面的东西,婚后也没有很多的时间真正的互相了解。所以,段玉苒还真不知道顾衡的底线是什么! 难道是自己捐物的事情被外人知道,惹得京中曾热议过一阵子,这件事令他不快? 段玉苒想了良久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索性不想了!既然你顾衡不明着说出来,我何苦自寻烦恼!自己憋着去吧! “行了,我知道了。”段玉苒想开后就不在意的摆摆手,“去备炭芯笔和纸,我画几张新图样。” 现在,段玉苒不但设计琉璃物件的图样,还开始尝试着画一些衣服的新式样。上一世服装设计师画图稿时都会将模特的发型、配饰等都画出来,现在自己也可以这么做啊!不同的衣服样式配不同的配饰与头饰……想一想都有成就感! ** 顾衡回来后就变得很是忙碌,在皇帝过年封笔前,似乎有很多事要办!硕王府外院的访客也突然多起来…… 顾衡归来第二日,段玉苒的月事就来了,准时五天干净。 白天的顾衡是政务繁忙的硕王爷,夜里的顾衡是个索取无度的丈夫!他对妻子的热情与渴念半点儿未消退,反而更加热烈! 虽说那件事是双方都很享受,但天天晚上搞也是很累的啊!最主要是顾衡体力明显比还是胖子的时候好,力气也比是胖子的时候大,段玉苒久不迎战,体力和耐力一时半会儿追不上! 也许是看出段玉苒最近有些怏怏的露出疲态,顾衡命白太医入府请脉,又开了一个补药方子,命云珠和碧珠按时熬制给王妃喝。 段玉苒是真的不喜欢没病喝药,而且中药汤又那么苦!但她一拒绝,云珠和碧珠就抬出王爷来劝。 就在一切看似平和、等待过年的时候,腊月二十这天吴娘子匆匆入府求见。 “王爷要将你们和针线娘、绣娘送去平城?”段玉苒吃惊地问道,“王爷是要在平城开绣坊?” 吴娘子脸色灰败地道:“小人夫妇也是不知,是昨天晚上王爷将当家的叫出去吩咐的,我知道后就……就赶紧过来向王妃禀报!” 段玉苒的脸色微沉,她真的搞不懂顾衡了! “吴掌柜可跟你说了王爷这么做的原由?”段玉苒问道。 吴娘子摇了摇头,“我问了,但当家的……倒将我训斥了一顿,说只管听王爷之命行事就是,瞎问什么!” 听吴娘子气忿的口气,想必也被吴掌柜突然的斥责气到了! 花容云裳坊是那间新开的裁缝、脂米分铺的名字,开业不过半个多月,便吸引了不少女眷进铺子买绣品和脂米分。因为快过年了,也有几家女眷来订做新衣,考虑到年前时间紧,也只接了两家的活计而已。 眼看花容云裳坊开门红的欣喜局面,若用心经营下去,虽不一定赶得上天针楼,生意也不会差了!可这个时候,顾衡却要将针线娘和绣娘撤走!这不是让花容云裳坊关门大吉的意思吗? 段玉苒心中也气,但当着吴娘子的面她却不能表现出来!这是她和顾衡两个人的问题,若在外面面前表现出来,只会徒增笑话! 忍下心中的气恼,段玉苒深吸一口气,尽量语气淡然地道:“既然王爷这样吩咐了,便如此行事吧。只是不知道准备何时启程去平城,眼看着快过年了,总不能让大家在道儿上过年吧?我会和王爷商议一下,你且监督针线娘和绣娘将手中的活计认真做好,哪怕第一单就是最后一单,也不可令客人不满意。” “是。”吴娘子听得双眼发热,却也无能为力。 命人送走了吴娘子,段玉苒在榻上呆坐了许久,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王妃,该喝药了。”在旁服侍的云珠见彩虹端着药碗进来,虽然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但也得提醒她喝药。 段玉苒的视线一转,落在彩虹手中的药碗上。 “将药放下吧。”段玉苒冷声地道。 彩虹放下药退了出去,段玉苒盯着褐黄的药汁良久,才抬眼看向云珠。 “云珠,白太医开这个药方时可说了是调养什么的吗?” 云珠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头道:“白太医并未说是调养什么的汤药。王爷说王妃您精神不济、看似疲劳,应该是调理脾胃、补气益血的吧?” 段玉苒心中微沉,自己和丫鬟们竟然已经相信顾衡到这个地步了吗?竟一丁点儿的防备都没有!命太医开了一个药方就问都不问的喝了这许多天!如果不是顾衡突然的反常,自己恐怕根本不会怀疑这汤药到底是作什么的! “药方子可还留着?”段玉苒问。 “回王妃,留着呢。”云珠小心地看着主子沉凝的脸色,猜想吴娘子说的那些话不会是令王妃生王爷的气,不肯喝药了吧? “你将药方抄一份出来,然后交给王壮媳妇,让她去药铺问一问这方子主要是补什么的。”段玉苒清冷地道,“我喝着觉得胃里不舒服。” 云珠不疑有他,应下便去照做。 午后,顾衡回了王府,依旧是先到正院,段玉苒面色无异的笑脸相迎。 被服侍更衣的顾衡不时看看段玉苒,黑眸中有着不易觉察的探究。 段玉苒指挥着婢女端水、投帕,虽未看向顾衡,却已感受到他的窥视! 呵!都说夫妻在一起生活,有时候也如同两个高手在过招!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只要不是想被男人当作寵物豢养的女人,就不可能事事听从男人的安排!而习惯了掌控一切、站在高处低睨的男人,也不会允许自己身边的人事物轻易脱轨!自己和顾衡迎来了婚姻中的第一次交手!想一想,还挺令人兴奋与期待的! 更衣、擦拭完毕,顾衡和段玉苒坐到了椅子上,婢女奉上茶水后退下。 段玉苒刻意不提吴娘子来过的事,温柔体贴的询问顾衡今天上朝如何,下朝后又与朝臣们聊得如何,问得都很浅显,并不深问政事。 顾衡也很有耐心的一一作答,甚至还说了两件政务方面的事,一件是开年进春后在南方修建水利的事、一件是向北方边境小国乌突利购买良驹的事。 段玉苒对修建水利方面没什么兴趣,但对购买北方良驹却有些心动。 从境外引进良驹这种事都能拿到朝堂上商议,想必是有些深意的!例如购进那些马匹后驯化成战马!或是留下配种,生下更优秀的马匹! 众所周知,北方之地的马匹与北方的人一样剽悍精壮、野性难驯!却不可否认的是,这些马是真正的“良驹”! 顾衡见段玉苒双眼放光的样子,既好气又好笑。 成为硕王妃了,提起赚钱和做生意,还是这么积极!王府产业收上来的钱不够她花吗? “听下人说,今天吴娘子来给你请安了?”顾衡端起茶碗,吹着水面上的茶叶淡声地道。 段玉苒将买马的心思暂放一旁,镇定地迎战硕王! “是啊。说到这个,妾身倒有件事想问问王爷呢。”段玉苒笑吟吟地看着顾衡道,“怎么好端端的要将从天针楼出来的针线娘与绣娘送去平城?莫不是王爷在平城又开了一家绣坊或裁缝铺?” 顾衡喝了口茶,放下茶碗后盯着段玉苒的脸不答反问道:“本王听说你又开了间铺子,让那些针线娘和绣娘在里面做事?” 顾衡在段玉苒面前,有时自称为“我”、有时自称为“本王”。亲切的时候就是“我”,为了制造距离感就是“本王”。 段玉苒笑着点头,“正是如此。那些针线娘和绣娘们整日呆在大宅里闲得无事做,又怕手上的技艺荒废了,就做了些针线托吴娘子拿到外面的铺子去卖或代卖。听说很多铺子的掌柜十分中意她们的针线,还起了长期合作的念头。吴娘子觉得,那些针线娘和绣娘到底是由王府供养着,若是私下做活儿总归不好,就报到了妾身这里。妾身想着,与其让别人赚了那份钱去,倒不如咱们自己赚了。王爷以为呢?” 段玉苒将这件事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虽然主意是吴娘子出的,但自己拍板做决定的还是自己!不能因为顾衡责问了,就推责任! “……”顾衡挑挑眉,并未马上接话。 呵呵,小样儿的!今天就看你怎么给我一个解释!段玉苒心中冷笑,脸上的笑容则越发甜美! “这么说来,那间叫花容云裳坊的铺子开不开都无所谓了?如果本王将针线娘和绣娘送去平城,那铺子里是不是便只卖胭脂水米分了?”顾衡也勾践起嘴角笑问。 段玉苒觉得眼前绽开一道刺目的亮光,险些刺瞎她的双眼! 啧!顾衡,你小子作弊!竟然想使美男计!变帅了不起呀? 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段玉苒压了压惊。 “王爷,那间铺子叫花容云裳坊,若只卖胭脂水米分不就只能叫花容坊了吗?”段玉苒抽出水米分的帕子轻轻压着红唇唇角的水珠,睫毛轻颤着缓缓抬起望向顾衡。 顾衡觉得心头一颤,喉间不自觉的滑动了一下,双眸里窜起晶亮的火焰。 “王爷只管将那些针线娘和绣娘送去平城就是,妾身再招几个给花容云裳坊做活计,也不耽误什么的。” 顾衡炙热的眼神突然一暗,“王妃为何执着于开个针线铺和绣坊呢?” 段玉苒呵呵笑了两声,妩媚地歪头道:“王爷从哪儿看出妾身执着了?妾身只不过是不想那新铺子刚开了不到一个月就转变了经营,到时候刚招揽来的客人就会对铺子没信心,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你是堂堂的硕王妃,即使每天吃着山珍海味、喝着琼浆玉液、穿着绫罗绸缎、戴着金银珠宝,本王也是供养得起!何必一门心思要做什么生意?”顾衡不再作态,放冷声音对段玉苒道,“那些针线娘与绣娘是从天针楼出来的,天针楼已是太子妃的产业,若你再开一间铺子、用了这些人,在外人看来便是要与太子妃一较高低!再往大了说,便会有人认为本王与太子反目!” 果然问题出在那间新开的铺子上!段玉苒虽早有料到,但听到顾衡对自己的喝斥与指责,心底还是被针扎似的难受,愤怒像火山喷发前滚烫的岩浆一样咕嘟嘟往外冒! 愚忠!你要拥立亲哥哥将来成为皇帝也无所谓,但这么死心踏地当条太子的狗也实在是太过了吧!你是太子的弟弟,不是太子的属下、不是太子的死士! 段玉苒的笑容再也装不下去了,收起笑容浮上冷淡之色地道:“在外人看来?在哪些外人看来?哪些外人的看法会影响到王爷与太子的兄弟情深呢?说到底,王爷怕的其实是太子对您的怀疑与芥蒂吧!” “段氏!”顾衡握紧拳头,气得瞪视段玉苒,“你可知何为祸从口出!” 呵!在床上做那事时,什么苒苒、玉苒、宝贝儿的乱叫一气,穿上衣服发起脾气就叫自己“段氏”了? “妾身自然明白何为祸从口出。”段玉苒语气依旧冷淡平静,但眼中的风暴却更加浓烈,“首先,妾身开那间铺子并没有要与太子妃一较高低的念头,哪个外人愿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由着他去!难道太子妃开了间酒楼,全京城就只能有御珍味一家酒楼,老百姓不能去别处下馆子了?天针楼能包了全京城人的衣物裁剪和绣活?照王爷这话来说,为了避嫌,妾身嫁妆中那间琉光阁也该关了才是!免得抢了太子妃那间宝珑斋的生意!” “你!”顾衡被气得直皱眉,却也明白段玉苒所说非常有道理,可是…… “我怎么了?”段玉苒从椅子里站起身扬起下巴看着顾衡道,“我不过是用自己压箱底的嫁妆银子租了一个铺面,做点儿小生意、赚点儿小钱罢了!就因为我是您的妻子、是硕王妃,就得像头猪一样被圈养在王府里,只要一天好吃好喝、好穿好用就开心快乐了?” 顾衡被段玉苒最后一句话气得忍不住笑了! “你是猪,那这王府是什么?”顾衡也站起来,气得直笑地看着段玉苒,转用温柔轻哄的语调道:“玉苒,听我的话,将那铺子……” “王爷,妾身不舒服,不想多谈了。那些针线娘和绣娘您想送到哪里都好,妾身绝不阻拦!今晚委屈王爷宿在书房吧,免得妾身过了病气给您。”段玉苒抚着额头坐回椅子,不看顾衡。 滚!再不滚,本王妃就要忍不住撒泼了! -本章完结-   ☆、159.冷战 外院书房内,顾衡与谋士和属下们商议完事情,众人退下后,已是入夜。 想到段玉苒说身体不适,将自己赶出正院的情形,顾衡无奈地叹口气,摇头笑了笑。 许德令在外面询问王爷可用晚膳,顾衡便让他传膳。 饭菜摆到案上,顾衡一看又是炒青菜比肉多,这令他沉郁的心情好了不少。不管二人闹得如何不快,起码她还是考虑到他的身体康健之事。 上次回来,顾衡就吃了好几天的素菜,还以为是段玉苒信佛才这样做。后来段玉苒向他解释多吃青菜的种种好处,又说吃肉选择吃鸡肉、鱼肉和羊肉比较好…… “王妃身体不适,可请太医入府给请过脉了?”顾衡吃了两口饭菜,状似随口问了一句。 许德令低眉垂目的在旁服侍,听王爷问起王妃,赶紧答道:“回王爷,请白太医过来了。太医说无碍,就是肝火旺盛了些,建议王妃喝些清凉降火的茶或中药。” 顾衡眉头一皱放下筷子。 “大冬天的让王妃喝凉寒的东西,这个白太医真是该从太医院被除名了!” 许德令额头冒汗,心想:王妃根本就没病,白太医那也不过是实在没办法了编了几句而已,难道王妃真的会喝凉寒的汤药或茶水不成?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咳!稍后你派人去告诉云珠和碧珠,不准让她们主子乱喝药!夜里让她们也警醒着些,免得王妃半夜想喝杯热水都没有!”顾衡冷声地道。 “是,小人记下了,这就派人去正院告知云珠姑娘和碧珠姑娘。”许德令躬身道。 顾衡似乎满意了些,这才继续吃晚膳。 吃过晚膳,顾衡站着练了会字,又到院中打了一套军中所学的拳法,感觉身上出汗舒爽了之后才回书房擦汗更衣。 换好衣服后,顾衡并没有马上去书房内室休息,而是又坐回了书案前。 双手撑着书案呆坐了一会儿后,他拉开左手边第二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掌心大小、墨绿底暗金纹的锦盒来。 将锦盒小心的放到桌上,顾衡深吸一口气后缓缓打开。 锦盒内铺着墨绿光面内衬,衬布上静卧着半块暗红色的血玉环。 手指抚过那半块血玉环,顾衡的思绪就飘回了自己五六岁的年纪。 那时候母后齐氏还活着,但因为她身体不好,皇帝就让德妃代理后宫。 德妃在皇帝面前是个温婉的女人,但转身对后宫其他女人却是凶神恶煞般的存在! 德妃觉得病中的齐皇后碍眼,因为病痨似的皇后不死,她就离那个后宫最高位置差了一大步!就算皇帝宠爱她,她依旧不是皇后!所生的儿子只是庶子! 齐皇后看出了德妃的野心,病中的她没有娘家人可以依靠,对自己两个儿子的未来充满了担忧。 本就生着病,再久忧不解,齐皇后熬着熬着就到了灯枯油尽的时候! 顾衡清晰的记得,那是一个桃花盛开的三月,自己正和哥哥有御花园里挥着桃枝当剑耍,母后宫中的嬷嬷就慌慌张张的跑来,请他们去见母后! 齐皇后瘦得已经不成样子,看上去皮包骨的模样非常吓人! 小小年纪的顾衡有些怕这副干瘪模样的母后,紧紧贴在了兄长顾鼎的身侧。 齐皇后招手叫兄弟俩站到床边,从枕下摸出已经一分为二的血玉环!那血玉环原来是阴阳血玉,一半白如羊脂、一半红如注血! 齐皇后将白如羊脂那一半交给了顾鼎!她叮嘱长子要照顾年幼的弟弟,兄弟二人齐心协力才能在失去母亲的保护后,依旧能在宫中立足! 那一半红如注血的血玉环就给了顾衡,齐皇后叮嘱了顾鼎许多话,到了顾衡这里却什么也说不出了!也许是觉得幼子年纪太小,即使自己说了什么也不会记得,没准将来都会忘了她这个亲娘长成什么样! 齐皇后抓着两个儿子的手交握在一起,眼角滑下眼泪叹息地道:你们兄弟一定要相亲相爱,做彼此的依靠,成为彼此最信任的人!顾衡的确不记得这句话了,因为他太小!但顾鼎却时常跟弟弟提起齐皇后的遗愿…… 一日,顾衡吵着要吃一种点心,但顾鼎因为怕点心有问题,就不准内侍去御膳房取!顾衡气得跺脚打滚,然后独自跑开了!结果他在经过宫中鲤池时,脚下莫名一绊就栽进了池子里! 鲤池的水并不是很深,但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也不浅! 呼救就会有水涌进口鼻……顾衡一手捂住喉间,一手紧紧抓着半块血玉环,粗重地喘息!他已经不怕水了,可一回忆起童年那次落水,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浑身发紧、呼吸困难! 摸索到桌上的嗅盐瓶,顾衡扳开盖子凑到鼻下用力吸了两吸,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后,他才呼吸渐渐正常起来。 那天落水,他在水里不停的挣扎,看到小内侍、宫女、乳母站在岸上不停的喊叫,却没一个人跳下来救自己!就在顾衡手脚发软,再也扑腾不动时,一道瘦弱的身影跃入水中,用不雅的泳姿朝他游过来,然后揪着他的后颈领子一阵扑腾水游回了岸边! 救他的人就是顾鼎,自己的亲哥哥! 落水事件第二天,得了风寒、还发着热的顾鼎就拉着他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并跪在地上用力磕头,请求太后收留他们兄弟! 简太后早已不太愿意管后宫的事了,想安安静静的当她的太后。那时皇帝膝下已经有了五子、两女,将来还会有更多!至于将来谁当皇帝,都她这个太后没什么大关系,没准儿孙子登基为帝时,她已经去服侍先皇了! 但毕竟顾鼎与顾衡是皇帝的嫡长子与嫡次子,简太后见十岁左右、还生着病的孙子拼命给自己磕头央求,心里不忍就决定收留了他们。还在皇帝面前赞美了顾鼎一番,谁知道皇帝一高兴就封长子当太子了! 他们兄弟在简太后的庇佑和照顾下过了三四年舒服日子,顾衡因为生病吃汤药调理的缘故,竟像发了酵的面包似的胀起来!后来,简太后将开药的太医叫去询问了一番,又找别的太医给顾衡换了一个方子进补。 可好景不长,简太后也薨了!太子和顾衡又成了宫中的“孤儿”。 顾鼎曾握紧顾衡的手说:阿衡,这宫里以后只有我和你是最亲的人了! 好像从那时起,顾衡认知中的亲人只有太子一个人,连皇帝也只是“父皇”而已。 指腹抚着那半块血玉环,顾衡的眼睛微微湿润,但眨了眨又恢复了平静。 将血玉环放回盒中,盖好、收好。 他不能背弃母后的遗愿,也不能辜负太子对自己的恩情…… 自己在娶妻这件事上就已经让太子不开心了。虽然他并不后悔迎娶了段玉苒,却对太子感到愧疚! 熄了案头的灯,顾衡端着小油灯进了内室,将油灯放到桌上,自己脱衣脱鞋准备就寝了。 明天再说服说服段玉苒吧,大不了将平城的玉环阁也划到她的名下!她不是喜欢画些首饰画稿吗?琉光阁和玉环阁两间铺子的琉璃货品够她忙了吧?何必盯着太子妃较劲! ** “暖宫促孕的汤药?”段玉苒眉头挑得高高的望着王壮媳妇(宝卉),“你……你问清楚了?” 王壮媳妇用力点头道:“奴婢问了三家药铺呢,伙计和坐堂的大夫都说,您让云珠送来的那个方子是暖宫促孕所用。” 这……这……段玉苒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还以为是什么慢性毒药似的汤药呢! 顾衡这是打算早点要个孩子吗? 段玉苒低头抚到小腹上,心里竟有些紧张! 怪不得顾衡就头饿狼似的夜夜需索无度,每次到了最后也死压着她不肯马上出来,原来是想令她受孕! “王妃,这药……还喝吗?”送走了王壮媳妇,云珠为难地道。 王爷和王妃突然冷战了,害得她们这些奴婢又胆颤心惊起来! “喝,照常熬了端来吧。”段玉苒收回手对云珠微笑地道。 既是有益的汤药,就没必要偷偷倒掉了。如果真能怀上个小包子,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呀! 但现在自己和顾衡正因为铺子的事闹得有些僵啊!其实段玉苒明白,自己就是为了争那口气才会坚持要开花容云裳坊的,若说指望这个铺子赚大钱,却也真没想过! 还有就是,她竟然妒嫉太子!妒嫉他是顾衡心中最重要的人! 段玉苒恶趣味的想出一个提问:硕王妃和太子同时落水,硕王你会先救谁? 段玉苒几乎百分百肯定,顾衡会答:救太子! 一想到这种答案,段玉苒就想掀桌子!人家都是妹妹恋兄,你个臭男人跟着凑什么热闹! 这次的冷战比所有人想得都要持久,到了年三十当天,硕王和硕王妃竟然也没有和好的迹象! -本章完结-   ☆、160.嫡庶说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一年就又过去了! 段玉苒揽镜自顾,很是满意自己今日的精神状态! 夫妻吵架又怎样?虽然心里像吞了苍蝇似的不舒服,但表面上她还是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将日子过得更好。 顾衡有他的立场,而段玉苒也有自己的坚持!并不是一定要开裁缝铺或绣坊,但她不能由着顾衡这样无条件的死忠太子!万一有一天为了太子之故,他必须献出生命时,难道他真的要抛下她和孩子选择尽忠、尽兄弟情的去死吗? 也许不会发生那种事,但防患于未然! 段玉苒觉得自己的婚姻和父母的婚姻之初有雷同之处。三老爷那样喜爱三太太,不顾多方压力的将人娶回了家,可在婚后过日子中,却依旧因为太夫人、大房、四房的事和三太太闹过很多不愉快! 段玉苒没想过将顾衡驯化成所谓的“忠犬”,他是大荣的皇子、亲王,一般人驯化得了吗?除非他心甘情愿成为自己的忠犬……可那样的男人似乎又少了一些魅力。男人喜欢征服,女人何尝不是? 《礼记》有云:妻者,齐也,与夫敌体也。(敌体,彼此地位相等,无上下尊卑之分)。在段玉苒的心中,自己和顾衡应是并肩而立的关系,既不位居于前、亦不退居于后!这才是她追求的夫妻关系!然而,在这种封建体制下,她的这种想法很难实现就是。 硕王已经大婚,这除夕按理说就应该是在自己的硕王府里过,不必像往年那样进宫跟皇帝、太子他们一起过年。但皇帝喜爱热闹,也只有硕王这么一个儿子在外开了府,便召硕王夫妇进宫过年。 段玉苒一番盛装打扮后登上马车,一路上杂七杂八想了很多,待到宫门下马车时才想到:上一次九月万寿节时,自己和顾衡也是闹着别扭时进的宫,出宫时就和好啦!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有什么转折! 这几天顾衡并非没回过正院,下朝回王府后就会直接进正院,和段玉苒客客气气的寒喧几句后就起身回书房了。给了她这位正妃十足的面子! 段玉苒也没有矫情的甩脸子,以贤妻的标准、恭恭敬敬地对待顾衡,每每看到顾衡眼角抽.搐、嘴角下垂的样子,心里就舒服多了! 下了马车,被宫人引领进宫,夫妻二人先去乾清宫给皇帝请安。 乾清宫内,皇帝早已得知硕王夫妇进宫来了,正端坐在殿内等待儿子与儿媳的请安。 要说顾衡瘦成现在这副模样,皇帝是最吃惊、最心痛的人啊! 顾衡从西大营回来次日上朝,皇帝看到殿上站着一位身着亲王服的英挺男子时还愣了!心想:那是谁啊? 还是侍立在侧的吴奎机灵,上前低声告诉皇帝:那位高大英俊的青年是硕王啊! 顿时皇帝的老泪差点流下来! 不可能!那个高大英俊、气宇轩昂、稳重内敛的年轻亲王不可能是自己圆润可爱的次子硕王!你们这些歼佞将朕的阿衡藏哪儿去了? 朝臣们看不懂皇帝变幻莫测的表情,一个个都乖觉的保持沉默。 后来看得次数多了,皇帝也就平静了,但心里还是隐隐作痛——朕错了啊,不该让阿衡去兵营吃苦!看把他折磨得! 正当皇帝思绪万千时,宫人来报说硕王和硕王妃已到殿外。 “宣他们进来吧。”皇帝坐直身子道。 顾衡和段玉苒一前一后进入殿内,向皇帝行了大礼后起身。 皇帝打量了两眼硕王妃,又替已经变得高大英俊的儿子可惜!虽说段氏再嫁时还是处子,模样长得也挺秀美,但终究是顶着一个“二嫁”的名头!但木已成舟,段氏又是阿衡决意要娶的女人,再遗憾也是无用了! 皇帝简单的训了几句话,就让宫人带段玉苒去东宫了。 段玉苒倒想去淑妃娘娘的宫中去,但皇帝发话让她去东宫,只得听命行事。 段玉苒福身退出去时,顾衡的视线追随着她的背影远去。 皇帝看着儿子这没出息的样子真摇头!英雄亦难过美人关,精明能干的次子也不能免俗啊。 ** 今日的东宫比较热闹,宫人们行色匆匆却井然有序,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东西走进走出。 被东宫的嬷嬷引进太子妃的寝殿,段玉苒进去时还能闻到淡淡的药味儿。 “王妃来了。”化了妆的太子妃虽然面色上看不出什么,但眼神与精神头儿却依旧看得出不是很健康,见到段玉苒进来,打招呼时也是有气无力。 难道上次的病是真的?段玉苒疑惑。 上前福身行了礼,段玉苒被请到一把椅子上落座。 坐下后才看清,太子妃身旁站着一位俏丽的红衣少女。起先段玉苒没太在意,以为是宫女,但看穿着和打扮却不是! 宫外的高门贵妇和千金关起门来穿戴上稍稍逾制一些还勉强可以,但宫内却是极为严格,宫女再得主子的意,穿戴也不敢逾制。 那位红衣少女身上衣裙的颜色是正红底绣牡丹,卢贵妃恐怕都穿不得!太子妃虽是太子的正妃,穿正红无事,但也得避讳着卢贵妃而不选用牡丹的刺绣图案。所以,这名少女应该不是宫中的人,也许是哪家的贵女。 见段玉苒打量自己身旁的少女,太子妃笑笑对那少女道:“丹月,还不快给王妃见礼?” 红衣少女走上前盈盈福身,“民女于丹月见过王妃。” 段玉苒站起身上前扶起于丹月,望向太子妃,“这位是……” “丹月是本宫的堂妹,今年十六岁了。”太子妃笑道,“之前本宫久病,对宫外的家人不免多了思念。太子殿下便恩准召本宫家中亲眷入宫探望。本宫很是喜欢丹月,便留她在宫中陪伴几日,准备年后再送她出宫。” 诡异!段玉苒脑海里首先冒出来的就是这两个字! 太子妃这是准备给太子和自己的堂妹拉.皮.条?这也太恶心了吧! 于丹月长得肤白眼大,鹅蛋形的脸上洋溢着活泼与灵动的表情,见了硕王妃不见她羞涩惧怕,反而站起来后用一双大眼不住的打量段玉苒。 “原来是于小姐。”段玉苒客气的微笑,从腕上退下一只镶碎红宝的金镯套在于丹月的腕上,“不知于小姐在此,也没有备见面礼。这只镯子就当我送于小姐的年礼了。” 于丹月垂下眼帘看了看腕上的金镯,红唇挑起又福了一礼,“多谢硕王妃。” 少女的活泼可爱从语气中透出来,听着就令人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重新坐下后,段玉苒才问起太子妃的病情,“您这病也拖得太久了,太医可有个什么说法?” 太子妃收起笑容,轻叹了一声,“能有什么说法,就是换药方子慢慢调养呗。” 段玉苒也不再追问,本来她也只是虚应的关心一下而已!为了不冷场,话题就转到了于丹月的身上。 一聊起于丹月,太子妃的精神明显就好了许多。 太子妃嫁给太子时,于丹月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女童,与未嫁时的太子妃没什么太多的交集。这次进宫陪伴太子妃,她讲了许多童年趣事,逗得太子妃开心不已。 “这丫头以为敲了蜂巢就能得到很多的蜂蜜,竟带着几个堂弟和侄子去捅了马蜂窝,结果险些被蜇丧了命!多亏跟去的仆役机灵,点了火把挥舞驱散或烧死马蜂,才没让那几个孩子受伤。”太子妃掩口笑着讲述于丹月童年时做下的蠢事。 段玉苒听得却笑不出来,心里有数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太子妃这是真心觉得有趣,还是故意逗趣? 捅马蜂窝?要说熊孩子调皮,捅了马蜂窝倒有这个可能性,但没蜇死他们还真是万幸!于府的下人都是没常识的蠢货?小主子要去捅马蜂窝也不阻止,还准备了火把跟着烧马蜂? 段玉苒的视线落在了同样在娇笑的于丹月身上,如果这个故事是这位于小姐编出来的,还真是…… 今天太子妃对段玉苒的态度格外好,没有冷嘲热讽、没有态度冷漠,甚至还表现得比较亲热!仿佛之前发生那些不愉快都是做梦!这是想在堂妹面前表现出太子妃的气度、表现出她们妯娌相处和睦? 段玉苒也不想寻不开心,太子妃想演、她配合就是!总比斗鸡似的你一句、我一句的掐架强! 讲了两三件于丹月的趣事后,太子妃喝茶润口。 放下茶碗后,太子妃话题一转看着段玉苒问道:“王妃与王爷成亲也有半年了吧?” “是,半年了。”段玉苒也喝了口茶淡笑地答道。 太子妃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于丹月,“本宫一直身体不太好,也无力关心宫外的事,不知王妃可有喜了?” 段玉苒眉头一皱,暗想:这狐狸果然是藏不住尾巴!三句半就露馅! “劳太子妃挂念了。成亲之后,我与王爷聚少离多,王爷这也是腊月初八才回京入府,所以……我还未有孕。”段玉苒笑笑道。 太子妃摇头叹气道:“宫中有些妃嫔侍寝一次便怀上龙胎者颇多,王妃还是寻名医多看看、注意调养吧。阿衡年纪也不小了,太子殿下时常念叨着想早点见到小侄儿出生呢。若是阿衡有了儿子,便可以进宫陪皇孙们读书,堂兄弟玩在一处也是亲近。” 呵!让我儿子进宫给你儿子当伴读?开玩笑呢吧!就进太学,那也是来读书,不是来“陪皇孙们读书”!还用妃嫔侍寝一次就有孕来讽刺自己,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儿女也是缘份,我与王爷不急。”段玉苒都懒得在太子妃面前用谦称了!“太子殿下的儿女缘倒是极重,听说东宫今年又添了两位小皇孙和两位小皇孙女,还有……还应该有太子妃嫔正怀着身孕呢吧?呵呵。” 太子的战斗力多高啊!和明兰县主一度春风就让人家有孕了! 后面那两声“呵呵”,段玉苒故意笑得意味深长,看得太子妃牙根痒痒! “王妃想得开就好。”太子妃敛了笑容,语气微冷地道,“但也得注意着些,别让庶长子先出生,乱了嫡庶。” “太子妃的提点,我不胜感激,必谨记于心。”段玉苒做出恭谦之态道,“但自古嫡庶有别,想乱也乱不了的。” 顾衡别说侍妾了,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庶长子从哪儿蹦出来? 太子妃眼神冷了冷,又道:“说来,硕王府还有两个侧妃的位置空着,想必明年皇上就会赐人入王府了。普通侍妾生的庶子倒是无所谓,若是侧妃所出就……” “侧妃生的儿子也是庶子。”段玉苒打断太子妃的话,轻笑地道,“就如同七皇子无法能跟太子殿下相比较一样,虽同样是皇子,但七皇子是卢贵妃所出,而太子殿下却是嫡长子。太子良娣生的皇孙在太子殿下心中恐怕也越不过太子妃您所出的皇长孙吧?” “……”太子妃咬紧牙关、额角青筋跳了数下,半天才强扯笑脸地道,“王妃说得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除非你不想当太子妃、你生的儿子不想当下一任太子! “虽然王妃说得有道理,但历朝历代并非没有妃嫔所出之子登上皇位的啊!”一直未作声的于丹月突然插话道,“虽然立太子多是立嫡、无嫡立长,但也有立贤一说不是吗?还有,自古就有子凭母贵、母凭子贵之说,皇上立宠妃所出的皇子为太子、或传位给自己喜欢的儿子,历史上也是有很多的!” 于丹月说这些话时表情纯真、又认真。 “丹月,胡说八道什么!”太子妃气极的怒斥堂妹,“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于丹月被喝斥得嘴一瘪,委屈的退到一旁,眼圈都红了。 有意思!这个于丹月是真天真,还是假天真?若是假天真,这表演的功力可比太子妃深厚多了!若是真天真,太子妃就真得好好教导一番才是,不然留这样一个堂妹在宫中,就如同留了一个猪队友在身边一样! -本章完结-   ☆、161.东宫秘闻 上一世行政工作做得久了,什么样的人都接触过!要是没点儿抗击打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嘴皮子上的花样功夫,段玉苒早被气住院了!所以,于丹月那番反驳只当是不同意见,她并未放在心上!倒是太子妃一脸恼怒、气急败坏的样子! 段玉苒觉得自己和太子妃就是典型的话不投机半句多!大过年的,谁跟她面对面的坐着耍心机、斗口舌!借口说要去给淑妃娘娘请安,她便起身离开了东宫。 段玉苒离开后,太子妃阴着脸似乎在沉思,站在一旁的于丹月瘪瘪嘴、眼睛红了起来,不一会儿又掉下泪来,再一会儿就抽抽嗒嗒起来! 太子妃被于丹月的抽泣声扰回神,不耐地回头看着这个小堂妹。 留于丹月在宫中,太子妃的确是另有打算的! 自己青春已不再,容颜与身体皆不能再吸引太子!再加上夫妻各有心思,使得太子日渐疏远了她! 因为是住在宫中,所以太子的妃嫔都是皇帝赏下来的女子,一个个都是水灵灵儿的少女,姣好的容貌、鲜嫩的肉.体!除了那几名赏下来的妃嫔外,还有三五宫女被太子收用过……想到这些,太子妃就觉得心口绞疼!他宁可去睡宫女,都不愿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宁可和宫外的贵女春风一度,也…… “行了,别哭了!”太子妃烦躁的喝了一声,下得于丹月立即收声!“丹月,你说话就不能过过脑子吗?什么妃嫔生的皇子有当上皇帝的、皇帝传位给喜欢的儿子,你的心中是希望有人取代太子殿下的位置吗?” 于丹月吓得跪下来,用帕子掩着脸哭道:“太子妃息怒,丹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气不过硕王妃对您不敬!您是太子妃,她只不过是亲王妃,您说的话即使不对,她也得顺应着说对才是!哪有处处反讥、要压您一筹的道理!” 太子妃看着替自己抱不平、哭得梨花带雨的于丹月,心中却半点儿感动也没有! 硕王妃虽然与自己争锋,但她说的话却没有踩踏东宫的意思!由此可见,段氏并不是个眼光狭隘的女子,很是分得清里外!这也是自己最后不再开口针锋相对的原因。但于丹月那些话就纯属无脑! 小腹又隐隐作痛,太子妃烦躁地对于丹月道:“你起来吧!以后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虽是本宫的堂妹,但身份却是普通庶民,本宫与硕王妃之间说话,轮不到你在旁边冷嘲热讽的插嘴!今天你是在东宫里、当着本宫的面说了那些话,硕王妃才没有刻意发难,否则你以为自己还有机会跪在这里哭哭啼啼?” 亲王妃对太子妃言语上少了恭敬,这不算是什么大事!女人的身份地位都是自己男人给的,现在的硕王妃有这个资本对太子妃不敬!就算将来自己当了皇后,如果顾鼎还是一样器重顾衡,那她见到段氏的时候还是得客气!想对硕王妃动手,也得看硕王答不答应!上次在大圣殿外的长廊上,自己不过一时恼怒以身份压制段氏,顾衡便将妻子呵护在怀、还旁敲侧击的说了两句! 想到这里,太子妃心中黯然。同样是兄弟情深,可太子却从来不维护自己! 于丹月从地上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太子妃,不敢再多嘴。 “太子妃,太子殿下和硕王已进东宫宫门!”一名宫女匆匆进来福身禀报道。 太子妃一怔,赶紧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裙,然后走到门口相迎。 一身明黄衣袍的太子和一身紫袍的硕王由远及近的走过来,兄弟二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太子妃觉得特别刺眼! 有时候太子妃也觉得自己可笑!自己妒嫉的竟不是东宫里那些太子妃嫔,反倒是自己的小叔子! “殿下、王爷。”待人走到近前,太子妃笑着下台阶福身,愣在台阶上的于丹月也赶紧下来手忙脚乱的福了一礼。 “起来吧。”太子微笑地道。 太子身后的顾衡朝太子妃施了一礼,却未开口说话。 “怎么不见硕王妃?从父皇那出来,不是到东宫来了吗?”太子问太子妃。 太子妃垂着头恭顺地道:“硕王妃在臣妾这儿坐了一会子,就去淑妃娘娘那儿问安去了。” 太子“哦”了一声,回头对顾衡道:“倒是不巧。阿衡你也去给淑妃娘娘请个安?” 顾衡犹豫了一下点头道:“稍后吧,跟皇兄商议完事情之后再去。” 太子点点头,“那就去前面的书房吧。” 顾衡无异议,跟着太子又往回折。 太子妃福身恭送太子离开后,脸上温婉的笑容敛了去,转身要回屋里,却看到于丹月一脸痴呆相的站在身后。 “丹月?”太子妃皱眉,对堂妹这副失礼模样很是不满。 当初是看这丫头小聪明有余、心机尚浅才留在宫中,以期能引起太子的注意。所以于丹月那些夸张的、蹩脚的、让人一听就知真伪的“童年趣事”讲出来,太子妃也没有戳破,还一副喜欢的样子。可现在看,太子对于丹月没半点兴趣! “丹月,你发什么愣?”太子妃见唤一声没反应,皱眉又问一句。 “啊……太子妃,方才那位……那位是哪位王爷啊?”于丹月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道。 太子妃打量了两眼于丹月眉眼含羞带怯、期期艾艾的样子,冷哼地道:“是硕王。” “硕王?”于丹月惊讶地脱口道,“硕王不是个胖子吗?很胖那位王爷?” 太子妃真想现在就将这个愚蠢的女人送出宫去! 没理于丹月眼角含情、一脸春色的样子,太子妃甩袖回了殿房。 ** 咸宜宫里,硕王妃与淑妃正相谈正欢,旁边还有两名小嫔妃跟着嘻嘻说笑。 淑妃素有贤名,平日里常有低位份的妃嫔来给她请安、陪着聊聊天。今年是除夕,各宫苑都忙着拾掇过年的事儿,却也有勤快的小妃嫔到咸宜宫走动。 “光是听硕王妃说那鸡腿的做法,便让人直想流口水呢!”有些丰膄的赵嫔掩口笑道。 “你便只知道吃!硕王妃说这些倒应了你的心思!”郑淑妃翘着兰花指笑骂赵嫔,“还不快些戒了口,若再长肉,待皇帝再去玑翠轩,怕是都认不出你了!” 自从为皇帝生了一个小公主后,赵嫔就没瘦下来过,但因性子开朗、又认吃得厉害,皇帝倒挺喜欢她那憨呆的样子,一两个月中也会临幸一次。 “淑妃娘娘是不知,这入了冬之后,赵嫔姐姐便说加了厚衣,即使胖了外人也是看不出来,就更加没了节制。她现在比秋天时已经胖了呢。”坐在赵嫔旁边、穿着桃红色宫装的宁美人揭了赵嫔的底。 宁美人的话引得在座的人又是一阵笑,赵嫔也不恼,跟着一起呵呵笑。 段玉苒知道深宫中没有什么真正的姐妹情,妃嫔间的友谊也是极脆弱的。但皇帝已是这个年纪,又有新人不断充入宫中,看开了、不争了的妃嫔也是有的。 到了咸宜宫后,段玉苒和这三位后宫妃嫔就从首饰、脂米分聊到了吃食及吃食的做法上,不知不觉竟也聊了许久。 笑过之后,宁美人有眼色的起身告退,顺便将赵嫔也给拉走了。 殿内只剩下郑淑妃和段玉苒时,就显得冷清了许多。 命宫女换过茶水,郑淑妃才再开口道:“皇上也是的,这是你与硕王新婚的第一个年,理当在王府里守岁才是,倒把你们传进宫来一起过年,守过岁还要回出宫回王府,太折腾了。” 开了府的皇子在大年初一时进宫拜年即可,倒是没必要进宫着着一起守岁的。 “能在皇上及娘娘身边尽孝,也是王爷与臣妾的心愿。”段玉苒微笑地道。 郑淑妃点点头,随后又笑着道:“你们能有这个心便是好的。太子妃那边可又为难你了?逼得你跑到本宫这里寻个清静了。” 段玉苒涩然一笑,“臣妾本来就是想过来给您请安的。” 郑淑妃是个眼利心明的人,太子妃和段玉苒第一次见面、即从卢贵妃那儿将人保出来那次,她陪着应国公府太夫人去东宫时就看出太子妃对段玉苒的不喜。之后她们成了妯娌,也听到一些不和的风声。 太子妃在宫外做的那些事儿,的确惹人厌! “听说太子妃入冬伊始便开始生病,至今也未痊愈,臣妾不愿在东宫多打扰。”段玉苒找个托词道。 无论自己和太子妃怎么不和,但在外人面前,她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如果将矛盾展露在外人面前,也许得到的不是同情,可能会是讥笑和嘲讽! 郑淑妃叹了口气道:“她那也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是疏忽大意小产了而已。” 段玉苒震惊的抬起头看着表情淡然的郑淑妃!太子妃小产?宫外可是半点儿消息也没有啊! “太子和太子妃的子女缘份浅,这么多年也只生了皇长孙一个孩子。好不容易又有了身孕,太子妃自己却是不知,刚刚也就一个月的时候与太子发生争执,之后就小产了。”郑淑妃的语气像在说天气似好坏的平淡,半点惋惜与同情都没有,“太子求到本宫这里,将事情压了下来。这件事到现在,皇上也是不知的!” 段玉苒听得暴汗,脑子里不由自主的跳出“太子是渣男”的念头来! “这样大的事,为何……为何要隐瞒呢?”段玉苒不解。 太子妃有孕,和太子夫妻争吵小产了,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必要隐瞒下来吗?既隐瞒下来,郑淑妃为何又告诉自己呢?知道这件事的人到底有多少呢? 郑淑妃似乎看出了段玉苒的疑问,沉声道:“虽然本宫也是不愿管东宫那些事,但到底孝元敬贤皇后在世时曾对本宫有恩,太子做下糊涂事,本宫不能真的不管不问。这件事也只有本宫与白太医、还有三两个得用的宫人知晓罢了。” 又是为了太子……这个只会惹麻烦、却又没能力收拾烂摊子的太子有什么用?将来的大荣国由这样的人当皇帝真的可靠吗?皇帝不喜欢太子,果然还是有原因的! 段玉苒垂下眼帘淡声地道:“原来是这样。今日淑妃娘娘将此事告诉臣妾,不知又是何意呢?” 不会是为了给自己增加压倒太子妃的筹码吧? 郑淑妃面色凝重地看着段玉苒,声音又沉了沉、并压低音量道:“王妃可知,皇上一直想重立太子的人选是谁吗?” 段玉苒的心里咯噔一下!连大荣的老百姓都知道皇帝不喜太子,太子之位很可能易人而坐!所有人也都猜测是卢贵妃所出的两位皇子中有一位可能会是重立太子的人选,而皇帝表现得也是很喜爱七皇子与十皇子,难道…… “阿衡是个死心眼儿的孩子,王妃若是有心,便多劝劝他吧。好端端的将自己的身体折腾得忽胖忽瘦……唉。”郑淑妃叹息的摇头,有些话说多了也是无益! 段玉苒还沉浸在震惊中无法回神,太多的信息令她不知所措! 淑妃的意思是,皇帝其实是想废了现在的太子,立顾衡为太子吗?顾衡当皇帝? 段玉苒心底涌上强烈的排斥感! 郑淑妃也不打扰段玉苒的沉思,只慢慢悠悠的喝着茶水,用眼角余光打量着硕王妃的表情变幻。 直到宫女来报说硕王来给淑妃娘娘请安,段玉苒才如梦惊醒般的抬起头! 顾衡被内侍引领进殿内,当他看到段玉苒瞪着一双惊惶的大眼看向自己时,心就是一沉! 发生什么事了?竟将她吓得这副模样! 淑妃娘娘不会是为难她了吧? -本章完结-   ☆、162.丹月 “给淑妃娘娘请安。”顾衡拱手向上座的淑妃行礼问安。 郑淑妃笑得很是开心地道:“硕王有心了。” 顾衡站直身子,就看到段玉苒脚步迟疑的走过来,向自己浅福一礼,“王爷。” 上前一步抓住段玉苒的手将她拉起来,顾衡惊讶于自己大手中那对小手竟这般冰凉!这殿内烧着地龙,并不寒冷啊! 揉搓了两下软嫩、冰凉的小手才松开,顾衡上前一小步,将段玉苒掩在身后。 “不知淑妃娘娘和王妃在聊些什么?”顾衡面带笑容地道。 这是顾衡瘦下来后,淑妃第一次见到他,看着这位与年轻的皇帝有七八分相像的王爷,淑妃竟恍了一下神。 因为大荣的皇子娶妻不是特别看重门第,所以在容貌上选择美人儿的倾向就大一些。这就使得一代一代皇子、公主生得越来越俊美、漂亮。 相比长得更像齐皇后一些的太子来,顾衡长得更像皇帝,但又比皇帝和太子高壮。 “你这媳妇娶得好。”郑淑妃笑道,“到了咸宜宫坐下没多久,就说了一大堆美食的做法,听得本宫与赵嫔等人都觉得饿了。” “呵呵。”顾衡也笑出了声,回手再次拉起段玉苒的手,将她一只凉凉的小手包在大掌里暖着,“玉苒心性单纯,在宫中走动时还请娘娘多多照抚。” 淑妃的眼睛落在硕王夫妇交握的手上,唇角挑得越发高了。 “本宫很是喜爱硕王妃,也曾说过让她常进宫走动,陪本宫聊聊天。但太子妃每次都捷足先登了。呵呵。”郑淑妃笑道。 郑淑妃对太子妃流露出的不满实在明显,顾衡不好评论嫂子的不是,便闭口不语。 让硕王夫妇落座后,郑淑妃关心的询问了顾衡在外面做事可还顺利,叮嘱他要好好保重身体云云。末了还不忘催促他们快些生个世子或郡主! “先开花、后结果也是好的。五皇妃都已经又孕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可不能再落在弟弟后面了。”淑妃道。 段玉苒红了脸、垂下头。顾衡则皮糙肉厚地呵呵笑,应着“一定、一定”。 一名宫嬷嬷上前在淑妃身边低语了两句,淑妃点点头后再看向硕王夫妇。 “离守岁的除夕宴还有两个多时辰,卢贵妃邀宫中女眷去戏春园听戏,王妃便一起吧。” “是。”段玉苒站起来应道。 郑淑妃起身回寝殿更衣,便让硕王和硕王妃稍候片刻。 女人们有消遣,男人们想必也有安排,他们夫妻在宫中又要分开一会儿了。 待郑淑妃离开,顾衡才站起来把段玉苒一直没暖起来的软手又包进大掌里,小心地挫揉着。 “发生什么事了?”顾衡皱眉问道。 看淑妃的表情和态度,不像是为难过段玉苒。而且郑淑妃的为人,顾衡还是比较了解的,虽不能说是个大善之人,却也是宫中少数几位不喜欢算计和欺负人的娘娘。 “没什么。”段玉苒避开顾衡如炬的眼神,小声地道。 她总不能说:皇帝心中最佳太子人选是你!吓死我了! 顾衡不满意段玉苒的逃避,手上加了力拉扯一下,段玉苒站不稳的跌进他的怀里。 熟悉的熏香气味,神奇地令遍体发寒、心神不宁的段玉苒感觉到安心。 “到底怎么回事?”顾衡抬着段玉苒的下巴低声问,“若是淑妃娘娘为难了你,以后就不必再来给她请安!若是她刁难你,你只管……” “淑妃娘娘待我很好。”段玉苒打断了顾衡的猜测,替郑淑妃辩白道,“我真的没事……” “你的眼神惊惶飘忽、双手泛着汗湿又冰凉,怎么会没事?”顾衡不信,拧眉想了想道,“是感到不适?叫太医过来把个脉吧。若是不舒服,我便和父皇说一声,咱们回王府!” 段玉苒被顾衡这几句话说得鼻子一酸,将脸压在他的胸口,抽出一只手轻捶了一下硬梆梆的胸膛! “你不是不理我吗?不是跟我冷战吗?不是怨我拆太子的台吗?不是气我和太子妃抢生意吗?还这么关心我作什么?”段玉苒抽泣地道。 被捶打的顾衡翻翻眼睛,无奈地轻叹一声,再度抓住那只小猫抓痒似的凉手握住。 哪里是他在和她冷战?明明是她抱着头说不舒服,让他去睡书房的啊!他也没说过她拆了太子的台和抢了太子妃的生意,只是说希望她不要搅和进与东宫有关的事情中去,免得被人利用生出一些谣言来。偏她和当初制琉璃首饰时一样,倔强得像头蛮牛! 自己每天下朝去正院看她装模作样的扮贤妻,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希望她能不气了,留自己在正院过夜?结果自己的媚眼全抛给瞎子看了,连着睡了好几天的书房! 但这个时候他要是再跟段玉苒辩论这些,没准还得在书房睡下去了! “好了,好了,都是我错了,不该猜度你,不该强迫你关掉那个什么花想容、云想裳的铺子。”顾衡帮段玉苒抹着脸上的泪水,收手时看到手上沾着的黑白色彩时一愣,低头再看……段玉苒脸上的妆被泪水糊花了! “是花容云裳坊!”段玉苒哽咽地纠正道。 啊!他的衣衫!在段玉苒报复性的往他身上胡乱蹭脸的时候,顾衡心底哀叹。 “别蹭了,小心弄伤了脸。”顾衡抢过段玉苒手中的帕子轻压着她的眼下,“呆会儿让淑妃娘娘看到该笑话你了。让宫女打扮水净净面,然后补妆吧。有什么事,回了王府再说。” 宫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段玉苒发泄完心中的郁闷和恐慌后舒服了许多,抢回帕子捂着脸转身不让顾衡看。 顾衡笑了笑,唤咸宜宫的宫女服侍段玉苒。 待段玉苒净了脸出来后,顾衡将一只暖手炉塞到了她的手里。 “这是向咸宜宫的秦嬷嬷借来的手炉,若是不够热了,让宫女给你加炭。我得走了。”顾衡的手滑过段玉苒微肿的眼皮,叹息地低声道,“我已与太子说了你那间花……什么的铺子,也解释是想安置那些被于家赶出来的针线娘和绣娘,并非是想和太子妃的天针楼一争高下。若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希望他不要放在心上。太子已经知道了,你便安心的把铺子开下去吧。” 听顾衡还是顾及太子的心情和想法,段玉苒就不爽!瞪起眼睛想说什么,却被顾衡的手指抵住唇不让开口。 “人心是最难测的,千般好抵不过一次大意的疏忽。我与太子是亲兄弟,更应该将君臣之义放在兄弟情谊之前。”顾衡压低声音道。 段玉苒听不明白,怔怔地看着顾衡无奈又苦涩的笑容。但她能从顾衡的表情和眼神中感受到他的纠结与迷茫。 不忍再让他为难,段玉苒点了点头,装作听明白了他的话。大不了回王府后,夫妻俩关起门来再沟通! 顾衡又叮咛了几句段玉苒后才离开。 很巧的是,顾衡刚离开,郑淑妃就更衣完毕的出现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红肿双眼、已经素颜的段玉苒,让宫女带着硕王妃去补妆。 ** 听戏的时候,段玉苒和太子妃又碰面了,在外人面前,她们彼此很是客气,还坐到了相邻的桌旁。 那位于堂妹也跟着过来了,在一众妃嫔和公主面前哪里有她的座位!卢贵妃更是装作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理都不理会!于丹月只得像个宫女似的站在太子妃的身后。 从淑妃那里得知太子妃小产的事后,段玉苒对这位妯娌倒有些同情了! 回想一下,太子妃称病是十月末、十一月初的时候,也是明兰县主说自己有孕跑去王府闹腾过的时候。莫非太子妃已经知道与太子在万寿节那天发生关系的女子是明兰县主?所以发生了争吵,才没保住腹中的孩子? 最令段玉苒不解的是,太子和明兰县主是怎么搞到一块儿去的!看明兰县主的意思,她喜欢的还是顾衡,没道理跟太子…… “硕王妃?王妃?”有人在旁唤着走神的段玉苒。 “哦?”段玉苒回过神,朝声音的来源看去,竟是于丹月!“于小姐,有什么事吗?” 殿内传来女子轻笑的声音,段玉苒这才发现台上的戏已经唱完了。 于丹月眼中闪过轻嘲之色,语气恭敬地道:“贵妃娘娘请王妃您点戏呢。” 段玉苒再一回头,又才发现一名旦角戏妆的小姑娘托着漆盘立在她的桌前。 这些唱戏的伶人都是宫里养着的,而且都是女伶,唱小生、老生、武生的也是女人,没有男人!平日里若是哪位娘娘无聊想听戏了,也会叫去一两个伶人唱段戏,但赏钱是一定要给的! 那旦角小姑娘站在桌前,就是等着段玉苒点戏后打赏呢。 段玉苒两世都没有太多的戏曲细胞,听戏能听得睡着!感觉戏折子上每出戏的简介比唱着的戏更好看!但大家都等着呢,自己也不能太特立独行了! 拿过面前的戏折子,段玉苒看了两眼,点了《丑儿拜年》这出搞笑的曲目。 这出戏主要是讲一个又丑又傻的小子过年时去给亲戚拜年,耍贫、卖傻逗得大人哭笑不得的故事,挺符合过年这喜庆的日子。 点完戏,段玉苒从手指上撸下来一枚金戒指放到小姑娘的托盘里。至于这金戒指会被孝敬到哪位后宫总管的手里,她是不在意的,反正是落不到这些伶人手里就是。但打赏得多一些,伶人们在内侍总管的手底下也好过些。 锣鼓一响,《丑儿拜年》的戏就开始了。段玉苒打起精神看戏,觉得这出戏比什么才子佳人、孝顺公婆之类的戏好看多了! 果然,殿内不时传出女子咯咯的低笑声,连卢贵妃和淑妃这两位身处高位、平常都端着架子的娘娘也勾起嘴角来。 段玉苒瞥了一眼气色不大好的太子妃,见她也笑着在看戏,心里莫名就开心起来。但随后又开始反省:不会是圣母病发作吧?太子妃不值得同情! 于丹月站在在太子妃身后,看着硕王妃的表情忽尔微笑、忽尔震惊、忽尔又冷漠的样子,不禁轻撇嘴角! 这样一个出身不高、又是二嫁的女人怎么配得上高大英俊的硕王!看她点的这出戏,荒诞、没有内涵!只有低俗之人才会喜欢!听说硕王府现在只有硕王妃一个有名分的女人,侧妃与庶妃这些位分都空着呢!(侍妾与通房虽有名分,却可以任由主人买卖。)硕王对太子殿下十分恭敬,两兄弟的感情也非常好,不知愿不愿意亲上加亲一些! 于丹月想到今日在东宫见到的俊挺的硕王,脸上又发起热来!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她看不起硕王妃的时候倒是忘了自己的出身,看戏津津有味的可不止硕王妃一人!她所谓的亲上加亲完全是臭词滥用! 听了戏、吃了点心裹腹,终于等到内侍来传话:皇上请各位娘娘入大圣殿赴除夕宴! 以卢贵妃为首,众人鱼贯而行地向大圣殿移动。 段玉苒临出发前,让宫女给暖手炉里换了新炭,抱着暖烘烘的手炉慢慢的走在后面。 ** 除夕宴与万寿节的宴会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这次是家宴,后宫的妃嫔大多都到场了,皇子、皇子妃、公主也都露了面。 段玉苒不太明白,皇帝为什么将已经大婚的四皇子和五皇子还留在皇子所里,不肯给他们封王开府。是一种控制吗? 坐在顾衡身旁的段玉苒没怎么动端上来的菜,只挑几样青菜吃了两三口。看着那些油乎乎的肉类菜,实在是没胃口! 因为今晚是开宴,所以很多菜都是在御膳房做好了,然后架在火上慢烹保温,待一开宴就端上去供主子们食用的,肯定没有现做现炒的好吃。顾衡猜段玉苒是吃不惯这样的菜,她的嘴其实挺叼的。 待一例明炉炖鱼送上桌时,顾衡先用筷子翻看了一下,然后夹了鱼腹上最嫩、鱼刺最少的部分沾汤,放到段玉苒的碟子里。 “这道菜应是不错的。”顾衡低声道。 段玉苒夹起来送到嘴里,果然味道不错! 看着段玉苒的双眼放出光来,顾衡轻笑着又在自己那例炖鱼上挑了几块鱼腹肉给她。 段玉苒吃得双眼弯弯,不住地看顾衡笑。 顾衡又将段玉苒那例炖鱼腹上的肉剃好,才开始吃自己那条鱼。 之后再上来的菜,只要顾衡知道是味道不错的,都会提示段玉苒尝尝。 皇帝坐在上首将硕王夫妇的恩爱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当皇帝举杯时,下面的人都举起了自己的杯子,段玉苒的杯里也有酒,顾衡的却是方才刚喝光了。 正要叫内侍过来倒酒,一抹红色的身影闪了过来,于丹月手执酒壶为硕王手中的酒杯斟满。 “王爷请用。”于丹月眉眼含情地微福了一下身,然后脸儿红红的退到太子和太子妃那桌去。 顾衡不知于丹月是太子妃的堂妹,只当她是东宫的宫女,所以并未在意。段玉苒则是警铃大作! 哎哟?这位于小姐对着王爷一脸发.春的表情是闹哪样?该不会是看上硕王了吧?难道太子妃不是想给自己的丈夫拉.皮.条,而是想给小叔子拉.皮.条? 众人饮下杯中酒时,段玉苒借着宽袖遮挡瞥了一眼于丹月,见少女痴痴的望着这边…… 重新坐下后,段玉苒冷嗤了一声。 “怎么了?”顾衡抚平袍摆,听到了段玉苒的嗤笑声,随口问了一句。 段玉苒轻哼一声,随后拿筷子夹了一块油腻腻、五花三层的肉放到顾衡的碟子里,“王爷,多吃些肉!” 顾衡皱眉看着那块油都快凝住的肥肉,实在是没有食欲!他过去肥胖时也甚少吃这些油腻之物,之所以会胖是因为喝了药的缘故! “王妃这是做什么?”顾衡用筷子拨了拨碟子里弹性十足的肥肉问道。 段玉苒笑米米地又夹了一只鸡腿放到顾衡的碟子里,“王爷太瘦了,妾身不习惯呢。您还是胖点儿好看。” 顾衡的脸颊抽.搐了两下,疑惑地瞥了瞥段玉苒。他在兵营里拼命的训练,为的就是能快点瘦下来! 有句老话儿说得好:姐儿爱俏!顾衡当然想让妻子更加喜欢自己,一颗心只在自己的身上啊!任家那个没用的书生,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长得不错!穿上文士长衫颇有几分儒雅之气!当初段玉苒是不是被他的人模狗样迷惑,才应允的婚事啊? “这肉……”顾衡刚想说这肉难吃得很,身侧又闪红影! 于丹月倾身为顾衡已经空了的酒杯倒酒,还故意将上半身向顾衡的方向倾靠。 顾衡皱了皱眉,抬头看向这名失礼的宫女!她是想把自己挤下座位吗? 待于丹月直起身,准备说点儿什么引起硕王的注意时,她看到了硕王妃脸上嘲讽的笑容。 段玉苒看到邻桌的太子妃正恶狠狠的看过来,当然视线不是落在他们夫妇的身上,而是落在背对着太子与太子妃、浑然不觉自己此举多可笑的于丹月! -本章完结-   ☆、163.抱我进门 丈夫被人当着自己的面窥视,这种感受实在微妙! 顾衡过去胖胖壮壮的时候,也没见有女人扑上来啊!这变瘦了、露出英俊的底子了,马上就有女人投怀送抱了! 段玉苒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于丹月为了吸引顾衡的注意,两次过来倒酒,还眉目传情的样子!可惜她这勾.搭的手段太低劣!一方面有自甘轻贱之嫌,一方面顾衡误将她当作宴上服侍的宫女,根本没在意不说、还觉得她很失礼! “王爷,这酒味道如何?”于丹月不知道太子妃堂姐在另一桌用气愤地瞪着自己,也无视硕王妃嘲弄的视线,摆出自认很娇俏、活泼的模样,用自认很天真、可爱的声音问顾衡酒的味道如何。 顾衡剑眉拢得更紧,斜眼看着手捧酒壶看着自己笑的红衣少女。好像她之前一直站在太子和太子妃他们那一桌后面吧?太子妃病了两三个月而已,东宫的宫人就已经欠缺管教的敢如此放肆了? 于丹月正卖力的瞪大眼睛,用天真灵动的双眼看着硕王,以期他能对自己有一点点注意也好! 顾衡抬起左手摆了摆两根手指,立在后面随时待命服侍的内侍赶紧躬身碎步上前,“王爷。” “将这个逾越、失礼的宫女拉下去先看管起来,明日交给太子妃处置。”顾衡冷声地对那内侍吩咐道。 “……”内侍先是一愣,歪着头看了一眼瞬间脸色煞白的于丹月,心底虽笑翻了天,但脸却还是一副惶恐的样子,“启禀王爷,这位姑娘并非是宫中服侍的宫婢,而是于都尉府上的一位小姐。” “于都尉?”顾衡竟一时想不起这号人物! “王爷,于都尉是太子妃的父亲。”段玉苒在旁低声提醒道。 当然,段玉苒也不知道“于都尉”是谁,但她知道于丹月是谁啊!一联想就清楚了。 顾衡恍然,再抬头看已经泫然欲泣的于丹月。 于丹月精神一振,心想:原来硕王是将自己当作宫女了,所以才会那样说!现在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哦,原来是太子妃的亲戚,那就不必关起来了,拉回去让太子妃自己管教吧。”顾衡不耐烦的摆摆手。 “……” 内侍忍着笑、努力绷住脸朝硕王行了一礼,然后又朝于丹月躬了躬身,声音尖细地道:“于小姐,请。” 快点儿从硕王眼前消失吧,没看到人家都烦死你了吗?就算你是太子妃的亲戚,硕王也不给面子! 于丹月还想说什么,太子妃那边走过来一名宫女,向硕王和硕王妃福礼后,在于丹月的耳边低语两句,然后拉扯着这位花痴于小姐回到了太子那一桌的后面。 段玉苒再看向太子妃,发现太子妃已经转移视线看着厅内的歌舞了,但她表情那么严肃,谁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还以为于丹月这么主动的缠上来是太子妃的主意,想恶心自己、顺便塞个于家姑娘进硕王府!但看太子妃方才怒不可遏的样子,好像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呵呵! 于丹月的出现并没有令顾衡放在心上,也没觉出什么异样来。实是因为过去二十七年中,除了幼年时胡搅蛮缠的明兰县主和寿兰县主常追着他跑之外,还真没有女人这样主动的勾.引过他!在外面做生意时,也都是幕前的大掌柜们负责与人商谈,他在后方坐镇指挥,没出入过风月之地,所以对女人这种平白献殷勤的举动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子时鞭炮齐鸣,众人向皇帝拜了年、互相又拜了年后,皇帝便大手一挥“散了吧”! 放在平日,这个时候早就睡得正熟了,很多人都是强撑精神在陪着皇帝守岁。所以宴散后,都行色匆匆的各自回宫,想爬进温暖的被窝睡觉! 原本皇帝是安排了一处宫殿给硕王夫妇留宿的,但被硕王婉拒了。虽然在宫中直接睡下免去了回王府的折腾,但哪有回家睡到日上三杆再起舒服!今天陪着皇帝守岁了,他们夫妇初一就不必起早来拜年了! 皇帝也不强留,派了一队禁军护送硕王夫妇回王府。 一直守在王府马车上的云珠一直看着炭炉,待王爷和王妃上来,马上夹了几块炭放到暖手炉里,放在王妃的脚下一个、垫在腰后一个。 段玉苒已经习惯了早睡,眼皮早就一个劲儿的往下垂了!上了马车后往软垫子上一靠就闭上了眼睛。 顾衡上来就看到妻子这副渴睡的样子,摇头轻笑的将人揽到怀里,又命云珠拿出一条毯子盖在段玉苒的身上。 待马车到了王府门口停下时,顾衡轻摇着唤醒段玉苒,“玉苒,到家了。” 段玉苒哼了一声,朦胧中耍赖的抱住顾衡的腰,咕哝道:“你抱我进去。” 云珠羞红了脸,赶紧掀帘子先下了马车。 顾衡笑了笑,低声道:“若我抱你进去,怕是对你名声不好。” 段玉苒微抬起头,半眯着眼睛看向顾衡,“王爷这话何意?妾身是您的妻子,丈夫抱妻子进门又有什么对名声不好的?” 你抱的又不是别的女人! 顾衡笑容不变,伸手在段玉苒的臀上用力拍了一下,“下车!” 段玉苒被拍得一激灵,睡意跑走一大半!刚想着恼,顾衡却掀帘子下车了! 哼!果然上一世很多东西都是骗人的!什么男主会不分时间、地点的抱女主进门!莫非自己不是女主? 忿忿的下了马车,段玉苒被外面的寒冷冻得更加清醒了。 顾衡将披风上的兜帽替她拉上,然后就交由云珠扶着段玉苒进了王府。 段玉苒跟在顾衡的身后,嘟着嘴、用怨念的眼神一直盯着那个高大宽阔的背影! 王府里的下人大部分没有睡下,王爷和王妃回来后都出来行礼拜年,顾衡命众人都回去休息,然后继续往内院走。 进了垂花门,顾衡突然停下了脚步,后面的段玉苒和云珠也停了下来。 垂花门内有提灯的婢女等候,提灯小厮是不能进入二门的。 “落锁吧。”顾衡对守着二门的婆子吩咐道。 段玉苒一愣,心想顾衡是准备宿在小书房了? 婆子听命的给二门落了锁,然后退到一旁恭送王爷和王妃。 顾衡身形一转,不往里走反而朝段玉苒走过来。 “王爷?”段玉苒不明,抬头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顾衡。 “累得走不动了?”顾衡低头带着笑意地问。 “嗯?”段玉苒不明白他话里意思。 顾衡俯下身一把抱起段玉苒,吓得她差点儿尖叫出声! “真是娇气。”顾衡抵着段玉苒的耳朵小声地笑道,又命云珠将王妃滑下来的兜帽重新扣好。 段玉苒羞得耳朵、脸颊发热,双手在顾衡的背上轻捶,“快……快放我下来。” 不是说对她的名声不好吗?这时候抱她又是什么意思? “没事,本王还能抱得动。将王妃从二门抱到卧房应该……应该是不成问题的。”顾衡故意语气顿了顿,似乎不太自信地道。 段玉苒气得又捶了他肩膀一下!这是隐喻她胖吗? 顾衡哈哈大笑的迈步朝正院走去,旁边的几名仆妇与婢女也都掩口偷笑。 进了正院,顾衡不顾段玉苒挣扎,非要把她抱进屋内才放下! 段玉苒终于明白什么叫丢脸了!庆幸顾衡在王府门口的时候拒绝抱自己进来,如果他同意了,一路这么抱着自己进府,她有的绝对不是“幸福感”,而是羞忿欲死感!被放在榻上后,段玉苒瞪着正压抑地笑得浑身颤抖的顾衡,气恼得想跳起来抓他的脸! 再一想自己在马车上的矫情,段玉苒忍不住也笑了。 夫妻二人对着笑了一会儿,顾衡才叫丫鬟进来服侍。 洗漱更衣、通头发……段玉苒爬上.床之后几乎是立刻就沉入了梦乡! 顾衡也乏困了,搂着香软的妻子睡了一个好觉! ** 过年是件忙碌的事,四处走动拜年是不可免去的礼俗。 顾衡和段玉苒除了初一没出门外,从初二开始就东奔西走去各府拜年。因三老爷一家已经去了平城,段玉苒初二的回娘家自然就是去忠勇伯府拜年了。 在去忠勇伯府之前,顾衡和段玉苒先去了范学士的府上,中午留在范府吃的饭。 虽然之前被硕王坑过,但自从硕王上朝议政后,范大学士对顾衡的印象有所改观。这位一直在外面混的王爷,竟有着惊人的政治头脑和政治敏锐度! 因为带头给难民灾民捐衣物的善举,皇帝在赏了牌匾之外,还赏了数匹贡缎和钗饰给范府的女眷,这也是其他夫人没有的殊荣了。 吃饭时,男人和女眷们中间隔了两面屏风,却不影响说话。 顾衡举杯敬范太太,向她道谢。这谢的是什么,大家自然心知肚明。 说说笑笑真像一家人似的吃了一顿饭后,顾衡和段玉苒才乘马车去忠勇伯府。 忠勇伯府那边早得了信儿,硕王夫妇下午才到。忠勇伯和忠勇伯夫人虽略感不悦,却也无奈! 说到底,范大学士和范太太占着义父义母的恩情,他们忠勇伯府只是伯父家,当作亲戚走动,下午才到也不是什么失礼的事! 硕王府的马车到了街口之后,小厮就赶紧跑进去禀报了。 忠勇伯和忠勇伯夫人、四老爷和四太太都带着儿子、儿媳来相迎。 顾衡在范家人面前是随和的王爷,真有几分女婿的谦逊态度。但到了忠勇伯府后,他就端起了亲王的姿态,受了忠勇伯府众人的礼后,微笑着客套了两句。 段玉苒面对伯父、叔叔一家也没有多大的热情,倒是没摆王妃的架子。 今天能看到四房的人,段玉苒还觉得挺意外,以为他们会集体称病不出来相迎呢! 进了伯府后,依旧是男人们在外院厅中饮茶闲聊,女人们簇拥着段玉苒进了内院。 段玉苒先去明熙堂给太夫人拜年,发现太夫人的精神明显不如上一次自己过来时好了。时而糊涂、时而清醒,还把段玉苒当作了三太太训诫了一番。 “老太太这是糊涂了,王妃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四太太陪着笑地向段玉苒解释道。 “四婶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段玉苒幽幽叹了一口气道,“父母身在平城不能在老太太身边尽孝,我过来被老人家骂上几句也算是替他们尽孝了。” “嗤!”女眷中不知是谁发出了嗤笑声,声音虽不大,大家却都听得清楚! 众人视线一阵乱扫,却是没发现是哪个! 段玉苒连看都懒得看!这忠勇伯府里盼着自己好的人没几个! 从明熙堂出来,众人去了烧着地龙的厅子。 忠勇伯夫人和段玉苒坐在主位上,其他人按着长幼纷纷落座。 四房几个年纪还小的堂妹、堂弟先上前给段玉苒拜年,段玉苒笑米米的一人给了一个绣着金鱼的荷包,里面装着六只实心纯金小鱼。之后就是侄儿、侄女拜年,同样是给了荷包,但这回的荷包里却另有乾坤。 给段玉松儿女的荷包里除了有六只小金鱼外,还各有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给段玉柏儿女的荷包里则只有小金鱼。 伯府的孩子们拜完年了,又有两家乳母抱着孩子上前拜年。 “这是英姐儿,你五妹妹的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大太太(忠勇伯夫人)指着被穿着酱红褂子的乳母抱在怀里的小婴儿道。 哦?段玉芹已经生了孩子啊!只是孩子这么小就长途折腾到京城,不太好吧? 段玉苒远远的看了那孩子一眼,命云珠再拿一个荷包出来交给那乳母。 乳母抱着孩子谢了礼,退到一旁去。 段玉苒瞥了一眼,这才看到挺着肚子端坐在三奶奶下首的段玉芹。此时这位五堂妹昂着下巴直视前方,看也不往这边看一眼! 另一个穿着暗紫褂子乳母怀里抱着的孩子是八小姐段玉芳的儿子,与段玉芹的女儿只差个三五天。 相比起段玉芹的冷淡,段玉芳却显得格外热情,“妹妹给四姐姐拜年了,姐姐快看看我家选哥儿可爱不可爱?” -本章完结-   ☆、164.女人唔易做 段玉芹与段玉芳嫁得都不算近,除非这个年是在忠勇伯府过的,否则初二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但大冷天的带着才两个月的孩子赶路回京,她们也真是舍得! "没想到五妹妹和八妹妹都回来了。"段玉苒淡笑地看着一头金灿灿`全身光闪闪的段玉芳道,"一路上辛苦了吧。" 段玉芳掩口轻笑道:"不辛苦。" 段玉苒点点头,不再理会段玉芳,示意云珠也给了那个叫选哥儿的孩子一个荷包。 段玉芳看了一眼那荷包,帕子下的嘴撇了撇。 "听说姐姐也成亲半年多了,可有喜讯了吗?"段玉芳的视线在段玉苒的小腹上扫过,然后又回头指着段玉芹道,"五姐姐可是怀了呢。" 段玉苒皱眉,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方才大太太说段玉芹的女儿才两个多月,段玉芹这么快又怀孕了?即使怀孕了也不可能马上肚子就起来了吧? 可现在看段玉芹衣裳下隆起的肚子,怎么也得五六个月了吧? 这是怎么回事?段玉苒疑惑地看向大太太。 大太太面色镇定,不理会段玉芳的多嘴多舌。 段玉苒见大太太不吱声,便也没开口问,想着私底下问问温氏便知。 段玉芳见没人理自己,讨了个没趣,只得讪讪的退回了四房那边。 段玉苒当然知道段玉芳没安好心,想用孩子刺激自己,故意问自己是否怀孕了。 不过,段玉芳这个如意算盘可打错了,自己对儿女之事并不急,随缘就是! 环视了一圈厅内,却没见到二太太。 "怎么不见二伯母?"段玉苒问道。 大太太叹了口气道:"大郎落第,你二伯母就病倒了。从三四月从起时好时坏的拖到现在,也是不见好。说到底还是心病难医。" 段玉苒知道二太太和大堂兄非常重视那次春闱,段玉枫甚至为了此次考试住在书院两年,无大事不回伯府!众人对他也是寄予了厚望,所以落第对二房母子的确是个挺重的打击。 不过,听说忠勇伯为侄子谋了一个差事,段玉枫也没拒绝。二太太到现在身体还未好,想必是不甘心吧。 "稍后我去探望一下二伯母,劝劝她。"段玉苒道,"此次不行,过两年再考就是。" "唉,大郎说是不想再考了,才求伯爷给安排的差事。因为这个,你二伯母才......唉。"大太太连连叹气,似乎对段玉枫放弃科举极为惋惜。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段玉枫不愿再挤独木桥,借家族之力谋得差事也许是明智之举!不然再考个三次四次,十多年过去了,中举了固然可喜可贺,不中呢?忠勇伯已经是明合暗分的状态,二房母子也得为将来着想啊。 唏嘘了几句二房的事,大太太又提到了三老爷和三太太。 "你爹娘年前派人运来了一些年货,可也给你送到王府去了吗?"大太太笑问。 段玉苒点头笑道:"送了些酱菜,都是我在平城时最爱吃的几味。打开给王爷尝了,没想到他也是喜欢得很。我便去了封信给爹娘,让他们年后再给多运来几坛。" 段玉苒与家人一直有书信往来,得知父母和兄长已经在平城又过上了顺心顺意的日子,春哥儿也越长越壮实了,她就放心许多。虽然相隔千里,但只要过得平安快活,比在京中因自己的身份而备受骚扰要强多了! 二`奶奶温氏在旁笑道:"要几坛?得什么时候才吃得完啊?" 王府里总不能天天`顿顿都吃酱菜吧?再好吃的东西,吃久了也是会腻的。 段玉苒也笑,"现在王爷每顿饭都少不了这些酱菜,我倒觉得真的运来几坛,怕也吃不了多久。" 大太太等人呵呵笑起来,厅内一派祥和之相。 "怎么不见七妹妹?"段玉苒没看到段玉菱,便奇怪地问道。 温氏答道:"七妹妹和倩姐儿她们上午来过了,因明天齐远侯回府,她急着回去准备准备。还说初六七想去王府给王妃拜年呢。" 齐远侯又要回来了?不知这次能呆多久,真是难为段玉菱一个小姑娘守着偌大的侯府,还要照看三个孩子。 六小姐段玉芸也已订了亲,听说是四老爷同僚家的嫡长子。现在虽无功名,但学问却是很好,还得先生称赞过,准备下次春闱时参加应试。 四太太和段玉芸经过上次的事已经学乖了,也晓得了段玉苒现在身份不同,再容不得她们随意冒犯!所以,虽然表面上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其实只是大房的人与段玉苒唠家常,四房的人就像背景般傻坐那里! 聊了一会儿后,又有一些亲戚上门拜年,段玉苒少不得也要跟着应酬一番,幸亏云珠多装了几个荷包,不然亲戚家孩子的拜年红包都不够发了! 温氏心细,见段玉苒脸上的笑容渐僵,便与大太太低语几句后走到段玉苒身旁,"王妃不是要去看望二伯母吗?趁着晚饭前,由我带着您过去看看吧。" 段玉苒连声说好,与来拜年的亲戚家女眷打了一声招呼后,跟着温氏出了厅子。 外面天色已暗,伯府的下人已经点亮了灯笼。抬眼望去一排排的红灯笼散发着柔和的红光,充满了喜庆之气。 过去回忠勇伯府都是"半志昂扬",但今天回来却有种心境平和的感觉。虽然厅内那些几房和乐是种假象,但也好过针锋相对的勾心斗角啊!又过了一年,大家也都消停的过年吧。 ** 往二太太所居的院落走时,温氏和段玉苒边走边聊起来。 因为黄氏帮明兰县主洒磷米分险些害了段玉苒那件事中,身为忠勇伯府世子夫人的温氏站在家族这一边说了些偏颇的话,使得她们姑嫂再见面单独相处时就有些尴尬和不自在。 "王妃不必在意八妹妹所说的话,她是不知道王爷与王妃新婚不久,王爷便被皇上派出京办差事的事。"温氏走在段玉苒身后两步的位置柔声地道。 段玉苒勾唇笑了笑,"多谢二嫂子,其实我真的并不在意八妹妹说的那些话。父母缘`子女缘都是缘分,强求不来。" 温氏见段玉苒真的不像不快的样子,就松了口气。 段玉苒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温氏,"二嫂子为何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八妹妹是四房的人,难道嫂子以为我会因她幼稚的言行迁怒伯府?" 温氏摇头道:"我只是怕王妃放在心上,大过年的给您心里添堵。" 段玉苒有些感动,拉起温氏的一只手道:"还是二嫂子疼我。都是自家人,私底下也别王妃`王妃的叫个不停了,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四妹妹吧。" 温氏微怔,连忙摇头,"这哪行?太没规矩了。" "二嫂子是还在气我上次没给你留面子,非要追究三嫂之责那件事吗?"段玉苒摆出委屈的样子问道。 温氏看着通身贵气,脸上表情却依旧是喜欢画图样和制玉颜膏时一样灵动的段玉苒,一直紧绷的心和萦绕不去的尴尬都缓了过来。 "我以为,以为四妹妹是怪我的。"温氏别过头,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毕竟那件事上我......" "我当时是怪过嫂子,但事后想明白了,也知道嫂子的难处,又怎么好意思怪你?"段玉苒也涩然地笑道,"若换成是我,恐怕还不一定有嫂子做得好。嫁作人妇,太多事情是身不由己了。" 温氏叹了口气表示认同,随后又关心地问道:"王妃......四妹妹怎么突然有此感想?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唉,成亲半年,与顾衡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却吵了两次架!虽然和好了,可段玉苒却觉得有些心累。因为她和顾衡之间的矛盾其实并没有解决。 也想找个人倾诉一下,或是寻求开解,但偏偏太子的事又不能随便乱说!段玉苒也只能心中暗暗叹息,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了! "只是感觉成亲后比当姑娘时麻烦多了数倍,一时不适应罢了,所以有了些感慨。"段玉苒掩饰地笑道。 温氏了然,她是过来人,也经历过新婚后的迷茫和颓丧期。 "慢慢就好了。"温氏安慰道,"你与王爷是夫妻,有什么事有商有量最好,若是商量不通,退一步顺着他就是。只有夫妻同心协力了,才能克服万难。" 段玉苒皱眉,"难道女人成了亲之后,遇事只能是女人退让了吗?" 温氏默然,其实她连孩子都生了两个,却也没有想明白这一点! 姑嫂二人沉默的站了一会儿,感觉到冷了之后才回过神来。 "看看我们,净顾着说话了,不是要去看望二伯母吗?快过去吧,不然一会儿该迟了吃晚饭。"温氏笑道。 段玉苒也再次打起精神,笑着点点头。 又走了一会儿,都能看到二太太所住院落的门时,段玉苒才想起段玉芹那个大肚子来。 "二嫂子,五妹妹的女儿刚两个多月,可她又有孕的肚子怎看起来像五六个月似的?"段玉苒问道。 温氏又叹了口气低声道:"英姐儿是庶出,不是五妹妹亲生的。五妹妹嫁过去前,朱妹夫的房里就有个通房,英姐儿是那个通房丫头所生。母亲知道后就写信让五妹妹将英姐儿抱到自己房里去养,又由伯府施压,让朱家将那个通房丫头卖了!" -本章完结-   ☆、165.有人要害本王? 刚走了两步的段玉苒就被温氏的这句话给震得又停下了! “卖……卖了?”段玉苒瞪大眼睛看着面色坦然、平静的温氏,“通房生了孩子,不是可以抬作妾吗?为何……” 为什么还给发卖了啊?这实在是太残忍了些吧! 虽说通房丫头并不一定都能成为姨娘,大部分在年纪大了、男主子厌倦了、主母不容等情况发生时,会被配给下人、或是发卖出去!可生了孩子的通房丫头则被抬作姨娘者居多!除非主家是一开始就打算去母留子,但通常这种情况是主母不能生养,为了孩子和自己亲才会将孩子的生母打发出去!还有就是犯了大错的情况下,被赶出府或发卖! 段玉芹还年轻,又刚嫁过去不久,谈不上不能生养!所以去母留子这条不可能成立,况且生的还是个女儿!温氏说了是忠勇伯府施压,朱家才卖了那个通房丫头,也就是说那个丫头应该不是犯了什么大错才遭此噩运! 如果单纯是为了稳固段玉芹在朱家的地位、而对一个通房丫头出手,大太太真是杀鸡用了牛刀! 温氏见段玉苒惊讶和一脸的不解,便微笑地道:“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还请四妹妹勿怪。之前四妹妹在任家遇到的恶心事可还记得?” 段玉苒又是一愣,不明白温氏为什么提到任家。 温氏继续道:“男人多喜新厌旧是没错,但有些男人却也恋旧。那个通房丫头在五妹妹嫁过去前就服侍着朱妹夫,二人感情肯定不会太浅。若朱妹夫是个明白事理的,娶了五妹妹后就该疏远和冷淡了那个通房丫头,也算是保护了那通房丫头!可看英姐儿出生的月份,明显是五妹妹嫁过去不久,那个通房丫头就怀上了的!先于主母有孕、让庶子女出生在嫡子女之前,这是大忌啊!可那个通房丫头不但有底气怀了孩子,竟然还足月的生下来,这又说明什么?” 段玉苒感觉像是被雷霹中似的僵硬了! 回想任飞腾和蔡姨娘之间的情份、蔡姨娘的有孕、任家二老的态度……与段玉芹婚后所遇到的事大同小异! “二嫂子的意思是说,那个通房丫头是仗着与五妹夫之间的情分,大胆的有了身孕,又在五妹夫与其父母的默许和保护下将孩子生了下来?如果抬了这个通房丫头做妾,将来五妹妹和五妹夫的日子恐怕就会被这个有野心的通房丫头搞得鸡犬不宁?”段玉苒回过味来地道。 果然,这世间没有真正单纯和无辜的人! 温氏见段玉苒参透了其中的弯弯道道,便也不再多解释,只是点头笑了笑。 “想不到朱家的长辈也是这样不懂规矩的人!”段玉苒嘲弄地道,“还是这样的人其实挺多?” 朱家长辈这么做,不但害了那个脑子不灵光的通房丫头,也害了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这样一个打脸的孩子放在身边养着,段玉芹看着能不膈应吗?英姐儿这孩子未来的命运指不定如何坎坷与凄惨! 温氏叹口气道:“朱家虽不是大富大贵,过得却也是富庶,与京中几家高门也有姻亲往来。当初给五妹妹订下这门亲事,父亲与母亲也是觉得身份地位相当才答应的。谁知道竟是这样拎不清的一家人!也许是怕五妹妹以伯府千金的身份对公婆起了怠慢之心,所以才会抬举个通房丫头压制。但也不想想,这就跟打了伯府的脸面一样,父亲和母亲岂能由着他们这样做?” 段玉苒暗暗惊叹这内宅之术不简单,但面上却一副赞同的样子频频点头。 两个人又继续往前走,这不长的路竟因聊天花了是平时两倍的时间才走到二太太所居的院落门口。 温氏身边的丫头跟门上的婆子说了一声,说是硕王妃和二.奶奶来探望二太太了。二房的守门婆子听了不敢怠慢,赶紧亲自去禀报。 段玉苒和温氏出于对二太太这位长辈的尊重,并没有贸然自行就进院子,而是站在院门口候着。 “那八妹妹的儿子选哥儿……”段玉苒心想,不会也是庶出的吧? 温氏听段玉苒问起段玉芳,不禁笑道:“选哥儿可是八妹妹的心尖尖儿,亲生的骨肉。之所以孩子这么小,非要大过年的赶回来,无非就是想向所有人炫耀一下她现在过得有多好罢了。你看看她的穿戴便知道她的心思了。” 段玉苒回想到段玉芳恨不得把所有值钱的首饰和衣料都穿戴在身上的样子,也摇头轻笑。 不一会儿,二房看门的婆子就跑了回来,请硕王妃和二.奶奶温氏入内。 二太太在暖阁接待的段玉苒和温氏,见到段玉苒进门时想福身行礼,却被阻止了。 落座后,二太太咳了两声,扯出一抹凄然惨淡的微笑道:“这大过节的喜庆日子,倒劳得王妃特意来探望病中的我,真是罪过。” 段玉苒见二太太瘦得不成样子,衣裳穿在身上都有些晃荡!眼窝深陷、捏着帕子的手指枯瘦发黄……之前那位优雅、白希的二太太已寻不到踪影。 这……这二太太遭受的打击是有多大啊! 每个人心中看重的东西不同,虽然段玉苒无法明白儿子中举对二太太有多重要,但她还是抱着惋惜与担忧的心情劝二太太多保重身体。 过去同住伯府时也许有些小隔阂,但事过境迁,再计较也无益! 二太太向段玉苒和温氏表达了谢意,在温氏请其晚上去正厅一同用晚膳时,二太太婉言谢绝了。 天色已不早,忠勇伯府的晚宴就要开始,段玉苒和温氏起身告辞。 二太太起身相送时犹豫的叫了一声,“四姐儿?” 方才二太太一直表现得很恭谦,称段玉苒为王妃,现在她突然改了口,段玉苒和温氏都有些诧异地站下来看着她。 “四姐儿,我记得你提起过与寿兰县主交好时曾见过吏部黄郎中府上的黄小姐?”二太太轻咳地问道。 段玉苒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一位小姐,但时间太久、平日又无接触,所以都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模样了!但她记得那位黄小姐好像与三奶奶黄氏是同宗堂姐妹。 “二伯母怎么突然提起那位黄小姐?”段玉苒微笑地问。 二太太用帕子掩口咳了两声,然后缓缓抬起眼帘望着段玉苒道:“原本由三侄媳妇从中说和,想待你大哥中了举之后向黄郎中提亲……咳咳!但大郎才学不够未能中举,就走了蒙荫的路入仕。不管怎么说,大郎现在也小有前程,将来……咳咳!三侄媳妇经过了一些事后有些精神不济,黄小姐那边的事便也搁置没再提过了。我是想着,如果四姐儿愿意帮忙,能否……咳咳咳,能否替你大哥试着去黄郎中府上提个亲?” 听了二太太的话,段玉苒脸上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没有马上答应、也没有马上拒绝的望着一脸病容的二太太。 温氏则微微皱起眉头,但段玉苒不出声,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二太太与段玉苒对望了半刻,然后猛烈的咳嗽起来,甚至咳得站不稳,需要丫鬟上前扶着才行! 段玉苒垂下眼帘,嘴角依旧弯弯地道:“怕是要令二伯母失望了,我与黄小姐并不相熟,也与黄太太素无往来。贸然上门提亲怕是不妥,不如等三嫂子精神头好些了,再由她从中牵线搭桥吧。虽然大哥的亲事上,我帮不了什么忙,但大哥的仕途我却可以请王爷多帮衬着些,二伯母就放心吧。” 二太太的咳嗽停了,向段玉苒道了谢。 段玉苒和温氏福了福身出了暖阁。 离开二太太所居的院落,听到身后的门被关上、落锁的声音后,温氏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大家族里的人就是这样良莠不齐!各有各的小心思、小算盘!有的家族兴盛几代不衰、有的家族一代不如一代!究其根本,还是心齐与不齐的问题! “二房只有大伯一个子嗣,二伯母为他操心也是可以理解的。”温氏柔声地道,“况且,大伯年纪也已不小,下面弟弟都已经娶妻生子,二伯母难免焦急。” “二嫂子,我明白的。”段玉苒笑了笑道,“只是有些事我能帮,有些事我帮不了。今天我是硕王妃,二伯母才想借着我这个王妃的威名去给大哥提亲,黄家就是不愿意也得想想我家王爷的厉害!这又与恶霸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呢?黄小姐如果嫁得委屈、又不心甘,她与大哥以后过日子恐怕也不会幸福,所以我还是别乱点鸳鸯谱了。” 温氏听后点点头,觉得段玉苒说得有道理。 “虽然在大哥的亲事上,我帮不了什么忙,但如果大哥真是个知道上进的,我倒是真的可以请王爷帮忙多提携着他。毕竟族兄出息,我这个王妃脸上也有光。”段玉苒转头看着温氏笑道。 温氏与段玉苒对视着,轻笑地道:“我觉得四妹妹似乎与以前相比,好像成熟稳重了许多。” 段玉苒挑挑眉,“哦?难道以前的我很不稳重吗?我还以为我家王爷之所以会娶我,便是相中了我那份稳重呢。” “真也是不知羞!”温氏掩口笑得花枝微颤。 ** 晚宴吃得很是热闹,男女隔着屏风而坐,男人那边推杯换盏、女人这边说说笑笑。 听得屏风另一端,几位堂兄弟不停劝酒,顾衡客气几句也不拒绝,段玉苒真怕顾衡喝醉了,晚上折腾人! 女眷这边最活跃的要属段玉芳!一会儿故意借夹菜之势滑下衣袖露出赤金的大镯子,一会儿又说热的用手中帕子扇风晃着手指上的几枚大戒指……十足暴发户炫富的嘴脸!出嫁前那位走恬静、白花儿路线的八小姐真同风格大变! 四太太和两名嫡女理都不理段玉芳的作劲儿,甚至摆出“我们不认识她”的表情扭头看一旁。 段玉苒只当作是看笑话,时不时还应和段玉芳两句,但再多的话也是不说。 段玉芹一直沉着脸,吃了几口后便说肚子不适要离席,被大太太狠瞪了一眼后才安静的像尊石雕似的坐着。 吃饭前,段玉苒见过了两位妹夫。 五妹夫姓朱,是书本网出身,京中某世家旁支。朱生长得斯斯文文、面皮白净、模样还算俊俏。但段玉苒从他的言行举止看出几分与任飞腾一样的酸腐、清高之相!但越是在人前摆出这种模样的人,背地里做事越恶心人!所以,她对朱生的态度也是极为冷淡敷衍。 八妹夫姓曹,是商户出身!原本四太太是想将段玉芳嫁得更远更惨点,但四老爷出手干预,才换了这么一个年近三十、死了一任老婆、膝下无子女的富商!在这些世家和高门眼中,商户是低贱、不入流的人家,连个穷书生都不如!但段玉芳因祸得福,偏过上了好日子!八妹夫生得矮矮胖胖、一副爱笑的模样,言行中不自觉的流露出对硕王夫妇的巴结与恭维,朱妹夫在旁看得直撇嘴! 相比起不干人事的朱妹夫,段玉苒倒挺喜欢这位年纪比顾衡还大、爱笑的曹妹夫! 晚宴结束,稍做休息后,硕王夫妇就告辞离开,忠勇伯府的人都出来相送。 段玉苒上车前扫过那些相送的人,都是与自己有着或远或近血缘、或亲缘的人,可自己与他们的心却隔着遥远的距离。自己及家人几度被这座府邸的掌权人搓弄、抛弃、利用!也曾幻想有朝一日自己得势后要如何站在高处鄙睨他们!但现实却令她明白,立于此世,自己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与这些亲戚互利互惠! 挥别忠勇伯府的亲人们,段玉苒与顾衡乘着马车回硕王府。 在马车上,段玉苒问顾衡对两位妹夫有何看法,顾衡只评价说曹妹夫是个有趣的人,至于朱生……不予置评。 段玉苒偷笑了两声,然后依偎到顾衡的怀里,斜飞着眼睛看着他。 “王爷还记得除夕夜在宫中的守岁宴上,那个给你殷勤倒酒的红衣姑娘吗?”段玉苒的手掌贴在顾衡的胸口上,手指调皮的挠啊挠。 今天到范府和忠勇伯府拜年,段玉苒将云珠与碧珠都带上了,因顾衡也要乘马车,所以两个丫鬟单独乘一辆小马车。这使得硕王夫妇在同一辆马车里多了很多互动。 顾衡抓住段玉苒调皮的手指,狭长的眸子里带着笑地问:“哪个红衣姑娘?长得漂亮不漂亮?本王为何没注意到?” 明知道顾衡是在逗自己,但段玉苒还是不高兴地皱皱鼻子轻哼一声,然后推着他的身子想坐起来。 顾衡手上用力,哪肯让主动投怀送抱的温香软玉离开。 “是你先闹的,倒不许我也开开玩笑了?这脾气真像爱翻脸的子猫。”顾衡低笑地俯下头,把抓着的段玉苒的手指送到口边轻咬一下。 “疼呢!”段玉苒娇呼,怕他真的下狠口。 顾衡笑着再俯身,在段玉苒的唇上轻咬一口,“疼吗?” 段玉苒红着脸又瞪了一眼顾衡,然后窝进他的怀里。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段玉苒哼声道,“那个于丹月是太子妃的堂妹,主动对王爷你献殷勤,肯定没安好心!” “本王哪有不正经?”顾衡的大手从某人的纤腰处向上滑,在某个隆起处停下,“王妃说有人对本王没安好心?莫非那个于什么的堂妹想害本王?” 段玉苒低喘了一声,用力拉下那只贼手,但那只手又不屈服的滑了上来…… “是啊,是要害你!”段玉苒咬牙地道,“是想害你溺死在温柔乡里呢!” 顾衡哈哈大笑,一个用力将段玉苒抱到膝上,扣着她的头狠狠的吻住! 待两人气喘咻咻的分开,顾衡与段玉苒的额头抵在一起不住喘息。 “本王……本王要是会溺死在温柔乡里,也是溺死在王妃的手上啊。”顾衡抬头再次轻吻段玉苒的嘴角,然后开始帮她整理衣裳。 段玉苒迷迷糊糊的任由顾衡帮自己整理衣裳,听到他说的那句话后,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来。 本来,她是想问他,以后会不会纳侧妃、庶妃,还有纳侍妾、通房。但现在她不想问了…… 怕听到自己不愿听的答案,怕破坏了现在的旖旎。何时,她段玉苒也变成了胆小鬼? 回到王府、进了二门后,顾衡又要故伎重施的抱段玉苒进门,恼得她用力拍开他的手、狠狠瞪了一眼,逗得顾衡哈哈大笑! 晚间沐浴更衣尚了床,夫妻二人自然又热烈的恩爱了一番,段玉苒还主动拿起软枕垫在腰下……顾衡简直是受宠若惊、更加卖力! -本章完结-   ☆、166.妾之乱1 初三的清晨,段玉苒起得晚了,忙忙碌碌的收拾一下就出了门。在车上少不得又怨顾衡昨夜不知收敛闹得太晚。 顾衡只是笑,任由妻子闹小脾气。 京中高门世家不少,有几府是必须要走动的,所以余下两三天,段玉苒就在顾衡身后去几大公侯伯府去拜年。 期间,段玉苒怕齐远侯夫人段玉菱到王府来拜年扑空,特意写了封信派人送去齐远侯府,说自己恐怕要初八-九才会在府中,不如由她去齐远侯府找段玉菱好了。 段玉菱让送信的人捎话说:她可以等段玉苒不忙了,再去王府。 好不容易初七这天算是忙完了人情走动,段玉苒才又派人去齐远侯府送信,请段玉菱带着倩姐儿,仪姐儿和定哥到硕王府坐客。 安排厨房多做几味软糥易消化的点心给孩子们吃,还命云珠匀了几罐三太太从平城寄送过来的酱菜,准备送给段玉菱尝一尝 段玉菱初九这天上午,带着三个孩子到了硕王府。 倩姐儿和仪姐儿都长大了许多,特别是倩姐儿,长得越来越像段玉蓉!连说话的神情与举止都与其母有着七八分相像。 仪姐儿也已经七岁了,但她明显比姐姐要天真无忧一些。三岁多的定哥乖巧可爱,不吵不闹的由乳母抱着,但一双与魏辰阳十分相像的眸子却总是追随着长姐魏倩。 段玉苒命丫鬟端上来点心给孩子们吃,其中还特意准备了定哥儿能吃的乳糕子。 这乳糕子是段玉苒根据上一世的京味儿点心自己琢磨出来的。将山羊奶熬煮杀菌后,加一些糯米米分搅均匀后倒进垫着衬布的木槽内上屉蒸,凉了之后切成小块儿......厨房里做点心的嫂子试做了两次便成功了,令丫鬟年糕有些郁闷。 因为在雨儿的事上,年糕受牵连挨了打,段玉苒觉得愧疚便允她将名字改了回来。 段玉苒献宝似的请段玉菱也尝尝这乳糕子,段玉菱秀气的咬了一口后连声称赞! 魏倩很懂事,知道大人们也许会有话要聊,便带着弟弟和妹妹到外间去吃点心。 看着魏倩的背影,段玉苒感叹地道:"倩姐儿长大了。" 段玉菱点点头,"倩姐儿已经能帮我打理府中庶务了,有时候我倒觉得自己不如她这个孩子。" 段玉苒看着段玉菱羞愧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不如一个孩子。魏辰......齐远侯回来后,对你如何?"段玉苒问道。 本以为段玉菱会娇羞地脸红,谁知这个今年刚十五的小姑娘却敛起笑容,表情有些冷淡地道:"侯爷对我一直是很和气的,与以前没什么区别。" 咦?这表情和语气不对啊?段玉苒惊讶地看着段玉菱!如果她没记错,以前提起魏辰阳时,段玉菱都表现出娇羞`情窦初开的模样啊! "这是怎么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段玉苒轻声地问道,"难道是齐远侯待你不好?" 毕竟他们的结合是为了两家不断姻亲的利益结合,也是为了孩子们的将来而迫不得已的结合!这样的结合比盲婚哑嫁更凄凉! 段玉菱垂着头绞着手里的帕子,沉默了许久后才小声地道:"那个妾室有孕了。" "......"段玉苒怔了怔,然后心里就骂魏辰阳是混蛋! 段玉苒明白,因为段玉菱是自家人,又是与自己交好的堂妹,自己才会偏向她`替她鸣不平的骂魏辰阳! 如果理智的去想,元配给自己生了嫡子嫡女,继室又是个还未及笲的小姑娘,魏辰阳纳几个妾室,并令妾室有孕`繁衍子嗣也不算什么! "魏辰阳怎么说?他准备让那个妾室将孩子生下来?"段玉苒也冷下脸哼声地问道,"这件事大伯母可知道了?" 段玉芹那样能作能闹的庶女在夫家吃了亏,大太太都能出手相帮,段玉菱这边更是关系到定哥儿将来继承爵位的事,大太太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段玉菱眼中闪过慌乱,手里的帕子绞得更紧了。 "不能让母亲知道。"段玉菱声音有些紧张地道,"五姐姐的事,四姐姐你也知道了吧?若是母亲像对付五姐夫房里那个通房那样对付侯爷的妾室,恐怕不好。" 真是矛盾啊!这事儿摊在自家姐妹身上了,段玉苒就没办法理智思考了!甚至恶意地希望那个妾能自己流产,不用任何人动手! 阿弥陀佛!自己这种想法真是罪过! 段玉苒在心底念佛号,想化解心中恶念。 "其实,其实这件事侯爷也还不知道。"段玉菱抬眼看了看抚着胸口闭目念叨什么的段玉苒又道,"那个妾跟着侯爷回到府里后,趁第二日清晨请安时跟我说的,说侯爷还不知道她有孕,求我能让她留住这个孩子。" 段玉苒抚住额头,觉得最近几个月自己好像跟"孩子"特别有缘! "那你答应她了?"段玉苒放下手看着段玉菱问道。 段玉菱咬咬嘴唇道:"我只说考虑考虑,不敢自己做主答应她什么。毕竟她怀的是侯爷的子嗣,虽然我是主母`主持内院之事,但子嗣的事还是得禀报给侯爷的。" "说得好!"段玉苒称赞地拍桌道,"就这样回答她!" 段玉菱瑟缩了一下,好像是被段玉苒的豪气吓到,又低头小声道:"可她一听我要告诉侯爷,便寻死觅活的要撞墙,还拉扯着我的裙摆哭求!我实在不忍心......" "你不忍心也没用,这事儿必须魏辰阳拿主意!"段玉苒鼓动地道,"你若私下答应了,万一魏辰阳知道后生气怎么办?大伯父和大伯母知道后也生气怎么办?对了,倩姐儿知道吗?" 段玉菱摇了摇头,她更不敢让倩姐儿知道这件事,那孩子现在将定哥儿看护得很紧,若是知道侯爷的妾室有孕,没准能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嗯嗯,你看倩姐儿也不知道,如果倩姐儿知道后也生气怎么办?"段玉苒继续劝段玉菱道,"你要为了成全她令这么多人不高兴?况且,魏辰阳是孩子的父亲,也是一家之主,瞒谁也不能瞒他!" 段玉菱被段玉苒绕得迷糊,呆愣愣的点点头,"哦,哦。" 段玉苒抓住段玉菱的小手用力握了握,"让魏辰阳......嗯,是让齐远侯自己处理吧,你应该将这个好消息尽快告诉他才是!" 段玉菱又点点头,似乎被说服了。 "玉菱,你该长大了。"段玉苒抬手抚过段玉菱的发鬓微笑地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吧,无论遇到什么事,忠勇伯府和硕王府都在背后支持着你呢。" 段玉菱羞涩地低下头,"我知道,谢谢四姐姐。" 说完这件事,段玉菱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些很多,又与段玉苒聊起段玉芹和段玉芳来。不知不觉竟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段玉苒命人在正院摆饭,和段玉菱带着三个孩子一桌用饭。 定哥儿吃多了乳糕子,喝了两口粥就扭着身子不肯再吃,乳母就将他抱到榻上逗着玩。魏倩草草吃了几口也放下筷子去看着定哥儿。 见魏倩这样,段玉苒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如果倩姐儿知道那个妾有了身孕,没准儿一碗打胎药灌下去就永绝后患了!魏倩太像段玉蓉了,从她在伯府过年那次陷害自己就能看得出,将来某户高门会有个厉害的主母! 自己能想到的事情,魏辰阳应该也会想得到吧! ** 吃过午饭后,段玉苒又跟倩姐儿和仪姐儿说了会儿话,还逗定哥儿玩了一会儿,段玉菱觉得出来得有些久了,就告辞要回侯府。 段玉苒让婢女将乳糕子装到食盒子里让段玉菱带回去给孩子们吃,又让仆妇拎上装着酱菜的筐跟随自己去送段玉菱她们。 午饭时,段玉菱就觉得那几味酱菜好吃,见段玉苒要送自己几罐,开心得不得了! 送段玉菱她们出门乘马车时,恰好顾衡从外面回来,下马看到只裹着单薄披风的段玉苒时皱了皱眉。 段玉菱第一眼没认出顾衡来,只见一位个子高高`肩膀宽宽`披着玄色绣金纹图案披风的男子大步朝她们走过来,她吓了一跳! "怎么穿得这么少?"顾衡越过惊呆的段玉菱,走到段玉苒面前不悦地道,"丫头们是怎么侍候的?" 段玉苒没想到顾衡会这么早回来,今天他出门应酬的都是同辈的宗室子弟,还以为他会回来得比较晚。 "只出来送七妹妹一会儿而已。"段玉苒笑道。 顾衡转身看向段玉菱和魏倩等人,微微点了一下头。 "呃,是......是四姐夫?"段玉菱惊讶地出声。 段玉苒掩口偷笑,被顾衡瞪了一眼。 "四姐夫过年好。"段玉菱赶紧给顾衡拜年,魏倩也带着妹妹给四姨父拜年,连定哥儿都拱着小手拜拜。 看到戴着虎头帽子`小脸冻得微红的定哥儿,顾衡眸光一柔地道:"魏夫人过年好,天冷路滑,回侯府的路上小心。" 段玉菱"嗯嗯"的点头,然后带着倩姐儿她们上了马车,段玉苒则让人将酱菜等物放到后面侯府随行仆婢的马车上。 待齐远侯府的马车驶远了,段玉苒才拢了拢披风看向顾衡,笑道:"王爷回来得真早。" 顾衡挑眉不语,解下自己的披风包住段玉苒,"进去吧。" 进了正院,云珠赶紧将加了炭的暖手炉子放到段玉苒手里,又将炭火拨得旺些。碧珠则奉上热茶供主子饮用驱寒。 喝了两口茶,感觉身体热乎些了,顾衡才开口道:"我见你与齐远侯夫人的关系,要比跟忠勇伯府其他人的关系好上许多?" "是,王爷真是敏锐。妾身的确是与齐远侯夫人相交甚好。"段玉苒笑米米地道,"七妹妹是个纯良的女子,年纪又小,很多内宅之事不太明白,便时常问我和二嫂子请教。" 顾衡抬眼看了看心情不错的段玉苒,手指在桌上轻敲了几下后才道:"我听说齐远侯在卓州监督银矿开采时纳了一个妾室,上次和这次回京都带在身边?" 段玉苒一愣,想不到顾衡也会留意这件事。 "是,我听七妹妹提起过。"段玉苒应道。 "魏夫人来找你,不会是因为那个妾室的事吧?"顾衡继续问道。 段玉苒惊讶地打量顾衡,心想他莫非会算?竟然知道段玉菱今天过来说了什么! "齐远侯夫人只是带孩子们过来给我拜年而已,顺便说了几句齐远侯带回来的那个妾的事,并非专程过来诉苦的。"段玉苒解释道,"王爷这么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顾衡摇摇头,眉头却锁得死紧。 段玉苒觉察出不对劲了,往顾衡的身边靠了靠,低声问道:"王爷难道有什么话连对妾身也需要隐瞒不说吗?是不是齐远侯那个妾室有什么不妥?" 顾衡瞥了一眼段玉苒,又移开视线摩娑着扳指。 "今天吃酒时,承恩公府上的简二爷提起了齐远侯这名妾室。"顾衡沉声地道,"说那女子的来历有些复杂,而且......" 说到这里,顾衡停下不说了。 段玉苒正准备细听呢,却被吊着没得到下文! "而且什么啊?"段玉苒不耐的抓住顾衡的手臂追问,"哪有话说一半就停下的?" 顾衡原本有些愠色的眸子因段玉苒又撒娇又着恼的语气而变得含了笑意。 按住段玉苒要拧他肉的小手,顾衡讨饶地道:"王妃息怒,小人说就是了。" "快说!"段玉苒轻轻拧了一下顾衡结实的手臂以作小惩! 顾衡抓着段玉苒的手把她拉到怀里,云珠等人早就不在屋里了。 "文植说,那个妾室很可能是卢贵妃安排到齐远侯身边的人。而且她还长得很像一个人。"顾衡的声音又低沉下来。 "像一个人?像谁?"段玉苒疑惑地问。 -本章完结-   ☆、167.妾之乱2 “喂!你见过齐远侯的妾吗?”碧珠托着腮,一双大眼望着对面捧着肉汤面、就着酱菜吃得欢的男人,用比较傲慢的声音问。 对面的男人吃相还算优雅,并没有发出稀里呼噜的声音,咀嚼也是慢条斯理……但他真的是连头也不抬,一口一口吃个不停啊!完全不理会碧珠的问题! 碧珠皱眉,虽然她也知道在别人吃饭时问东问西不太好,也知道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但她可是身负重任过来的啊! 耐着性子等柳战将肉汤面吃完、碟子里的酱菜都扫个干净后,碧珠倒了杯茶水推过去。 “喂,问你话呢!”碧珠没好气地道。 柳战拿过茶杯抿了两口,眯着眼睛惬意的长舒一口气后看向碧珠,“有这么求人的吗?” 哎!这个男人真混帐!怎么落筷翻脸啊!刚才是谁吃了她亲手做的肉汤面啊! 有求于人,就要放低姿态!碧珠忍下气、放低声音道:“柳护卫、柳大人!奴婢想问问您,可见过齐远侯带回来的那个妾室吗?长得像谁啊?” 王妃今天早上梳妆时突然让她来找柳战打探齐远侯的妾室像谁,云珠和碧珠都觉得奇怪,又不敢细问! 齐远侯过去曾对自家主子有爱慕之心的事,她们两个是最清楚不过的!但无论是大姑奶奶在世时的算计、还是后来齐远侯的多次示好,自家主子可都是不予理睬的!现在怎么突然想知道别人家妾室的模样? 但主子吩咐了,做婢女的就得去做!碧珠特意上午就去厨房与厨娘知会一声,让熬一锅浓浓的骨头汤备用!待傍晚王爷回来了,她就跑去厨房给柳战下面! 柳战又喝了两口茶,看着拉长脸、明显不悦的碧珠,想了想之后才答道:“我也没见过。” 腾!碧珠翻了个白眼站起来,拧身就要走! 身后传来椅子腿擦地的声音,碧珠一恍神就被扯进男人的怀里! “做什么!放开!”碧珠气恼的推打柳战的胸口! 这个臭男人!自从王爷和王妃新婚第二天,自己不小心和别的丫头聊闲话时说了他的坏话被他听到后,他就有事儿没事儿找自己的麻烦!最后还趁她来厨房给王妃取点心时,将自己堵在柴房里轻薄……想到这些,碧珠的脸就更红了,打柳战的力气也加大了! “王妃说过什么时候放你出去吗?”柳战不把碧珠的拳打脚踢当回事,只当挠痒痒! “你管得着吗?”碧珠停下手脚,气呼呼的抬头看柳战,“放开,我要回去服侍王妃了!”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真应该先问他问题,再做什么肉汤面! “王妃放你出去,我娶你。”柳战紧了紧搂着碧珠腰肢的手,“真的。” 碧珠瞪大眼睛、张大嘴僵硬在柳战的怀里,好半天才回过味儿来! “你娶我?谁稀罕!就算将来我嫁了,也是要回来服侍王妃和小主子的!”碧珠撇嘴哼声道。 柳战皱了皱眉,他没想到碧珠为奴还上瘾了!他是王爷的侍卫,并不属于“奴籍”,要娶的老婆当然也得是清白的女人,不能是贱籍!他喜欢碧珠,也打听过高门里丫鬟到了年纪会被放出去的规矩,主子仁慈的还会允许婢女赎身脱离贱籍!王妃是个好主子,应该不会为难碧珠…… 松开了手,柳战退后两步环起手臂看着碧珠。 碧珠被突然放开,差点儿没站稳!气恼地瞪着柳战。 两个人斗鸡似的对了会儿眼,柳战一甩手臂、绕过碧珠走了! “哎?”碧珠傻眼的看着一声不响离开的柳战,心里突然空落了似的。 从厨房的小院出来,碧珠没精打采的回了正院。 段玉苒正侧卧在榻上津津有味地看顾衡给她买的新话本子,比起过去富家千金看上穷书生那些俗套的故事来,偶尔看看行侠仗义、斩歼除恶的武侠类话本子也挺好。只不过,女人基本买不到这种话本子就是! 昨天午后顾衡回府,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还特意提起齐远侯魏辰阳那个在卓州收的妾室长得像某个人……段玉苒可不是小白蠢!她猜那个妾的相貌没准儿长得像自己!虽说这种想法有种自恋,但她一时又想不到其他的人。总不能长得像卢贵妃吧! 见顾衡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段玉苒也不会表面上将这件事看得特别重,只吩咐碧珠去找柳战探听一下,有没有结果都无所谓!那个妾长得爱像谁像信,只要别到面前恶心自己的就行! 碧珠回到正院,说柳战也没见过那个妾,不知道长得像谁。 段玉苒听了之后点头让碧珠下去休息。她也猜得到柳战不一定见过那个妾,毕竟是齐远侯府的女眷,王府的侍卫怎么可能轻易见到!但万一顾衡有好奇心,让属下潜入侯府偷窥一眼呢?难道派去的是魏东? 段玉苒的眼睛斜向正在铺床的云珠,随即又摇摇头作罢!自己不是没当回事嘛,这种小猫抓心挠肝想知道真相的心境是怎么回事! 况且,碧珠和柳战两个人是有些情意的,只是碧珠迟钝,还一直以为自己讨厌柳战!其实段玉苒和云珠、三个彩都看出来她是有点儿喜欢柳侍卫的!但魏东和云珠就没什么太多的接触,云珠也从来不提这个人!段玉苒不想乱点鸳鸯谱,所以不能派云珠再去找魏东打听。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手里的话本子也渐渐失去了吸引力。段玉苒打了一个呵欠,放下手里的话本子,翻了一下自制的“日历”。 破五(初五)之后,京城里就恢复了年前繁华,商业街上也一改过年期间的萧瑟、门窗皆封的状态,喜喜庆庆的大红灯笼还都没摘下去,准备一直挂到十五! 初六那天,云罗街上的琉光阁和花容云裳坊在一阵鞭炮声中也开门做生意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年前没能在花容云裳坊订做成衣服的人家,年后特意又上门预约做春衫,开门就接了三单生意! 因顾衡的妥协,老针线娘和老绣娘们没有被送到平城去,吴掌柜夫妇也留了下来。初七那天,吴娘子还特意到王府向段玉苒道谢与报喜。 听到花容云裳坊的生意不错,段玉苒也是高兴的,但同时也她考虑到生意如果越做越好,那些老针线娘和老绣娘恐怕忙不过来,毕竟她们年轻时熬坏了眼睛,现在慢工做活还好,若是生意多了、客户又着急,她们再努力也不一定能赶得出来!所以,段玉苒考虑着要不要招年轻的姑娘学裁缝和绣娘这些手艺。 招学徒,这又出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和太子妃的天针楼又打起了对擂!因为天针楼里那些年轻的裁缝和绣娘多是花容云裳坊这些老人儿的徒弟……如果自己这么做,顾衡会不会又反对?到时候他们又要因此闹得不愉快! 段玉苒有些后悔离父母相距太远了,遇到婚姻中挠头的事,她竟无人可请教!作为过来人,她相信娘亲姚氏一定有很多可以教给自己的东西! 想到这里,段玉苒对家人思念更甚!虽然年前已经写过一封信和寄送过一批东西去平城段宅,但她又想给姚氏写一封长长的、讨教的信了。 云珠铺完床后,段玉苒就让她准备笔墨纸,要给母亲姚氏写信。 待东西都准备好,段玉苒就开始时想、时停、时落笔的写起信来。她并不急于一下子写完寄出去,她想细致的写一些心理上的矛盾、遇到的事情和现在的生活,让远在平城的父母就像看到她在他们的眼前生活一样。 顾衡从书房回来时就看到段玉苒在埋头写信,认真的样子像在作文章! “在写什么?”顾衡挨到榻边坐下,倒是规矩的没有往纸张上瞄,但段玉苒还是似有若无的用衣袖挡了挡。 顾衡挑了挑眉,很显然妻子写的东西是自己不能看的!本来他是没想看,但段玉苒那小小的动作却勾起了他的好奇。 故意伸长脖子要看纸上写了什么,顾衡一只手搂着段玉苒的腰、俊脸就不住往娇妻的脸旁凑! “本王不能看?想不到王妃与本王夫妻之间还要有秘密?”顾衡的脸贴在段玉苒的嫩脸上揩油,眼睛里带着笑,根本没看那写着字的纸。 段玉苒脸皮虽然不薄,却也抵挡不住硕王这超极厚的脸皮!耳朵、脸和脖子都红了起来,小声地道:“丫头还在,你这……” “云珠她们早出去了。”顾衡笑呵呵地在段玉苒脸上啾了一口,然后松开她。 段玉苒索性也不遮挡着信了,也怕衣袖沾到未开的墨汁,弄花了写好的信。 拂开衣袖,段玉苒扭过身子对顾衡道:“我在给父亲和母亲写信。” 原来是给岳父和岳母写信啊,至于这么遮遮掩掩的吗?莫非在信中说了自己的坏话?顾衡一阵紧张! 三老爷和三太太那可是正式的岳父、岳母!之前段玉苒在任家受了委屈,三老爷和大舅子段玉杭闹到任家抬着嫁妆、带着人就走!自己虽然是王爷,但依岳父一家对段玉苒的疼爱,说把人接回去也不是不可能啊! 顾衡坐正身子,表情严肃地望着段玉苒,正经地道:“哦?王妃写了些什么?别忘了替本王给岳父和岳母带个好。” 段玉苒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在向母亲咨询夫妻相处之道、婚姻经营之术,以及自己的一些烦恼与纠结。看顾衡那副严肃正经的样子,她觉得好笑,就点头应下替他代好。 顾衡还是有些不放心,靠近段玉苒低声问道:“你没有写我们吵架、闹别扭的事吧?花什么坊的事,本王不是已经与太子商议过,允你继续开下去了吗?这件事就不要写了。” 看着堂堂王爷摆出一副怕老丈人和丈母娘的怂样,段玉苒就笑不可抑的倒进顾衡的怀里。 顾衡搂着笑颜如花的段玉苒,脸上和心里都是满足得不得了! 当年,他刚从皇宫里挣脱出来、开始四处游历的时候,曾遇到一位住着豪宅、贪爱美味、写得一手好字、做得一手好文章的不羁怪人。据这个怪人自述,他身上只有一个秀才的功名,往上考过两次无果后,便干脆弃文从商了!他也想不到自己有经商的天分,赚了很多钱,但他身边却连个女人都没有!是的,这个怪人身边连日常服侍的仆人都是男人或嬷嬷,连个漂亮的丫鬟都没有!更别说家中没有女主、没有妾室! 顾衡曾问这个怪人,这样的有钱有才,为何没有娶妻纳妾?甚至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那怪人哈哈笑地答他:红颜枯骨,不是我想要的,何必乱我心、滥竽充数!从那时起,他心中似乎也这样认为了,不是自己想要的,就不要随便找个女人滥竽充数…… 现在,他找到了自己想要一生相守的女人,这种甜蜜快乐的滋味果然是不一样!真该要谢谢那个怪人的警醒之句才是! “玉苒可去过北漠?”顾衡抱着段玉苒,两个人手指绞在一起拨弄来拨弄去时,他低声问道。 段玉苒摇头叹息,“女子出门哪里有那么容易。我也只是在幼时随父母去了平城居住,才有幸在平、安两洲走动过,再有就是长大后回京时,父亲带着我们在路上游览了几次风景,便也没去过别的地方了。” 顾衡揉着段玉苒纤细洁白的手指,微笑地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开年后将有两件大事要做吗?” “嗯,南方兴水利、北方购良驹。”段玉苒答道。 顾衡对段玉苒的回答很满意,妻子不但记性好,还很会总结! “那兴水利和购良驹两件事如果让你选,你愿意去做哪件?”顾衡问。 段玉苒皱眉,这两件都是国之大事,自己有什么选择权?但转念一想,莫非…… 猛的坐起来,段玉苒惊喜的望着顾衡,“王爷,难道说皇上准备派你去北方买马?” 顾衡笑着看一脸兴奋的段玉苒,点点头,“二者选一,父皇准备派我去做其中一件。” “当然是去北方购良驹啊!顺便给自己也买几匹!”段玉苒压低声音朝顾衡眨眼道,“就放在山庄里养。” 顾衡被段玉苒故作市侩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站在外面服侍的云珠和彩虹对望一眼,嘴角也含着笑。虽然她们听不真切主子在屋里说些什么,但主子们感情好,她们也开心。 ** 夜深人静,齐远侯府。 距离正院西侧不远的小院里还未熄灯火,窗上偶尔闪过女子的身影。 三更鼓刚落音,屋里的灯火就熄了。 约过了半刻的时辰,正屋的门被轻轻拉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披着水米分披风、兜帽扣得严实的人来,看走路方式与移动速度应该是个女人。 那女人走到西侧院墙、立着一根粗木棒的地方停下,抬手在与肩平齐的墙面上摸索了几下,然后抽出半块砖来……往那墙中空洞中放了一样东西,再把砖塞好,女人警惕的扫视了一下四周。 月亮虽不圆,但月光却是清亮,兜帽下那张白净、漂亮的脸蛋被照得清楚。 确认周围没有什么异样后,女人提着裙子折回屋内。 解下披风搭到椅背上,女人借着窗子透进来的月光看了一眼脚踏处睡得极死的小丫鬟,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坐到椅子上提起裙子,包着草纸的双脚露了出来。解开系活扣的结绳,将草纸团了团扔桌子下面,女人才绕开睡在脚踏上的婢女、脱了鞋子尚了床。 屋内已经进入梦乡的女人以为自己今夜所作所为极其隐密,是不会被人发现的。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冰天雪地大冷夜的,还有人扒墙头儿! 柳战冻得脸色发青的跃下院墙,活动了一下有些僵冷的四肢,才落脚无声的走到方才女人塞东西的墙边,也在墙面摸索了一会儿,才发现有一块砖上有凸起,像个把手似的可以捏住将砖拉出来! 将那半块砖拉出来,摸出女人放进去的东西,发现竟是个用蜡油封住边缘的油纸包!真是细心,若是被人拆开过,就会留下痕迹,墙另一边取东西的人就知道这东西被动过了……但柳战只是冷笑,大手一扬将油纸包塞到怀里,全给拿走了! 黑影一闪、夜风吹过,小院里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段玉苒收到齐远侯夫人段玉菱邀请的信函时正是小日子第二天的时候,虽然赴约的日子是小日子的第四天,也就是快干净的时候,她也浑身发懒的不愿动。可这是段玉菱首次邀约自己,若是拒绝恐是不妥。 思量、纠结了一会儿后,段玉苒命云珠去给那送信的人回个话:自己会去赴约。 上个月那么努力还是没怀上,段玉苒有些丧气,小日子期间整个人也病怏怏的样子。 顾衡一开始还真以为她病了,从宫里调了两个太医来给妻子把脉。太医仔细诊断后说是血气不足,倒是未开药。后来云珠寻了个空儿向王爷禀报,说是主子因为没能怀上孩子而郁结才这副模样。 顾衡一听,心中既感动又怜惜,夜里抱着妻子、大手揉着她发寒的小腹、耳鬓厮磨地轻怜蜜语个不停。 段玉苒将齐远侯夫人邀请自己去侯府坐客的事告诉了顾衡,他皱眉许久,到底没吐出不让她去的话。 年初十四这日,段玉苒让婢女将该带的东西都带全,带着云珠、碧珠乘着王府的马车去了齐远侯府。 段玉菱在信中说只请了温氏和段玉苒两个人,为的是年后齐远侯府开宴的事。 自从成为齐远侯的继室后,段玉菱与高门世家几乎是没有什么走动,各府的宴请也不敢随意参加。过年时魏辰阳从卓州归来,据说是不会再离开了,而齐远侯府也该正式进入高门社交的圈子了。 要进入这个社交的圈子,当然就是举办各种名目的宴会,邀请各府的女眷来赴宴,顺便沟通感情、交流信息。但段玉菱对这些完全不熟,只得向嫂子和堂姐求助! 温氏是有经验,段玉苒是没吃过猪肉、看过肥猪跑!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马车往齐远侯府去的时候,碧珠在马车上冷不丁来了一句,“没准儿今天还能看到那个齐远侯的妾室呢。” 段玉苒闻言一愣,她都快忘了这个碴儿了! “看她作什么?只是一个妾而已,哪有资格到王妃面前露脸!”云珠瞪了一眼碧珠,觉得这丫头说话总是不走脑子! 碧珠回看云珠一眼,小声地嘀咕道:“王妃不是想知道那个妾长得像谁嘛……” 云珠还要说碧珠,被段玉苒出声打断,“算了,这件事就忘了吧。别人的妾室长成什么模样与我也是没什么关系,那日也只是突然兴起想了那么一出,过后儿我也觉得自己多事了。” 齐远侯纳的妾长成什么模样,跟自己真的半点儿关系也没有!当初顾衡提了一句,自己心虚才会想探听!可事后段玉苒又想,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儿啊! 所以,这次去齐远侯府,段玉苒还真没想过要见那个妾长成什么模样,甚至连这个人都没想起来! 到了齐远侯府,段玉菱亲自出门相迎,姐妹携手入府内院。 段玉苒大概的打量了一下,觉得现在的齐远侯府与过去自己来时没什么区别,没有新增的景致。 到了正院暖阁刚坐下,下人就来禀报说忠勇伯府世子夫人到了,段玉菱请段玉苒稍坐,自己又匆匆去迎温氏。 段玉苒被段玉菱这种诚惶诚恐的欢迎方式逗得直笑,心想着呆会儿得提醒堂妹一声,若是真的办宴请客,可不能这样来一个人就跑去门口迎接,那还不把段玉菱累个好歹! 正喝着温热的蜜水,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咦?这么快就将二嫂接进来了? “今儿夫人有贵客,姨娘还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老实呆着吧!别出来捣乱!”侯府的丫鬟不客气地道。 “柳儿姑娘说得这是什么话,我只是给夫人做了一双鞋,想亲自送过来而已,并不知夫人今天有贵客要接待。”女子柔柔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委屈。 “那姨娘如果不嫌弃,就暂交给奴婢保管,待夫人忙完了,再由奴婢转交给夫人。”那丫鬟没好气地道。 段玉苒皱了皱眉,寻思这侯府里的姨娘和婢女还都挺没规矩! 相比起忠勇伯府和王府里下人的谨慎言行,齐远侯府的下人就太随性子做事了!屋里还有着客人,就在门口和府里的姨娘大呼小叫…… 云珠和碧珠对视一眼后,低头道:“王妃,是那个妾?” 车上还念叨起这个人呢,没想到进了侯府这么快就碰上了。 段玉苒微微摇头不言语,不是自己府上的事不要插手。要管束下人和姨娘,也得是身为侯爷夫人的段玉菱自己动手,这个威严旁人帮她立不起来! 外面的人又纠缠了几句便没了声音,想必是丫勇将那个妾给赶走了。 又等了不大一会儿,段玉菱和温氏扬着笑容走了进来。 段玉苒站起身,平日交好的三人说了几句客气话才坐下。 段玉菱似乎并不知道那个妾来过了,段玉苒也不枉当小人的说出来惹人不快,三人其乐融融地闲聊几句,就将话头带到了如何办宴上去。 段玉苒只参加过几次高门宴请,嫁到王府至今她也没办过宴,所以此次也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听温氏讲析如何办宴请。 原以为只是准备好吃好喝、或是再在府里寻个好景、备些好花、请个好戏班子就行,但听温氏详细一说才发现办宴其中竟有太多的讲究!段玉苒听得暗自咋舌,而段玉菱则干脆就懵懵的眼神放空了! 温氏见两个小姑子这副样子,真是哭笑不得!但细想又可以理解。 段玉菱是庶女、嫁得又早,没有机会和时间学这些;段玉苒是三房的嫡女,三房又是依附大房而居,三太太平日也不会接触这些东西,自然也就无从教授女儿。 “七妹妹也不必着急,办过两三次宴请后便也熟悉了。”温氏安慰已经呆掉的段玉菱道,“我来之前,母亲让我带了两个嬷嬷过来暂时服侍妹妹,她们二人是伯府里经常帮母亲布置宴请的嬷嬷,想必能帮上妹妹的忙。” 说完,温氏便让自己带来的丫鬟将两位嬷嬷唤进来。 两个嬷嬷年纪也就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一胖一瘦,态度都很恭谦地向屋里的主子们福身行礼。 “这是邹嬷嬷和梁嬷嬷,妹妹也是识得的,都是母亲……”温氏笑着跟段玉菱介绍两个婆子时,屋外又传来婢女的喝斥声。 “姨娘真是不懂事!难道听不懂人话的吗?”门口的丫鬟尖声地道。 温氏和段玉苒对视一眼,同时皱起眉头来。 -本章完结-   ☆、168.妾之乱3 在主母的门外吵吵闹闹实在不像话!而且屋内还有贵客! 温氏和段玉苒皱眉看向段玉菱,竟然发现这位齐远侯夫人虽然也生气,但没有任何要起身制止的意思! "咳,七妹妹,外面吵闹,你不看一看?"温氏提醒段玉菱道。 段玉菱咬咬嘴唇低声道:"柳儿能将她打发走的。" 段玉苒不雅的翻了一下眼睛,心想这位七妹妹软弱得真是厉害!竟然遇事要靠一个丫鬟帮忙解决!难怪那个丫鬟没规没矩,不顾屋里有客人就扯着嗓子喊! 温氏听段玉菱这么说,不禁脸就是一沉。 "七妹妹这话怎么说的?这齐远侯府内宅应该是你这位侯爷夫人主持大局!若是妾室和下人不守规矩,你要当面喝斥他,并给予责罚!哪有让个丫头出面狐假虎威的!" "可......可她是侯爷带回来的人,又有了身孕。"段玉菱面对温氏的不悦时有些怯怯的。 "什么?有了身孕?"温氏惊得不由提高了声音,"是,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妹妹提起过?母亲也不知道吧?" 段玉菱绞着帕子,眼看就要哭出来似的看向段玉苒求救。 段玉苒现在也是恨铁不成钢,但眼下不是自己人喝斥自己人的时候吧! 朝温氏使了个眼色,又安抚的拍了拍段玉菱的小手,段玉苒轻声道:"总得先将外面那位不安分的,急着在我们面前露脸儿的人打发了,再说其他吧?" 温氏觉得段玉苒说得有道理,只得压下心中的恼火,对之前进来的那两个嬷嬷道:"将门口那两个不把主子与贵客放在眼里的贱婢带进来!" 两个嬷嬷应了一声,刷的转身利落的出了暖阁! "七妹妹不介意我替你管教下人吧?"温氏转头看向段玉菱。 段玉菱边忙摇头表示不介意,她还巴不得嫂子替自己解决了这些麻烦! 很快的,婢女柳儿和那个妾被带进了暖阁里来。 两个人福身给在座的三个女人福身行礼,看着还是很恭谨的。 从发式和穿着上就能分辨出谁是婢女,哪个是妾。温氏和段玉苒的视线都先落在了那个妾的身上。 那个妾低着头看不清相貌,但看身段应该是个南方的姑娘。因为现在是冬天,穿着厚袄子都显不出她胖来,那袄子的腰线掐得恰到好处,突显出她的纤细腰肢。而且她的个子也不是很高,整个人看上去就是纤弱娇小。 温氏移开视线,看向叫柳儿的丫鬟。 "柳儿是吧?你是侯爷夫人身边的几等丫头啊?"温氏淡声问道。\ 柳儿福身答道:"回世子夫人的话,奴婢是二等丫头,服侍前夫人的时候是三等丫头。" 原来是段玉蓉留下的丫头,难怪这么嚣张!柳儿特意说出自己曾在服侍段玉蓉时是三等丫头,为的就是证明自己是值得信用的丫鬟吧!同时,也表示"新夫人得高看我一眼"的意思? "原来你曾服侍过大姑奶奶。"温氏沉声道,"那你就更应该清楚大姑奶奶在的时候,最不喜欢下人做什么才是!主母在里面招待贵客,你就在外面扯着嗓子喊叫,这是什么规矩?大姑奶奶在世的时候也由着你这样做?我真得将大姑奶奶当初陪嫁的下人都找来问一问,若是真的便罢了,若是你自己以为曾服侍过大姑奶奶,就不把新夫人放在眼里的自作主张`狐假虎威,这样的奴才就该打了板子发卖出去!" 柳儿原本还有些得意,以为温氏叫她进来是要夸奖一番!哪成想是训斥,还说要打板子发卖了她!膝窝一弯,她就跪了下来! "求太太饶了奴婢吧!奴婢也是为了太太才......" "大胆的狗奴才还敢狡辩!"温氏不等柳儿喊完冤,就喝声打断,"今儿坐在这屋里的都是自家人,听你在外面鬼吼鬼叫的也不会嘲笑自家姐妹,更不会说出去丢了你们太太的脸!若换成是别家女眷听了去,隔日里京中没准就会流传起齐远侯的继室夫人是个软弱可欺的!不但妾室可以找个名目闹到正房来纠缠不休,连身边服侍的丫头也是没规矩的不把主子和主子请来的客人放在眼里!以后你们家太太也不用出门了!那点儿脸面全让你们给丢尽了!" 这句话连那个妾也训骂进去了,那个妾也跟着跪了下来。 段玉苒心中为温氏竖大拇指,心想这位二嫂子将来一定是个威风的忠勇伯夫人! "七妹妹,你看如何处置柳儿这丫头才能警示其他下人,让他们以后要严守府里的规矩,并对身为侯爷夫人的你更加敬畏呢?"温氏语气一转,由凌厉转为温和地问段玉菱。 段玉菱倒也不是个完全笨到底的女孩儿,听温氏训斥柳儿时的那些话,就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要性,所以她此时表情还算镇定,之前的羞怯褪去不少。 "麻烦二嫂子替我c心和管教府里的下人了。"段玉菱深吸一口气,虽然声音颤抖,但表现还算不错地对温氏道,"妹妹以为嫂子方才说的惩戒的法子很是不错,就打柳儿十板子,再找人牙子来发卖到京外去吧。" "不要啊!求太太开恩啊!夫人!太太!求您饶了奴婢吧!"柳儿吓得用力磕头哀求,嘴里对段玉菱的称呼也乱了起来。 因大荣的开`国皇帝是北方人,按着习俗对家里的女主们的称谓是太太和奶奶这样排下来的。时间久了,百姓们也就同化接受了,将这种称呼当作了"官话"。但有些地方还是太太`夫人的随便叫着,反正意思都是一样。 普通富裕人家里规矩不大,下人随口逮到哪个顺口就叫了哪个称谓,可京城里是讲究脸面的地方!越是高门大户的,越讲究这个规矩二字!买到府里的小子`丫头都得先教好了规矩才去侍候主子!怎么称呼府里的主子都是有讲究的,可是不能乱叫! 柳儿这胡叫乱叫的更惹人厌恶!温氏朝带来的两个嬷嬷使眼色,让她们将人拖下去罚板子! 段玉菱面上露出不忍之色,看着温氏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段玉苒阻止了。 柳儿哀叫着被拖了出去,地上就只跪着那个妾了。 "七妹妹,这位姨娘到底是你们侯府的女眷,与那些丫头不同。"温氏喝了口茶润喉后,对段玉菱道,"所以怎么处置这位......什么姨娘,还得由妹妹自己定夺。" 什么姨娘?段玉苒觉得好笑,温氏这损人还真是不带脏字儿的。 段玉菱看着跪在地上的妾,脸上又现出犹豫的神色。 "秋姨娘,就罚禁足吧?"段玉菱看看温氏,又看看段玉苒。 段玉苒不发表看法,这是齐远侯府的事,温氏帮忙也是出于维护忠勇伯府的面子,自己插嘴就有些多余和逾越了。 温氏轻哼了一声,抬头看向段玉苒问道:"王妃,若是王爷的侍妾在您宴客时不知规矩的闯进来非要见您,您会如何处置?" 哎?将火引到自己这边不好吧?段玉苒惊讶地看着温氏,况且顾衡没有侍妾啊! 温氏向段玉苒挤挤眼,心道:就当演练了! 段玉苒接收到温氏的眼神,又看向段玉菱满怀期待的小脸儿,不禁苦笑。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自己可能要做的是提走顾衡帐面上所有的银钱换成自己的名字存入银号,然后闹着跟他和离!女人何必为难女人,男人不招惹`不接受,女人再扑上来也是枉然! 但现在需要她示范教导段玉菱,段玉苒便只得想像着顾衡如果纳了侧妃和侍妾之后的事! 一想到顾衡的侍妾仗着宠爱或有孕,到自己面前上窜下跳,段玉苒就气闷!不想还好,越想还越气了! "呵呵。"段玉苒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压了压发鬓后,轻笑地道,"我们王爷也是个极重视规矩的人,平日里书房案头上的笔墨纸砚如何摆放都是不能随意改变的。平日也常跟我说,若是府中下人失了规矩,轻的打板子发卖了事,重的直接打死也是无事的!因为这做事没规矩和没分寸的人,做出来的事丢得是王府的脸,丢的是王爷与我的脸,再往大了说,丢的是皇上的脸!知道的说是王府没教好下人,不知道的就该乱嚼舌根说皇家如何如何了。" 温氏郑重地点点头,然后瞪了一眼段玉菱!那意思是:听到没有!这种事往大了说多可怕! 段玉菱屏息也点头,她自己的小脑袋是想不到这些的! "王府里除了我这个王妃是能与王爷比肩而行,能共商大事小情的人之外,其他侧妃与妾室都没这个资格!"段玉苒看着秋姨娘哼声地道,"既然为妾,就是该知道个高低尊卑!以为自己得了些宠爱,或是有了什么筹码就不把正妻放在眼里的妾,就是乱家的祸害!世人都鄙视男子宠妾灭妻就足以证明,嫡妻的地位与尊严不容妾室来冒犯!依我之见,只罚这位秋姨娘禁足实在是太轻了。" 说了一大堆,段玉苒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跪着的秋姨娘咬紧牙关,听到头顶上三名贵妇像谈说天气一样讨论着如何处罚自己,她心中涌起深深的怨恨! 特别是那个硕王妃!听说之前是个举人老爷的正妻,因容不下丈夫纳的妾便闹着和离!和离回京后,不知用什么法子勾搭上了硕王,二嫁成了硕王妃!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凭什么对自己指手划脚! "依着四姐姐你说,该如何处罚秋姨娘呢?她,她有着身孕,太过的处罚怕是不妥。"段玉菱还是忌惮秋姨娘的肚子。 温氏真是恨得不行,瞪了段玉菱好几眼!虽说手段毒辣了一些,但如果趁此令秋姨娘腹中的孩子没了,岂不是更好!本来也是这个女人不惜福,偏要自己折腾!\ 段玉苒哼笑地道:"想必秋姨娘就是仗着肚子里有着侯爷的骨肉,才不把七妹妹你放在眼里的。你可怜和顾惜着人家,但人家秋姨娘可不领这个情呢!既然她怀着侯爷的孩子,不如就问齐远侯如何处置这个不安分的妾室吧!免得处罚得轻了,起不到教训和警醒的目的!重了,万一出什么事,妹妹倒说不清楚,往自己身上泼了脏水。" "不!"突然,跪在地上的秋姨娘抬起头嘶声喊道,"求太太不要告诉侯爷婢妾有孕的事,侯爷一定不会让婢妾留下这个孩子的!太太!求求您!" 秋姨娘这一抬头,屋里的三个女人和几名仆婢同时倒吸了一口气! 这,这个秋姨娘长得太像一个人了! 几双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看向段玉苒!除了脸型不一样外,那眉`那鼻`那唇形,无一不与硕王妃神似! 秋姨娘是标准的南方美人儿,巴掌大的瓜子小脸儿上明眸`琼鼻`红唇精致,比是鹅蛋脸型的段玉苒多了几分婉约与柔弱之感。 秋姨娘看清面前坐着的,穿着正红衣裳的女子时也是一愣,她没想到会看到一个与自己这么相像的女人!从坐的位置来判断,应该是硕王妃吧? 段玉苒看清秋姨娘的脸时,胃里就是一阵翻腾!恨不得找把刀砍死魏辰阳! 不要脸的魏辰阳,你找个长得像我的女人当妾是什么意思?段玉苒几欲抓狂! 温氏更是震惊得掩饰不住表情! 云珠和碧珠早有所料,可看到秋姨娘的脸时还是吓得不轻!她们倒不是惊讶秋姨娘长得像主子,而是想到魏辰阳当初对主子的追求!万一被王爷看到这个女人的脸...... "玉菱,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温氏转头看向段玉菱! 这样一个女人当初被带回侯府时就应该告诉她们啊?这简直是个祸害! 段玉菱一脸的不解,不明白大家为什么看着秋姨娘又惊又怒的。\ "二嫂,什么怎么回事?"段玉菱胆怯地问。 温氏简直要被段玉菱的愚蠢气死! 段玉苒盯着秋姨娘看了半晌,才冷冷地开口道:"过去没听七妹妹提过,侯爷的这位姨娘竟与我长得有些像呢!" 温氏尴尬地看着桌面,心中担忧段玉苒会因此事恼怒,从此与段玉菱疏远! "这世间长得相像的人很多啊,当初我看到秋姨娘的时候也觉得惊讶,但想到母亲房中服侍的石榴和金钩,她们也不是亲戚,长得不也像双生子似的?秋姨娘和四姐姐只是眉眼像了一点儿而已。"段玉菱纯真地道。 段玉苒本来很生气,甚至猜测段玉菱根本不是一直所表现出来的这么天真软弱,而是暗中藏了心机!但听她这么一说,火气就消了一大半! 温氏知道石榴和金钩的事,当初所有人都以为她们是双生姐妹,后来一问才知道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而且还是人牙子从不同地方领回来的丫头,见两个人长得实在是相像,就当作稀罕的专往高门大户里送,而且开口就是一起卖,价钱还不低。最后她们被忠勇伯府买了下来,还令府里人啧啧称奇了一阵子。 想不到今天在齐远侯府竟然能看到一个与段玉苒神似的女子,众人就不得不感叹大千世界之奇妙了! 秋姨娘怔了半天,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堆坐在地上! 段玉苒不想再扯皮下去,也想快些回王府,就对段玉菱道:"法子我是替妹妹想过了,至于要不要这么做,就全凭妹妹自己拿主意吧。我觉得有些不适,想回去了。" 说完就站起身,要往外走。 段玉菱也跟着站起来,有些慌张地道:"四姐姐是不是气我没事前跟你说秋姨娘的事?姐姐别气,我听姐姐的就是!" 她身边知近的人不多,除了温氏就只有段玉苒了,如果四姐姐不再理她,以后她可怎么办? "来人啊,将秋姨娘带回她的院子里去,待侯爷回来后再发落!"段玉菱难得强态度强硬的吩咐道。 “太太,不要啊!求求您!”被婢女拉起来往外拖的秋姨娘又喊叫起来! 段玉苒听得心烦,大步朝外走。 “硕王妃,你今日害我孩儿不保,就不怕报应吗!他ri你的孩子......”秋姨娘边挣扎边尖叫的诅咒起段玉苒来! “还不堵了她的嘴!这都在胡说八道什么!”温氏气急败坏的喊到! 婆子和婢女手忙脚乱的去堵秋姨娘的嘴! -本章完结-   ☆、169.妾之乱终 虽然之前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齐远侯魏辰阳那个妾的模样长得像自己时,段玉苒还是怒气冲天! 也许有的女人会因为自己被丈夫以外的男性暗中爱慕是件值得窃喜的事,但如果那个暗中爱慕你的男人找了一个像你的女人当“玩意”,就绝对是种侮辱! 段玉苒本来就气得想离开齐远侯府,听到秋姨娘竟像疯狗一样乱咬人、骂到了自己的头上,她的理智便腾的蒸发了! “王妃!”云珠见段玉苒停下脚步,转身朝秋姨娘走去,心惊的赶紧上前去拦,“一个疯妇罢了,您何必跟她计较!没的再气坏了您的身子。” 堂堂王妃跟侯府的一个妾较真,的确是有失身份! 但段玉苒可不是你给我一巴掌,我为了摆高姿态就不计较的人!特别是秋姨娘竟然诅咒她未来的孩子! 推开云珠,段玉苒拦住拖着秋姨娘要走的侯府仆婢! “把她嘴里的东西掏出来!”段玉苒冷声吩咐道。 侯府仆婢不敢妄动,扭头看向温氏和段玉菱。 段玉菱早已吓得不知所措,求助的看温氏。 温氏叹口气,现在她开始怀疑公婆当初匆匆将段玉菱送到齐远侯府当继室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了! 但两个都是自己的小姑子,虽说一个是隔房的,却也是伯府出嫁的小姐中地位最高的!如果今天的事处理不好,就不单单是一个妾的问题,恐怕硕王府和齐远侯府是要结仇啊! “王妃。”温氏上前半挡住秋姨娘,面目柔和地劝道,“你的丫鬟说得对,一个疯女的话何必计较?回头让七妹妹狠狠的惩罚她便是。” 段玉苒冷哼一声,不理会温氏的劝解,扬起下巴道:“我就是要跟这个诅咒我未出世的孩子的疯妇计较计较!我倒要看看,是谁给她这个胆子敢这么大放厥词!把东西拿掉!” “快拿掉,听四姐……听硕王妃的!”段玉菱被段玉苒尖厉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命侯府的仆妇拿掉秋姨娘嘴里的东西。 温氏听到段玉菱的声音有种抚额的冲动……不,是也想甩袖走人的冲动! 秋姨娘喘着粗气,与段玉苒相似的杏眸睁得大大的望着硕王妃! 相像的外貌、差不多的出身,可她是硕王妃,自己却是侯爷的妾! “你叫什么名字?”段玉苒双目如炬的注视着秋姨娘问道。 秋姨娘一怔,没想到段玉苒会问自己的名字! “石……石秋茗。莺歌蝶舞韶光长,红炉煮茗松花香的茗。”秋姨娘报出自己的闺名,还不忘强调自己那个“茗”是哪个字。 “呵。”段玉苒不屑地笑了一声,恶毒地道,“茗酌待幽客,珍盘荐凋梅。说到底,不过是待客的东西罢了!” 秋姨娘脸色先是一红,随后变得极白!茗为茶,茶为雅,可到了硕王妃嘴里却变得如此不堪! “石秋茗,你有了身孕为何不能让齐远侯知道?你如果能说出个令我满意的理由,我便劝侯爷夫人帮你保下这个孩子,如何?”段玉苒挑眉微笑地道。 “王妃!”温氏大惊,想说什么阻拦,却被段玉苒抬手阻止。 温氏暗恼!且不说秋姨娘肚子里这个孩子是男是女,都不能比段玉菱先有孕!本来还想用什么方法让这个孩子无法降生,没想到秋姨娘口口声声说如果齐远侯知道她有孕,肯定不会让她生下来!这样好的机会怎么可以放过,一定要让齐远侯自己解决妾室肚子里的庶子女才行啊! 硕王妃这时许诺,若真的向齐远侯求情……单看这秋姨娘的模样也知道齐远侯心中执念是什么,没准这一求情就答应了呢! “你……王妃不会骗婢妾吧?”秋姨娘的心情忽起忽落,有些不相信段玉苒的话。 段玉苒笑了笑,没有回答秋姨娘的问题。 在场的人都被段玉苒的转变搞糊涂了!硕王妃被一个侯府的小小妾室辱骂诅咒竟然没生气的抽那个贱婢几巴掌,反而还要满足贱婢的心愿?这……这是怎么回事? 秋姨娘也搞不懂这位硕王妃了! “真……真的?”秋姨娘再次向段玉苒求证。 段玉苒一掠宽大的衣袖转身背对秋姨娘,沉声道:“信不信由你,我离开齐远侯府后,魏辰阳一定会知道你有孕的事!” 暖阁内静默片刻,段玉苒迈步要离开,身后的秋姨娘发出了呼喊声,“侯爷不准我有他的子嗣!起码在大公子能请封世子、太太再生下嫡出子女前,我……婢妾是不被允许有孕的。可是……可是等到那个时候,婢妾还能不能得到侯爷的怜爱,能不能怀有身孕都是未知!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偷偷有了身孕,还把侯爷夫人拖到身前作挡箭牌,妄图能在侯爷夫人的保护下瞒到月份大了,齐远侯就同意你生下来?”段玉苒转身看着秋姨娘嘲弄地问道。 秋姨娘的脸上露出惊慌之色,因为段玉苒说的就是她所计划的!这位硕王妃,真……真可怕! 温氏咬牙,回头又看了一眼段玉菱。看来,指望这位七小姐是不能成事了!回去务必要将这件事禀报给婆婆,看是不是安排几个厉害的婆子过来扶助段玉菱! 当初是怕厉害的婆子陪嫁到了侯府后,欺负段玉菱年纪小而拿了主事权,这样恐怕会令齐远侯不快!可现在一看,这就是个失误! “我……我已经说出实情了,王妃真的会帮我向侯爷求情……留下我腹中的孩儿吗?”秋姨娘眼中含泪地望着段玉苒。 段玉苒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考,其他人都静静地看着她,没人敢出声催促她给个答案。 想了一会儿,段玉苒抬起眼帘望向秋姨娘道:“求情?我什么时候说会替你向齐远侯求情?我只说会劝、齐远侯夫人、帮你、保下这个孩子。至于侯爷夫人能不能帮你保得下来,那你就该去求你们侯爷夫人了。” 说完,段玉苒摆了一下手命侯府仆婢再次堵上秋姨娘的嘴! 有什么比先给人一个希望,再马上打碎让她陷入绝望更好的报复手段呢?打人耳光、恶言相向只会拉低自己的格调罢了! 这次侯府仆妇不敢怠慢,深怕秋姨娘再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出来,狠狠地把她的嘴堵上了。 “呜呜!呜!”秋姨娘怒瞪又眸望着段玉苒,如果能开口,指不定骂出什么可怕的话来! 段玉苒走到段玉菱面前,冷声道:“七妹妹,我能帮的也就这些了,后面该怎么做便是你自己的事了!从今往后,七妹妹到硕王府坐客,我备茶点欢迎!但我段玉苒是不会再踏进齐远侯府半步!七妹妹与我见面,聊些花草、美食、京中趣事,我高兴万分!但你在侯府里遇到的种种不顺或难题,恕我不能再帮妹妹出主意!” “四……四姐姐!”段玉菱的眼泪掉下来,用帕子不住的压着眼下想止住。 也许这些话对一个刚刚十五岁的小姑娘来说是重了些,但一直这么“帮”下去,对段玉菱未必是好事! “段玉菱,如果你连一个上窜下跳的妾都摆不平,不如趁早自请下堂,免得将来在这齐远侯府里被自己蠢死!”段玉苒不留情面地哼声道! 温氏抚着胸口刚松了口气,一听段玉苒训段玉菱的话,心又抽抽了!自请下堂?她怎么觉得段玉菱那个蠢丫头真能做出来! “我……我知道了,四姐姐。”段玉菱抹着眼泪抽泣地道,“我再也不会……不会这么软弱下去,给你和母亲、嫂子……添麻烦了。” “光说没有用,看你以后怎么做吧!”拿出搞行政时的冷面孔、冷态度,段玉苒向段玉菱施压道。 温氏见火候差不多了,自己又得上前去扮白脸儿了,就走到段玉菱身边安抚受了惊的小姑子。 “你四姐姐说这些都是为你好,你要记到心里去。以后可不能再犯糊涂了,知道吗?”温氏道。 “嗯,我知……知道了。”段玉菱泣道。 段玉苒叹了口气,想着自己是真该走了。 屋里正气氛刚刚缓和,就听到外面传来下人尖着嗓子的叫喊声! “不好啦!太太!不好啦!大小姐……大小姐她……她给秋姨娘灌药啦!”一个方才拽住秋姨娘拖走的仆婢连滚带摔的跑进来,扑嗵就跪在了地上发抖地道,“太……太太……” “怎么回事!利索点儿说话!”温氏脸一板,对那仆婢喝道。 仆婢吓得身子一紧,说话还真利索了! “太太,奴婢等人押着秋姨娘回小院的路上遇到了大小姐!大小姐拦住了奴婢等人的去路,命身边的丫头揪住了奴婢等人,然后大小姐的乳母巴氏端着个盛着药汁的碗,扒开秋姨娘的嘴就……就把药汁给灌进去了!”说到最后,仆婢又打了一个寒颤! 段玉苒、温氏和段玉菱全惊呆了! ** 段玉菱等人匆匆赶过来的时候,秋姨娘正抱着肚子在地上哀嚎,魏倩站在不远处双手塞在毛套子里兜在胸前,两颊被寒风吹得发红,双眼没半点温度地注视着地上的秋姨娘! “倩姐儿!”段玉菱奔到继女的身旁,“你……你怎么……” 之前押着秋姨娘离开的仆婢们都缩站在一旁,吓得不敢看过来! 温氏看了一眼地上打滚的秋姨娘,再看看面冷如霜的魏倩,心中叹息! “秋姨娘不小心滑倒了,你们也不知道上前扶一把,就让人在地上躺着?”温氏对缩起来的仆婢喝道,“快将人扶起来,送回……” “谁也不准碰它!”魏倩尖声打断段玉苒的话,双眼带怒地瞪了瞪那几个仆婢,“我要看着她肚子里的孽种没了才行!” “倩姐儿!”段玉菱低喊,不敢置信地看着继女! 魏倩抬头看着段玉菱冷声地道:“母亲良善,下不去手收拾这个祸害,那就由我动手吧!” 温氏上前挡住魏倩的视线,低声道:“倩姐儿,不要逞强!快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魏倩倔强地抿紧唇,不肯动地方。 突然,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滚的秋姨娘嘶叫一声,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众人看过去,发现秋姨娘身下缓缓流出血水来!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秋姨娘一声一声的嘶叫着,“你们……你们不得好死啊!我的孩子……” 段玉苒的心弦颤动,不忍的别过头去! 讨厌一个人、希望一个人过得不好是一回事,亲眼看到那个人受苦痛折磨、遭受痛苦又是一回事! “倩姐儿,你看到了,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你快些……”温氏再劝,不想将事情闹大! 魏倩才十一岁就手段如此毒辣,若是传出去,将来哪家敢娶!而且还会连累仪姐儿…… 段玉菱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危机,在旁一起劝魏倩回自己的院子去,倒是谁也没理会躺在地上哭嚎的秋姨娘! 段玉苒实在受不了秋姨娘那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哭嚎,抓着云珠的手低声道:“走……快走!” 云珠感觉到主子的颤抖,赶紧朝碧珠使眼色,两个人扶着段玉苒就往月亮门走。 “啊!”碧珠发出惊呼,险些被人拖得摔倒在地上! 原来是秋姨娘抓住了碧珠的裙摆! “救……救我……”秋姨娘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过来,地上拖着血迹!“救救我和我的孩子……王妃……王……” 看着那张已经没有血色、与自己那般相像的脸,段玉苒的心一阵揪疼! “贱婢!放开!”魏倩看到秋姨娘抓住硕王妃身旁婢女的裙摆,怒气冲冲的奔过来狠狠的踢了一脚那纤细的手腕! “啊!”秋姨娘惨叫一声松开了手。 “践人!践人!”魏倩上前几步,开始踢踹朝秋姨娘! 温氏和段玉菱都被魏倩的暴虐吓傻了!如花一样的小姑娘啊,怎么就…… 段玉苒看着正在对秋姨娘施.暴的魏倩,不知为何眼中的魏倩变成了忠勇伯府四房的九姑娘段玉菲!那个在东盛郡王府撕打八小姐段玉芳的疯狂小姑娘! “够了!”段玉苒推开云珠和碧珠,冲上去扯开魏倩!“住手!” 魏倩扭动挣扎,挥动的手刮过段玉苒的脸颊和发髻! “王妃!”云珠和碧珠惊呼。 段玉苒头上的凤钗被扫掉,脸上也被魏倩的指甲划出两道伤痕! 魏倩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弄伤了段玉苒,还踢着腿想踹已经叫不出声的秋姨娘! 段玉苒被魏倩抓伤,心头火也腾的窜上来,手上用力一拧把小姑娘扭得面向自己,然后扬手啪啪就是正反两个耳光抽下去! 周围安静了,连疯狂的魏倩也不闹腾了。 段玉苒甩了甩发麻的手,咬牙扫视了一圈后对段玉菱道:“七妹妹,带着倩姐儿回她的院子!把人看好,不准她再出来疯!将这些她带来的奶娘、丫头也全部关在院子里不准出来!” 段玉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用力点头,上前从段玉苒手中抓过魏倩用力拖走,还命自己带来的仆婢将魏倩的奶娘及丫头一起带走! “你们几个!将秋姨娘扶回她自己的小院好生照料!”段玉苒又对一直缩着不敢动的几个侯府仆婢命令道,“把人照顾好了,大夫来之前不准她死!” 几个仆婢吓得哪里还敢多想,上前七手八脚的从地上扶起已经晕过去的秋姨娘…… “二嫂,麻烦你派你带来的婢女乘着伯府的马车去盛安街上的知安堂请颜大夫到侯府来一趟!”段玉苒对温氏道。 “好!”温氏点头,马上叫过自己的婢女吩咐了一声,再塞块腰牌给婢女。 安排完现场,段玉苒看了看周围,只剩下温氏带来的婢女和自己的两个婢女了,侯府的下人都被安排走了,胆小的根本不敢过来,都躲了起来! 温氏走上前抽出帕子压在段玉苒受伤的脸颊上,柔声地道:“王妃先回王府吧,我已命人去请齐远侯,这里的事交给我和玉菱处理。” 段玉苒看了一眼温氏,明白温氏是担心自己。 “好。”段玉苒接过帕子,也不逞强的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用温氏的帕子压着伤处,段玉苒和婢女匆匆朝侯府的二门走去! 可世间事就是这么巧,刚出了二门往偏门赶去乘马车,就碰到了几个从前院匆匆赶过来的男人! 段玉苒匆匆一瞥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是齐远侯魏辰阳,不想跟这个混蛋碰面,她低头继续往旁边的路上疾步行走! “玉苒!”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那几个男人中传来,惊得段玉苒主仆停下脚步! 抬起头看去,只见顾衡正大步走过来! -本章完结-   ☆、170.甜 经过之前那么多刺激后,段玉苒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幻境!顾衡怎么会出现在齐远侯府呢? “是……是王爷!”云珠发现欣喜的低呼,“王妃,是王爷来了!” “王爷怎么来了?”这次碧珠倒是挺聪明。 不过两三句话的工夫,顾衡就走到了面前! “玉苒?”顾衡走到近前打量着神情呆滞的段玉苒,在看到她脸颊上的伤时眯了眯眼。 “王……王爷?”段玉苒还是不太敢相信的出声确认。 顾衡上前,不顾身后几名男子的关注视线,把段玉苒拉到怀里,手指滑过她脸上的抓痕。 “谁弄的?”顾衡的声音有点儿危险阴沉的味道,“魏辰阳的妾、室?” “妾室”两个字咬牙切齿的吐出来,像要吃人! “不是。”段玉苒掩饰的想避开,却被顾衡固定住不准动。 仔细检查了段玉苒脸上的伤痕后,顾衡确认那是两道抓伤! “那是谁伤了你?”顾衡低沉的语气里带了怒意。 段玉苒从顾衡紧绷的身体上感受到了他的怒气!她的手搭上顾衡的手臂安抚的滑动了两下。 “发生了一些事,是倩姐儿不小心划伤我的。”段玉苒轻描淡写地道,“我有些累了,想回王府。王爷和我一起回去吧?” 虽然不知道顾衡到齐远侯府所为何事,但她不想让他看到那个长得像自己的秋姨娘! 顾衡咬了咬牙,将怒气压了压! 段玉苒表面虽然平静,但她的身体正不由自主的轻颤!语气虽然轻描淡写,但眼底闪着受惊的神色! “好,咱们回家。”顾衡放缓语气道。 段玉苒被他那句“回家”说得眼底发热,觉得比“回府”或“回王府”更让自己心里踏实! “云珠、碧珠,扶王妃去偏门乘马车!”顾衡将段玉苒交给两名婢女,沉声吩咐道。 “是!王爷!”两名婢女清脆的应声。 顾衡安排完段玉苒回王府的事后,转身又朝齐远侯和那几名男子的方向走去。 段玉苒随意的瞥了一眼,不明白顾衡不跟自己一起乘马车,反而往回去作什么?要和魏辰阳道别?不必了吧! 可接下来顾衡所做的事简直令人大跌眼镜! 顾衡走到齐远侯面前,二话不说挥拳就揍了下去!男人那边顿时乱了起来! 魏辰阳被打得毫无防备,整个人向后退了三步后坐到地上,但很快跳起来反击! 硕王和齐远侯就在几名高门子弟的面前动起拳脚来! 段玉苒见顾衡和魏辰阳打了起来,她惊呆得又停了下来! 顾衡的身手还不错,瘦下来的他动作很灵活,虽然打架的招式很传统……但也没让魏辰阳占到便宜! 魏辰阳也习过武,只是实战经验没有在兵营呆过半年的顾衡多,或许对方是王爷的身份也令他有所顾忌,闪躲防守多于攻击!所以,他就吃了不少亏! “王……王妃,咱们还是快……快去马车上吧!”云珠见自家王爷像头被惹得发狂的熊一样猛揍齐远侯,看得她胆颤心惊!深怕吓到主子,就劝段玉苒快些离开! 万一王妃被王爷凶狠的样子吓到,以后不敢亲近王爷了怎么办?还是别看了! 段玉苒推开云珠要扶自己的手,“等王爷把齐远侯打趴下了,咱们一块儿走!” “……”云珠和碧珠无语。 可惜的是,顾衡没有如妻子所愿的把魏辰阳给揍得起不来!因为他们很快就被旁边几个男子给抱着拉开了! 男人们有两个扶着齐远侯,齐远侯一只手捂着腹部,可能是那里被打得不轻!顾衡被一名男子用手臂拦开,还有一名男子站在他面前不停的说着什么。 打完了?王爷有没有受伤?段玉苒心里有些不安。 顾衡抬手抹了一下嘴角,又拍了拍身上的衣袍,和面前的两个男人说着什么。 从情形来看,大家似乎都认为齐远侯突然被揍是受害者,所以大家都对顾衡劝说着。当然,也没人敢指责他吧? 段玉苒有些心疼自家男人!那些人当然不知道顾衡为什么揍魏辰阳,但她知道啊!她还想自己动手揍呢! 看到顾衡别过脸一副不爱听那帮人劝说的样子,却因为被拦着又脱不开身(那几个男人以为他还要继续打,不敢放行)! 不行!段玉苒看不下去了,捏紧手里的帕子、提着裙摆就朝男人们的方向走去! “……”云珠和碧珠想拦,但也拦不住! 段玉苒的披风被风刮起来,在身后形成漂亮的波浪弧度,配上她凌厉的表情,颇有些气势! 男人们正在劝顾衡和安抚魏辰阳,在看到硕王妃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时都是一愣。 段玉苒走到近前,先是冷冷地瞪了一眼被人扶着的魏辰阳,然后故意挤上前用披风掩饰手肘狠狠的撞了一下他的胸口!将人挤到了一旁! “嘶!”魏辰阳被撞得直吸气,扶着他的人也倒霉的被后退的他踩到了脚! “硕王妃。”原本拦着顾衡的两名男子退到了一旁,朝段玉苒拱手行礼。 左扫一眼,承恩公府的三爷简文植!右看一眼,不认识! 段玉苒不理简文植和那个男人,抬头看顾衡。 顾衡的左嘴角破了,脸颊也微肿,身上倒是看不出什么。 “王爷。”段玉苒拿起帕子想替顾衡擦嘴角上的血,但一想到这是温氏的帕子,赶紧又换成自己的帕子! 顾衡任由段玉苒帮自己压了压受伤的嘴角,还很配合的俯下身子,免得累到妻子! 硕王与硕王妃秀恩爱的举动深深的伤害了其他几名男子,他们也好想回家享受娇妻美妾的关心啊…… 魏辰阳眼神黯了黯,挣开扶着自己的两个人,站直身子后迈步朝正院走! “魏辰阳,你站住!”段玉苒放下手,对齐远侯娇咤地喝道。 魏辰阳脚步一滞,半转身回头看向段玉苒。 顾衡皱了皱眉,眼神不善地瞪着魏辰阳,其他男人摆出看热闹的态度保持沉默。 段玉苒收回手走到魏辰阳面前,仰起头看着这个还算英俊的男人。 她以前还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齐远侯府的未来,但秋姨娘是怎么回事?这个她理解不了! “王妃有何指教?”魏辰阳冷着脸沉声问道。 “秋姨娘有了身孕,但就在方才孩子没了。”段玉苒语气平淡地道,“这是你们齐远侯府后院的事儿,我本来是不想管的……” 说到这里,段玉苒垂下眼帘咬了咬嘴唇,看似一副苦恼的样子。 魏辰阳听到秋姨娘有孕的消息时表情震惊,随后就是恼怒! “侯爷,我有句话想劝你。”段玉苒上前一步,表情诚恳的望着魏辰阳。 魏辰阳眼中的怒火淡下去,面目有些扭曲地道:“敬请王妃赐教。” 段玉苒抬起手压了压发鬓…… 啪!啪!清脆闪亮的耳光声听起来真是悦耳! 啧!应该用左手扇的!方才打倩姐儿时右手手掌就有些红肿,再打魏辰阳那张脸就更疼了! “辰阳!” “侯爷!” “都给本王站着别动!” 男人们眼巴巴的看着被硕王痛揍的齐远侯又被硕王妃抽了两巴掌,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你们夫妻合伙欺负人啊这是! 被打的魏辰阳反而是最冷静的一个,正过脸之后望着气得脸颊通红的段玉苒,他弯了弯嘴角,“王妃的气可消了?” 她一定是见到秋姨娘了,自己这两巴掌挨得不委屈! “如果硕王妃再无指教,我就要去处理家事了。”魏辰阳道。 段玉苒藏在披风里的手握拳再张开、再握拳,麻疼胀的感觉真是不舒服! “哼!那个秋姨娘最好不要再让外人看到!如果我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就到皇上面前告你侮辱皇家女眷!到时候齐远侯府……你自己看着办!”段玉苒压低声音威胁道。 魏辰阳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顾衡,没有说什么转身继续朝二门走去! 段玉苒看着魏辰阳进了二门才缓缓转过身,发现除了顾衡之外的四名男子都用忿然的目光看着自己! 看什么看!没看过女人发飙啊?你们知道什么,就这样瞪我? 顾衡推开四名男子走到段玉苒面前,微笑地道:“玉苒,我们回家。” “嗯。”段玉苒笑着点头。 硕王夫妇就这样面带笑容、肩并着肩、甜蜜的离开了齐远侯府,那画面几近闪瞎简文植等人的双眼! ** “呵呵,有趣!”一间四周都是墙壁、看不到门窗的密室里,微弱油灯照不到的黑暗中传来男人的笑声,“硕王竟然对齐远侯动了手,看来秋茗起到作用了。” 密室四角点着油灯,却无法照亮整间密室,光线所照之处站着一名黑衣男子,恭敬地朝黑暗中某一处垂首躬身。 “主人,秋茗现在被齐远侯命人看管起来了,恐怕成了一步死棋。”黑衣男子道。 “只不过是看管起来了,又不是给弄死了,还不急着下定论。”黑暗中的人淡声地道,“秋茗也是自作自受!明知道自己到魏辰阳身边是为了什么,偏偏痴心妄想生了不该生的念头!她以为怀了魏辰阳的孩子就能得到那个男人的真爱与关心了?呵!女人啊,就是太天真!” “主人说得是,齐远侯与那些贪恋女色、或将情爱看得过重的男人不一样,他可是个有野心的男人!还是主人您英明,找了一个与……与那位相貌相似的女人接近他!如今硕王和齐远侯翻了脸,倒也算是小有收获。”黑衣男子恭维地道。 “哼!不过是因为女人而起的一场小架,还看不出什么!”黑暗中的人冷哼地道,“若是能在朝堂上也令他们互相为敌,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黑衣男子想了想,犹疑地道:“魏辰阳的妾室长得像硕王妃,这对硕王来说就已经是奇耻大辱!想必硕王也不会善罢干休啊。” “你低估了硕王和齐远侯啊。这两个男人都是有野心与恒心的!尤其是硕王,最擅布局!他万事以太子为先,不见得会将私人恩怨带到朝堂上啊。”黑暗中的男人长长地叹息道,“对手太厉害,倒真是件头疼的事儿!” 黑衣男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又传来声音,“硕王妃倒是个妙人儿!世间女子能有她那种好机遇者可真是少之又少!本以为她会因为出身、过往而自卑的躲在硕王府里不出来,没想到却是个泼辣货!有趣!不错!” “……”黑衣男子依旧沉默,但心里却想:主人,您口味真重! “卢贵妃那边怎么样了?上次让她准备两千两黄金,怎么这么久了也不见她派人送来?莫非她不想让景国公嫡出的小女儿做儿媳了?”黑暗中的人冷声地问道。 “主人请息怒,卢贵妃昨天派人送信过来,说两千两黄金还在准备中,因数目不小,一时凑不上来。至于七皇子与景国公嫡出小女儿的婚事,还请主人您多费心出力。”黑衣男子道。 “呵呵,好说。等她什么时候凑足黄金送到我眼前了,再提七皇子的婚事吧。你去告诉卢氏,当初皇上可是想将景国公的长女赐婚给硕王,但硕王搅了选秀后,景国公就匆匆将长女嫁了!后来皇上和太子才考虑到嫡出的小女儿!若是她拖得太久了,那位张小姐恐怕就与七皇子无缘了!” “是,属下会尽快将主人的话转述给贵妃娘娘。”黑衣男子恭敬地道。 黑暗中再无声音,黑衣男子又站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后才退入身后的黑暗里。只听到机关嘎嘎作响,密室里只剩四盏油灯晃动。 ** 正月十五这天,顾衡和段玉苒换上普通的衣饰出门走百病,只带了魏东、柳战和云珠、碧珠。 去年的十五是在异地他乡的小镇上度过的,但被劫持前那段逛街的时光还是挺快乐的。 去年是段玉杭无奈的提着一推零嘴儿陪段玉苒逛花灯,今年则是硕王带着侍卫陪妻子走百病! 段玉苒为父母、兄长和范家人挑了一些东西,准备节后寄走或派人送去府上。还买了好几包美味零嘴儿,只不过提零嘴儿的重任落在了两名侍卫的身上,硕王只负责陪老婆逛! 魏东看着自己拎满手的点心包,再看看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的柳战,苦笑得直摇头! 万一遇到什么危险,难道要他左手一抡甩去两包奶片糕、右手一抡再甩出去一包糖炒栗子和炒核桃仁儿?想交给云珠和碧珠拿吧,两个丫鬟就朝他们翻白眼儿!说什么她们要服侍王妃,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 切!他们还要保护王爷和王妃呢!虽说不一定会出什么事…… 柳战有几次想和碧珠说什么,但碧珠一看他靠过来就躲闪!根本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上元节的夜晚是很热闹的,有猜灯谜的、有在明亮地方卖艺杂耍的、还有演驴皮戏的!段玉苒每一处都要驻足看一会儿才肯离开,过去她可没机会这样上街来看热闹。 走得实在累了,就找了一个卖元宵的小摊坐下。 顾衡也不在意这摊子小,或是这摊子的吃食干净不干净,段玉苒说想吃,他便坐下了。 小摊子只有四张不大的桌子,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忙活。那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是这对中年夫妇的儿女、还是孙子孙女。因为这个年代的普通人成亲都很早,四十岁不到就当祖父母、外祖父母的大有人在! 问了元宵都有什么馅料之后,段玉苒挑了枣泥和果仁馅儿的,顾衡挑了桂花什锦。两个丫鬟和侍卫也各得了一碗,随便他们挑馅料。 元宵端上来后,顾衡和段玉苒互尝对方碗中元宵好不好吃,看在外人眼里就是夫妻感情甚好。 “这位太太多吃些俺们做的果仁儿元宵吧,太太肯定就多子多福了呢。”身材微胖的老板娘边擦桌子边笑呵呵地道。 段玉苒脸一红,却把果仁儿元宵往自己这边拢了拢,不让顾衡再吃第二个!一碗就四个,剩下三个全是她的! 顾衡被段玉苒护食的举动逗得差点儿喷笑,捂着嘴偏头咳了起来。 老板娘还以为顾衡不信自己的话,转过身认真地道:“哎哟,这位老爷您可别不信我说的话!这元宵的做法可是俺们夫妻从一位做元宵相当厉害的大师傅那儿学来的!那果仁儿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绝对吃不到一颗臭的!俺和俺男人成年好几年都要不上孩子,学做元宵那会儿都是做完自己先尝好不好吃,吃得最多的就是这果仁儿元宵,后来就有了这两个孩子!” “老板,再来一碗……嗯,两碗果仁馅儿的元宵!”段玉苒喊道。 “别吃胀了肚子。”顾衡笑着提醒道,“要不买了生了回去,明天让厨房煮了吃就是。” -本章完结-   ☆、171.坦白 齐远侯的一场架和上元节的夜游令顾衡与段玉苒更亲近了。 走完百病、看完花灯,顾衡一行回到了王府。 服侍完主子洗漱更衣,云珠和碧珠留下一盏小油灯后退了出去。 夫妻二人相拥而卧,段玉苒还有些兴奋的睡不着,跟顾衡聊起今夜的所见所闻,最后聊到卖元宵的夫妇。 “他们的日子虽过得不富足,却是快乐的。”段玉苒叹了一口气,有些羡慕地道,“虽说百姓人家也有着自己的诸多烦恼,但过得不用太累心。” 顾衡的下巴轻抵着段玉苒的额顶,听她这样说便笑了笑。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又怎知他们不会为了柴米油盐、养活孩子、照顾老人而累心呢?老百姓有老百姓的酸甜苦辣,富贵人家有富贵人家的喜怒哀乐。”顾衡淡声地道。 段玉苒倒是认同这个道理,但她觉得那个卖元宵的老板在与妻子成亲多年无子的情况下,也没有抛下妻子另娶,最后夫妻拨得云开见日出有了两个孩子,这种事在富听贵人家却是不常见到! 古人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从这无后为大来看,就可以知道世人是多注视子嗣的问题! 普通老百姓成亲多年没生下一儿半女,妻子就会受到非议与指责,严重的会被赶出婆家,丈夫另娶! 富贵人家倒还好说了,因为娶的妻子多是“门当户对”,休妻的情况不常见。既然不能休妻、又没有子嗣,男人就纳妾!这纳妾也跟上瘾似的,纳了一个又一个!纳妾延续子嗣还不够,看到长相不错的丫头也随手拽上.床胡闹一气,提了裤子照样拿人家当丫头使唤! 妾,在这个时代是合法合理的存在,可以正正当当的和正室太太分享同一个男人的女人!若是正室太太虐待妾,还会被冠以善妒的名声,令丈夫疏远和厌弃! 段玉苒常想:正室太太多苦逼!嫁给一个男人当妻子,帮着打理家中庶务、照顾老人、生儿育女、联络亲戚邻里感情,做丈夫的贤内助!但这些都不算什么!正室太太还得帮丈夫养小妾!把小妾养得花枝招展的侍候自己的丈夫!还得养小妾生的庶子女!要是没照顾好、成活率低了,就会有闲话说这家正室太太手段毒辣,谋害庶出子女! 段玉苒自认绝对没有这么好的心理承受能力!更无法接受和一群女人睡同一个男人! 想到自己用来试探顾衡的那个丫鬟,长得模样也是不错,若是一般的男人收下作通房也不当回事!可顾衡却发了好大的脾气,还故意要让云珠和碧珠当通房! 段玉苒当时是吓坏了,过后想想觉得自己做得的确不好和过分。但那一次的事并不代表顾衡以后就不会娶侧妃、纳庶妃和侍妾、收通房啊!无论顾衡对自己有多宠爱,段玉苒对府中再进女人的事还是悬着心! “怎么了?”顾衡半天没听到段玉苒说话,还以为她睡着了,但微低头才发现她正睁着眼睛发呆。“在想什么?” 大手顺着丝滑的布料滑下,落在段玉苒柔软的腰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着她的腰,像在按摩。 段玉苒将脸贴在顾衡有些硬的胸口叹息地道:“我在想,如果将来他们的元宵生意做大了,手里有钱了,那个老板会不会……会不会想着娶个小老婆什么的。” 顾衡没想到段玉苒想的会是这个,听了之后噗的笑出声来! “我想那个卖元宵的老板自己怕是没这个机会了,若是他的儿子出息,也许……不过,为什么有钱了之后,元宵摊的老板就要纳妾?”顾衡觉得段玉苒这个思维有些奇怪。 “嗯……”段玉苒心虚的又往顾衡怀里钻了钻,声音含糊地道,“男人有钱了,不就学坏了吗。看世间有钱有权的男子不大多是三妻四妾的,所以……嗯,我就是想想而已。” 顾衡听清了段玉苒在说什么,他怔了怔。 作为一位亲王,他的妻妾中有位份、可以上玉牒的有三人——正妃一名、侧妃两名!庶妃与普通侍妾还有不同,也算是有封的妾室,虽无限定却各王府也很少有超过六人数的。过去他连正妃都没有,对女人也不是很感兴趣,所以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王府里住满莺莺燕燕、每日争红斗绿的景象! 作为一个曾经拥有过游历自由、走过不少地方、与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一些交道的王爷,顾衡并不相信什么“妻妾和睦相处”的事!所谓的“妻妾和睦相处”多是大妇厉害,压制得住妾室!男主人又是个聪明的,对不安分的妾室不姑息,给妻子管理后院的绝对权力!这样家宅才是安宁的!若是夫主是个拎不清的,下面二两肉一满足就耳根子发软,被妾室撩拨几句便给正室太太没脸,那家宅肯定是不安宁! 顾衡从怀里提起段玉苒,稍一用力就将她拖到了自己的身上。 段玉苒吓了一跳,等趴在男人热烫、硬实的身体上时,她的脸颊也跟着发起热来。 “作……作什么啊?”她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顾衡轻哼了一声,大手隔着被子按住妻子乱扭的身子,“别动。” 他的声音沙哑中透着情动,听得段玉苒脸更红了。 “玉苒,本王不会娶侧妃。”顾衡的黑眸盯着段玉苒的杏眸,认真地道,“王府之中,本王不会让任何女人的地位几近于你。” 这是他给她的承诺! 侧妃的出身大多不比正妃差,虽说有正妃在上面压着,但两人之间也不过是一步之遥的距离! 段玉苒的身子一僵,脸上的娇羞换成了怔忡。 不会娶侧妃?而不是“不会有其他的女人”……终究是自己奢望太多了。 顾衡本以为自己这番表白能得到段玉苒的感动,她会抱着自己倾诉爱意……可她这是什么表情?嘲讽!她是在嘲讽自己的真心? “玉苒?”顾衡皱起眉头揽紧了身上的女人,唤她名字的声音有些不悦! 这种真心被人不屑的感觉真是差透了!还是说他不该跟她在床上说这些话?明明他们今天一天的相处都很好,特别是晚上赏灯时更是甜蜜之极!可眼看快睡觉了…… 段玉苒想挣开顾衡翻回床上,顾衡却不放手,反而施力压住她! “王爷,这样说话不舒服。”段玉苒的脸憋得有些红,推了推顾衡的胸膛。 “本王说不会娶侧妃,你有何感想?”顾衡执拗的抱紧段玉苒不放手。 段玉苒垂下眼帘,咬了咬嘴唇沉默。 “说啊!”顾衡有些焦躁!到底哪里不对? 段玉苒抬起眼帘,认真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他的眉一直这样浓黑、斜飞入鬓,但他这双狭长的眼睛却是在瘦下来后才变得这么漂亮迷人的。不知不觉的,胖胖如山的硕王就变成了俊挺有料的硕王!难怪太子妃的那个堂妹不顾廉耻的扑上来!自己是捡到宝了呢! “我……我贪心。”段玉苒说完就低头把脸压在顾衡的肩窝里,横下心道,“如果王爷答应我不但不娶侧妃,连什么庶妃、侍妾、通房都没有,我……我就更开心了!” 好吧,她是真的真的很贪心!她没办法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即使不甘心、也要强作大度的接纳丈夫的一众妾室!如果真有那种情况发生,段玉苒相信以自己的脾气,未来只有两种可能发生!要么自己变成毒妇,狠狠的收拾那些妾,看到庶子女也厌恶的不愿接近!要么自己再和离! 这回又轮到顾衡惊讶发怔了! 直白的表示不希望丈夫纳妾、收通房的妻子不是没有!但都是被冠以“悍妇”、“妒妇”的名声!有这样妻子的男人也会被嘲笑为“惧内”!而不允丈夫纳妾的女子家族中的其他女性也会被质疑品德!所以,即使再不情愿,大多数女人都会将真心话压在心底不说出来,有的甚至会表面作出贤惠的样子主动为丈夫买妾、献通房! “我不想看到你对别的女人露出疼宠的笑容,不想每天傍晚坐在屋子里等待和猜测你会去谁的房里过夜,不想你和我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我脑子里想着的都是你和别的女人在床上曾做过些什么、说过些什么。”段玉苒轻叹一声幽幽地道,“我可能不会善待你的妾室和通房,看到她们就厌恶!可能会打压她们、,但这些根本平息不了我对她们抢走你的痛恨!她们为你生的庶子女,我也不会喜欢!” 顾衡伸手抬起段玉苒的脸,看到身上的女人已经泪眼朦胧! “玉苒……”顾衡的心微微拧痛! “不过,我也可能不会变成那种被妒嫉冲昏理智的恶毒女人。”段玉苒眨掉泪水,扯出一抹凄哀的笑容,像之前顾衡那般认真地道,“只要我离开你,不再是你的妻……” 段玉苒的话没说完,眼前就是一阵花,被顾衡紧紧的压在了身下! -本章完结-   ☆、172.朕的好儿子 段玉苒鼓足勇气向顾衡坦白了心声,却也忍不住哭了。 因为心里在乎才会落泪!不能说不怕坦白了这些话后,顾衡会开始不喜欢,甚至厌弃她!但现在厌弃总是好过以后真的发生什么事了,两个人像仇人一样大吵大闹,最后伤心伤身的各自转身要好! 顾衡听段玉苒说,若是他有别的女人,她可能会选择离开时,心底莫名的一阵慌乱!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仿佛这样她就逃不掉了! 段玉苒的眼泪落个不停,闭着眼睛不看身上的顾衡。 软软的,温热的唇落在段玉苒的眼上,脸上,一一吻去她的泪。 "别哭了。"顾衡的声音透着无奈和不知所措。 听到他的声音,段玉苒反而哭得更凶,伸手紧紧抱住顾衡哭出声来! 顾衡怕压到段玉苒,向旁一倒将人抱在怀里轻拍。 这一晚,段玉苒是哭累了才睡着的,她记得很清楚:顾衡并没有给她许过别的承诺,例如不会纳妾...... 第二天,段玉苒的双眼又红又肿,像两只小桃子似的很可笑! 云珠和碧珠进来服侍时看到主子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心想,昨天晚上回来时还很开心啊,晚上她们退下去后又发生什么事了? 顾衡要上朝,所以已经早早起身洗漱过离开了,并没有吵醒段玉苒。 段玉苒从锃亮的铜镜里看到云珠担忧的表情,暗暗叹气。 自从成为硕王妃后,自己不但像被束缚住了手脚,甚至连心和个性也被束缚住了似的!整天想着的不是"大义",就是小情小爱,成了十足的小女人! 这样可不行啊!虽然自己没想过要做所谓的大事业,但也不能颓废啊! "碧珠,你让人去吩咐车夫备马车,今天我要去琉光阁和花容云裳坊看看。"段玉苒吩咐道。 正在整理床铺的碧珠愣了一下,看了一眼云珠。云珠朝她点点头,碧珠才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活儿,到屋外叫了一个小丫头去传话。 "王妃怎么想着要去铺子里看看了?"云珠轻柔的梳着段玉苒的乌丝,作出好奇的模样问道。 成亲之后,段玉苒就没再去过琉光阁,主要也是为了避嫌。后来太子妃收回了宝珑斋,她就更不能再去琉光阁了! 但现在想想,自己为什么不能去啊?过去不在乎忠勇伯府那些人的眼光,两三天就跑去看一次!铺子里有什么需要改动的,有什么需要增加的,客人有什么反馈,她都能和王壮夫妇商量着尽快解决。可如今只是每个月听一次王壮媳妇到王府送帐本时说上几句,她对铺子现在的状况并不了解!更别说花容云裳坊开业后,她一次也没去过! 古代内宅的正室太太在面对丈夫纳妾,自己失宠的状况时,通常都会将家中财产与主事权紧抓在手中!但段玉苒是想着,如果顾衡有了别的女人,自己坚决要离开,眼不见为净!所以,为了防止自己离开时一无所有,除了嫁妆不能动之外,还要多攒些身家才行! 再和离,自己恐怕也不会再嫁了。 有了这种想法后,段玉苒就发现自己生活有了新目标,也有了奔头儿似的! 除了打理好两间铺子外,她还要继续研制胭脂,口脂,香膏等女子用的美颜好物,还要设计和画出很多图样让天蓝山庄的琉璃工匠作出来,能利用硕王的资源就一定要利用,不能等利用不到了之后才后悔! 云珠见主子努力瞪着红肿的眼睛,勾着嘴角很开心的样子,也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心里觉得不安起来。 王妃这是又有什么奇怪的打算了? ** 今天的硕王在朝堂上很安静,朝臣们很不安。 工部尚书和柴御史因为兴建南方水利的事,在朝堂上已经喷了快半个时辰的口水!而且越说越激动,柴御史都快要撞金鸾殿上的柱子以死劝谏了! 两位大臣争执的原因无非是,工部尚书认为国库并不充实,南方水利修建又是大工程,若一州一府一县的修下来,国库都得被耗空了!而且兴建水利这种事,应当是地方官说服乡绅地主们出钱去做,毕竟受益的是他们嘛!朝廷拿出那么一大笔银两帮着乡绅地主们谋利,实属是亏本买卖! 柴御史则认为,兴建水利是利国利民之策!有了好的收成,老百姓才能过温饱安稳的日子,民心才能安!赋税才能都交得上来!虽说乡绅地主也受了益,但受益最大的还是朝廷啊! 水利之事是工部负责,现在工部尚书提出反对意见,说得又有颇有道理,一些大臣就支持工部尚书的想法,不能便宜了那些乡绅地主! 柴御史只是个谏臣,没有实权,所以他的坚持只得到三两文臣的支持,明显势弱! 于是乎,先是激辩,接着柴御史就拿出言官的撞柱气节,要以命向皇上谏言兴建水利之益!旁边的人自然要拦着不让柴御史撞! 朝堂上顿时乱了起来,大部分看热闹,哪方都不支持也不反对的大臣也上前劝柴御史,他们暂时都抛开了硕王今天反常带来的不安。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自己的臣子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上演的争锋大戏,也看得有些厌烦和麻木了!自从登基以来,还没发生过御史拼死谏言,血溅金鸾殿这么血腥刺激的事呢!每次都被其他大臣死拖活拽的阻止了!其实皇帝很想大吼一声:别拦着,让他撞死! 柴御史一声高过一声,用带着悲腔的声音呼唤着"皇上",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驾崩了呢! 不过,皇帝今天的注意力也放在了硕王的身上!这个儿子从上朝开始就像尊石像似的站在那里,别的臣子说什么,他都没反应!连工部尚子和柴御史吵得都快互骂老子娘了,顾衡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不对劲儿啊!兴建南方水利这件事,年前在朝堂上商议此事时,顾衡可是表示赞同与支持的!现在同一阵营的柴御史窜着高儿的要撞柱子,你怎么也该站出来说两句啊!不掐得工部尚书脸红脖子粗,也该给柴御史个台阶下啊! 皇帝又观察了一会儿硕王,这期间柴御史的头与柱子有过了一次亲密接触,可惜只碰掉了他的帽子,没撞死! "咳咳!硕王对南方水利之事有何看法?"皇帝轻咳两声,然后沉声问顾衡。 瞬间,金鸾殿上安静了,众臣的视线都投向了面沉似水,一直未开口的硕王。 太子一开始是在旁劝柴御史,听见皇帝询问顾衡,便也看向今天有点儿不在状态的弟弟。 "王爷?王爷,皇上问您话呢。"站在顾衡身旁的是礼部尚书,轻声提醒道。\ 顾衡抬起眼帘,看了看帽子掉了,发髻微乱的柴御史,又看了看撇嘴冷笑的工部尚书。 真是烦死了!他正在想怎么才能哄得妻子不要胡思乱想,重展欢颜,自己又不撒谎空许承诺!偏这帮大臣闹腾得跟市井泼妇似的,没个安静! "路大人,皇上问本王什么?"硕王低声地问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额头冒汗的将皇帝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听完礼部尚书的复述,顾衡上前一步朝皇帝揖礼道:"回父皇,儿臣以为工部尚书吴大人所说很有道理。" 咦?年前还支持兴建水利的硕王,年后竟然...... "哦?这么么说来,硕王也认为这兴建水利的银两应该由地方乡绅和地主们出啰?"皇帝问道。 "正是如此。"顾衡站直身子看向工部尚书,狭长的眼睛弯了弯道,"听说抚南一个名为益的县中良田颇多,不如命地方官员召集当地名流,乡绅与地主,让他们先出钱修建明渠,树水车等,为其他南方各府县作个表率与示例!"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大臣们互相低议起来。 如果朝廷不出钱就能解决南方水利兴建的问题,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皇帝颁旨下去后,违抗圣旨的是不敢有,但各地方实施起来肯定是有难有易!必然有偷工减料或迟迟找各种理由拖工的现象存在!要是像硕王所言,找一个地方做了示例,其他地方按着这个示例标准去做,就不会出太多的麻烦了!谁不实施,谁就是抗旨! "皇上,臣以为硕王之谏实为良策!"方才寻死觅活的柴御史高声附和起来!"臣附议!" 柴御史一附议,其他一些大臣也跟着附议。 皇帝点了点头,他还以为硕王会说"朝廷与地方乡绅地主各出一半"这样的建议呢,没想到直接推给地方乡绅与地主了!果然是朕的亲儿子,给朕省了银子! 朝臣们大半都附议硕王的提议了,按理说获得胜利的工部尚书应该得意洋洋和开心才是,但吴尚书的脸却胀得发紫! 原因无他,吴尚书的祖籍就是抚南益县,而且吴氏是当地最大的家族,益县一大半儿的田地都是吴氏一族拥有!这修明渠树水车的钱,不就是吴氏一族出吗? 但如果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工部尚书就是自打脸!皇帝也会不高兴! "怎么,吴大人觉得本王这个提议不妥?"硕王斜着眼睛看向工部尚书,"那吴大人可有什么高见?" 咕噜,吴尚书咽下一口老血,脸色灰败的躬身拱手道:"臣附议。" -本章完结-   ☆、173.阿衡 皇帝退朝,朝臣们都松了口气!还好,今天倒霉的是吴尚书! 大臣们从金鸾殿鱼贯而出,柴御史几步赶上前方高大的身影,“王爷!硕王爷!” 顾衡皱了皱眉头。方才皇帝退朝时让他去御书房一趟,不知道又要说些什么。 柴御史赶上来,见硕王皱眉,以为是自己叫住了他,王爷不高兴! “王……王爷……”柴御史拱了拱手,小心地打量着硕王的表情,“王爷觉得派谁去监管抚南益县修建水利之事比较妥当呢?” “修建水利的事本就是工部负责,自然是由吴尚书推荐人选了。”顾衡淡声地道。 “可是……”柴御史微怔,“王爷觉得这样妥当吗?” 顾衡的脸色一沉,冷声道:“柴大人如果心中有了计较,又何必来问本王?” 柴御史脸色一白,赶紧低头拱手,但在金殿上碰掉的帽子没戴牢,这一低头就歪了!看上去甚是滑稽! 今天硕王明显是气不顺啊! “王爷息怒!微臣也是担心如果修建水利之事出现什么差错,最后苦的还是一方百姓。继而其他……” “那就柴大人向父皇自请去抚南益县监管此事吧!”硕王不给面子地哼声。 柴御史彻底没声!他去抚南?恐怕呆上一年也没办法将水利之事办成!吴氏族人不可能卖他这个面子,说不定还得找各种法子拖延!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自己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谁说言官就一定是耿直的?御史也是人啊…… 摆脱柴御史后,顾衡直奔御书房。 工部尚书吴雄是景国公下台后提上来的新尚书,抚南吴氏家族虽很庞大,但在京中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力。吴雄是十一年前科考的状元郎,从最低的县令做起,前两年才被调入京中任职。他能当上工部尚书跟自己的努力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硕王和几位老臣几句推荐的原因! 在顾衡的心里面,他能推吴雄上来当工部尚书,也能把他踹下去提前辞官返乡养老!但这个人还是值得一用的,起码在南方兴水利这件事上,吴尚书的谏言有一定的道理!如果让朝廷出最少的钱、达到最大的目的,何乐而不为呢?以吴尚书的脾气,肯定不会将这件事办砸了! 顾衡暂将私事放在一旁,到了御书房门口整理了一下衣袍后示意内侍通禀。 皇帝正坐在御书房里喝茶,听说硕王求见,便赶紧传他进来。 顾衡入内行礼后起身,“不知父皇叫儿臣来御书房有何训示。” 皇帝笑吟吟地看着变得高大英俊的儿子,暗挫挫地想:阿衡跟朕年轻时真是太像了啊(隐:朕年轻时也是高大英俊)。 “阿衡啊,今日在朝堂上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啊。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皇帝关心地询问道。 真的以为他这个皇帝没看出来硕王和柴御使作的“扣儿”(陷阱)吗?年前,吴尚书就曾上书让乡绅地主出钱兴建水利,因年节而暂时未能在朝堂上进行正式的朝议过。但想必顾衡和柴御史也绝对不会是今天才知道吴尚书有此提议! 柴御史闹死闹活的的反对,无非是想将事情闹大,到时候硕王站出来把吴尚书往坑里一堆……呵呵,吴尚书想反悔也是不能了啊! 只是今天硕王明显有些走神,柴御史演得又太猛烈,险些就真的“尽忠”了!想必柴御史也是吓得一身冷汗啊。 但不管怎么说,朝廷将会省下一大笔钱,而南方水利兴建又会正常进行,算得上是两全其美! 顾衡有些意外,自己今天的反常表现得那么明显吗?也不过是在朝议时走了神而已…… “回父皇,儿臣身体无碍。许是昨日佳节出游赏灯睡得晚了些,所以今日精神有些不济。”顾衡找了个借口道。 “哦,原来如此。呵呵,呵呵……”皇帝恍然,抚着美须暧昧的呵笑起来,一副“朕明白”的样子。 昨天皇帝特意批准硕王不必进宫陪着自己赏灯,就是为了给硕王夫妇增进感情的机会啊! “……”顾衡无语。 父子温情过后,皇帝与硕王开始谈正事,一谈就是近一个时辰。 顾衡从御书房出来时已经是午时,冬日的阳光照在脸上温和而不刺眼。 他想快些回王府,毕竟昨晚的事还没解决。 “王爷。”一名小内侍从斜里出来,朝准备出宫的顾衡行了一礼道,“太子……太子殿下有请。” 顾衡心底有些厌烦,口气微冷地道:“本王今日有要事急着出宫去办,就不去见太子了,明日散朝后自会去请罪。” 小内侍哪里敢强迫顾衡,只得让到一旁让硕王离开。 顾衡急匆匆的赶回硕王府,却得知王妃乘着马车出去了!问去了哪里,刘嬷嬷说王妃交待是去巡铺子了。 巡铺子?她怎么又开始巡铺子了? 顾衡诧异!但想想又释然,她有些事做、放宽了心境做自己喜欢的事,总比守在王府里想些乱七八糟的要好。 顾衡转身去了外院书房处理公事,又写了几封信派人送走。 待到几近傍晚时,段玉苒才乘着马车回府。 听到下人禀报后,顾衡放下手中的书卷出门去接人。 段玉苒的脸上绽放着兴奋的光芒迎面走来,在看到顾衡时脸上的笑容亦未有变。 “王爷也回来了?”段玉苒福了福身,然后上前笑道,“今晚妾身与王爷可有口福了。” 看到段玉苒的笑脸,顾衡怔了怔。昨夜的事…… “云珠,将那只卤鸭拿去厨房,让厨娘将其片成薄片,再按我说的法子做了酱汁送到正院去。”段玉苒转身对婢女吩咐道。 云珠领命去厨房安排,碧珠又指挥着出来相迎的下人从马车上搬东西下来。 “对了,妾身倒是忘问了,王爷还没用晚膳吧?”段玉苒似乎才想起来自己回府时辰已不算早,挑眉看着顾衡问道。 “没……没用。”顾衡被段玉苒的兴高采烈搞得有些心底不踏实。 段玉苒笑笑,“那便好。那……妾身就回正院更衣,等候王爷一起用晚膳了。” “呃……好……”顾衡看着段玉苒盈盈福身,然后仪态万千的往垂花门走去。 待段玉苒主仆进了二门,顾衡的脸色就是一冽,对许德令道:“将车夫带到本王的书房来!” ** 段玉苒决定不作个怨妇!起码在所有未知的、值得担忧的事情发生以前,她不想自己给自己添堵、找不自在! 顾衡现在还是她一个人的丈夫,不是吗?什么侧妃啊、庶妃啊、妾啊、通房啊等等,还不知道在哪儿凉快呢!放松地享受现在的王妃待遇、享用高大威猛俊帅的硕王,才是当下她该做的事! 有了这个没心没肺的决定,晚膳时段玉苒对顾衡简直殷勤!一会儿夹肉、一会儿端酒,自己还浅酌了三五杯,喝得脸儿飞红、杏眸朦胧! “玉苒?玉苒?”顾衡看着怀里醉后愈发迷人的妻子,觉得自己似乎也有些醉了,口干舌燥得厉害! “阿衡?皇上、太子都这么叫你。”段玉苒靠在顾衡的臂弯里,手指缓缓地从他的浓眉轻轻划过,再经过高蜓鼻梁落到饱满柔软的唇上。“哼,连太子妃那个……那个……也叫你阿衡!这不大合规矩吧!” 好在段玉苒没醉得失去理智,骂太子妃“践人”的话及时收住了! 她的男人,别的女人怎么可以叫得那么亲昵!呸!她还没叫过他“阿衡”呢! 顾衡抓下段玉苒的手,宠溺地低声道:“玉苒也可以叫我阿衡。” 段玉苒眨了眨眼,又哼了一声,“是不是只能关起门来叫?在外人和下人面前不能这么叫你?” 顾衡哑然。的确如此,就算亲密的夫妻,关起门来叫对方什么都没关系,但出了屋门就得注意形象与身份! “那太子妃为什么当着外人的面,还有我的面可以叫你阿衡?”段玉苒不满地用手指戳着顾衡的胸口道。 “因为她是长嫂。长嫂如母,所以……” “长嫂如母?切!有她那样的长嫂如母吗?靠小叔子赚钱养活,还处处防着小叔子!养条狗也比她知道感恩吧!”段玉苒借酒撒疯地嚷道。 顾衡倒是没因为段玉苒这番话生气,其实他是早就看透太子妃于氏这个人了,对这位长嫂也不抱什么期待。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兄长——太子! “那明天我去东宫,跟太子妃说一声,让她以后称呼我为王爷,如何?”顾衡低笑地哄段玉苒道,“以后除了父皇与皇兄外,只有你能唤我阿衡,可好?” 段玉苒撇撇嘴,“以后只有我一个女人可以唤你阿衡!别的女人不可以!连淑妃娘娘也不可以!” 这醋吃的,连淑妃娘娘也不放过了! 顾衡听得却是心里甜蜜软糯,恨不得挖出心来给段玉苒看,让她相信他只想让她一个女人叫他“阿衡”。 “你……你亲我作什么?吃鸭肉。”段玉苒含糊地道。 “该就寝了,玉苒。”顾衡抱起段玉苒往床榻走去。 “不……不行,得先沐浴……出门一整天臭死了,洗干净再睡!”段玉苒嚷道。 “……”顾衡叹息,看着躺在床榻上嘟着嘴坚持要沐浴的妻子,只得起身吼了一声,“备水,本王与王妃要沐浴!” -本章完结-   ☆、174.同病相怜 年一过完,时间就仿佛过得飞快!转眼二月二都已是昨日! 段玉苒一心扑在两间铺子的经营上,期间也参加了几府的宴请。 但皆因她身份太高,过去又太精彩,她到了主家后总有冷场的现象发生!后来,段玉苒给面子的去了坐一坐,便找个借口先离开,然后去自己的铺子里。 段玉苒与范府、忠勇伯府和应国公府这三个有着亲戚关系的府邸一直保持着走动,再亲的关系不常联系也会疏远生冷了。 段玉苒去应国公府主要是探望郑老太太,这位老人家从始至终对自己都非常的友善和蔼,还曾多次帮助过自己,她不能忘了这份恩情! 但相比起郑老太太对段玉苒的欢迎,亲姑母段嫣却表现得有些别扭!郑文麒那次疯魔的要娶段玉苒的事,至今还令郑二太太心里不舒服呢!况且,当初自己看不上、登门羞辱的侄女如今已经是尊贵的王妃,她这张老脸真是被打得啪啪作响! 郑文麒一番算计,没想到他是去平州当父母官了,但段玉苒却没回平城,留在京中当了硕王妃!真是讽刺又可笑! 段玉苒并不关心和可怜这个因爱而精神不太正常的表哥!但她却挺同情高傲了大半辈子,最后被儿子和自己给打了脸的姑母!作为母亲都想自己的孩子好,段嫣上次去伯府找三房闹腾虽有些过分,但也算在情理之中吧。 所以,段玉苒看出段嫣的别扭与尴尬,就主动与姑母攀谈,甚至还询问郑文麒在平州上任一切可好。她还客气地说:姑母在给表哥写信时告诉他,若是在平、安两州有什么难解之事,可以找父亲和六哥帮忙,毕竟段氏族人聚居在那里,对自家亲戚一定会倾力相帮的。 段嫣没想到侄女能不计前嫌、还如此体贴,感动得眼眶湿润。郑老太太看得笑呵呵,心中更是喜爱段玉苒。 忠勇伯府那边多是温氏接待段玉苒,姑嫂二人虽不再似从前那般亲密,却也相处融洽。 从温氏那里得知,四房已经开始着手六小姐段玉芸的婚事,婚期定在了五月初八。四太太还曾厚脸皮的求到大太太面前,想为女儿讨些嫁妆上的便宜!可大太太只是冷言冷语的说家产已分,六小姐的嫁妆也包含在了分给四房的财产里,大房只会给添妆!在大太太这儿讨了个没趣,四太太不死心的去找太夫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真从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太夫人手里抠了一块地、一间铺子给女儿放到嫁妆里! 与积极为六小姐置办嫁妆备嫁的四太太相比,四老爷就显得冷淡许多,并不似当初给八小姐段玉芳备嫁时那般过多的询问。王姨娘早已失宠,四老爷对她的旧情似乎也都没有了!现在四老爷的新欢是个叫霜儿的通房丫头,这丫头不单不用去正院服侍四太太,还单独有自己的院子!四老爷一回府,除了去书房,就是钻进霜儿的院子胡天胡地!对此,四太太也不管,甚至还时常赏东西给霜儿。 段玉苒觉得奇怪,四太太这是对四老爷彻底心寒了?那也不至于给迷住自己丈夫的通房时常打赏吧?但自己这个侄女怎么也管不到叔父的院子里去,质疑一下后也就没再想了。 温氏还顺口提了一下齐远侯府的事。秋姨娘的孩子没了,本人也被关在小院中禁足!齐远侯托忠勇伯夫人帮忙请了一位曾在宫中当过差的嬷嬷进侯府,给禁足中的倩姐儿和仪姐儿当教养嬷嬷!大太太征得齐远侯同意,将那两个得力的嬷嬷留在了齐远侯府帮且段玉菱打理庶务! 看来,忠勇伯府是准备帮忙打理齐远侯府那个烂摊子了! 段玉苒对魏辰阳的印象已经跌至烂泥里,也怀疑齐远侯府是否真的会在这个男人的手里重振往昔荣耀!不过,别人家的事也用不着她操心就是! ** 日子就这样如水般流逝,段玉苒忙碌得一时忘了自己小日子该来了的事!但云珠和碧珠帮她记着呢! 段玉苒的小日子一向很准,前后差不过两天去。这次迟了四天,云珠和碧珠就紧张起来! 还不等两个婢女建议王妃请个大夫来把脉,太子妃又请硕王妃进宫了! 自从年三十儿过后,段玉苒就没再见到过太子妃!但她有进过宫,只不过是去看望淑妃娘娘! 段玉苒不知太子妃又有什么事要找自己,便事前跟顾衡打了个招呼。 顾衡因为朝堂上的事也很忙,但听说太子妃又传段玉苒进宫,就隐隐有些不悦! 说好听是请硕王妃入宫,但还不是利用身份命令硕王妃进宫觐见!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这还没完没了! “到了东宫,太子妃无论说什么你也不必放在心上。”顾衡面色阴沉地哼声道,“想来她也不敢……不会为难你。不必答应她什么,当然也不必回绝什么!待我下朝后去东宫接你,一切由我处理就是!” 有丈夫做后盾、当主心骨,段玉苒进宫就有底气了! 段玉苒如约入东宫见太子妃,惊讶地发现太子妃更加憔悴、枯瘦了!不过是个小产,好好调养的话也不至于这样吧! 太子妃虽然外表看起来不太好,但说话时精神状态还不错。 段玉苒扫视了一眼太子妃的身旁,没看到那个在除夕宴上朝顾衡献殷勤、抛媚眼的于小姐。 “今儿劳王妃进宫,辛苦了。”太子妃开口竟非常的客气。 段玉苒心下讶异,同时也绷紧神经警惕太子妃要下什么招儿。 “哪里,太子妃您要见臣妇,怎敢违命。”段玉苒淡笑地、不太客气地道。 太子妃弯唇笑了笑,瘦削的脸上泛起皱纹。 “本宫知道,王妃并不喜欢本宫。”太子妃淡淡地道,“之前,本宫是做了许多令硕王与王妃心寒的事。” 段玉苒心里更加惊讶了!太子妃这是活不久了,开始反省自己了? “臣妇惶恐。”段玉苒站起身微福道。 “王妃不必这样多礼,坐吧。”太子妃叹息地道。 段玉苒站起身,想了想之后重新落座。 太子妃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本宫今日请王妃进宫,是有一事相求。” 段玉苒听了又站起来,“臣妇不敢……” “本宫说了,王妃不必多礼,请坐下听本宫把话说完。”太子妃加重语气让段玉苒坐下。 段玉苒只得又坐下,心里想的却是:莫非顾衡能掐会算?所以才特意叮嘱自己不必答应或回绝太子妃什么! “不敢承太子妃一句相求,有什么训示请太子妃直言就是。”段玉苒做出恭顺状道。 太子妃苦笑,自己哪里还敢对硕王妃训示什么? “训示倒是说不上。”太子妃叹息地道,“只是想请王妃与硕王说一说,能否将宝珑斋、天针楼、御珍味酒楼重新接管回去。如今那三家铺子已是勉强支撑着开门做生意,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便因赔钱太多而关门了。” 啥?段玉苒惊讶的抬头看向一脸无奈苦笑的太子妃!好好的盈利的三家铺子就这么在短短的时间里,被你们于家人给败得要关门大吉了? “本宫承认,之前是有些小心思,想将铺子揽在自己手中才感到心安。却是忽略了这生意的确是谁都能做,但能做好的人却是不多!”太子妃一副大彻大悟地样子道,“阿……硕王早年就在外游历,与三教九流打交道颇多,在做生意方面更是天赋异禀!但于家子弟不擅此道,好好的铺子都被他们给经营得亏损连连!为了不让硕王当初的心血付诸东流,本宫就想着赶紧将铺子交还给阿衡……不,交还给硕王代管打理。” 段玉苒听完太子妃的话,心里不住地冷笑! 原以为太子妃是看清事实、真心悔过了!她所表现出来的也的确是“我后悔了、我错了”的样子!但说出口的话却耐人寻味了! 说什么顾衡早年与三教九流打交道颇多,所以在经商方面天赋异禀?这是埋汰人呢吧??士农工商!经商被世人看作最低贱的事!虽然很多商人的生活比当官的人过得都奢华,但在世人眼中还是上不得台面的一类人!顾衡涉足商界为了谁?还真当他好好的王爷不愿意当,偏喜欢吃苦受累、投钱的做商人啊!开的铺子生意好了,你们东宫要收到自己手里把着钱,生意不好了就甩手再还回来让他起死回生!真以为顾衡脑子进水了? 说什么于家子弟不擅此道,才把三家铺子都给经营得要关门?段玉苒就想呵呵了!真当她不知道事实真相么?吴娘子早就私下里告诉她了,于家人接手铺子后自以为是在节省开销,将他们以为不重要的人或东西都给剃除掉!这样就使得一些老客户不再登门!之后,于家人又贪婪敛财,暗中私扣铺子的盈利…… 说什么为了不让顾衡当初的心血付诸东流,所以想交还回来由硕王的人打理,重振三家铺子以往的风光!那重振铺子的银钱谁给填补啊?不会是也由硕王出吧? 这如意算盘打得哗啦哗啦响啊!如果不是自己“市侩”,恐怕还真得被太子妃的诚恳给打动呢! 不过,顾衡说了不答应、不回绝,有事交给他去解决,应该是不愿东宫的破烂事惹到她的身上!对此,段玉苒还是愿意听顾衡的话的!太子妃想拿自己作伐子,自己凭什么就如了她的愿! “回太子妃的话,这件事臣妇怕是帮不上什么忙。”段玉苒再次站起来歉疚地道,“王爷不允臣妇过问府外产业之事。” 太子妃挑眉道:“这怎么算是过问呢?本宫只是请王妃代为传句话罢了。” 段玉苒道:“若旁的话,臣妇代传十句八句都是无妨,这事关产业、经商之类的话就是不行了。太子妃也知道,我家王爷与太子殿下兄弟情深,所有事关东宫的人事物皆由他亲自安排处理才能安心,臣妇是连过问一句都不行的!之前因臣妇开了一间铺子暂时安置从天针楼出来的老针线娘与老绣娘,王爷便有些不喜,认为臣妇是要与太子和太子妃抢生意……说白了,王爷是不允臣妇过问与插手与东宫有关的事罢了!还请太子妃谅解。” 太子妃听段玉苒的一番“坦白”,脸上露出惊讶与怔忡之色! “原来……原来你竟也与本宫一样……呵呵!他们还真不愧是亲兄弟!”太子妃摇头嘲弄地笑道,“本宫一直以为硕王妃你是个幸运的女人,想不到……呵呵。” 太子妃是不是精神受刺激出了什么问题?这又是笑又是摇头自言自语的样子,还是颇为吓人的! 太子妃笑了几声后才恢复了正色,看段玉苒的眼神竟有些和善起来。 “既然如此,这件事还是本宫亲自跟硕王说吧。”太子妃道。 硕王妃呀,硕王妃呀!想不到你也是个可怜的女人!看着自己的丈夫眼中只有皇上、兄长、国家大事,却忽略了你的感受,这种感觉是不是很伤心?这种被本应是最亲近的人当作外人般不信任,看着他只重视兄弟情、而轻忽夫妻情的感觉是不是很痛苦? 太子妃觉得自己的心理平衡了许多,数年积压的郁闷之气好像也散了许多! 既然段玉苒帮不上忙,太子妃便也不再提那三间铺子的事,只是闲聊了几句。 没多久,太子和硕王便相携回到了东宫。 太子妃和段玉苒出去相迎,却看到太子和硕王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兄弟俩一前一后的走进来,之间距离拉得很大,不像过去那样并肩或走得极近。 这是闹别扭了?太子妃和段玉苒竟同时有种开心的感觉…… -本章完结-   ☆、175.掩耳盗铃 面色阴沉的太子看到太子妃身后的硕王妃时一愣,随后微怒地回头看向从御书房跟着自己来东宫的弟弟! 原来他不是想私下跟自己道歉或解释才跟来,而是因为他的王妃在这儿! 顾衡见太子回头看自己,就朝兄长咧嘴笑了笑。 哼!太子气忿的扭回头! 太子妃上前,枯瘦微黄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福身行礼,“殿下。” 段玉苒也福身道:“太子殿下。” “硕王妃今日怎么有闲进宫来看太子妃?”太子淡声地问道。 段玉苒挑了挑眉,刚想说是太子妃召自己进宫的,那边太子妃便主动解释道:“殿下,是臣妾请硕王妃进宫说说话儿的。” 太子瞥了一眼太子妃,脸色稍好了些。 太子当然知道硕王妃与太子妃并不亲近,甚至还互无好感的事。但妇人间的事不值得他去关心,只要不闹得过分便没什么。太子妃做得还不错,偶尔会叫硕王妃进宫坐一坐,给人妯娌和睦的印象。 顾衡走上前给太子妃施了礼,然后笑着看向段玉苒,“王妃都与太子妃聊了些什么?可还愉快?” 段玉苒朝顾衡浅福一礼,点头笑道:“太子妃与妾身聊的都是些女人间的事,自是愉快的。” 顾衡笑笑没再往下问,扭头看向太子道:“皇兄,若无什么事,臣弟便与王妃出宫回府了。” 太子气结!敢情你还真是来接老婆的啊! “阿衡,孤还有话要跟你说,你随孤去书房!”太子又拉长脸,沉声对顾衡道。 “是。”顾衡应了一声,然后用眼神示意段玉苒等自己,便跟在太子身后离开。 太子这是怎么了,一副气不顺的样子!莫非在政事上有了分岐? 段玉苒不解地看向太子妃,后者也是一副深思的模样。 在殿门外站了一会儿,太子妃才回过神的朝段玉苒微笑了一下道:“看来王妃还得陪本宫坐一会儿了。” 段玉苒也笑笑道:“乐意之至。” 妯娌二人又回了殿内落座,却有了片刻的尴尬沉默。 之前她们聊的是一些平、安两洲的风土人情,因为段玉苒在那里生活了六年,所以很多与京中不同的风俗说起来也很是吸引人。但现在她们二人的心思却都牵挂在太子书房内的两个男人身上! “咳,太子与硕王的兄弟感情一直很好。今日倒是头一次见太子对阿……硕王发脾气。”太子妃忍不住先开了口,说出心中的疑问。 段玉苒也点点头疑惑地道:“王爷说话做事一向以太子殿下的利益为先,应是不会做出令太子殿下气恼的事才是。” “他们兄弟一向是有商有量,即使有时硕王为了太子殿下做了什么莽撞或不顾自身安危的事,殿下也是因为担心他才人怒责几句。”太子妃似乎陷入了往昔回忆般淡声地道,“那是为至亲骨肉担心的责备与生气,殿下的眼中、神情中其实都透着对硕王的关心。可今天,殿下是真的生气了,不是那种因担忧与关心而生的气。” 段玉苒挑挑眉看着太子妃双眼微微迷朦的样子。不知为何,她竟从太子妃的声调与话语中听出了嘲弄、羡慕与凄凉。 “王妃可能不知道,太子殿下是极重视硕王这个弟弟的。”太子妃垂下眼帘勾唇轻笑,“以前硕王离京游历,殿下便每日在我面前念叨着阿衡在外面会不会生病,阿衡在外面穿得暖不暖、吃得饱不饱。收到硕王寄来的信后便喜笑颜开地拿到我的面前来,逐词逐句的念给我听。信中每一句话都能令殿下笑上许久,明明短短几个字,殿下仿佛能在字里行间看出山川大河、青松古寺、长街人家……殿下对硕王的疼爱,甚至比对皇长孙还甚。” 段玉苒怔怔地看着太子妃如同枯树枝般的手指紧紧的抓着膝头的帕子,对她过于幽怨的声音感到惊讶! 这浓浓的妒嫉感是怎么回事?太子妃不会是在妒嫉太子过于重视和关心顾衡吧?还说太子对自己儿子的关心都没有对顾衡来得重…… 段玉苒也垂下眼帘,心底有种淡淡的纠结。 婚姻就是这样,虽然是两个人结合到一起,但婚后的生活中却不可避免的要与对方的家人、亲朋有所接触。古人更看重家族观念,男人在家族中占统领与支撑地位,女人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一部分! 段玉苒曾在顾衡拿回来的武侠话本子里看过这样一段故事:一家遇歹人夜袭,家中二弟弃瑟瑟发抖抱作一团的妻女于不顾奔去长房相救!他救出了兄嫂与侄儿,妻女却命丧歹徒刀下!劫后,族人都赞其大义。后来,有某大官闻其大义之举,特派媒人到此男子家中提媒,愿将女儿嫁给这位重情重义的男子为继室…… 看完这个话本子,段玉苒整个人都不好了!郁闷了整整三天,烧了那个话本子不说,还派王壮暗中查那个叫什么岳岸生的混蛋作者是哪个!她要揪出这个脑残作者套上麻袋暴打一顿! 可从那个话本子中的故事便可看出,世人、特别是男人,他们更将父子、兄弟情义放在首位,夫妇之情可能还要排在忠君、朋友义气的后面!嫁个男人还不如特么养条狗有用了!难怪后宅女人一个个为了掌握持家大权而斗个不停!实因男人靠不住! 太子妃怨恼太子对顾衡太好,忽略了自己和皇长孙,似乎也情有可缘。自己不也曾气顾衡将东宫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不准自己开花容云裳坊安置那些针线娘和绣娘吗?只不过,后来顾衡还是向自己妥协了。 “兄弟情固然再好,却也抵不过夫妻间的相濡以沫。”段玉苒抬头看向太子妃开口轻叹地道,“真正陪伴一个人度过一生中最长时光的人便是枕边人,连儿孙也要随着长大、各自成家而分开。太子妃才是陪伴太子一生一世的人,王爷终究是兄弟而已。” 段玉苒也看开了,她不可能斩断太子与顾衡的至亲血缘关系,只要顾衡心中有自己就好。一心只扑在小家上、毫无斗志与野心的男人,也不是她欣赏的男人! 太子妃诧异地迎视段玉苒,疑惑地问道:“难道王妃不在意王爷眼里只有太子殿下与东宫,则忽视了你吗?” 段玉苒弯唇一笑,明眸晶亮地道:“臣妇也是最近才想明白一件事,臣妇嫁的不是一个普通男人,而大荣朝的硕王爷。想明白了这一点,便也对一些事释然了。” 太子妃定定地看着段玉苒,似乎是想从这位硕王妃的脸上看出她所说的话是真还是假!是装模作样、还是真的胸怀大义! 段玉苒镇定地由太子妃打量自己,同时也真的心中坦荡宽敞起来。 是啊,她嫁的男人可不是普通男人!虽然他心中有大业,难免有时候不能顾及到自己,但他已经在尽力弥补和疼惜自己!看到他的用心,这就足够了。如果有一天,他像话本子中那个男人一样抛下自己和孩子,去成就大义,她也会自救!然后……然后看情况再说啰! ** “阿衡,你可知北漠现在各部族间动荡不安,屡有内乱发生?这个时候你竟请命要亲自去乌突利购买马匹,实在太危险了,你知道吗?”太子的手啪啪地拍在书案上,表情和语气都十分的激动!“父皇竟然还答应了你!你若出事,孤怎么对得起……” “皇兄。”顾衡皱眉打断太子激动地话语,淡声地道,“皇兄,臣弟今年已经二十有七,不是七岁的孩童了。” “……”太子被噎得一滞,瞪着高大、俊朗的弟弟。 “臣弟知道,那年臣弟落入鲤池中的事令皇兄至今难忘。从那时起,皇兄看臣弟就像易碎的琉璃般时时担心。”顾衡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道,“皇兄可知,为何臣弟向父皇早早请封为王、出宫开府,又请命四处游历吗?” 太子的心一颤,干涩地问道:“为……什么?” 顾衡抿抿唇,抬眼望着太子认真地道:“就是为了避开皇兄您的呵护。” “……”太子的身体颓然一堆,泄了气般驼背坐在椅子上。 书房内陷入沉默,兄弟二人谁也不再说话,只有火盆子里的炭不时跳起几簇火星儿。 良久,太子沙哑地开口道:“阿衡……你是长大了。” 其实这个弟弟早已经挣出了自己的羽翼保护,翱翔于空!这些年来,是自己还在掩耳盗铃地想着阿衡需要他的关心与保护…… 顾衡垂首向太子拱手,“皇兄,臣弟离京前还有很多事要办、要准备,就先告退了。” 太子僵硬了片刻,才抬起手挥了挥,并未说什么。 顾衡从太子的书房退出来,深吸了一口外面清冷的空气,抬头看了看天空的太阳,脸上露出笑容。 命东宫的内侍去太子妃处请出了硕王妃,硕王夫妇又去给淑妃请了安才出宫。 顾衡也上了马车,揽着段玉苒靠在自己怀里,低声道:“半个月后,我又得离京了。” -本章完结-   ☆、176.有孕?无孕 段玉苒刚靠到温暖的怀抱里吐出一口长气,听到顾衡在说又要离京,就猛的坐起来。 “又要离京?去哪儿?”段玉苒瞪大眼睛望着顾衡问道。 他们成亲还不到一年,却已是聚少离多!好不容易在一起高高兴兴的一起生活了两个月,他又要走? “上次我跟你说,父皇准备派我去北漠采买良驹,这次离京便是办此事。”顾衡见段玉苒立眉瞪目,笑着伸手抚过她的脸颊安抚地道,“很快就会回来。” “我也要去!”段玉苒抓住顾衡的手兴奋地道,“王爷,带上妾身一起吧!妾身还可以照顾您的饮食起居!” 跪坐在车门口的云珠心里咯噔一下。 “胡闹。”顾衡宠溺地笑道,“越往北去,环境便越是艰苦,你个娇贵的人儿哪里受得住?况且北方天寒的日子长,即便进了三月也是寒风凛凛……” “王爷受得住,妾身便也能!” 段玉苒不想再被一个人扔在京中王府里等待,而且她也真的想见识一下北漠风光!亲眼看看健硕的骏马!若能在北漠购些具有民族特色的东西拿去花容云裳坊卖…… “不行!”顾衡见段玉苒是真的想跟自己去北漠,只得沉下脸道,“北漠民风彪悍,我又是去公干,实难照顾到你!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段玉苒被顾衡沉脸一凶,在云珠面前有些下不来脸,气闷地起身靠在另一侧的垫子上,扭头不理顾衡! 云珠冒着细汗微微侧过身子,不敢面对两位主子。 顾衡也意识到自己语气过硬,令段玉苒在下人面前失了颜面。 “咳。”轻咳了一声,顾衡伸手去拉段玉苒,被她用力拍开! 挑挑眉,顾衡干脆手上加了力道,直接将人拖到怀里禁锢住! “放开!”段玉苒挣扎了两下,抬头用眼神痛斥顾衡,“臭男人,用蛮力!” “不放。”顾衡用唇形道,然后故意紧了紧手臂,脸上还露出令段玉苒觉得可恶的笑容。 夫妻俩就在车座上较起劲来!一个要挣开,一个用不伤人的力道时紧时松的抱住不松开! 无语的较量持续了一会儿,段玉苒累得直喘粗气! 顾衡瞥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云珠,唇角坏坏的一挑,低下头就吮住了段玉苒微张的小嘴! 段玉苒吓了一跳,脸色胀红地拍打着顾衡,斜眼看向云珠…… 顾衡只亲了一会儿就放开了段玉苒,看着她鼓着艳若桃李的双腮生气就笑出声来。 段玉苒气得用力在他胸口捶了一拳!这个男人真是……哪里像是个王爷,像个地痞流氓还差不多!亏自己在太子妃面前作出梦幻表情说出那番高洁大义的话来,现在想想都要吐! “乖,待天暖了,七八月时我再带你去北漠。那时的风光更好些,天气也好。”顾衡哄着段玉苒道。 段玉苒板着脸不说话,也不理顾衡。 马车到了王府,段玉苒由婢女扶着下了马车后就自己径直进了正院。 晚上,顾衡到了正院,段玉苒倒也没有赶他走,二人无话地洗漱上榻就寝。 顾衡对此次归来不久又要离开妻子,也感到愧疚。但北漠之行,他必须亲自去一趟才行! 躺在床上思绪万千,顾衡一时无法入睡。 不一会儿,身侧传来段玉苒的低泣声,顾衡撑起身子。 “玉苒?”顾衡推了推背对自己的妻子,以为她做了恶梦,“玉苒醒醒。” “别碰我!”段玉苒恼声地泣道,“你要走便早些走,也别把我的心往长了揪!早知嫁了你便是守着这大大的王府过日子,倒不如跟爹娘和兄长回了平城去!反正等王爷你不忙了,抽个空儿去平城住上几日,再回京、或是再出去公干也就是了!” 顾衡一听,这是什么话?闹别扭竟哭着要回娘家了! 扳了段玉苒的身子面向自己,看她哭得眼睛已经红肿,嘴唇也被咬得肿了起来,就知道之前也一定是没睡,偷偷落泪来着。 心疼的帮妻子抹去眼泪,抱到怀里拍了又拍,顾衡长长地叹气。 “我答应你,这次从北漠回来后,便……” “我才不信!”段玉苒气恼地打断顾衡的话,“王爷是皇上的好儿子、太子的好弟弟,为了国家大事,哪里会有停歇的一天?阿衡,你莫要许达不到的承诺给我……” 段玉苒哭得伤心,软软的声音有着哀怨。 顾衡被段玉苒的话刺痛了心。 这世间有很多丈夫在外就任或做事,妻子在家中孝敬公婆、抚育子女的家庭,有的甚至夫妻两三年都见不到面……这样的事,顾衡看到过、听说过,却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现在妻子一番嘤嘤泣诉,就已经令他英雄气短、万分不舍,不明白那些丈夫是怎么舍得将妻子留在家中、多年不见一面的! 怀里的妻子已经哭得打嗝,顾衡赶紧下床倒了一杯水端过来喂段玉苒。 段玉苒就着顾衡的手喝了水,又软绵绵的偎进他的怀里。 “我也知道你是去正事,带上我怕是有诸多不便。”段玉苒见顾衡不说话,趁机又开始说服他,“但我会自己照顾自己,一定不……给你添麻烦!” 顾衡还是不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段玉苒的后背帮她顺气。 “其实我也会煮饭、缝衣,在平城的宅子里时,娘亲都让我学过了,我也时常给家人做饭菜吃。”段玉苒开始说自己的优点,“我与那些高门世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们可不一样!” “是……不太一样。”顾衡讷讷地道。 段玉苒红肿的眼睛一亮,“阿衡,你同意了?” 顾衡低头好笑地道:“我可没说同意你什么。” “……”坏人!段玉苒嘟嘴,翻身继续“哭”! 但她刚把沾了刺激汁液的帕子压到眼下,就被身后伸来的大手抢过去扔到了地上! 段玉苒再翻过身瞪顾衡,他发现了啊! 晚膳前,段玉苒准备了这条帕子塞到枕下,就是为了晚上以煽情之势令顾衡心软答应自己,没想到却被识破了! 顾衡回瞪了一眼段玉苒,又下床叫外面守夜的丫鬟。 今晚是彩珠守夜,进来询问王爷有何吩咐。 顾衡命彩珠用冷水投条帕子过来,彩珠依命行事。 拿到湿冷的帕子,顾衡就命彩珠出去,自己则又回到床上。 “嘶!好冰啊!”湿冷的帕子一压到眼上,段玉苒就惊得差点儿坐起来!。 “下次再用那种腌臜物祸害眼睛,就直接把你的头按到冰水里去!”顾衡咬牙放狠话地道。 段玉苒心想:你才舍不得! 小心的用湿冷的帕子按压了一会段玉苒的眼睛,顾衡又移开重新折了下,将凉的一侧敷到段玉苒的眼上。 眼睛上盖着帕子,段玉苒乱摸着抓住顾衡的手腕央求地道:“阿衡,带我一起去吧。我也想出去透透气,若没有你在身边去哪里都无趣得很。” 的确,她可以去顾衡名下的几上庄子去住上几日,近的有天蓝山庄,远的还有几处,但一想到是形单影只、只有自己一个人出游,就意兴阑珊了。 顾衡叹口气,低声道:“我再考虑考虑。” ** “你说我可能有孕了?”段玉苒张着嘴、不敢相信地看着云珠。 云珠脸儿通红地点点头,“王妃的小日子已经迟了七天了,奴婢本想早点儿告诉您,并请个大夫入府给您把个脉,但太子妃请您入宫就耽搁了。” 不会这么巧吧?自己刚想跟着顾衡去北漠,就有了身孕? 如果了身孕,顾衡就更不可能同意带她去漠北了!而且这个孩子也是他们盼了许久才怀上的,自己也不能冒险随性的就跟着顾衡走! “云珠,去请颜大夫来给我把脉。”段玉苒想了想,还是决定请信得过的老大夫给自己把脉。 云珠应了一声,出去安排人请颜大夫。 低头抚上平坦的小腹,段玉苒说不出自己此时的心情是喜是忧…… 颜大夫很快被请到了王府。这位颜大夫就是经常出入忠勇伯府、并为三太太诊出有孕的老大夫,也是深和忠勇伯府几房信任的大夫。 颜大夫给段玉苒施了礼,打开医箱拿出腕枕放到桌上,云珠在腕枕上铺了一层帕子后,段玉苒才将手腕搭在上面。 在段玉苒的手腕上再覆上一层帕子,颜大夫才开始坐下来把脉。 云珠、碧珠都屏息望着颜大夫,段玉苒也有些心情烦乱地看着闭目抚着胡子的老大夫。 颜大夫把脉有自己独特的方式,他是三根手指切脉!时而三指齐切、时而两指、时而三指互换……像在弹琴般在病患的手腕上不断换指按压。 “咳。”颜大夫把脉结束收回手,先是轻咳一声,然后站起身朝段玉苒拱手躬身道,“经小人切脉诊察,王妃的脉相似乎是喜脉,但因日子尚浅、脉相较弱,小人还不敢确定。” “不敢确定?”云珠在一旁着急地道,“颜大夫,我家王妃的小日子已经迟了七日,按理说应该能把出是不是有了身孕啊!” -本章完结-   ☆、177.突变 听颜大夫说不敢确定王妃是否有了身孕,婢女云珠就有些急! 王爷与王妃成亲都快一年了,虽说王爷有几个月外出公干不在京中,但外人可不管这些!女子成亲一年还未有孕,就会被人质疑是否有生育能力!特别是富贵人家,想要嫡子跟火上房似的急! 颜大夫被云珠焦躁的质问,却是没有生气,而是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妇人有孕者,脉相有强有弱。强者易辨别出是否有孕,而弱者则需再待些时日方能确定。”颜大夫道,“若是王妃的小日子只迟了六七天,不妨再等上十日或半个月,小人来为王妃再次把脉,到时应该就能确定王妃是否有孕了。” 段玉苒点点头,她比较认同颜大夫的说法。诊出滑脉并不一定就是有了身孕,也可能是贫血、肝脏方面的疾病!如果颜大夫说现在不能确定,应该就是脉相还不强劲,不然他也不会切了那么久的脉相。 不过,段玉苒曾在上一世上网查询过“滑脉”的说法,如果妇人有孕却诊不出滑脉,也有早产、流产的可能!自己不会是…… “颜大夫,我的身体状况还好吧?”段玉苒拉起衣袖,抬眼望着颜大夫忧心地问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 颜大夫拢手温和地笑道:“王妃不必多虑,小人给您把脉得悉,王妃的身体康健得很。” 段玉苒点点,暂且放下了心,让云珠付了诊金、送颜大夫离开。 留在屋内侍候的碧珠一脸的失望,收拾东西的时候忍不住道:“这个颜大夫年岁也大了,许是老眼昏花、手颤不稳呢,要不再请一位大夫来给王妃您把个脉?或是请宫中那位白太医……” “可别折腾了。”段玉苒微嗔地看着碧珠道,“颜大夫的医术在京中不说数一,也是数二!宫中的那些太医也不见得就比民间的大夫医术高明到哪里去。若是折腾得王爷也知道了,最后却不是有孕,岂不是平白惹了笑话!” 碧珠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便不敢再啰嗦,待云珠回来后将王妃的话与她说一遍。云珠听罢也觉得王妃说得有理,便没再声张。 本想着过个十天半个月再请颜大夫来把脉,谁知次日段玉苒起身就发现蒂裤上有了红。 古人无论男女都没有穿贴身内库的习惯,大亵裤穿起来又空荡荡的……所以,段玉苒会针线后就开始自己用细棉布做四角蒂裤穿,不然她没有安全感! 看着白色的蒂裤上的那一小块淡米分色的痕迹,段玉苒既失望又松了口气!失望的是自己那么努力想怀个孩子,还是没能如愿!松口气的是这样自己就可以跟顾衡一起去北漠买马! 云珠和碧珠听说主子来了月事,脸上也都露出失望之色,但还是按着过去小日子那一套忙碌起来。 这次月事只来了三天,而且量很少,段玉苒并未放在心上。一般月事不准的时候,经量大多不太正常,过后喝汤药调节一下应该就会好。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缠着顾衡答应带她一起去北漠的事上! ** “你要带着硕王妃一起去北漠?”书案后的皇帝惊讶地看着次子。 “回父皇,正是。”顾衡正色地拱手道,“自大婚以来,儿臣与段氏一直是聚少离多,此次去北漠少则两三个月才能回返,多则四五个月也是有可能。这样算下去,又是半年的时间过去,所以……” 皇帝点点头,觉得自己似乎是真的有些不近人情了! 硕王新婚一个多月就进了兵营,好不容易回来过完年又要走!照这样下去,何年何月自己才能抱上跟阿衡一样可爱的孙子啊! “阿衡,你这简直是胡闹!”站在一旁的太子气愤地道,“你是去北漠公干,岂能带个女人!” 顾衡眉头一皱,狭长的眼睛微微地斜了一眼兄长。 对于太子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段玉苒的事,顾衡最初是不在意的,但现在太子一提到硕王妃还是颇有不屑之意,顾衡就有些不乐意了! 皇帝也斜了一眼太子,心想:人家夫妻的事儿,你操什么心? “父皇,北漠各部族内乱不断,阿衡此去北漠与乌突利交易马匹本就是凶险极多,若是再带个女人……” “皇兄,您口中所说的女人是臣弟的王妃!”顾衡有点忍无可忍地打断太子的话,“臣弟此去只是采买些马匹罢了,又不是与那些部族谈判或对战!况且,应国公就带兵驻扎在北漠边境的拉刺城,到了那里之后,王妃可以在应国公的府邸与应国公夫人相伴,又会有什么事?皇兄不必担心了!” 太子被硕王噎得一愣一愣的,一腔的怒气憋在胸口胀得脸色通红! 这个弟弟自从决定迎娶段氏之后,就开始喜欢和自己唱反调!那女人果然是祸水! 皇帝见过去亲密无间的两兄弟间似乎开始出现分歧,便皱眉沉声地道:“太子的担忧还是有些道理的,朕会考虑一下硕王的请求,你们不必为这件小事争来吵去的。” 太子咬咬牙,躬身拱手道:“是,父皇。” 皇帝点点头,对顾衡道:“好了,去乌突利采买良驹的启程之日暂时就定在二月底,朕会派一队侍卫护送你去北漠。硕王妃能否同行的事,过两日朕会告诉你。” “谢父皇。”顾衡拱手谢恩。 看了一眼太子,顾衡告退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只剩下皇帝和太子时,气氛就有些尴尬与冷凝。 他们这对父子不知道从何时起,相处变得别扭起来!看着嫡长子一天一天长大、由少年变为青年,而自己日益衰老,皇帝心中不想服老也是不行!所以,他喜欢年幼的皇子皇女们,那些孩子的出生证明他还宝刀未老! 父亲正值中壮年、儿子已是青年,这在皇家并非什么好事!就好比狼群里的小狼长大了,看着狼王的位置岂能不时刻惦记着! “太子,朕知道你对硕王的严厉皆出自爱护,但阿衡的家事你还是不要管得太多的好。”皇帝难得的、首次语重心长地调.教长子,“有那个时间,太子不如将东宫那一亩三分地里的歪瓜劣枣儿好好的整齐一下!别一天到晚净做些丢人现眼、让臣子看笑话的事!” 太子被训得面红耳赤,低头唯喏地道:“是……是儿臣无用,令父皇费心了。” 皇帝眼睛一瞪,“你无用?你身为太子无用,朕还敢将大荣的将来交到你的手上吗?你以为说自己无用,朕就不气了?你就不能有用些?连老七都知道积极地向朕讨差事去做,你这个太子整日在宫中碌碌无为也就算了,眼前的那点儿事都管得乱七八糟!朕对你简直……实在是太失望了!” 太子撩袍跪下,诚惶诚恐地道:“请父皇责罚!” 皇帝轻嗤了一声,“东宫里那些事是你的家事,只要别闹得太难看,朕自是懒得管!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一步步都是有定数的,你前两个都没做好,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 “父皇教训得是。”太子额头和身上都冒了不少冷汗,眼泪也漫在眼眶里! 这是自己当上太子以来,皇帝第一次这么严厉的斥责他!也是第一次这么明确的指出他有何不足之处!过去的责骂都是因为政事上一些小错处,太子被骂得很是委屈,却不敢出声辩说。东宫那些女人的争锋、太子妃的蠢昧,太子心里都清楚,只是懒得管那群女人!可没想到会令皇帝因此而觉得自己未做到修身、齐家…… “行啦,你也下去吧,朕有些累了。”皇帝疲惫的挥挥手,命太子下去。 太子躬身退出了御书房,身上的汗液被外面的寒风一激,浑身冷得一颤! 御书房内,皇帝揉着额头叹息地道:“朕真的老了啊。” 一直服侍在侧的内侍总管吴奎躬身轻声地道:“皇上正值壮年,哪里会老呢?一定是最近国事过于繁忙,您累着了。不如让太医来为您请个平安脉,再开些汤药补补吧?” 皇帝摇摇头,“不必了,再补的汤药也是药,朕甚是厌烦喝那些东西。” 吴奎不敢再多劝,只得又道:“那奴婢先扶您进内殿歇息一会儿,待皇上舒服些了再批阅这些奏折也不迟。” 皇帝点点头,由吴奎扶着进了内殿。 太子一路疾行回到东宫,直奔太子妃所居的殿房而去! 正在喝药的太子妃听闻太子回来了,赶紧将喝了一半的汤药放下起身出去相迎。 在门口刚福身准备问安,太子大袖一挥就进了屋子! 太子妃一愣,看向了一直跟随在太子身旁的东宫内侍。 那两个内侍都是脸色苍白,上前小声地禀报道:“太子殿下在御书房……又被皇上给训斥了。与硕王殿下似乎也闹得不愉快。” 太子与硕王闹得不愉快?太子妃眉尾一挑,唇角微微勾起,转身进了屋子。 “殿下这是怎么了?”太子妃用白米分掩住真实面色的脸上扬起笑容,堆起层层细细的皱纹,看上去显得有些老。 太子斜眼看着笑得愉悦的太子妃,心底的气就更盛! “你年前弄进宫那个堂妹,后来如何了?”太子阴沉地问道。 太子妃一愣,不明白太子为何会突然问起于丹月。 “殿下说的是丹月?她……她出宫后就由家中长辈安排订了亲,据说婚期是在八月。殿下怎么突然……”太子妃疑惑地看着太子,心想太子不会是转了心思,又想收了丹月吧? “哼!下次少往宫里弄那些乱七八糟、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有你们于家那些獐头鼠目的人,也不准他们再有事无事随便踏进东宫来!”太子朝太子妃吼道,“这后宫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出的吗?” “殿下!”太子妃莫名其妙被太子训斥,家人还被侮辱,气得她浑身轻颤!“殿下何出此言?臣妾的家人……” “孤何出此言?哼!”太子冷哼一声鄙视地看着太子妃道,“你以为你从阿衡手中接过三家铺子、交给于家人打理的事,孤不知情?若不是阿衡跟孤说,他要上朝议政,不便再经营铺子,直接以太子妃嫁妆的名目交由于家人打理也好,孤早就跟你翻脸了!于家人最近为什么频繁出入东宫,是因为那三家铺子快被你们于家搞垮了吧?于氏,孤再警告你一次,安安分分当你的太子妃,你要做的就是打理好东宫诸妃、诸皇孙的日常生活,旁的你最好不要插手!” 太子妃有些站不稳地扶住椅背,怔怔地看着无情的丈夫! “幸而在你那个堂妹的事上,你还有些理智,没想要把她强塞给硕王!若是当初闹出什么丑事,孤早就向父皇请旨,将你废了!”太子站起来指着太子妃怒道,“记住孤的话,做好你该做!” 说完,太子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门口打帘子宫婢没来得及伸手拉起棉帘子,被太子大力的从门框上给甩扯到了地上! “太子妃!”屋内服侍的宫婢低呼出声,眼看着主子身子一堆滑坐到了地上! 宫婢赶紧上前扶起太子妃,将她扶坐到椅子上,担心地看着失魂落魄的主子。 “呵呵,废了我?”太子妃如钩的手指抓着椅子的扶手,眼中闪过狠戾之色,咬牙低声地道,“顾鼎,你也……欺人太甚!” 当晚,宫中突然传出皇帝昏厥病重的消息,硕王夫妇被从睡梦中惊醒! 顾衡急急的穿戴好衣袍,见段玉苒命云珠她们准备宫装要跟自己一起进宫,便上前阻止了她。 “留在王府,命人紧闭王府大门,我没回来叫门前,谁来传话或叫门也别开!”顾衡紧紧握住段玉苒的双手低声地交待道,“记住,只有我回来了才能开!即使是忠勇伯来了,也不能打开府门!” 段玉苒浑身一颤,瞪大眼睛看着顾衡。 顾衡伸手用力抱了一下段玉苒,转身出了屋子。 -本章完结-   ☆、178.保胎 皇帝突然病倒,宫中来人深夜叫走硕王……这一切都透着诡异与沉重,令人心惶惶不安! 段玉苒还没弄明白顾衡离开前的叮嘱,他人就匆匆出府了!直到许德令和刘嬷嬷带着几个粗壮的仆妇到了正院,她才回过神来。 “王妃,王爷命小人将这几名粗使妇人安排在正院保护王妃。”许德令面色凝重地躬身道。 灯杆上早已经挂起了两盏大大的气死风灯,将正院照得通亮! 段玉苒裹着披风站在台阶上,扫视了一眼院中拎着粗细、长短一致木棒的妇人们,看她们站得整齐、气势也是不弱,看着不像是临时纠集起来的粗使仆妇。但许德令是顾衡最信任的人,她也不会将质疑问出来。 “许总管,正院这边安排了,王府其他地方呢?”段玉苒问道。 王府里虽然没有其他妃妾、子女,但越是空荡才越容易有守卫的漏洞! 许德令答道:“请王妃放心,王爷进宫前已将王府守卫之事交待给了魏侍卫与柳侍卫,他们二人会安排府中其他十八名侍卫、十名护院轮流巡视王府各处。” 魏东和柳战没跟随在顾衡身边?段玉苒心底一拧! 看来,王府这里不需要自己操太多的心,顾衡临走前已经作了严密的布署!现在反而最令人担心的却是身在宫中的他! 皇帝今年才五十六岁,即使是在古代也不算是“老人”。 自古帝王虽注重养生,却也长命的不多!只是皇帝病得太突然,之前毫无征兆的直接就病重昏迷! 如果皇帝有什么不测,按理说应该是太子登基继承帝位,但这些年皇帝对太子打压较重,朝中大臣皆不敢与太子走得过近!反而是这两三年卢贵妃与七皇子召集了不少拥护者!这就使得太子能不能顺利当上新帝有了变数! 过去顾衡曾说过,如果太子失势或被废,他也不会好过!段玉苒当时没有太多的感触,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却体会不深!但今晚,她却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压力”! 如果太子不能顺利登基,那么硕王必将是新帝首个要铲除的异己! 可就算太子登基了,又会继续信任和重用这个声望与头脑都比自己好的亲弟弟吗?段玉苒十分的怀疑! 夜,就在段玉苒百般猜想中度过。天快亮时,她实在撑不住的倒着睡了一会儿,却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惊醒。 简单的吃过早膳,段玉苒便带着仆婢和四个粗使妇人在府中巡视。 王府里的下人依旧井然有序的做着事,打扫庭院、修剪树枝、换洗晾晒……除了无人能随意进出之外,府内的作息如常! 段玉苒暗叹,王府的下人能如此训练有素、遇事镇定,想必也花了顾衡和许德令不少心血! 刘嬷嬷现在已不近身服侍段玉苒,她主要是负责对府中仆婢们进行调.教。通过这次的事,也真的看出了成效。 段玉苒在王府大概走了一圈后回到正院,继续为身在宫中的顾衡担心。 现在也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宫里又是个什么情况!天色已经大亮,皇帝还没醒吗? 从清晨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熬到点灯,段玉苒的心烦躁得坐不住了! “去将许德令叫来!”段玉苒命人去叫大总管许德令。 不一会儿,许德令就赶到了正院。 “王妃有何吩咐?”许德令躬身行礼询问道。 “许德令,宫里半点儿消息也没传回来吗?”段玉苒皱眉焦灼地问道,“皇帝病情如何?王爷……王爷在宫中……没有任何消息?” 许德令曾在宫中当过差,宫中那些事比别人懂得多! “请王妃勿急,王爷只是在宫中侍疾。皇上的病见好前,怕是都不会出宫的。”许德令低声地答道,“现在没动静儿、没消息倒是好的,就证明咱们王爷在宫里没事儿。” 真的?段玉苒有些怀疑! 说什么没动静儿、没消息是好的,万一暗中将人……怎么办?那也是无声无息的啊! 段玉苒告诉自己要冷静,这个时候不能乱!起码不能给顾衡添乱! “许总管,如果王爷只是在宫中侍疾,不知咱们王府可否派人送些换洗的衣物到宫门,请宫中的内侍接进去交给王爷。”段玉苒淡声地问道。 许德令抬了抬眼皮,静默了一会儿后道:“这倒是可以的。只是再等等看比较妥当。” “我明白了。”段玉苒点点头,接着又问道,“最近王府闭门谢客,不知食物储备如何?可够吃几日?” 王府里的人不出去,外面的人也不放进来,府中有水井,饮水没有问题,但吃食能挺多久?米面肉蛋菜,过去可是每天清晨有人专门采买或送进王府来,事发当时在夜里,也来不及多备吃的东西! “王妃请放心,王府中也有菜窖和小粮仓,供王府里上下吃喝十天半个月的倒是不成问题。”许德令道。 段玉苒再次惊讶了,对自己丈夫的聪明与远见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到底嫁了怎样一个男人啊!真的捡到宝了! 段玉苒正问着许德令话,外面就有下人匆匆跑来禀报,说是忠勇伯府派人来问话,问硕王可回府了! 顾衡临行前曾叮嘱段玉苒,就算是忠勇伯府的人来了也不能开王府的门!但听下人所报,来的应该是伯府的下人!而且问话也很奇怪…… 细一思量,段玉苒后背发凉! “莫非,大伯父也被叫进宫里去了?”段玉苒低声地自语道。 如果说皇帝生病,将身为儿子的硕王传进宫里侍疾,这无可厚菲!可作为一名臣子的忠勇伯也被叫进宫里,又是为了什么?忠勇伯并不是内阁大臣,虽受皇帝信重却不是个手握重权的臣子! 段玉苒暂时压下心中的疑问与烦乱,命王府的下人去回了忠勇伯府的人,就说王爷还未归府! 重新坐下后,段玉苒又猛的想到:忠勇伯夫人怎么知道硕王也进了宫?而自己却是不知忠勇伯被叫进宫去啊!莫非忠勇伯夫人有什么渠道? 将自己的疑惑说给许德令和刘嬷嬷听,刘嬷嬷倒给出了答案,“王妃怎么糊涂了?朝臣们并不见得知晓皇上病了,今日必定是如时早朝!但现在已是掌灯时分,忠勇伯还未下朝回家,忠勇伯夫人只要去询问几家相熟的府上,得知其他大人可归家与否。至于忠勇伯夫人派人来询问,怕是有两个目的,一是传讯给王妃,忠勇伯和王爷可能都被留在宫中了!二是想从王妃这里探知些什么内情!” 段玉苒听了连连点头,暗想自己的阅历还是尚浅!根本无法想得这么深远! “这么说来,被留在宫中的大臣不只有忠勇伯,恐怕还有其他的大臣。”段玉苒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稳定下心神后沉声道,“这不是个好兆头啊。” 许德令和刘嬷嬷对视一眼,与段玉苒有着同样的忧心。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熬了过去,段玉苒两眼眼下发青,虽疲累却睡不着!饭菜也是吃不下! 云珠和碧珠担心主子这样熬下去怕是会出事,别王爷无事的归来了,王妃却倒下了! 碧珠去厨房亲自熬了红枣粥,又将平城寄运来的酱菜盛了四样段玉苒最喜欢吃的口味,端着回了正院。 段玉苒歪在榻上发呆,无能为力的感觉令她颓丧! 上一世看过的女强小说中,女主角所向披靡,遇事大杀四方!如果是那样的女主角遇到这样的事,没准儿就联合其他各府杀进宫中去救丈夫了!或是沉稳的指挥家人作各种准备……而她只能在这里大脑一片空白的等、等、等! 因为她知道,现实中不可能会有人跟自己一起到杀进宫里!恐怕刚到宫门口就让禁军当叛贼给杀了!至于指挥家人作各种准备……这件事被顾衡抢先安排完了,自己没什么表现的机会! “王妃,您昨天就没吃多少东西,夜里又没睡好,早上吃些清淡垫垫胃吧。”碧珠将粥和酱菜摆到了桌上,劝段玉苒道,“王爷不会有事的,您可别熬坏了身子。到时候王爷回来,该怪罪奴婢们了。” 段玉苒瞥了一眼桌上的吃食,她真的一点儿也感觉不到饿!但碧珠说得对,顾衡在宫中生死不明,万一没什么事回来了,自己却熬坏了身子,岂不是可笑! 想到这里,段玉苒坐起身凑到桌旁…… “呕!呜……”段玉苒看到红色的粥、闻到酱菜的味道时,胃里一阵翻腾,捂着嘴呕了起来! 云珠和碧珠吓坏了,赶紧端了痰盂过来。 段玉苒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昨天晚膳根本就没吃,胃里早就空了! 漱了口,段玉苒瘫软地倒在榻上,整个人昏沉沉的无力。 云珠请来了刘嬷嬷,眼里含泪地小声道:“这可怎么办?得快些请大夫才行!” 刘嬷嬷看着面色苍白、双眼微闭、睫毛轻颤的硕王妃,心下也有些着急。她上前抚住段玉苒的额头,感觉到手下微凉。 “刘嬷嬷,我们王妃有一位非常信任的大夫,就是上次请进王府的颜大夫!这位大夫绝对是个可信、靠得住的人,烦请您跟许总管说说,将颜大夫请进王府给王妃看看吧!”云珠带着哭腔道。 刘嬷嬷没理云珠的话,而是俯下身轻声地询问段玉苒道:“王妃,可要将颜大夫请进来为您诊治?” 段玉苒只觉得自己的魂灵像是被抽离了身体一般,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刘嬷嬷和云珠的说话声也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的…… 刘嬷嬷见段玉苒睫毛颤抖却始终不睁开眼,再摸她的脸和手竟更加的冰冷了! “快!多点两个火盆子进来!快将毛皮、毯子搬过来!再灌上四个汤婆子!”刘嬷嬷直起身大喊! 云珠和碧珠不敢耽搁,马上出去吩咐!又把三个彩和年糕叫进来帮着忙活。 年糕力气大,在往榻上铺毛皮垫子时,由她抱起已经昏迷不醒的段玉苒! “呀!血!王妃流血了!”抱着毛皮垫子刚想往榻上铺,彩虹就看到榻上的软垫子上有小片红色的血迹! 刘嬷嬷心一沉,蹲下来看了一眼段玉苒的下身……臀下那片裙布已被血晕染出巴掌大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刘嬷嬷记得段玉苒的小日子前几天刚结束! 云珠和碧珠也傻了眼,她们站在原地一时竟忘了动作! 刘嬷嬷是过来人,不用多想也猜到差不多是怎么个情况! “快去让许总管请那位颜大夫进王府给王妃看诊!”刘嬷嬷推了一把发怔的云珠吼道,“让魏东或柳战中的一人跟着去,带几副安胎药回来!快!” 安……安胎药?云珠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字,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正院里忙作一团,几个仆婢在正房里进进出出,屋里不时传出刘嬷嬷的吼声。 “王妃,您和小世子、小郡主可一定要挺住啊。”刘嬷嬷抓着段玉苒的手,看着已经被垫高的段玉苒的下半身。 “嬷嬷……”段玉苒努力的睁开眼睛,模糊的看到了刘嬷嬷的影子,“我……怎么了?” 不过是呕吐几下,怎么就整个人像不行了似的?而且腹部隐隐传来撕扯的疼痛感是怎么回事? 刘嬷嬷转头偷拭了一下眼泪,牵强地笑道:“王妃是没睡好、又没吃东西,身子受不住了。奴婢已经让人去请大夫……您最信得过的颜大夫进府来。” 段玉苒想说“这种非常时期,不用请大夫了”,可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又昏沉的失去了意识。 乾清宫的正殿内,七八个穿着朝服的大臣焦急地踱来踱去,不时停下来也同僚交换个眼神,却没有人出声说一句话!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眼下微青、官服皱巴。 突然,一名小内侍颠着碎步从外面跑了进来,不等殿内大臣们叫住他,人就迅速的钻进了屏风相隔的寝殿。 寝殿外侧的暖阁里站着几名眼睛红肿的妃嫔,正伸长脖子向里张望。 小内侍跑进来后直奔守在寝殿内殿门口、穿着青袍的内侍面前,揖了一礼后上前附耳低语几句。 那青衣内侍表情一愣,点点头佝着身子钻进了内殿。 内殿里飘着淡淡的熏香与药香结合的味道,大大的龙床旁或跪、或站的围着几个人。 青衣内侍进去后又向穿着藏蓝滚云涛纹衣袍的内侍低语几句,然后退了出去。 藏蓝袍的内侍抬头看了一眼内侍总管吴奎,眼神又飘向站在太子身后的硕王。 吴奎挑挑眉走过来,藏蓝袍的内侍赶紧上前几步耳语两句。 吴奎听完露出惊讶之色,不敢怠慢的走到硕王身旁。 顾衡早就看到了内侍们的小动作,见吴奎朝自己走过来,不禁皱了皱眉。 皇帝昏迷了两天两夜,据吴奎说是批奏折时感到头晕胸闷,站起来就晕了过去!几个太医不眠不休的诊治、下药、下针,至今也不见有起色!卢贵妃、淑妃和几位皇子一直守在这里,困了、累了也是在暖阁休息片刻,谁也不敢离开! 焦灼的等待中,大家都有些心慌!事情发生得实在突然,谁也没有“准备”! 这个时候,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什么事也大不过皇帝的病! “王爷。”吴奎硬着头皮上前,躬身道,“硕王妃……” 玉苒怎么了?顾衡泛着血丝的眼睛一瞪,看着吴奎等他说下去。 “许德令请人带话进来告知王爷,硕王妃怕是要小……小产……”吴奎艰涩的说出后面两个字。 顾衡听完呆愣了片刻,仿佛没听明白吴奎说什么。 太子就站在顾衡的前面,自然听到了吴奎的话,他也显得很吃惊的转身看向顾衡和吴奎。 “吴公公,你……说什么?”顾衡拧眉看着吴奎,让他再重说一遍。 吴奎吞了一口唾沫,把心一横又说了一遍,“许德令在宫门外请人带话进来告知王爷,硕王妃今晨见了红,怕是要小……产……” “阿衡!”太子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差点儿摔倒的顾衡! “皇上醒了!皇上醒了!”跪在龙床旁给皇帝施针的太医突然兴奋的低喊起来! 众人迅速的围了上去,一个个喊着“皇上”、“父皇”! 太子看了一眼被众人包围的龙床,再看看脸色灰败的顾衡,犹豫了片刻后扶正弟弟,拍了拍顾衡的肩膀后松手挤向龙床边。 失去了太子的扶持,顾衡又猛的退了两步,这次是吴奎扶住了他才站稳! “王爷,皇上已经苏醒了。”吴奎低声提醒着硕王。 顾衡抬起手压住眼睛使劲揉了两下,放下手时双目更加赤红。 “父皇既然醒了,太医们也不必都守在这儿了。”顾衡声音沙哑地道,“命白太医、黎太医去硕王府为王妃保胎!” “这……”吴奎为了难。 皇帝刚醒,硕王就调走太医给自己的王妃保胎,这说出去简直就是不孝啊! “吴公公若是嫌这大内总管的位置劳累,换旁人坐也是可以的。”顾衡望着兴奋地围着龙床、激动呼唤的众人,嘲弄地道。 “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吴奎不敢多言,躬身道。 “还有。”顾衡长呼一口气道,“将父皇苏醒的消息告知外面守候的后宫妃嫔和大臣们知道。” “是。” -本章完结-   ☆、179.等待 段玉苒只觉得自己美美的睡了一觉,连个梦都没有!是饥饿的感觉将她从甜甜的梦乡里唤醒的。 “醒了!王妃醒了!”云珠喜悦的低呼飘忽的传来,“快派人去告诉许总管!请许总管派人去宫门前告知宫里的王爷!” 这圈儿绕的!段玉苒还没彻底清醒,也被云珠这套话儿给逗得彻底睁开眼睛了。 “云珠,你……说绕口令……啊。”段玉苒想跟云珠开玩笑,但发现自己说话有些吃力,虚脱使不上力。“我……怎么了?”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呕吐和与刘嬷嬷说话……但到底和刘嬷嬷说了什么,她倒是不记得了。 两晚没睡好、精神又紧张、也没胃口吃东西,病了或昏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没准是低血糖什么的。 “云珠,扶我坐起来。”段玉苒感觉头有些沉,也许是睡多了。 “白太医,我们王妃能坐着吗?”云珠没马上去扶段玉苒,反倒是问被唤进来的白太医。 白太医上前朝躺着的段玉苒拱手行了一礼,“王妃,请让微臣为您把个脉。” 段玉苒怔了怔,心想:白太医怎么在这儿?皇上晕倒,所有的太医都应该在宫里才对吧? 不等段玉苒反应过来,云珠就手脚麻利的垫了腕枕、盖了帕子,彩虹也给白太医搬了椅子。 白太医侧坐在椅子上,将手指搭在段玉苒的腕间把脉。 “白太医,皇上……还好吗?”段玉苒忍不住问道。 “回王妃,皇上昨日己时左右便醒过来了。”白太医目不斜视地道。 “真的?那真是太好……昨日醒的?”段玉苒心中涌起喜悦,放松下来的同时又生出疑惑,“我睡了一整天?” 屋内众人皆默,暗想:王妃的心真大!明明是昏过去,险些小产好不好!哪里是睡着了! 白太医收回手站起来对段玉苒躬身道:“王妃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但脉相已经稳定无碍。近几日多进些食补之物,再喝半个月的安胎之药,应该就是无事了。” 刘嬷嬷、云珠等仆婢面露喜色。 “安胎?”段玉苒有些不在状态地皱眉。 “白太医,那我家王妃这半个月是不是得一直卧床养胎才好?”云珠认真地问道。 卧床养胎?段玉苒瞪大眼睛看着完全忽视了自己的婢女和嬷嬷!她们的脸上挂着开心、兴奋的笑容,似乎完全没空理她这个主子啊! 白太医微笑地道:“王妃的身体底子不错,静卧两三日后若是无事,下床走动也是可以的。请嬷嬷和云珠姑娘放心。” “那就有劳白太医了。”刘嬷嬷感激得老脸上堆满了褶子。 “喂……你们……”你们谁来关注关注我一下好吧!我是主子!我是病人! “王妃,您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碧珠听到了段玉苒无力的呼声,赶紧转身来到床边看着主子,“还是哪里不舒服?” 段玉苒皱眉,命碧珠将自己扶坐起来。 刘嬷嬷赶紧上前,帮碧珠将段玉苒扶坐靠在大软枕上。 段玉苒隐隐闻到自己身上的汗味儿,胃里又是一阵翻腾!怎么冒了这么多汗?呆会儿得沐浴一番……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彩虹,我胃里空得厉害,你去厨房吩咐一声,给我做碗鸡丝菜粥来。”段玉苒对婢女彩虹道。 彩虹领命赶紧去厨房为王妃准备吃的。 碧珠端来水服侍段玉苒喝下。 解了喉咙的干渴后,段玉苒长出一口气,这才感觉彻底精神了。 “云珠和碧珠到外面守着,刘嬷嬷留下。”段玉苒再度吩咐道,“白太医,我有些话想问您。” 云珠和碧珠对视一眼,垂首退出了屋子,并将屋门关好。 待只剩下段玉苒、刘嬷嬷和白太医三人时,屋里先是有片刻的沉默。 段玉苒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思路后,才抬眼看向刘嬷嬷与白太医。 “我的身体怎么了?”方才听到安胎、养胎这些字眼儿,莫非自己怀孕了? 刘嬷嬷主动上前回答了这个问题,就将段玉苒呕吐后突然昏倒,许德令派人去请了颜大夫入府。经诊视,王妃有了身孕,并因忧心多虑、休息不好而有滑胎之相! 颜大夫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大夫,他言明自己虽也能开出保胎的方子,却没有宫中太医经年研制、为保龙子龙孙而制的保胎丸或药方子好!宫中那些药丸子都用珍稀药材所制,药效又是极好,比现熬现灌的汤药见效要快! 许德令不敢耽搁,就派人去宫门处试着托人往宫里传报!其实这个作法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宫里的情况都是不明,皇帝昏迷着,太医们都在全力救治,哪有时间和精力来管硕王妃保不保得住肚子里的孩子!就连身在宫中的硕王都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但出乎许德令和刘嬷嬷意料的是,皇帝恰好在那个时候醒过来了!硕王这才得已将白太医和黎太医调派至王府为王妃保胎! 黎太医在太医院中就是专攻妇科及小儿病症的太医,宫中哪位娘娘有了身孕,都想请黎太医亲自给把脉、保胎!日常里更是吃喝用方面都派宫人去太医院请教黎太医!这次黎太医奉命到硕王府为硕王妃保胎,出宫前将太医院秘制的、仅剩的七颗上等保胎丸全都带了出来! 也多亏这保胎丸,用温水化开一颗后一点点灌进段玉苒的口中,半个时辰不到就止住了流血!之后微乱的脉相就渐渐趋于平稳…… 黎太医虽是专攻妇科及小儿病症的太医,但皇帝昏迷期间,他作为太医院的太医之一也得在乾清宫里熬着!毕竟是年岁大了,到了硕王府将硕王妃的胎保住后,也有些撑不住了。许德令就赶紧命人安排客房,让黎太医先歇息下了。 段玉苒听得又冒了一身冷汗!双手不由自主的护住腹部。自己这个娘亲真是不称职,怀了宝宝竟然不知道!主要是疑似有孕时,又流了三天的血…… “白太医,我孕初便有三天少量流血,昨日又有滑胎迹象,会不会伤到腹中的孩子?”段玉苒的心又提了起来,担忧地问白太医。 白太医道:“王妃不必担心,黎太医说之后数月只要好好养胎,便是无碍的。” 段玉苒松了一口气,如果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导致宝宝在腹中就出现什么意外,她恐怕得内疚一辈子! 欢喜、担忧、惆怅等多种情绪混在一起,段玉苒的眼睛便热了起来。 “王妃可别掉眼泪,这太医刚说完您之前胎相不稳是因为忧心、多虑,若是再有什么事,奴婢可没办法向王爷交待了。”刘嬷嬷上前劝解地道。 段玉苒点了点头,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平复心绪后,段玉苒又问白太医道:“皇上的状况如何?王爷何时能出宫回来?” “这个……微臣不知。”白太医躬身道。 刘嬷嬷瞥了一眼白太医,然后捏了捏段玉苒的手臂,暗暗地使了个眼色。 段玉苒虽不明白刘嬷嬷使眼色的用意,但她也没有再追问白太医。 “白太医也是辛苦了,让许总管……”段玉苒想让许德令派人将白太医送回家去。 “王妃,许总管已经在黎太医暂住的院子里给白太医收拾出一间房了,奴婢让人带白太医过去休息吧。”刘嬷嬷对段玉苒恭敬地道。 段玉苒挑挑眉看着刘嬷嬷,“好,就按嬷嬷所说安排吧。白太医辛苦了。” 白太医拱手道谢,跟着刘嬷嬷出了屋子,云珠和碧珠很快就进来服侍。 段玉苒从刘嬷嬷一再提醒自己和抢话的举动中看出来,宫里的事儿……还没完! 虽然也想安心保胎,但段玉苒还是挂念宫的顾衡!此时,她实在是思念他温暖、厚实、安全的怀抱!他知道自己有孕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吓了一跳?欣喜?亦或是没感觉?毕竟那个时候他的父皇还在昏迷中,自己有孕、还差点儿小产只是给他增加烦忧而已…… 彩虹端着粥回了正院,婢女们小心的服侍段玉苒用了粥,见主子精神状态不错,才稍稍安心。 段玉苒想沐浴,但云、碧二婢说什么也不敢让她洗澡折腾!最后,她只好退而求其次的由婢女扶着进了净室,在火盆子包围之下简单擦洗了一下,换上干爽的衣裙后回到床上继续躺着保胎! 躺到床上没多久,段玉苒又感到了疲累,昏昏睡去。直到夕阳西坠,天色渐暗时分,她才再次醒过来。 非常时期,刘嬷嬷暂时搬到正院来照顾孕中的王妃。命婢女们将正院那些不是全须全尾的东西都收了起来,连厨房那边也交待了吃食里不准用非全须全尾的食材! 不知是不是保胎丸的作用,段玉苒竟感觉胃口出奇的好,也没有反胃的感觉了! 晚膳她就着一荤两素的炒菜吃了一碗珍珠梗米干饭,还喝了一碗猪肉丸子白菜汤!要不是刘嬷嬷怕她晚上积食难受、不让再吃了,段玉苒觉得自己还能再添碗饭! 不知道自己怀孕时,也没这么大的食量啊! 晚膳后,黎太医和白太医一起过来为段玉苒请了脉,又问了一些身体舒适与否的问题。黎太医将剩下的五粒保胎丸交给刘嬷嬷,嘱咐每日早膳后用温水化服即可。 太医们还是不能离开硕王府,被恭恭敬敬的请到王府的客房里暂住。 因为担心顾衡在宫中的情况,段玉苒将许德令又传到了正院。 “王妃请放心,皇上昨日清醒过来了,王爷应该很快便能回府了。”许德令隔着屏风安慰段玉苒道。 “皇上的状况如何?醒过来后可还识得人?既然皇上已醒,王爷为何还不能回府呢?”段玉苒略显焦急地问道。 屏风另一头的许德令沉默了片刻,才恭敬地答道:“宫里面的情况,小人无从探知。请王妃安心养胎,勿再忧心。” 段玉苒气恼,这是什么回答? 刘嬷嬷见段玉苒面露恼色,便俯身低声道:“王妃莫急,许总管说得也是实话。事关皇上龙体康健大事,乱七八糟的话儿传出来也是不能信的。” 段玉苒一怔,焦急烦躁一下子就冷却下来! 是啊!这种时候谁敢乱传话!就是知道些什么,也得把嘴闭紧了不说半个字!怪不得白太医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刘嬷嬷又暗示地向自己使眼色!有些事即使问了,也是得不到答案的!甚至问了,可能还会被人误会是别有居心! “我知道了。”段玉苒叹了口气,声音平和了许多,“许总管,既然我已无事,府中又有两位太医为我保胎,就还按着王爷进宫前的吩咐那般,紧闭王府大门、除了王爷归来叫门才开外,其他任何人叫门一律不理!” “是,小人遵命。”许德令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瞥向屏风另一端刘嬷嬷所站的位置。 许德令退下后,段玉苒抚着尚平坦的腹部闭目思索。 等待!似乎现在除了等待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但至少知道他在宫里还有一定的权力,如果有什么变故,应该不会坐以待毙! 阿衡,我好想你……段玉苒的眼里发热,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宫中,因几日未睡好、又忧心皇帝与妻子,顾衡整个人都憔悴不堪,而且又瘦了几分! 此时,他端坐在皇帝的龙床前,注视着呼吸均匀的父亲,祈盼着老人家再对他说一句“阿衡,朕对你太失望了”! 父皇,儿臣不能如您心愿,令您一直失望,是儿臣之罪!只希望您能快些醒来、恢复康健!儿臣也要当爹了,您知道了一定高兴吧…… 顾衡眼中烫热,深吸一口气别过头抬手按了按眼睛。 “阿……衡啊……”龙床上传来苍老无力的声音,“你哭……啦?” “父皇……” -本章完结-   ☆、180.包子不凡 八天九夜!顾衡从宫里出来,叫开硕王府的大门时,用恍如隔世来形容他的心情也不为过! 王府的管事与下人都一副劫后余生、喜极而泣的模样,众星捧月般将硕王迎进府中!如果不是皇帝还在病中,他们真想放两挂鞭炮庆祝一下! 顾衡的归来并没有闹出很大的动静,因为京中百姓也是昨日才知道皇帝生了病,下旨由太子监国,并指定三位内阁大臣辅政! 这几日,那些被留在宫中的大臣家中也是极为安静。外人是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内里却已经乱作一团! 怕王妃突然得知王爷回来再过于激动动了胎气,许德令只派人将顾衡归来的事告诉了刘嬷嬷,请刘嬷嬷考虑着用什么温和的方式告知一直为王爷担心的王妃。 顾衡从许德令那儿知道段玉苒从晕倒差点儿小产,到现在安静保胎的整个过程后,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一路从宫中快马加鞭的赶回王府,就是想见到日夜担心与思念的妻子!可听说她身体无碍后,他又开始顾忌自己身上的肮脏与气味儿惹了她的嫌! 因为不允许外面人送东西进宫,也不准宫中的人外出,所以顾衡连替换的衣服都没有!听说孕中的妇人对气味很是敏感,自己在宫中也没有心情和时间沐浴,身上的味道实在是难闻得厉害! 命下人备水,顾衡决定洗得干净净、香喷喷之后,再去见段玉苒! “王爷回来了?”正坐在榻上缝着小儿口水兜的段玉苒听刘嬷嬷委婉的告知硕王回府的消息时,惊喜得将手里的活计一扔就往榻下爬!“快!给我找披风,我要去接王爷!” “哎哟,我的主子啊!”满屋的仆婢吓得心肝儿都要吓得跳出来!如狼似虎的一起扑到榻边去搀扶硕王妃! 段玉苒的动作其实很谨慎,并没有作太大的动作!她也是顾着腹中的孩儿的!但仆婢们被她之前险些小产吓怕了,将她当作瓷器似的小心看护着!连她打个喷嚏都在旁边一惊一乍的! 被扶下榻来,段玉苒焦急的指挥着婢女为自己着装,真恨不得马上冲出去! 刘嬷嬷之前绕了好大一圈子,说了一大堆废话才告诉她:王爷回府了!真真是气煞人了! 虽知道刘嬷嬷是担心她的身体,但这样重要的事就不要绕那么大一圈了嘛!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没有那么弱! 好不容易穿戴完毕,抱着暖手炉、裹着滚毛厚披风,段玉苒就急匆匆地往外走,后面忽啦啦跟了好几名仆妇与婢女! “王爷呢?怎么没进正院?”段玉苒边走边问刘嬷嬷。 “许总管派人来说,王爷先去外书房沐浴更衣去了。”刘嬷嬷扶着段玉苒的左手肘,脚下的步子配合着主子的步幅,稳稳地扶住她。 段玉苒气得咬牙! “都不知道人家对他的担心吗?回来了竟不到正院先看一眼,倒臭美的去沐浴更衣!”嘴上气恼地抱怨,脚下的步子可是没停! 刘嬷嬷冒汗,不敢多嘴插话。 到了外院的书房,守在书房门口的魏东和柳战吓了一跳!眼看着一帮娘子军浩荡的疾奔而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王……王妃?”待娘子军们走近,魏东和柳战才看清为首的正是硕王妃,赶紧抱拳行礼。 “王爷在里面吗?”段玉苒板着脸问道。 “回王妃,王爷是在里面,正在……”魏东刚想说王爷正在沐浴,段玉苒人就已经上了台阶,一手推开了书房的门! “王妃!”魏东和柳战俱惊,上前准备阻拦! 忽啦!两名侍卫被正院的仆婢给挡住,硬生重挤得退了几步,险些摔跟头! 大胆的侍卫!竟敢阻拦王妃!万一伤到王妃腹中的小世子或小郡主怎么办? 魏东和柳战被几个女人瞪得莫名其妙,眼睁睁看着硕王妃进了书房,刘嬷嬷在里面关上了门。 呃……王爷应该不会计较他们守门不力吧?毕竟进去的是王妃啊…… 因为顾衡的归来有些突然,又是刚近午,所以外院书房的大炭炉刚刚烧起来,热气还没散开。好在已经是二月中旬的天气,没有寒冬时那么冰冷。 书房正厅后是可以供人休息的小卧室,顾衡应该是在里面。 段玉苒等不及的绕过屏风冲进小卧室,迎面扑来潮湿的热气! “王爷!”段玉苒叫了一声。“啊?” 刘嬷嬷聪明地站在书房外厅里没跟上去。 小卧室里刚被烘暖、浴桶里的水也刚刚倒满、硕王也是刚刚泡进去……就听到外面传来纷乱的声音。 顾衡听到动静,不得已皱眉从浴桶里站起身……段玉苒就冲了进来! “呃,王爷,你回来啦。”段玉苒的双眼定在顾衡露在浴桶外光溜溜、瘦削的身体上,觉得他又瘦了! “咳。”顾衡尴尬地轻咳一声,哗啦又坐回浴桶里。“你怎么过来了?” 鸳鸯浴也一起洗过,可在这并不旖旎的时候被看光还是挺不自在的。 段玉苒脸颊被热气熏得微红,走到浴桶旁盯着顾衡布着青髭、两颊和眼睛都凹陷下去的脸,心疼地握紧了拳。 顾衡看了一眼在旁服侍的小厮,小厮领会的退了出去。 “阿衡。”段玉苒伸出手去摸顾衡的脸,掌心一片刺痒。 “玉苒。”顾衡用湿淋淋的手按住脸侧的小手,侧过脸在掌心处落下轻轻一吻,“让你担心了。” 段玉苒笑中带泪,娇嗔地道:“算你还有点儿良心!知道我担心你!” 听到妻子的笑语,顾衡紧绷了数日的身体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拉着妻子的手舍不得放,顾衡的视线落在段玉苒的腹部,关心地问道:“你的身子好些了?孩子也无事了吧?” 虽然许德令把白太医和黎太医对王妃的诊断详细的说了一遍,但顾衡还是担心!一想到自己和段玉苒的第一个孩子险些没了,他的心就跟刀剜似的疼得上不来气! “嗯,我和孩子都很好。”段玉苒愧疚地道,“之前是我疏忽了,都是我不好。” “是我不好。”顾衡抓紧段玉苒的手苦笑道,“在你最难熬的时候,我不在你的身边,也不一定能救你……想想,我都后怕。” 段玉苒低头看着顾衡痛苦纠结的脸,相信他所说的是真话!那个时候他一定也很担心自己!其实这样就足够了,女人的心很容易满足的。 “皇上……他还好吧?”段玉苒不知道该不该问这个问题,也许皇帝的身体状况属于“国家机密”之一? 顾衡松开段玉苒的手,露齿笑了笑道:“王妃,咱们非得这么说话吗?能否让下人进来服侍本王沐浴更衣之后,你我再坐下来细聊?” 再这么聊下去,水该凉了! 段玉苒这才意识到顾衡光着身子坐在浴桶里和自己说话!这场景也真是怪得可以! “我……我给你搓洗!”段玉苒不想离开他,抓起浴桶旁架子上的布巾就要服侍顾衡洗澡。 “别胡闹,再累到你!万一滑倒怎么办?”顾衡抓住段玉苒的手低声喝止道。 段玉苒这个时候真的不想离开!只想看着他的身影在眼前晃,这样她才能安心! 见段玉苒嘟着嘴不肯离开,顾衡认命的叹了口气,从她手里拿过布巾,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床道:“去床上坐着等我。” 段玉苒眼睛一亮,然后朝床走去。 顾衡就在妻子的虎视眈眈下自己草草沐浴一番,然后擦干身子穿上单衣。 见顾衡沐浴完毕,段玉苒唤下人进来收拾,又拿过干爽的布巾帮丈夫擦头发。 下人抬走了浴桶,擦干了地,又在小卧室里添了一个火盆子。 段玉苒帮顾衡擦了一会儿头发,就被他抢去布巾自己胡乱揉了一气!然后把她抱到床内盖好被子,又唤刘嬷嬷拿汤婆子。 待头发半干,顾衡就尚了床抱着段玉苒躺下。小心地将妻子搂在怀里,大手不受控制的滑到了她还平坦的小腹上。 他的儿子或女儿就在这里啊!他和玉苒的血脉…… “阿衡,你吃饭了吗?”段玉苒打了一个呵欠问道。“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吧?让厨房给你……做……啊……”又是一个呵欠。 “先睡一会儿,醒了再吃。”顾衡将汤婆子移到脚下,免得碰到段玉苒的腹部,“睡吧。” 段玉苒本来是不想睡觉的,她有很多问题想问顾衡。但熟悉的温暖怀抱、熟悉的低醇声音,都十分的催眠。 不一会儿,怀中的人儿就发出微鼾声,软绵绵的身子放松的窝在顾衡的怀里。 大手在段玉苒的腹部一再流连,舍不得移开。顾衡希望这一胎是个女儿,一个活泼可爱的小郡主! 脑海里浮现皇帝昨晚说过的话,顾衡的脸色就是一冽。 “阿衡的这个孩子必是……不凡,与朕……的缘分也深啊。”神智清醒、身体还有些虚弱的皇帝笑着对顾衡道。 当时太子也在病榻旁侍疾!听到这句话时脸色微变,虽然只是瞬间的变化,顾衡还是看在了眼里! -本章完结-   ☆、181.批发保胎药 虽然皇帝从昏迷到清醒不过一天两夜的事,但对外宣布龙体欠安却是六日之后的事!这期间想必皇帝的状况也是几度凶险不明!反而是稳定下来了,才公布于众。 顾衡回府当日,段玉苒问过一次关于皇帝病情的事,被他打岔带过。 段玉苒当时只顾着沉浸在丈夫归来的喜悦与放心当中,倒也没在意。 顾衡回到王府后,舒服的睡了一天一夜才算恢复了点儿精神头儿。听说皇帝许了他三日假,不必上朝。 不知是不是宫中保胎丸的作用,普通孕妇初期都会孕吐,但段玉苒只吐了那么一次,醒过来之后倒是没什么反应了。不但如此,胃口也是大开! 次日,吃早膳时段玉苒随口问了一句,“皇上现在病中,不知王爷去北漠采买良驹之事可还能如期?” 自己现在有了身孕,又经历了险些小产的惊吓,恐怕此行自己是不能一起了。虽心中有些遗憾,但段玉苒还是知道孰轻孰重的。 顾衡落下筷头,用帕巾拭了拭嘴后道:“父皇身体尚未痊愈,去北漠之事的确是有变数。” 正是太子的重要时刻,硕王岂能离京? 段玉苒的唇角不受控制的向上勾了勾,顾衡不出门自然是好的,她就不用一个人守着偌大的王府苦守等待了。 思及此,段玉苒不禁就佩服那些丈夫在外就任,留在家中侍奉公婆、抚育儿女的妇人们!大妇的职责便是如此!而男人外任,多是带妾室、通房随行,美其名曰身边不能缺了侍候的人!有的男人在任地还会再纳妾、收通房、包外室……想想都让人恶心!段玉苒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顾衡看到段玉苒偷笑,他不禁摇头轻笑。 大婚前,他孤家寡人一个,天南地北的跑也没什么牵挂!可成亲后,下了朝堂就恨不得赶紧回家! 在兵营那几个月,白天他累得像条狗,本应晚上倒头就睡才是,但头一沾到枕头上就想起家中娇妻…… 转念思及北漠之事,顾衡的眼神便又暗沉下来。无论早晚,北漠之行是必然!现在妻子有孕,恐怕是不宜同行!但将她一人留在京中王府,他同样是不放心! 早膳刚用毕,宫中的黎太医也来给硕王妃请脉了。 顾衡在一旁看着黎太医为段玉苒切脉,听到太医说王妃身体无恙、脉相安稳、腹中胎儿无事后也不能安心的多问了几句。还向黎太医要那上等的保胎丸,开口就是百粒!听得段玉苒直想翻白眼儿!王爷您当太医院是搞保胎药批发的啊! 别说硕王妃想翻白眼,黎太医都想翻了!那上等保胎丸所用药材都是极其精贵、千挑万选的,一年能制出五十粒都是难!说是千金难求一粒也不为过!宫中妃嫔怀胎时能得个三五粒都是天大的福气!得不着的就吃些普通保胎丸或喝保胎汤药!硕王妃可是吃了七粒!而且是宫中仅剩七粒!今年开年之后,太医院还未开始制新丸呢,硕王就“订”了百粒……真是呵呵了! 段玉苒则是觉得再好的药吃多了也是不好,保胎药虽有稳固胎根之用,但也听说过女人进补过多造成胎儿过大,最后生产时难产!古代医学水平这么低,万一难产了,十之七八是要送命的!男人不懂这些,以为但凡是好的就要多吃多用!知道顾衡是疼惜自己和腹中的宝宝,她感动之余也是觉得好笑。 黎太医当然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只委婉地说王妃只喝一个月普通保胎汤药就好,食补远好过药补云云。 顾衡不是个愚昧不听人言的王爷,黎太医这样说了之后,他还是坚持太医院一旦制好新的上等保胎丸便送到硕王府十粒!至于这银钱好说! 大荣朝能这么财大气粗的皇族,也只有硕王了! 虽然不必上朝,皇帝也说让顾衡不必进宫侍疾,但顾衡还是要到龙榻前尽孝的。所以,黎太医就顺道乘着硕王府的马车回了宫。 顾衡去忙自己的事时,忠勇伯府和范府就来人探望段玉苒了。 硕王府这几日闭门谢客,忠勇伯府大房那边知道事情真相,这一开门了自然是要过来走动的! 范府也是因为知道硕王府闭门谢客的事,听说开门了便让范六奶奶过来看看。范六奶奶先到的硕王府,得知段玉苒有了身孕的事后抚掌大笑,真心实意的道了一番贺! 言谈间,范六奶奶也提到了皇帝生病、太子监国的事,但范大学士虽是内阁大学士,却只是个文臣,所以辅政大臣中并没有他。而且皇帝昏迷后被留在宫中的大臣里也没有他。 说到皇帝昏迷、次日不知真相的大臣早朝时有几人被“扣留”在宫中这件事,段玉苒夜半同床时问过顾衡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卢贵妃或太子之意? 顾衡考虑了一会儿才如实相告,原来皇帝康健时便早早写下密旨藏于御书房的暗格之内,而且还不只写了一份密旨、也放的不是同一个地方!皇帝将放密旨的地方只告诉了郑淑妃一人! 段玉苒暗自咋舌,果然是帝王心术啊!郑淑妃无子,抱养的都是位公主!应国公是纯臣,只忠于皇帝一人!所以储位之争与郑家、郑淑妃没有半点儿关系!后宫中能得皇帝信任、又可以委以重任的人选也非郑淑妃莫属了!而郑淑妃知道密旨所在的事,也只有吴奎和硕王知情,卢贵妃、太子等人还以为密旨是皇帝交待给大内总管吴奎的呢,并未怀疑到郑淑妃! 幸而皇帝醒过来了,第二道密旨不必被请出来。只按着病重的第一道密旨召集了几位重臣于病榻前!如果皇帝驾崩,这些在场的大臣们也可以见证第二道密旨上的内容,到时候谁继承皇位、诸皇子如何安排等等皇帝的身后事也都有人证,免去宫廷、朝堂之乱! 范家人当然不知道这几日宫中的风云变幻,所以范六奶奶依旧谈笑风生,令担惊受怕了两三天的段玉苒好生羡慕! 正与范六奶奶聊得开心时,下人来报说忠勇伯府的世子夫人前来拜访。 温氏进来时与范六奶奶互相问了礼,又寒喧几句后,范六奶奶便起身告辞了。 待婢女换过茶点,段玉苒便将婢女们都遣了出去。 温氏的眼下也有白米分盖不住青色,似乎人也清瘦了。但开口却还是先关心段玉苒的身体如何。 段玉苒便将自己有孕、并险些小产的事如实相告,把温氏吓了一跳! 温氏知道硕王也被召进宫中数日未归,以己度人的猜想段玉苒想必也是担心得没有吃好睡好,哪成想其中还有这等惊险的经历! 暂时抛开婆婆忠勇伯夫人交代要问的事,温氏细问了经过后,将自己有孕时的经验一一道来说给段玉苒听,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段玉苒见温氏对自己的关心并不似作假,心中有些感动。 “大伯父回来后可还好?”段玉苒问起忠勇伯的状况。 看顾衡回来时一身狼狈和胡子渣渣的样子,想必忠勇伯等几名臣子更不会好到哪里去! “父亲还好,只是担忧皇上的龙体,整日愁眉不展。”温氏叹息地道。 忠勇伯是纯臣,但段玉苒却嫁给了硕王!在外人眼中,忠勇伯无形中就被归类到了太子一派!虽然太子监国,但未来的事谁能预料呢?皇帝生病,忠勇伯心神不宁和担忧还真是不作假! “听王爷说,皇上除了身体较虚软,不能下榻行走外,精神还是不错的。”段玉苒也叹了一口气,作出忧虑状地道,“希望在太医的调理之下,皇上能早日恢复康健。” 温氏应和地说是。 皇帝生病可是大事,虽然太子总算走到台面上来监理国事了,但依着过去皇帝对太子的态度,朝臣们实在不太相信太子就此翻身了!没看到太子监国的同时,皇帝还给指定了三位内阁大臣辅政吗? 时局突有变化,使得各方势力也惴惴不安起来!但因皇帝的病来得突然,谁也没有准备,所以才没有出现乱子!可如果皇帝卧床时间久了,谁又能保证那些野心勃勃之人不动手呢? 段玉苒默默地喝着补血气的红枣泡水,不再言语。 如果温氏不说明来意、表示些什么,她也没必要把自己从顾衡那里知道的事全都说出来!姑嫂情义是姑嫂情义,但事关人情之外的利益、甚至是性命的大事,可不是你好、我好就不设防的! 温氏沉默了一会儿,见段玉苒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暗叹这位四姐儿果然是个不吃亏的! “昨日午后,鸿胪寺少卿张夫人到伯府来为大伯保媒。”温氏淡声地道。 段玉苒一怔,不明白温氏为何突然说起堂兄段玉枫的亲事。 “王妃可知,那位鸿胪寺少卿张大人是景国公的同族堂兄弟,此次张夫人所保媒的千金也是张氏族女。”温氏抬眼望着段玉苒道。 景国公?段玉苒依稀记得自己在天蓝山庄里准备万寿节寿礼琉璃壁画时收到的“大礼”,好像就是景国公府送来的呢! 最初皇帝与太子属意的硕王妃正是景国公的嫡次女,只是被自己截和了,令景国公不但丢了工部尚书的位置,也让景国公夫人在贵妇圈里丢了个大脸! 按理说有了这层孽缘,景国公府应该是不愿和忠勇伯府有什么牵扯才是,怎么旁支的张家人突然要给二房的堂兄提亲了? “二嫂子的意思是……张夫人这媒保得蹊跷?”段玉苒扬眉看着温氏问道。 温氏笑了笑道:“试问皇上龙体欠安之际,谁家还有心思谈婚论嫁?那位张夫人偏生挑了这样的时候保媒,又是如此迫不及待的出现在咱们伯府……未免也太耐人寻味了。” 因为忠勇伯府现在只是维持表面的“和家欢”,其实各房已经各自过日子!大哥段玉枫谋了京中的差事后,也搬回了府中的院落居住,从表面上看二房还是在忠勇伯府的庇护之下! “不知二伯母对这门亲事作何答复?”段玉苒好奇地问道。 “二伯母倒是有些心动。”温氏淡笑地道,“黄家那边是没可能了,大伯的婚事也的确不能再拖了。” 段玉苒的政治敏锐度一向不高,在忠勇伯夫人和温氏的眼中,鸿胪持少卿夫人上门保媒是有什么企图,可她却猜不透这其中的玄机!难道说是景国公想与忠勇伯攀上关系,才会寄由联姻的手段?可这圈子绕得有些大,旁支族女与二房嫡子联姻…… “我今日来主要还是看望王妃,却说这些琐碎旁事扰了您的清静。”温氏望着段玉苒道,“王妃安心养胎才是要事,若是有什么需要之处,与娘家人可也是别客气。毕竟我们是一家人不是。” 段玉苒微笑地点点头,“二嫂子说得是。” 大房卖了这个消息给自己,温氏又抛出“一家人”的亲情牌,看来忠勇伯与忠勇伯夫人是有了什么打算!但忠勇伯一直标榜自己是纯臣,怎么可能向拥护太子的硕王示好呢?这种非常时期更应该撇清关系才对吧? 段玉苒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决定等顾衡回来后将温氏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他,看他是如何理解的! 温氏又跟段玉苒聊了些怀孕的事,才起身告辞离开。 晚上,顾衡从宫中侍疾归来,进正院前又是沐浴更衣一番。 夫妻用过晚膳后坐在榻上喝茶闲聊,段玉苒问了皇帝状况如何,又将范氏与温氏来府拜访的事说了。 皇帝的精神越发的好了,甚至在榻上听太子禀报了当日国事后,还给出了几处提点。 顾衡听段玉苒说起鸿胪寺少卿张夫人保媒的事后,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本章完结-   ☆、182.圈套 段玉苒觉得自己被顾衡“养废”了! 以前身处忠勇伯府的夹缝中求生存时,自己还算是有些谋略,也肯动脑子。但自从有了顾衡在背后撑腰、帮她摆平所有的事之后,她就“废了”! 上无婆婆刁难,下无姬妾挑衅,王府里的日子平顺得舒心又惬意!宫里的卢贵妃、太子妃想找麻烦,却又忌惮顾衡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和手段! 至于贵圈儿里那些对自己羡慕、妒嫉、恨的女人,段玉苒自信还是有办法对付她们的!但以她现在硕王妃的身份和硕王如日中天的地位,不开眼找不自在的人太少了!也就因爱生恨的明兰县主耍了那么一次阴招,最后还被自己揭穿、联合忠勇伯夫人上门打了脸! 说到明兰县主,段玉苒一直奇怪她是如何和太子有了苟且的…… “想什么呢?这一页你可是看了半天了。”顾衡抽走段玉苒手中的话本子扔到榻桌上,将人搂靠在自己的怀里。“别看了,伤眼。” 段玉苒当然不会提明兰县主这个人,便又想起景国公府的事儿。 “皇上真的准备将景国公的嫡次女指给七皇子……为正妃?”段玉苒好奇地问道。 将景国公府张氏旁支准备给忠勇伯府二房嫡子保媒的事告诉顾衡后,他只是冷笑,却未置评! 转过头,顾衡便说今日散朝后,皇帝将太子和三位辅政大臣叫去乾清宫,当着卢贵妃、太子、硕王和大臣们的面说要给几个十岁以上的皇子拟旨封王! 过去数年,除了顾衡之外,皇帝迟迟不给几个皇子封王,已经引起臣民们不少的猜测。这次病后突然就要拟旨封王,似乎也是某种讯号! 封王之后,皇子们就得搬出皇宫去,有的会被赐一座宅邸在京暂住,有的会直接被遣去封地建府!能否继续留在京中,这个不由皇子或亲王说了算,得看皇帝允许与否!所以,皇子封王利弊皆有! 除了封王之事外,皇帝还提起了七皇子的大婚之事。 景国公已无实权,表面上看来还是挺符合当皇子岳父的条件。但段玉苒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如果景国公无异议,应该就是如此了。”顾衡不甚在意地道,“卢贵妃终于如愿了,应是很高兴。”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景国公当了那么多年工部尚书,就算现在没了实权,但他在朝堂之上、世家之间应该还是比较有威望的。”段玉苒仰头看着顾衡皱眉道,“这应该也是卢贵妃不介意皇上曾属意将张小姐赐婚给你的过往,一心想让七皇子娶到此女的原因吧?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顾衡呵呵笑了两声,低头道:“剁了爪子、拔了利齿的狗还怎么咬人?狂吠几声吓唬人还行!世间猛兽那么多,随便哪一只挥挥爪子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段玉苒皱起脸拍打了一下顾衡的手臂,不悦地道:“狗哪里惹了你?要这么残忍!还有,不准在孩儿面前说这种可怕的话,万一吓到它怎么办!” 胎教!胎教啊! 顾衡一怔,脸上闪过愧疚之色,“不说!以后不说了……不怕。”说着还伸手摸了摸段玉苒平坦的腹部。 见顾衡并未将景国公放在眼里,段玉苒的心便放了下来。 “如此说来,即使景国公对忠勇伯府有什么打算,也是没关系了?”段玉苒问道。 顾衡亲了亲段玉苒光洁的额头,笑道:“这次父皇生病召集的几位大臣中也有忠勇伯,若因为一个二房子侄与景国公的旁支联姻,就令忠勇伯改了只为纯臣的初心,那他岂不成了笑话?两只老狐狸斗法,咱们在旁看热闹就是。” 段玉苒白了一眼顾衡,觉得他损人真是一套一套的!不是狗就是狐狸! “你不必操心这些事,只管安心养胎就是。”顾衡温柔地道。 ** 皇帝的身体恢复得很好,甚至在内侍的搀扶下已经可以走上几步,只是很容易疲累,每日睡眠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要长。 进了三月,段玉苒的胎相更加稳定,颜大夫和黎太医把过脉后都说她肚子里的孩子非常健康! 忠勇伯府那边也送来消息,二房嫡子段玉枫与景国公府张氏旁支一位姑娘订了亲!那位张小姐的父亲是花钱捐的六品虚职,门第方面还算门当户对。因二太太急着抱孙子,就将婚期定在了七月里。虽然有些赶,旁人却也能够理解。 皇子们封王的圣旨也在三月初颁了下来,此次共封了七位亲王,其中七皇子是楚王、十皇子是英王。 同时,楚王妃的人选也定了下来,便是景国公的嫡次女张姝!大婚之日定在万寿节后的九月十六。 其他几位封王的皇子是:四皇子封为安王、五皇子封为宁王、八皇子封为吴王、九皇子封为陈王、十三皇子封为齐王。除了年仅十岁的齐王之外,其他四位皇子受封之后,都请旨想赴封地开府! 楚王和英王不愿离京,但其他受封兄弟们一副积极要奔赴封地建府的样子使得他们非常尴尬!还是卢贵妃厉害,将那几个亲王的王妃或侧妃叫到宸坤宫里敲打了一番,说皇帝病体未愈、儿子们就急吼吼的想离开,不肯在病榻旁侍疾,实为不孝! 王妃、侧妃们回到了皇子所,跟自家夫主一说,暗地里都暗骂卢贵妃缺德、不是个东西! 不是别的皇子不想争一争那个九五之尊的皇位,只是他们没那个实力!要是有卢贵妃或郑淑妃那种得宠的母妃,或是有硕王那种厉害又得皇帝喜爱的兄弟,他们还真不会这么急着离开!现在明显就是太子、硕王和七皇子、卢贵妃两拨人马在较劲,他们留下来当炮灰?还不如去封地当个逍遥王爷过富庶太平日子! 况且,这些皇子是都封王了,但没有皇帝的允许,他们不能在京中开府、不能搬出皇子所!以亲王的身份,还得住在这狭窄的皇子所里,看着硕王在外面住着大大的硕王府,他们能不憋屈吗? 安王和宁王早已大婚,妻妾、嫡庶子女都挤在皇子所的小院里,他们是最着急去封地建府的!吴王、陈王虽有侧妃、庶妃,但他们还未大婚迎娶正妃,倒是不用太着急……为了能够早点儿离开暴风中心,安王与宁王求到了二皇兄硕王那里。 先是安王妃与宁王妃联袂带着礼物来看望段玉苒。 自从嫁给顾衡后,太子妃是段玉苒唯一打过交道妯娌!安王妃与宁王妃出身皆不高,即使她们是皇子妃的身份,却也未被高门世家的内院女眷放在眼里! 夫荣妻贵!不被皇帝重视的皇子,他们的嫡妻也不会被旁人重视!所以,段玉苒参加的、有数的几次高门宴请中,并未见到过安、宁两位王妃!而平日里她们又住在宫中皇子所,段玉苒也不愿意进宫,自然与她们也无交集。现在这两位新晋王妃突然主动来硕王府走动,还令段玉苒觉得挺意外的! 两位王妃拜访当日,顾衡下朝后,段玉苒就跟他说了这事。 “怎么求到你我的头上了?”段玉苒一脸莫名其妙地道,“亲王在封地选址建府,不是得皇上批复允许了才可以吗?即使是求到王爷您这儿来,也是无用吧?再不济,去求监国的太子或东宫的太子妃,也是可以的啊?” 对比安、宁两位王妃的窘况,段玉苒觉得自己这个硕王妃当得简直是太顺风顺水、幸福无边了!并且,对丈夫的崇拜也更深了一层! 净过手、更过衣的顾衡端起茶来喝了两口后笑道:“父皇病中不宜打扰,太子国事繁忙无暇理会此事,他们找到我也是情有可缘。” 段玉苒瞥了一眼顾衡,在他的脸上并没有看到得意之色,反而是理所当然的自信与霸气!似乎是说安王和宁王找他解决这件事就对了! 担心顾衡被眼前的权力和顺遂迷了眼,段玉苒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他要谨慎言行! 挨着顾衡坐下,段玉苒用尽量柔和的声音劝道:“我知道阿衡你重兄弟情义,安王与宁王在封地选址建府一事求到你这里,你自也是不能不管。但毕竟阿衡你也只是皇上与太子的臣子,安王与宁王的事你找个机会在皇上和太子面前提一提就是了,也别太勉强相帮。免得生出嫌隙。” 这涉及到兄弟情义和男人的面子问题,段玉苒也不好说得太直白,免得顾衡误会她挑拨离间他们兄弟、父子情分。 顾衡笑着摸了摸段玉苒光滑的脸颊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今日身子可还好?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 见他岔开话题,段玉苒便也不再多劝,她选择相信顾衡。 太子妃知道段玉苒有孕,曾派人送来了许多补品,但顾衡却命许德令都收拾起来扔到库房里,暂不准拿出来使用!安、宁两位王妃送来的礼物同样也遭到了此种处置! 对此,段玉苒想问句“为什么”,却又不想听到乌糟的事儿吓坏肚子里的宝宝,所以干脆闭嘴不问! 看似安稳、实则暗潮汹涌的日子又流逝了几日后,忠勇伯府突然出了大事!确切的说,是忠勇伯府二房出了大事! 段玉枫与那位张小姐的亲事定下来后,双方便开始走各种礼节程序。原本应该顺顺利利的事,却被一名女子的死给破坏了! 三月十二这天,一名年纪十七八岁的少女来到忠勇伯府求见二太太,自报家门是鹤山书院博士之女仇氏。这仇氏称自己与大爷段玉枫已经私定终身,并且有了月余身孕!二太太听了仇氏所述自然是恼羞成怒,只当是不知羞耻的女子来讹辱自己的儿子,命仆妇将仇氏扭推出了忠勇伯府!谁知这仇氏是个烈性的,绕到伯府正门一头撞在石狮子上毙命!仇家人闻讯赶来,见女儿已死,而且还是一尸两命,当下便闹了起来! 虽说伯府内里已经分开,但二房出了这种事,坏名声的还是整个忠勇伯府! 这件事沸沸扬扬的闹了许久,还惊动了病中的皇帝将忠勇伯叫去训斥其治家不严!忠勇伯夫人和二太太都被气得病倒了…… 闹出这么大的事来,段玉苒要是装不知道的窝在家里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毕竟忠勇伯府也是自己的“娘家”! 跟顾衡打过招呼后,段玉苒便乘马车去了忠勇伯府。 到了伯府,接待段玉苒的依旧是二.奶奶温氏,而温氏看起来比上次见面又消瘦和憔悴了许多。 段玉苒在温氏的陪同下先去看望了忠勇伯夫人和二太太。忠勇伯夫人还好,对段玉苒的探望客气了几句,而二太太那边这直接就是不见! “自从过了年,家里的事就没断过。”温氏与段玉苒回了松院正房坐下后,苦笑地道,“出了这档子事之后,四房那边倒喊着要分家了。” “这家不是早就已经分了吗?还分什么?”段玉苒冷哼地道,“这是准备撕撸到明面上了?” 温氏无奈地道:“虽说将分家之事摆到明面上是早晚的事,但现在却不是最好的时机。” 段玉苒沉吟了一会儿,皱眉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件事蹊跷得很。那张夫人早不保媒、晚不保媒,正像二嫂子所说的那样,非要在皇上生病的消息传出后跳出来保媒!过去反对分家最厉害的就是四叔父,可这一次却是四房喊着要分家……不知道这其中可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牵扯。” 温氏听了面露惊讶之色,眸光也闪烁不停! 段玉苒摇头笑了笑,望着温氏道:“许是怀孕后空闲时间多,总是爱胡思乱想,二嫂子听了也别当真。” “哪里……怎么会……”温氏勉强地笑应道,“王妃所言似乎……挺有道理的。” 段玉苒垂下头用帕子压了压鼻端,心想:当然有道理了!是我家阿衡告诉我的啊! -本章完结-   ☆、183.外患和内忧 对于忠勇伯府这些亲戚,段玉苒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作为一名穿越者,除了生此身、养其命的三老爷和三太太,还有与这副身体有血缘关系、又非常疼爱妹妹的段玉杭之外,段玉苒真的很难将忠勇伯府其他三房的人当作“亲戚”来看!毕竟有这么喜欢坑自己一家人的“亲戚”也挺闹心! 但这个时代是注重家族、血脉的,背弃家族的人是被唾弃的!即使你做的是对的,也会被世人鄙视!因为连至亲之人都背弃的人,对别人又怎么会真诚呢? 所以,段玉苒即使不喜欢忠勇伯与忠勇伯夫人的功利、二太太的算计、四太太的自私自利,却也不能真的脱离这个家族!况且,在某些时候,忠勇伯府的确也是她的后盾之一!只要自身的价值不跌,忠勇伯府也不会轻易放弃她就是! 忠勇伯府出事,段玉苒身为段家女自然是要回来探望,临行前与顾衡打了招呼,顾衡便将段玉枫亲事中的蹊跷之处告诉了她。 本来段玉苒就觉得张家保媒的时机怪异、目的恐怕不纯,果然出事后再经顾衡一说,便确定这就是有人给忠勇伯府设的圈套! 男子始乱终弃的事其实并不少,但闹出人命、还是一尸两命可就是大事了!忠勇伯府的名声简直是瞬间一落千丈! 如果直接说是顾衡的提醒,倒怕忠勇伯他们猜忌是硕王在中间挑拨离间!虽然段玉苒这种拙劣的“胡思乱想”托辞让人一听就知真相,但终归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你们愿意信便信,不信便拉倒!将来若有什么事想往硕王头上扣屎盆子,也有一堆话儿等着你们! 每次思及说话要拐几道弯儿,段玉苒都觉得头疼、胃疼! 温氏岂能不知道段玉苒话中隐意,以及这消息是从哪儿得来的!但她也只能附和着装不明白罢了!谁让自己的公公标榜自己是“纯臣”呢!硕王虽是段家女婿,却也是太子一派的人! 男人们在外面结.党立派,倒苦了内宅的女人们说话费尽心思!即使关起门来都得想着会不会隔墙有耳! 说到底还是二房的事连累了整个忠勇伯府的名声,加上四房又跳着脚的闹正式分家,才让大房焦头烂额!但段玉苒相信用不了几天,忠勇伯和忠勇伯夫人就能摆平这些事!只可惜了那个仇姑娘,遇人不淑…… 想到那位道貌岸然、读了数年书,期待着金榜题名的大堂兄,段玉苒的嘴角就勾起冷笑!常说的斯文败类就该是段玉枫那种男人吧! 与温氏又就着最近的事聊了一会儿,段玉苒便要回王府了。 温氏又叮嘱她注意安胎,不必过于忧心伯府的事。段玉苒点头应下,原想问一些关于齐远侯夫人段玉菱的事,可心中有些顾虑还是没问出口。 ** 按理说,皇帝公爹生病,身为硕王妃的段玉苒是应该到病榻前侍疾的!但因为之前她险些小产,一直在调理之中,皇帝清醒后特意当着众人的面告诉顾衡:免了硕王妃侍疾,让她好好调理身子。 段玉苒觉得身体无碍时,就提出过要进宫探望皇帝,怎么也该在老人家病榻前尽尽孝心才对!但顾衡一直不放心她的身体状况,所以拖了半个来月,直到忠勇伯府出事! 本来顾衡还是不同意段玉苒进宫的,因为进了宫门就不能和乘车、乘轿,需走到乾清宫去!在皇帝面前又要站着回话!若是累到再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段玉苒强辩说自己都能乘马车去忠勇伯府了,若不进宫侍疾或是探望一下皇帝,岂不是被人诟病不孝!就算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她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最后,顾衡拿皇帝压她,说需要请示父皇,若父皇召见她,才准她入宫!这把段玉苒气个仰倒!她要探望的可是他的父亲啊! 皇帝听说硕王妃想进宫侍疾,自然是不让!他可是盼着阿衡的儿子盼了好久啊!万一…… 顾衡很认真地告诉皇帝:您的儿媳妇非常孝顺,一定要进宫探望您! 龙榻上的皇帝纠结了良久道:“那就准硕王妃进宫侍疾……半日吧。” 硕王眼皮子一垂,幽幽地述说着从宫门到乾清宫有多远、路上石子可能绊到有孕的硕王妃、春寒又重…… 皇帝心塞地下口谕:“硕王妃进宫侍疾,进宫门可乘宫中辇轿!并安排四名身体强壮的力士抬轿!” “谢父皇!父皇仁慈!”硕王拱手感激涕零地道。 站在一旁听着皇帝和硕王对话的卢贵妃、楚王(七皇子)都眼角抽.搐,心中大骂硕王这个死胖子(呃,现在虽然瘦了,但以前是胖子!)得寸进尺!脸皮厚!你媳妇不就是有身孕了吗?至于当成要下金蛋的母鸡似的宝贝着?人家宁王妃肚子都老大了,还不是每隔一天从皇子所步行至乾清宫来侍疾? 但卢贵妃母子也就在心里吐吐槽,皇帝现在高兴得眼睛都笑眯起来了,他们要是不识相的开口相讥,恐怕没好果子吃!特别是现在太子监国、诸子封王,如果皇帝一怒将楚王、英王赶去封地,以后的事可就不好说了! “硕王真是疼惜硕王妃啊。”卢贵妃坐在榻旁的椅子上感叹,又扭头对站在一旁的楚王笑道,“以后你可也要对自己的王妃好些才是,像硕王这般敬重、疼惜嫡妻才是正道。张家小姐虽比你那几个侧妃、庶妃少了一年的情分,但日后你们好好相处,多少情分也补得回来的。” “是,儿臣谨尊母妃教诲。”楚王表现出孝顺的模样,朝卢贵妃拱手道。 皇帝听到卢贵妃教子敬重嫡妻,满意的点点头。卢贵妃看在眼里,喜在心中。 皇帝不喜太子的一堆原因中,其中有一条便是太子与太子妃夫妻不和睦!谁也不是瞎子,东宫那点儿破事都看在众人眼睛里呢!太子妃表面上贤淑,太子的妃嫔与庶出子女也都养得很好,但得太子宠爱的几个要么无孕,要么久病! 说完未来的楚王妃,卢贵妃又开始说英王和五公主的趣事逗皇帝开心,顾衡站了一会儿便退了出来。 太子监国、诸子封王,到底是令卢贵妃心慌害怕了!这阵子卢贵妃和楚王恨不得整日粘在乾清宫里,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和好感! 对此,顾衡只是冷眼旁观!现在他也摸不准皇帝的心思了! 段玉苒得到入宫的允许,进了宫门后便乘着四名力士抬得稳稳当当的辇轿到了乾清宫宫门前!皇帝身边的内侍大总管吴奎亲自在宫门前相迎! 今日入宫,段玉苒没带婢女,而是带了刘嬷嬷。 刘嬷嬷扶着段玉苒下了轿子、跟随吴奎进了乾清宫门。 “皇上方才还念叨着王妃何时到呢,奴婢就想着出来迎一迎,赶巧儿刚到宫门口就看到辇轿到了。”吴奎笑米米地道。 “有劳吴公公出来相迎了。”段玉苒微笑地向吴奎道谢。 “这是奴婢当做的。”吴奎步子走得慢而小,半侧着身客气地道。 段玉苒看出来吴奎这是怕走得急了,自己跟得也急,再动了胎气!心中不禁对这位吴公公的“体贴”有几分感谢!像吴奎这种已经是皇帝身边内侍大总管的内侍,完全不必亲自出来迎接自己,只需派个普通内侍来引领就是!更没必要为了配合自己的身体状况而放缓脚步! 到了皇帝的寝殿门口,吴奎先进去通禀了一声,很快便请段玉苒进去了。 与预想中满屋子的药味不同,皇帝的寝殿里弥漫着淡淡的橘香。 咦?宫里不都喜欢熏香吗?特别是皇帝所在的地方,用的都是上等好原料调制成的、各种名目的香! 寝殿内也没有其他的皇子、妃嫔在侍疾,只有吴奎一个内侍总管在旁侍候着。 段玉苒上前一步,福下身去行礼,“皇上大安。” “快起来,快起来。”皇帝靠坐在床上,气色看起来还不错,“吴奎,给硕王妃赐座!” 吴奎赶紧亲自搬了一把椅子放到离龙床不太远的左侧首,椅子上垫着两块垫子,垫子上还铺着一块雪白的皮毛…… 段玉苒谢恩起身,在刘嬷嬷的扶持下侧身落了座。 皇帝看了看吴奎,吴奎领会地朝刘嬷嬷使了个眼色! 刘嬷嬷犹豫了一下,吴奎便沉下脸来狠瞪了她一眼! 刘嬷嬷只得无声地退了下去。 这无声的打机锋虽然没被低着头的段玉苒看去,但她从殿内的沉默中感觉到了一股子紧张的味道! 待刘嬷嬷退下后,吴奎也自动自发地站得稍远了些。其实只要站在寝殿里,皇帝和段玉苒说什么都是能听得到的,吴奎这个动作只是作作退避的样子。总不能将儿媳妇和公公单独留在一个屋子里吧? 皇帝注视着段玉苒有半盏茶的工夫,才缓缓地开口道:“段氏,你可知自己是配不上朕的阿衡的?当初为了娶你为正妃,阿衡可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呐。” -本章完结-   ☆、184.想不想当皇后 孩子都是自己家的好!这个道理,段玉苒是懂的。 所以皇帝说她配不上顾衡,段玉苒并不觉得被羞辱或生气!她的确是再嫁之身,在世俗的眼光中,顾衡再胖再丑也是皇帝的儿子!就连成王那种智力有问题的皇子当年都能娶到世家嫡女的成王妃,胖子时期的顾衡选妃得是在美丽的贵女堆儿里拨拉来、拨拉去的随便挑! 只是,她不懂皇帝为什么这个时候向自己“发难”! 段玉苒从椅子上站起来刚要福下身子,榻上的皇帝又开口道:“你不必起身,朕就是说些心理话儿,你只管坐着听就是!” 段玉苒半福的身子僵了僵,滞了半晌才道:“是。” 直了身子复又落座,段玉苒作出十足的恭敬相。 皇帝缓了缓之后再道:“你可知在诸多皇子中,朕为何最喜欢阿衡吗?” 垂首的段玉苒挑了挑眉,低声答道:“回皇上,听王爷曾提起过,说他长得与皇上年轻时的有七八分的相像,所以皇上便多偏疼王爷一些。” 皇帝紧绷的面皮松了松,嘴角要挑不挑地轻咳了一声。但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皱起眉来! “阿衡什么时候跟你说这话的啊?是胖的时候,还是瘦的时候?”皇帝威严地问道。 “……”段玉苒内心是囧然的。 “阿衡百日时,仁纯贤皇后……啊,就是朕的母后便说阿衡与朕小时候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皇帝的脸上浮起笑容,像是回忆什么似的道,“阿衡五六时落水生了病,喝药后便开始胖起来。十二三时他下狠心要瘦下来,便真也是瘦了。陈老太傅看到学骑射的阿衡时就说,阿衡像少年时的朕。呵呵……如今阿衡又瘦下来,一些老臣也都跟朕说,他像足年轻时的朕啊。英俊、高大、雄武,呵呵……” “……”段玉苒继续囧然。她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大言不惭夸自己,虽然表面上是在夸硕王。 皇帝又说了三四件少年顾衡所做的事,像所有父亲夸奖自己疼爱的儿子时一样,表面是在嫌弃和笑骂儿子当时顽皮、愚蠢,但实际却是赞赏与高兴。 段玉苒发现,皇帝说的都是十七八岁之前的顾衡如何如何,成年后顾衡所做的事却是一件也没提。 皇帝说了半晌有些口干,吩咐吴奎倒茶。 吴奎赶紧倒了温茶水走过来,却被起身的段玉苒截住。 “吴公公,由我来吧。”段玉苒双手接过吴奎手中的茶,往龙榻走去。 皇帝挑了挑眉,并没有说什么,待段玉苒躬身双手将茶奉过来时,他看了看这个自己并不满意的二儿媳妇。 的确,阿衡配得上全天下最好、最美、最纯洁的女子,但这个段氏却是阿衡最喜欢的女子! 皇帝接过段玉苒奉上来的茶,垂着眼帘端茶就口,杯沿在唇边时就极低地声音道:“段氏,你想不想在未来当大荣的皇后?” 刚奉了茶、拢手站在龙榻旁垂首的段玉苒脊背一僵,但她并未抬头或表现出惊讶之状!或者说,如果不碰撞她的身体,根本无法得知她此时的怔忡与紧张! 皇帝勾唇微笑,将茶水喝了半盏又递了回来。 段玉苒动作如常的接过来,然后退离龙榻。吴奎赶紧上前接过段玉苒手中的茶盏,表情也是无异!也不知皇帝方才的低语,他是否听去了。 皇帝望着并没有再坐回去的段玉苒,心中对这个儿媳妇又多了一两分赞赏。 “听说朕清醒之时,正是宫人向阿衡传报你险些小产之事的时候。”皇帝笑着道,“定是冥冥之中朕舍不得阿衡的第一个孩子就此没了,才急急醒来,好让太医能去硕王府为你保胎!也证明这个孩子与朕缘份不浅啊。” 段玉苒真是服了这位大荣皇帝!方才的紧张一下子又消散了!皇帝简直是脑补之神!自恋之王!还有那句莫名其妙蹦出来的“想不想当皇后”的问题,是有什么隐意,还是单纯想吓唬自己? “你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朕说了一大堆,你怎么也不出个声啊?”皇帝自嗨的笑了几声后,发现段玉苒面无表情的站着,似乎从她进寝殿开始,只说过一两句话! 段玉苒额头冒汗,心想:您老人家一直说个不停,要不就突然扔出一个爆炸式的问句,我一是没机会说话,二是不敢说话啊! 别看皇帝现在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但伴君如伴虎的说法绝非凭空臆造!皇帝嗨了、怒了,你要保持冷静!皇帝冷静着,你就要更冷静!别以为给点儿好脸色,就可以去摸老虎屁股了!这和上一世的职场哲学大同小异! “回皇上,臣妇觉得皇上您所说的话都很有道理,竟想不出更合适的话来回您。所以只得闭口认同不语了。”段玉苒恭敬地道。 皇上,您都自问自答得完美了,还需要我说什么呢?段玉苒心中叹气。 听闻先帝与仁纯贤皇后夫妻感情甚好,宫中庶出皇子仅有两三个而已。当今圣上三岁即被封为太子,庶兄弟封王后就被先帝给赶出京去了封地!皇帝是未经过任何兄弟阋墙这种事就轻松登基,可以说是没经历过什么人生波折!便也有了今日这种帝王风格……真难为太子、硕王、楚王等几位皇子了。 皇帝又笑了笑,似乎挺满意段玉苒的回答。 “段氏,朕方才问你的那个问题,回去后好好想想。朕不需要你的回答,你用行动告诉朕你的选择即可。”皇帝靠回大枕,面上露出微微的疲态地摆了摆手道,“好啦,你也出宫回府休息去吧,日后也不必进宫给朕侍疾。朕好得很!” 段玉苒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福身告退。 吴奎又亲自送段玉苒和刘嬷嬷来到乾清宫宫门口,四名力士抬着的辇轿依旧候在那里。 段玉苒出了宫,乘上自家马车后才长吐一口气,然后皱眉靠在垫子上。 段玉苒并不愚笨,况且皇帝的话说得已经那么直白! 难道说,皇帝不喜欢太子,想改立顾衡当储君?可顾衡却是一心要扶持太子将来称帝啊! 还是说,皇帝想借自己一个女人的口舌挑拨太子与硕王之间的兄弟情,继而达到让楚王获利的结果? 这个问题没有令段玉苒纠结太久,因为她自己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可以问丈夫顾衡! 顾衡在朝堂上就有些心不在焉,下了朝后直奔乾清宫!结果到了乾清宫才知道,自家媳妇已经出宫回王府! 从宫里出来,顾衡回了王府,见到妻子安然无恙才将心彻底放下。 因有三名内阁大臣辅政,所以顾衡不便常伴太子左右,最近下了朝不是到乾清宫侍疾,就是早早回王府。今日他早归,便与段玉苒一起午后小憩。 夫妻二人躺在床上,段玉苒偎在顾衡的怀里,将自己进宫“侍疾”的过程钜细无遗的说了一遍,特别是皇帝那句“想不想当皇后”,她着重重复了一遍! 本以为顾衡听到皇帝那个问题会非常震惊,但他没有任何特殊的情绪表现! “阿衡,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段玉苒怀疑顾衡是睡着了!抬头看他时,他正闭着双目! “有在听。”顾衡的大手安抚的在段玉苒的后背滑动,“父皇就跟你说了这些?” 这些还不够?信息量已经很大了啊! “你觉得皇上问我想不想当皇后是什么意思?”段玉苒干脆直接问重点! 顾衡睁开眼睛弯唇朝怀里的段玉苒笑了笑,问道:“那玉苒想不想当皇后?” 段玉苒翻了个白眼,挪动着翻过身不理顾衡! 难怪皇帝说硕王像他!可不真是这样! 顾衡轻笑着从背后再次搂住段玉苒,“怎么不答?” 段玉苒背对着顾衡冷笑地道:“当皇后有什么好?看着丈夫坐拥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日日当新郎、夜夜雨露均沾,然后自己孤枕难眠?还要忧心自己生的儿子是不是真的能当上皇帝?我倒觉得,直接当太后更痛快!” “胡说!”顾衡的大掌在段玉苒翘挺的圆臀上轻拍了一下。 段玉苒扭头瞪顾衡! 顾衡俯首亲了一下段玉苒的鼻子,笑道:“那就是不想当皇后啰?” 段玉苒咕哝一声扭回头不理顾衡。 顾衡抱着段玉苒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段玉苒昏昏欲睡时突然道:“父皇的确有废掉皇兄、立我为储的念头,而且这个念头一动就是十多年。” 段玉苒猛的睁大眼睛,她想转身,却被顾衡的手臂禁锢住不能动弹。 皇帝还真想立顾衡为新太子,将帝位传给嫡次子啊!为什么?难道是觉得顾衡“英果类我”? 最主要是,顾衡明知道皇帝对他的“期望”,却依旧努力帮太子稳固地位!赤子之心实在是可贵! “父皇这个心思,皇兄也是知道的。”顾衡叹息地道。 -本章完结-   ☆、185.父子兄弟 世人都说皇家无父子、无兄弟,意思是皇家的男人都薄情! 纵观历史上关于皇室的记载,不乏有父杀子、子弑父、兄弟互相残杀!说起来令人齿寒! 生在皇家,就避免不了要陷入争斗的洪流!即使你想置身事外,身处漩涡之中的人也不会同意!就好比顾衡,他对太子之位从来没有过想法,但皇帝和一些人却非要把他拉进争储的暗潮之中来! “太子也知道?”段玉苒瞬间就没了睡意,半撑起身子看着顾衡淡然的俊脸,“那他……太子还信任你?” 顾衡勾起唇角笑道:“信任?皇家兄弟,没有绝对的信任之说。” 段玉苒不解,“我以为……以为你们兄弟感情很好。” 任谁看都是太子与硕王兄弟一条心啊!更别说硕王为太子做的那些事了! 顾衡拉着段玉苒躺回床上,叹息地道:“我用十分真心,换得皇兄五分真意便也知足了。” 段玉苒气不过的再度撑起身子瞪着顾衡,“你傻啊!凭什么你要用十分真心换太子的五分真意就满足?他若是怀疑你也有心争帝位,是不是就会与你反目,对你下狠手?还有皇上,我怎么感觉他特别希望看到太子与你争斗起来才开心?有这么当爹的吗?希望自己的儿子掐个你死我活!他想……呜呜……呜!” 后面一堆愤怒的话被顾衡的大手给捂在了嘴里,段玉苒气得伸手打他的肩膀! “不要命了?”顾衡压低声音好气又好笑地斥道,“不怕隔墙有耳?” 段玉苒住了手,眼珠子左转右转两下,然后翻了翻眼睛。 顾衡收回手,用被子裹了不安分的妻子抱到怀里,“睡吧,这些事不需你来烦心,你只管好好安胎就是。” 说得好听!他们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段玉苒承认自己方才有些冲动,但她实在替顾衡的忍辱负重不平! “既然太子并不完全信任你,那为何还处处依赖你?”段玉苒问道。 顾衡又叹了口气,心中一半是无奈、一半是喜悦。无奈的是虽然他不希望段玉苒被牵扯进皇位之争中来,但她还是不可避免的被牵连了!喜悦的是,妻子替自己鸣不平、为自己担心,证明她的心中有自己!被自己恋慕的女子疼惜、关心,自然是喜悦的。 想了想,顾衡觉得自己有些话、有些想法应该让段玉苒知道才是。 娶段玉苒的时候,顾衡就想过要给妻子的是一世安好,不为皇家那些见不得人的黑暗争斗所扰!但眼下看来,他的期许也不过是美好而不可实现的愿望罢了! “我五六岁时母后病逝,那时皇兄已经十一岁,却还未被立为太子。”顾衡抱着段玉苒幽幽道来,“母后在世时,父皇最宠爱的妃子便是生了皇三子的德妃,母后病逝后,掌管后宫之权便落在了德妃手中。” 失去母亲的庇佑,又无强大的母族可依靠,顾鼎、顾衡这对元后嫡子兄弟过得日子还不如宠妃生的庶出皇子!还有那几次险些要了他们兄弟两条命的意外……那时太子已经长大懂事,对他动手有些不容易,所以顾衡这个嫡次子就被盯上了!顾鼎怕弟弟出事,连上太学都将小小的顾衡带在身边,但还是难免有疏忽的时候! 顾衡落水险些淹死,赶来的顾鼎奋不顾身的跳入水中将弟弟救起!此事虽然惊动了太后与皇帝,但追凶之事却不了了之!借此事,简太后发作了皇帝,责令皇帝早立太子,“安定”人心!皇帝就将顾鼎立为了太子…… “母后病重时曾叮嘱皇兄好好照顾和保护年幼的我,皇兄做到了。我这条命也是皇兄从观鲤池中救上来的……”顾衡感叹地道,“九岁的时候,我就曾立下誓愿,长大后要成为皇兄的左膀右臂,辅助他称帝、建立大荣盛世。” “呵!”裹在被子里的段玉苒冷笑了一声后道,“王爷那么小的时候就立下如此宏愿,真是令人敬佩啊!” 人都是会变的!少年时期的太子还会因为已逝母亲的嘱托而照顾、保护年幼的弟弟,可随着时光的流逝,当初躲在自己身后、需要自己保护的小男孩儿越长越优秀,甚至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也渐渐提升……就算顾衡保留着幼年时发誓愿的赤诚之心,一心为太子谋算未来,太子却未必还有当初保护幼弟的那颗亲情之心! 但这些话段玉苒无法直白的说出来!她是顾衡的妻子,心疼丈夫是理所当然,这是夫妻情分!但顾衡与太子之间还有兄弟情分,自己不能体会和理解,却不能否定。 “但王爷可别忘了,我也是救过你的命啊!”段玉苒仰起头哼声地道,“你前半条命是太子的,后半条命和以后的命可都是我的!” 他想报答太子当年的兄弟情可以,但不能忘了还欠她的救恩之恩! 顾衡被段玉苒的话逗得喷笑,“玉苒,你当本王是九命怪猫吗?还前半条、后半条和以后的命?” 段玉苒让被子裹住了身体动弹不了,像只蚕蛹一样往后蠕动了几下,挣离开一些顾衡的怀抱,她仰着头认真地道:“为了我和未出世的孩子,阿衡你也得变成九命怪猫才行!” ** 皇帝的精神头越来越好,但他的腿却始终不良于行!下榻后需坐着木轮椅由宫人推着四处行走才行。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皇帝会收回太子的监国权,但皇帝却以休养为由依旧让太子处理国事。 这可急坏了卢贵妃,每次探望皇帝时都忍不住话中夹话的希望皇帝早日亲政! 被卢贵妃训斥过后,安王与宁王暂时不敢再给皇帝递什么要封地建府的折子。但每日来侍疾探望皇帝时,话里也隐讳的带出了自己的希冀。 皇帝就当看不出卢贵妃和两个儿子不同的急切心情,都随便地敷衍而过,反而对顾衡去北漠买马的事再度上心起来! 这日下朝,太子向皇帝禀报了当天的朝议后,就被支去御书房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楚王被赶去宸坤宫给卢贵妃请安!寝殿里只剩下了皇帝和硕王! 太子和楚王从乾清宫出来时,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寝殿关上的门,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后虚应的笑着拱手道别。 太子一脸沉重之色的去了御书房,楚王则紧锁眉头的奔去宸坤宫。 “朕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阿衡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去北漠啊?”皇帝坐在轮椅上看着清瘦的次子问道。 顾衡皱了皱眉,他有些犹豫。 因为段玉苒有了身孕,此时不便与自己同去北漠!可如果将她一人留在京中王府,他又有些不放心! “怎么?改主意,不想去了?”皇帝挑眉问。 那个段氏没把朕跟她说的话告诉阿衡吗?怎么这小子的态度和行事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说那个段氏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甘愿当个硕王妃,不想当皇后?皇帝打量着顾衡的表情,心里疑惑。 “父皇,能否将启程日期往后延两个月,五月初时儿臣再出发?”顾衡拱手道。 “五月初?为什么?”皇帝不明白地问道。 “儿臣还是想按着初衷,带着段氏同行。”顾衡咬咬牙答道。 皇帝脸然一沉,“胡闹!你竟因一个妇人而拖延启程日期,成何体统!段氏既有了身孕,就该留在京中安心养胎,为你生个健康白胖的儿子!这种时候了,她还要绊住男人的腿,真是妇德有亏!” 顾衡也沉下脸,冷声地道:“父皇误会了,是儿臣放心不下有孕的段氏,想带其一起去北漠,而非段氏缠着儿子要去的。” 要不是您老人家当着太子的面,将我那未出世孩儿夸得“不凡”,我有必要担心妻儿的安全吗? 那日太子和硕王一同侍疾,皇帝突然说起自己清醒时发生的事,金口玉言地说段玉苒肚子里的金孙与他有缘,将来必是个不凡的人!太子那时复杂、怔然的表情像根刺一样扎在了顾衡的心头! “大丈夫儿女情长能办什么大事!”皇帝气恼地骂道,“万一段氏因为车马劳顿、一路颠簸再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亏你想得出!” “回父皇,五月时段氏的胎便足三个月,胎也坐得稳了。只要路上注意一些、慢些行,应该是无妨的。”顾衡解释道。 呸!你想借着朕给你委派的差事,带着老婆和未出世的孩子游山玩水、慢慢走是吧? “朕不同意!”皇帝黑着脸道,“你若担心,就把段氏送进宫来由淑妃娘娘照顾着便是!” “父皇,儿臣听说七皇弟十分想去北漠走上一遭。”顾衡话题忽的一转,提到了楚王。“不如……” -本章完结-   ☆、186.情不自禁 在硕王的眼中,坑爹、坑弟都不算什么大事!纵观过去能掌控自己人生的十二年里,他除了没坑自己之外,似乎连太子都被小坑过几次! 新晋的楚王——七皇子最近急于表现,无论是朝堂上的议政、还是下朝后病榻前的侍疾,都表现得可圈可点!反观硕王却从最初的令人眼前一亮,到现在变得碌碌无为起来! 朝堂上对一些政事朝议时,监国的太子会询问朝臣们的意见,自然也会问到亲弟弟硕王。初上朝堂那阵子,硕王可是经常能提出令大家信服称赞的奇妙观点!可开年上朝后,他就多是附议其他大臣的谏言,自己却没什么想法!下朝除了去乾清宫侍疾外,就是着急回王府看着自己有孕的妻子……已有不少人暗中嘲笑硕王大婚后变成了妻奴!实在有损皇家和男人的颜面! 那段氏既不是出身名门的正经嫡长贵女,也不是多么国色天香的纯良女子,只是忠勇伯府三房二嫁的女人罢了!却得硕王当作珍宝般的呵护疼惜,实在是匪夷所思!甚至有些宅门内的女子私底下传出不堪的话来!传言段氏精于床第间的内媚.之术,将硕王迷得离不开她!还有人质疑硕王的审美有问题,喜爱妇人不喜纯洁少女…… 段玉苒之前就鲜少出门,有孕后更是干脆推了所有的宴请,一心在家安胎。所以也看不到那些对她羡慕妒嫉恨的女人们怪异、鄙视的眼神,更没听到过什么难堪的话!即使范六奶奶到府上探望她,也是不好将听来的那些难听话学给她听,深怕动了她的胎气! 硕王爱妻的表现也传到了的皇帝的耳中,当然是前来侍疾的卢贵妃在陪皇上“聊天”时无意中透露出的一二。 作为父亲,皇帝是不该过问儿子房中事的。毕竟硕王府又不像太子东宫那样妇人间闹得不像话!反而是人家夫妻过得和和美美!但顾衡去北漠还要带着段氏,皇帝听了就不高兴! 男人嘛,眼光应当放得远,不能像女人那样将情啊爱啊看得太重!不是有句话叫“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嘛! 所以,皇帝不允许硕王携妻前往北漠,甚至还说如果不放心,就将硕王妃送进宫来由淑妃照顾! 顾衡自然不会轻易就顺从了皇帝,干脆就将去北漠交易马匹的事推给楚王! 楚王不是急于表现吗?给你一个大大的机会表现去吧! 皇帝听顾衡要把北漠的差事推给楚王,气得直瞪眼! 倒不是说北漠购马之事必须得顾衡去才能办成,但皇帝让硕王去办自然有他的道理! “还请父皇开恩。”顾衡见皇帝吹胡子瞪眼,却不松口让楚王办差事,便笃定地拱手道,“儿臣定不会因带着段氏同行便耽误了差事,还请您恩准。” 见儿子是铁了心要带着老婆一起走,皇帝只得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当朕是不信你办事的能力?朕是担心朕的皇孙被你们折腾没了!” 顾衡抿唇一笑,“父皇请放心吧,定是不会的。” 皇帝暗暗长叹一声:果然阿衡与段氏是天生的一对啊!怎么男的、女的对权力都没什么野心与欲望呢! 虽然一百个、一万个的不乐意,但皇帝还是点头同意硕王带着硕王妃于五月启程去北漠购买良驹! 因此次购买良驹并非是普通商业交易,而是深入部族与酋长相商,并购置真正的北漠好马!顾衡此行也无异于是一次小小的出使! 既然代表着大荣国出使,自然随行就要带上一些人,以保大荣国威仪。 皇帝病倒前倒是透出过口风,想让世家子弟或大臣家的子孙随行,也算是长长风识、再镀一层金回来!现如今再次提起,京中高门世家闻风而动,对北漠购马之行的随行人员报名充满了热情!一时间挖门盗洞想挤进硕王随行之列的人无千也过百! 段玉苒也以为自己有了身孕,便不能跟随顾衡一起去北漠,不成想顾衡却依旧想带她去,这真是令她惊喜万分! 高兴地搂着丈夫又亲又啃了好半天,段玉苒才幸福地窝在顾衡怀里笑得合不拢嘴。 顾衡也被妻子的热情惊喜到,歪在榻上抱着段玉苒享受了片刻温存。 “我以为你不会再带我去了呢。”段玉苒的小手从顾衡微开的衣襟伸进去,再钻过单衣的斜襟抚上男人光滑热烫、坚硬的肌肤……暖手! 已经是三月下旬,天气渐暖得屋子里撤了火盆子,但段玉苒是个怕冷的,屋子外面热得穿不住稍厚的衣服,可屋子里却阴凉。段玉苒不想被人说成娇气,所以到撤火盆子时,她屋子里的也撤了,但她穿得比丫鬟仆妇们要厚一些,还要抱着汤婆子取暖。 顾衡身强体壮,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冷热温差不适,只是每每摸到段玉苒冰凉的小手和小脚时就皱眉。要命下人给正房继续烧火盆子,却被段玉苒阻止,说再挺几日就熬过去了。春天里烧炭,屋子里空气也不好。 既然妻子这么说了,顾衡也不再坚持,只是两人独处时段玉苒添了往他衣服里伸手取暖的毛病。 顾衡感觉一团冰凉柔软覆在了自己的左胸口,心神就是一荡! 两人下.身盖着薄被,身下是柔软的皮毛,四条腿儿教缠在一起…… “我这边能带几个丫头婆子?毕竟是出去办正事,若是带太多闲人也是不好。”段玉苒认真的分析着,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行程。“王府正院这里也不能不留人,正院这边我想留下云珠打理,带着碧珠和彩珠、刘嬷嬷同行即可。阿衡,你说呢?” 顾衡的心思都在那只无意识的在胸口滑动的小手上,感觉身体某部分开始不安分的胀大起来。 “嗯,你说了算。”顾衡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带着段玉苒也在他的怀里蠕动了两下。 淡淡的幽香不断窜进鼻子里,柔软的身体在自己怀里揉弄……素了两个月的顾衡有些心猿意马。 “随行的会不会有大夫?这一次来去大概得用多长时间啊?”段玉苒觉得腰下有东西硌着她,以为是顾衡身上的配饰,就扭来扭去想避开。“孩子出生前,我们应该能赶得回来吧?我还想写信请母亲进京来呢,我生产时想有她在身边。可又担心春哥儿……” “嗯……”顾衡低吟一声,大手从段玉苒的腰肢向上…… “阿衡?”段玉苒惊讶的抬头,看到顾衡脸色微红,狭长的眸子里闪着热烈的火光。 段玉苒的脸腾的一下子也红了,她又不是清纯无知的女孩儿,顾衡这种表情和手上急切的动作代表着什么,她最清楚不过! 可现在她怀身孕还未过三个月,不能与他…… “玉苒……”顾衡按捺不住的抬起怀中妻子的头,俯头压了下去! 段玉苒这下知道一直硌着自己腰的东西是什么了!她差点儿就嫌烦的伸手给用力拨拉到一边去!多亏自己没下狠手! “嗯,不行……孩子……”段玉苒气喘地推着顾衡的肩膀,却觉得有些使不上力。 顾衡的唇滑到段玉苒耳边低语了几句。 段玉苒听得脸和耳朵通红,咬着嘴唇不愿答应。 最后,半推半就下,顾衡拉着她已经捂得热热的小手向下滑去…… 自从王爷和王妃成亲以来,如果没有主子特别吩咐,云珠、碧珠等丫鬟都是站在外间或屋外服侍,不会入内像桩子似的杵在主子们面前。这样也给了两位主子很大的私密空间做什么和说话。 因为天气好,云珠和碧珠就在屋外太阳不刺眼的地方作针线。彩珠和彩虹在一旁缠线,彩云在小炉灶间看着正在炖的燕窝。 刘嬷嬷从外面处理一些事归来,看到云珠等人坐在外面,便笑道:“王爷回来了?” 婢女们赶紧站起来向刘嬷嬷行礼,然后碧珠答道:“是啊,王爷今日回来得早些,正和王妃说去北漠的事儿呢。” 刘嬷嬷笑着走过来,看了看婢女们手里的活计,眼中闪过满意。 自从王妃的胎保住后,大家也都松了口气,丫头们更是手脚勤快的开始给未出世的小世子或小郡主做小衣、小枕,在照顾主子吃食上也越发的精心细致。一个个的都比过去懂事了许多。 “嬷嬷这是从外面回来,有事要禀报给王妃吗?”云珠一上午都没见到刘嬷嬷,猜想她是去办事了。 刘嬷嬷点头道:“昨儿晚上王妃吩咐我,今天去香炉胡同那幢房子看看,让看房子的下人打扫打扫,好好的维护着。王妃想生产前接亲家太太回来呢。” 云珠和碧珠听了心里就一喜,碧珠问道:“太太要回来了?怎地不住在王府里,这样也能就近照顾王妃啊。” 刘嬷嬷笑而不语,心想这是主子安排的事,咱们做下人的哪里知道呢。 在院子里低语了几句,刘嬷嬷就想进正房回个话,云珠和碧珠跟在后面一起上了台阶。 刚挑起门口的帘子,刘嬷嬷与云、珠二人就听到明间里传来男女的低吟声…… “哟!”刘嬷嬷一张老脸臊得通红,甩手赶紧退了出来。 云珠和碧珠自然也是听到了,同样脸羞得像红布。 “你们……你们怎么不看着点儿?”刘嬷嬷拉着两个婢女下了台阶低声地斥道,“这个时候能……能做这事儿吗?万一……啊?你们真是!” “这……这谁知道会……那样呢。”云珠结巴得差点儿咬了舌头!“王爷那么疼着王妃,哪知道会……会这样呢……”也只会重复这一句了。 碧珠更是咬着嘴唇低头连话都说不出! 段玉苒有身孕后,刘嬷嬷可是没少劝顾衡移出正院去住!妻子生病、来了小日子或是有了身孕,都是不能与夫主同房的!一是怕过了病气,二是怕污秽沾了晦气!有孕不同房则是怕夫妻二人克制不住再行了那事,伤到腹中孩子! 所以,为了避免妻子有以上情况不能服侍丈夫,通房丫头和妾室就成了应当替补。特别是有孕期间,“贤惠”的妻子都会主动给丈夫抬个妾或准备通房丫头。 过去,王妃小日子的时候王爷也会歇在正院,刘嬷嬷就曾觉得不妥。以为王妃和丫头们不懂,就私下里跟云珠提过此事,结果云珠微笑地说是王妃也劝过王爷去别处歇息,但王爷不肯。后来见证了王爷对王妃的重视与爱护,刘嬷嬷也就不讨人嫌的多嘴了。 可这怀孕不能同房可不是小事!不抬妾、不抬通房,也不能两个人又……又到一块儿啊!就说男人憋不住,女人遇到这事儿也到底也是拗不过男人! “不行,得进去阻止了才行!闹腾得厉害了,吃苦的还是王妃!”刘嬷嬷咬咬牙硬声地道。 云珠和碧珠都是未嫁的大姑娘,让她们进屋去打断王爷与王妃的好事也是难为她们!刘嬷嬷就决定豁出老脸打断主子的好事去了! “嬷嬷,要不再等等吧!”云珠吓了一跳的拉住刘嬷嬷,“反正……反正都这样了,闯进去怕是不好。” “不好?要是再由着他们折腾才怕是要真的不好!”刘嬷嬷瞪了一眼云珠,“快备水,再把那位颜大夫请进府来准备给王妃把脉!” 唉,年青人啊…… 刘嬷嬷鼓足了勇气重新上了台阶,伸手去打帘子…… “来人啊,备水侍候!”屋里传来顾衡粗声粗气地喊声。 得!人家都折腾完了!老天保佑,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可千万别有事! 刘嬷嬷翻着眼睛、双手合什的默念了两句,然后退到一旁让婢女们先准备好了进去服侍。 屋内,段玉苒侧卧在榻上,发髻散发地枕在顾衡的胸口,脸颊飞红、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儿。 顾衡上半身靠在大枕上,下面那条薄被盖得严严实实,他正在用帕子给段玉苒擦手。 待婢女端进来水盆和水壶,顾衡就打发她们先退了出去。 掀开下.身那条被子,顾衡提着裤子下了榻,简单系了一下后走到水盆旁兑好了水,拿起干净的帕子打湿再拧干,再走回榻边。 “可有什么不适?”顾衡俯身有些担心地看着呼吸还不太平稳的段玉苒,心中有些后悔方才的孟浪。 段玉苒含着春.水的眼睛瞥了一眼顾衡,垂下眼帘不理他。 顾衡把被子撩开,跪在榻边给妻子仔细擦拭了一遍下.身。虽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但情动时大手还是忍不住在外面闹腾了一会儿,搞得段玉苒下面有些不堪。 小心的收拾好后,顾衡又体贴的帮段玉苒提上亵裤系好,将罗裙拉下来整理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又回到盆架前简单的擦洗、整理一下自己,顾衡才咳声唤婢女进来。 刘嬷嬷跟着婢女一起进来的,进到明间就闻到屋里暧昧的气味儿,皱眉的老脸又红了起来!略带责备的眸光扫了一下装模作样端坐在椅子上的硕王。 “云珠、碧珠,快扶王妃回里间更衣,然后上.床躺好等颜大夫来请脉。”刘嬷嬷对婢女道。 云、碧二婢不敢怠慢,上前从榻上扶起身体软绵绵的段玉苒进了里间。 刘嬷嬷冒着大不敬之罪瞪着硕王看,看得一向厚脸皮的硕王也忍不住开始脸红! “王爷,请恕奴婢直言!王妃有身孕的月份还浅,可轻不起您的疼爱与折腾!就算是三个月以后胎相坐稳了,也请王爷节制!”刘嬷嬷严肃地道。 顾衡清咳了两声,视线定在地面上淡声地道:“本王知道了。” 刘嬷嬷见硕王的认错态度还不错,就也没再啰嗦。 彩珠和彩虹收拾软榻时发现垫在下面的皮毛被祸害得不成样子,脸红地捧到刘嬷嬷面前问怎么处置。 这可是块上好的皮毛呢!是用几块银鼠子皮拼出来,毛软得让人爱不释手! 刘嬷嬷摇头叹气啊。 “扔了吧。”硕王瞥了一眼,端起茶水淡声地道。 扔了?太可惜了吧!清洗一下可以再用,还可以拆了作手套子、毛鞋垫、毛坐垫…… “听到没有?剪碎了让我验过之后再扔了!”刘嬷嬷瞪了一眼满脸不舍得的彩珠和彩虹,“谁也不准私留了一块半块的,让我逮到必禀了王妃严惩!”沾着主子东西的物件可不能流失出去! “是,王爷。是,嬷嬷。”彩珠和彩虹赶紧收了心思,拿着收拾完的东西退了出去。 顾衡见屋子里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唤碧珠服侍自己更衣。 颜大夫被请到了硕王府,给硕王妃请过脉后发现一切安好,倒不知自己为何被叫过来了。 顾衡听大夫说安好,才放下心来去了书房。 当晚,刘嬷嬷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将硕王赶去外院书房睡了。 -本章完结-   ☆、187.宫里的孩子 刘嬷嬷驱赶硕王,不准王爷与王妃同房而眠,把硕王惹恼了、也令硕王妃感到羞涩! 许德令也是在宫里侍候过的宫人,虽没有在妃嫔的宫中当过差,但皇帝临幸妃嫔那些事也从年长的内侍那儿听说过。他觉得刘嬷嬷作得有些过火!私下里少不得就劝刘嬷嬷可别太犟了。 刘嬷嬷眼睛一瞪,训斥许德令道:“许大总管哪里知道妇人有孕的危险!这怀孕生孩子就跟在鬼门关晃一圈似的!一脚收不回来命就没了!主子们年青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我等做下人的可得直言劝谏!” 许德令眼睛一翻,心想:这还劝谏!嬷嬷您也没看王爷那脸黑的!您再这么明里拦着,搞不好哪天王爷气急了,就把你扔出王府去! 刘嬷嬷说完那些话,又皱眉问许德令,“王妃有孕,怎么不安排通房丫头服侍王爷?” 许德令听完冷汗直冒,赶紧提醒刘嬷嬷,“您可别在王妃跟前儿提这事儿!忘了那个叫雨儿的丫头了?那最后是个什么下场!若是咱们王爷有那心思,就是王妃不给安排,也是不缺服侍的丫头就是!” 刘嬷嬷听了点头。为了王妃与王爷的子嗣着想,拦着王爷不让留宿正院是一回事,这叫忠心护主!撺掇王妃给王爷安排通房就是吃饱了撑的找不自在!虽然刘嬷嬷也心疼王爷,但思来想去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顾衡虽然气恼刘嬷嬷拦着自己,但也知道那一日莽撞不该贪一时的欢,万一段玉苒和孩子真有什么事,他后悔死也没用!后来,他就白天回来去正院看妻子,吃过晚膳再聊会儿天后就回前院书房去睡。 进了四月,眼看着北漠之行就剩一个月的时间了,随行人员的挑选进行得如火如荼!拉关系走门子的都找到了太子和硕王的面前! 大家子弟众多,有出息的却是寥寥!所以一有不危险、或危险少、却能露脸的差事,都各家争着抢着想让自己人顶上去! 不但太子与硕王那边有人拉关系,连段玉苒这几日也接待了几位女眷。甚至其中还有头一次见面、完全不熟的人! 因着顾衡事前也没跟她打过招呼,所以段玉苒也是没有任何准备!待人送礼送到面前了,说了一堆绕弯子的话、终于说到重点后,她才明白人家求的是什么! 段玉苒虽不擅古代内宅女子那些打机锋的说话方式,但应对起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首先她就坦白地说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但既然你们求上门来了,我会跟王爷知会一声。只是这能不能事成却是不敢作保的。 来人送的礼,段玉苒倒是都收下了,并让云珠全都作了记录。待顾衡回来后将单子一递,看他有什么说法。 顾衡看了单子上送礼的人家后,就逐一跟段玉苒讲了一下这些家现在的状况、儿孙成器与否。还真从里面挑了两三家说会安排他们的子弟随行。 段玉苒得了准信后,就拟了还礼的单子。那些顾衡不会“帮衬”的人家,就按着差不多等价的礼还了回去。 起初段玉苒收礼时,云珠和碧珠还担心来着。毕竟这是王爷作主的事,主子不管能不能帮人家办得成,就将礼全都收下了,万一办不成岂不是落了个硕王妃贪财的名声!为此,她们偷偷去问了刘嬷嬷这样作可妥当。 刘嬷嬷笑着说她们阅历到底是浅了。既然王妃知道此事不能作主,若是拒收人家送的礼,就等于是甩人家的面子,直接给否定、拒绝了!收下了,让人家心里舒服些,日后也必有个说法就是。 果然,段玉苒开始拟回礼单子时,云珠和碧珠才知道这其中的关窍。 收到还礼的人家自然知道这事儿怕是不成了,要么放弃、要么就走别的门子去!没收到还礼,却得知同去相求的人家收到还礼了,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只等着好消息报上门就是! 这年头,当王爷的收点儿礼真不算什么,平日里一大堆人想着孝敬呢!明的、暗的不知道往王府里送过多少了!所以段玉苒还不真不怕有人说什么! 挑选随行人员的事闹哄哄的过去了,最后定下了算领队顾衡在内的二十人队伍,只待五月初六端午节过后便启程北行! 段玉苒给平城的父母又写了封信,说起自己将要去北漠的事,并在信中说想请母亲在她生产前进京来。毕竟这是她头胎,紧张是难免的,作女儿的当然希望母亲能够在身边。 信寄出去后,段玉苒算了算,出发前大概能收到三太太的回信。 皇帝的身体越来越好,在内侍的搀扶下自己也能走几步了,看来重返龙椅的日子不远了! 段玉苒将吴娘子和王壮都叫到王府来,叮嘱他们将铺子看好,又命他们在两间铺子中准备一些精致的东西装到两个箱子里,她准备带到北漠去看看市场! 就在段玉苒积极为离京做准备和安排时,太子妃给她下了请帖,东宫要为小皇孙办满月! 皇宫里的婴孩儿虽然金贵的照顾和养育着,但有时候倒不如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活下来的多,这也是件奇怪的事。 这位小皇孙的生母是太子比较宠爱的周良媛所出,所以小皇孙的满月宴也挺受太子的重视。 要说这位周良媛也是个妙人儿!是东宫诸妃嫔中最体弱多病的一位,太子妃没少因为对周良媛照顾不周而被太子训斥。这么看来,周良媛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真爱”? 东宫皇孙满月宴这天,段玉苒穿了正红的宫装,带着刘嬷嬷和碧珠进了宫。现在她就开始培养云珠独立打理内院的本事,免得她和顾衡出去几个月,回来后内院下人们糊成一团!许德令虽然管得也严,手底下几个总管和管事嬷嬷也都挺厉害,但那些人都不得段玉苒完全信任的人啊! ** 一转眼,又是半个多月没进宫了,王妃当到段玉苒这个份儿上还真是低调到了极点! 上次进宫来侍疾,皇帝特意赐了一顶辇轿给硕王妃,但这次段玉苒进宫可没那么好的待遇了,从宫门一路走到东宫去的! 一直东宫的宫门,里面的喜气就扑面而来!以前进东宫都是死气沉沉的,今天却格外的鲜活! 除了几位王妃、侧妃外,还有数名命妇也进宫道贺。段玉苒听说周良媛的母亲和妹妹竟也被允许进宫探望了!这可是莫大的恩赏! 安王妃与宁王妃对段玉苒颇有好感,见她来了便迎上去说笑。段玉苒问宁王妃那边稳婆可是定好了,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她可以在宫外帮忙张罗着。宁王妃感激地道了谢,只说都准备妥当了。 皇帝给儿子们封了王,却不给开府!使得这些王爷和自己的妃妾们依旧挤在皇子所的小院里!住在宫里就有着很多不便,办什么事都得拿牌子登记,得了批条才能进出宫,而且王妃享受的待遇与皇帝的妃宾、东宫太子的妃妾们的待遇还不同……宁王妃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没什么经验,加上那时她还是个皇子妃,五皇子的生母地位也比较低,宫里那帮捧高踩低的宫人就惫懒了些!宁王妃有了要生的迹象,贴身宫女急得四处乱窜的找人! 这些事都是上次安王妃与宁王妃到硕王府闲聊时,段玉苒才得知的,不禁就有些心疼这两位妯娌。这个时代里,女人的荣耀与尊贵大多是取决于自己男人的地位啊。只要女人头脑清醒把握住男人或权势中的一头,就不会让自己过得太差!太子妃显然是两头都没抓住那伙儿人! 东宫地方有限,任外来女眷走动的地方更是有限,所以今天的东宫显得比较拥挤,摆了五张桌子就把太子妃住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了! 酒宴开始时,乳母抱着包裹得严实的小婴儿出来挨桌走了一圈,身旁端着大圆托盘的宫女帮着小皇孙收了不少的礼物。 段玉苒也想看看小婴儿的模样,但孩子包得严实、乳母走得也快,她只来得及瞥了一眼浅黄色的襁褓。 “那乳母抱孩子的劲道未免也有些太大了。”安王妃也是生养过的,虽不常亲自抱孩子,但儿子小时候由乳母抱着时她都是看到过的!“刚满月的婴孩儿,骨头软着呢,那么大力的抱再伤了孩子可怎么办。” 安王妃说的声音低,也就一左一右的宁王妃和段玉苒听了去。 段玉苒还没生,也看不出什么明堂来,倒是同样有经验的宁王妃点了点头,“待会儿跟太子妃说一声吧,不成就换个乳母。” 安王妃与宁王妃因为住在宫中,所以与太子妃走得还算比较近。 那乳母抱着孩子走了一圈后就退了下去,依旧清瘦的太子妃满面笑容的招待着来贺的女眷们,看她笑得眼角堆起层层皱褶的那副高兴样子,不像是丈夫的妾室生了一个庶子出来,倒像是她自己生了个嫡子似的那般开心。 段玉苒摇头叹息,不禁抚了抚自己还是看不出隆起的腹部。 酒宴并没有吃多久,大家其实就是过来捧捧场,毕竟是在宫里,也不能久留。所以待孩子抱进去两刻钟左右,就有人起来告辞了。 段玉苒跟在安王妃和宁王妃身旁向太子妃告辞,却被太子妃开口挽留,“本宫还有些话儿想与硕王妃说说呢。” 段玉苒倒是不知道经过那么多次翻脸之后,太子妃还有什么话跟自己说。 太子妃也不让段玉苒久等,对身边的一名宫装女子低语几句,就将段玉苒请进了屋子里。 落座后,太子妃也不绕弯子,直接说明自己挽留的目的,“此次硕王去北漠为皇上购买良驹,带了二十人随行。听说王妃也是要跟着去?” 段玉苒点了一下头,她知道那二十人已经确定完了,太子妃即使想走门路也是安插不进去人了。 太子妃叹了口气道:“其实,这次随行人员中,有一个是我本家的侄儿。年纪还小,也是没什么在外行走的阅历,劳烦王妃和王爷给些照抚。” 一向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不再自称“本宫”,倒谦虚的以“我”自称,只为了给自己的侄儿说句话,也真是不容易。 段玉苒对此倒是不反感,反正只要那个于家小子不破坏规矩,给些关注和照抚也不是不行。 “太子妃说这话便客气了,都是一家人,照顾令侄也是我们这些长辈该做的。”段玉苒微笑地道。 太子妃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也许她以为段玉苒会拒绝自己吧。 “那真是谢谢硕王与王妃了。”太子妃笑道,“我那侄儿叫于成志,今年十五岁,是我大哥的幼子。” 段玉苒保持微笑地听太子妃讲述那位于成志小公子的事,觉得此时的太子妃格外祥和,与过去几次见面完全不同。 今天的太子妃真是有些反常,态度和蔼得不得了,令段玉苒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 “听说东盛郡王府的世子也在随行之列。”太子妃说得口干,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后道,“还有卢安伯府的一个子弟。阿衡这一趟……硕王这一趟北行可真是辛苦了。” 太子妃身居后宫,丈夫又是太子,她口中的“听说”基本上就是“事实”了! 听到随行人员中有东盛世子和卢贵妃娘家的人时,段玉苒就想抚额了……这次北漠之行也是有差事要办的啊,搞这么多乌合之众跟着是当作组团旅游不成? 心中虽然吐槽,但段玉苒面上却是和太子妃一样的一派祥和。 聊了一会子,段玉苒就起身再次告辞,太子妃也不再多加挽留,并要亲自送段玉苒出门。 妯娌二人刚走到屋门口,宫女打起了帘子,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女人凄厉的尖叫声! “不好了!小皇孙……小皇孙没气儿啦!” 还不等段玉苒和太子妃被这一嗓子惊得回过神,就有一道褚红的身影扑到门口要往屋里闯! 太子妃和段玉苒在门口一前一后只差半步的距离,那身影扑到门口才看到门内有人,但脚下已经是刹不住,直挺挺就栽了进来! “小心!”太子妃反应还算快,半转身子伸长手臂将段玉苒往旁一拨,撞在了宫女的身上! 但门口那人收势不住倒进来,伸手乱扯着想稳住身子时拉掉了帘子,抱住了太子妃摔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在瞬间,等大家醒过味儿来时,只看见被门帘子盖着、被人压着露出痛苦神情、躺在地上的太子妃! 段玉苒也吓了一跳,特别是她听到太子妃被重重撞倒在地上发出的两个令人打颤的声响:咚!嘎!听这动静,怕是有骨折的地方! 宫人们和院子里未散去的女眷们都围了过来,七手八脚想扶起地上的太子妃和那个冲进来的妇人。 撞进来的妇人正是小皇孙的乳母!她被人粗鲁的扯起来推到一旁,眼泪鼻涕糊在脸上,瞪大惊恐的双眼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被人扶坐起来时哀叫了一声,右手小臂拐着怪异的角度无力的垂在身侧。 “别碰太子妃的右臂!”段玉苒见一个宫女在右侧想去搀扶太子妃,连忙上前阻止,“快去请太医,太子妃的右臂怕是折了或脱臼了!” 宁王妃已经回去,安王妃还未离开,她也挤到了前面,看到太子妃痛苦地坐在地上,硕王妃在旁指挥着宫女轻轻的扶起太子妃…… “我……我听着好像说小皇孙……出事了?”安王妃方才站在院子里,所以将那乳母的尖叫听得清清楚楚! 段玉苒看了一眼安王妃,沉声地道:“安王妃,有劳你与张昭训送送其他女客。” 安王妃看了一眼段玉苒,随即明白什么似的点点头,转身出去找那位刚才被太子妃安排着接待女眷的张昭训。 段玉苒再往门口看,一下子就看到了正往里张望的刘嬷嬷! 刘嬷嬷本是在院子外头侍候着,没有主子召唤不能随便进来冲撞了贵人。因着担心自家王妃有孕的身子,所以即使东宫的宫人请她去小殿房里坐坐喝茶,她也是婉拒了。听到院子里传来叫声和骚乱声,刘嬷嬷心底觉得不好,就趁乱跑了进来! “刘嬷嬷,带着东宫的宫人先去周良媛那里守着,别让人随意进出!”段玉苒大吩咐道。 刘嬷嬷也来不及细想,福了一礼就扯着两名东宫的宫人去找周良媛的殿房。 太子妃已经被扶着坐到椅子上,伤处疼得她满头是汗、白米分下的脸都透出青色血筋来! 段玉苒拢着手望着正徐徐离开的女客们,不禁扯出一抹苦笑。之前她还想着,老百姓一对夫妻生十个孩子差不多能养稍有六七个,可宫里的孩子却…… 难怪顾衡要带自己一起离开! -本章完结-   ☆、188.丈夫 本来喜气洋洋的东宫,突然间变得令人大气也不敢出的戒备森严! 女眷们在东宫妃嫔这边的殿房里庆满月,男人们则在东宫外院的殿房里。小婴儿是先抱到男人那面走了一圈,才到女眷这边,然后被抱回周良媛的殿房。出事的时候,那个乳母也是先奔到太子妃这边,所以男人们还不知情! 但很快男人那边也知道了,太子、硕王从外院赶了过来,安王与宁王在外面暂时待客!外院那边闹的动静不大,宾客们也不知道小皇孙出事。但同来的女眷回去后必然会说,怎么也是瞒不住的! 太子一脸铁青地疾步进了后面的殿房,女客们已经都被送走了,不远处的偏殿房里传来女人的嚎哭声,太子妃所居的殿房前跪着好几名宫女与内侍! “殿下!”宫人们见太子和硕王过来赶紧福身行礼,“王爷。” 顾衡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又看了一眼传不嚎哭声的方向,皱眉跟着太子进了正殿房。 “殿下!”坐在榻上的太子妃听到太子来了,推开宫女站起来迎上去又跪下来!“殿下,臣妾无能,没能护住小皇孙,请您……” “孩子怎么样了?”太子懒得听太子妃的请罪,厉声地问小皇孙的状况! 太子妃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她身后跟着一起跪下的大宫女哽咽地道:“方才小皇孙的乳母跑来说小皇孙没了气息,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 殿内顿时响起低泣声,哭的人都是东宫的宫人和妃妾。不管真假,各个脸上挂着悲凄、抹着眼睛。 段玉苒一直站在一旁,顾衡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她,打量一番见妻子无事后,他只是眉头紧锁、双唇微抿站在太子身后。 听到小皇孙没了气息的消息,太子的身形晃了晃,顾衡连忙出手扶住了太子! “皇兄!” “你……你……”太子站稳后,红着眼睛怒指太子妃质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小皇孙出了事,你竟无动于衷!” “太子殿下,太子妃被小皇孙的乳母给撞折了手臂,也在等太医!”太子妃身旁的大宫女忍不住替主子辩解道。 “映芝!”太子妃喝斥多话的宫女。 太子咬紧牙,面目微微扭曲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妃,原本还作悲伤状低泣的妃妾与宫人们被这气氛吓得也不敢出声了。 “殿下!太子殿下!请您为良媛和小皇孙作主啊!”殿外传来妇人的哭叫声。 因为门帘子已经被扯掉了,所以门外的情况看得很清楚! 一名中年妇人由人搀扶着脚步不稳的走到门口,然后腿一软扑嗵就跪了下来,不嫌疼的用力磕着头!幸而旁边的宫女上前拼力阻拦,才没让那妇人磕得头破血流! 太子听到妇人的哭声,面目越发狰狞,在众人惊叫声中抬起腿一脚蹬在了太子妃的肩膀上! “啊!”段玉苒也没想到太子会当众施暴!看到太子妃被踹躺在地上,受伤的右臂再度先着地!她掩口发出愤怒地低叫! “太子妃!”宫女上前去扶太子妃,发现主子已经疼晕过去了! 段玉苒也上前查看太子妃的情况,当她看到瘦弱的太子妃脸上还挂着泪痕、下嘴唇已经被咬破的模样时,忍不住也掉下泪来!她转头怒瞪着双眼喷火、一脸怒容的太子!自己的丈夫一心支持与维护的未来储君就是这种混蛋男人吗? 顾衡也没想到太子会突然出腿,也来不及阻止!看着晕过去的太子妃和愤怒落泪的妻子,他的脸也黑了! 就算小皇孙真的是太子妃下毒手害死,还事情未查明并公布之前,太子都不应这么对待太子妃!当着妃妾与宫人的面踢了东宫女主人,这让太子妃以后怎么服众?这一脚踹得不单是踢掉了太子妃的脸面,太子脸上也是无光! 太子也看到了硕王妃对自己的鄙视与厌恶表情,他眯了眯眼睛握紧双拳。 “殿下!您要为小皇孙作主啊!”殿外又传来那妇人的哭叫。 太子冷哼一声,甩袖转身离开,与身形未动的硕王擦肩而过! 太子到了殿外命人扶起那个妇人,然后就直奔周良媛和小皇孙所住的殿房。 太子离开后,殿内的人才敢动作,小心的抬起太子妃给放到榻上,医女马上过去查看伤情。 有宫女上前扶段玉苒,却被顾衡挥开,双手一架把段玉苒半扶半抱的拉了起来。 段玉苒被太子的举动气得浑身发抖,顾衡来抱她时她竟有些抗拒! 顾衡手一收,紧紧的将段玉苒护在怀中,“别怕……” 段玉苒为了稳住自己的身体不再发抖,伸出手紧紧抓着顾衡的衣襟,咬紧了牙关! 太子到了周良媛那里,刘嬷嬷不便再在那里,就急匆匆的赶回来找自家王妃,却看到硕王正紧紧抱着王妃低声安慰。 “刘嬷嬷,去淑妃娘娘那里请一台辇轿,就说王妃身体不适,求个恩典!”顾衡看到刘嬷嬷后便沉声吩咐道。 “是,王爷,奴婢这就去!”刘嬷嬷脚不停的转身又急匆匆的离开。 贴身服侍太子妃的几名宫女小声哭泣地唤着昏迷的太子妃,听到段玉苒的耳中令她有物伤其类的心酸感! 顾衡不理会东宫里那些女人各异的视线,弯腰抱起僵硬的段玉苒往外走。 刚出了东宫内宫门,就看到安王急匆匆地带着两名太医赶过来。 “二哥!”安王(四皇子)看到顾衡抱着一个女人从东宫内宫出来。 安王抹着汗停下来,眼睛偷偷瞥了一眼被自家鬼畜二皇兄抱在怀里的女人。他身旁的两名太医则低头行礼。 “让太医进去吧。”顾衡微撇了一下头道,“太子妃受了伤,周良媛也有不适。” 毕竟是太子的后宫,安王不便随意出入,就由东宫内宫宫人引领着两位太医进去了。 看着太医颠着小跑被引领进去,安王才喘口气地问道:“二哥,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好端端的太子妃怎么会受伤?周良媛不就是今天庆满月的小皇孙的生母吗?怎么也不适了?真是一帮不消停的女人! 顾衡冷哼一声,不理安王的疑问,抱着段玉苒继续往外走。 “二……”安王被自家皇兄冷落,不免有些悲伤。 段玉苒贴着顾衡的身体,因他身上传来的力量与热力而渐渐稳定了心神。 “王爷,放……放妾身下来吧。”段玉苒勾着顾衡的颈子,不好意思地低声道。 顾衡未语,依旧抱着她一直走到东宫宫门口。 路上遇到的东宫宫人皆不敢抬头,垂首退至一旁避让。 “王爷,太子妃……”段玉苒有些担心太子妃。 “东宫的事由他们自己去解决,咱们不管!”顾衡冷冷地道。 段玉苒惊讶地从顾衡的颈窝处抬起头,看着他冷峻地侧脸。 事关东宫、太子,顾衡竟然说“不管”? 如果皇帝知道这件事,太子恐怕…… 不过,他说得也对,东宫如何、太子如何又关他们硕王府什么事呢? 段玉苒想到太子对待太子妃无情的丑恶嘴脸,甚至恶意的想着太子被废才好呢! 咸宜宫距离东宫并不是很远,刘嬷嬷很快便从淑妃那里借来了辇轿!与辇轿一起到达的还有三名内侍总管! 吴奎,皇帝身边正值重用的内侍总管,他的到来代表着皇帝已经知道东宫发生了什么事! 张元之,宸坤宫的内侍总管,他代表着卢贵妃来垂询东宫之事。 郑杨,咸宜宫的内侍总管,他则是代表淑妃来关心硕王妃的! 众内侍总管向硕王和硕王妃施了礼,仿佛都没看到硕王抱着王妃似的,面色非常平静。 “王爷,淑妃娘娘挂念着王妃的身子,特命奴婢随辇轿一块儿过来看看。若是王妃身体不适,可先移去咸宜宫暂歇,待太医诊治无碍后再出宫也不迟。”郑内侍上前躬身恭敬地道。 “有劳淑妃娘娘惦念了。王妃只是受了些惊吓,乘辇轿出宫回王府歇息即可。”顾衡对郑内侍还算客气地道。 郑内侍也不言,躬了躬身退至一旁,朝抬着辇轿的力士招了一下手,大力内侍就将辇轿抬了过来轻轻放下,然后垂立在侧。 “你们可听好了,稳当儿着点儿走路,注意点儿脚下!将硕王妃安安稳稳地送到宫门口去!不能出了任何差错!”郑内侍一转脸儿,就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训话给那四名大力内侍。 顾衡抱着段玉苒走到辇轿前,将人轻轻放下,然后摆手示意起轿! 三名内侍总管躬身相送。 待硕王和硕王妃走得远了,郑杨才甩了一下手里的拂尘、掸了掸衣袍转身准备回咸宜宫。 “郑公公,您不进去啦?”宸坤宫的张元之见郑杨要走,尖声尖气地问道。 郑杨站下回头看了一眼张远之,嗤笑一声道:“淑妃娘娘只派咱家过来送辇轿和探问一下硕王妃,这差事办完了,咱家也该回咸宜宫向淑妃娘娘复命去了。告辞!” 郑杨走远后,张元之冷笑一声,心道:装什么缩头乌龟!就不信你们咸宜宫不暗中打听东宫的事! 再一转头,张元之发现皇帝身边的吴公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东宫去了!他心下一急,赶紧也提袍摆迈进了东宫宫门! ** 顾衡并没有跟着段玉苒一起回王府,而是将妻子送上马车,交待刘嬷嬷和碧珠好好照顾王妃后,他又进宫了! 段玉苒回到王府后觉得精神不济,云珠和碧珠服侍她净后更衣后,马上派人去请颜大夫入府。 颜大夫来得很快,请过脉之后劝段玉苒不可心情起伏太大,最近也不要太劳神。 送走颜大夫,婢女服侍段玉苒回里间小睡休息,云珠拉着碧珠出来询问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王妃会有不适的感觉。王爷怎么没跟着一起回府? 碧珠并未跟着进宫,而是在宫外候着,所以并不知道东宫发生的事。云珠问她,她也只是摇头,但说刘嬷嬷可能知情。 二人去问刘嬷嬷,却被瞪了一眼,得了句:宫里的事少打听! 云珠和碧珠先是气得背后骂刘嬷嬷,但随后又惊觉——宫里怕是真的出事了! 段玉苒睡到日落才起,整个人还是有些恹恹的,云珠询问其晚上吃什么,她却感觉没胃口! 有着身孕,即使没胃口也是要吃些东西才行,云珠让婢女去厨房传了清淡的几样菜和小米粥送来。 坐在桌前,段玉苒看到一碗清冽的汤,汤面上撒着细碎的葱花和菜叶,汤底好像是肉块儿……熟悉的味道飘进鼻子里,她有点儿不太相信地瞪大眼睛靠近汤碗。 云珠赶紧用汤勺盛了一小碗汤,再捞了两块肉,将小碗放到主子面前。 段玉苒拿起汤匙搅了搅,那股熟悉诱人的味道更浓更清晰了!再试着凑到嘴边喝了一小口…… “牛肉汤?”段玉苒低呼出声,抬头看向屋里的刘嬷嬷和云、碧两名婢女。 大荣律法中有一条是禁止私杀牛、售卖牛肉!即使是老牛,不能再耕作,也需上报批准后才能宰杀。所以,牛肉可以说是极其金贵的肉类。 穿越过来后,段玉苒也只吃到过一次牛肉!那是住在平城时,乡下的族人宰杀老牛,包了一块肉送给三老爷一家。 今次再喝到牛肉汤的香美味道,段玉苒的口水都泛滥了! 顾不上许多,段玉苒欢快的用牛肉汤泡饭,就着清淡的小菜美美的吃了两碗!还将汤底的牛肉细嚼慢咽、极为不舍的吃掉! 吃饱喝足,段玉苒觉得自己的肚子好像圆了两圈! 待东西都撤下去后,段玉苒才想到问婢女怎么会有牛肉。 云珠笑道:“是王爷命许大总管从外面买到的,听说费了好大的劲才买到的小牛……” 说到这儿,云珠猛的意识到在主子面前不能说腌臜、残忍的话,就打住不说了。 难怪牛肉那么嫩,原来是小牛肉,段玉苒心底念了几声佛号。 虽然上一世吃牛肉的时候从来也没考虑过太多,这一世吃顿牛肉也没必矫情的不安。但怀了身孕之后,段玉苒就忍不住也信这信那起来!不希望给未出世的孩子带来任何不好的影响。 -本章完结-   ☆、189.毒妇 到了很晚,快至宵禁时,顾衡才从外面回来。 段玉苒听了婢女的禀报后才安心睡去。 次日,段玉苒还未起身,顾衡已经收拾妥当去上朝了。 坐在铜镜前,段玉苒想着自己要不要进宫去一趟。 昨天发生的事还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太子那无情的一脚令她想忘也忘不掉! 当着众人的面,太子都会如此待太子妃,那人后呢? 吃完早膳,段玉苒将刘嬷嬷留在了屋内单独问话。 “昨日周良媛那边是什么情况?”段玉苒问道。 刘嬷嬷垂首谨慎地道:“奴婢过去时周良媛已经晕了,小皇孙被安置在西厢。奴婢为了避嫌,并未进去细看。” 段玉苒的捻了捻手里的玛瑙佛珠,抬头又问道:“到太子妃殿前哭嚎的妇人是谁?” 太子是听到那妇人的哭喊后怒极给了太子妃一脚,之前虽生气却也没动手! “回王妃,那位是周家太太,周良媛的母亲。周良媛的父亲是京中六品官员,昨日给小皇孙办满月宴,太子特意恩准周太太进宫看望周良媛。”刘嬷嬷道。 段玉苒弯起一侧嘴角冷笑,她也猜到那妇人应该是周良媛的亲人,宫中婆子断也是不敢那么做! 也许自己是顾衡的正室嫡妻,虽然也明白古代的妾室是合法的存在、有的也并非自愿为妾,但段玉苒还是不知不觉的偏向太子妃!最主要是太子根本不给太子妃解释的机会,也没有查明到底小皇孙的死因是什么就给太子妃定了罪!假如真的是被人害死,就一定是太子妃吗?为什么太子会先入为主的怀疑自己的妻子? 段玉苒不觉得小皇孙之死与太子妃有关系,因为太子妃想对这个小皇孙动手,完全可以挑任何时间去作,没必要在满月宴这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皇宫里因为个小灾小病就夭折的皇子皇孙实在太多了!谁又知道每个夭折的孩子背后到底是不是有黑手! “王妃,您现在有着身孕,多关注着些自己的身子才是正理。东宫的事儿,您还是不要费心的好。”刘嬷嬷劝道。 段玉苒垂下眼帘,刘嬷嬷的劝告倒是和昨天顾衡跟自己说的差不多! “嬷嬷多虑了,我也并不想管,只是问问罢了。”段玉苒叹息地道,“只是觉得太子妃可怜,平白无故挨了太子那么一脚。以后他们还怎么做夫妻,太子妃在太子的妃妾们面前还能有威严吗?” 如果顾衡踢了自己的一脚,别说还会作夫妻了,没准儿自己一怒之下跳起来一刀捅死他都有可能!当然如果有那个能力的话!即使没那个能力,也要找机会踢回来! 段玉苒摸了摸脸,为自己的超级报复心理感到讪然。 “太子妃是不是无辜,现在还不能断定。不过,即使太子妃当着东宫妃妾与宫人的面被太子蹬了一脚,日后只要太子妃不被废,那些人也是不敢在她的面前造次!”刘嬷嬷轻嗤地道,“太子妃是皇帝赐婚给太子的元妃,太子妃的废立与皇后的废立相似,可不是由着太子殿下的喜好决定!” 从刘嬷嬷的话语中,段玉苒听出这位老嬷嬷对太子也是有几分不屑! 刘嬷嬷又中叮嘱段玉苒不要将昨日东宫发生的事告诉云珠和碧珠两婢知道,这也是为了她们好。 段玉苒明白,宫中秘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秘密知道得多了,会不长命! 经刘嬷嬷劝说后,段玉苒便将东宫的事暂放一旁,继续计划着北漠之行要带的东西。 午膳前,下人来报安王妃拜访! 段玉苒连忙命人将安王妃请起来,二人关在屋子里低语了半个多时辰,安王妃离开时脸色惶惶不安。 ** 一连三天,顾衡都是早出晚归,夫妻二人明明住在同一座王府里,竟没碰到过面! 终于在第四天午后,顾衡拖着疲惫的脚步进了正院。 段玉苒听婢女报王爷回来了,就赶紧放下手中的事等候。 顾衡进了屋子后就挥手让婢女们都退了出去,自己则走到榻旁无力的栽倒在上面! 段玉苒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看着躺在榻上,一只手臂挡在眼上的顾衡。 东宫小皇孙在满月宴上出事的事并未传出,宫外仍然风平浪静,各府的邀约帖子依旧不断的送上来! “阿衡,你怎么了?”段玉苒坐到榻边上,一只手搭在顾衡的身上,担心地问道,“东宫的事……” 段玉苒还是很心塞!东宫出事,结果把她的丈夫搞得又累又烦! 顾衡静默了一会儿移开手臂,然后挺身坐起来,歪头与段玉苒对视。 他又瘦了,段玉苒心疼地想。 自从顾衡开始慢慢变瘦后,段玉苒就发现他几乎没有胖回去过!特别是兵营半年艰苦的训练,将他彻底打造成了肌肉结实、身材修长有料的男人!但那是健康的瘦,这种因劳心劳力的消瘦却是不健康的! “父皇责罚了皇兄。”顾衡淡声地道,“也收回了监国权,昨天起奏折就又都送回父皇的御书房了。” 之前太子监国时,朝臣的奏折都是送到太子的外书房。 活该!段玉苒心中冷笑,对太子没有半点儿同情! “想必皇上对东宫发生的那件事也很不高兴,所以才会有此决定吧。”段玉苒不想因为太子而破坏夫妻感情,顾衡敬重太子这个兄长,当然也不会愿意听到有人说太子的不好,所以她只好虚情假意、装模作样,掩下心中对太子的厌恶! 顾衡抿唇不语,盯着段玉苒看了良久。 段玉苒被顾衡看得心底发毛,想着自己是不是装得太明显?或是对太子受罚感到高兴的心思流露出来了? “阿衡?”段玉苒不解地回视顾衡。 顾衡长臂一伸,将段玉苒轻轻搂到怀中,长长地叹息一声。 “小皇孙并不是被人害死的。”顾衡轻叹地道,“周良媛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入东宫多年也未曾有孕。小皇孙在她腹中时便多次有小产的先兆,皇兄很是宠爱周良媛,自然命太医极力保住这个孩子。虽然汤药、补药不断,但小皇孙还是提前一个多月出生,并且胎里带着不足。” 原来是胎里不足加早产,这样的孩子在这个时代的确极易夭折。可那天听周太太的哭喊,仿佛小皇孙是被人害死的似的,不然喊什么“作主”之类的话! “那太子妃是无辜的,太子错怪了她?”段玉苒忆起刘嬷嬷说过太子妃未必无辜的话,心中存疑。 顾衡用下巴蹭了蹭段玉苒的额头,另一只手轻覆在段玉苒的小腹上。 “其实,小皇孙在满月宴头一日晚上……就不好了。”顾衡喉间像梗住了似的停顿一下,才沙哑着声音说道,“周良媛和乳母早看出小皇孙怕是不行的症状,却没有叫太医到东宫救治……” 顾衡说到这里,就有点儿说不下去了,只是搂紧了段玉苒的肩膀往自己怀里扣。 虽然话没说完,但段玉苒也猜到了真相! 周良媛想利用自己这个先天不足、注定活不久的孩子设计陷害太子妃,所以才在满月宴那天上演了一出大戏!刚满月的小皇孙有这样一个狠毒的母亲,也是投错了胎! “那孩子是头一晚便……”段玉苒心底酸楚,长叹一声。 “没有,据小皇孙的乳母招认,孩子在满月宴当天清晨还有气息,只是已经极为微弱。”顾衡的声音里透着沉痛。 怪不得那乳母抱着孩子给大家看时急匆匆的样子,安王妃还说乳母抱孩子太紧了,怕是不好……原来那个时候小皇孙可能就已经不行了! 周良媛真是狠!连自己的孩子也能利用,也可以成为自己争宠的垫脚石! 段玉苒感觉到顾衡身体的僵硬,伸出手臂也紧紧环住他。 “玉苒,咱们的孩子一定要好好的抚养!即使他体弱多病,咱们也不能放弃,宁可寻遍大荣……” “呸呸!胡说八道什么呢!” 前一刻还为小皇孙成为东宫女人争斗牺牲品而唏嘘难过,下一刻顾衡就开始乌鸦嘴咒自己的孩子不健康,段玉苒都想揪他的嘴! “我们的孩子一定胖胖壮壮的健康!才不会得病!”段玉苒仰起头瞪着顾衡道,“说一遍!” 顾衡愣了愣,然后愧疚地将段玉苒对孩子的美好祈盼重复了一遍! 看着顾衡重复完自己的话后,他紧锁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开,脸上的阴霾消散不少,段玉苒弯唇笑了笑。 抬手用手指使力揉开他眉心的结,再滑过他因消瘦而显得有些高的颧骨,段玉苒心疼地道:“得好好给阿衡你补一补了,瘦成这副模样,一点儿也没有胖胖时好看!” 顾衡笑着抓住段玉苒的手凑到唇边轻吻,“胖了怕配不上你。” 段玉苒不想再问关于东宫或皇宫里的事,她希望硕王府和有自己在的地方,是顾衡能安心歇息、放下责任的地方。 -本章完结-   ☆、190.都是聪明人 听说小皇孙在满月宴那天出事,太子和太子妃闻讯悲恸!太子妃还因急于去看小皇孙而不慎摔伤!至今只能卧榻休养! 身体刚刚恢复的皇帝体恤太子失子之痛,便收回了监国之权,命太子在东宫好好休息,不必操心国事! 宫里的孩子不好养活,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但小皇孙之前还被抱出来让到东宫道贺的人看,回到周良媛那儿就没了气息,不查个明白难以堵住悠悠众口!为免生出不堪的流言和令宫中人心惶惶,皇帝命人尽快的查清事实!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个差事会落在代理后宫事的卢贵妃身上时,皇帝却命硕王办理此事! 后宫里发生的事交给一个在宫外开府的亲王来办理,难免令人疑惑。但谁又敢质疑皇帝的命令呢! 更令所有人震惊的是,硕王仅用两天的时间就查清小皇孙之死的真相!原来是小皇孙先天胎里带着不足,满月宴前便有了不适症状,周良媛与乳母隐瞒下来,想借小皇孙出事嫁祸太子妃! 用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去争宠,这个周良媛真是个心肠歹毒的妇人! 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七八天,周良媛被关在了暴室狱里,小皇孙的乳母已被处死!周良媛的家人也获了罪! 看似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除了替那个刚满月便殒命的小皇孙唏嘘几声外,宫中又恢复了平静。 暴室是后宫里传说中的可怕去处! 如果在冷宫和暴室之间选择,获罪的妃嫔更愿意后半辈子在冷宫中度过,也不愿意被扔进暴室狱! 周良媛缩在骚臭味儿刺鼻的殿房一角,紧紧揪着身上那件石榴红色的披风。 太子妃给了她恩典,还特意派身边的嬷嬷到暴室叮嘱了那几个负责看管的宫嬷嬷,让她们不要夺了周良媛身上那条披风。因为周良媛刚出月子,身子还很虚弱。 宫里人都知道周良媛为了陷害太子妃,竟舍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手!这种毒妇没被一杯毒酒、或一条白绫赐死,算是对她的仁慈!太子妃还顾念这毒妇的身子,真是个良善的人! 又到了晚上放饭的时间,每个破窗破门的缝隙中都伸出惨白手臂和黑乎乎的破碗…… “哟,这顿还不吃啊?”门外负责分饭的老宫女用木勺子敲了敲门板,嘲讽地道,“准备饿死是吧?要是这样的话,从明儿早上起可就在你这儿不停了啊!” 周良媛被关起来两天两夜了,刚出月子的身体还很虚弱,但她只看过一眼那馊水似的饭菜和发霉的馒头,就恶心得哇哇吐!悲伤与绝望令她暂时感觉不到饥饿。 老宫女拎着木桶离开了,嘴里还骂骂咧咧不休。 周良媛屈着膝,将自己团缩在披风里,啜泣地低语着,“太子……殿下……殿下……” 太子殿下一定不会弃她于不顾的!也一定原谅她一时鬼迷心窍的愚蠢作法!她真的不是想害死他们的孩子,而是小皇孙真的回天乏术了!那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就像着了魔似的想利用这机会扳倒太子妃!可是…… 想到硕王狠戾的视线和唇角阴冷的笑容,周良媛的心就冰冷一片! 谁能想到皇上会派硕王查办小皇孙之死的事呢!男人的心还是比女人狠的!小皇孙的乳母当着她的面被拔掉一片片指甲、一颗颗牙齿,周良媛吓得晕了过去! 可硕王不允许她晕过去!用泡了冰块的水泼她!用竹签子扎她的手指!她痛苦的哀嚎,喊着“太子殿下救命”,可硕王却嘲弄地告诉她:你做的蠢事险些害死太子,又有什么脸求他来救你?现在最想你死的人,正是太子!她听了心碎欲绝! 乳母招认了所有的事,画过押之后被拖出去打死!硕王还命人架着她出去亲眼目睹了被打得血肉模糊、死不瞑目的乳母由宫人用一块破幔子随意裹了裹就拖出去的情景!地上那长长的血迹和拖痕深深印在周良媛的脑海里,怕是至死难忘!她以为自己的下场会和小皇孙的乳母一样,硕王却说太子妃给了她恩典…… 于氏!那个女人还是笑到了最后! 腹部的坠痛令周良媛倒在地上,她瞪着洒进月光的门上栅格,心里仍不放弃希望!毕竟硕王妃当初也被关进暴室过,最后却还是放了出去!太子殿下会原谅她的,会来救她出去…… ** 东宫太子妃居住的殿内,晚膳刚刚撤下去,太子妃由宫女服侍着歪靠在大迎枕上。 那日摔伤了右手臂,又被太子蹬了一脚,太子妃右半边身子竟伤得动不了!轻轻动一下便疼得直冒汗!缓了五六天后才终于可以坐起身了。 “娘娘。”大宫女映芝捧着一盏炖盅走过来,“燕窝炖好了。” 太子妃受了委屈,皇帝下了口谕命太医好好医治,还赏了一匣子上等燕窝给太子妃补身子! 好似宫里的贵主儿们吃个燕窝并不算什么,但不同位份享受的份例不同!燕窝又是好东西,并不在份例之内,想吃就得自己掏银子买!手头不充裕的、吃不起燕窝的妃嫔可是不少!但像淑妃、卢贵妃那种份例高、手头也不缺钱、还时常有人孝敬的妃嫔,天天拿燕窝漱口也不稀奇! 太子妃以前吃燕窝也不觉得怎样,因为硕王时不时往东宫送吃送用、还送银钱,使得东宫的日子过得并不拮据。但自从太子妃收回那三家铺子、并经营得一塌糊涂后,东宫进项就少了起来,在银钱使用与打点上就得算计着来了! 周良媛有孕时,太子就曾跟太子妃说过,给周良媛每日炖一盏燕窝补身子。太子妃咬咬牙,从私房中贴补银子买了燕窝供周良媛吃,结果那贱.人还跟太子说什么太子妃给她用的燕窝品质不好,是次等品! 太子妃张开口,缓缓吞下汤匙中的燕窝,滑润的口感令她满意的弯起了嘴角。站在一旁的映芝用帕子轻拭了一下太子妃的嘴角,又用眼色示意跪在脚踏上端着燕窝的宫女再喂一勺。 一盏燕窝吃完,宫女服侍太子妃漱了口。 “太子可用过晚膳了?”太子妃斜眼看着得用的大宫女,弯唇问道。 “回娘娘,内侍万顺子传话回来说,太子殿下并未用晚膳。今天一天也只午膳时吃了半碗粳米饭、一个鸡蛋虾仁儿馅的包子而已,其他的菜几乎都是原封未动的撤了下去。”映芝道。 “哼。”太子妃冷笑一声,随即又因牵扯到肩上的伤处皱起眉。 躺在床上不能动的那几天里,太子妃每次感受到身上的疼痛时,对太子就恨上几分!即使周良媛被扔进了暴室,过着求生不能、求生不得的悲惨日子,也不能抹去太子妃心中浓浓的恨意! “皇长孙来给太子妃请安了!”外面传来宫婢禀报道。 太子妃精神一振,急切地道:“快让他进来!” 帘子被掀起来,皇长孙顾沐铮从外面走了进来。 今年九岁的皇长孙有些胖,眉眼与皇帝和顾衡有几分神似。安王和宁王曾开玩笑地说顾沐铮的模样简直就是小时候的硕王! 皇帝虽对太子不怎么样,但对这个皇长孙却很是喜爱,时常会将长孙叫去御书房考问几句,还会时不时赏些东西下来给长孙。太子妃对儿子能得皇帝的喜爱,心中甚是安慰。 “儿子给母妃请安。”顾沐铮拱着手,像模像样地给太子妃行了一礼,圆圆的肚子挤出两坨肉来。 自从太子妃受伤不能起身那日开始,顾沐铮就坚持每天过来给母亲请安,令太子妃及其身边服侍的宫人都很感动。 “今天看着母妃的气色好多了。”顾沐铮端正地坐到宫女搬来的椅子上,圆脸上略带喜色地道。 “是啊,母妃是好多了。”太子妃慈爱地望着儿子,笑道,“晚膳可是用过了?” “用过了,皇祖父还赏了条鱼给儿子。”顾沐铮答道。 太子妃的脸上笑容更大了,“你皇祖父疼爱你,但你切不可因此而生骄,要更努力的读书才是。” “儿子晓得了。” 母子二人气氛温馨地聊了一会儿,顾沐铮便起身告退回自己的殿房去练字。太子妃又叮咛他不要太辛苦,注意身体与眼睛等等。 顾沐铮跪安退了出去,太子妃脸上的笑容也随着儿子的离去而渐渐淡了。 “皇长孙真是越来越优秀了。”映芝称赞地道,“皇上好像也越来越喜欢皇长孙了呢。” 太子妃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缠着布条、用薄板固定着的右臂。为了儿子的未来,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映芝的视线也落在了太子妃受伤的右臂上,不禁心疼地低声道:“下次娘娘可别这么冒险了。您的身子可比周氏那贱婢金贵多了!皇长孙还需要您呐!” 太子妃闻言自嘲地笑笑,“戏不作全套,又怎么能让那些聪明人相信呢?不过是伤了一条手臂、挨了一脚的小事罢了。” 映芝还想劝几句,但看着太子妃的病容,又咽了回去! 周良媛不知道自己身边有太子妃安插的眼线,她那些小动作早就被报到了太子妃的耳中! 小皇孙先天不足,撑到快满月时就已经要不行了!但周良媛不但不请太医给小皇孙看诊,还和乳母将小皇孙遮遮掩掩,这些举动背后在预谋着什么很容易猜到! 太子妃干脆就将计就计,将周良媛这根肉中针彻底从东宫铲除!周良媛以为这么闹一闹,引得太子将小皇孙的死怀疑到自己的身上,旁人就真的信了?真是太天真了!最后还不是将自己及自己的家人都搭了进去! 周良媛算准了太子对她的宠爱、对小皇孙的喜爱,也认为旁人就算再猜也猜不到她这个亲生母亲会利用自己孩子的性命来争宠!最好的结果是扳倒太子妃,即使皇家不废了太子妃,从此太子也不会再理太子妃!将来太子登基,又怎么会立一个谋害自己子嗣的毒妇当皇后呢?到时候皇后之位……最差的结果是洗清了太子妃,查出小皇孙是死于先天不足,大家也只会同情她这个生母,太子殿下也会更怜惜她! 可周良媛却错算了皇帝对东宫的关注、对太子的严苛!也忽视了硕王的精明与厉害!她自以为这件事只会令太子妃身败名裂,却不知道皇帝会更加厌恶太子!她以为这件事是东宫的事,却不知道硕王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太子的人!现在太子也一定郁闷和恼火被自己的真爱狠坑了一把吧! 太子妃越想越觉得高兴,连躺下来准备睡觉时,都会忍不住唇角上翘! ** 皇帝收回执政大权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几个封王的儿子划封地!并下旨命他们择日就藩! 圣旨一下,安王、宁王高兴得恨不能放几挂鞭炮庆祝!吴王和陈王都只有十四五岁,也没有大婚,但皇帝也让他们先去就藩,待选定合适的王妃人选后再赐婚! 楚王和英王都白了脸,他们是不愿意离开京城就藩去的!卢贵妃知道圣旨的内容后,便病倒了。 不管卢贵妃那边怎么折腾,真病还是假病,安王和宁王便开始着手准备在封地建府的事了! 安王妃抽空又去了一趟硕王府,她是特意来向硕王妃道谢与告别的。 “多亏听了您的意见,才没怕事的将真相隐瞒下来。”安王妃羞涩地道,“知道您忙着准备北行的事,怕是在离开前也不得再见面。可待您和硕王归来后,怕是我们也已离京就藩。所以,就提前过来道个别。” 段玉苒看着年纪比自己还长两岁的安王妃,微笑地道:“那ri你与宁王妃都看出了蹊跷之处,只是有顾虑和担心才拿不定主意说是不说。我也不过是给个提议,还是你心善才将疑虑说了出来,太子妃该谢谢你才是。说到道别……想不到皇上竟这么快让几位王爷去就藩。” 安王妃掩不住脸上的喜悦道:“之前我家王爷与宁王便请旨要去就藩,只是皇上龙体欠安,贵妃娘娘那边又舍不得楚王与英王,才迟迟未有旨意下来。现在皇上已经大安,下了这样的旨意也是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那为什么圣旨里没有写上让硕王就藩的只言片语?是因为顾衡要去北漠办差事,等回来再下旨命硕王就藩? 段玉苒小小的郁闷了一下。 安王妃又坐了一会儿,聊了一些宫中的事后才告辞。 太子妃养病、卢贵妃病倒、周良媛被关进暴室……后宫还真是处于多事之秋的状况!郑淑妃暂时接管了后宫事务,才使得后宫没在这个时候出什么乱子。 眼看出发在即,应国公府太夫人那边派人来请硕王妃过府一叙。 段玉苒对郑老太太有着感激与敬重,所以那边派人一说,她想都未想便应了下来。 应国公府现在是世子夫人在执掌中馈,二太太段嫣已经完全撒手不管了,一心服侍婆婆和吃斋念佛。 郑老太太依旧很精神,看到段玉苒时笑米米地拉着她的手亲切地说话儿。 郑老太太将段玉苒请来是为了给身在北边驻守的儿子——应国公带些东西! 应国公奉旨驻守北边,已经是五六年未归京了!作为手握兵权、驻守一方的大臣,应国公将老母亲、嫡长子及其他家人都留在了京中作为皇帝的“人质”!而他也是无诏不得回京,否则以谋逆罪论处!一家人就这样生生被分开了许多年,母亲思念儿子、儿子不得在母亲膝下尽孝! 郑老太太只是有几件做好的衣衫和一封信要给应国公,段玉苒自然是愿意帮这个忙的! 约好应国公府送东西的时间后,段玉苒又陪着郑老太太聊了一会儿国公府里几位小姐想看人家的事。 自从嫁为人妇后,段玉苒就不必再在别人议论亲事或婚事时装娇羞的避开了。虽然她对那些贵公子们并不了解,但听郑老太太一家一家的说也觉得挺有意思。最主要是可以借机知道一些世家、勋贵、官员的多方面信息,也是个学习的过程! 待郑老太太有了倦容,到了该休息的时候,段玉苒便起身告辞了。 这次还是郑二太太段嫣送段玉苒出来。 “你有着身孕,路上可要多加小心。”郑二太太叮嘱段玉苒道。 “姑母放心,王爷请了颜大夫与我们同行。”段玉苒微笑地道。 郑二太太点点头,看着因怀孕而脸颊又圆润了许多的段玉苒,心里不禁再次叹息。 当初自己真是鬼迷心窍、自视太高,觉得段玉苒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可现在人家成了硕王妃,也为硕王怀了子嗣,而自己的儿子还是光棍一条,自己的孙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呢! 后悔!真是后悔啊!其实四姐儿配自家儿子还是挺合适的! -本章完结-   ☆、191.合作 应国公府之行后,段玉苒又去范府和忠勇伯府告别,还抽空进宫去看望了养伤的太子妃和管理后宫事务有些繁忙的淑妃娘娘。一时间,硕王妃竟有些忙碌。 这一日,京中的盛隆钱庄如往常一样开门迎客,时值午后最易困乏之时,钱庄内来了一位穿着蛋青色直裾锦衣的男子。 “这位爷好,您是存银、还是兑票?”昏昏欲睡的柜台伙计,眼角瞥到有人进来马上就精神起来! 男子走到柜台前,从袖袋里摸出一张黄色的纸放到桌上推给伙计,并未说话。 伙计愣了一下,心想这位爷架子还真大,连话都懒得说! 拿起那张与银票纸质和颜色皆相似的纸打开,伙计扫了一眼后就神色肃穆,朝柜台前的男子鞠了一躬道:“这位爷请稍后,容小的去请掌柜过来。” 伙计唤了一声在后面暂休的同伴出来顶替,便拿着那张纸闪到了后面。 不一会儿,那个伙计就请来了钱庄的掌柜。 钱庄的掌柜看清男子真容时赶紧上前施了一礼,“原来是魏爷,店里伙计有山不识泰山怠慢了您,还望恕罪。” “无事。”魏爷淡淡地点了一下头道。 “魏爷请随小人到后面暂坐,您这笔钱得准备一会儿。”掌柜客气地躬身道。 “好。”魏爷也没什么犹豫,跟着掌柜进了后面。 穿过一条不长的走廊就到了钱庄的后院,掌柜将魏爷引入一间宽敞朝阳的屋子就退了出去。片刻之后,就有钱庄打杂的仆役奉上茶水。 魏爷端起茶水慢条斯理的喝了两口,不禁挑眉讶异:竟是上等贡茶! 坐了约一刻钟的时辰,钱庄掌柜陪着一位玄色衣袍的男子疾步而来。 玄衣男子一进屋,魏爷便站起来拱手行礼,“王爷。” “侯爷不必多礼,请坐。”顾衡示意齐远侯魏辰阳落座。 魏辰阳也不客气,收手后坐回原来的位置。 这次钱庄掌柜亲自给硕王顾衡端茶送水,顺便将齐远侯桌上的茶水也换过。退出去时将门轻轻的带上。 顾衡的眉头微锁,脸上挂着思索之色。 “让侯爷久等了,下朝后本王去东宫耽搁了一些时间。”顾衡歉意地道。 “王爷事务繁忙,微臣可以理解。”魏辰阳客气地道。 顾衡对齐远侯道:“侯爷,咱们也不必太客套了,省得说话累。” 魏辰阳犹豫了一下,才道:“是。” 顾衡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润喉,才将话题转到正事上。 “那个石氏怎么样了?”顾衡放下茶碗,抬眼看着齐远侯问道。 魏辰阳眉头一皱,淡声地道:“是个沉得住气的。” 石氏,即石秋茗!齐远侯府那位长得肖似段玉苒的姨娘!她偷偷有了身孕后被齐远侯府大小姐魏倩一碗堕胎药给落了胎,之后便被齐远侯下令关在小院中幽禁起来! “哼,不然她怎么会经过千挑万选,然后送到侯爷的身边呢?”顾衡嘲弄地笑了笑。 魏辰阳瞥了一眼顾衡,轻声苦笑。 顾衡轻咳了一声,觉得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好,又端起茶来抿了一口。 任谁知道与自己妻子容貌相似的女子被另一个男人收作妾室、那女子还有了身孕这种事后,心里都会膈应的吧! “本王即将启程去北漠,京中的事也是鞭长莫及了。”顾衡皱眉叹气地道,“本王知道侯爷你想作纯臣,并不想偏帮任何一位对帝位有野心的皇子。但现在是有人算计到了你我的头上,就是你想避也避不开了!” 石秋茗的父亲曾是卓州某县的县令,因得罪了上峰而被揪住一件小事陷害。当时石县令是被冠以渎职之罪罢官,并被罚了银子、还打了二十板子!被抬回家第二天就咽了气!至此,石秋茗的母亲便带着儿女艰苦度日。她与魏辰阳是在市集上巧遇,当时石秋茗正被几名混混调戏,魏辰阳惊鸿一瞥下以为遇到故人,便出手相救…… 时至今日,顾衡和魏辰阳都在猜测,石秋茗当初的目标到底是硕王,还是齐远侯!只是顾衡为了段玉苒而提前回京,没有与石秋茗碰面! “本王只希望侯爷如果发现石氏再有所动作、或是查出她背后的主使者时,能不吝于告知本王!”顾衡面上带笑,声音却微冷地道,“侯爷应该知道本王在气恼什么!” 那个石氏长得谁都可以,唯有长得像段玉苒就触了硕王的逆鳞! “请王爷放心,那个人我也不会放过!”魏辰阳冷笑地道,“现在京中各府皆知我与王爷交恶,背后主使者定以为自己的计谋已经得逞!待王爷北行,我便故意命人对石氏的看守放松一些,看他们下一步还要做什么!” 上一次在齐远侯府那一场架虽说在计划之外,但的确也带来了不错的效果! 当时在场的人并不知道硕王与齐远侯为何打了起来,都以为是硕王气恼齐远侯的妾室冲撞了自己的妻子,过于恼怒才先动了手。还被戏传为“冲冠一怒为红颜”! 但事实真相却是,硕王的侍卫发现了石氏暗中给什么人传递信息,还发现石氏的相貌竟与硕王妃非常相似!柳侍卫将此事告知了硕王!硕王恼怒之余便找到齐远侯对质此事,齐远侯先是尴尬自己的秘密被硕王揭穿,随后便是震惊石氏竟是别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细作! 石氏做事很谨慎,在没得到上一封信的回复前,她便不再有任何动作!齐远侯暗中派人盯住石氏的一举一动,发现她经常去那个墙上的石洞内找什么东西,却无果失望而返!若不是这样监视石氏,还真是难以发现她有问题! 为了引出石氏背后那个主使者,硕王和齐远侯决定演一出戏!但原本只是想利用段玉苒去齐远侯府应约的机会,硕王也去侯府走动,然后寻个理由故意与齐远侯作出翻脸的样子!石氏知道后也许会为了邀功而再暗中传递密信,他们只要等着抓住来取信的人、或跟踪取信的人,就差不多能寻到幕后主使者!只是中间出了意外,石氏竟然有孕了!硕王一时怒火攻心,就对齐远侯饱以老拳…… “如果石氏没被看作死棋弃子,他们早晚还会有所动作!”顾衡道。 魏辰阳沉默不语,他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思及过往,心中不禁有些苦闷!当初自己真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将石氏留在身边吧! 半晌,魏辰阳抬眼望着顾衡道:“东宫发生小皇孙那件事后,皇上已经卸了太子监国的权力,王爷又要远行。难道就不怕您走后,朝中和宫中生变?” 虽说皇帝命已经封王的皇子们尽快就藩,但毕竟是没规定期限!若是在硕王离京这段期间,心存野心的皇子想作些什么小动作,太子恐怕是无力还击! 魏辰阳并不是替太子担心,只是他很好奇硕王真的就这么“放心”的离开? 顾衡弯唇笑了笑,回视着魏辰阳道:“有忠勇伯和侯爷这样的忠心臣子辅佐父皇,本王有什么可担心的?” 魏辰阳挑挑眉,不知顾衡这是故意曲解自己的问题,还是真的不怕卢贵妃等人暗中使什么手段! “侯爷那是什么眼神,莫非怀疑本王对父皇的忠心?”顾衡笑问。 “不敢。”魏辰阳垂下眼帘道,“如果石氏之事再有进展,我会派人将消息送至盛隆钱庄。” “有劳侯爷了。”顾衡站起身朝魏辰阳拱手道。 魏辰阳亦起身还礼。 “说来,本王不应该管到侯爷的后宅去,侯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更由不得本王限制。”顾衡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皮笑肉不笑地道,“但本王实在不想再看到石氏之流的女人出现!” 魏辰阳涩然,拱手道:“请王爷放心,辰阳记下了。” 那种错,犯过一次就够了! ** 硕王去北漠的队伍出发这天,上京城内格外热闹!百姓们站在街道两旁伸长脖子等着那支队伍的出现! 虽然是打着去北漠乌突利购买良驹、两国进行边境交易的旗号,但政治敏锐度高的人都窥得出这是一次“出使”之行!所以,各府才会削尖了脑袋要把自家的子孙塞进队伍中去!像乌突利那种边境小国,其实就是部落聚居,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若此行顺利,皇帝必会封赏,相当于给自家子孙镀了一层金,将来谋差事、捐官也是资本! 段玉苒乘坐的马车在王府门口等候,她并未随顾衡进宫聆听皇帝的教诲,而是等着与出发的队伍汇合。 待北行的队伍从宫中出来,在各府亲人关切、百姓的注目中行进时,那些儿郎们一个个骑在马上将背挺得笔直、脸皮绷得死紧,作出高冷状! 段玉苒乘车的马车半路插进来,队伍之首的硕王勒马绕到车旁,隔着车窗帘子与妻子低语了几句,才重回队伍之首。 这一幕看在女人们的眼中,别提多羡慕了! 是哪个混蛋传言硕王是胖子的?明明是个高大威武、英俊不凡的男人好吗! -本章完结-   ☆、192.沣城 五月的天气正是风和日丽时,硕王一行二十多人并没有吃多少苦,也没遇到想像中的危险,用了二十一天的时间便到达了沣州府。 沣州府是大荣的北边境州府,应国公郑盛铎便是奉命驻守于此。 硕王一行还未进沣州府的主镇沣城时,知府安一杰便带人出城相迎。 沣城驿馆早在一个月前就重新整修过了,连被褥都拆洗晾晒得干干爽爽!使得原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面对脏乱差环境的京中子弟们欣喜不已! 因为事先知道硕王是携硕王妃同行,而且硕王妃还有孕在身,所以沣城中有位想讨好硕王的富户便将自家一处宅子腾出来,准备献给硕王与硕王妃暂住,便请安知府去递话儿。 顾衡听安知府说了那富户的好意后,微笑地道:“那位陈老爷的美意,本王与王妃心领了。其实本王早已派人先行过来置办了一处宅邸,便不麻烦沣州百姓与安知府了。” 这位安知府年纪三十多岁,出身锦阳侯府嫡系旁支,所以并不似普通低品阶的官员那样见到达官贵人便点头哈腰、一味讨好的样子。听硕王婉拒了那富户的孝敬,便拱手笑道:“原来王爷早有安排,是下官冒失了。” 顾衡对这位安知府还是颇有好感的。决定北漠之行前,他就查过沣州府最近几年的政绩,安一杰在沣州知府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六年多,算是个合格的父母官。 “安知府不必拘谨,本王此次来并非视察民情,只不过是奉父皇之命来与乌突利的酋长做笔买卖罢了。”顾衡爽朗地笑道,“到时还劳安知府多多相助了。” 安知府这下是真的诚惶诚恐地躬身一揖到底了,“辅助王爷完成圣命是下官的职责所在,不敢有所懈怠。” 王爷耍威风比较让人安心,要是跟你客气起来,还真挺令人胆颤心惊的! 段玉苒先在驿馆里歇息了一会儿,听顾衡说早已在驿馆不远处已经租了一处宅子时,她惊讶不已! 说实话,段玉苒并没想过搞特殊化,她怕给顾衡带来不好的影响!毕竟二十几人都是来办正事的,就自己和王府的丫鬟、嬷嬷、厨娘及颜大夫是编外人员!虽说自己同行也是皇帝允许的,但总也有种拖后腿的不好意思感。 碧珠偷偷跟段玉苒说,休息时她下车走动,听几个世家公子说从京城到沣州府,正常赶路只需半个月就到了,可他们硬生生走了二十一天才到!为什么这么慢?当然是硕王这个领队顾及到妻子有孕,要慢慢行啊! 慢慢行的后果就是,把那二十来人拖得比疾行还疲惫。因为他们骑马也很痛苦……但谁敢抗议? 自从离京的第四天,兵部尚书的孙子去硕王面前腼腆的建议能否加快行进速度,结果被笑米米的硕王从随行人员中剃除、命其自己返京后……大家都识相地管住自己的嘴! 段玉苒知道这件事后,深觉愧疚。每次到达驿馆休息时,都会让碧珠去请驿馆的厨房加几道好菜给大家吃。 硕王妃的体贴感动了大家,之前的小小不满也就烟销云散了。 到了沣城后,顾衡又说不和大家住在驿馆里,而是要住进早就安排好的宅子,段玉苒觉得这样不妥。 “王爷,妾身以为还是与大家一起住在驿馆里比较好。”段玉苒对顾衡柔声地道,“王爷是带队的人,若是扔下大家,这样恐怕不好。” 在外人面前,段玉苒与顾衡说话是非常合乎规矩和礼仪的,关起门来百无禁忌那是夫妻情.趣! 顾衡微皱眉看着段玉苒隐在宽大衣衫下的腹部,前几日在她更衣时,他就发现妻子的腹部已经隆了起来。住在这乱糟糟的驿馆里怕是对她安胎不好! “不打紧,我早上早些过来、晚上晚些离开便是。”顾衡上前拉起段玉苒,大手轻轻覆在她的腹上轻轻滑动,感受那圆润的弧度! 段玉苒靠在丈夫的怀里,轻叹地道:“妾身知道王爷是为了我着想,但因此而令王爷落个不好的名声,妾身心里不安,也不能安心住在那宅子里。” 顾衡见段玉苒这般为自己着想,心中柔情更盛,轻拥着妻子贪享片刻的温存。 行路的这二十一天里,投宿驿馆时他们夫妻也是分房而睡!段玉苒与碧珠、刘嬷嬷住一间房,顾衡与小厮住一间房。这种温馨的拥抱也是久违了! 硕王与硕王妃有人服侍,那些随行人员可就没这个福利了!很多世家子都不太会照顾自己,着实过了好几天苦日子! “王爷、王妃,驿馆外有个自称叫许圃的年轻人求见。”房外传来碧珠禀报的声音。 顾衡松开段玉苒,扶她坐回椅子后朗声道:“让人进来吧。” 许圃?莫非又是许德令的义子? 这次顾衡出行,除了魏东和柳战两个死忠侍卫外,还带了一个贴身服侍的小厮,这小厮叫许树! 许树是许德令的义子之一,他还有两个兄弟叫许岩、许圃。他们之前都是没爹没娘的乞儿,在破庙里被许德令遇上,就收作义子。最年长的叫许岩,被收养时已经十一岁,如今跟在许德令身边打理王府庶务;次子是许圃,被收养时九岁,被硕王派到外地打理产业;许树是年纪最小的,被收养时才五岁,他还是被许岩收留带着要饭呢。今年许树已经十六岁了,硕王身边一直没有常用的小厮,许德令就将最小的义子推荐上去。 许德令毕竟是在宫里当过差的,培养出来的孩子也是极懂规矩、礼数,硕王挺满意许树的表现,便将他留在了身边。此次北行也将人带了出来。 不一会儿,门板被轻轻敲响,门外许树禀报人已带到。 顾衡让他们进来,碧珠打开门。 一个穿着青灰衣衫的年轻男子和许树走了进来,向硕王与硕王妃行了礼。 “小人许圃,参见王爷、王妃。”许圃恭敬地道。 许圃来之前,顾衡已经将许德令收三个义子的事告诉了段玉苒,还说明许圃是被先派到沣城租宅子、打理宅子的人。 “宅邸那边都安排好了?”顾衡威严十足地问许圃。 “回王爷,都已经安排好了。小人已经带人彻底查过宅邸各处,将疑似危险之处都已做了处置。只等王爷与王妃入住即可。”许圃道。 顾衡点点头,他还是很相信许德令带出来的人的。 “现在事情有变,那幢宅子暂时只有王妃和刘嬷嬷等人住在里面,本王要住在驿馆里。”顾衡道。 屋里人俱是一愣!王爷要住驿馆? 段玉苒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顾衡的苦心。若是只有自己住进那幢宅子里,而硕王留下与随行人员同住驿馆,这样既不会让人说出什么来。只是夫妻在同一座城里,却要分两处而居,不免心中失落。可她知道顾衡不会让她住在驿馆里。 “王爷……这是为何?”许圃不明白。 “就按本王说的去做即可!”顾衡沉声地道,“柳战会跟随王妃一起去宅邸,保护王妃的安全。” 硕王下了命令,下人们也不敢违抗,都低头称是。 段玉苒心中不舍,却也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她站起身微微一福道:“王爷,那妾身这就随许管事去宅子了。” 刚到驿馆,顾衡还有很多事情要与随行的人商议与安排,她在这里只会令他分心,不如早些去宅子里安顿好,待明日再过来看他。 顾衡握着段玉苒的手扶住她,俯身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待入了夜,这边无事,我便过去。” 段玉苒娇嗔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由碧珠扶着出了驿馆。刘嬷嬷早就得了通知,所以并没有命人卸马车上的东西,而是奉王妃之命去看随行人员安顿得如何。 顾衡站在驿馆门口,目送妻子乘坐的马车驶到街对面的胡同拐了进去,才打起精神重回驿馆。 许圃早在一个月前就到沣城开始寻找合适的房子了,这幢租下来的宅邸并不大,只是座小三进的宅子,并没有什么花园、楼阁之类的景致与建筑,与普通富裕些的百姓人家所住的院落一样。但为了美化宅子,许圃购置了很多鲜花和盆栽摆在院子两侧,这样就不显得宅子没有生机了。 段玉苒很满意这个宅子,毕竟是暂时居住的地方,真没必要太豪华。 “王妃,厨下已经烧好了热水,小人这就命人给您送水过来。”许圃躬身道。 “好。”段玉苒也很满意许圃这个临时管事。 刘嬷嬷在外面指挥许圃从王府带过来的两个仆役从马车上搬东西,碧珠则服侍段玉苒进屋子暂作休息。 正忙碌间,门外便有人求见。仆役请来许圃,一问才知是应国公在沣城宅邸的下人奉应国公夫人之命来给硕王妃送拜帖。 “这么快?”段玉苒拿到帖子时一愣。 他们也是今天刚刚进沣城而已,应国公夫人就知道这座宅子里住的是什么人,还将帖子送到这儿来了? -本章完结-   ☆、193.二色 沣州府地处边境,所以分为府、兵双权治理。 府,自然是指知府,以维护地方治安、收取赋税,是地方百姓的父母官。 兵,是指驻扎边境、防异族进犯、掌握兵权的应国公。 但凡路过或到沣州府来的官员与京中世家族人,大多都会递帖拜访应国公及其夫人,以示敬重。 顾衡与段玉苒身份特殊,收到应国公府递来的帖子倒也不稀奇,只是刚到沣城还未安定下来便收到帖子,这等神速令人有诧异些而已。 看了一眼帖子上邀请的时间,是明日的晚宴。 段玉苒想到郑老太太托自己带给应国公夫妇的东西,正好趁此机会送过去。她命人应了应国公夫人的邀约,说明日会准时赴宴。 仆役们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行李,刘嬷嬷请来颜大夫为段玉苒请了脉,听到王妃身体无恙后才放下心来,又匆匆去厨房吩咐厨娘准备晚膳。人手不足便是这般的不方便,很多事以前安排个小丫头跑腿就行,但现在就得她这个嬷嬷亲力亲为了! 碧珠先服侍段玉苒去卧室休息,然后命仆役抬浴桶和水进来。 沐浴更衣之后,晚膳也都备好了,段玉苒着实有乏累,吃了几口便有些吃不下。 碧珠将晚膳撤了下去,刘嬷嬷便开口请示道:“王妃,奴婢觉着这宅子里下人实在是少。您是有孕之身,身边离不得人,除了奴婢与碧珠外,怎么也该再配两个小丫头子随时在院子里待命,有什么事也好派她们去跑个腿、传个话儿。” 许圃带来的是两个男仆役,只能在外院忙活,还得拨一个侍候住在外院的颜大夫。厨房里厨娘是从王府带过来的,也雇了一个当地妇人打下手。 段玉苒原以为自己并没有那么娇贵,出个门就得前呼后拥的。以前三房在平城的宅子里时,也没有那么多下人服侍。但刘嬷嬷的考虑也不无道理,自己有孕需要人照顾,刘嬷嬷的身份虽是仆婢,却也不能真的当婆子、嬷嬷使唤!碧珠是自己信任的丫鬟,轻易不能离身…… “那便听嬷嬷的建议,雇两个当地的小姑娘暂作婢女吧。”段玉苒道。 “王妃,这近身服侍的婢女可是雇不得,必须得找人牙子买了签死契的丫头才成。”刘嬷嬷道,“像厨房、外院打扫那些雇人还可,内院却是不行。若是雇来的人动了什么坏心思,可就不好了。” 人牙子手里卖的丫头、小子都是有身契、身世可查的,握了他们的身契就相当于握住了他们的生死!雇来的临时下人就比较自由,出身也很难调查出真假,不想做了、或有什么事了辞工不做说走就走不说,万一生了什么坏心思,偷了主家的东西再奔逃,也是有的! 段玉苒皱眉想了想,她是想如果在这里买了两个丫头,回程的时候就得带上,到时路上又多了人。 “王妃,奴婢看着王府里不少丫头都到了该婚嫁的年纪,府里早晚也是要买新婢补上来,不如在此地买两个年纪小些的先服侍着您,待回去填了空缺也可啊。”刘嬷嬷道。 “也好,年纪不要挑太大的,九岁、十岁左右就行。”段玉苒道。 刘嬷嬷福身应下,退出去找许圃商议买丫头的事儿。 碧珠在服侍段玉苒休息时笑道:“早知道要在这里买丫头,还不如将年糕带来了,她一个顶两个!” 段玉苒笑了笑,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 一路上虽然有顾衡的细心安排,段玉苒并没有吃多少苦,可到底是折腾了二十来天。住在驿馆里就跟住在旅馆里似的,没有家的感觉,怎么休息也是缓不过来疲劳。这座宅子虽不是硕王府,但也比驿馆有“家”的感觉。 段玉苒这一觉竟睡到第二天的日上三杆!自然醒的睁开眼睛时,段玉苒觉得浑身轻松不少,碧珠一撩床帐子她才发现阳光都洒满了屋子! “我竟睡了这么久?”段玉苒还挺惊讶的,昨晚她睡得也不晚,相当于是睡了十多个小时啊! “是啊,王爷担心得不得了,还请颜大夫过来给您请过脉呢。”碧珠边服侍段玉苒穿衣服边道。 “王爷回来了?”她竟不知道?颜大夫给自己把脉也不知道?这睡得是有多死啊! 碧珠嘻嘻地笑了几声,才道:“王爷昨天半夜回来的,刘嬷嬷原是拦着不让王爷过来打扰您,但王爷说只是看看您。谁知您睡得竟是那般的实在,王爷在床边坐了半天您也没醒。今天早上王爷来看您,见您还没醒就有些急了,请来颜大夫为您把脉,颜大夫说您是太累了,所以才睡得这么沉。王爷现在在外院书房与几位大人商议正事呢……” 段玉苒的脸微红,为自己猪一样的睡眠质量感到不好意思。 “说来,还真得买一两个小丫头才行。”碧珠在屋里忙着准备牙米分等物,嘴里还不停地唠叨道,“像现在您已经醒了,若是有个小丫头子在外面服侍着,奴婢就可以让她去禀报王爷,免得王爷还一直为您担心。” 段玉苒接过碧珠手里的软毛牙刷,沾了铁皮盒子里用绿茶米分末与细盐混合的“牙米分”开始刷牙。 洗漱结束后,段玉苒坐在房里拿起从京城带过来的话本子翻看。 碧珠跑去内外院相接的门口告诉候在那里的小厮许树,王妃已经醒了,又让他去厨房让厨娘将早膳端来。 段玉苒在屋里听到碧珠跑来跑去的声音,心里也想着:是该买两个小丫头。 “刘嬷嬷去哪儿了?”段玉苒看碧珠进来,顺口问了一句。 “人牙子送了几个小丫头过来,刘嬷嬷和许管事正在前院挑选。”碧珠答道。 许圃的办事能力还真是强,这么快就找到人牙子了! 比早膳先到后院的是顾衡,他脚步匆匆地进了屋子,因为门外无人服侍,所以段玉苒和碧珠都是等他进来才知道。 段玉苒赶紧放下话本子欲从贵妃榻上起来相迎,顾衡几个大步就走过来将人轻轻按住,“别起了,我只过来看看便还要去前面处理事情。” 段玉苒顺从地靠回榻上,拉住那只搭在自己肩上的大手嗔道:“怎么到底是到这边来了?” 顾衡在路上被晒成小麦色的俊脸上浮起笑容,反握住段玉苒的小手揉捏了两下道:“驿馆那边有何大人、傅大人坐镇,出不了事。今天晚上不是还要去应国公的宅邸吗。” 这次出行,礼部与工部各派了一位官员随行。 “今天也让那些人好好休息一下,与乌突利部族接洽之事怕是一两日之内办不完。”顾衡怕段玉苒以为是她的原因才令他耽误正事,便解释道,“而且去乌突利时,也需应国公带兵随护才行,所以我便先到这边暂住了。” 段玉苒点点头,明白普通做生意都需要循序渐进、按部步班后才能交易,何况这次采买良驹还有出使的任务在里面。 段玉苒又与顾衡说了在沣城买丫头的事,顾衡只说交给许圃和刘嬷嬷办就行,让她不必操心。 早膳兼午膳端了上来,顾衡便回前院去与两位大臣继续商谈事情。 吃过饭后,刘嬷嬷就带着五个小丫头进了院子,请段玉苒挑选两个留下。 这五个小丫头从八岁到十岁的年纪,收拾得都挺干净。 段玉苒出来站在门口台阶上时,刘嬷嬷上来福了一礼,然后低声道:“这五个孩子都是沣州府出身,父母或家人健在。有的是被父母卖出来的,也有被叔婶、兄嫂卖出来的,契书上都写得明明白白。” 大户人家挑买婢女都愿意买外面家人健在的,这样的丫头身家清白,有家人在外面行事会有些顾忌,将来也有些盼头。 段玉苒问了那五个小姑娘一个两个问题,看她们回答时的神态与反应,然后挑了一个九岁、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留下,其他的便由刘嬷嬷带到外院交给人牙子带回。 两个小姑娘身上穿着带补丁的衣裳,但看着干净整洁。段玉苒挑她们的原因是父母健在、被卖原因是为家人治病和为兄长娶亲筹钱。 段玉苒给十岁的小姑娘取名叫金枝、九岁的小姑娘取名叫银枝,正好与王府里的金桂、银桂相对应。 两个小丫头先交给刘嬷嬷教规矩,段玉苒就和碧珠开始准备去应国公在沣城宅邸时要带的东西。 午后小憩了一会儿,顾衡从驿馆回来更衣,夫妻二人准备去应国公的宅邸。 “听说应国公夫人身体一直不大好,这次上门赴宴,我带了两支百年老参相送,也不知妥不妥当。”段玉苒坐在铜镜前由碧珠服侍着梳头戴首饰,对早已换好衣衫坐在椅子上看书的顾衡道。 顾衡的身子明显的僵硬了一下,隔着挡在脸前的书本含糊地道:“送什么不重要,心意到了便好。” 段玉苒没发现顾衡那小小的不自在,心中还想着要不要再送些别的东西。 “对了,应国公这边宅邸里还有个庶子养在太太身边,给那孩子也带样东西。”顾衡随口道。 庶子?段玉苒皱眉放下口脂。 不是说应国公与夫人感情甚好,特意向皇帝请旨将妻子接到沣城相聚吗?还以为是个一心一意只爱一个女人的男人,原来也是有妾室和庶子女的啊! 心中美好幻想破灭,段玉苒赴宴的心情就有些意兴阑珊。 难道在这个可以一夫多妻的时代里,身处高位的男子一生只为一个女人心动、相守、倾情,真的是可遇不可求? 顾衡呢?现在他们感情正浓,还没有第三个人插.进来!可段玉苒并没有忘记顾衡承诺不会有侧妃,却没有说此生会无二色! 心中虽有小小的烦躁,但段玉苒很快便抛开去,她要为腹中的孩子着想,听说怀孕的母亲情绪不好也会影响胎儿。 ** 应国公在沣城的宅子虽不如京中应国公府的面积大,但也是一幢亭台楼阁俱全的大宅! 顾衡与段玉苒到了应府,应国公与夫人岳氏出来相迎。互相施礼后落座寒暄几句,段玉苒便将郑老太太托她带来的信件拿出来,至于衣物等东西则在进府时交给了应府的下人。 应国公是个正值壮年、四十多岁的高壮男人,五官立体硬朗,竟是位中年美大叔!据说应国公的祖母是异族公主,本来送到大荣是为了和亲,但皇帝将这位公主赐婚给了爱将,所以郑家的男子从上任应国公开始都长相十分俊美!郑文麒便是他这一代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应国公夫人岳氏虽然也已经四十多岁,但因保养得宜、皮肤又白,看上去才三十多岁的样子。岳氏是水乡女子,身材纤细娇小,一举一动都带着不作做的婉约。 开宴前,男人们有事相商,应国公夫人便带着段玉苒到后院去坐。 到了后院待客的厅子里,应国公夫人请段玉苒坐下后便问她喜欢喝什么茶。 段玉苒说自己有孕,不宜饮茶,喝温水便好。 “王妃有孕了?”应国公夫人惊讶地瞪大眼睛,“那怎么还跟着硕王一起过来?” 段玉苒一愣,看着应国公夫人与在前厅时不太一样的模样有些反应不过来。 “男人就是粗心!自己老婆有孕还要带在身边同行!”应国公夫人哼声道。 “太太。”站在应国公夫人身旁的婢女忍不住低声提醒。 应国公夫人僵了一下,然后眨了眨眼侧身拿起茶碗喝茶,动作间依旧婉约得体。 这个……是怎么个情况?段玉苒有点儿懵。 “啊,我方才有些激动了。”应国公夫人缓下声音道,“我是担心王妃的身体才会说那样的话。想必硕王也是有所安排,并且不放心将王妃一人留在京中,才会带着王妃同行的。” “是……是呀。”段玉苒被应国公夫人双面人似的表现搞得有些紧张。 这位该不会精神分裂、多重人格吧? 都说应国公夫人体弱多病,可亲眼见到本人却又看不出这位太太哪里有病!虽说纤瘦了些,却是不见病容的!莫非精神方面…… “母亲!母亲!” 正当段玉苒猜度应国公夫人是怎样一个人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连喊带叫地跑了进来,直直地扎进了应国公夫人的怀里! 应国公夫人抱住扑到怀里的小男孩儿,脸上扬起慈爱的笑容。 “母亲,听平贵说今晚府上办酒席宴请贵客,是不是有好吃的?”小男孩儿仰起脸热切地望着应国公夫人问道。 “是呢,玦哥儿的消息倒是灵通。”应国公夫人摸了摸扎着总角的庶子笑道,“呆会儿陪你父亲宴客时,可不能如此调皮!” 玦哥儿用力的点头,“母亲放心,儿子只管低头吃东西,绝不调皮捣蛋!” 孩子的童言童语逗得屋里的人都笑了,段玉苒也掩口轻笑。 “看咱们玦哥儿这贪吃的劲儿,还当平日里亏了你吃喝似的。”应国公夫人对着庶子嗔道,“有客人在,还不过去见礼?” 郑文玦这才发现厅里还坐着一位年轻贵妇,小男孩儿赶紧挣开嫡母的手,整理了一下衣衫。 “这位是硕王妃。”应国公夫人对庶子道。 “咦?是王妃?”郑文玦惊异地看着段玉苒。 “没规矩!快行礼!”应国公夫人笑斥道。 郑文玦上前拱手向段玉苒行了一个礼,声音清脆地道:“草民郑文玦见过硕王妃。” 段玉苒被小小孩儿那句“草民”逗得笑不可抑。 站在一旁的碧珠赶紧将事前准备好的礼物从桌上捧起来,上前呈给郑文玦。 是一套琉璃十二生肖,郑文玦打开盒子看到里面颜色各异、惟妙惟肖的十二生肖兽,高兴得捧去给应国公夫人看。 应国公夫人也赞叹了一番,才对庶子道:“去你姨娘处再问个安,然后沐浴更衣准备晚宴。” 原本开开心心的郑文玦一听嫡母让他去给生母请安,脸上的笑容就没了,而且表情有些不情愿。 段玉苒看在眼里,心中暗想:莫非这就是传说中正妻的高超内宅手段?将庶子养在身边,疏淡了庶子与生母的感情,继而好操控庶子不与嫡子相争? “快去吧。”应国公夫人像是没看到庶子脸上的不开心,催促地道。 “儿子告退。”郑文玦捧着盒子向应国公夫人行礼,又转身向段玉苒行礼,“草民告退。” 段玉苒又被那句“草民”逗得抿唇。 郑文玦离开后,厅内有片刻的沉默,段玉苒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 应国公夫人脸上的笑容也转淡。 “玦哥儿的生母是皇上赐给国公爷的,自是要给些体面。”应国公夫人端起茶来,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本章完结-   ☆、194.赏妾 皇帝赏下来的妾自然身份不同!不说能与当家主母平起平坐,但也与王府的侧妃地位差不多了! 段玉苒一听自己的公爹闲得往别人家里塞妾,自己都臊得想翻白眼儿! 皇帝赐婚那是荣耀,赏个女人当妾算什么玩艺! 这下子,段玉苒觉得自己跟应国公夫人更没什么可说的了! “王妃也不必因我的话而感到拘谨。”应国公夫人也许是看出段玉苒的尴尬来,便出言宽慰道,“京中婆母经常寄信过来,我也从信中得知她老人家很是喜欢王妃,连宫中的淑妃娘娘也是盛赞王妃品行皆优,硕王更是一位堪称贤王的皇子。也正是因早知道王爷与王妃是有德善的人,我才不作伪的。” 段玉苒被应国公夫人夸得又是另一种不好意思了。原来郑老太太和淑妃对自己的评价那么高啊!真是有些惭愧。 “担不起国公夫人这样的盛赞。”段玉苒客气地道。 应国公夫人笑了笑道:“想必王妃在京中听闻关于我的事,都是我体弱多病、连国公府的庶务都拿不起来,得交由你姑母与我的儿媳打理这样的传言吧?” 段玉苒见应国公夫人颇有直言坦白的意思,便也放下拘谨、自如应对。 “的确,外界传言便是如此。”段玉苒微笑地道,“但看您虽然看似纤弱,但气色却是不错。” 应国公夫人掩口低笑,半点儿这个年龄该端着严肃的贵妇样子也没有。 “那不过是外界传言,应国公府的人何曾出来说过这样的话?只不过是不否认,由着旁人随便说去罢了。”应国公夫人笑道,“我若生龙活虎的,皇上又怎么能够放我到沣城来陪伴国公爷呢?” 呃,跟别人背后议论自己的公爹,是不是不太好啊? 段玉苒眨眨眼,摆出无辜与无知的模样看着应国公夫人。 笑过之后,应国公夫人抚了抚手中的帕子,视线落在段玉苒隆起还不太明显的腹部,叹口气道:“硕王是个聪明又体贴的人,王妃嫁给他是件幸事。” “是啊,我也觉得能嫁给王爷是件幸事。”段玉苒倒是没有矫情和害羞,坦然地承认自己心中所想。 应国公夫人朝段玉苒抛来一抹赞赏的眸光,接着道:“王爷能娶到王妃这样大度明事理的贤妻,也是他的幸事呢。” 段玉苒羞得以帕掩口微笑,应国公夫人则爽朗地笑起来。 几句话后,段玉苒与应国公夫人便亲近了几分。 “方才国公夫人说您如果没有外界传言的体弱多病,便不能到沣城来与国公爷团聚,不知为何会这么说呢?”段玉苒有些不解。 虽说封疆大吏赴任时要将家人留在皇帝所在的京中当“人质”,但也不是没有将妻子一起带去赴任的先例。为何应国公夫人却得需要作假和利用外人传言造势才能实现呢? 应国公夫人闻言,脸色便是一沉,还几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 “历代皇帝对手握兵权的臣子都是忌惮的,留在京中为质、以挟制赴任臣子的筹码越多越好,这也是历代皇帝的手段。”应国公夫人淡声地道,“我与国公爷成亲数年,虽只生育两子,却也无妾室、通房这些女人横在中间。国公爷被派到沣城带兵驻守,皇上体恤国公爷身边无人服侍,便将简家一个庶女赏下来给国公爷为妾。简氏虽是为妾,却好歹也是承恩公府出身,又顶着皇上赏赐的殊荣,在沣城的应府里,她的地位与二房太太也没什么区别!我若过来,岂不是压了人家的风头!” 皇帝这种生物真是令人讨厌!平生有两大恶劣爱好:收集女人充后宫、乱点鸳鸯谱当媒婆! 应国公与妻子感情甚好,皇帝非要赏个女人过来添堵!但话又说回来,皇帝赏了女人下来,应国公就睡了、还把庶子生了,也不是什么忠贞的男人! “与王妃说了这么久的话,想必王妃也看得出来,我是个心直口快、不擅掩饰的人。对于皇上赏给国公爷一个妾的事,我实在是气不过,早些时候倒是没少折腾过。”应国公夫人讪然地苦笑道,“甚至想着干脆和离,给那个简氏腾出正室的位置好了!后来婆母与二弟妹都劝我,连淑妃娘娘也将我召进宫中劝解,那时我一气之下倒是真的病倒了。国公爷在沣城知道我病倒的事后心急如焚,写了数封信寄回京中……” 说到这里,应国公夫人脸上浮起红云,还掩饰地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段玉苒一脸正色地聆听着应国公夫人讲述往事,见四十多岁的贵妇脸红时,她不禁有些囧然。 “国公爷说,简氏是皇上赏下来的妾,他不能拒!但他会守着与我成亲时的承诺,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应国公夫人露出幸福又无奈地笑容,“可国公爷一次次的请旨欲接我到沣城来,皇上却迟迟不允。最后还是淑妃娘娘道破天机,说如果简氏真的成了国公爷的人,没准皇上就能允了我来沣城……后来简氏有了身孕,生下了玦哥儿,我也被皇上准许来沣城与国公爷夫妻团聚了。” 听完应国公夫妇的故事,段玉苒只想说一句话:皇帝干的这特么是什么破事儿!缺德死了! 沉默了一会儿,段玉苒才平复对皇帝所作所为的厌恶,勉强地微笑道:“难得经历了这些事后,国公夫人您还待庶出的小公子那般的好。” 应国公夫人对庶子的慈爱并不似作假,即将为人母的段玉苒还是看得出来的。 “稚子无罪,玦哥儿又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况且,若不是因为玦哥儿这孩子,我和国公爷又怎么能早早相聚呢?”应国公夫人笑道,“玦哥儿是个可爱的孩子,与我也是亲近。有了他在,这府里也是热闹快活许多。” 段玉苒不禁佩服应国公夫人的胸襟,若是这样的事摊在自己的身上,恐怕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结局! 这时,有下人在外禀报晚宴已经备好,请王妃与国公夫人去正厅赴宴。 应国公夫人与段玉苒起身,一起往外外走。 在往正厅去的路上,应国公夫人对段玉苒低声地道:“今日我与王妃说这些,并不是倾倒苦水,只是想着给王妃提个醒。自古皇家无父子、无兄弟,现在硕王身边只有王妃一位正妻,他日为了平衡势力,必会有女子被送到硕王府!婆母在信中提及王妃之前一段婚事,评价王妃是个聪慧又果敢的女子,但性情也是刚烈,恐将来……唉,这些私事本不该我等外人置嘴,盖因婆母对王妃实在是喜爱,才让我多说几句。” 段玉苒听了应国公夫人的话心中微拧!想不到郑老太太为自己想了这么多! “哪里,承蒙太夫人厚爱,玉苒铭记于心。”段玉苒也低声地道。 应国公夫人点了点头,之后便没再多说什么。 ** 应国公此次不单宴请了顾衡,其实是宴请了所有此次出行北漠的人和当地一些官员及其家眷!男女隔着屏风吃宴,却也能听到男人那边气氛热闹。 宴会进行至中段,考虑到段玉苒的身体,硕王夫妇先告辞,乘马车回了租住的宅子。 段玉苒跟刘嬷嬷说今晚有事要与王爷说,所以顾衡晚上会留宿后院。 刘嬷嬷犹豫了一下便也没再阻止。一是段玉苒有孕已入四个月,二是王爷与王妃从应府回来也许是真的有什么事要商议,自己阻止不妥。 顾衡在前院书房处理完正事后便进了后院,由婢女服侍着洗漱更衣躺到床上时已是进了亥时。 伸臂小心地将段玉苒搂到怀中,顾衡满足的长叹!多久没在床上这么搂着媳妇睡觉啦! 段玉苒也是极为思念这熟悉的怀抱,在顾衡怀中找到习惯依靠的位置,她也舒服地叹了口气。 “明儿跟刘嬷嬷说,在沣城这段日子,咱们就睡在一处好了!”顾衡果断地决定。 段玉苒弯唇偷笑,但表面却道:“刘嬷嬷怕是不会同意。” “哼!本王之前是顾及到你胎未坐稳,才听了她的话搬去外书房睡,现在你已经有孕四个月,我也不会乱来,怎地就不能睡在一处了?”顾衡语气里满满的怨念。 “那阿衡你不妨一试。”段玉苒仰起脸,朝顾衡调皮地眨眨眼,“到时别被刘嬷嬷训得面红耳赤、落荒而逃才好。” 刘嬷嬷不愧曾是简太后身边的宫女,气场有时竟不输顾衡这位王爷!特别是以理据争时,满嘴的规矩、伦.常,上次就是将顾衡说得灰头土脸、老老实实的搬去外书房睡。 顾衡被妻子调笑,气不过的瞪眼,然后就被思念已久的笑颜诱.惑得俯头吻了下去! -本章完结-   ☆、195.夫妻夜谈制衡 纯洁的亲吻过后,顾衡拥着段玉苒甜蜜微笑。其实即使是这样抱着妻子纯睡觉,也是感到心里满满的快活。 段玉苒顺了顺气,说到应国公那位妾室简氏的事。 应国公夫人坦然相告自己装作体弱多病、只为与丈夫团聚的秘密,段玉苒当然不能给人家捅出来!所以她跟顾衡说的时候,只是借郑文玦引出简氏的事。 “在京中时便听说应国公与国公夫人感情甚笃,为了将妻子接到身边,应国公曾多次上书请求皇帝允国公夫人到沣城来。可今日到应府,看到一名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儿叫应国公夫人‘母亲’,经国公夫人一介绍才知就是王爷提到的那个应国公的庶子。”段玉苒声音淡淡地道,“听说这个庶子的生母竟是出身于承恩公府的庶女,还是皇上赏给应国公当妾!莫非臣子纳妾之事,皇上也是要过问的?现在细想一下,似乎还真就是这么回事!放眼从太子的妃妾到新封的几位王爷的侧妃、庶妃还真都是皇上赏赐的!不久的将来,皇上是不是也会给王爷赏几个庶妃、姬妾下来呢?” 你说,整日操劳国事、宠.幸后宫还不够你这个皇帝忙活的,手那么长的要伸到儿子和臣子们的后院去,真是讨人嫌的皇帝! 顾衡默默地听段玉苒说完,并没有马上对妻子的不满给予回复。 段玉苒没等到顾衡的回答,轻挣开他的怀抱皱眉抬头看着丈夫若有所思的脸。 “王爷怎么不说话?”段玉苒推了一下顾衡的胸口。 顾衡一副回过神的样子,垂眸看向板着脸的妻子,不由轻笑。 “怎么去应府赴宴一趟,回来像是喝了几斤醋似的发酸?莫非今晚男宾与女客的席面不一样?菜都是浇了醋的?”顾衡轻拍了一下段玉苒肉肉软软的臀儿,笑呵呵地道。 段玉苒哪容顾衡敷衍,伸手在他的腰间软肉上拧了一把,看着他嘶嘶吸气才满意地松手! 啧!以前是胖子的时候,那拧起来才叫爽!现在硬梆梆的拧一下手指都疼! 抓着妻子虐待自己腰肉的手,顾衡小心的包在自己的大掌里握住,然后才道:“太子与皇弟们都住在宫中,他们身边的女人自然也住在宫里。所以他们的妃妾或侧妃、庶妃不能是随随便便看着中意或觉得哪家小姐不错就纳进来的,父皇为了他们的子嗣着想,才会赏人下去。至于给臣子们赏女人……” 说到这里,顾衡停顿了一下像在思考该怎么说,段玉苒没有耐性的又要伸手拧他,但手被他的大掌包着,只能不高兴的挣了挣,还抬脚踢他的小腿! 顾衡无奈的松开妻子的手,又把她乱踢的腿安住,轻斥地道:“别乱动,再伤到孩子!” 哼!以为她蠢吗?段玉苒抬头瞪顾衡,她只是小小的抬腿踢他而已! “历代皇帝给臣子赏赐女人的例子并不少,无非是两种情况而已。其一,便是这个臣子有功,皇帝非常高兴便赏了金银珠宝、布匹器玩和女人。这样赏赐下去的女人和那些珠宝器玩也没什么区别,除了不能转赠他人之外,扔在宅子出点钱养着就是!时间久了,是死是活也就不重要了。而且这种情况下,臣子也可以向皇帝婉拒赏赐下来的女人,皇帝也不会强求。”顾衡淡声地道。 段玉苒听得认真,她对这些皇权、政治是完全不懂的,听顾衡这样一讲解,不免有种打开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之门的感觉! “真的可以拒绝?”段玉苒不信地挑眉问道,“如果皇子不想要皇帝赏的侧妃、庶妃也可以拒绝?” 顾衡知道段玉苒的小心思,笑着捏了捏她因怀孕猛吃而变得有些圆润的脸颊,“自然可以。强扭的瓜不甜,正妃由父皇指定了,这侧妃、庶妃若再不合自己的心意,收到身边来不是凭添心烦?” 段玉苒不雅的翻个白眼儿,拍掉顾衡的手,“哼!这叫什么话?难道说正妃是牌位,只有侧妃和庶妃等一堆小星儿是真爱?!” 顾衡哈哈地笑起来,捧着段玉苒气鼓鼓的脸猛亲了两口,然后看到她嫌弃的小模样,心里又痒得不行,低头狠狠地吻住!她可是自己千辛万苦求得的宝贝呢! “呜……”段玉苒被他又舔又亲得呼吸不畅,轻哼出声。 两个人越吻越深,都有些情动…… “咳咳!咳咳!王爷、王妃,夜已深,该歇息了!”在外间守夜的刘嬷嬷不客气地大声打断卧室的旖旎! 真是一刻也不能放松!年青人啊,唉! “噗!”被顾衡放开的段玉苒喷笑出声,将脸埋在丈夫的胸口轻颤地笑着。 顾衡也低声,大手在段玉苒背后帮她顺气。 待两个人偷笑够了,才又相拥在一起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是声音放轻许多。 “第一种是凭自己心意可收可拒的赏赐,那第二种呢?”段玉苒问。 顾衡叹口气低声道:“第二种便是不可拒、必须收下的赏赐了。皇帝赏的东西也不一定都是好东西,就好比一杯毒酒、一条三尺白绫这些要人命的东西,也是赏赐。而且这些赏赐你是拒不得的!” 段玉苒心一紧,不由抱紧了顾衡的腰。 在这种皇权统治下,伴君如伴虎!有多少明明是忠君爱国的臣子,却依旧命丧于他们一直忠于的皇帝之手! “那简氏……”段玉苒疑惑地出声。 “应国公是父皇信重的臣子,将北边兵权交给他委以重任镇守北方边境!应国公夫人出身于镇阳侯府岳氏一族。先帝在世时,镇阳侯深得重用,曾任都转运盐使司的都转运使一职。虽然父皇登基前,镇阳侯便卸去都转运使一职、告病退出朝堂,但其余威犹在!身在帝位者,除了要治理国家之外,在朝堂上也要精于运用制衡之术。父皇想重用应国公,但又不能让其无所顾忌的独大,自然要敲打和警示他。”顾衡很有耐心的、细细地给妻子讲解着,并没有不耐烦地表现。 作为硕王妃,段玉苒知道这些朝堂上的事对他也是有利!顾衡并不认为作妻子的只要管好后院、侍候好丈夫、养育好儿女就是贤妻良母,适当让妻子知道时局与外面的事,才能夫妻同心将家守得更牢! “你的意思是说,皇帝想出的制衡之术就是给应国公赏个女人?”段玉苒前面听懂了,但对简氏的存在依旧不解! 赏一个女人下来有什么好制衡的?承恩公府凭着是皇帝的外家才有了公府的爵位。但再过两三代,如果子孙无功勋政绩,必然要降爵袭位!到最后和普通老百姓也没什么区别了!以承恩公府制衡镇阳侯府、应国公府,不太现实啊! “简氏是承恩公府庶女,从身份来讲,即使她是个庶女,若是想嫁给高门庶子或非嫡长子作正妻也使得。她被父皇赏给应国公为妾,可不单单只是给个男人当妾。”顾衡嘲弄地笑道,“简氏是父皇安插在应国公身边的一种警示,她什么都不必做,只是存在于应国公的后院里,郑家人做什么都要有所顾忌!” 间谍?细作?段玉苒惊讶地仰头看顾衡。 “这样说来,皇上直到简氏有孕、生下庶子之后才同意应国公夫妇团聚,是为了确认简氏在郑家扎下根?”段玉苒似乎也想明白了一些道理,“可应国公却不一定是真的喜欢简氏,或是说他真也不是真的接受了简氏,而是迫于皇上的施压才和简氏有了孩子。这样真的能起到制衡的作用? 这样看来,简氏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她无权决定自己的人生,被皇帝当作棋子利用,又被应国公府的人防备、嫌弃……今天在应府里看到郑文玦的表情,似乎对生母简氏也很是排斥,反倒与嫡母岳氏亲近。应国公恐怕也不会对她有什么感情,防着她还差不多! 顾衡拉了拉段玉苒那侧的被子,再帮她压实,轻声地道:“太晚了,睡吧。不然对腹中孩子不好。” “你说明白啊,不然我睡不着。”段玉苒揪着顾衡的里衣低嚷道。 顾衡叹气地道:“我不是说了,简氏什么都不必做,她的存在就是时刻提醒着郑家人,皇上在注意着他们。” 段玉苒怔了怔,心想:这就是传说的“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皇帝给皇子们赏女人是出于子嗣考虑,给臣子们赏女人要么是表彰、要么是为了警示! 身为硕王的顾衡深得皇帝的喜爱,在无形中已经给太子造成了压力与影响!如果将来太子登基,对顾衡这个亲弟弟又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呢?赏女人监视和警示这种小手段恐怕是不够的,会不会像自己所知的历史上那些登基后迫害兄弟、以稳固自己帝位的皇帝们一样,对亲弟弟下毒手呢? 想到太子给太子妃那一脚,段玉苒的眉头锁得死紧! -本章完结-   ☆、196.表叔 毕竟是个孕妇,段玉苒为丈夫的将来忧心不一会儿就被周公召去下棋了。 顾衡听到身侧传来妻子均匀的呼吸声,撑起上半身借着帐外微弱的灯火俯视了一会儿段玉苒的睡颜,勾起嘴角再帮她压了压被子。 坐起身子,顾衡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抓起放置在架子上搭着衣袍,他慢慢穿好,然后出了卧室。 “王爷?”听到里间动静已经起身的刘嬷嬷见硕王从里屋走了出来,满脸惊讶的迎上去,“王爷您……” 顾衡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王妃已经睡下,别吵醒了她。我去外院睡。” 在刘嬷嬷一脸惊讶和不解的注视中,顾衡出了屋子。 段玉苒有孕后醒得更晚,顾衡每天都比她起得早,所以也不怕她早上醒来时没看到他而觉得奇怪。 回到了外院的书房,小厮许树正候在里面。 “王爷。”许树等得都眯了一小觉!听到书房门响,激灵地跳起来! 身处异地、一切从简,顾衡并不是一定非得身边有人服侍。早些年他的身边只有魏东和柳战两名侍卫,三个人都不擅于打理生活,照样过得不错! 送顾衡回来的魏东吹熄了手中的灯笼,退出书房守在门口。 顾衡坐到书案前,许树赶紧从小炉上拿起沸水冲泡了一杯茶捧上。 从案旁一摞书籍中翻找出一本薄册,顾衡翻开来。 薄册某处内页里夹着薄薄一张对折的纸片,顾衡拿出来放在案上展开。 宸坤宫、承恩公府、东盛郡王府、景国公府……那个人到底是明面上这些府中的人,还是暗处尚不知哪一方势力的人呢? “王爷,您今日与王妃去应国公府邸赴宴时,又有几家送了拜帖来。”许树手捧着一摞帖子恭立案前,“其中还有义沣伯府上的帖子。” 义沣伯?是去年皇帝新封的一位伯爷,系出卢氏旁支。 卢贵妃在宫中虽受宠,皇帝的赏赐也是不断,但她既要打扮自己、维持宸坤宫的繁华景象,还要给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超出其他皇子、公主的华服美食,手里的银钱自然也就不能算是丰裕!卢安伯府由老太爷占着爵位,卢贵妃的父亲只是个老世子,没分家的各房都眼巴巴的等着分家产呢,能送到宫里孝敬贵妃娘娘的银钱也是有数! 就在卢贵妃眼红东宫有硕王支持、即使拨给的用度再不足也过得丰衣足食时,义沣伯这个卢氏旁支出现了! 卢贵妃的祖上本就是北方人,后卢安伯这一支渐渐向京城靠拢谋生。义沣伯祖父辈留在了北方,做些边境易货、买卖的生意。后来卢贵妃从小宫妃爬上了贵妃之位,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北方卢氏旁支也赶紧去巴结京中的卢安伯府,在贵妃娘娘的光辉照耀下、在卢安伯府的名声庇护下,义沣伯的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赚钱! 义沣伯卢大乘是个知道感恩的人,赚了钱不忘孝敬贵妃娘娘!而且他非常聪明,孝敬上去的钱不过卢安伯府的手,而是直接进京借卢安伯府的手递了封信给卢贵妃,请贵妃娘娘派可靠的人取钱票和进献的东西。 卢贵妃一看卢大乘如此上道,心下大喜。偶尔在皇帝耳边提起这位远房堂兄(出五服了),还编了一些卢大乘义捐、修善堂等造福百姓的善行。皇帝也不吝啬,给卢大乘封了个伯爵的位置,但无封邑、无食禄……说白了就是给他一个空头爵位!别人花钱捐散职,卢大乘幸运的捐了一个伯爷的爵位回来! 当皇帝下旨封卢大乘爵位后,也有不少朝臣上书请皇帝收回成命!原因无他,那卢大乘只不过讨好了一个后宫妇人就能封爵,岂不是以后阿猫阿狗只要讨得后宫妇人欢心都能当个伯爷、侯爷了? 皇帝只是笑着驳回了大臣们的反对,却也没有解释什么。 太子也曾为此事而觉得憋气过,还找顾衡说起皇帝宠爱卢贵妃到了不辨是非的地步~! 顾衡只是笑笑不予置评,同时劝兄长不可背后妄言皇帝的决定!其实顾衡心中倒是乐于见到皇帝这样不问是非的满足卢贵妃,将卢氏的心养大了,以后整治起来抓住的小辫子也更多,捅得刀也更多! 卢贵妃以为自己给儿子拉了不少支持的势力,却不知也给自己和楚王挖了不少坑、埋下不少隐患! 放下罗乱的思绪,顾衡翻看许树放下的邀请帖子。 内院女眷邀请的帖子都是直接送到段玉苒的手中,而外院男人间的邀请自然都是送到顾衡的案头。 除去沣州府几处乡绅联名的邀请外,还有几户是京中世家旁支或本家的邀请。这些请帖中尤以义沣伯府的最乍眼! 大红的请帖上洒满金米分,乍一看像是金色的帖子,仔细一看还有红底……真是恶俗得让人喷笑! 顾衡看过之后,命许树研墨,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应帖的几家,明日会由许圃请回帖一一答复。 处理完这些事,顾衡才躺在书房里间的床上准备休息。 唉,身边没了软绵绵的娇.妻,顾衡颇感失落,翻了半天身才昏沉睡去。 ** “义沣伯?”吃罢早膳的段玉苒漱过口,听刘嬷嬷提到义沣伯这个人。“是卢贵妃远房堂亲那位伯爷吧?” 来沣州前,不单顾衡做了功课,段玉苒私底下也做足了功课!毕竟她是硕王妃,少不得要与当地的名流、贵妇、官眷走动来往,若是什么都糊里糊涂可就丢脸了。 “正是那个商户伯爷!”刘嬷嬷不屑地道。 义沣伯做什么起家并不是秘密,不说有根基的世家看他不上,就连普通书本网、官宦人家也是看他不起!但段玉苒却认为英雄不问出处,义沣伯能混到今天有身份地位、又有钱,也算是一种本事! “义沣伯怎么了?”段玉苒不明白一大清早的,刘嬷嬷就摆出气愤的模样提到那位伯爷,到底是为哪般? “奴婢听许管事说,义沣伯府昨天派人来给王爷下了请帖,请王爷于后日到伯府坐客呢!”刘嬷嬷哼声道。 这有什么稀奇?沣州府来了一位王爷,还是皇帝很喜爱的皇子,有很多人巴结也是正常啊? “有什么不对?”段玉苒望着刘嬷嬷拉长的脸问。 “当然有不对!”刘嬷嬷拔尖声音道,“那义沣伯怕是没安好心!只请了王爷过府赴宴,竟未请王妃您同去!” “也许是在王爷的那张请帖上。”段玉苒笑道。 总不能让人家写两张帖子吧? “奴婢听许树那小子说,请帖上只写了请王爷一人前往!王妃,容奴婢放肆的说一句,您实在是太不了解那些粗鄙下作之人的心思了!”刘嬷嬷见自家王妃天真地看待义沣伯府的邀请,便有些语重心长地道,“王爷与王妃同到沣州府,岂有单独邀请王爷赴宴而冷落王妃的道理?义沣伯府里也不是没有女眷,难不成还要单独分开请不成?这明显是义沣伯心中有什么不堪的盘算!” 段玉苒脸上的笑容一敛,望着刘嬷嬷郑重地问道:“什么不堪的盘算?” 刘嬷嬷看了一眼碧珠,想着这种时候也顾忌不得什么了,便低声道:“奴婢在京中时听说过一些达官贵人府上专办男子参加的宴会时,会召一些舞姬、歌伎娱乐。席间男人们放浪形骸、伎子嘻笑投怀送抱!还有不堪者众目睽睽下便……” 碧珠在一旁听得面红耳赤,拧身就出了屋子,令刘嬷嬷也不好再说下去。 段玉苒听完也有些尴尬,她还以为是什么“阴谋”呢。 “不会吧,王爷他……他也不是那样的人。义沣伯好歹也是个伯爷,怎么会准备这样荒唐的宴会呢?”段玉苒呵呵地道。 刘嬷嬷皱眉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段玉苒薄衫下隆起的腹部,便将话锋一转,“也是呢,是奴婢糊涂了。对了,昨天午后,安知府的夫人派府中下人送来了一筐莲藕,说是新挖出来的,奴婢还记得王妃最喜将青菜、肉丸和莲藕用骨汤煮熟,再加佐料拌食,不如午膳就准备一道这样的菜吧?” 段玉苒这种吃法类似于上一世的麻辣烫或麻辣拌,她尤其爱吃脆脆的藕片。 “好,便作这道菜吧。”段玉苒笑着点头道,“对了,将我们从京中带来的绣帕和妆盒送一套到安府作回礼。” “是,王妃。”刘嬷嬷福身退下,到外面将碧珠叫进来服侍段玉苒。 京中不缺什么新奇东西,各地山珍海味也是吃得到。但也有缺点,就是特色之物少得可怜!能拿出手送人的选择也少。好在段玉苒自己的铺子里有琉璃、脂米分和绣件,而且都是比较有特色的东西,出发前她命王壮和吴娘子准备了整整两大箱子,只为到了沣州府时还礼! 因为有孕,段玉苒也不想太折腾,对一些后续递上来的请帖便都回绝了,但却阻止不了沣州府那些官家女眷们想一睹硕王妃风采的心思,不时有人上门拜访…… 义沣伯府的宴请是怎么个情况,段玉苒是不知道。也不知是不是像刘嬷嬷说的那样歌伎、舞姬陪酒作乐,反正顾衡回来是沐浴更衣后才来看她的。 段玉苒也不想追问义沣伯府宴会的事,作妻子的要给丈夫一定的自由空间,并不是什么都知道、都抓在手里就稳操胜券! 安知府的太太带着儿女到宅子里来拜访过段玉苒,安太太是位温柔和气的妇人,与段玉苒聊了一些儿女经,两人还很谈得来。 应国公夫人也带着庶子郑文玦来拜访过,主要是想看看硕王妃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和帮忙的地方。 其他以各种名目来拜访的女眷,都被刘嬷嬷以王妃要安胎给打发了!段玉苒也的确没有太多的精神头儿应付那些妇人。 不过,在顾衡参加完义沣伯府宴请的第三天,义沣伯的大儿媳王氏带着女儿来拜见硕王妃。 义沣伯好歹也是个伯爷,段玉苒不想折了伯府的颜面,便命小丫头将人请了进来。 这位大奶奶王氏年纪三十多岁,穿着暗金色的衣裳、头上插着三支大金籫,涂脂抹米分、描眉画凤……行止间还故意拿捏姿态,反而使人一眼便看出她的刻意。王氏身后跟着两个妙龄少女,一人穿着鹅黄春装娇俏明丽、一人穿着蛋青衣裳娴静秀丽。 “奴家参见王妃。”王氏一摇三摆的走进屋来,向段玉苒福身行礼。 站在段玉苒左侧的刘嬷嬷撇了撇嘴,没好气地暗翻白眼!另一侧的碧珠则是强忍笑意用帕子掩了掩嘴。 段玉苒知道这位大奶奶同样出身商家,在礼节上怕是还未全学明白。所以,她并未嘲笑王氏过低的自称方式,而是温和地请其起身。 那两个跟随而来的少女礼节上倒是周全,一问之下得知她们是义沣伯长子的嫡女与庶女。 请这母女三人落座后,金枝和玉枝端上了茶水与点心。 “哎哟,王妃这里的茶果然味道不一般!虽然公爹也常从京中带回好茶来,却没有王妃府上这茶好喝!”王氏略带夸张地赞美道。 呃……段玉苒不好意思告诉王氏,这茶其实是安知府的夫人所赠,自己有孕不能喝茶,带来的茶叶都是顾衡喜欢喝的,她还真舍不得拿出来待客! “承蒙大奶奶夸赞了,若是喜欢,稍后让下人包一些给大奶奶带回去。”段玉苒笑道。 “那奴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王氏又拿捏表情地臭词滥用道。 王氏虽极力想扮贵妇,但终究是暴发户,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缺少底蕴,几句话过后就暴露了本性。她兴致勃勃地向段玉苒问些京城里的事、宫里的事,也不管哪些是该她知道、哪些不该她知道的,反正感兴趣什么就问什么,八卦得令段玉苒忍俊不禁! 这笑倒是没有看不起王氏的意思,反而是觉得这样的妇人挺有趣,比京中那些端着架子说话、用十句拐弯话表达一个意思的贵妇们强多了。 刘嬷嬷本是厌恶王氏这种粗俗的妇人,更讨厌王氏缠着问东问西,怕累着了有孕的段玉苒!可见王妃笑米米的有问必答,并没有嫌弃的意思,她也只得忍下赶人的冲动,在一旁看着王氏口沫横飞。 “说来,咱们家与王爷、王妃也算得上是亲戚了!”王氏大言不惭地道,“贵妃娘娘生的七皇子和十皇子是王爷的弟弟,两位皇子论辈份、年纪还得管奴的夫君叫声表哥呢。我家这两个丫头,也得叫王妃您一声表婶呢!” 段玉苒听了差点儿笑出声!她跟楚王、英王是叔嫂关系没错,但跟义沣伯府可论不上亲戚关系吧!这个王氏倒是个敢想敢说的! “卢大奶奶慎言!皇家的亲眷关系可不是这么论的!”刘嬷嬷在一旁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她冷冷地对王氏道,“我们王爷的母族是越西齐家!” 王氏瞪眼打量了一下刘嬷嬷,心想一个王妃身边的婆子敢朝她义沣伯府大奶奶落脸子?呸! “绵绵、香香,还不给你们王妃表婶重新见个礼?”王氏扬起下巴示威地看着刘嬷嬷,叫嫡女和庶女给段玉苒行礼认亲。 卢绵绵、卢香香听话的上前准备行礼,却被刘嬷嬷大步走过去拦住了! “两位小姐且慢!这礼我们王妃可受不得!” “你!王妃,这个婆子也太无礼了!”王氏端正身子,摆出不可侵犯、高高在上的模样质问段玉苒,“这便是王妃的待客之道吗?由着一个下人欺辱我这个堂堂的义沣伯世子夫人!?” 段玉苒微微一笑,端起手边的茶碗拨了拨,淡声地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刘嬷嬷是王爷特意从宫中请出来照顾我的嬷嬷,也最是重视规矩礼数。我听说义沣伯尚未为伯府请封世子,莫非是我消息不够灵通?况,就算大奶奶已经是伯府世子夫人,但在我这位亲王妃面前摆架子就有些过了吧?” 王氏顿时脸红得像块红布,眼中迸射着忿忿之光,却不敢放肆。 刘嬷嬷不客气地抬手道:“卢大奶奶、两位小姐,请吧!” “请什么?”王氏又瞪向刘嬷嬷,但语气不敢再无礼强硬。 刘嬷嬷嘲讽地笑道:“卢大奶奶没看到我家王妃端茶送客了吗?” 王氏瞥了一下端着茶却不喝、笑米米望着自己的硕王妃,气得翻白眼儿的站起来,草草一礼道声告辞就拧着身子朝外走! “啐!草鸡插根孔雀毛,就当自己是凤凰了!”王氏母女三人离开后,碧珠小声地啐骂道。 段玉苒瞥了一眼碧珠,笑道:“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说这种骂人的话了,当着外人面可不能说。” 碧珠脸红地道:“奴婢晓得。” 被请出宅子的王氏母女站在门口气哼哼地看着关上的大门,感觉备受屈辱! “娘,这算怎么回事啊!”方才一直装恬静、温婉的黄衣少女卢绵绵跺着脚不依地嚷道,“人家还没见到硕王呢!还有,您怎么说硕王是女儿的表叔啊!这以后女儿还能嫁进来当侧妃吗?” 王氏听女儿这么说,也觉得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嘴上没把门儿的,胡乱拉起亲戚来!万一坏了女儿的前程可怎么办! -本章完结-   ☆、197.时局 义沣伯卢大乘是商人出身,在他的眼里利益高于道义!虽然他是依仗卢贵妃才得了这个伯爷的爵位,但他不会将所有的赌注都押在卢贵妃和七皇子身上!哪有做买卖可着一桩生意砸钱的?万一赔得血本无归可不是要哭死! 所以,听说硕王带队来沣州府的消息后,卢大乘就将脑筋转到了硕王的身上! 所有人都知道硕王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又深得皇帝的喜爱。如果与他亲近些,将来太子登基为帝,就算是卢贵妃和卢安伯府倒了,他们义沣伯府还有依仗不是!如果是七皇子登上了皇位,那就更好了!自己一直资助卢贵妃和七皇子,这也算是功劳一件啊!到时候也不过就是损失个不值钱的孙女罢了! 鼻子下面一张嘴可不光是用来吃饭的,生意人最基本的本事就是得会舌灿莲花!只要事情做得不绝,什么话、什么事都能圆回来! 那日请了硕王到府上坐客,卢大乘倒是规规矩矩的设宴,席间虽有陪酒的伎子,他却命那些伎子不准表现得过于轻浮放浪!暗里偷偷观察硕王,发现这位王爷倒是没有表现出厌恶的样子,卢大乘这心里就更有底了! 男人嘛!哪有猫不沾腥儿的! 听说硕王非常喜爱自己的王妃,当初不顾那女人是二嫁的身份非要娶回去当正妻!但新鲜劲儿一过,什么花儿也变成老蔫菜了!自家孙女水灵灵的年纪,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若是送到硕王身边,怎么也能当个侧妃啊!听说侧妃只比王妃矮半截儿,要是王妃死了…… 卢绵绵今年十六岁,早两年家里人给她说亲事时挑中了沣州府另一个大商户家的次子,也算是门当户对!但去年卢大乘得了义沣伯的封号后,就想着自家女孩儿也是“贵女”了,怎么能与商户联姻呢?就强硬的与那家退了亲! 前几日家中来了贵客,听说是京里的王爷,卢绵绵就躲在暗处偷瞧了几眼!不成想一下子就被那位高大英俊、通身贵气的硕王给吸引住了! 沣州府地处边境,加之大荣对女子的束缚并不似前朝那般严苛,所以很多沣州府的女子上街行走都不必戴帷帽那些遮蔽容貌之物!民风的开放,使得沣城内无论是富家千金、还是平民女子,个性都很豪放! 卢绵绵一眼就喜欢上了硕王顾衡,大胆的向父母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这也是义沣伯兴起将孙女送给硕王当侧妃这个念头的主要原因! 义沣伯打听到硕王府至今只有硕王妃一个女人,两个侧妃、六位庶妃之位都空着,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 硕王妃现在又有着身孕,带到沣州府的下人只有一个婢女一个婆子,硕王正是缺女人服侍的时候!如果此时送上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硕王应该不会拒绝吧! 只义沣伯算盘打得好,却被大儿媳妇给敲散了! “蠢货!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跑到硕王妃面拿乔装大!”义沣伯听王氏委屈地说自己和女儿被硕王妃赶出来的经过,气得抓起茶碗摔了过去! 王氏不敢躲,被泼了一身的茶水和茶叶! “让你带着绵姐儿和香姐儿去讨好硕王妃,好给她们姐妹能进府服侍硕王铺路,你倒把人给得罪了!”义沣伯指着儿媳痛骂道。 王氏十分的委屈,她想着自己的公爹怎么也是个了不得的大官儿,连安知府见到都是要见礼的!就算王妃身边的婆子比别家的婆子高上一等,也是该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啊! 义沣伯气恼儿媳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眼角余光就扫到了大房庶出的卢香香身上。 卢香香比卢绵绵小了一岁,今年才十五岁,却已经出落得跟她那个烟花地出来的娘亲一样漂亮!可以说,卢绵绵与卢香香姐妹站在一起,卢香香绝对是男人们注目的焦点! 女孩儿反正都是不值钱,先塞个庶出的敲敲门也好!待卢香香迷住了硕王,将来提拔一下自己的嫡姐也可以啊! “行了,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义沣伯缓了缓怒气,对王氏道,“你和绵绵先回去吧,香香留下!” 王氏母女一愣,都看向垂着头的卢香香。 “看什么看!还不回去!”义沣伯吼道。 王氏狠瞪了一眼卢香香,才推着同样怒视庶妹的卢绵绵离开。 ** 段玉苒并不知道义沣伯正想方设法翘自己的墙角,对于王氏的突然来访与失礼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所以并没有跟顾衡提起。 但顾衡还是从刘嬷嬷那儿知道了王氏带着嫡庶女过来,说些不着调的话,还当着妻子的面耀武扬威的失礼举动。 “下回再有这样的人直接让柳战叉出去就是,不必给留脸面!”顾衡不悦地对段玉苒道,“你堂堂一个王妃还要受那种粗妇的气不成?” 段玉苒看了一眼刘嬷嬷,知道这王氏的事是她告诉顾衡的,心想自己身边倒是被顾衡安插了一个“细作”。 “我哪里知道那位义沣伯府的卢大奶奶是个眼睛长在头顶、连王爷和王妃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段玉苒掩口轻嘲地道,“说来,倒是真不亏与卢贵妃是一家子。” 顾衡还没告诉段玉苒,自己从门房——即许圃带来的下人口中听得王氏母女在门口叫嚷些什么呢! 卢家的小姐竟叫喊着要当侧妃?谁给她这个胆子和信心的?顾衡听许圃禀报上来时竟被气乐了! 那个义沣伯的确很善于投机,从上次的宴请就看得出是个人精.子!若不是自己多年与商人打交道,早见识过比卢大乘更精明的人,没准还真被他几句话、几种作为给蒙混过去! 卢大乘不可小瞧!宴席上把酒言欢间,他便透露出自己与乌突利酋长的一个儿子私交甚好,还做过几次生意!对乌突利部族的风俗、所处地域的特点等等颇为了解!这是一个普通商人能做得到的吗? 顾衡一开始对义沣伯也不甚放在心上,但宴会过后便对此人有了从长计议的想法!此次北漠出使之行,同来的人员中的确没有对乌突利这个部族很了解的人!应国公是驻守边关的大吏,乌突利人防备他都来不及,更谈不上平日有所沟通和了解。所以,义沣伯的出现就有意思了。 眯了眯眼睛,顾衡突然轻声嗤笑,看得旁边的段玉苒莫名其妙! 有人说女人一孕傻三年,段玉苒原觉得这是对女人的一种侮辱!可现在却有些信了! 与其说女人是傻了,倒不如说是女人的情感太细腻,怀孕后就一心的精心养护自己与胎儿,生下孩子后后又一心的照顾和养育孩子!哪里还有心思想旁的?所以这个“傻”是女人的付出与牺牲!像现在,她就很不愿意费脑子想太多,不愿自己心事太重影响到腹中的孩子。加之孕期易疲劳,在很多事情上她都不会太计较。 “王爷,咱们到沣城也有数日了,也不知这购买良驹之事何时才提到日程上?”段玉苒挑眉问顾衡。 这几天,顾衡参加了左一场宴请、右一场宴请,光忙着吃吃喝喝、应酬当地的官员与世族了,也不见他张罗着买马!她还等着看北方良驹是什么样子呢! “嗯,再过个两三日,我与何大人、傅大人带着几个人先去乌突利拜见酋长。大荣与境外各族交易的大集在十日之后,到时乌突利人会带着马匹到大集上由我们挑选。”顾衡答道。 “只王爷和何、傅两位大人?应国公不派兵相护吗?”段玉苒皱眉问道。 “会派二十兵士相随,但应国公便不宜一起同行了。”顾衡也不瞒段玉苒地道。 “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段玉苒歪头望着顾衡祈盼地道。 “不行!”顾衡自然是断然拒绝!“你有着身孕,在宅子里好好休养,待马匹买完后,咱们就启程回京!” 段玉苒听了顾衡这样说也不气恼,依旧是歪着头看着他。 顾衡本以为妻子会撒娇歪缠一阵要跟着一起去,可段玉苒这副不言不语、只看着你的行为反倒让他有些心里没底! 是不是自己语气太重了?会不会拒绝得太严厉和直接了? “咳!乌突利是蛮族,万一有什么事发生,你有身孕……” “我明白。”段玉苒坐正身子,端起碧珠为自己准备的蜜水喝了一口,“王爷不让妾身跟着,那妾身便老老实实的呆在宅子里就是。回京前,便谁也不见就是。” “……”顾衡的心被轻轻地戳了一下子,有些不是滋味。 “只是妾身不明白,王爷带妾身一起来沣州府,一路上颠簸辛苦到底为了什么?不如让妾身留在京中的硕王府里安胎岂不是更好?”段玉苒斜视着顾衡道,“还是说,王爷觉得将妾身留在京中有什么不妥……或是说不安全?” 这几天顾衡命许圃替她挡了很多拜访与帖子,段玉苒都是知道的,也觉察出有些不对劲儿!一开始她还以为顾衡是想带自己出来开开眼界、看一看北漠风光、体验一下塞外风土人情!但现在把她往租来的宅子里一关,看什么啊?体验个毛啊?说这里面没有蹊跷,连碧珠这个粗神经的婢女都不信! 顾衡端坐在椅子上的身形一僵,神色有些不自在起来。 段玉苒朝刘嬷嬷和碧珠使了个眼色,二人无声无息地退出了屋子。 “阿衡,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段玉苒沉下脸看着顾衡,语气有些冷地质问道,“你我夫妻同体,若是不该我知道的事,你也说一声,我不再深问就是!但我不喜欢被欺瞒!有危险也好、有困难也罢,我总不得真的做个无忧无虑、一无所知的硕王妃!” 无论哪一世,段玉苒从来都不是傻白甜那款的女人!她可以幸福的享受男人给予的保护,但前提是她得知道他和她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困难或危险! 顾衡皱眉地望着段玉苒严肃的神情。他知道自己娶的女人“不一般”,但他想给予她最妥贴的保护,不让她经受半点儿腥风血雨的惊吓或侵扰!可现在看起来,段玉苒比他想像的敏锐!性格也比他想像中的更强硬几分! 犹豫了片刻,顾衡在段玉苒不放弃的认真注视下轻叹地开口道:“父皇的身体看似恢复得不错,但到底是年纪已大,底子大不如前。皇兄经过监国那阵子的历炼,想必对登上帝位的执念更深!楚王势力已不容小视,卢贵妃多年经营岂容此时付之东流?在楚王、英王赴封地开府前,他们必会有一搏!父皇挑在这个时候命我到北漠来,其心意不言而喻啊!” 段玉苒听得心惊,她万万没想到京中时局竟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更是无法联想到皇位之争已经开始了! “这么说来,王爷带我离开京城,是为了避开太子与楚王的帝位之争?” 顾衡不是一直死忠的支持太子吗?这个时候怎么能抛弃太子不顾,而跑到沣州府呢?是皇命难违,还是其中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隐情? “是。”顾衡肃然地点点头,“近十年来,我已为皇兄做了不少,虽成为了皇兄最信任和得力的臂膀,却也令皇兄自己的才干与能力不得发挥!若皇兄想登上那个位置,这最后一步还得他自己走!” 段玉苒挑挑眉望着顾衡,并未揭穿丈夫的谎言! 说什么最后一步要太子自己走!恐怕在离京前,他这个好弟弟早已为太子安排好一切!若楚王等人真有行动,太子振臂一呼,跳出来支持太子的人中,十之八.九都是硕王这些年布下的人脉! 而顾衡也有一个真相没有跟段玉苒说,那就是他怕太子为了那个位置争红了眼,见自己不在京中相助,恼恨中胁持了段玉苒来逼他用尽最后全力! 他可以用尽全力将兄长推上那个位置,但他不能让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冒那个险! -本章完结-   ☆、198.小三闺蜜团 段玉苒真是可怜自己的丈夫!摊上一个不着调、心思诡异的皇帝爹,又有一个表面懦弱无能、心眼却一点儿也不少的太.子哥!还有一个上窜下跳想让儿子当下一任皇帝的庶母与不省心拼命结党的弟弟! 有那么一刻,段玉苒真想问顾衡:你是想当拯救大荣臣民的超人?你又不当皇帝,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 但男人的思维与女人不一样,况且是在这种宣扬君臣、父子、师徒等诸多忠义思想的封建社会!顾衡身为皇子,他不愿当个闲王,忧心国家大事也是无可厚非! 纠结啊!实在是太纠结!想将顾衡掰成“闲王”,好像比将他掰弯还难! 憋了一肚子劝顾衡的话,最后段玉苒只得放弃了。 不过,想让她只呆在宅子里养胎、连门都不能出,这是不可能的事! 趁着顾衡携何大人与傅大人去应国公府商量几天后去乌突利的事,段玉苒命碧珠收拾收拾准备出门逛街! “哎呀!王妃,这可使不得!王爷吩咐过请您留在宅子里好好休息!”刘嬷嬷急急地阻拦! 段玉苒由碧珠服侍着更衣,对刘嬷嬷的劝阻不以为意地道:“王爷吩咐的是你们这些下人在宅子里好好照顾我,但又没命令你们监视我!也没吩咐我不准出门!” “……”刘嬷嬷被噎得一愣,想来想去还找不到反驳的话! 硕王哪里舍得命令硕王妃,有什么不能如王妃意的事都得是用哄、用劝的!那“吩咐”二字还真是对他们这些下人说的!但他们若是拦不住王妃,王爷回来就会责罚他们啊! “王妃,这……您不能出去啊!沣城地处边境,民风比京里可是粗野多了!听说街上常常能看到人高马大、长相凶恶的外族人!”刘嬷嬷苦口婆心地劝道,“您有着身孕,万一被冲撞,再动了胎气……” “刘嬷嬷,本王妃又不是纸糊的,怎么就那么容易被冲撞啊!”段玉苒有些不高兴地沉下脸,“况且,我自己也会注意身子,尽量避开人多杂乱的地方。至于那些长得高大、凶恶的外族人,连王爷当初那么胖、那么壮我都没怕,怎么就怕了他们!” “……”刘嬷嬷简直想晕倒!心想,王妃这话可绝对不能让王爷知道! 眼看劝不住人,段玉苒已经穿戴整齐,碧珠也收拾立落,主仆二人一副要抬脚出门的样子,刘嬷嬷一狠心也要跟着去! 段玉苒也不为难刘嬷嬷,同意让她跟随。 为了出门方便、不引人注意,段玉苒穿得简约不过于引人注目,碧珠也打扮得和普通富裕人家婢女差不多的样子,将头上、手腕上一些首饰都褪了下去。 出门前,段玉苒将宅邸的临时管事许圃叫到了后院。 先是吩咐他命人去备马车,然后就询问沣城的概况。例如商业街在什么地方,卖特色东西的铺子都集中在哪条街上,小吃或酒楼在哪条街、还有什么值得一去的地方等等。 比起刘嬷嬷的惊慌无措,许圃听王妃说要出门逛逛时只是微微一怔,很快便流利地回答了王妃的问题。 段玉苒在心中大概的定了一个路线,就让许圃去备车了。 马车准备得很快,银枝儿在门口得了信儿便跑进来禀报,段玉苒带着碧珠和刘嬷嬷从后院出来准备到门口上车。 “咦?你怎么在这儿?”一出宅子大门,碧珠就看到牵着马站在马车旁的柳战。 柳战松开马缰,向段玉苒拱手行礼道:“属下奉王爷之命留在宅中保护王妃的安全。现王妃欲上街走走,属下自当随护!” 原来柳战被留下来保护自己啊!段玉苒对顾衡的细心有几分感动和甜蜜。 段玉苒等人上了马车,柳战翻身上马行在马车前。 马车与车夫都是段玉苒从京中带过来的,对沣城也是人生地不熟,但柳战似乎认路,隔着车帘问清段玉苒想去的地方后,便指引着车夫怎么走。 “奇怪了,柳战也是跟我们一起到沣城来的吧?怎么他会对这个地方熟悉?”段玉苒不解地看向碧珠。 碧珠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嗔道:“奴婢怎么知道啊?”说完,还偷看了一眼刘嬷嬷。 啧,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一对儿了,怎么还这样遮遮掩掩的?段玉苒觉得好笑。 段玉苒先到了沣城最大的布庄,听说是义沣伯名下的产业之一! 这次出行,段玉苒顺应沣城民风并未戴纱,呼吸畅快的感觉真是不错。 店内的伙计见一辆马车停在铺子门口,随后下来一个绿衣年轻女子、一个穿着褚色比甲的婆子,她们二人又小心翼翼的扶下一名年轻的孕妇。瞧这阵仗,后下来这位年轻孕妇必是贵客啊! “这位太太好,本店南北布料齐全,还有京中太太、小姐们喜欢的、时兴儿的布料呢!您进来看看?”伙计热情地迎出门,朝正抬头看牌匾的段玉苒招呼道。 段玉苒笑了笑,对刘嬷嬷和碧珠道:“进去看看吧。” 碧珠赶紧上前托着段玉苒的一只手肘进了铺子。 这间铺子面积挺大,两边的架子上摆着颜色各异、薄厚材质不同的布料,里面的墙上还挂着几张兽皮子。 “太太请这边坐。”伙计将段玉苒引到里面一张桌子旁,殷切地道,“您只需坐着说想要什么样的料子,小人给您拿过来就是。” 什么行当干得久了,只要用心就能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这位年轻的太太看着穿戴简单,可那身衣裳的料子金贵得很!连腰间悬着的玉看着都光泽盈润得不似凡物!伙计自然不敢怠慢! 段玉苒挑挑眉,觉得这个铺子的服务还真不错。 坐下来之后,段玉苒随口道:“就将你说的京中太太、小姐们喜欢的布料,都拿来我看看吧。” “好咧,您稍候!”伙计满脸笑容地应了一声,扭身去取布料。 刘嬷嬷瞥了一眼段玉苒,不明白王妃好端端的跑这儿来看什么布料?要说京中最流行的布料,王爷和王妃往回搬得还少吗? 铺子里还有三两个客人,皆是女客、没有男客。这也难怪,男人的衣服都是母亲、妻子给做,他们没事儿进布坊作什么?除非是想买成衣。 伙计很快就抱了三四匹布和几块尺头过来放到桌上。 段玉苒看了两眼,发现所谓京中时兴儿的布料其实也是中规中矩的绣纹与颜色的料子,跟京中真正被贵妇、贵女们争相购买的布料相比差太远了!但沣城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民风再开放也有地域接受程度,伙计拿过来这几匹布和尺头儿还是不错的。若真将京中那种颜色出挑、质地贵重的布料搬过来卖,恐怕也没人能买! 伙计热情地介绍着每种布料的名称、产地,极尽夸赞之能事,段玉苒时不时微笑地点头。 正当伙计说到一匹据说是宫中贵妃娘娘都极喜爱的妆花缎时,门口传来女子的说笑声。 几名十四五六年纪的如花少女,说说笑笑地进了铺子,也不管铺子里还有别人,自顾说着自己的话。 “卢绵绵,好你个不害臊的丫头,八字没一撇呢,自己先胡说上了!”一个穿着浅米分色衣裳的少女用帕子掩着口笑道。 “我怎么胡说了?祖父都点了头的,还能差了不成?”穿着红袄黄裙的卢绵绵辩解道。 “哎呀,春娘,你也别再取笑绵绵了,万一哪天绵绵真成了硕王侧妃,你这个表姐可是获益最多的人呢!” 段玉苒、刘嬷嬷和碧珠同时一愣,抬眼看向站在铺子门口说话的少女们。 正介绍布料的伙计见贵客的视线投在门口鲜艳的少女们身上,便陪笑地道:“扰着太太了,真是抱歉。那几位姑娘是东家府上的小姐和表小姐们,经常到铺子里来挑衣料子。对了,我们东家正是义沣伯,与京中的卢安伯府是正经的同宗亲戚!所以咱们铺子里这些布料,绝对是京里……” 伙计后面说什么,段玉苒主仆三人是没认真去听,只顾着听卢绵绵等人的对话了。 因为少女们的说话声音并不小,所以听得还算真切。 “听说王爷的侧妃和普通妾室不一样呢!”一个年纪较小的姑娘羡慕地道,“也是能上族谱的,倒是与平妻挺像的。” “什么平妻啊?珍儿你不懂别乱说!”另一个穿着紫衣的少女撇嘴道,“那是上皇家的玉牒!京里当官儿的和有权势的人家才不兴娶什么平妻呢!若是谁娶了平妻,会被人看不起!但正妃如果死了,侧妃倒是能扶正,这可是一般当妾的女人做不到的!” 其他几个少女发出羡慕的低呼,王春娘再看表妹卢绵绵时,眼里就带了几分妒嫉!不就是祖父巴结上卢贵妃,用钱换了个伯爷当吗?还真以为全家都从土鸡变成孔雀啦!硕王那么伟岸、尊贵的男人,怎么会看上半点儿闺秀气质也没有的卢绵绵! 王春娘心里对表妹羡慕、妒嫉、恨,面上却一副替卢绵绵欢喜的样子,“方才咱们在街上看到硕王骑马的英姿,甚是俊朗非凡!根本不像早前传言的什么痴肥、粗鄙之类的不堪!绵绵真是好福气呢。” 卢绵绵娇羞地扭着帕子垂下头抿唇笑了笑,然后低声地道:“上次祖父在家中宴请王爷时,我便偷看到了他的模样,的确是神俊不一般。” 段玉苒坐得离门口较远,没听到卢绵绵扭捏地说什么,但看她娇羞的样子,肯定是在说顾衡吧? 果然他还是当个胖子王爷的好!瘦下来后就变得招风引蝶起来!之前不是还迷住了太子妃的堂妹! 铺子里之前那两三位看布的女客人早被这群叽叽喳喳的姑娘们吵走了,所以她们才肆无忌惮的聊着天儿! “除了硕王之外,驿馆里那些一同来的京中公子们也都很不错呢!”紫衣少女是陈同知府上的千金,性格很是泼辣大胆,“安大人和我爹去城外迎的人,我爹说那些公子都是钟灵毓秀的人儿,出身也都是不俗呢!听说有一位是什么郡王府的世子!世子啊,将来就是郡王!郡王你们知道多大的官儿吗?” 陈小姐有些得意地扬着下巴扫视一圈小伙伴们,等着她们央求自己解答“郡王是多大的官儿”。 “哼!这个我可知道,郡王的官儿再大,也没有我们硕王官大!”卢绵绵也一扬下巴,倨傲的道。 啪啦!铺子里处发出东西落地的声响,惊得门口的少女们一起往里面看!她们真没注意,铺子里面还有人! 段玉苒被卢绵绵那句“我们硕王”给刺激到了!她可没有涵养好到别的女人惦记自己老公、自己还装大度的地步! 这才到沣城几天啊?硕王府侧妃的位置就被人惦记上了!这人还没进王府当侧妃呢,就不见外的把自己和硕王划作一家人,说起“我们”来! 要说这边境之城民风开放得也有些过了吧?一群大姑娘公然讨论着男人,还羡慕想当“妾”的人……放到上一世这叫什么?嚣张小三儿和她的闺蜜团? “这……这位太太……”伙计看着被段玉苒气呼呼扫到地上的布料,一时傻了眼! 这些布可都是从京里进来的新布料,贵得很呐!落到地上沾了灰…… “王妃,您莫动气,由奴婢去教训她们这些不知天高地碍、不知深浅的小丫头!”刘嬷嬷见段玉苒气得横眉立目、双唇紧抿,赶紧劝道,“王爷回来后,奴婢也一定将今日事禀报给他,请王爷去义沣伯府要个说法!” 伙计刚想让段玉苒赔布钱,一听刘嬷嬷的话吓得就是一缩脖子!他没听错吧?那个婆子叫这位正生气的太太什么?王妃?她好像还提到王爷?还说什么去义沣伯府要个说法?我滴那个娘哎!这是碰上哪路神仙了? -本章完结-   ☆、199.王妃打群架 卢绵绵没认出来段玉苒,因为上次跟随母亲王氏去硕王在沣城租的宅邸拜访时,她一直没敢抬头直视硕王妃! “这是谁啊?真是失礼!”与卢绵绵站在一起的一名少女不悦地道,“绵绵,这个女人该不会是想在你家铺子里寻毛病捣乱的吧?真是不开眼,也不看看这是谁开的铺子!” “就是~!”有人附和地道。 段玉苒抬手拦下欲上前喝斥无知少女们的刘嬷嬷,拢着衣袖昂首走到少女们的面前。 互相打量了一下对方,少女们对段玉苒均表现出了不屑的样子。 “卢……绵绵小姐,义沣伯府长房嫡出小姐?”段玉苒上下打量了一遍红袄黄裙的卢绵绵后,淡声地问道。 “你是谁?”卢绵绵回过神,不客气地扬声问道。 方才有那么片刻的工夫,卢绵绵被面前这名年轻孕妇身上凌厉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段玉苒弯唇笑而不语。 “大胆!你们见到大荣硕亲王妃还不行礼!”刘嬷嬷站在段玉苒身后厉声地喝斥那几名以卢绵绵为首的少女们道。 硕亲王妃?硕王妃?少女们的脸集体变白! “一群没规矩的东西!还不如街上那些百姓知礼!”刘嬷嬷不屑地哼声道。 刘嬷嬷的话令少女们醒悟过来,连忙盈盈福身向段玉苒行礼。 “民女见过王妃!”少女们颤着声地问安。 这……这不是在做梦吧?真希望是做梦啊! 段玉苒哼笑了一声,凉凉地道:“方才在里面,我听几位小姐热烈的讨论着什么硕王侧妃的事?我这个硕王妃竟不知我家王爷何时在纳侧妃这回事,不知哪位能给我说一说、解释解释?” 福着身的少女们脸色更白,冷汗刷刷直冒! 谁能想到这么巧,硕王妃竟然就在义沣城开的铺子里! 但巧不巧,卢绵绵和王春娘却是知道! 这个卢绵绵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也许是得了祖父和父母亲的许诺会让她成为心仪男子、硕王的侧妃,便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喜悦,竟时不时拉着几个常在一起作耍的千金们说起自己要成为硕王侧妃的事!女孩子都喜欢布料、首饰,卢绵绵为了显示自家财力,就经常带着这些小伙伴们到布坊来玩儿! 只是今天好巧不巧,她们议论硕王的时候,硕王妃竟也在这里!这不是撞枪尖儿上了吗? 段玉苒让她们解释,谁敢解释?少女们都垂首不敢言语。 “没人说、没人解释?”段玉苒慢悠悠地道,“刚才不是说得挺热闹的吗?” 来来!你们这群小丫头片子当着我这个硕王正妃的面再说一遍你们的“小三儿”幸运论! 是!这是个男人合法拥有三妻四妾的封建时代!但受父母安排给别人当妾和自己主动上赶子当妾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三观好吗?前者,无论成为妾室后会不会与正室斗到一处去,起码她当妾是身不由己!后者,纯属犯贱! “王妃,您请坐,别累着了。”碧珠不知何时从后面搬来椅子,请自家王妃坐着收拾这帮不知天高地厚、顺嘴胡说八道、没个羞耻的小姑娘们! 段玉苒慢慢的坐下,对明显福身不稳的少女们道:“都起来吧,别像我罚了你们似的。” “谢……谢王妃!”少女们松了口气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腿酸啊。 “哼!看看这规矩!”刘嬷嬷哼笑出声地对段玉苒道,“王妃您看到了吧?奴婢之前就说过,沣城是边境城市,民风粗野!看看这几位小姐七扭八歪、高高低低的福礼,平日里定肯定也是不常练或不注意!也不过就是福了一小会儿的工夫,就装模作样像王妃您罚了她们跪似的面露痛苦之色!” 碧珠在一旁附和,一脸的看不起那群少女的样子。 ”在京中的时候听闻冒允官家女眷是要治罪的,败坏官员名声也要治罪。”坐下后,段玉苒冷声地道,“那卢小姐冒充未来硕王侧妃这罪可怎么治?还有这几位附和的小姐们,她们可是无辜?” “回王妃,大荣律法中,对那些冒允官眷、诋毁官员名声的人要先先杖刑,黥面后关进牢里!或是发配到苦寒之地当苦力!附和传谣言者鞭刑入监!”刘嬷嬷厉声厉声地道。 卢绵绵听完腿一软险些坐地上!杖刑?打完她还怎么见人?还有黥面?那不是一辈子都要花脸…… “我……民女没冒允官眷和诋毁官员啊!”卢绵绵情急之下为自己辩解道,“是……是民女的祖父说,会让民女成为硕王侧妃的!所以……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她的确被英武的硕王迷住了,但还不至于迷得连命都不想要了! 义沣伯!段玉苒心想:还真让刘嬷嬷说对了!卢大乘这个老龟.公没在宴上让伎子色.诱顾衡,原来是打算着把孙女送给硕王当侧妃!这皮.条都拉到自家孙女身上了!恶心死了! “哦?是义沣伯的意思?”段玉苒冷笑地道,“原来义沣伯比皇上还厉害、还有权势,连亲王娶谁当侧妃,他都要管?怎么着?想着先制造出舆论,然后迫使硕王娶卢小姐当侧妃?一堆未成亲的小姑娘聚在一起,不谈些美景美食、女红诗词,也不想着当男人的正头娘子有多好,偏偏笑嘻嘻说什么为妾的好处!你们置纲常、女德于何处?刘嬷嬷,你替我和义沣伯好好教导教导卢小姐!” “是!奴婢遵命!”刘嬷嬷重声地应道。 卢绵绵等人又羞又怕,不知道硕王妃要怎么惩诫她们! 刘嬷嬷走到卢绵绵面前,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位义沣伯府的千金,看得卢绵绵后背发毛! “卢小姐,得罪了!” 刘嬷嬷冷哼一声,不等卢绵绵和其他少女明白怎么回事,扬起蒲扇似的大手噼啪就抽起卢绵绵耳光来! 卢绵绵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然后就被抽得脑袋左右摇摆!其他少女都被刘嬷嬷打卢绵绵的事给弄懵了!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刘嬷嬷利落的抽了卢绵绵六个耳光! 刘嬷嬷收了手,刚想回身,就听到段玉苒冷冷地声音提醒她,“六个?太少了。这几巴掌还不足以打醒卢小姐!得叫她明白,不能随便妄议皇子,更不能惹了祸就往家中长辈身上推!再打六个吧。” 刘嬷嬷这次换了左手,又快又狠的再抽了卢绵绵六个耳光!打得细皮嫩肉的卢小姐口鼻窜血,最后摇摇晃晃地坐到了地上! 其他少女早已经吓堆了,跪的、跪坐的,没人再敢站着! 段玉苒看着被打得连哭都忘了的卢绵绵,心中犹不解气! 上一世看新闻报道中说正室当街扭打小三儿,自己还曾“理性”的认为作妻子的未免太有损形象,平白给了外人“恶妇”和“悍妇”的误解。 但如今看来,不马上出这口气还真是心里窝火得要死! 眼风往旁一扫,段玉苒又看向在地上的王春娘与陈千金。这些女孩儿刚才还推波助澜说得开心,不给她们些教训,心里也有不甘! “碧珠,去找伙计要根木尺。”段玉苒对婢女道。 “王妃,要木尺做什么?”碧珠不解地问道。 段玉苒勾唇一笑,“当然是怕刘嬷嬷打疼了手!” ** 顾衡、礼部何大人、工部傅大人在应国公的书房里,与应国公商议着去乌突利出使时该如何行事。商谈中也提到是否带义沣伯同行的问题。 对于义沣伯这个人,应国公谈不上有什么喜欢或厌恶,但他却不太赞成带义沣伯同去乌突利。因为卢大乘毕竟是卢贵妃的亲戚,又因卢贵妃而得了这个爵位!如果他有心使坏,顾衡一行人是防不胜防! 正逐步确定出使乌突利的每一件事,应国公宅邸的管事就气喘嘘嘘地跑进来有事禀报! 应国公有些不悦,因为他和硕王及朝中两位大臣正在商议要事,自己的人如此无状,有些面子上过不去!但他面子上的过不去只维持了不到三四秒,就被管事的一番话给震惊得目瞪口呆! 硕王妃在义沣伯的布料铺子里将沣城几户低品阶官员府上的千金和商户家的几位千金给打了!随行的嬷嬷手打肿了,王妃就命婢女将布店量尺的木尺找出来,再命侍卫用刀削成两截,让那嬷嬷握着半根木尺抽那几位千金的脸! 抽了人家千金的脸,人家作父母的自然要出面!硕王妃又命侍卫去驿馆将那些随行的世家子弟都叫了过去…… 顾衡听完禀报,连声招呼都没打起身就离开了! “这……这还得了?”何大人从震惊中转回神,腾的一下子也站了起来,“那些随行人员可都是使者的身份啊!怎么能在地方上与民众发生冲突?这……这简直……” “何大人,别废话了,咱们还是快些赶过去阻止事情闹大吧!”傅大人是个明白人,催促着吹胡子瞪眼、屁用也没有的何大人! -本章完结-   ☆、200.堂嫂被欺负 布料铺子里的动静吸引了过往的行人和其他邻近的铺子,不少人围在门口和窗口向里面张望! 看到五六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面朝一名年轻的女子而跪,一个婆子指着地上一个大声哭泣的少女痛骂! 沣城人几乎都知道这间名为京澜布坊的铺子是义沣伯卢大乘所开,如今有人在铺子里闹事,自然围观者不少! “哟!陈同知的女儿也有里面跪着呐!”有人认出了其他几名少女,站在外面指指点点地道,“还有!还有那是福余米行的白姑娘!” 平日时,这几名少女常走在一处玩耍。沣城民风开放,即使是富贵人家的女孩儿也经常出去游玩,争相斗艳!卢绢绢作为义沣伯长房嫡长孙女,风头是最劲的一个! 少女听有人认出自己,赶紧都拿帕子挡脸!羞得恨不能遁地! “那位坐着的娘子是什么来头?竟敢在京澜布坊闹事,还打骂那几位小姐!”有人发出质疑声。 布料铺子的伙计见外面的人越聚越多,都快从门口挤进来!赶紧跑过去想落窗关门! 自家在后面休息的掌柜听到前面的动静,也听说是硕王妃在教训人,连面儿都没敢露,直接从后门跑出去义沣伯府报讯去了! 伙计刚想落窗挡住外面看热闹的人的视线,横里却伸出一只剑鞘挡住了他的手! “你想做什么?”一直完成外面保护自家王妃的柳战冷着脸看向伙计。 伙计一看,正是里面那位威风凛凛教训卢小姐和几位姑娘的硕王妃带过来的护卫!不敢冒犯,只能陪笑地道:“这位爷,小的只是想将铺子门窗关上,免得外面看热闹的人打扰了王妃……王妃教训人。” 柳战只冷哼了一声,腕上使力用剑鞘挥开了伙计的手,显然是不准他关门窗。 伙计不敢再冒进,只得尴尬地站在窗旁发愁。 铺子里,刘嬷嬷打完了卢绵绵的耳光,转身向硕王妃复命。 “回王妃奴婢已经惩诫过卢氏了!”刘嬷嬷福身道。 段玉苒看着跌坐在地上脸颊红肿、大声哭泣的卢绵绵,冷笑地点点头。 “很好。今天若不是为了给义沣伯留个面子,我便命人将你们这些造谣生事的女子扭送到官府去问罪了。以后都安安份份的做人,别整日惦记着别人的夫君!你们爹娘给了你们好吃好喝、好穿好用,比那些身不由己、不得已为妾为婢的女子又多了自主选择的余地,你们却不知好好珍惜想着找个良人嫁过去当正妻,反倒整日羡慕攀权附贵、不知廉耻倒贴为妾的女人!若你们肖想的是旁人也就算了,却对本王妃的夫君也动了这样的念头,实在找打!”段玉苒冷着脸语气讥诮地训斥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心思不正的少女道,“你们怎样做人自不必我教,但若是冒犯到我的头上和手里,我也是一定不饶!以后最好是别再让我听到你们中哪个还胡说八道,否则下次就没这么轻易放过你们!” 少女们瑟瑟发抖,心里都认为硕王妃是个妒妇,但谁也没胆子将这话说出口就是!连方才说话大胆的陈小姐也缩着脖子装鹌鹑! 卢绵绵众目睽睽下挨了打,还被自己倾慕的男人的妻子唾骂不堪,若是个烈性的女人,恐怕就当场寻死去了!但她是个惜命的,不甘、愤怒却不敢真寻死觅活!甚至她相信,如果她吵闹着不活了,没准儿硕王妃还会命人助她一臂之力!这个耻辱也只得忍了下来,用泪水和哭嚎释放出来! 训完这些少女,段玉苒抚了抚因激动和气忿而有些不适的腹部。暗自后悔自己不该动气,对腹中的宝宝不好。 碧珠眼尖,看到王妃抚肚子,赶紧担心地上前问道:“王妃,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扶您回宅子里,让颜大夫给您把把脉吧?” 段玉苒点了一下头,伸手让碧珠和刘嬷嬷扶自己起身。 段玉苒刚站起了身,就听到铺子外面传来呼呼喝喝的吵闹声。 “让开!让开!围在这里做什么?别影响我家做生意!再不让开,爷就让人抽得你们皮开肉绽!”男人霸道、粗鲁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还伴着几个驱赶的人声。 围在铺子门口的人被推得不满声四起,但回头看清来人后就都识趣的避让开了。 一个穿着暗金织纹直裾的年轻男子被几个家丁模样的人簇拥着来到布料铺子门口,看他们那神情和走路姿势,就令人想皱眉避开!一个个鼻孔朝天、撇嘴吊眼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善类! 男人先抬头看了一眼布料铺子里的情形,三角眼就立了起来! “哎呀!怎么回事?有人敢在咱们家的铺子闹事,活拧歪了?”男子嗷的吼了一嗓子! 吼完,男子带着家丁就想冲进来,却依旧被门口的柳战横剑拦了下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撞拦着六爷我?滚开!”男子见柳战拦住自己,不屑地骂道,“你跟里面那个捣乱的践人是一起的?” 有人嘶的一声,倒吸了好大一口冷气!正是那个站在窗前的伙计! “六……六爷……”伙计出于忠心想劝阻义沣伯的第六子卢进安莫要口无遮拦。 “你个混蛋!干站在这里做什么?铺子里有人捣乱,你竟不将人扔出去!”卢进安看到伙计,又噼哩叭啦转头骂伙计! 柳战的脸早已因卢进安那句“里面那个捣乱的践人”而转黑,手按剑柄想着要不要抽出剑来削了这小子的头! 就在卢进安骂骂咧咧的时候,挨了打、堆坐在地上的卢绵绵听到声音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就扑到门口来! “六叔!六叔救救我啊!”卢绵绵在门口扑倒,一副马上要死了似的模样,伸长手臂向卢进安呼救! 卢进安被突然从里面跑过来、下巴和衣襟上全是血、脸肿得像猪头、头发散乱的女人吓了一跳!猛的后退差点儿摔下台阶,多亏后面的家丁给力扶住了他! 再仔细一听,那女人喊着“六叔”,听声音也挺熟悉…… “绵……绵绵?”卢进安瞪大眼睛看着被打得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自家侄女,恶气直往胆边窜!“是哪个混蛋把你打成这样!” 叮!柳战手中的剑抽出来一半,他想着如果这个男子再侮辱硕王妃一个字,他就先削掉这厮的耳朵! 卢绵绵泣不成声。 卢进安三角眼儿瞥向柳战,刚想再骂什么,又有人在外围呼叫起来! “听说我家蕊儿在这里被人欺负了?是谁欺负了我女儿!”福余米行的白老板带着两个伙计气势汹汹的也挤了过来! 福余米行与京澜布坊隔着一条街,是有人在这里认出白姑娘了,才特意跑去报信儿的! “啊,这不是义沣伯府的卢六爷吗?”白老板看到一身戾气的卢进安时,上前拱了拱手,义愤填膺地道,“白某听说有人在伯府的布料铺子里欺负小女,特意赶过来看一看!既然卢六爷您也在,正好给白某个交代才是!” 人在你家铺子里面出了事,你们义沣伯认必须给个说法啊! 过去白老板见到卢家人都是点头哈腰,因为女儿和卢绵绵交好,时不时就和卢家人套近乎,还有将女儿嫁进伯府的想法!只是义沣伯现在是“贵人”了,已经看不上商户出身的女子,自家儿孙要娶也是娶文士或官宦人家的女儿!商户女做妾还差不多! 白老板背后还撇嘴暗骂卢大乘这厮忘本!谁不知道他以前是做什么发家,又是怎么得来这个义沣伯爵位的!倒在大家面前装起高贵来! 卢进安见白老板也闻讯赶来,自己这边的人多了起来,就不用怕眼前这个拿剑、冷得像冰块儿似的小子了!就是用叠罗汉的法子也压趴下他了! “白老板,白蕊姑娘也在里面啊!”卢进安作出惊讶状地道,“这可是个误会!跟咱家铺子没关系!是有个泼妇在……” “六爷小心!”一直盯着柳战的家丁疾呼一声,一把拉过自家主子爷!冰冷的剑锋扫过那家丁的手臂,划出一道血痕! 顿时,家丁惨叫着抱着手臂摔倒地上打滚儿! 柳战这一出手吓坏了围观的人,如同退潮般呼啦啦退出一丈多远,将布料铺子的门口给让开了! 卢进安和白老板也吓得抱在一起! “咦?有热闹可看啊!打起来啦!柴学岭、傅允、赵成志,你们快过来……咦?柳护卫?”一名年轻男子扎扎呼呼的从退开的人群中挤到里围,看清一身煞气的柳战时不禁一愣,“你在这儿干什么?莫非硕……” “怎么了?怎么了?认识的人?谁欺负咱们的人了?胆子不小啊!”又有三五个穿着锦袍的青年挤了进来。 围观百姓莫名的兴奋了! 在铺子里段玉苒看到后挤进来的几名青年时,一直冷冷的、沉着的脸上扬起笑容,由碧珠和刘嬷嬷扶着款款走到门口,不理会还躺在地上装死狗的卢绵绵,对着那最先挤进来的年轻子打招呼。 “顾泰年,你来得正好,有人准备欺负你堂嫂!” -本章完结-   ☆、201.小妇的亲戚 顾泰年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欣喜若狂! 那不是段姐姐……硕王嫂吗? “泰年,那位是……”胜平侯府的二爷柴学岭疑惑地问顾泰年。《 柴学岭父亲是胜平侯,生母是成阳郡主,与顾泰年是表兄弟的关系。这次也是家人为了给他的前程,托关系塞进随行队伍中的。 “是硕王妃,你的表嫂啊!”顾泰年兴奋地道。 “……”柴学岭对顾泰年的厚脸皮甘败下风! 硕王妃在京中也是鲜少出王府到各府走动,所以不认识段玉苒真容的人很多。 顾泰年不管别人怎么想,大步地走过来,到了铺子门口还嫌弃地将因恐惧抱作一团的卢进安和白老板给挤到了一边儿。 “谁这么大胆子敢欺负堂嫂您啊!”顾泰年狗腿地望着段玉苒笑问,“我硕王堂兄第一个捏死他!” 段玉苒阴霾的心情被顾泰年的耍宝逗得云开日出,掩口咯咯地笑起来。 “顾世子,您来得正好!门外这几些人打算冲进来对我们王妃不利呢!”碧珠眼看驿馆里的自己人出现了,方才略有惊慌的心大定,指着卢进安和白老板及他们身后的家丁、伙计向顾泰年告状道,“那个穿着金纹衣衫的男人还辱骂我们王妃!” 王妃?最近沣州府谁人不知有位京中的王爷奉旨带着二十几人到了沣城,准备与乌突利进行边境交易!听说这位王爷还将女眷也带了过来,莫非就是这位王妃? “什么?辱骂堂嫂?”顾泰年的小眼睛一立,扭头看向卢进安和白老板,不客气地指过去,“是他们?” “对~!就是他们!”碧珠用力的点头。 段玉苒看到卢进安和白老板的腿已经开始打摆子了!显然是知道自己得罪了谁! 顾泰年打量了几眼卢进安和白老板,阴狠地边笑边挽袖子道:“你们的狗胆子不小啊?竟敢辱骂宗室女眷?这要是在京里,就得拔了你们的舌头、敲了你们的牙!” “误会……纯属误会啊!”卢进安松开白老板,强作镇定地朝顾泰年拱手道,“这位……这位爷,我是义沣伯府的人,义沣伯卢大乘是我爹,宫中卢贵妃是我的姑母。都是一家人,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误会!误会!” 一听眼前这个三角眼的男人说卢贵妃是他姑母,顾泰年就是一愣! 他奶奶的!这个人管卢贵妃叫姑母,自己的世子妃也管卢贵妃叫姑母,还真是一家人! 卢绵绵还躺在地上等她的叔叔给自己讨公道呢,结果根本没人理她! 屋里的少女们缩成一团,盼着这位凶悍不讲理的王妃快些离开,她们丢人已经丢得够大了! 段玉苒可是个记仇的!她没忘了卢进安刚才骂自己的那些难听的话!况且,现在她对义沣伯府的人十分厌恶,不想轻易放过他们! “碧珠,咱们还是回去吧。既是顾世子的亲戚,想必世子也不能替我们讨个公道了。”段玉苒叹口气幽幽地道。 “哼!奴婢真是看错顾世子了!”碧珠同仇敌忾地哼声,扶着段玉苒就要往外走,“王妃,小心脚下!回去后,奴婢就向王爷禀报今天在此发生的事,看王爷怎么惩治这些恶人!女的臭不要脸的自荐枕席,男的竟敢辱骂您这位亲王妃!奴婢瞧着,义沣伯在这沣州府简直就是土皇帝!眼里也没谁了!” “休要胡说!”段玉苒假意斥责碧珠道,“你这样说可是给义沣伯扣了一顶谋逆的帽子,是要满门抄斩的!” “就是,碧珠姑娘,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虽然我们和这沣城的百姓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要说也得回京说,否则咱们连这门怕是都出不去呢!”刘嬷嬷冷笑地道。 卢进安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戏文和闲书可没少看!知道什么叫“谋逆”,更知道“满门抄斩”是怎么回事!这三个女人一人一句,就要把他们全家给灭了啊! “误会!王妃,这是个误会啊!”卢进安慌忙上前拦住要离开的段玉苒主仆,“我不知道是您……” 卢进安因恐慌想拦段玉苒,自然也顾不上许多,手臂无意中就碰到了段玉苒微隆的腹部! 碧珠发出一声尖叫,扑上去用力推开卢进安,“你这个登徒子,竟敢冲撞我家王妃!” 柳战提剑就刺了过来…… 顿时,京澜布坊的门口就乱了起来!卢进安连滚带爬的避让着柳战刺过来的剑,想往顾泰年的身后躲!顾泰年快速避开,还阴损地揪着卢进安的衣领子往前送! 刘嬷嬷吓得脸色苍白,深怕卢进安那一碰令王妃动了胎气,不停的询问段玉苒可有不适感! 段玉苒被眼前的乱相闹得心浮气躁,孕后本来就有些不太好的脾气,现在已经临界爆发点! “够了!”段玉苒大喊一声,托着肚子转身又进了铺子,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去派人找王爷过来!” ** 顾衡飞奔到京澜布坊时就看到铺子门口跪着……或者说是被柳战的剑威逼跪着几个人,铺子里还跪着几个女人!自家爱妻面朝外坐在椅子上,面沉似水!在妻子身后除了站着碧珠和刘嬷嬷外,还有东盛郡王世子顾泰年、胜平侯与成阳郡主的次子柴学岭、随行工部员外郎傅大人的侄子傅允、刑部侍郎的儿子赵成志! “王爷。”柳战见主子来了,收剑上前拱手,然后低声将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 顾衡听完气得直磨牙!没想到自己一时大意,竟让义沣伯府的人上窜下跳作翻了天!纳卢大乘的嫡长孙女为侧妃?作他的春秋大头梦呢! “哪个是卢六?”顾衡咬牙问。 柳战同情地看了一眼跪在台阶上抖个不停的卢进安,抬手指了指,“那个穿着金色绣纹、和穿土黄色衣衫的胖子跪在一起的男人。” 顾衡大步走上台阶,垂眸看着不敢抬头的卢进安冷笑。 “卢六爷?”顾衡阴冷的声音像毒蛇一样激得卢进安抬起头来。 “不敢!不敢!王爷恕罪!都是一家人……误会……”卢进安害怕得快要哭出来! 早两年,自家老爷子还没被封爵时,每次老爷子从京里回来,就感叹皇帝有多喜欢硕王,连贵妃娘娘也是对这位硕王又恨又惧!七皇子和十皇子好几次落在他的手里、生死未卜……那可是位比皇帝还厉害、还鬼见愁似的人物啊! 倒霉催的,今天自家侄女就惹了这位鬼见愁的老婆,自己又糊里糊涂骂了人家老婆! “呵!一家人?”顾衡伸手将卢进安轻松的拎了起来,“也是,你们义沣伯府的靠山可是宫里的贵妃娘娘。但一个小妇的娘家人也配跟本王称一家人!?” 顾衡眼神一变,手上用力将人一掷,抬腿不留情地狠踹在卢进安的小腹上! 卢进安连叫都没叫出声,喷出一口老血撞上跪在旁边的白老板,两个人摔出去老远! 顾泰年看到这一幕,吓得往柴学岭的身后缩了缩!妈.的,刚才差点儿让那个不知道哪个臭水坑里钻出来的“亲戚”给坑了!多亏自己聪明,站在了堂嫂这一边! 顾衡踹完了卢进安,看都不看那个混帐一眼,径直进了铺子。 坐在椅子上的段玉苒竟有些紧张和不安!自己出来事前并没有跟顾衡打招呼,发生今天的事也是意外!他会不会生她的气? 碧珠和刘嬷嬷同样也有着不安,她们被硕王脸上的怒气与阴沉吓着了! “王……王爷……”刘嬷嬷上前一步,试图说点儿什么缓解硕王的怒火,免得气恼之下说了令王妃伤心的话! 顾衡抬手阻止刘嬷嬷,走到段玉苒面前双腿分开、双手叉腰地皱眉看着妻子。 “呵呵……”段玉苒讪笑地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王爷来得真快。” 她有些后悔气极时让人找顾衡来了!主要是那个卢六爷太烦,一副不让她走的样子,所以她才…… “可有伤到哪里?”顾衡拉起段玉苒的一只手,眉头依旧锁得死紧的将妻子从头发打量到裙摆底,再由下向上打量一番。“平白的跟这些人生什么气?事后让我来收拾就是!万一动了胎气如何是好?” 段玉苒撇撇嘴,眼神瞥向还跪在地上,却已经有些不安分地偷眼看向顾衡的少女们,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 “妾身只是出来散步透气,听说义沣伯开的这家铺子中布料是沣城最好、布料也是最新,就过来看看。哪成想就巧遇了王爷的侧妃人选……”说着,段玉苒的视线又飘向缩在靠窗角落里的卢绵绵。“如果不是出来这么一趟,妾身都不知道王爷准备纳侧妃了,论辈份还是您甥女辈儿的姑娘!” 顾衡听段玉苒越说越不像话,还有些上气儿的架式。自己赶过来之前,她指不定因这些破烂事儿怎么生气呢,要是因此对腹中的孩子不利,岂不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些事都是因义沣伯一家异想天开而起,顾衡就恨得牙痒!再看向地上跪着的这些少女时,就有点儿看仇人似的狠戾! -本章完结-   ☆、202.教训1 顾衡看了看跪在地上那几个模样可怜、委屈落泪的少女,眼神略显狠戾! 段玉苒发现自己是个小怂包!如果顾衡进来就训斥她,没准自己还能跟她大吵一架!但看他脚踹卢六那个残暴劲儿、再看他见了自己就担心她的身体这种反差的举动,段玉苒的气就消了,还软糯糯的也想委屈地掉眼泪! 果然女人的娇气都是自己男人惯出来!方才自己可是凶悍得很呢! 嘟起嘴,段玉苒垂眉垂眼地抚着腹部,这个小动作虽是下意识的,但看在顾衡的眼里就有些好气又好笑。多大的怒火,看到妻子耍小聪明的样子也被她的可爱给化解了!她不就是知道自己现在怀揣金蛋,自己别说舍不得骂她了,就是高声说话都怕吓着她和孩子! 罢了,谁让自己第一次动心就栽在了这个小女人手里! “方才柳战只说了个大概,到底是怎么回事?”顾衡泄了怒火,说话声音也就温和了许多,“一些空穴来风的话,你也跟着较真!” 段玉苒横了一眼顾衡,轻哼一声半转身子不理他。 空穴来风?卢小姐可是说得有鼻子有眼,连自己死了之后由她这个未来侧妃上位的事都惦记好了!想到自己有着身孕,就已经有人开始想成为顾衡的女人,还想让自己死!将来自己的孩子就要在继母手下讨生活,没准世子之位也会被抢……段玉苒的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怀孕后,她除了脾气不大好之外,有时候也格外的多愁善感起来!有时候想到远在平城的父母,也会偷着掉眼泪! 见妻子掉眼泪,顾衡慌了手脚! “这又是怎么了?我也没说什么!怀孕时不要哭,伤眼睛!”顾衡一着急就用了命令的口吻。 顾泰年等人站在后面看热闹,见一向眼刀可以杀人的硕王面对自己妻子的眼泪就慌得不知所措的怂样,他们都强忍着惊讶和笑意地绷紧面皮,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碧珠和刘嬷嬷凉凉地在旁当观众,根本没有上前劝自家王妃别哭的打算!说实话,她们心里也憋着气呢! 你说义沣伯一家子什么玩意儿啊!孙辈的姑娘不要脸的盘算着给别人当小,还和一帮未嫁的姑娘兴致勃勃的谈论!真是臭鱼找烂虾!儿子辈的蛮横不讲理、上来不问原因就骂人!要不是柳战随护,她们主仆今天还不一定遇到什么事呢!至于那个义沣伯,就是个龟.公! 段玉苒吸着鼻子无声地落泪,倔强的模样可比那些梨花带泪的小白花让人心疼多了!最主要是顾衡心都疼得拧巴了! “别哭了,别哭了,乖。”顾衡伸手把段玉苒轻轻揽到怀里,浑然不把对面强作平静的世家子与外面看热闹的百姓当回事。“本王严惩他们!必须严惩!” “想着总憋闷在屋子里烦,就出来散散心,哪成想到了这里就听这几位小姑娘捧着义沣伯的孙女说她要当王爷您的侧妃了。还说什么如果妾身短命,她就有可能扶正……” “狗屁!”硕王殿下再次怒了!一时不察暴了粗口!“哪个说的?义沣伯的孙女?” “回王爷,是那个穿紫色衣裙的姑娘说的!”碧珠可记着呢!硕王一问,马上指出那个咒王妃早死的陈小姐! 顾衡阴冷的视线投向跪在地上的那五名少女中穿着紫色衣衫的那个。 陈小姐听到碧珠指认自己时便已经受惊的抬起头,正巧与硕王英俊的脸打个照面儿,小心脏不禁一阵狂跳!这般伟岸的男儿,又是皇帝的儿子、大荣的亲王!见他对王妃深情相护的样子,哪个女子不羡慕的想成为他怀中的那一个? 少女怀.春实属正常,遇到优质好男人便想着展露自己美好的一面也是女人的一种本能!陈小姐想都没多想便微歪着脖子垂下头,露出细白的长颈,幽幽带泪的侧颜恰到好处的展现出柔弱无辜的气质。与之前活泼爽朗的样子大相径庭! 碧珠看到陈小姐这副样子,真想上前撕了她!刘嬷嬷则想着,王妃还是太善良了,除卢小姐之外,其他几个也该打! 顾衡眯了眯眼,无声冷哼。转头看向站在椅子后的顾泰年等人。 “都跟傻子似的站着作什么?还不给本王搬把椅子来!”顾衡冷声地道。 柴学岭等人一愣,顾泰年却是反应最快的,跳起来就去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还摆在段玉苒方才坐的那把旁边,殷勤的用手扫了扫。 “王爷,坐。”顾泰年抬头讨好地朝顾衡笑道,又对段玉苒道,“堂嫂也别久站,免得累着,快坐!快坐!坐着也能惩罚那些小践人!” 噗!除了跪着的人之外,屋里几个顾衡这边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顾衡又垂首低声哄了破啼为笑的妻子几句,扶着她坐到椅子上,自己才坐下。 跪着的少女们早已经膝盖疼痛,却不敢抱怨和站起来,硕王面向她们而坐了,便都表现出娇弱不堪的样子,泪水涟涟。 顾泰年看着那几个没长心的少女,低声冷笑地对旁边的柴学岭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柴学岭瞥了一眼顾泰年,心想这位世子表弟怎么半点儿怜香惜玉的心也没有啊?好歹义沣伯与顾泰年还真是亲戚呢! 卢贵妃的侄女嫁入了东盛郡王府给顾泰年作老婆,京中不少人都暗中猜测东盛郡王已是七皇子一派的人了!可这个顾泰年却好像更愿意和硕王夫妇亲近来往!听说硕王妃当初被东盛郡王府骗婚,原本订婚的对象就是世子顾泰年,莫非这小子还是一片丹心…… 顾衡刚坐下,铺子外面又传来吵杂声,随后追上来的何大人和傅大人气喘嘘嘘的挤进来,一看此时此景就暗暗叫苦! 铺子台阶上躺着一个口吐鲜血、气息奄奄的男人,硕王身边的魏、柳两个侍卫站在门口把守,还有几个跪在地上!而铺子里面也跪着人,却是看不太清楚! 两位大人上了台阶想进去,却被魏东和柳战抬手拦下。 “何大人、傅大人,没有王爷的准许,两位大人不得入内。”魏东冷面地道。 何大人眉头一皱,“魏侍卫,事关王爷与使团声誉,我必须得与王爷谈一谈!有什么事与义沣伯私下商谈解决就是,何必大庭广众之下……” “何大人,这是王爷与王妃的私事,大人不便多管!”魏东不客气地打断何大人的话。 “你!”何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不敢跟王府的侍卫真翻脸! 傅大人瞥见自己的侄子也在里面,心里就突的一跳,不明白傅允那小子怎么也掺和进去了!这件事,他恐怕不便多嘴!万一把自己的侄子也搭进去怎么办?兄长可是千叮万嘱让他好好带一带傅允,孩子未来能不能出息全看此行了!反正想抱硕王大腿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自家侄子能有这样的机会,他就别拆台了! 所以,傅大人拢着衣袖站在一旁不言语,何大人干着急也没用! “赵成志、傅允,你们俩出去把卢六儿给本王拖进来!”顾衡对身后的跟班儿道。 “是,王爷!”两个年轻气盛、充满斗志的小青年儿昂着头就朝铺子门口走去。 傅允在门口看到自己的叔父,还偷挤了一下眼睛! 卢进安被硕王一脚喘得吐了血,却没什么性命之忧,也没晕过去!只是瘫在地上捂着胸腹的位置疼得不敢大喘气! 赵成志和傅允粗鲁的扯起卢进安,疼得这小子哎哟哎哟的叫!可两个年轻公子哪里会理他受没受内伤,一路拖拽着进了铺子,扔在硕王与硕王妃的面前! 何大人急着直搓手,转头跟傅大人商量着一起劝硕王,但傅大人却摇头叹息,也不说话! 卢进安疼得呲牙咧嘴,捂着痛处哼哼。 顾衡视线一转,抬手指向跪着的少女们,“把那个穿紫色衣裙的女子带过来!” 这一次,赵成志和傅允犹豫了! 事情的大概他们已经了解了,知道这几个少女德性有亏,还未嫁便热议如何为贵人的妾室、如何在大妇死后上位等等不知廉耻的话题!他们上前拉人碰触了她们,万一被粘上怎么办?谁要把这么糟心的玩意儿留在身边啊!白给当丫头都嫌不规矩! 年轻公子们没动,刘嬷嬷便走过去拽住陈小姐的手臂拖过来! “王爷、王妃饶命啊!小女子也不过是说了些不知轻重的话,难道王爷和王妃就要对小女子动私刑不成?”陈小姐不愧是府衙同知的女儿,对律法还是有些了解的!“朗朗乾坤、天理昭昭,小女子身为官家女眷,即使有罪,也该由府衙判决才是!” “呵,好一张利嘴。放心,本王不会对你动私刑,也不会要了你的命。”顾衡冷笑地望着陈小姐道,“你该庆幸本王这么光明正大的要收拾你!” -本章完结-   ☆、203.教训2 顾衡说他要光明正大的收拾陈小姐,铺子里面和外面的人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顾泰年心想:这位紫衣小姐还挺幸运的,硕王决定用光明的手段收拾她,那就不会让她太痛苦啊!起码比他在兵营里受罪、不知何日熬出头要强许多啊! “卢六,本王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顾衡敲了敲椅子扶手后对瘫跪在地上,还捂着胸腹部低哼的卢进安道,“之前你那个想自荐枕席、给本王当侧妃的侄女……” 硕王的话还没说完,铺子外面就传来百姓的哄笑声。 义沣伯府堂堂的千金小姐竟自荐枕席,从今天开始卢绵绵的名声也就烂大街了!恐怕牵连着伯府里其他未嫁的小姐们在婚事也不能得善终! 卢绵绵早已经傻掉了,她缩在窗下连头都不敢抬!自家六叔都被踹成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她要是敢再往前凑合,没准硕王下一脚就踹她身上了!自己可是受不住那一踹!为了保命,卢绵绵宁可装死! 卢进安羞愧的把头埋低。 顾衡顿了顿,看向正一脸好奇望着自己的妻子,“王妃觉得如何惩罚这个女子才合适呢?” 段玉苒垂下眼帘,柔顺地道:“妾身听凭王爷作主。” 顾衡笑着点了点头,转回头对卢进安继续道:“之前你的侄女冲撞了王妃,多少也有这个女子教唆的原因!她诅咒王妃、鼓动你的侄女生了些不该有的念头!作为卢小姐的叔叔,你是不是该为卢小姐讨个公道?” 卢进安呆呆地听硕王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竟一时忘了身上的疼痛! “卢六,本王给你替侄女和家人雪耻的机会。”顾衡淡淡地道,“就把惩罚此女子的事交给你了。” “王……王爷?”卢进安抬起头不解地看着硕王,“小……小人不明白,这个陈小姐她……” 什么叫把惩罚陈氏的事交给他?他为什么要惩罚陈小姐? “蠢货!”后面的顾泰年忍不住开口骂道,“王爷的意思是说,让你教训那个碎嘴的……陈氏!谁让她不教你那个跟你一样蠢的侄女不学好,反而鼓动你的侄女自荐枕席,还诅咒硕王妃堂嫂早……那什么!说到底,最恶毒的就是这个陈氏,还教你侄女谋害王妃堂嫂!毒妇!毒妇啊!爹娘怎么教的?” 顾泰年这么一喊,铺子外头的百姓听了纷纷点头,开始议论起陈同知如何教女的问题来!卢小姐是下贱、不知羞耻,那陈小姐就是心肠歹毒、还损人不利己的毒妇! 陈小姐听顾泰年给自己扣的罪名,连冤都喊不出!因为说硕王妃一死、卢绵绵可能会扶正的话的确是她说的! 卢进安恍然大悟!原来今天发生这些倒霉事,全都是陈小姐这个女人惹起来的啊!(完全忘了自家的错) 硕王对顾泰年的解释很满意,还点点头表示他说得对! 段玉苒掩口笑,回头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顾泰年。心想这位东盛郡王世子看着傻乎乎的,但比他那个怀有野心、做事下作的爹可强多了! 卢进安咬牙切齿地扭头瞪了一眼陈小姐,忍着身体的疼痛抱拳道:“小人之前冒犯王妃,愿将功恕罪!狠狠教训这个挑拨是非的陈氏践人!” “卢六叔!你……你竟……”陈小姐吃惊地瞪着卢进安,过去她可是跟着卢绵绵没少叫他叔叔啊! 顾衡摇头笑笑压低声音道:“卢六,你怎么到现在还拎不清?本王是在替你们义沣伯府挽回名声。你们以为本王不晓得义沣伯那点儿小心思?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把主意打到本王的身上,还惹得王妃不快!现在不是你将功赎罪,而是本王仁慈,不想当众揭穿义沣伯当龟.公、给孙女拉皮.条的真相罢了!” 段玉苒惊讶地看着顾衡,真没想到他们夫妻俩想到一块去了!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卢进安的脸色由白转红,再转回惨白!他当然知道自家老爷子那点儿精算盘!只是碰上硕王这个更精的王爷,注定是盘碎珠散! “去吧,本王看着你怎么将功赎罪!全沣城的百姓可都看着呢!”顾衡大手一扬,示意卢进安教训陈小姐! 卢进安脑子里乱糟糟一片,但不敢耽搁,捂着胸腹站起身,一步一步朝陈小姐走去。 “卢六叔!你要干什么?”陈小姐吓得往旁边爬,眼泪哭花了脸上的妆,惊惶的尖叫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救命啊!” 门口一直跪着发抖,自从知道里面发威的女人是硕王妃后就没说过一个字的白老板听着陈小姐的尖叫声,眼睛一翻晕了过去!他也顾不上自家女儿了! “践人!要不是你,我家绵绵岂会萌生那种恬不知耻的念头!”卢进安大吼一声,抬腿踢到陈小姐的肩膀上! 纵是卢进安身上有伤不敢使太大的力,但他畏惧硕王之威,也忍着痛使了力气!少女身体纤弱,哪经得起男人大脚一踢,陈小姐惨叫一声滚倒在地上! 段玉苒皱了皱眉头。虽然陈小姐心思不正,但看着男人打女人,她还是有点儿不忍! 顾衡似乎发现妻子对这种场面略感不适,对身后的跟班儿们又下令道:“找找铺子里可有屏风?没有就找找他们铺子里可有轻.薄些、挡上后能看到对面、却又不会太透的布料,扯到王妃面前遮蔽着些。这等不堪入目之暴行,别脏了本王和王妃的眼睛!” 柴学岭、傅允和赵成志三人暴汗!只有顾泰年习以为常! 卢六教训陈氏是不堪入目之暴行,可这命令还不是王爷他下的?这样撇清好吗? 心中虽然对硕王的腹黑有了更高一层的认识,但四个人不敢耽搁的去铺子里找合适的布料。 男人对布料这种东西也没什么研究,说找就是在货架上乱翻!顾泰年是连宝珑斋都砸过的纨绔子弟,捣乱、祸害东西那是好手!他指挥着其他三人分散开,一匹一匹的扯开试着看,不行的就往地上一甩…… 硕王等得不耐烦,问了一句后,顾泰年找了一块布笑嘻嘻的跑回来道:“要不先用这块挡挡,别惊吓到王妃堂嫂,等找到更合适的再换。王爷,您看可行否?” 硕王点头,命刘嬷嬷和碧珠先撑着顾泰年拿回来的那块布。 顾泰年屁颠颠又去找合适的布料,段玉苒也没兴趣看卢进安教训陈小姐,便转移注意力道:“这东盛郡王世子倒是个能干的。” “嗯,本王以后会好好提携他。”顾衡心不在焉地道,一双锐目望着铺子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让卢六教训几下就行了,别真打出事来。”段玉苒低声提醒顾衡道。 顾衡勾了勾嘴角,倾身靠近段玉苒的耳边小声地道:“又心软了?” 段玉苒皱眉地道:“看不下去一个大男人对女人动粗!还不如换刘嬷嬷打那陈氏几个耳光就算了!或是交给府衙处置,眼不见为净!” 顾衡摇头笑道:“卢六和陈氏不走运,正好撞到了本王的手里。不拿他们开开杀戒,在沣州府的日子里指不定还出什么事呢!你也不必可怜那些不值得可怜的人。” 段玉苒想说自己没可怜陈小姐,但想想便作罢了。说多了便显得矫情,自己试着向顾衡求过情了,善意到了便好。总不能黑脸、白脸都由她一个人唱了。 在顾泰年找到能当屏风的布料前,义沣伯和安知府、陈同知等人终于姗姗来迟的赶到了! “住……住手!”义沣伯气喘地站在铺子门口大喝一声!“孽障!还不住手!” 正对陈小姐拳打脚踢的卢进安见父亲来了,早已浑身疼得大汗淋漓的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陈小姐蜷着身子、抱着头哭,完全不知道状况。 其实,卢进安被顾衡那一脚踹得不轻,说是在对陈小姐拳打脚踢,使多大的劲儿、他自己也很痛啊!所以看似他面露凶狠之色的打人,其实落在陈小姐身上的拳脚也没多大力气!只够令陈小姐疼一疼、过后变得青紫罢了,恐怕连内伤都没有! 魏东和柳战这次没有拦人,放义沣伯和安知府等人进来,何大人与傅大人也趁机跟了进来! “王爷!您这是……这是何意?”义沣伯面带薄怒地质问顾衡,“若是犬子与孙女有什么得罪之处,您只管派人跟我说一声,我定严加管教!何劳您动手?” 陈同知看着自家闺女被卢进安打得那副惨相,心疼得扑嗵跪下来嚎哭道:“王爷这是意欲何为?遭遇今日之事,小女今后可怎么活?求王爷和伯爷给微臣与小女作主!” 顾衡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两个质问和声讨自己的人,刚想说什么,身旁的硕王妃就不干了! 怎么着?地头蛇这是想压倒强龙了? “哼!义沣伯与陈先生的家教就是教府上未嫁女子整日想着成为权贵男子的妾室、盼着正妻早死好自己能扶正?这样的家教哪里还敢交由你们再教!”段玉苒厉声地道,“碧珠、刘嬷嬷,将这块布给我撤了!” 刘嬷嬷和碧珠同时松手,挡在段玉苒面前的那块布就落到了地上! 段玉苒从手腕上撸下一只镯子砸向了义沣伯的头! “你个老不羞!”段玉苒怒骂道。 -本章完结-   ☆、204.教训3 段玉苒的金镯子十分准的砸到了义沣伯的云巾(帽子)上!将云巾敲歪到头的一侧,看上去十分滑稽! 铺子外面看热闹的人又发出哄笑声,这次笑得可比方才大多了! 义沣伯一张老脸涨成猪肝色,气得浑身颤抖地看着一脸嫌恶表情看着自己的硕王妃! 方才硕王妃骂自己是“老不羞”?活了这么大岁数,被一个晚辈骂这样的话,真也是没脸出门见人了! “王爷,今天你必须给一个说法!否则我必将告到皇上与贵妃娘娘那里去求个公道!”义沣伯尖着嗓子嚷道。 儿子和孙女被打、陈同知的女儿被打、几名沣城有头有脸人家的小姐被罚跪!自己还挨了硕王妃一记飞镯攻击!这样的事告到皇帝那里去,怎么也要治他们夫妻个专横跋扈、有辱皇家名誉之罪! 顾衡不理睬义沣伯的跳脚,站起来安抚恼怒的段玉苒道:“出来得也够久了,午饭还没吃吧?最近寻得沣城一家不错的饭庄,不但地方风味做得好,大厨子竟然还会做几道拿走的京中菜肴。不如去尝尝?” 听顾衡这么一说,段玉苒还真觉得有些饿了!本来打算在京澜布坊挑几块松江布回去给未出世的孩子做尿垫子,不成想遇到这样晦气的事! “京中菜肴有什么稀奇?”段玉苒的气还没全消。 顾衡神秘一笑,扶着段玉苒的手肘低声道:“有王妃你最爱吃的脆皮烤鸭卷饼和虾仁饺子。” 段玉苒面露惊喜,“真的?那不是御珍味霍师傅的拿手菜!” 说起这脆皮烤鸭卷饼和虾仁饺子,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菜肴与主食。段玉苒与顾衡成亲后去御珍味吃过两次饭,看到类似上一世的北京烤鸭和虾饺着实兴奋了一下,便点来尝尝。只是一尝才发现,味道远不及上一世她所吃到的美味!这也与使用的佐料和制作方法不同有关。 段玉苒就将自己穿越前从度娘上查到的那些制作方法和大概所用的佐料都有哪些说给顾衡听,顾衡记下来命人告知御珍味的厨子试做。 后来,御珍味的厨子试做好了,就派人送去一些到硕王府请王妃试吃。几次下来,便也味道相差无几了!御珍味推出这两道美食后,令京中酷爱美食的食客们趋之若鹜!虽然价钱贵,但每日站排等着吃的人还是不少!而且顾衡严格要求御珍味在用料与口味上必须精致,导致烤鸭与虾饺每日只能限量出卖,卖没了只能等次日! 太子妃派于家人接手御珍味后,首先从菜牌上剃掉的菜中就有这两道!因为光烤鸭的制作就得专门有个人负责看管、刷油,而虾饺的用料实在是昂贵!在于家人眼里看来,卖得再好也是限量,还不如多卖几盘普通的菜多赚几份钱就回来了!可惜,来御珍味的食客就是冲着精致美味的食物而来,变了味道、好东西吃不到了,谁还去!京里普通的酒楼、饭庄难道还少吗? 段玉苒记得太子妃曾跟自己提起过,希望顾衡能继续帮助经营三家店铺。可因为小皇孙之死,宫里宫外乱了套,也不知道太子妃有没有与顾衡提及此事!御珍味的厨子莫非也离开了,跑到沣城当大厨了?做拿手菜也是一门技艺,应该是轻易不会传授给别人,能和御珍味作得一样美味的烤鸭和虾饺,也只能是那位姓霍的大师傅吧? 顾衡见段玉苒神情转为喜悦,心下松了口气。多亏妻子是个吃货! “去尝尝不就知道了。”顾衡也不说穿,只笑着让段玉苒去吃。 夫妻二人仿佛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当着两边的人说说笑笑,简直看得大家目瞪口呆! 王爷、王妃,你们这转换话题和心情也太快了吧! 义沣伯更是气得血往头上撞,脚下微微不稳! “硕……硕王殿下这是……这是有意羞辱于我啊……”义沣伯见怒吼没用,改为悲泣博取他人同情了!“何大人、傅大人、安大人,你们都在这儿,也都看到了!我卢大乘必要到皇上那里告御状去啊!” 之前什么讨好硕王、拉拢硕王的念头,此时全都没有了!义沣伯恨不得马上飞奔入京,在皇上和贵妃娘娘面前哭诉! 何大人和傅大人瞥了瞥还不知死活的义沣伯,嘴角抽了抽没搭腔。 “伯爷!告御状请算下官一个!”陈同知站起来,一副不向权贵低头的凛然模样道。 顾衡和段玉苒同时冷笑,懒得理这对跳梁小丑! “安知府,除了义沣伯府的卢氏和这个陈氏之外,其他几个跪在地上的女子也冒犯了王妃,每人罚十个耳光便放她们回家吧。”硕王随手指了指跪在地上已经吓得面无血色的少女,“罪名便是,诅咒皇家女眷!” 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非常忌讳和厌恶巫蛊之术!就是寻常人家如果发现有人使用巫蛊之术诅咒他人,也会给予严惩!顾衡这个罪名扔下来,震得义沣伯、陈同知和安知府都是一愣! 安知府愣过之后拱手道:“是,王爷。” 顾衡勾唇残忍的笑了笑道:“也别将人带回衙门去打了,免得走到街上让人看了去指指点点,影响了她们将来的亲事。本王将刘嬷嬷留下监刑,安知府派府衙女牢里的看守婆子过来行刑即可!” 安知府额头和身上冒冷汗,心中暗道硕王实在是狠!不但对弱女子没有半点儿怜惜之意,还要留下人来监刑!甚至连行刑的人都定好了!女牢里看守的婆子五大三粗、性格彪悍,手掌如蒲扇一般大,十巴掌下去还不把这几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打得爹娘都认不出了! 但在场最有“权势”的义沣伯都被打压和无视了,他这个小知府又怎敢不听命于硕王! “顾泰年、柴学岭、傅允、赵成志,你们今日保护王妃功劳不小!走,随本王去尝尝京中有名的烤鸭卷饼和虾仁饺子!”顾衡心情大好地转身对顾泰年等人大声道。 “谢王爷!”顾泰年等人满脸兴奋的应声! 就这样,在义沣伯等人满眼不可思议眼神的注视下,硕王挽着硕王妃徐徐出了布料铺子,带着东盛郡王世子及其同伴、和侍卫坦然地离去!只给他们这边的人留下一个拉长脸的嬷嬷! “安大人,快些命人去将行刑的婆子找来吧!小人还急着去服侍有孕的王妃!”刘嬷嬷见剩下的人傻傻发怔,有些不耐烦地道。 “哦!好好!”安大人赶紧来到铺子门口,低声吩咐跟随来的师爷去办此事! 义沣伯和陈同知傻了眼,想评理都找不着人了!只得先看自家人的情况! 陈同知扶起女儿,除了衣裳上有鞋印外,脸上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伤。 “伯爷,下官知道卢六爷对小女施以拳脚是受硕王与硕王妃胁迫,不会因此而怨怼六爷的。”陈同知扶着陈小姐,一脸正义的对义沣伯道。 义沣伯没心情理他,只随便打了个哈哈的扶起卢进安,看儿子的伤势。 卢进安听陈同知还敢说什么不会怨怼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呸!陈同知,亏你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回去好好教一教你的女儿,别没事儿挑拨别人家好好的闺女去当妾!要当妾,让你女儿给别人作小去!”卢进安大声地骂道,“你们家闺女诅咒硕王妃早死,却害得老子一家倒霉!要不是老子受伤使不上力,早几脚踢死你这个混帐女儿,替你清理门户了!” 陈同知听完卢进安的谩骂险些晕过去!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何大人和傅大人见这里没他们什么事儿,悄无声息地就离开了。 安知府见卢家人和陈同知也翻了脸,摇头轻笑!狗咬狗一嘴毛! ** 在顾衡推荐的满福饭庄美美的吃了一顿,段玉苒便被送回了宅子里休息。 睡了一个午觉起身,碧珠便告知在她刚躺下休息时刘嬷嬷就回来了,同来的还有义沣伯夫人和伯府大奶奶王氏!只不过伯府这对婆媳听说硕王妃疲累已经休息了,便没敢打扰的回去了。 看来义沣伯是知道事情的经过,也知道自己的打算已经被硕王知晓、又被硕王妃破坏,还搞得自家女眷名声大臭!甚至还因此牵连了几家小姐! 刘嬷嬷得知段玉苒醒了,便进来禀报对剩下那几位姑娘行刑的事。听说知府女牢里的看守婆子半点儿情面也没留,抽得那几个嘴欠的小丫头口鼻留血! “想必从此往后,她们再也不会觉得当权贵人家的妾室是件幸事了。”刘嬷嬷冷笑地道,“奴婢还好心的告诉她们了,若是给那些王侯将相府上的爷们当妾,惹得正房太太不高兴了,这种扇巴掌都是心善的太太才会做的惩处!若是碰上个心歹的,她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敢青天白日做梦的想着妾室扶正!哼!” 段玉苒被刘嬷嬷的话逗得笑起来,上午那场意外引来的不快便也烟消云散了。 可顾衡怒极之下踹卢进安时骂的那句“小妇”的话却很快在沣城传开,并以飞一般的速度传入了京城、传进了宫里。 卢贵妃哭倒在皇帝面前,直喊着“请皇上作主”…… -本章完结-   ☆、205.心怀破车 顾衡将义沣伯府的人比作是小妇的亲戚、不配与自己这位由皇后所出的嫡皇子论亲这样的话传入京中,是数日之后的事了。在此之前,顾衡已经带着人去乌突利国先行拜访、出使去了! 临行前,顾衡有些担心自己不在沣城期间,义沣伯府的人暗中对段玉苒或宅子里使坏,便与妻子商量,将她送到应国公在沣城的宅子里暂住两三日! 段玉苒本来想耍赖跟着顾衡一起去乌突利,但那日在布料铺子里大动肝火还是有些动了胎气,腹部总有隐隐的抽拉感。出于母亲对孩子的保护本能,她便同意不随行,为了安全先去郑府暂住。 应国公夫人很欢迎段玉苒到府暂住,特意早早准备下清静、优美的院落,还安排了丫头、婆子听从差遣。 段玉苒将买来的两个小丫头也一起带了过来,总是不好意思使唤郑府的婢女。 硕王妃搬到郑府暂住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义沣伯夫人又带着儿媳妇王氏拿着礼物来赔罪。 段玉苒不想见她们,派刘嬷嬷去回绝又有不尊重之嫌,只得让刘嬷嬷去跟应国公夫人岳氏偷偷知会一声,只说自己静心安胎中,不愿见客! 岳氏听了微笑点头,转身再进厅中与义沣伯夫人和王氏说话时便一字不差地将硕王妃的话转述了。 义沣伯夫人和王氏满脸的失望,但坚持留下赔罪的礼物才起身告辞。 应国公夫人命人将礼物送到段玉苒所居的院落,自己又去打理府中的杂事。 段玉苒得知义沣伯夫人她们已经离开,才松了口气。 事已至此,自己即使作面子的说原谅了卢绵绵的言行又能怎样呢?自己命人打了卢绵绵的脸,自己的丈夫又将义沣伯府的脸给扔到地上踩稀碎!这仇怕是结得解不开了!与其维持表面的和气,将来再翻脸时被外人笑话虚伪,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彻底撕破脸不再往来! 应国公夫人曾说过,沣城的这座郑府虽然不如京中的国公府大,其各院各景却都按着应国公府的大概格局所造,只不过是缩小了一些而已。可见应国公夫妇对京中亲人与家的思念! 段玉苒特意问岳氏:“应国公府中有一片带阵法的红梅林,不知沣城的郑府可也有?” 岳氏笑着答道:“国公爷最爱的便是京中国公府里的红梅林,建这座府宅时怎能落下?只不过比起国公府里成片的梅林,这座府里只移栽了二十几棵红梅树,也没有设阵法。” 现在这个季节自然是看不到红梅花儿开的美景,但段玉苒却很想去那片小梅林走一走。 兴了这个念头,段玉苒便说做就做的命碧珠给自己更衣,然后叫了一个郑府的婢女领路去红梅林。 在婢女的带领下,段玉苒带着自己的四名仆婢到了红梅林外。 当看到那座石桥时,段玉苒不禁感叹应国公对京中国公府的思念之深,竟连这样的细节也是一模一样!只不过桥下不是流水、而是草地,石桥也小巧精致几步即过。 段玉苒慢慢的走上小桥,就看到了那片无花盛开的梅林……的确是小了些,季节又不对,看着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略感失望的段玉苒刚想转向离开,却瞥到林中似乎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在拉扯。 停下来仔细看去,才发现是一名女子和一个小孩子在拉拉扯扯。再仔细看,那个小孩子竟是应国公在沣城的庶子郑文玦!不能说是段玉苒视力好,而是这些景致建得太迷你,不用上桥就能看到梅林,上了桥就将梅林及别的仿景尽收眼底了! “那……那是玦哥儿和如夫人!”郑府的婢女低呼。 如夫人?段玉苒微讶,想不到皇帝赏下来给应国公当妾的简氏竟能得到这种“尊称”!比“姨娘”这个称谓明显高上一等! 好像是看到这边有人,如夫人简氏松开了挣扎不止的郑文玦。 郑文玦一得了自由,拔腿就朝一个方向头也不回的跑开了!留下一脸落寞的简氏望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 段玉苒有些奇怪,她不明白郑文玦为什么那样讨厌自己的生母,反而与嫡母岳氏相处得像亲生母子似的。据应国公夫人岳氏所说,她并未将孩子抱到自己身边来养,因为皇帝根本不可能允许!所以,郑文玦五岁开蒙前一直是跟生母简氏生活,应国公决定为庶子开蒙后才将他移出了简氏的院子,搬到前院由小厮、丫头、婆子侍候。 简氏远远地向段玉苒福身行了一礼,然后才缓缓走过来。 原以为简氏也会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待她走近后才看清,她看上去也不过才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正是女子韵味十足的好年华! 穿着深紫上衣、橙黄色齐胸襦裙的简氏看起来楚楚动人、美艳绝伦!这样的女子竟需要皇帝强迫才能睡到应国公,也真是可悲! “妾身简氏拜见硕王妃。”简氏走到近前,再次向段玉苒福身行礼。 “如夫人请起。”段玉苒抬了抬手,并未上前扶简氏。 简氏直起身子,眼帘规矩的下垂不敢直视段玉苒的脸。 “如夫人也来梅林散步?”段玉苒随便找了个话题,想化解方才自己看到的尴尬。 简氏抿了抿唇,苦笑地道:“不敢对王妃说谎,其实妾身是特意在此等候下学的玦哥儿,想与他说几句话,可那孩子却……让您见笑了。” 果然这如夫人和姨娘就是不一样!就算是生了庶子的妾,提到庶子名讳时也多是恭敬的态度!因为古人认为庶子也是主子,而妾则是低一等的半主,称呼自己生的庶子庶女也要满怀尊敬!就算是被男主人宠爱的妾室,关起门来可以训斥自己生的儿女几句,但当着外人的面一定是要摆出态度来的!像简氏这样一副母说儿的模样,便显得很是不合礼数。 但段玉苒并未觉得有什么,一是她对这种思想接受起来还有些别扭;二是简氏的身份特殊,她提到郑文玦时的语气也许挺正常,自己不应该有什么想法。 “哪里,没有什么见笑之说。小孩子调皮了些,也许是不喜欢大人管束。”段玉苒淡笑地道。 简氏点了点头,脸上的忧伤掩也掩不住。 “玦哥儿讨厌我这个生母,妾身是知道的。只是还是忍不住想看看他、摸摸他。”简氏语调微哽地道。 段玉苒挑了一下眉,心想简氏这是在告状说岳氏教唆她的亲生儿子不认生母,还是真的就事论事、不掺杂其他? “不知玦哥儿为何不喜欢如夫人呢?”段玉苒收起笑容,声音微冷地道,“我听国公夫人说,玦哥儿从小便是在如夫人身边长大,即使开蒙求学了,也只是每日到国公夫人那里请个安、偶尔吃个饭便回自己的院子。玦哥儿对国公夫人也敬重、亲近一些,难道如夫人的意思是说玦哥儿小小年纪便已经知晓谁决定着自己的未来,才会厌弃生母、献媚嫡母?” “王妃误会了!”简氏吓得抬起头连忙摆手,“玦哥儿喜欢亲近太太,那是他们有母子缘份!而妾身……” “如夫人不必解释,我毕竟是个外人,国公府的事不便多管。”段玉苒打断简氏的话,转身下桥离开。 简氏站在桥上神情凄冷,好半天才转身也下了桥,独自往自己所在的院落走去。 段玉苒觉得无趣,便打算回自己所住的院子,不想半路又碰到到了郑文玦! “文玦见过王妃!”郑文玦抱着拳向段玉苒行礼,不再自称“草民”了。 段玉苒笑着让孩子起身,“你怎么绕到这里来了?下了学没有功课要做吗?” 郑文玦露出烦恼的模样抓了抓头,“还没,跟王妃说过话之后就回去练字和背书。” “哦,玦哥儿有话对我说?”段玉苒惊讶地看着这个孩子。 郑文玦认真地点了点头,仰头道:“方才简如夫人无论跟王妃说什么,王妃您都不要相信啊!” “……为什么呢?”段玉苒满是兴趣地问道。 “因为父亲说如夫人是个心怀……心怀破车的女人(心怀叵测)!如果相信她的话,就会让我们家破人亡!”郑文玦绷着小脸儿很严肃地道,“王妃知道什么是家破人亡吗?就是祖母、父亲、母亲、堂兄、小侄儿、侄女等等所有应国公府的人,连下人也算在内,都会被如夫人害死!” 段玉苒笑不出来了!这些话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真的谈不上“有趣”!更令人想不到的是,离间简氏与玦哥儿母子关系的人竟然是应国公! 的确,简氏就是皇帝安插在应国公身边的眼线、细作!就算她为应国公生了一个儿子,可她在应国公府所有人眼中都是一颗定时炸弹! 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段玉苒的脑海里闪过皇帝曾对她说过的话:你想不想当皇后? 当了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再被掌权者左右人生与命运! -本章完结-   ☆、206.关心则乱 与简氏短暂的见过一面后,段玉苒生出许多感慨,但随后便也就抛到了脑后。 说来也是奇怪,都说女人怀孕前三四个月会吐得厉害,段玉苒却只有头两个月时吐过一阵子,但随后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为此,她还不安的请颜大夫和太医多次给自己的把脉,深怕腹中的孩子出什么问题!结果,颜大夫和太医都说无事,每个女人的体质不同,也不是都吐得天昏地暗! 听了大夫们的话,段玉苒真觉得自己的穿越是开了金手指!除了第一次婚姻嫁了个渣男之外,幼年和再嫁后都没吃过什么苦,偶尔有些小烦恼和郁闷,也都被家人和丈夫给解决了!简直太幸福了啊! 心中少事,吃得香、睡得好,段玉苒现在的日子与养小猪也没什么区别了! 顾衡离开前说好是少则两天、多则四日便归,段玉苒想着使团这次跟去十人、应国公又派了二十名精兵护送,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毕竟乌突利名义是小国、其实只是北漠一个不算太大的部落而已。 两天过去,段玉苒想:看来三四日才能回来了。 四日过去,段玉苒有些着急,但想着超出归来时间也许是有什么事耽搁,很快就会回来了。 直到六日过去,段玉苒坐不住了,带着碧珠和刘嬷嬷去找应国公! 顾衡等人离开三四日未归时,段玉苒去寻过应国公夫人,岳氏安慰她不要担心和着急。乌突利部族只是距离大荣边境沣城比较近的小部族,为了不被其他大部落吞并,才主动向大荣示好、寻求庇护。既然是有求于大荣皇帝,又怎么会伤害大荣的皇子呢? 段玉苒也觉得有道理,便耐着性子继续等。可现在她等不了了!必须从应国公那里得到顾衡他们是否安全的确切消息! 到了二门处,府里的下人不敢阻拦硕王妃,只得由着这位贵妇出了内院,在前院到处寻找应国公!即使守二门的小厮说应国公不在府里,她也是一脸惊慌的仿佛没听到! 岳氏闻讯赶来,看到挺着肚子在前院乱窜的段玉苒,无奈地摇摇头。 “王妃稍安勿躁。”应国公夫人上前劝阻命人备马车要出去的段玉苒,“国公爷在兵营之中,即使您去了恐怕也不能让您进入。不如我派人去请国公爷回府来,如何?” “那就有劳国公夫人了。”段玉苒听岳氏这样劝说也意识到自己是焦急之下乱了方寸,搭着碧珠的手不好意思地道,“是我心急之下莽撞了。” 应国公夫人点点头,温声地道:“担心自己的丈夫,是作妻子的责任,也是作丈夫的男人的福份!” 段玉苒对应国公夫人略霸气的言论生出钦佩来!果然传言是不能完全相信的!如果她回京后与范大学士府的女眷们说应国公夫人是个性爽朗、颇有巾帼之气的女人,范府女眷绝对是一百个不相信的! 岳氏派人去请应国公回府,然后与段玉苒又回了内院,在正院的厅内坐下喝茶聊天。 喝了几口温热的水,段玉苒觉得慌张得乱跳的心平复了一些。 应国公夫人看着段玉苒喝完水,脸色稍稍好些才道:“方才在外院见王妃气色不是太好,最近两天担心王爷没有睡好吧?你有着身孕,这样心思过重和焦虑都是不妥。” 段玉苒惭愧地点头道:“的确,这两天夜里总是睡不好,有时还会突然惊醒。” 有时候,人连自己的心也是无法控制的!她不敢想像顾衡出事的情景,甚至连想也不愿意去想,大脑思维只停留在“要知道他平安”、“想早点见到他”!甚至想要乘着马车去乌突利亲眼验证顾衡平安无事,她才能安心! 未知的等待是煎熬,段玉苒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挺得过去!挺不过去就只能往前冲! “王妃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吧?就是王爷突然失去音讯、生死不明?”应国公夫人抿了口茶,放下茶碗时垂着眼帘弯唇淡声地问道。 段玉苒怔了怔,下意识地摇头,“不是第一次,两三个月前皇上突然病重……” 说到这儿,段玉苒沉默下来。皇帝身边的事,还是少议论、闲聊得好。 应国公夫人没听到下文,但京里发生的事虽然传到沣城都已经成了旧闻,但有些重大的事件传到沣城郑府的时间也不会太短!所以,即使段玉苒不说出京中曾发生过什么事,她也知道! 当初皇帝突然晕倒,消息并未传出宫去!次日大臣们照常上朝才知道皇帝生病不能早朝。内侍总管特意宣皇帝“口谕”留下了几名大臣,而这几名大臣也是在宫中呆了近四天才被放回家中!臣子尚不能擅自离开,何况侍疾的皇子、公主! “可那一次我并没有多害怕。”段玉苒摸了摸腹部嘲弄地笑道。“那时我相信王爷一定会回来。” 那个时候虽然也担心,但段玉苒莫名的就是相信顾衡在宫中如同鱼儿在水中,避开凶险或化险为夷不成问题!所以她并没有非常惊慌! “我可以理解王妃的心情,曾有数年的时间里,我都是过着王妃这种替自己男人担心的日子里。”应国公夫人叹息地道,“国公爷与皇上年少时便是交好,是又个文武双全、才智过人的良将。至今为止,国公爷只做了一件违背皇上意愿的事,那就是舍了简氏女而求娶了我,也使得他们君臣之间的信任蒙了尘。皇上登基后,平叛乱、驱外侵等等很多凶险的事都安排国公爷去做,因为皇上相信国公爷有这些事情处理好的能力!而我作为国公爷的妻子,却只能在深宅内院里日夜诵经念佛,祈求他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听应国公夫人讲往事,段玉苒的心情也有些酸楚。 皇帝办事儿的确不厚道!就因为应国公没按他的意愿娶承恩公府的简氏女,不但让应国公去做危险的事,还迫使人家夫妻两地分居、逼应国公纳妾!想要稳固政权有很多种方法,这种简单粗暴的作法未免令人心生不满!不过,这也的确像当今圣上的行事风格! “国公爷被派到沣城之初,边境并不安静。时常有北漠部落、小国起兵作乱,国公爷就得带出去迎战。”岳氏眼神迷茫的望着远处,眼中却无焦点,仿佛整个人已经随着思绪回到了过去的时光,“刀剑无眼,谁又知道下一刻危机从何处而来呢?在京中的国公府里,我吃不香、睡不着,倒是真的病了一阵子。后来,皇上就将简氏赏了下来,还直接送到沣城来服侍国公爷……” 恩爱夫妻两地相隔,求皇帝恩典能够团聚却被拒,反倒赏个妾送过来!这是多么让人深恶痛绝、恶心人的作法! “国公爷……并不喜欢简氏。”段玉苒见岳氏的手指紧紧的抓着椅子扶手,牙根也咬紧的样子,反过来安慰她道,“想必国公夫人是知道的。” 岳氏紧绷的身子猛的泄力,瘫软的靠在椅子里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岳氏幽幽地道。 一时间厅内寂静下来,两个女人都不想开口了。 良久,还是应国公夫人先缓过来,带着歉意地道:“看看我,光顾着说起自己的事了,倒把王爷的事扯远了。王妃放心吧,国公爷派去随护的二十名士兵都是可以一挡十的精兵!乌突利这样的部族男女老少纠集到一起,怕也不见得是王爷等人的对手!” “但愿如此。”段玉苒被岳氏逗得勉强一笑,“只是不知为什么会耽搁这么久。王爷离开前还说会回来陪我赶大集,可这大集都已经过去了……还有马匹,当初也说是在大集上买,现在大集已过,还能买到马吗?” 应国公夫人见段玉苒又心绪乱得语无伦次起来,赶忙开口道:“说是在大集上买也不过是走个过程罢了。即使错过了,只要乌突利提供的马匹合意,也可以由他们送进沣城来。” “嗯。”段玉苒咬着嘴唇点点头,可心里还是乱糟糟的。 应国公很快就赶了回来,并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去乌突利的顾衡一行人找到了! “找到了?这是什么意思?”段玉苒瞪大眼睛看着应国公,“阿衡……王爷他们在去乌突利的路上迷路了?还一迷路就是六七天?” 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应国公夫人念了声佛号,劝段玉苒坐下来听应国公说,又朝丈夫使了个眼色,让他快点儿说! 应国公接收到妻子的瞪视,轻咳了两声后道:“其实,王爷一行出了沣城,在去乌突利部族的路上遇到了游匪,他们一行人被冲散。其中有三名随行使者和两名派去的护兵与王爷一起失踪……” “什么?早就失踪了?”段玉苒腾的站起来,却觉得眼前发黑、金星乱闪,身子一歪就晕了过去! -本章完结-   ☆、207.王爷心虚 硕王一行人遇游匪的事被应国公隐瞒下来,就是怕硕王妃听了之后受惊、担心,再出什么事!现在人找到了,正护送着往沣城赶,应国公一高兴就说出了实情,结果还是把硕王妃给吓晕了! 大家手忙脚乱的将段玉苒扶到应国公夫人的床上,又命人将颜大夫请了过来。 颜大夫匆匆赶过来给硕王妃诊过脉后面色微沉,迅速的写了一个方子交给刘嬷嬷,并告诉她煎熬的方法。 “颜……颜大夫,颜神医!我家王妃和腹中的孩子没事儿吧?”刘嬷嬷握着药方的手直抖,往常的沉着冷静此时荡然无存! 身在他乡,王爷又在外面出了事,虽然现在已经得知平安,但这个时候如果王妃和孩子出了问题,她刘嬷嬷在硕王归来时以死谢罪都不足以抵销这份失职之罪啊! “王妃从京城一路奔波到了沣城,母体终是受了些累,虽未伤及腹中胎儿,但王妃应多休息、心情多愉悦为好。只是最近王妃似乎生了不少的气,又受了惊吓,火气攻心才导致晕倒。必须得好好调养才行,不然肯定会影响到腹中的孩子。”颜大夫抚着胡子忧心地道,“嬷嬷该劝劝王妃,为了腹中的孩子也要少生气、少忧思。” “唉,好好!我一定将颜神医的话转告给王妃。若是我劝不了,还请神医您说得吓人些,帮着一起劝劝。”刘嬷嬷道。 虽然这样说有些可笑,但段玉苒的固执早已让人领教!也许为了孩子,她肯听颜大夫的话,能够静下心来,尽量多为孩子考虑些。 外面等候的应国公听颜大夫说硕王妃与腹中孩儿均无事,他安下心来!不然也没办法向硕王交代!人家可是将老婆孩子交给他照顾了,万一有什么闪失都难辞其咎! 应国公夫人从刘嬷嬷那儿拿了药方子,派放心的人去药铺子里买药,又安慰刘嬷嬷和碧珠不要担心,才出去跟应国公说话。 “老爷也真是的,都憋了这么久了,偏在王爷要回来时您说走了嘴。”岳氏略有埋怨地看着丈夫道。 “唉,一时疏忽,一时疏忽。”应国公尴尬地道,“听到王爷无事的消息,我也是高兴得过了头。” 应国公夫人岳氏抿唇笑了笑,打量着有些憔悴和消瘦的丈夫,心疼地道:“这几日,老爷也辛苦了。稍后妾身命人给您炖盅补汤,再做几道您爱吃的……” “国公爷、太太,如夫人求见。”外面传来婢女的禀报声。 如夫人简氏?她过来做什么?平日里她在沣城的郑府一向是深居简出,与透明人也是没什么差别! 岳氏脸微沉,与同样沉下脸来的应国公对视了一眼。 在应国公夫妇的眼中,简氏就是皇帝安插在他们身边监视着应国公的细作!而且还是个明目张胆、已经暴露了身份,却无所畏惧的细作! “硕王妃在我这儿休息着,不便有人打扰。问问如夫人可是有什么事?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稍晚些、或是明天再说吧!”岳氏冷声地道。 简氏就站在外面的台阶下,屋内的声音自然听得清楚,但她身形不动垂首而立。 门口的婢女折回身来到简氏面前福了福身,“如夫人,太太说如果您不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说,就稍晚些、或是明天再说,硕王妃身子不适,正歇在太太的屋里呢。” 简氏的眼神闪了闪,低声地问道:“硕王妃身子不适?可是发生了干什么事?腹中的孩子无事吧?” 那婢女摇了摇头,“奴婢只是在外面服侍的下人,并不知道屋里的事儿。” “原来是这样,有劳了。”简氏知道,自己在岳氏的院子里根本什么也打听不出来!“我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过几日就是玦哥儿的生辰了,我想给玦哥儿亲手做双鞋。可我并不知道玦哥儿现在鞋子的尺寸,所以……” 婢女点了点头,表示听明白了,“奴婢会将如夫人的话转告给太太的。” 仅此而已!简氏在郑府的下人口中永远得不到肯定的答复,因为他们的主子是应国公和应国公夫人岳氏! 甚至她自己生的儿子都深深的厌恶和排斥着她!她可以大约的做个尺寸差不多的鞋子送来给郑文玦当生辰之礼,可应国公与应国公夫人会不会让玦哥儿穿却是不一定!如果没有他们的发话,玦哥儿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她做的鞋子,甚至会给扔到火烧了! 简氏福了福向,又抬头看了一眼正房垂着的棉布帘子,才转身离开。 婢女目前简氏出了院子,才进正房禀报如夫人说过的话。 应国公夫人全程阴着脸,应国公也皱着眉听完。 “她愿意做就做吧!稍后让玦哥儿的乳母画个鞋样子派人送过去给她!”应国公沉声地道,“做好后先送到太太这里来,不准私下给玦哥儿!” 婢女领命福身退下,厅内又只剩下应国公夫妇。 “鞋子做好送来,你只管派人扔出去就是!反正玦哥儿也不会穿!”应国公对妻子道。 应国公夫人板着脸轻哼了一声道:“孩子大了,也该有自己的主意了。老爷这般阻着他们母子亲近也不是办法,还是将简氏做的鞋给玦哥儿吧。至于孩子穿不穿,还是由他自己决定的好。” “一切由你作主就是。”应国公烦躁的站起身,似乎不愿多谈关于简氏的事,“我还得去兵营安排一下,得派人出城去迎王爷他们。” 岳氏站起身送应国公出去,脸上神情缓和了一些。 应国公一只脚迈出屋门,又想到什么的缩回来转头对岳氏道:“简氏是不是在打硕王妃的主意?上次在梅林桥上与王妃相遇时说了些逾越的话,这次王妃晕倒她却跑过来问玦哥儿鞋子的尺寸!让人盯着她些!” 应国公夫人心一提,正色地道:“老爷放心吧,稍后妾身安排人去看着。” 应国公点点头,才放心的离开。 简氏打硕王妃的主意?为什么?难道是那位的意思? ** 段玉苒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睁开眼的第一感觉就是:饿! 她又是被饿醒的!说出去真也是丢人! “王妃您醒了。”碧珠就会在脚踏上,段玉苒一有动静她就马上站起来看,发现主子睁开了眼睛,“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段玉苒眨了眨眼睛,缓缓撑起身子,觉得头有些发沉、口有些渴,身体其他部位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还好,只是有些头沉和口渴。”段玉苒轻声地道。 碧珠连忙走到桌旁倒了杯水端过来,扶着段玉苒喂她喝水。 “什么时候了?”解决了口渴后,段玉苒看了一眼桌上燃着的灯火,问碧珠道,“王爷他们可回来了?” 碧珠放下茶杯安慰道:“王妃莫急,应国公亲自带着一队从出城去迎接王爷了。听说得明天才能回来。王妃您得养好身体,免得王爷回来后看到您这个样子再担心。” 段玉苒没想到自己会晕倒,因为她一直挺强壮的,连孕吐这种苦事也轻轻带过了! “明天啊……也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受伤。”段玉苒忧心地道。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刘嬷嬷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恰好听到段玉苒最后一句话。 “王妃,颜神医说了,您可不能再过情绪起伏过大。像生气、忧思、悲伤这些都要控制才行,不然对您腹中的孩子可不好!您听奴婢一言,天大、地大、王爷大,却都大不过您腹中的小世子或小郡主去!” 段玉苒看了一眼碧珠,心想颜大夫真这么说?刘嬷嬷什么时候把颜大夫称为神医了? 碧珠读懂主子眼中的疑问,郑重地点点头,“王妃您是得放松心境,才会对腹中的孩子有益。” 段玉苒轻叹,只得在心中说声“尽量”了。 刘嬷嬷端着药碗过来,服侍段玉苒喝过后,又将颜大夫提醒的话夸大的说了遍,就怕王妃再不听话的到处乱跑、再惹什么闲气。 唠叨的刘嬷嬷又出去看小炉间里滚着的粥,段玉苒才松了口气。 “王妃您可别不把刘嬷嬷的话当回事儿,这次颜大夫把完脉脸上的神色吓了奴婢一跳,还以为您和孩子出了什么事呢!。”碧珠实话实说地道。 段玉苒抚了抚腹部,心中对未出世的孩子道:宝贝儿,娘亲和你一起坚强,你一定要平安的出生啊! 喝了药后,段玉苒很快又有些困意。碧珠劝她吃了一小碗刘嬷嬷一直滚着的鸡丝青菜粥,才服侍她睡下。 看着硕王妃渐渐转为红润的脸颊,刘嬷嬷和碧珠的心才稍稍的放下! 次日太阳升起,透这窗栅洒下阳光照亮有窗的屋子时,郑府的下人就欢喜的奔向二门,向里面通报说应国公将硕王和其他失踪的人都接回来了! 岳氏大喜,命人快去段玉苒居住的院落禀报一声。 段玉苒早就起来等候了,她开始担心这一日会不会又白等了呢?刘嬷嬷看出段玉苒忧心的样子,便不停的找话儿想分散王妃的注意力。说着说着,就说到她从郑府下人那儿听到的、关于义沣伯府的八卦了。 “奴婢听说,义沣伯府一位庶出的小姐与那位跟随王爷一起来沣州府、景国公夫人的外甥齐公子幽会时被人发现,险些被装进竹笼扔河里淹死!”刘嬷嬷挑着眉毛道,“还是那位齐公子有些良心,闻讯前去阻拦,并承诺纳义沣伯府那位庶出小姐为妾,这才作罢!” “呸!之前那个什么绵的嫡出小姐刚坏了名声,这会子庶出的又臭名昭著了!”碧珠啐了一口不屑地道,“现在义沣伯府女眷恐怕都不敢出门了!” “碧珠,这你就说错了。”刘嬷嬷撇嘴嘲讽地道,“那位义沣伯夫人和大儿媳王氏不但没反省是不是自家姑娘教得不好、家风不正,反倒对外硬是说家里招了东西,正贴告示寻法力高强的僧道给义沣伯府驱魔除怪呢!” “这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碧珠又道,“这也就是在离京城远的沣城,义沣伯府怎么折腾也是山高皇帝远的不能立时管到!不然,就依他们义沣伯府这种怪力乱神的折腾,皇上早就发怒降罪,削了他们的爵位吧?” 古人忌讳鬼怪之说,即使心中对此有什么怀疑,也是多抄念佛经、多上香。京中各府可是不敢有人请什么和尚、道士驱魔除怪! 段玉苒成功的被义沣伯府的八卦吸引去了注意力,听刘嬷嬷和碧珠说得热火朝天,忍不住插嘴道:“庶出小姐?和景国公夫人的外甥?这样的组合挺好的啊!原本他们张、卢两家就是亲戚嘛。” 刘嬷嬷和碧珠一想,可不是嘛!楚王妃正是景国公的嫡幼女啊! 主仆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应国公夫人派来传话的婢女就到了,急急地将硕王爷已经进沣城的事禀报给硕王妃。 “回来了?”段玉苒高兴地站起来,提着裙子就要往外奔。 “王妃!您不可以这样啊!”刘嬷嬷的心差点儿跳出来!“王爷和应国公只是进了沣城,还没进郑府呢!” 段玉苒的兴奋被泼了一盆冷水,在门口停住脚步。 没错,她不能再因不注意而伤到腹中的孩子了! 深呼吸几次,段玉苒转身走回来坐到梳妆镜前,唤碧珠给自己重新梳妆一下,再换一身显得脸上气色好的衣裙。 刘嬷嬷满意的看着硕王妃终于以孩子为重的行事,在旁帮着打开衣箱,一件件拿出来由王妃挑选。 段玉苒梳妆完毕、试了几三五套衣裙后,最后还是决定穿试的第一套衣裳。 段玉苒刚将衣裳穿好,碧珠正蹲着给腰带上悬琉璃禁步、茶囊等物时,院子里的小丫鬟就惊呼地嚷道:“王爷回来啦!王爷来接王妃啦!” 碧珠手一抖,五蝠琉璃禁步就掉在地上摔碎了! 段玉苒顾不得摔碎的禁步,挣开碧珠的手急急往外走。 还不等出屋门,帘子就被人大力的掀开,顾衡从外面闪了进来。 “阿衡!”段玉苒喜极而泣地大喊一声,扑向丈夫。 顾衡伸手抱住扑过来的妻子,臂上微用力小心地避开段玉苒隆起的腹部。 段玉苒控制不住的开始哭起来,双臂紧紧的抱着顾衡的身子,仿佛稍一松劲儿,他就像幻觉一样消失了一般! 顾衡腾出一只手给段玉苒擦眼泪,可越擦越多,就只能劝道:“不是说过,有孕、生完孩子这段期间都不能哭的吗?对眼睛不好。” 段玉苒抽泣地点头,“我……我不哭……呜呜……” 刘嬷嬷和碧珠也红了眼圈,别过头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顾衡抬头对碧珠吩咐道:“去将颜大夫请来给王妃把脉。” “是!”碧珠中气十足的应了一声,掀了帘子出去请颜大夫。 刘嬷嬷也识趣的退了出去,在门口吩咐金枝、银枝去给王爷准备热茶。 屋内,顾衡抱起段玉苒走到靠窗的榻边,轻轻放下她之后坐在榻边上。 段玉苒始终粘在顾衡的身上不肯下来,顾衡也只得由着她的搂抱。 “昨天我才知道你们被游匪袭击的事。”段玉苒瘪着嘴泣诉道,“还说你和几个人一起失踪了……吓死我了!” 在应国公接应到顾衡等人时,应国公就向顾衡道了歉,将自己说出实情令硕王妃晕倒的事如实相告。惊得顾衡差点儿从马上栽下来!好在应国公马上又说颜大夫诊断过,王妃和腹中孩子皆无事。 顾衡是这次出行去乌突利不成,幸而同去的几个人只是受了惊吓、失踪时吃了些苦头,但都没有什么大伤。 毕竟顾衡是领队,所以进城后将出使乌突利的几个随行人员送回驿馆,又简短的开了一个小会之后,他才急三火四赶到郑府来看妻子。 “别怕,没什么事的。”顾衡拍抚着段玉苒的肩膀安慰地道,“那帮游匪只是劫财不杀人,夺了我们带去给乌突利酋长的礼物后便没再追击。只是我们逃离时迷了路,好不容易才由应国公派去的士兵带回正道上。” “迷路花了六七天才找回正路?你们跑得也够远的……”段玉苒虽然刚经历了“失而复得”的狂喜,但还是从顾衡的话中听出了蹊跷。 顾衡尴尬,他想:不都说女人一孕傻三年吗?怎么自己的妻子还这么精明! “呃……一开始应国公派去的士兵也找错了路,带着我们绕了好久才……” “那这几天你们吃什么?喝什么?睡在哪里啊?”段玉苒不解地问。 “这个……” “王爷、王妃,颜大夫来给王妃请脉了。”门外,玉枝略显活泼的声音传来。 顾衡松了一口气,扬声道:“请请颜大夫进来!” 好险,差点儿被妻子问住!顾衡心虚又心疼地摸了摸妻子还挂着泪痕、略红的脸,心里真说着对不起。 -本章完结-   ☆、208.硕王的回礼 颜大夫给段玉苒把了脉,脸色依旧凝重地叮嘱王妃要静养,说得顾衡和段玉苒都有些怕。 “颜大夫,是不是这次受惊吓,也惊到了腹中的孩子?”顾衡紧张地问道,“既需要静养,王妃身体可有什么大碍?” 颜大夫站起来拱手恭敬地道:“回王爷,王妃身体微虚,必然会对腹中胎儿有所影响。只要调养回来,便好了。现在是无碍的。” 顾衡听得直皱眉,心中悔意更盛。 “那咱们就回宅子里静养吧。”顾衡温和地对段玉苒道,“让刘嬷嬷天天炖补品给你吃。” 躺在床上的段玉苒微皱起眉头,“何必来回折腾呢?王爷不是还得去乌突利出使吗?回去宅子里,若你离开了,我岂不是又要来麻烦应国公与应国公夫人?” 顾衡摸了摸鼻子,低声道:“我不去乌突利了。” 段玉苒疑惑地望着顾衡,不明白他怎么又不去了。是因为去的路上遇袭,害怕了?不可能啊! 顾衡不解释太多,起身命碧珠安排收拾东西的事,自己则去向应国公道谢兼告辞。 段玉苒总觉得顾衡归来后的反应有些异常,但她想到自己不应该忧思过多,就将疑虑放到了一旁。毕竟顾衡对她的好是不用怀疑的。 顾衡与应国公聊了许久,才回到段玉苒借住的院子亲自接她回家。 许圃带着下人出门相迎,段玉苒下马车时发现许圃身后多了两张新面孔。那是两名十七八岁、长得很英气的姑娘。 碧珠也好奇的瞥了一眼那两名姑娘,扶着段玉苒进了宅子。 顾衡与段玉苒坐定后,许圃领着那两个大姑娘也进了屋子,先施一礼后再叫她们上前行礼。 段玉苒挑眉看向顾衡,许圃安排人进宅子,顾衡不可能不知道。 “这两名女子一个叫金桔、一个叫银桔,她们是从小习武的人,以后你出门带着她们两个,更安全些。”顾衡指着两名福下身子的姑娘道。 保镖?段玉苒讶然地再看向那两个姑娘。 在京里时,顾衡曾命许德令和刘嬷嬷挑了几个粗使丫头安排到自己的院子里来,为的是保护自己的安全。 当时刘嬷嬷也说了,王爷命许德令寻找合适的、懂武的姑娘来专门保护王妃。想必这样的人不好找,所以过了这么久才有金桔和银桔的出现。连名字都替她们取好了,还与王府的金桂、银桂,沣城宅子里的金枝、银枝挺合辙的!都是金字辈! “她们……”段玉苒有些不清楚,自己要是将她们当专职保镖使唤,还是也可以当作普通婢女使唤啊? “金桔和银桔是西大营一位曹姓伍长的女儿与侄女。”顾衡对段玉苒道,“银桔从小父母双亡,由大伯曹伍长收养。姐妹二人从小喜欢跟着曹伍长的长子武枪弄棍,也练得几手功夫。我在西大营时,便分在曹伍长手下。一个多月前,曹伍长在兵营为了救险些被箭射中的伙伴,被射穿了腿。经大夫诊治说怕是不能再在兵营效力了。我曾派人去曹家看望过他,他求人代话回来希望我能念在同一伍的情份上,给他的儿子和女儿、侄女寻个好归处。” 段玉苒默默地听着,这还是顾衡第一次跟她讲在兵营里那半年认识的人、经历的事。想不到堂堂的王爷,也会念及兵营中曾朝夕相处过的一名小伍长的情分,不得不说顾衡是个重情义的男人。 “我听说这对堂姐妹会些功夫,便想到一直在为你寻觅会拳脚的婢女,她们正合适!”顾衡微笑地道,“便跟曹伍长商量着让她们签了五年卖身契,又去武馆跟师傅练了一阵子正规功夫。” “卖……身契?”段玉苒险些翻白眼儿! 虽说签了卖身契才有保障,但好歹这两姐妹也是你昔日同袍的家中女眷啊!这哪里是帮忙,趁火打劫还差不多!不过,曹伍长能同意女儿和侄女签了五年卖身契给硕王,也证明他是相信硕王的人品的。 “不知她们的原名叫什么。”段玉苒低声问道,“毕竟是王爷旧友的女儿和侄女,倒也不必给人家改了名字。” 顾衡一皱眉,他还真不知道这两个姑娘本名叫什么。 “回王妃的话,奴婢本名叫曹大妞,堂妹自小便住在我们家,所以叫曹二妞。家里还有两个妹妹,叫曹三妞和曹招弟。”金桔恭敬地道。 得!还不如金桔、银桔呢!曹伍长是武夫,起名字不是长项,而且普通百姓家这样叫女孩子的很多。有些好的会起名叫桃花、小翠什么的,反正女孩子嫁了之后对外都是被称呼“某某家的”、“某某媳妇”、“某婆子”……听曹伍长最小女儿的名字,看来是他们夫妻生女儿生够了,想再生儿子,才总算给起了个像样的名字。 “那还是叫金桔与银桔吧。”段玉苒温和地道,又转头对碧珠吩咐道,“先给她们安排个住处,再讲些我身边的规矩。” 碧珠福身领命,唤了金桔、银桔姐妹要往外走。 “等等。”段玉苒又叫住她们道,“许管事,先给金桔、银桔发半个月的月钱,免得她们手里没钱花用。” 许圃躬身领命,跟在婢女身后退出了屋子。 这下身边多了两个懂武的婢女,段玉苒也觉得心安不少。 “你先歇歇吧。”顾衡对段玉苒道,“颜大夫不是说你需多静养吗?” 段玉苒点点头,由刘嬷嬷扶着站起身,要去休息前看了一眼顾衡,柔声问道:“王爷一定也很累了,您也歇歇吧。” 顾衡点头微笑,目送妻子进了内室。 段玉苒最近真是怕累,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眼皮发沉了,昏昏沉沉时感觉身侧有动静,懒得看个究竟的她就被揽进熟悉的怀抱。 “嗯……阿衡?”段玉苒闭着眼睛轻哼出声。 “嗯,是我。”顾衡从背后抱着段玉苒,大手轻轻的、小心的抚过妻子隆起的腹部。“睡吧。” 段玉苒又往身后顾衡的怀里揉了揉,真的沉沉睡去。 顾衡却睡不着,一双狭长的眼睛仔细的滑过段玉苒的乌发、睡着的侧颜、圆润的小手…… ** 由硕王带领的北行队伍到沣城快一个月了,不但沣州府境内的世家主枝、旁枝的下帖相请,连附近州府都有人赶过来问个安、送个礼。其中不乏还有几家想像义沣伯那种不长脑子、想献女孩儿讨好硕王的,但到沣城听说了硕王妃的妒妇本色、硕王护妻的行为之后都暗矬矬地打消了念头!难不成送自家女孩儿过来给他们夫妇折磨、打骂啊! 后来又有人想着:哪有猫儿不吃腥、男人不爱美色的?定是硕王妃太凶悍,硕王又爱惜名声,所以才没给上赶子送孙女的义沣伯脸面!若是悄悄的、偷偷的送,或让王爷背着王妃尝尝鲜儿,不也是讨好了硕王吗? 于是,硕王从乌突利出使回来后(外人并不知硕王等人遇袭的事),那些一心想巴结硕王的人又送各种帖子上门了! 顾衡挑选了几家给面子的前往赴宴,然后就收到了不少“礼物”! 例如梁家送了一座沣城西的小院儿,院里还住着一个能吟诗、会抚琴、擅歌舞的清倌儿! 例如龚家在沣城一家知名酒宴请硕王时,特意将沣州府两家伎馆最红的头牌同时请来相陪,两名花魁一左一右将硕王夹在中间频频劝酒! 例如黎家听说硕王妃有孕身体不好,还体贴的准备送两个水灵灵的婢女到宅子服侍! 如此这般,大家都不送金送银、送珍送宝、送宅送地了,可着劲儿、削尖脑袋的想给硕王送女人!为什么呢?因为硕王身边目前只有硕王妃一位正妻,不但侧妃、庶妃的位置空着,甚至听说王府里连侍妾也没有一个!所有人都在想:硕王身边没有其他的女人,硕王妃又怀着身孕!男人嘛,大家都懂的,干熬着很难受的…… 顾衡对各家送上来的“艳福”也没拒绝,笑米米的收下了。回到宅子里和妻子谈笑风生地将自己的打算一说,免得自己收下了别人的孝敬,再惹得孕中的妻子恼怒伤身。 段玉苒听了顾衡的打算后,直笑得捂胸口骂他“缺德”! 硕王收下了梁家赠送的小院和清倌儿,转手就将清倌儿送进了黎老爷一个儿子的怀里!小院儿找了地方上的经纪介绍出租了出去!反正房子也是别人送的,契书上写着顾衡的名字,他把人赶走,自己赚房租钱也没什么不对啊! 硕王觉得也不能亏待了送清倌儿的梁家,就把黎家送来服侍王妃的、水灵灵的、时常向自己抛来楚楚眸光的婢女送给了梁五爷和梁家九郎!听说这两个婢女还是亲姐妹呢,去梁家服侍叔侄俩也使得她们骨肉不会分离,妙哉!当然,梁五爷得了娇滴滴的美人儿后,为了报答硕王的厚爱,从梁老太太那儿骗了一对五百年以上参龄的老参孝敬给硕王!梁九郎则信誓旦旦地说只要硕王说句话,他宁愿为其赴汤蹈火! 啧啧!梁家男人还是痴情种子呢!不过是得了两个漂亮的女子,就连命都许给别人了! 至于吃饭时请花魁的龚家,顾衡觉得龚老爷的心意不诚!席间始终冷脸,用冰冷的气息冻得两个花魁强颜欢笑!最后,干脆命她们二女去服侍义沣伯的“孙女婿”齐公子!当晚,齐公子就忘了义沣伯府那个与他有着山盟海誓、准备离开沣城时带回京城的妾室、义沣伯的庶出孙女卢香香!他左拥右抱、荒唐一.夜,第二天回驿馆时腿都打飘了! 义沣伯听说景国公夫人的外甥齐公子和两个花魁胡闹一晚,气得命人去请齐公子到府一叙!可齐公子早已肾虚腿软,懒得理义沣伯的召唤!直接将来人骂了回去!并且跟同行的伙伴们说:本小爷是可怜义沣伯府那个卢香香要被沉河,又与小爷有过几夜销.魂缠绵,才出面救了她!当初也只是说收她回京做妾,卢家还要当作小爷的岳家走动不成? 义沣伯听到派出去的人回来将齐公子的话学了一遍,气得险些晕倒! 段玉苒每天最大的乐趣的就是听刘嬷嬷和碧珠说王爷又整治了哪户不安份的人家!偏偏王爷这么做,却得了很多好名声,甚至成了沣州府很多女人心中的“良夫”楷模!连只有一妾、深爱妻子的应国公都被撇在一射之地! 顾衡归来后就夜夜都与段玉苒同榻而眠,刘嬷嬷知道他是担心妻子,也不会做什么孟浪的举动,便默许了。 段玉苒刻意不去多想些无用的事,又认真听话的进补,日子过得悠闲惬意,竟很快就脸圆、手圆、身子圆了!她有些发愁自己生完孩子该怎么减下来啊! 顾衡告诉段玉苒,因为错过了上一次大集,所以他们要留到下一次大集挑选完马匹后才准备离开沣城。 段玉苒没敢再要求跟着一起去挑马匹,倒是顾衡说到时候可以带上她。段玉苒心中高兴,亲了亲丈夫后开始期盼着下一次大集的到来。 在下一次大集到来这前,应国公夫人给段玉苒发了帖子,请她过府坐坐,顺便参加玦哥儿的生辰宴。 收到请帖后,段玉苒皱起眉头。 郑文玦是庶出之子,而且年纪又小,这么大的孩子办什么生辰宴呢?就算是成年人,不到寿数都不会大办寿宴,有种说法是怕会折寿!难道因为简氏是皇帝赏给应国公的,所以连她生的儿子也比嫡出的世子还尊贵不成? 段玉苒将请帖给顾衡看,叹息地道:“哪家父母会做这种折孩子寿的事呢?无非是迫于皇上的压力才如此抬举玦哥儿罢了。真是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做这种逼臣子离心的事!” 顾衡接过来看了一眼,淡笑地道:“当初父皇想让应国公迎娶承恩公府嫡出的大小姐,这个决定中多少也有为了讨好皇祖母与先帝的成分在。但应国公与应国公夫人早已互生情愫,郑老太太又是个倔强、厉害的主母,而且与皇祖母私交也很好,便还是为应国公求娶了镇阳侯府的嫡次女,也就是现在的应国公夫人。父皇因此而恼了应国公,登基后小小的惩治了他一番,却见应国公不叫苦、不叫冤的都做了,连将他与家人分开、派到这种边境之地驻守也没说半个不字!本来父皇就对应国公曾违背自己的意思而耿耿于怀,偏应国公还屡次上书请求将妻儿接到沣城来,这就彻底惹恼了父皇,直接从简家赐了一个姑娘过来给应国公当妾!而且不生下应国公的庶子,便不准应国公夫人过来与丈夫团聚!” “还必须生庶子,庶女不行?”段玉苒嗤笑了一声,不屑地翻个白眼儿! 虽然皇帝的行径在顾衡这里就变得“有理有据”,而且充满了基.情,但段玉苒还是无法苟同皇帝的诡异行事风格!可能依旧是上一世的思想作祟吧,她无法接受“妾”的存在,更没办法接受硬往人家恩爱夫妻中间插个第三者的作法! 顾衡轻拍了一下段玉苒的额头,对不雅的举动表示不悦。 “父皇也是你的公公,这是什么态度?”顾衡笑骂道。 正常的态度!段玉苒嘴角下垂地撇了撇,倒是没说话。 “其实,简氏也好、郑文玦也罢,我倒觉得是应国公夫妇将他们看得太重了!对待他们母子就像对待瓷器一般小心……”顾衡叹息地摇摇头道,“其实很简单的事罢了。” 段玉苒挑挑眉,“王爷的意思是说,简氏根本不是皇上安插在应国公身边的眼线,也从来没要求过应国公府的人对简氏母子格外看重的相待?” 顾衡皱眉地想了想,才答道:“是与不是,只有简氏知道。” 太错综复杂了,段玉苒放弃去猜去想,反正也不是自己的事,不要多管就对了!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顾衡想起什么的道,“父皇派人送了封密信给我,信中提到你命人砸了义沣伯布料铺子的事。” “我什么时候命人砸了义沣伯的布料铺子?是谁血口喷人?”段玉苒刚抓起一块点心准备往嘴里送,就听到这么个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事!“是义沣伯那个老龟.公?” 顾衡又轻拍了一下段玉苒的额头,微嗔地道:“教坏腹中的孩子!” 胎教什么的,可是她跟他说的,怎么这时自己倒口没遮拦起来! 段玉苒深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但还是将手里的点心扔回碟子里,嘟起了嘴。 “你砸了铺子算什么,父皇也只是在密信中提醒我让你收敛些。反倒是我被骂了几句!”顾衡抽出段玉苒手中的帕子,拈了一块点心送到她的嘴边哄道,“这是我命金桔姐妹在京中学作的点心,免得你想吃、这边却没得买。” 段玉苒翻了翻眼睛,乖乖张嘴咬了一口点心,眉眼顿时弯了起来!真好吃啊! 但让保镖当婢女侍候人已经比较委屈人家了,又让人家当点心师,是不是太物尽其用了? -本章完结-   ☆、209.不想惹事 吃了两口软糯可口的点心,段玉苒的心情再度好起来。 “皇上为什么在信中骂你啊?骂你什么了?”段玉苒就着顾衡举着点心的手,在帕子上蹭了蹭嘴边的点心屑。 妻子像小猫一样可爱的动作使得顾衡的心快要软化成水!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段玉苒的额头。 段玉苒抬起头,心想:今天抽什么风,怎么就盯上我的额头不是拍、就是摸的没完了? 顾衡想了想皇帝在密信中对他这个儿子的责备与教训,不禁有些好笑。 “倒也没什么,只是那日在义沣伯的布料铺子门前,是因我一脚踢飞卢六儿时骂了一句对后宫诸妃嫔不敬的话罢了。”顾衡不在意地道。 段玉苒认真地想了想,猛然想起顾衡那句霸气的“小妇的娘家人也配跟本王称一家人”! “嘻嘻,莫非是义沣伯那天之后真的快马加鞭地将状纸送到了贵妃娘娘的手里?”段玉苒抚掌笑道,“想必贵妃娘娘知道了王爷那句话骂她是小妇的话后,宛如胸口中了一箭啊!还得是淬毒的!” 顾衡被段玉苒调皮地嘲弄卢贵妃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义沣伯的确是一状告到了卢贵妃那里去,气得卢贵妃花枝乱颤、哭倒在皇帝的怀里!口口声声喊着“皇上要为臣妾作主”! 卢贵妃觉得自己好歹也是宫中命妇,连那些一品诰命夫人见了自己都要福身行礼!可到了硕王嘴里竟成了低贱的“小妇”!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旁人若是敢这么侮辱卢贵妃,必然是千刀万剐的死罪!可偏偏骂了这话的是齐皇后生的嫡子、皇帝喜爱的硕王! 卢贵妃心里苦啊、恨啊!全化作眼泪淹向了皇帝!顺带还不甘心的将淑妃等后宫妃嫔都给带上了!说什么:既然臣妾是小妇,那郑淑妃、杨僖嫔等人也都是小妇不成?硕王是将皇上整个后宫都给骂了啊! 在皇帝的心中,后宫女人那里不过是他处理国家大事、劳累批阅奏折后放松身心的地方!哪经得住卢贵妃又哭又闹的!要说这后宫中还真找不出比卢贵妃能干的,郑淑妃性子随遇而安,让她管后宫怕是过于温和,反而压制不住那些心眼儿多的妃嫔和刁钻的宫奴!就得卢贵妃这种女人才能担得起大任! 为了后宫的平衡与和谐,皇帝当着卢贵妃的面写了一封教训顾衡的信,命硕王夫妇回京后进宫向贵妃娘娘道歉!卢贵妃还心有不甘,话里话外还想请皇帝在信中命硕王夫妇去给义沣伯道歉!好在皇帝不是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当卢贵妃提出这个要求时,他用意味深长的视线注视了贵妃许久……最后,卢贵妃自己说义沣伯也有错处,两厢抵消了吧,硕王只要不再找义沣伯府的麻烦就行。 皇帝随着那封斥责的信,还寄了一封密信!密信中除了说了一些正事外,就是再次对顾衡的口没遮拦给予训斥!大概意思就是:你心里想想就是了,为什么偏得说出来呢! 顾衡将皇帝当着卢贵妃的面写的那封信的内容告诉了段玉苒,末了还怕她因此生气,特意解释皇帝这是被卢贵妃闹烦了、为了安抚卢贵妃才写的。 段玉苒倒是没有生气,因为从顾衡的叙述中听得出来,皇帝虽然罗列了一堆古往今来伦常的大道理来训斥顾衡对卢贵妃不敬,但听着就很虚浮!这使段玉苒想到上一世常会听到的那种假大空的报告或演讲,都是些然并卵的东西! “玦哥儿的生辰宴,王爷可会去?” 段玉苒抛开卢贵妃问罪的事,问顾衡会不会在玦哥儿生辰那日去郑府。 将手中的帕子扔到果上,顾衡摇头嗤笑地道:“一个小儿的生辰,难道还要本王亲自出面给他庆生?” 段玉苒却挺喜欢郑文玦的,目前看这个孩子有应国公严厉的监督下还没长歪! “不过,午后我会过去接你。”顾衡神情一转,又是一派温柔体贴状。 段玉苒对顾衡这几天的腻歪有些受不了!丈夫关心和爱护自己固然很好,但顾衡过去很少表现得这么粘粘乎乎的缠人啊!好像现在没有什么事等着他做,只需等到大集那天买完马匹,再离开沣城就好了!连再去乌突利的事也不提了! 段玉苒眨了眨眼,将想问的话又吞回肚子里去!还是那句话:如果他想告诉自己、能告诉自己的事,只要他说她便听着!如果他不想说,自己也不去追问! ** 郑文玦的生辰恰好是段玉苒他们到沣城赶上的第二次大集的头两天! 顾衡开始忙起来,经常在驿馆里一呆就是一天,晚上若是回来得太晚便睡在前院的书房,免得吵醒已经睡下的妻子。 到了那一天,段玉苒带着碧珠、刘嬷嬷和金桔、银桔,去郑府赴约。 应国公夫人迎出来,宾主均笑盈盈地相携进了内院正房落座。 “这次请王妃过来,除了玦哥儿整日念着您这位漂亮王妃、想见您之外,便是得知硕王一行归期临近,想请王爷和王妃给京中老祖宗及各房亲眷带些东西回去。”应国公夫人客气地道,“也不知会不会给您和王爷添麻烦。” 段玉苒垂下眼帘掩口轻笑地道:“怎么会麻烦呢,您在客气了。不过说来,原来是玦哥儿想见我啊。” 小孩子就是诚实,说她是漂亮王妃呢!段玉苒心情愉悦起来。 应国公夫人笑道:“这孩子与王妃倒是有缘。” 段玉苒即将成为人母,自然喜欢小孩子跟自己亲近。听应国公夫人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 刘嬷嬷和碧珠在旁看了心中叹息:王爷现在是不如外人能得王妃欢心喽!这整日的哄着、疼着,也不见王妃笑得如此开心呢!偶尔王妃还跟她们抱怨王爷粘得太紧,烦死了! “我给玦哥儿准备了些小玩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段玉苒招手招手,碧珠出去从在外面候着的婢女银桔手接过个巴掌宽、一臂长的檀木匣子走进来。 打开了檀木匣子,淡淡的檀香味儿飘散开,铺着红布的匣子内有静卧着三支毛笔与一方砚台。 “这是……”应国公夫人看着匣内的东西,一眼就看出并不是普通的东西,“这……这未免太贵重了吧?玦哥儿还是个孩子,平日里毛毛躁躁的,万一……” “国公夫人多虑了,既是送给玦哥儿的礼物,他怎么用便是他的事了。即使弄坏了,也是物与人没缘份罢了。”段玉苒宽慰地道,“这份礼物中砚台是我所送,那三只毛笔却是王爷准备送给玦哥儿的生辰礼物。” “硕王送的礼物?”应国公夫人一愣,又看了一眼匣内三支长短、粗细不同的毛笔。“王爷有心的,我替玦哥儿道个谢了。”命人收起了礼物,又与段玉苒聊起一些京城与沣城的事。 段玉苒离开京城也快两个月了,也没有什么最新消息能与应国公夫人分享,反倒是从应国公夫人那儿得了一些八卦消息。 要说义沣伯府这一个多月的动作频繁程度,比他们卢家近两三年动得次数都多! 段玉苒是在静心安胎,所以一些关于杂事乱事等闲话也传不到她耳朵里。 应国公毕竟是沣州府地界上掌兵的国公爷,平日里来拜访应国公夫人、或请应国公夫人赴宴的人家很多,所以消息灵通。 “大概五六天前,义沣伯府将长房嫡女卢绵绵与庶女卢香香送进京去了。”应国公夫人道,“那个庶女卢香香听说是许给景国公夫人的外甥齐公子为妾了,也许这次送人进京是想让齐家将人先收下了,免得齐公子离开时反悔。只是不知为何将那个卢绵绵也送进京城去。” 段玉苒婉尔一笑道:“那卢绵绵在沣城丢了大丑,怕也是寻不到好人家嫁了。顶着义沣伯府嫡出小姐的身份,又有卢贵妃那位表姑婆的照应,没准在京中还能觅得不错的良缘呢。” 应国公夫人轻声嗤笑,摇头道:“义沣伯这个人啊,攀权附贵的急切心思真是半点儿也不掩饰。难道他忘了硕王此行带来的随行人员中十之五六都是世家或权贵之家的子弟!京中姻亲盘根错节,平素又常互相走动,义沣伯和卢绵绵想送上门给硕王当侧妃、却被您与王爷给教训了的事,早晚京里人都会知道,到时候她卢绵绵就得后悔,还不如在沣城老老实实的寻个踏实人家低嫁了!” “哪有人会轻易的甘心呢?”段玉苒仰头叹息一声,“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即使知道前面的路必会坎坷,但终点的诱.惑太强,使得人不顾一切的向前冲。” 应国公夫人笑着点点头,对段玉苒的话比较认同。 又闲聊了一会儿,郑文玦便下了学堂回到府里,听闻硕王妃来了,准备给嫡母请安的步子就加快了许多,最后干脆跑进了正院! 这次郑文玦没有像上次那样莽撞的跑进去,而是在门口郑重的整理了衣衫,让婢女通报一声后才进的屋子。 段玉苒看着郑文玦一本正经、小大人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招手让他过来。 郑文玦犹豫了一下,看向应国公夫人。 岳氏微微点头,孩子便跑到段玉苒面前站定,双眼闪着光彩的望着她。 段玉苒这回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郑文玦,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孩子了。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郑家男人多俊美,虽说能出郑文麒左右者没有,但也都各有千秋!郑文玦便是继承了郑家的优秀血统,再加上性格阳光活泼中不失克制,就衬得他比同龄的孩子要漂亮可爱、招人喜欢得多。试想将来,又是迷倒一票女子的俊儿郎! “我听你母亲说了,今日是你的生辰。”段玉苒拉起郑文玦的手笑道,“我已将礼物交给国公夫人保管,希望你喜欢。” 郑文玦兴奋的小脸发亮,大声地道:“谢谢王妃!” 段玉苒汗颜,想到论辈份,郑文玦还是自己拐着弯的“小表弟”呢! 应国公夫人让郑文玦先回自己的屋子洗漱更衣,又吩咐身边管事的媳妇开始准备玦哥儿生辰宴的事。 说是生辰宴,其实也就是自家人给孩子过个较为热闹的生日,段玉苒是请的唯一一位外客。 ** 郑文玦的生辰宴开得比较早,恰好是吃午饭的时辰。 开宴前,应国公与应国公夫人坐在上首的位置上,段玉苒坐在左下首。意外的还看到如夫人简氏今天也出现了,她站在应国公夫人的身后侧。 郑文玦换上了新衣新鞋,开开心心地给父亲、嫡母行礼、给段玉苒行礼,理都没理简氏! 段玉苒抬眼看向应国公夫人的方向,看到原本微笑地看着玦哥儿的简氏瞬间脸色变得黯淡。 唉,这对母子的亲缘也真是令人唏嘘。 应国公淡淡的训诫了几句,无非是“你又长大一岁了,要更明白事理了,努力读书”等等。说完之后送给庶子一本游记作生辰礼物。 段玉苒挺惊讶应国公会送“闲书”给郑文玦! 郑文玦如获至宝的抱着书本向父亲道谢。 应国公夫人送的是一对玉玦,并赠言道:“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你已八岁,当学着作个如玉般高洁的君子。” “是,母亲的教诲,儿子记下了!”郑文玦认真地拱手道。 应国公夫人微笑地点头,然后便对应国公和段玉苒道:“开宴吧。” 简氏呢?作为生母,她没有什么要送给郑文玦的? 但这是别人的家事,段玉苒只在心中疑惑了一下,便没再多想。 因为桌上都是女眷和小孩子,应国公只坐下意思的吃了两口后便起身去了前院。 作为如夫人、加之身份特殊,简氏还被允许坐在大桌旁摆放一张小桌上,桌面上吃食都是由婢女从大桌的菜盘中夹入碟内端过去的。 也许是因为简氏的存在,即使严肃的应国公离开了,郑文玦的小脸儿也板着,之前欢快的模样没了踪影。 应国公夫人也几乎没怎么碰桌上的菜,却是不断往郑文玦的碟子里夹菜,还劝他多吃些。 郑文玦吃了几口饭菜,然后就放下碗筷用力瞪着简氏。 “母亲,父亲都走了,那个人怎么还不回自己的院子里去?”郑文玦不高兴地指着简氏问应国公夫人,“母亲,您快命她离开!否则孩儿吃不下东西!” 简氏手中的筷子轻轻颤抖,但面色却如常地看不出什么来。 应国公夫人抬头看了一眼简氏,才对郑文玦温和地道:“如夫人是你的生母,你今天过生辰宴,她焉能不到?” 郑文玦生气地嚷道:“不要她来!不要她来!”男孩儿漂亮的眼睛里已经蕴起了泪光。 段玉苒不知道应国公是怎么“教育”郑文玦的,竟会对生母如此真心实意地厌恶! 这种情况下,简氏自是不能再坐下去。她站起来向应国公夫人和段玉苒福了福身,语气平静地道:“太太、王妃,请容妾身告退。” “那你便下去吧。”正给庶子擦眼泪的应国公夫人不看简氏地道。 简氏直起身子,看了一眼与岳氏母子情深的亲生儿子,她弯了弯嘴角。再向段玉苒无声的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了宴厅。 段玉苒在简氏的脸上、眼中没有看到怨恨,也没有看到过分的悲伤。如果不是简氏已经对亲生儿子心灰意冷,便是将怨恨隐藏得非常好! 简氏一走,郑文玦就恢复了开朗,还耍小脾气的赖在应国公夫人的怀里一会儿说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吃那个!在一旁服侍的婢女麻利的按着郑文玦的要求将菜夹到他面前。 段玉苒有些吃不下,她非常不喜欢沣城应国公一家的诡异氛围! 正当郑文玦吃得两腮鼓鼓、应国公夫人端着茶水准备喂他时,一个婆子慌张的跑到了门口,先是向厅内的人福了一礼,然后对站在门口的婢女低语了一句。 那婢女赶紧又进了厅内,附在应国公夫人的耳边说了什么。 咣当!应国公夫人手中的茶碗砸在了桌上,温热的茶水泼在了她的衣裙上! “太太!”服侍着的婢女和婆子们赶紧上前收拾。 段玉苒站起来,担心的看着已经怔住的应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国公夫人?”段玉苒连唤两声,岳氏也没个反应! 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段玉苒不安地搭着碧珠的手,金桔和银桔也从外面跳了进来,护在王妃身边! “太太?得赶紧请大夫啊!”方才跟应国公夫人低语的婢女焦急地道,“万一迟了……” “去请大夫!快~”应国公夫人突然醒悟过来,猛的站起身喊道,“快去通知国公爷!” 郑文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应国公夫人起身时忘了照顾他,竟一下子把他掀翻坐在地上!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食物,一这摔呛得孩子直咳! 段玉苒吓了一跳,赶紧指挥银桔去给郑文玦大力的拍后背! 应国公夫人转头看向段玉苒,努力平定心绪地道:“实在抱歉,看来府中暂时无法继续招待王妃了。我这就派人送王妃回去!” 看来,应国公夫人并不打算让自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段玉苒识趣的点点头,然后又指着郑文玦道:“别吓坏了孩子。” 应国人夫人这才注意到庶子,马上叫了一个婆子送郑文玦回前院! 段玉苒被自己的婢女护着往外走,刚要上马车时,顾衡恰好赶过来了。 “王爷?”段玉苒看到翻身下马的顾衡,唤了一声后迎上去。 顾衡挑挑眉,“这么快就完事了?” 要是他再拖延一会儿,岂不是和妻子错开了!应国公请客也没诚意啊! 段玉苒一只手轻搭在顾衡的手臂上,低声道:“郑府出事了。” 顾衡的眉尾挑得更高了,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段玉苒等待下文。 段玉苒接收到顾衡询问的视线,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越发小声地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应国公夫人请出来了。” 顾衡轻笑出声,抓住段玉苒软滑的小手捏了捏,“敢情是将你赶了出来。” 就算是真的,也不必说得这么难听吧!段玉苒瞪了一眼调侃自己的顾衡。 顾衡正了脸色,抬头看着郑府的大门一会儿,然后扶住段玉苒的手肘准备护送她上车。 “走吧,回……” “硕王妃请留步!”郑府角门处跑出来一名婆子呼喊着请王妃留步。 段玉苒已经上了踏凳,听到喊声就半转着身子看过来。站在下面的顾衡吓了一身冷汗!却不敢出声训斥妻子做这种危险的事!凳面这么窄,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那婆子跑过来向硕王夫妇行了礼,倒了两口气后才道:“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请王妃留步,请您随奴婢再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一下子赶人,一下子又留人! “你们太太可说了为何请我回去?”段玉苒站凳上问道。 “奴……奴婢不知。”那婆子道。 顾衡皱紧眉头对段玉苒道:“先下来说话吧。” 段玉苒点点头,被顾衡和刘嬷嬷小心的扶下了踏凳。 顾衡并没有急着进郑府,而是对出来拦人的婆子问道:“府里出什么事了?” “奴婢……奴婢不知。”那婆子垂着头继续一问三不知。 顾衡冷笑地道:“应国公和国公夫人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高兴了请人来,不高兴了赶人走,这出事了又召人回去?以为本王的王妃是随便传唤的仆役不成?你回去告诉应国公,大夫叮嘱王妃要静养安胎,就不在府上多打扰了!” 说完,顾衡转身又要扶段玉苒上马车! “王爷。”段玉苒抓住顾衡的手腕,低声道,“您这是……” 顾衡勾起嘴角凑近妻子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咱们少管闲事,免得脱不了身。” -本章完结-   ☆、210.促狭 段玉苒觉得自己在嫁给顾衡前真的没有好好了解过这个男人! 在段玉苒最初的印象中,顾衡是个成熟稳重、运筹帷幄的男人!他不但身处高位有着天生的尊贵气质,还比其他皇族子弟更聪明、更有商业头脑!喜欢他、嫁给他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几番救护!大婚后的相处也增进了彼此的感情,却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爱得死去活来的桥段。 可如果认真去想,段玉苒觉得自己其实是不了解顾衡的!起码对他的真实本性并不是十分了解,只是从他偶尔会闪现的言行中发现——哦,原来他还有这样的性格啊。 像现在,郑府的下人来请自己再回郑府,说应国公夫人有事相求。顾衡在那下人回答出原因前,并不打算掺和到应国公的家事中去! 段玉苒相信顾衡的判断,听他跟自己说“少管闲事、免得不好脱身”,便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来请段玉苒回去的婆子见硕王妃对硕王言听计从、并不打算重回郑府的样子,不禁急得冷汗直冒! 顾衡向站在马车旁的刘嬷嬷使了个眼色,然后扶着段玉苒上了马车。碧珠在车上接应,扶着主子进了车厢内坐定。 刘嬷嬷收到硕王的眼神示意,便走到郑府婆子的身边低声地道:“你若不说,王爷和王妃可就真的走了!到时候你回话时可别编排我们王妃的不是!” 那婆子抬头恳求地望着刘嬷嬷,犹豫的欲言又止。 “你这人真是冥顽不灵!难道我们王妃回郑府去了,应国公夫人还不会将将人请回去的事如实相告?也不过是早知道一会儿、晚知道一会儿的事罢了!”刘嬷嬷轻哼地道。 那婆子一琢磨,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这位老姐姐心善,还求您帮我向王爷和王妃求个情。”婆子讨好地对刘嬷嬷道,“老姐姐的大恩大德,我一定忘了不了!” 说完,婆子从袖子时顺下一只细金镯子要塞给刘嬷嬷! 刘嬷嬷推回了婆子的手,她的眼皮子可没这么浅!要说金银饰物,宫里主子和王妃赏的、下面孝敬的不知有多少!她岂会贪这么一只细得可怜的金镯子! 婆子让了让没送出去,只得重新又戴回手上,然后凑近刘嬷嬷小声地道:“是府里的如夫人服毒自尽,幸亏服侍的人发现得及时,硬抠得她吐出大半!现在人是没死,但看着怕也是不大好。我们太太带人过去看她,她便说想见王妃……” 刘嬷嬷的眉毛挑了挑,她没想到是简氏出了事! “哦?就算简氏是皇上赏给应国公的如夫人,也不配对硕王妃招之即来啊!我们王妃有着身孕,更是见不得这等晦气的事!麻烦你回去跟国公夫人说一声吧!”刘嬷嬷不客气的直接拒绝了! 婆子欲哭无泪地看着刘嬷嬷!自己把什么都说了,结果却是被人忽悠了! 刘嬷嬷回到马车前,向硕王福了福身后低声将打听来的事说了一遍。 “简氏寻死不成,想见王妃?”顾衡嘲讽地冷笑道,“而应国公夫人竟然也同意了?只不过是一个皇上赏下当妾的女子,却令战功显赫的应国公束手无策、投鼠忌器多年!” “王爷,王妃怀着身孕,这等事情还是少靠近的好。免得冲撞了王妃及腹中的孩子。”刘嬷嬷道。 顾衡点了点头,“走,回去!” 刘嬷嬷刚想听命的上马车,却见碧珠从马车上探出头来。 “王爷,王妃说想回郑府去!”碧珠道。 顾衡眉头一皱,看着车帘子方向,似乎想得到帘后妻子的解释。 “不可啊,王妃!请王妃以身体及腹中孩子为重!”刘嬷嬷不赞同地阻止道。 “什么时候我这腹中的孩子成了你们这些人控制我的筹码?”段玉苒不悦的地声音从车厢里传来,“有身孕的人是我,孩子也是我的,难道我会不知道哪些对自己有益、哪些又不好吗?” 刘嬷嬷老脸一红,垂下头来尴尬地道:“请王妃恕罪,奴婢……奴婢逾越了。” 顾衡微微摇头,对段玉苒这个脾气也是无奈。 车帘子大掀,碧珠从车厢内扶出段玉苒,轻声提醒主子小心。 顾衡只得上前又把段玉苒扶下来,刘嬷嬷福在车下不敢起身。 段玉苒看了一眼刘嬷嬷,并没有让她起来,而是转向顾衡轻嗔地皱眉。 刘嬷嬷的决定自然是对自己好,但也不能养成她事事替自己拿主意的习惯!人就是这样,一旦形成了某种习惯,以后恐怕就不好改了!作下人的,若是在主子身边有话语权久了,往后就很容易变成想控制主子! 很多大户人家的孩子从出生就被抱离母亲身边,吃着乳母的奶长大,服侍他们、最常接触、亲近的人也是乳母!久而久之,亲生父母的话都不见得有乳母的一句话有用!还有一些服侍主子多年的嬷嬷,仗着得主子信任、能在主子面前说上话,也不少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段玉苒以前就知道刘嬷嬷的心是向着顾衡的,时常将自己所做的事禀报给顾衡!因觉得自己并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段玉苒也没有表现出不快,只偶尔用话点一点刘嬷嬷而已。刘嬷嬷是个聪明人,听出话外音后便收敛许多! 如今看来,又是该敲打刘嬷嬷的时候了! “王爷向来不是薄情寡义之人,怎么这次却对应国公的事冷漠以待?”段玉苒嗔怪地望着顾衡道,“且不说王爷上个月出使乌突利时路上遇袭失踪,是应国公派去的精兵护送得力才令您平安归来,就是在京中时,妾身也得到应国公府的太夫人多次相助。之前不知道是何事,不敢贸然应承回去倒也罢了,现在知道了真相不如进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之处,岂不是失礼?” 顾衡对段玉苒的说词略显不赞同地皱眉道:“这是应国公的家务事,你我不便搅进去。况且简氏服毒自尽,形状必然不会好看,若是惊了你与腹中的孩子……” “王爷可别说笑了!”段玉苒有些气恼地打断顾衡的话,“您说这是应国公的家事,妾身觉得有道理,但王爷别忘了,应国公府的二太太可是我的姑母,应国公夫人也是我的长辈!长辈有召唤,便以不便管别人的家事为由拒绝,未免太令人心寒了!还有,妾身胆子并没有您想像的那么小,大不了我不看那简氏的模样就是!至于我腹中的孩子,它还未到这世上,隔着我的肚皮也看不到简氏,又怎么会影响到它?” 之前那婆子什么也不肯说,对郑府内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段玉苒真的不敢再贸然回去!既然知道了是关于简氏的事,她隐隐感觉事情恐怕不简单! 首先,应国公府上下都将简氏看得很“重要”!因为简氏是皇帝强塞给应国公的,头上顶着御赐的光辉,就好像有些公侯府上供着的尚方宝剑或丹书铁券之类的东西,损坏、丢失都是要命的大罪!简氏出了事,应国公夫人慌乱在情理之中,急急的送自己离开未偿不是不想将自己牵扯进来的一片好心! 其次,是服毒未死的简氏出言请自己回去,应国公夫人才派人来拦马车!如果简氏真的死了,有自己作个见证,将来皇帝想怪罪应国公和应国公夫人时,也可以作证简氏是自杀!不能说简氏的命不值钱,但是她自己要去赴死,何必在她死后再拉着别人也下地狱!应国公与应国公夫人都是不错的人啊! 想了这些之后,段玉苒才想要回郑府帮应国公夫人,但顾衡明显是想离这个是非远些! “玉苒,简氏之死传回京中,父皇在处理时少不得要找你我过去问话,甚至还要与应国公府的人对质!这样的后果你可曾预料到?”顾衡面色冷凝、双眸精亮地注视着段玉苒沉声问道,“到时候,少不得又是一番明刀明枪的相斗、暗箭乱发的算计,你有孕之身可能承受得住?这是你我的第一个孩子,本王不希望你和孩子有所闪失!” 段玉苒微微一怔,凝望着严肃的顾衡。他不是因为不想管闲事才拉着自己离开、也不是怕简氏中毒后的模样吓到自己,而是怕将来…… 心中泛起柔软与甜蜜,段玉苒上前伸出手轻搭在顾衡紧绷的手臂上,娇声地低语道:“玉苒怕什么?不是有王爷您呢吗?明刀明枪来袭,王爷只要冷笑一声就能化险为夷!暗箭飞过来之前,王爷可能早将弓箭手给毙了!妾身相信王爷能保护好我与孩儿的。” 车旁的仆婢与车夫都深埋着头装耳聋。 顾衡在段玉苒挑眉眨眼的呢喃软语中慢慢柔和了面部表情,最后叹息一声无奈地道:“促狭!” -本章完结-   ☆、211.证人 听到顾衡说自己“促狭”,段玉苒便知道他是同意回郑府看一看了! 女人想让男人化为绕指柔比较简单,只要在不是很过分挑战男人底线的同时温声软语、说得好像很有道理(没道理也要说得像有道理)、再撒撒娇,基本就能成事了!大吵大闹是要用在男人强硬表示反对、自己又很想作某件事的时候。稍有意见不同就想以声势压制对方的女人往往受挫很深! 上一世,段玉苒同是行政部的一位女同事深谌夫妻、婆媳相处之道,每有女同事向其取经,她都会微笑的说出一些自己的经验。她的那些经验有的被女同事借鉴效仿,也有人嗤之以鼻的不屑!还有一些女同事开玩笑的说:哎呀,我可作不出来那种小女人的娇态! 段玉苒也曾怀疑过自己能在男人面前摆出小鸟依人的模样,因为上一世各种激烈的竞争已经将很多女人磨练成了女汉子,哪有心情娇声软嗲去!幸而,这一世她从小时候重新活过一回,上一世的种种生活、工作压力已经在记忆中淡去。为了像个真正的小孩子,她时不时要在三老爷和三太太面前撒娇、装可爱……再面对顾衡时玩些女人的小手段,也变得得心应手了! 唤起还保持着福身姿势的刘嬷嬷,段玉苒便与顾衡相携进了郑府。 刘嬷嬷在宫里受过训练,又在简太后身边曾服侍多年,这种长时间的福身不算什么。但毕竟是多年不曾这样久的福礼了,起身时竟有些腿酸麻的站不稳! “嬷嬷小心。”碧珠上前扶住刘嬷嬷。 前面金桔和银桔已经跟上王爷和王妃了,碧珠是特意留下来扶刘嬷嬷的。 刘嬷嬷不好意思地叹了口气,道了句:“不中用了。” 碧珠笑道:“嬷嬷说得这是哪里话,王爷和王妃都离不开您呢。” 刘嬷嬷苦笑地摇头道:“碧珠姑娘快进去服侍王妃吧,我腿脚暂有不便,还请你在王妃面前替我解释一下。” 碧珠拿过踏脚的凳子,将一方帕子铺在上面,又扶着刘嬷嬷坐下。 “嬷嬷放心吧,我一定会跟王妃说的。您先在这儿歇息一会儿,我这就去服侍王妃了。”碧珠朝刘嬷嬷福了福,然后提裙去追主子。 ** 简氏所居的地方在郑府东侧,与正院有着不近的距离。 顾衡和段玉苒到了院门口,就看到应国公夫人贴身服侍的婢女在院中张望,见到硕王与硕王妃时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喜悦笑容。 “奴婢参见王爷、王妃。”那婢女快步上前施礼。 段玉苒认得这个婢女,是应国公夫人正院的大丫鬟紫晶,也是玦哥儿喜欢的丫鬟姐姐之一。 “大夫可请来了?”段玉苒问紫晶道。 “已经派人去请了,还没到呢。”紫晶脸色微白,但答话依旧得体,“劳王妃您又折回来,实在是辛苦您了。” 段玉苒也不赘语,直接问道:“简氏为何想见我?” 紫晶偷瞥了一眼顾衡才答道:“其实,如夫人除了想见王妃您之外,也想见王爷。赶巧王爷您就来了。” 顾衡勾起一侧嘴角无声的冷笑,并未说什么。 “如夫人从玦哥儿的生辰宴上离开后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她身边服侍的周妈妈起先觉得如夫人脸色不大好,回到屋里后半天也没叫人进去侍候。周妈妈担心如夫人,便在外面通禀了一声后直接进屋了,不成想发现如夫人正在慢慢的吃一颗药丸子似的东西!周妈妈问如夫人那是什么物什,如夫人笑着说是夺命丸……” 说到这儿,紫晶扭绞了一下手帕,眼中滑过怒色! “周妈妈吓了一跳,冲上去打掉了如夫人手中只剩下指甲大小的药丸子,然后伸手指抠如夫人的喉咙催吐!”紫晶继续道,“谁知道如夫人吐着吐着就吐出血了!周妈妈这才相信如夫人是真的服毒了!才命人去向夫人禀报。因为发现的及时,又给催吐了,如夫人的命暂时是保住了,人也清醒着,就是脸色难看、嘴里不时的吐血。太太赶过来看她,她就说想见王妃您,还想见王爷。” 紫晶将事情的前后原本的讲了一遍,听得段玉苒的眉心越拢越紧! “玦哥儿呢?”段玉苒想到那个不到半个时辰前还开开心心过生辰的孩子。不会也在屋里看着生母在生死边缘挣扎吧? “太太命人将玦哥儿送回他自己的院子了,拿了王妃送的礼物哄他练字。”紫晶道。 段玉苒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大概情况,然后她又转头看顾衡。 顾衡面无表情地负着手,似乎觉得简氏寻死这件事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王爷,简氏也想求见您,不如一同进去吧?”段玉苒道。 顾衡垂眸掸了一下衣袍淡声地道:“让人在里面立个屏风吧,本王和王妃不想看到那妇人要死不死的样子。” 紫晶畏缩的福了一礼,“是,奴婢这就去向太太回禀!” 待紫晶离开,段玉苒在顾衡的手臂上虚虚的拧了一下,“就算是不愿多管闲事,也别表现得这么明显好不好?” 顾衡抓住段玉苒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手里,嘲弄的笑道:“一个真正想死的人是不会给别人救她的机会的。简氏服毒还让监视她的婆子看到,这证明她并不是真的想死,心里还是希望有人来阻止自己。服毒后催吐保住了命,证明简氏服的并非瞬间致命的剧毒,没准儿大夫开几味药便救过来了。这纯粹就是演的一出戏,却要本王与你来捧场,好大的排场!” 经顾衡这么一分析,段玉苒也觉得有疑点,可她不明白简氏大费周章布下这个服毒的局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见到自己和顾衡?不用服毒寻死也可以啊! 正想着,身后传来沉重杂乱的声响,顾衡转身将妻子护在身后。 只见应国公的薄甲还穿在身上,正大步流星的往这边来!在他后面是抱着头盔的小厮、府中管事和背着医箱的大夫! “王爷、王妃。”应国公到了近前朝硕王夫妇拱手,“令王爷与王妃见笑了。郑某持家不严,发生这种事惊扰了二位,还请恕罪!” “应国公见外了。”顾衡看了看身后的妻子,淡笑地道,“王妃说了,贵府的二太太是王妃的亲姑母,您与国公夫人也是她的亲戚。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 应国公愣了一下,视线投向段玉苒。 段玉苒被顾衡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来笑话自己! 应国公没精力看他们夫妇打眉眼官司,待后面的大夫跟上来后,便朝硕王夫妇告了罪,揪着大夫进院子了! “咱们也进去看看吧。”顾衡对段玉苒道。 进了院子,顾衡只让碧珠跟着进屋,金桔、银桔姐妹则留在院子里。 简氏床旁已经隔了一面屏风,大夫和应国公夫人在屏风另一端,应国公则在这一面来回踱步! 顾衡也不客气,没人招呼自己和妻子,就直接扶着段玉苒坐在了明间的榻上,自己也在榻桌另一侧坐下来。 紫晶见状,赶紧低声命如夫人院中的婢女去准备茶水。 过了一人儿,大夫和应国公夫人、周婆子从屏风处绕出来,应国公大步迎上去,“怎么样?” 应国公夫人脸色灰败,瞥了一眼大夫。 那个大夫是个中年男人,见应国公夫人看自己,便拱手道:“回国公爷,如夫人吞服的毒药虽不是立时要人命的剧毒,却也是极伤人身体的毒药。虽然贵府的下人催吐出不少,但如夫人的胃内恐怕已经被毒药所蚀,很快也会漫延到五脏六腑其他地方。小人方才问了如夫人那毒药是何物所制,如夫人也只能说出少数几味药而已。小人这就开两张驱毒的方子,煎后给如夫人服用,希望能清理体内余毒吧。” 应国公磨着牙、虎目圆睁地瞪着屏风,双拳紧握在身侧! 段玉苒想站起身,却被顾衡伸手按住。 “先让他们自己解决。”顾衡低声道。 果然,应国公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冲到了屏风的另一侧!应国公夫人踉跄着追了进去!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应国公巨雷般的吼声乍然响起,震得屋里所有人耳朵发麻! 段玉苒被应国公这一嗓子给吓了一跳! 之后屏风那边有女人的哭泣声,应国公夫人的劝解声,应国公倒是没再出声了。 又过了一会儿,周妈妈走了出来,眼睛还发着红地走到顾衡与段玉苒面前福身道:“请硕王与王妃移步到屏风近前,如夫人有话想禀告给二位贵人。劳动二位贵人金躯,还请恕罪。” 顾衡点了一下头,站起身先走到屏风前,那里已经有婢女备下了软墩凳。 碧珠扶着段玉苒也走了过来,顾衡示意段玉苒坐,自己却昂首而立。 “简氏,本王与王妃就在这里,你有什么话就说吧!”顾衡扬声地道。 屏风另一端先是沉默,然后传来女子的咳声。 简氏边咳边道:“婢妾请王爷与……王妃来,只……只是见证婢妾之……死是自戕,而非国公爷与太太所害……” -本章完结-   ☆、212.顾阿哈 简荀娘,承恩公府长房庶女。十六岁时被皇帝指给三十四岁的应国公为良妾! 皇帝赐婚是大喜事,但把一个公侯府上的千金指给臣子为妾却是令人惊讶的作法! 在承恩公府里十多个嫡庶女中挣扎寻求出头、盼能嫁出去给人当正室娘子、不再受欺凌的简荀娘,就这么被皇帝给坑了!她像自己的生母一样,成为了权贵的妾室!即使头上顶着“御赐”的光辉,在沣城的郑府享受着普通妾室享受不到的优渥待遇,但她从此却无一日快乐!她曾美好的期愿化为了泡影,服侍着的男人又深深厌恶着自己! 犹记得数年前自己被“赏”到沣城郑府后,应国公郑盛铎根本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一直扔在小院里好吃好喝、不闻不问!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多之后的某一天,那个男人出现了,对她说:皇上让你给给我生个儿子!那一晚,她没有被疼惜,郑盛铎只用了半柱香左右的工夫带给她疼痛与不适,然后就提裤子离开了。她又羞又怕的缩在床上落泪,甚至想到了死!可她想到京中的生母与弟弟。幸运的是,只那一次她就有了身孕,然后生下了玦哥儿,孩子半岁时正房太太岳氏被接到了沣城…… 简荀娘软弱了二十六年,从生下来命就不由自己掌控了二十六年!今天,她想为儿子争一争! “你想死便死,还需要什么见证人吗?”顾衡冷笑地嘲讽道,“简氏,别再绕弯子了,本王耐心有限!” 屏风另一端又陷入了沉默,偶尔传来简氏压抑的咳声。 应国公从里面走出来,看了一眼顾衡和段玉苒露出羞愧的神色,重重的叹了口气走到一旁坐下。还穿着软甲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 “王爷、王妃,妾身想请国公……爷和太太将……将玦哥儿送回京中,交由太夫人……教养。”简氏低泣地道,“能将玦哥儿记……记入郑氏族谱,妾身死也瞑目了!” 玦哥儿八岁了,却在应国公府同辈的男丁中没有排行!连比他小的、其他房庶出的堂弟都在京中有排行了,他是被郑家排斥在外的子嗣!一切皆因他的生母是承恩公府出身、因他的生母是皇帝硬塞给应国公的包袱! “妾身被国公爷和……太太厌弃,愿一死换得玦哥儿……的前程!”简氏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情绪也有些激动,“但妾身死了,皇上必然会质问国公爷!王爷……与王妃深得皇上喜爱,您二位的见……证,皇上肯定会……相信的!” 段玉苒看向垂首垮肩的应国公,诧异郑文玦竟在应国公府的同辈兄弟中没有序齿?即使是庶子也是该排序齿的,只有歼.生子、不被生父承认的孩子才会被排除在外! 很多男人在外面包养了外室,外室所生的孩子如果不被宗族承认、不记入族谱,便永远是私生子,没有权力分得生父的家产、与生父家族也没有半点关系!就算这个私生子在外说自己是某某的孩子,而其他人也知道这个私生子的确是某某的孩子,但家族不承认,他(她)就不是! 郑文玦不被记入郑氏族谱,他就不是应国公府郑氏子孙,将来也不会得到荫佑。郑氏族人也不会与他亲近!未来之路必然会艰难一些! 简氏的想法很简单:你们因为不喜欢我而不肯接纳玦哥儿,那我就死好了!我死了、不碍着你们了、甚至连证人都找好不连累你们了,总该对我儿子公平些了吧! 应国公夫人站在简氏的床榻旁,面色冰冷地看着苟延残喘着的简氏。十年来第一次,她对这个女人产生了怜悯之意。 曾山盟海誓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染二色的丈夫,被迫接受了一个女人,还和这个女人有了夫妻之实、生下一个孩子!这对心性一向要强的岳氏来说,无异于是在心口捅了两三刀!当年她病倒,就是因为伤心与绝望!她在那个时候就想到了死!是因为婆婆一句“你死了简氏就会被皇上扶正”而挺了过来! 虽然后来她终于与丈夫在沣城团聚了,但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曾有过一段艰难的时候。岳氏恨皇帝,厌恶简氏,也不相信应国公一再保证他从来没喜欢过年轻漂亮的简氏,但她的自尊不允许自己祸害简氏和玦哥儿!就这样自我折磨了数年,她渐渐学会用柔和的态度来掩饰从未停歇过的怨恨! 可今天,简氏愿用一死来清了一切旧日恩怨的作法,却令岳氏也备感凄凉! 顾衡与段玉苒对视了一眼,同样很惊讶应国公不但对简氏绝情,连对玦哥儿也…… 段玉苒站起身,对顾衡道:“王爷,这的确是应国公的家事,妾身与王爷不便参与。既然简氏所求不过是想请你我对她服毒这个事实作个证,我们便应下吧。至于其他,实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王爷,您说呢?” 顾衡挑挑眉,勾起唇角道:“王妃说得极是。应国公、国公夫人,不知本王与王妃可否离开了?” 应国公和岳氏都没想到,简氏非要见硕王与硕王妃一面的原因竟是为他们开脱、证明他们的清白!同时为玦哥儿一搏!此时此刻,他们夫妻二人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应国公夫人眼中微红的出来,向顾衡和段玉苒福了福身,声音微哑地道:“多谢王爷、王妃能屈驾来此听一位妾室的相求。” 段玉苒微避开身子,柔声道:“国公夫人不必多礼,王爷与我便告辞了。” 应国公夫人含泪点头,命紫晶相送。 顾衡与段玉苒出了郑府,上马车前,段玉苒停下来回头望着顾衡良久不语。 顾衡迎视着段玉苒复杂的眼神,只是抿唇微笑,也不催她上车、或问她有什么事。 “王爷,您说简氏是真想以死换得玦哥儿的前程,还是只不过作了一场戏,既达到目的又不必死?”段玉苒叹息地开口道。 顾衡哼笑地道:“世间最难测的便是人心。” “如果有一天,皇上或太子也要送给王爷女人、强迫你收下,你会如何?”段玉苒平静地问道,“是会像应国公一样收下后扔到一边不管不问,还是会与她们孕育子嗣?到沣城来没多久,义沣伯便想着将自己的孙女送给您作侧妃。以后的日子里又会有多少人惦记着您的侧妃、庶妃之位呢?” “王妃这是要本王在保证不纳侧妃之后,再向你保证不会有庶妃、侍妾等女人吗?”顾衡玩笑似地问道。 段玉苒认真地想了想之后,脸上却现出迷茫之色。 “罢了,这个问题就当妾身没问过吧。”段玉苒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笑,转身上了马车。 有些人和事是需要时间去验证的,当下里说什么都是虚妄! ** 段玉苒没有追问,也不要求顾衡马上给自己一个保证或答案,顾衡便也不说!二人相处如常,只是段玉苒少了几分往日的活泼。 顾衡看在眼里,虽然明白妻子的心结所在,但他和段玉苒一样,不知道将来会怎样!给出的保证不能兑现,又何必许诺!此时因不负责的诺言而得到多少欢乐,将来就会因诺言变谎言而生出多少怨恨! 为了腹中孩子着想,段玉苒不能“忧思”,所以她很快又将顾衡未来会不会有别的女人这个想法给撇到脑后了!这是她成为硕王妃后最常作的事了! 大集当日,段玉苒起得也很早,但顾衡比她更早的去了驿馆! 打理着段玉苒准备出行的事宜,刘嬷嬷忍不住老毛病又犯了的唠叨起来。 “王妃身子越发的重了,实在不应该再去集市那种地方走动!人来人往,万一撞到或挤倒您就糟了!”刘嬷嬷正看着金枝、银枝捧着鞋子,准备挑两又舒服又适合在集市那种地方走动的鞋子给段玉苒穿。“还有,赶集的人鱼龙混杂,小偷、拐子、骗子也有很多!” 段玉苒正由碧珠给自己梳着发髻,听刘嬷嬷的唠叨打发时间也颇为有趣! “照嬷嬷您这么说,大集上还没好人了呢!”正在收拾屋子的金桔不爱听了。“咱们王爷还去逛大集呢,他是小偷,还是拐子和骗子啊!” 金桔、银桔堂姐妹从小受家庭环境影响,不但习了武、也经常在外面走动。像赶集这种难得的热闹日子,她们也不曾错过,而且非常喜欢!听刘嬷嬷贬低赶集的人,她们自然就不大高兴! 刘嬷嬷气得直瞪眼!她只是想劝王妃打消去大集的念头,这个金桔丫头却拆自己的台! 段玉苒和碧珠对着铜镜偷笑,她们都发现一个秘密:原来金桔能克住刘嬷嬷呢! 内院主仆正忙着准备赶大集的事,门外却有客人来访。 一位穿着红黑相间衣裙、襟边袖口绣着色彩艳丽镶边、足蹬羊皮小靴、异族打扮的女子和两名壮汉站在硕王在沣城的临时宅邸门口。 壮汉上前叫门,门房打开门后看到三个时一愣,“请问……你们找谁啊?” 这不像是大荣人啊! 女子上前拱了一下手,似乎又觉得抱拳姿式有些不对,将手位换了一下才道:“我们是乌突利部落来送马的人,顾阿哈(哥哥)在吗?” 虽然女子的穿着打扮都是异族模样,连长相也有些像异族人,但她却说得一口流利的大荣话! “送马?你们是来给王爷送马的啊!”门房恍然,不过又为难地道,“王爷一大早就去驿馆了。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不应该去大集上……” “真是……啰嗦!”一名只在头顶留了一撮头发、编了根细长辫子的壮汉不耐烦的、用生硬的大荣话道,“不在,我们走!” 说着,壮汉就要率先离开。 那女子用异族语言说了一堆话,那壮汉便停下来、一脸不善的环着手臂看着门房。 女子阻止同伴离开后,才又转向门房语气温和地道:“是这样的,顾阿哈在我们部落为他的额……妻子挑了一匹马,我们直接给送到他家里来了。” 门房不敢随便答话,听了女子的解释后客气地请他们在外面稍等,他则赶紧去向管事许圃禀报此事! 许圃听说有异族人来给王妃送马,立刻警觉起来!派人叫来柳战将事情说了一遍,柳战虽然知道一些事,但也不能确定这三个人真正的目的是不是送马! “派人速去驿馆给王爷送个信儿!”柳战对许圃道。 许圃领会,安排自己带来的人从后门出去赶往驿馆! 门口的人等得有些不耐烦时,门房又打开了门。 “三位,因为王爷不在府上,所以不便接待外客。不如您们将马匹留下,待王爷回来……” “混蛋!”编着辫子的壮汉又怒了!他能听得懂一些大荣话,但会说的却不多!“古丽兰,走!” 名叫古丽兰的女子无奈抚额,她这个同父异母的五哥真是脾气暴得愁人! “依鲁阿哈,阿父可是让我们一定要把这匹漂亮的牝马交给顾阿哈的老婆才行!你想违背阿父的命令吗?”古丽幸板起漂亮的脸蛋儿用北漠民族常用的语言训斥比自己年长的哥哥道。 依鲁涨红着脸将头转向一边,环在胸前的手臂依旧没有放下。 古丽兰训完哥哥,就走向另一个披着及肩卷发、额前系着羊皮绳的另一名汉子身边,从他的手中接过一匹雪白矮马的缰绳。 牵着那匹全身没有半根杂色皮毛的矮种牝马回到门口,古丽兰笑着递出缰绳,“那就麻烦这位阿哈了。请一定转告顾阿哈的……的妻子,这匹马是乌突利部族酋长所赠!送马过来的人是酋长的第五个儿子依鲁和第三个女儿古丽兰。” “哦哦!”门房有些迷糊地点头应下,伸手接过了缰绳,小心翼翼地将马牵进了门。 古丽兰见马被牵进了宅子,也不多作停留,拱手告辞后带着两名壮汉离开! 许圃和柳战都没料到古丽兰三人这么痛快就走了,只得再派人去驿馆告知顾衡! 看着眼前这匹眨着水汪汪大眼睛、全身雪白的矮马,许圃想着是等王爷回来亲自交给王妃呢,还是自己去禀报一声…… “许管事,马车怎么还没备好?王妃准备……咦?这匹马好漂亮啊!”过来追问管事为什么马车没备好的碧珠看到这匹白马,顿时喜欢得不得了!“这是哪来的马啊?王爷这么快就把马买回来啦?”她们还没出门呐! “嗯……”许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碧珠! 门房将异族姑娘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了许圃,古丽兰说这匹漂亮的白马是硕王在去她的部落时为王妃挑选的马……问题就是:王爷什么时候去的“部落”?如果把话传到王妃那里,依着王妃的聪慧不可能不起疑啊! 现在王妃的身子可金贵,颜大夫说喜怒哀乐都得控制! 许圃正为难,柳战便替他解了围。 柳战走到碧珠面前,酷着脸道:“马车很快就准备好。王爷说会在大集门口等王妃,不要晚。” 碧珠的注意力又转了回来,“对对!快点让把马车备好,不能迟了!” 许圃赶紧道:“碧珠姑娘放心,我这就派人将车赶到偏门去。” 碧珠点点头,转身往回走。 许圃松了口气,却又担心地看着柳战问道:“碧珠回去必然将这匹马的事告诉王妃。万一王妃问起……” 柳战一只手按着悬在腰间的剑柄很是认真地想了想答道:“这应该由王爷来回答王妃,也就不关你我什么事了。” “……”许圃在心里给柳战竖大拇指!牛X啊!柳爷! ** 顾衡在大集的门口没先等到准备一起逛集市的妻子,倒是先碰到了古丽兰兄妹! “顾阿哈!”古丽兰远远的就认出了一身蓝紫色衣衫的顾衡,高兴的朝他招招手跑过去! 依鲁的脸上也露出笑容,大步的跟在妹妹身后走向顾衡。 要采买的马匹其实早前已经内定好了,顾衡他们今天只是到集上走个过程、顺便看看马匹是不是他们之前挑选好的!随行的人那么多,也不需要他这位王爷亲力亲为,就准备偷个懒陪着妻子逛逛沣城大集!没想到却在门口遇到了古丽兰! “顾阿哈!”古丽兰编着两根大辫子垂在身前,头上戴着乌突利族特有的帽子。随着她的跑动,帽子上的炫丽的彩色羽毛和闪亮的宝石、珠子一动一闪的很是漂亮!“顾阿哈,原来你在这儿!我们去你家找你、你不在,去驿找你、你也不在!” “你去我家找我?”顾衡的眉头渐渐拢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又为什么去我家?” -本章完结-   ☆、213.额和涅儿 在大集入口等着与妻子段玉苒汇合、一起逛集市的顾衡,竟与乌突酋长的女儿古丽兰相遇了。 顾衡并没有想到,不过是送二十匹品相上乘的骏马,竟然连乌突利的王子和公主都亲自过来了! 别看乌突利部族并不大,但在北漠少数几个强大、独立的部族中算是比较出挑的一个!而且也是率先将部族升级为“国”的北漠民族!在乌突利自称为“乌突利国”之后,其他几个同样强盛的部族才纷纷效仿的自立为“国”! 当北漠民族还是“部族”时,大荣皇帝与群臣们只当他们未开化的蛮民,凭着大荣的精兵良将足以将他们这些游牧民族压制在北漠!但称“国”后便不一样了! 部族是一个大集体,驻扎与迁移都是一起行动,广阔的北漠就是他们的“根”!但立国之后就基本是固定在一处生活,各种体制也逐渐完善起来!历史上有很多一开始不被放在眼里的小国或蛮民,最后却打败了强盛的大国、夺取了江山!所以,乌突利立国之后,大荣便开始对其防范起来,并把应国公给派过来驻守沣城! “顾阿哈不高兴我们去你的家里吗?”古丽兰见顾衡脸上露出不愉的神色,她也显得不高兴起来,“我们是客人,这就是你们大荣人的待客之道吗?你去我们乌突利时,我们可是好酒好肉招待你和你的同伴啊!今天我和依鲁阿哈、哲吉固去你家里时,被拦在门外不说,连你的额和涅儿(妻子)都没见到!是你家的下人把马儿接收下来的!” 这种别人赠送礼物、本人却不亲自出来迎接和道谢,在乌突利、乃至北漠各部族都会被看作是很没礼貌的事! 顾衡冷着脸淡淡地哼了一声,不搭理古丽兰的不满。 古丽兰见顾衡不理自己,气得跺脚扭头就进了大集! 跟在古丽兰身旁的哲吉固看了一眼顾衡和依鲁,然后抬腿追了上去。 依鲁见乌突利的第一勇士哲吉固去保护妹妹了,自己就留下来和顾衡聊聊天。 抓了抓没有头发的头皮,再顺了顺那根头顶的“一根独秀”长辫儿,依鲁看着顾衡嘿嘿地笑。 “顾衡阿哈,你别气啊!”依鲁生硬的咬着大荣话劝顾衡道,“其实古丽兰就是想……瞧瞧你的额和涅儿。” 对着性格直爽、简单的依鲁,顾衡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依鲁王子放心,本王并没有生气。在我们大荣不请自来者叫不速之客,是很不受欢迎的客人!而且,我的妻子在我们大荣与我一样身份高贵,就算您和古丽兰公主来了也得是向她行礼问候,哪有让她出来迎接你们、向你们道谢的道理!” 顾衡的话,依鲁只听懂了大概意思,具体深入领会是不能了! “呵呵,是这样啊。”依鲁摸了摸头傻笑地道,“我们不知啊。” 顾衡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渐渐人多起来的集市,犹豫着呆会儿要不要拦着段玉苒别进去凑热闹了,万一被挤…… “王爷!阿衡!”不远处传来女子兴高采烈的呼唤声。 顾衡转回头朝传来声音的方向露出笑容,然后大步走了过去。 依鲁转身看过去,只见好几个女人走过来,顾衡正是迎向她们! 听说大荣的男人有很多女人,但顾衡阿哈也太不挑了吧!依鲁看着走过来的几个女人,不禁咋舌! 老的那个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脸的严肃!身上穿着的衣裳虽然色彩不够鲜亮,但布料和作工一看就是好的!莫非她就是顾衡阿哈的额和涅儿?其他几个年轻的都是小老婆吧?穿得花枝招展的!还有一个怀了身孕呢! 那边乌突利的依鲁王子作着不靠谱的猜测,这边顾衡已经迎上了妻子与仆婢。 “我来晚了吧?”段玉苒难掩脸上的兴奋,左右张望地看着热闹的大集门口,“何大人他们先进去了?” 顾衡俯头笑道:“何大人、傅大人带着顾泰年等人去看马了。” 段玉苒上身穿宝蓝色、双襟绣大朵六瓣花儿的窄袖袄,下面穿着一条黄色绣花枝的马面裙,隆起的腹部将短袄的下襟撑起来一些。因为短袄与下面的裙子不相连,所以孕妇的肚子不会太受束缚。段玉苒还将自己的马面裙改成了背带马面裙,以便能托住肚子! 今天段玉苒打扮得与上次出门逛街差不多,穿戴很是低调。 “王爷不用一起吗?”段玉苒仰头问道。 “不用……我对马匹并不是很熟。随行的人员有宫中马房的内侍,还有工部推荐上来懂马、会看马的人,由他们挑选就可以了。”顾衡笑道。 段玉苒听了眉开眼笑起来!这就是说,今天顾衡能陪自己逛大集啦! “我请许圃找人给我绘了一张大集的商区分布图!”段玉苒边走边从腰间悬着的包袋里抽出一张纸,纸上的图是用她设计的炭棒笔所绘!“卖牲畜的区域在西北角,那片区域是卖牲畜、家禽的,还有卖鞍具、农具等物的商贩。” 顾衡感兴趣地弯下身子、跟妻子头并头的一起看那张大集商区分布图。他还真没想到有这种简单的方法免去在集市里瞎走瞎逛的麻烦! 因着这张分布图,顾衡不禁对妻子的聪慧又佩服了几分! “大集的门是朝南开的,小吃、水果、蔬菜等吃食类的东西都在东南角。”段玉苒指着图上东南角的位置,嘴里生津地道,“一进大集的门就能买到吃的!我好像闻到香味儿了。” “哈哈哈!”顾衡被段玉苒猴急的吃货模样逗得哈哈大笑,拍了拍腰间钱袋笑道,“放心,娘子随便吃!为夫带够钱了!” “你这人真是!有财不外露,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咦,阿衡,你刚才叫我娘子?”段玉苒教训顾衡不要炫富,却猛然想到方才顾衡叫她“娘子”,还自称“为夫”! 顾衡收起笑容,面色柔和地道:“今日,你我便抛开身份,作民间一对普通的夫妻逛逛这集市可好?” 段玉苒激动的、用力点头!娘子,多亲昵的称呼啊! “夫君,我们快些进去吧!”段玉苒笑米米地叫了顾衡一声夫君,看到丈夫脸上的笑容更加大了,心里也甜甜的。 可硕王夫妇走到大集入口时,却被一个不识趣的家伙给拦住了去路! “顾衡阿哈,哪位是你的额和涅儿?”依鲁王子的两只眼睛都不够用啦! 除了那个老女人外(刘嬷嬷表示不服),顾衡阿哈身旁和身后这几个女人都好漂亮啊!模样真是各有不同! 站在顾衡阿哈身边的女人像一只活泼狡黠的草原狐,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中闪过的光芒与草原狐十分相似!而跟在草原狐身后最近的位置的姑娘像看守羊群的狗儿!眼中闪着对主人的忠诚与对外人的戒备!另两个年纪更小些的姑娘则像羊群里的小羊,温驯中又透着机灵! 顾衡听依鲁问哪一个是他的妻子,就觉得好笑!这位王子该不会以为婢女也是他的女人吧?如果知道依鲁将刘嬷嬷也当作硕王的女人,顾衡能想抽死他! “依鲁,这位就是我的王妃。”顾衡抬手示意了一下,对依鲁道。“其他人只是服侍的下人。” “啊?是她?”依鲁惊讶的打量着眼前的孕妇,没什么稀奇之处啊?在气势上还不如那个老女人! 段玉苒也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异族男子!依鲁身材高壮,比普通大荣男人高出许多,肩膀更是腱子肉鼓鼓的!但顾衡也是个高壮的男人,除了没有壮观的肌肉外,他和依鲁站在一起并不显得气弱! “这位是……”段玉苒看向顾衡,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认识了外族人! “这位是乌突利的五王子依鲁殿下。”顾衡介绍道。 小国王子啊!段玉苒恍然,微笑地向依鲁点了点头,“你好依鲁王子。” 依鲁赶紧双手合什的回礼,“您好,尊贵的王妃。我们的马,您喜欢吗?” 啊?段玉苒听着依鲁蹩脚的大荣话,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什么麻儿?西瓜?”段玉苒靠近顾衡低声地问。 顾衡忍住笑,也低声地答道:“他是问,他们的马,你喜欢吗。” 段玉苒听了露出恍然的表情,“哦,原来碧珠所说那匹漂亮的白马,是他送到宅子里去的?” 顾衡笑着点点头,心想:得快点儿摆脱依鲁,不然自己之前做的一些事怕是要漏馅儿! “依鲁王子,您还是赶紧去马市那边吧,我的同伴已经在那里等候了。”顾衡抬头催促依鲁王子去马市那边。 依鲁王子纳闷地问:“顾衡阿哈,你不过去了吗?” “我就不过去了,要陪我的额和涅儿在集市里走一走。”顾衡低头看着妻子,语气柔和几分地道。 说完,不再理会依鲁王子,拉着段玉苒往集市的大门走。 碧珠和金、银桔两姐妹都朝依鲁投去好奇的视线,然后跟在主子后面准备进集市。 刚进了集市的木头大门,顾衡就眼尖的发现人群中返回来的古丽兰!但古丽兰并没有看到他和段玉苒! “娘子,那边的炸丸子似乎味道不错,我们过去尝尝?”顾衡抬起手臂指着不远处炸丸子的摊子对段玉苒道。 -本章完结-   ☆、214.幼稚王 段玉苒自然不知顾衡心中想些什么,但一听到有炸丸子、又闻到香味,注意力早被引向了吃食摊上! “夫君,快准备铜钱、碎银!”段玉苒笑嘻嘻地对顾衡眨眨眼道,“你娘子我准备开吃啦!” 说完,段玉苒就真的提着裙子冲面炸丸子的摊子,动作敏捷得差点儿惊掉顾衡的下巴!他不是惊讶妻子带球跑还那么动作敏捷,而是怕段玉苒伤到自己和孩子而惊惧的! 顾衡沉下眼色,示意金桔和银桔姐妹跟上段玉苒! 金、银桔姐妹不敢怠慢,仗着身量纤细、又会武功,在人群中如同游龙般蛇形而过,很快就到了段玉苒的身边!站在王妃身后,听她已经点了四串荤素不同的炸丸子! 顾衡再回首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看到古丽兰带着哲吉固奔去了集市的大门口,嘴角才勾起笑痕。 “王爷,王妃已经去下一个摊子了。”一直默不作声跟在主子身边的魏东忍不住提醒硕王道。 顾衡挑眉,带着笑的顺着人潮去追寻妻子的身影! 沣城大集建在城东边的一块空地上,两面靠城墙、两边用木头围栏拦了起来。因为是露天的大集,又远离商街,所以来摆摊的商贩都是露天经营!但大部分卖吃食的商贩都是推着车来的,有些人还在自己经营的地方支起了棚子、摆上了桌椅,虽简陋却总算是给来赶集的人一个歇脚的地方。 段玉苒早就打听过,沣城大集对异族商人是有优惠政策的!他们贩卖的摊位是固定的,只要提前五日缴上占用费来,那个位置便会为他们保留。但若在离开集还有两日时,他们不同有缴上费来,便会将场地租给其他人使用!如果事前缴了费用却不能来者,则退还七成的费用。对于来赶集的大荣百姓,则是提前半个月抽签决定自己在对应区域的摊位位置,然后缴纳费用。如果不能来者,则同样退回七成的费用。 因为北漠异族会在大集时带来牛羊马匹等活物交易,也会带来牛肉、羊肉、以及一些野味来贩卖。但他们不大可能经常到沣城来走动,所以给他们留下固定的摊位就免去特意过来抽签的麻烦。而且异族人生性好斗,为了争一块位置不错的摊位也曾大打出手过,还不如就这样固定下来。 而针对大荣百姓的每个月都抽签决定摊位位置,则是为了平衡大家的心情!一户商贩总占着好位置,难免会引起其他人的怨怼,也不利大集内的安定!轮流制固然好,可大集摊位数百个,等全都轮完、从头再开始都是几年之后的事了!这样抽签决定、听天由命反而让人无话可说! 这些大集的管理办法,听说都是知府安大人所想!段玉苒觉得这位安知府不当官儿之后去做生意,恐怕也是一把好手! 段玉苒按着自己的喜好,拖着顾衡、带着侍卫与丫鬟在集市里逛了几处。除了吃到美食外,还买了一些土特产准备带回京中送人。 顾衡怕妻子累到,总是故意放慢脚步拖住她,像对什么东西很感兴趣的样子。 段玉苒是穿越以来第一次参加这种热闹的大集,简直是两只眼睛看不够!京城里东岩、西岩两处商街虽然也与集市差不多,多是小商小贩在卖些低档的商品,但跟沣城的大集相比却是小乌见大乌,加之贩售商品的多样性、新奇性更是没办法比! 段玉苒看到新奇特东西都恨不得买些回去,身后跟随的侍卫和婢女又成了拎包的! “馄饨!吃一碗吧!”段玉苒在卖各种材质器玩、首饰等物的商区竟然看到一家卖馄饨的摊子,真是救了她又开始发空的胃! 这个馄饨摊子有三种馅料的馄饨,嘴馋的段玉苒每种都想尝尝看。 “这有何难,就让魏东他们各叫不同馅料的馄饨就是。”顾衡笑道。 段玉苒却觉得为了自己的嘴馋害得别人不能吃自己喜欢的口味,这未免有些不太好。万一有的人不喜欢某个馅料,为了服侍主子满意,不得已选了那个口味、又强忍着吃了,岂不是浪费了美食! “老板,你这一碗馄饨里有几粒馄饨啊?”段玉苒问正在现包馄饨的老板,老板娘则在一旁煮馄饨、给客人端上桌。 老板是个四方脸、喜欢憨笑的男人,看上去应该不到三十岁。 听段玉苒问馅料的事,先是憨憨的一笑,才答道:“一个碗里有十粒馄饨。” “老板,跟你商量件事哦。”段玉苒笑米米地看着老板道,“能不能三种馅料每种给我来三个,多出一个随便,算作一碗啊?价钱嘛,我们按着贵贵的那种馅料给,你看行不行?” 老板一愣,做生意这么久还没遇到过这种要混着吃的客人。 “你这个馄饨不是每种馅料都有一定数量的吧?”段玉苒见老板犹豫,又问道。 “没有,没有,只是头一次听说要混着吃。”老板又憨笑地道,“既然这位太太想这么吃,我就给您煮一份好了。” “谢谢老板!”段玉苒欢快地道谢,如花的笑颜把卖馄饨的老板给闹了个大红脸! 顾衡在听到段玉苒说想要碗混合口味的馄饨时,还暗笑她是个馋猫,但见她朝老板笑得那么美丽,嘴角就耷拉下来了。 段玉苒转回头,刚想向顾衡炫耀自己的聪明,就被突然伸过来的一只手给捏住了颊肉! “呜……离作实么(你作什么)?”段玉苒气恼的拍掉顾衡的手,揉着被捏疼的脸颊。 “下回不准为了吃对别的男人笑得那么甜!”顾衡压低声音恐吓地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哼哼……” 段玉苒揉着脸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儿,然后挑衅地对顾衡扬扬下巴,轻哼道:“下次怎样?你是准备打折那个人的腿、还是报复回来对别的女人笑啊?” 顾衡再次伸出手,段玉苒机敏的双手捧住因怀孕而变得圆润的脸颊避开,气鼓鼓地瞪着幼稚的硕王。 站在二人身后的婢女忍俊不住地偷笑,两个侍卫则斜了斜眼睛表示内心对王爷高冷形象的崩溃!刘嬷嬷则是一脸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刘嬷嬷记忆中二皇子有这种孩子气的年纪还是四五岁时,齐皇后过世以后,太子与二皇子在宫中的日子孤寂中隐含着凶险,小男孩儿脸上早早就没了天真的笑容。被简太后接到慈宁宫护佑的那几年,二皇子懂事得让人心疼!长大后,二皇子更是少年老成,甚至比太子还……唉。 老板娘煮了三种馅料齐全的一碗馄饨端到顾衡和段玉苒的桌上,胖胖的脸上扬着笑容道:“还真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吃咧。” 段玉苒边拿着桌上简单的调料往馄饨里洒、边得意地道:“老板娘,我给你们摊子增加一种口味的馄饨吧!就叫全福馄饨!怎么样?反正一碗是十个,怎么搭配馅料随意嘛!” 老板娘笑着点头道:“是好主意呢,是好主意呢!名字也好听,听着就喜人!只是这荤素馅料收的钱不一样,按个收钱算起来……” 大家都是中规中矩的吃馄饨,听说了三种馅料之后,自然而然就点了自己想吃的,价钱也好算。荤的肯定比素的贵,荤的里面还有纯肉丸的和肉菜混合的,混合起来就要单个算钱,这一碗全家福算出价钱来还真挺麻烦。 顾衡也挑眉看着段玉苒,想听听她怎么解决这个算帐的难题! 段玉苒上一世吃过某连锁的馄饨,思考起来就直白多了! “单算太麻烦了吧?全福馄饨虽然是三种馅料的馄饨一大碗,,你们定个差不多的价格就好了,喜欢吃这种全福馄饨的自然就是能接受这个价格的,不然就单点一种馅料的好了。你们说呢?”段玉苒期待的望着老板和老板娘,又转头看向顾衡。 自从怀孕后,她的脑子好久都不用了!段玉苒可不想真的一孕傻三年! “好,好!这位太太的主意真是太好了!明儿就请先生写个全福馄饨的牌子挂上!”老板脑子转得快,觉得段玉苒的想法很好,这样还能吸引想每个口味都尝尝的客人!能增加不少的生意啊! 段玉苒见自己的意见被采纳,心里十分高兴!大方的让魏东、柳战和碧珠他们也点馄饨吃!魏东他们哪敢坐下来吃饭,自然是推托,还是顾衡命他们都坐下为点一碗吃,大家才拘谨分两张桌而坐。除了嘴刁的柳战外,其他几人都点的全福馄饨。 顾衡没有点,而是向老板娘要了一只空碗,和段玉苒抢一个碗里的馄饨吃! “你再点一碗嘛!”段玉苒护食的抱住碗,皱脸不让顾衡的筷子伸进来。“看皮也不知道是什么馅,万一你吃了两个是同一种馅料的,我岂不是吃不到了!” “你之前已经吃了很多东西,我是怕你撑到。”顾衡哄着段玉苒扯开她的手,快狠准的用筷子扎了一个馄饨送到自己嘴里!“嗯……是纯肉丸的。” 烫死你算了!段玉苒看着顾衡不断呵气缓解口中馄饨热度的样子,心里暗骂! “慢点吃,我不抢了。” 顾衡咽下那个馄饨后,端起桌上的粗茶喝了一口。看着抱碗又吹又大口吃馄饨的段玉苒不禁好笑。 馄饨摊上气氛正好,就有一个不开眼的跑来破坏! -本章完结-   ☆、215.突发事件 “硕……衡堂兄、堂嫂你们在这里啊!”穿着暗绿银纹衣衫的顾泰年满头是汗的窜进了馄饨摊子,“在吃馄饨啊,看起来很好吃啊……” 顾衡冷冷地横了一眼破坏气氛、还曾打算和妻子订婚的远房堂弟,拉长脸沉声喝道:“少说废话!” 段玉苒在桌子下面踢了一脚顾衡,让他的态度不要这么差。她觉得顾泰年是个挺可怜的孩子!从进京开始就频频倒霉,而且处处惹到硕王,被整得险些丢了小命儿!最后还娶了爹娘满意、自己厌恶的女人为妻!大家说虐不虐,可怜不可怜! 虽然东盛郡王和郡王妃不是个东西……咳咳!但不知道怎么将顾泰年这个嫡子养得这么识实务和有眼光!看在顾泰年多次帮过自己、又在义沣伯的布料铺子里给自己壮声势这些行为,段玉苒决定收他当小弟!所以不允许顾衡欺负他! 顾衡的腿在桌子下被某人踢了一脚,脸色更黑了!见顾泰年支支吾吾、似乎不便说出到处找自己的原因,顾衡冷哼一声捏起装着粗茶的瓷碗掷在顾泰年的脚下! 瓷碗碎裂的声音吓了馄饨摊子老板和食客们一跳!连外面经过的人都投来好奇的视线! 段玉苒看到了顾衡的动作,所以有准备的没害怕。 顾泰年被吓得真跳起来,腰撞到碧珠她们坐的桌子桌角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段玉苒也是无奈了,考虑要不要偷偷提醒顾泰年,以后见到顾衡有多远跑多远,千万别碰面!碰了面,他肯定没个好! 顾泰年揉着腰站稳了,脸上欲哭无泪、用凄惨惨的声调道:“是……是乌突利的王子、公主和塔格兹卖马的那批人打了起来!塔格兹的人眼红我们将乌突利这次带来的马全部买下,就故意过来捣乱!也不知用了什么东西,令马儿们惊慌不安的乱跳,还踢伤了咱们的人!依鲁王子和古丽兰公主恼怒,就和他们打了起来!” 顾衡、段玉苒等人一怔,随后脸上均浮起怒气。 腾的站起身,顾衡沉声吩咐道:“柳战、刘嬷嬷等人护送王妃先回宅子!魏东、顾泰年跟本王过去看看!” “王爷,要不要向应国公求助?”魏东上前一步低声问道。 虽然这是乌突利和塔格兹的利益纠纷,大集内也有官府的人维持治安,但北漠民族打起架来不分出胜负、轻易不罢休!官府的人根本制止不了!如果应国公派几十兵士过来,解决起来就容易多了! 顾衡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那你便去……” “魏东,你留下来保护王爷!”段玉苒站起来出声打断顾衡的话,圆润的脸上挂着严肃的表情,“我这边人多,派……金桔或银桔中的一个去向应国公求助就是!但得需要王爷身上的一件信物,还要告诉我们该怎么说。” 金桔和银桔闻言,上前一步拱手,“王爷!” 顾衡欣赏地看了一眼妻子,然后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递给段玉苒,“大集门外除了有官府衙役之外,还有应国公派来的五十兵士守卫安全。你派她们姐妹中的一人去找到任何一名士兵,说本王在马市遇到事情,调他们相助即可。” 段玉苒接过玉佩看了一眼,除了玉是好玉外,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顾衡拉着段玉苒的手在玉佩边缘摸了一下,轻笑着低声道:“但凡内造之物都有宫中刻印,本王这块玉佩上还刻了硕字。你快些回去吧,这大集上也是不太平。” 段玉苒握紧玉佩,反抓住顾衡的手柔怕道:“那你也注意些,别被那些蛮人给伤到了。” “好。”顾衡回握了一下段玉苒的手,便不再耽搁的带着魏东和顾泰年离开了。 段玉苒也不敢耽搁,将玉佩交给了金桔,将顾衡的话反复教了两遍,命她速速去请救兵!因为之前她考虑到自己是孕妇,也不能走得太快,脚程更是不如习过武的金桔和银桔,若让柳战去,顾衡肯定不同意!所以,段玉苒想到让金桔去办此事! 金桔拿了玉佩后郑重的点头,然后拧身钻进了人群! 待将紧急的事交待完,段玉苒放松了一半。她倒不是很担心顾衡会被伤到,毕竟是两个外族起纷争,顾衡不可能上手去帮卖大荣马匹的乌突利人打架,顶多在调停时偏向乌突利人一些就是。 想明白这些事,段玉苒就按着自己往日行事风格,继续不作拖顾衡后腿的女人,听话的带着仆婢准备离开大集!自己一个不会功夫的孕妇,逞强去跟两个蛮族耍嘴皮子吗?少作些玛丽苏和傻白甜的事,回家继续当傻三年的孕妇去! 命碧珠将几碗馄饨钱结了之后,段玉苒看到地上被顾衡摔碎的粗瓷碗,“老板,那个碗多少钱啊?我们赔给你。” “不……不用了!不值几个大钱儿的!王妃……王妃若是喜欢,小人这还有几个干净的!送……送给您和王爷也成!”老板手脚哆嗦,连舌头也不利索、脑子也不灵光了! 人家硕王府什么精致的细瓷、彩瓷茶碗没有,要你的粗瓷碗作什么?但这便是普通百姓对高高在上的皇族的敬畏! 段玉苒她们之前也没问馄饨多少钱,碧珠干脆就放下一块一两的银子当作馄饨钱和赔碗的钱。然后她们主仆和护卫匆匆离开了馄饨摊子。 “王爷?王妃?”一直在旁边屏息围观的人在硕王与硕王妃均离开后,暴开了惊呼和议论,“这两位就是硕王和硕王妃啊?竟然来吃老刘家的馄饨?真的假的?” 别说皇亲国戚那些贵人对吃的讲究了,就是官员及其家眷也很少在外面吃这种摊子啊! 馄饨摊子的刘老板脸上笑开了花,却依旧不失憨厚。老板板更是握着那一两银子激动得要掉眼泪,暗暗想着要不要将这块银子留下来当传家宝! “刘憨子,你家馄饨这下可出名了!连京里的硕王和硕王妃都吃过啦!还让他们的下人跟着一起吃,这得是多好吃啊!给我来一碗尝尝!”围观还没散的人中有人挤进摊子坐下来,也想尝尝王爷和王妃吃过的馄饨。 老板娘将银子小心的收好,然后得意地笑道:“行啊!就给你做一碗十文……不,二十文的全福馄饨吧!” “啥?二十文一碗?你那纯肉的卖十文就不低了,啥全福馄饨卖到二十文一碗?里面是什么馅?”那人咋舌地嚷道。 老板娘挺了挺粗腰哼声道:“哼!这可是刚才那位王妃娘娘特意指点我们做的新馄饨!也是王爷和王妃吃过的馄饨!便宜得了吗?” 刘老板见老婆借着人家王爷、王妃的东风就漫天乱要价,收起笑容低喝道:“胡咧咧什么呢?什么二十文!十文,和纯肉的一个价儿!” 老板娘气得直瞪自己的男人,无奈她也知道丈夫是个脾气耿直的人,自己说再多也没用! 一听硕王和王妃吃过的全福馄饨卖十文,呼啦又涌进好几个人,嚷着要尝尝! ** 且不说卖馄饨的刘氏夫妇因机缘而从此生意长虹,但说段玉苒带着仆婢往大集门口走时又遇到的事! 时辰临近正午,来赶大集的人也越来越多。所以人是进得多、出得少,段玉苒她们往外走就费些力气和时间!又怕拥挤时碰到肚子,前呼后拥的就更费劲了! 好不容易木头架起来的门口就在眼前不远处了,段玉苒等人都松了口气。碧珠、银桔和刘嬷嬷不但身上的衣裙被挤得扭扭歪歪,连发髻都有些乱了。只有柳战依旧整齐、酷劲十足的没变化。 大家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朝大门口走去。 “让开!让开!有没有大夫!”有人高声呼喝着,伴着周围一些人不快的咒骂或咕哝! 有几名看装束就是异族打扮的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其中一个高壮的男人是被架出来的! 走在这几名异族人前面的是名漂亮的姑娘,也是异族装扮,但脸部线条和身材却与大荣女子有些相似,并不似北漠几个部族中女子那样身材臃肿、高鼻厚唇。 异族姑娘表情焦急,不时拉住行人问知不知道大集中哪里有大夫。但行人都避让或甩开她地匆匆离开! 赶大集的人太多,偶尔发生些受伤、病发之类的事也很正常。但段玉苒却是对那个异族少女流利的大荣话感到意外。 “王妃,那个受伤的男人好像是之前在门口与王爷说话的什么王子!”银桔记忆力好,她仔细端详两眼后就发现额头哗哗流血的男人曾经在大集门口见过! 段玉苒和碧珠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 “真的?”段玉苒问银桔。 银桔肯定地点点头道:“就是他!虽然脸上糊着血,但奴婢也不会看错!好像是乌突利的依卢、还是依鲁王子!奴婢听王妃您当时是这么叫的。” 原来是乌突利的王子!段玉苒想道:一定要注重友邦外交啊!何况人家还送了自己一匹漂亮的白马呢! -本章完结-   ☆、216.危机意识 如果没看到乌突利依鲁王子受伤也就罢了,既然看到了就不能故意闪避啊!况且,硕王还要买人家的马! 段玉苒想做个贤妻,所以准备和乌突利的王子搞好关系。 “银桔,你去叫住那个慌张乱叫的异族姑娘,让他们用我的马车快些将那位受伤的依鲁王子送到最近的医馆去就医。”段玉苒吩咐道。 “王妃,您的马车借给他们用,您怎么回宅子去啊?”碧珠不赞同地道,“若是王爷知道,肯定会不高兴的。” 刘嬷嬷赞同地点头,现在她很少再像过去那样跟段玉苒说教了。只是有时候会忍不住唠叨嘀咕,只要不过分得像在指挥主子,段玉苒便都会听。 王妃听碧珠这么说,银桔犹豫地看着段玉苒。 “让车夫送他们到了医馆再回来接我就是,也不差这么一会儿急着回去。”段玉苒道。 “可那个人头上流着血,他们又都是外族人,万一弄脏您的马车……”碧珠还是不愿意将马车借给古丽兰他们使用。 那边古丽兰焦急的一边拉着人问,一边带着自己的兄长和族人往大集门口走,眼看着就要出去了! “哎呀,你们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段玉苒恼了起来,想当个贤内助怎么这么难啊!“这次王爷是向乌突利买马,刚才你们也听到了,因为买马的事引起了其他异族人的妒嫉才打起来!现在依鲁王子受伤,我们应该伸出友谊之手帮他们一把,这样才会让他们感激王爷、感激大荣,以后与我们大荣友好相处、卖马也便宜些!银桔,你快去!” “……”侍卫与仆婢们默! 王妃,行善时能不能目的单纯些啊! 银桔领命去行事,碧珠等人则站在人潮穿梭较少、又阴凉的地方看着。 银桔拦下大集门口没头苍蝇似的古丽兰,把自家主子的身份和好意告诉了这位乌突利公主。 古丽兰听到是硕王的妻子愿意帮忙时,显得很是意外!她回头张望了好几眼,无奈却因为不认识段玉苒的模样、加之大集上的人实在是多,她并没有看到不远处的段玉苒主仆几人。向银桔道谢后,跟着小婢女、招呼着正架着依鲁的两名族人匆匆往停放马车的空地走去。 见乌突利的人跟着银桔走了,段玉苒等人也离开了大集。 大集门口也有些没租到集内摊位、就在外面摆摊的商贩,其中一间茶棚是对老夫妇在招呼客人,段玉苒等人便移去那里暂歇。 刚在茶棚坐下,就看到一队穿着甲衣、戴着头盔的士兵进了大集! 看到金桔也找来了相帮的士兵,段玉苒的心才放下。 银桔看着古丽兰等人乘车、骑马去寻医后,才折回来。 “那位姑娘说非常感谢王妃施以援手。”银桔回来后向段玉苒禀报道,“还说她与那位依鲁王子知道咱们的宅邸,待给王子包扎完伤口后,会亲自将马车送回宅邸那边,还要登门向王妃您道谢。” 段玉苒听了笑着点点头,可碧珠却翻了个白眼儿! “他们要把马车送回宅邸,那就是要用一天?也不管马车咱们王妃用不用了啊?真是不见外!”碧珠没好气地道。 “租辆马车回去就是了。”段玉苒不在意的道,“即使送回来,车上有血腥味儿,我怕也是坐不了。” 碧珠嘟着嘴又咕哝说什么“就不应该借出去”、“那马车里布置的都是好东西、都是王妃喜欢的”云云。 租马车这种事就不能由婢女去办了,柳战亲自去租了一辆宽敞干净的马车,载着段玉苒主仆回了宅邸。 ** 傍晚时,顾衡派人送信回来,说今晚准备住在驿馆里。因为要和何大人、傅大人及随行人员商议返京事宜。 段玉苒闻言略惊,“这么急?” 马匹今天刚才买到啊!难道是怕二十几匹马在沣城留久了费用高?还是怕出事? “想是这次在沣州府耽搁得太久了,所以王爷才急着返京。”许圃垂首道。 也是,因为出使乌突利遇袭,错过了上个月的大集,使得大家在沣城多呆了一个月。前前后后加一起,离京竟也有两个来月了! 只是,应国公夫人曾说准备请段玉苒带些东西给京中的应国公府,也少在何时送来。发生了简氏服毒自杀的事后已两日,也不清楚郑府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次日,段玉苒想着要去郑府看望应国公夫人时才想到,自己的马车还没被送回来呢!即使送回来,恐怕在重新收拾过之前也不能乘坐!这眼看准备返京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翻新! 段玉苒有孕后起得较晚,所以吃早膳的时间也晚,顾衡从驿馆回来时刚好赶上妻子准备吃早膳。 命婢女拿了副碗碟筷摆上,顾衡跟着一起吃。 顾衡人虽瘦了,但胃口却没怎么变!巴掌大薄饼卷咸菜丝和卤牛肉片,他早晨一顿能吃五个!还要喝两碗稀粥、吃几道清淡的素菜!即使是这样吃,他也不见胖回来。 段玉苒很奇怪顾衡怎么保持住体形的。若是说在军营那半年时间里,训练过于辛苦才使得肥胖的顾衡迅速瘦成了闪电,那从军营出来后也不见他做过什么超负荷的训练啊?每天起早上朝、回府处理公务、偶尔出去在几处机要办差事,这些不会令人保持体形吧?况且,他还这么能吃,不胖真挺奇怪。 段玉苒怀孕后也食量大增,但她顶多吃三张肉卷饼、一碗粥。吃饱后放下筷子,她就坐着欣赏丈夫优雅地吃饭! 顾衡吃得多,但他的吃相不难看! 段玉苒还发现,顾衡是个很能随弯就弯的人!也就是对适应新环境没有什么压力的人! 在京中,顾衡身为万众瞩目的硕王,吃穿用都是很讲究的!既不过于乍眼、俗气的奢华、又不会掩去光辉的过于低调!说话行事更是贵气十足、令人仰望!可往沣州府来的路上,除了段玉苒这个孕妇的待遇是高级别的之外,顾衡与其他随行人员一样吃得简单、粗糙,也不见他有什么不喜或厌恶的表现。 “王爷,我们什么时候返京?”段玉苒忍不住问正在慢条斯理喝第二碗粥、吃第四张肉卷饼的顾衡。 “大概三四日之后吧。”顾衡咽下口中的饼,再喝了一口粥后才答道。 三四日?的确有些急。 “明日我便带着十名随行子弟和十匹买来的马先返京,你与何大人、傅大人和剩下的十人三四日后再出发。”顾衡道。 “什么?”段玉苒惊愕地扬高声音,“为什么分开回京?是有什么事吗?” 顾衡抿了抿唇,放下手中吃一半的第四张肉卷饼。 碧珠等人垂首退了出去。 顾衡盯着桌上一碟拌素菜,但他的心思显然不在那盘菜上! 段玉苒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京中……出事了?” 二月时皇帝突然昏迷,这就是个不好的预兆! 如果说过去皇子间对皇位的窥视与争斗是暗中进行,那么皇帝病倒、再重新临政之后,就有了斗到明面上的趋势!段玉苒甚至怀疑,除了卢贵妃、七皇子一派之外,也许在其他的皇子中也有野心勃勃者,只不过是没有显露出来和被卢贵妃的张狂掩盖住罢了! 顾衡叹了口气转头望着段玉苒,声调柔和地道:“你不必担心这些事。我已经交待下去,请何大人和傅大人带队慢行,一切以你的身子为重。” 段玉苒伸出双手覆在顾衡放在桌上的左手,坚毅地道:“阿衡,你还记不记得曾答应过我,除非是我真的不能知道的事,否则你不会对我有所隐瞒!为的是好让我在面对骤变或危机前做好准备!” 顾衡这个的承诺正是在皇帝昏迷事件后答应段玉苒的!只是她怀孕后,他又就母鸡似的想把她和未出世的孩子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必担惊受怕! 可顾衡也明白,段玉苒不是甘愿只做个缩在丈夫保护之下、听凭别人安排命运的女子!虽然,她的这种不可控制常令自己头疼,却也是令他欣赏的性格魅力! 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顾衡的右手覆住段玉苒的双手,轻声地道:“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是父皇突然发了急书过来,命我早日返京。皇兄……太子有些心急,做了两三件蠢事被人抓住把柄,拟了折子递到父皇的案头。虽然朝堂上还没有人站出来参太子,可父皇看到折子后便已经雷霆震怒,想要废太子。” 那种渣太子早该废了!段玉苒心中冷笑地想。 如果不是顾衡曾说过太子被废后,其他任何一位皇子当了太子、皇帝,都不会放过现太子和他,段玉苒都想加入废太子阵营了! 太子真是蠢到无可救药!皇帝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这个时候太子不应该是更加低调、更加安份才对吗?只要皇帝不废了他,坚持到皇帝驾崩,那皇位就是他这个太子名正言顺的继承啊!有种折腾到作死,太子就正走在这条“作死”的路上! “王爷到底要帮太子到什么时候呢?”段玉苒幽幽叹息,从温暖的大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抬头望向珠帘。“说实话,妾身真不以为将来太子登基后会是位明君。更忧心的是,王爷如今风头处处高于太子,一旦太子登基,会不会畏惧王爷功高盖主,而对您下毒手呢?” 段玉苒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过去她一直怕自己说这样的话有挑拨他们兄弟感情之嫌,更希望顾衡能自己幡然醒悟“愚忠”后的下场!但现在时局迷离,真的攸关未来生死存亡之时,段玉苒却有些按捺不住了!不提醒顾衡,她心中总像横着一样东西般不舒服! 顾衡重新抓回段玉苒的手握在掌心里,将声音放得更低、几近低喃地道:“放心吧,即使皇兄在父皇百年之后登基为帝,头三年还动不了我们!三年,我可以化险为夷,最后带着你与孩子去过惬意的日子。” 段玉苒终究是个活了两世、上一世又是在职场混过数年的女人,她对未知的将来并不像顾衡这般胸有成竹!就算顾衡暗中早有准备,对太子留有一手、甚至几手,但最后的结局仍是不可知! 只是在这种时候,段玉苒不想泼顾衡冷水,也不想跟他谈论何为人生变数!在这种男权掌控一切的时代,自己还是少装人生指导师、少说教为妙! 将头靠在顾衡的肩上,段玉苒娇声地道:“只要阿衡你心中明白就好,我与孩子将来都要靠你生活。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只是不想太子登基后对你有所忌惮,最后……都说女人小心眼儿、在政事上目光短浅了一些,但正因为我们女人目光的短浅才会看出眼前的危机。我怀疑太子对你的兄弟之情,你不要不高兴。” 顾衡被段玉苒一番话说得心头软成烂泥!抬手拥住她的肩头,轻吻一下她的额头柔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好。我心中都有数,你放心吧。” “嗯。”段玉苒小鸟依人地轻应了一声,又往顾衡的怀里靠了靠。 阿衡,我是信你的,但……我也不能真的全都依赖你!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们兄弟反目,我还是想试着自救一下! 顾衡看不到段玉苒转为阴恻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柔情涨满胸间的时候,妻子已经萌生了与太子为敌的念头! 因为次日就要返京,顾衡这一天就十分忙碌!不但要叮嘱许圃与仆婢们精心照顾王妃,还要去驿馆继续与明日一起返京的人员商议具体行程路线及应对突发状况的策略! 段玉苒送走了顾衡,便派人去郑府给应国公夫人送信,将自己准备离开的日期告知,岳氏若有东西想托她带回京中交给应国公府的人,尽管送到宅邸这边即可。 一个多月悠闲的日子很快就这么过去了,段玉苒坐在榻上望着外面忙碌的婢女们,感叹地想到:来时只带了刘嬷嬷和碧珠,回去时却多了四个丫鬟! “王妃,乌突利的王子和公主来还马车了。”银桔从外面跑进来,对着朝窗外望的段玉苒福了福身后大声道。 -本章完结-   ☆、217.不劳操心 昨日的大集上,塔格兹部族的人眼红乌突利一族带来的二十几匹马中有二十匹被几名大荣人买去,便故意到乌突利部落摊位捣乱!那些塔格兹人往马的身上洒草原上的一种会令马感到发痒的草米分,还趁人不注意用东西扎马臀!马儿身痒又受惊,自然就躁动不安,塔格兹人就说乌突利人的马不好,还要强拉着何大人等人去他们的摊位看马! 这些马都是早前硕王与其他使者在乌突利骏马场挑好的精良马匹,多出来的几匹是备选。乌突利酋长很重视这次交易,特意派儿子和女儿押送这批马儿过来,还挑选一匹漂亮的牝马送给硕王妃。所以,依鲁和古丽兰绝对不允许塔格兹人破坏交易,双方的人很快就拉扯和打了起来。 依鲁虽然身材高壮、打架在几个兄弟中也是败绩甚少,但扛不住塔格兹人暗中使坏、几人围攻!一个不留神就被偷袭的人用东西砸中额头、血流如注!古丽兰见自家哥哥受伤又气又急!大荣那些买马的人本来不想管两族之间的纠纷,但见依鲁受伤便不再袖手旁观的出面阻止塔格兹人,古丽兰这才有机会带着依鲁挤出来寻医! 没想到,帮助了自己和哥哥的人竟然是硕王妃!古丽兰听到那个跑到自己面前、说愿意将马车借他们救急的小姑娘说她的主人就是硕王妃时,真的是心情复杂啊!但当时顾不得多想,道谢后就跟着小姑娘去寻马车、将哥哥送去沣城医馆救治了。 幸而依鲁额头上的伤并不严重,大荣的医生给处理后,他们连大夫开的药方子都没抓就离开了医馆。后来大荣的官员到客栈找过他们,但硕王并未出现,这令古丽兰多少有些失望。今天,她借着还马车的名义再度来到这幢宅子,想看看那位被顾阿哈珍视、心地善良的王妃是什么模样。 段玉苒听说乌突利的王子和公主来还马车、还被请进了宅邸,又想到自己要当顾衡“贤内助”的愿望,便命碧珠赶快给自己收拾一番去接待客人。 沣城地处北方、四季鲜明,七月的天气也已经是很热。段玉苒怀着身孕,就更有些不耐热,所以她身上的夏装虽不是京城贵妇圈中流行的轻罗纱衣,却也是很轻薄透气的料子。而且少刺绣,为的就是透气性更好、不繁复沉重。 因为宅子并不大,只有前院和后院之分,所以来客多是在前院的厅子里接待,段玉苒更衣完毕,带着丫鬟去前厅接待客人。 依鲁听说硕王已经去了驿馆,他就让古丽兰留下向王妃道谢,自己则去驿馆与顾衡商谈事情。 段玉苒到了前厅时只看到一名身着异族服饰、容貌姣好、气质一看便是爽朗型的年轻姑娘坐在厅子里。 古丽兰也看到了一身低调却不减奢华装束的段玉苒和她身后的四名仆婢,不禁垂了垂嘴角。 大荣的女人就是娇弱!在自己家里走去还要前呼后拥的要四个人照顾!她阿娘也是乌突利的王妃,可在阿父的帐前帐内走动时也只带着两个仆婢而已!这还是因为她阿娘是大荣人,其他乌突利身份较高的女人独来独往者甚多! 虽然心中对硕王妃的柔弱有几分不屑,但古丽兰还是礼貌的站起来向迈进厅子的段玉苒施了一个北漠民族惯用的礼。 “王妃,您好。”古丽兰的大荣话听不出任何外族口音。 “公主不必多礼。”段玉苒微笑地道。 古丽兰也不客套,放下搭在左胸口的右手,站直身子、目光不闪避的直视着段玉苒。 好个混血美女!段玉苒心中对这位异族公主的美貌给予了赞叹。方才在门口只看到这位乌突利公主大半张脸,那时便觉得是个面目姣好的姑娘,这回看到全貌后,就使段玉苒想以上一世看到过的东西方混血美女!高鼻梁、内陷的大眼、小巧的脸型。 “公主请坐。”段玉苒走到主位后示意古丽兰落座。 古丽兰点头表示感谢后大方的坐下,坐姿与大荣女子有着明显的区别!即使是女人,古丽兰坐下后双腿也是微开、双手半握成拳搭在大腿上,这样的坐姿看着就很“稳”! 段玉苒羡慕地由碧珠缓缓落座,裙下的双腿习惯性的并拢、双手交叠轻压在腿上……现在她的肚子有些大了,这种规矩的坐姿做起来还有些吃力。但在外邦友人面前,不能失了礼数才是。 外院服侍的是男仆役,方才给依鲁和古丽兰上茶的敢是男仆。现在王妃接待客人了,端茶送水这样的事就交给了金桔、银桔。 桔子姐妹送上新茶、又端了点心与切好的瓜果上来,才退到了门外。 古丽兰沉默地看着仆婢进进出出,心里有些不耐烦。 她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很美丽、很美丽,像北漠传说中的泉之仙女一样绝色的女人!可硕王妃走进来之后,她就失望了! 硕王妃身材臃肿……当然,是因为这个女人怀孕了才会身材走样,但圆润的脸上五官也称不上美丽绝伦啊!顾阿哈的妻子配不上他啊! “我是乌突利王的三女,古丽兰。感谢王妃昨日的出手相助!”古丽兰心中对段玉苒有着失望,但表面上还是礼貌周全的。“因为借用了王妃的马车,我阿哈的伤得到了及时的救治。本来依鲁阿哈也来向您道谢,但因为有重要的事要与顾阿哈商讨,所以就去驿馆了。” 阿哈?段玉苒对这个异族称谓很是陌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位是乌突利公主,自然就是依鲁王子的妹妹,那她口中的“阿哈”应该是哥哥的意思吧?可她又管顾衡叫“阿哈”,这就有些不大对劲儿了。 “公主客气了。”段玉苒微笑地道,“既然令兄无事,便是最好。” 古丽兰盯着段玉苒的双眼道:“王妃可喜欢昨日我们送来的白马?顾阿哈到我们乌突利时,特意跟父王提起过想为王妃挑选一匹漂亮的牝马,但当时来去匆匆、也没有选到合意的马匹。后来有一位族人献上来一匹纯白色的牝马,说是在泉之仙女诞生的查干淖尔岸边遇到这匹纯白无暇的马儿。当族人走向它时,它并未闪避,反而在族人要离开时在后面跟随。族人认为这匹马是上天赐给我们乌突利的圣物,父王则认为这是泉之仙女馈赠给友善天使顾阿哈的礼物,便命我与依鲁阿哈亲自将马儿送到王妃这里。只是昨天送来时被您家的下人拦在外面,并没有能够亲自向您讲述马儿的来历,也没能够亲自将马儿的缰绳交到您的手中。” 段玉苒一直保持着微笑听古丽兰讲那匹据说很漂亮的白马的来历,但她的内心却是“囧”状!这位公主,能不能说点儿我能听懂的? 不过,段玉苒没听太懂白马神奇的来历,但她还是敏锐的在古丽兰的话中找到两个疑惑点! 顾衡曾去过乌突利?什么时候的事?不是在上次打算出使乌突利半路遇袭失踪,被营救回沣城后便打消了出使的念头吗?难道是成亲以前,顾衡就来过乌突利?但那时候自己还没和顾衡成亲啊!谈什么挑选一匹漂亮的牝马?还是说订婚后的事?段玉苒有些糊涂,只在心中留个印象,想着有空再问顾衡。 另一个疑惑便是:这位会说大荣话的乌突利公主是在向自己告状、或是指责昨日怠慢了他们吗? 段玉苒倒是耳闻过,外族人无论男女行事大多爽朗无伪,他们有自己的礼节习俗,对招待客人也很是看重。例如到了当地人的家中坐客,主人给倒的酒一定要喝、而且必须喝干!主人递入盘中的食物一定要吃!拒绝主人的热情,就是没有把对方当作朋友!这可是大事件! 尊重主人待客之道是入乡随俗,反过来乌突利的王子和公主冒然造访,在不知他们是真假王子、公主之前,下人不放他们进来很正常啊! “古丽兰……公主的大荣话说得真好。”段玉苒静默片刻,微笑地称赞古丽兰道。 古丽兰见段玉苒避开昨日的事,心中不屑更重!大荣的女人真是虚伪!若是他们乌突利的女人,早就站起来道歉了! “谢谢王妃的夸赞,我的母亲是大荣人,从小我便跟着她学习大荣话,所以说得还不错。”古丽兰骄傲地道。 “哦,原来公主的母亲是大荣人。”段玉苒对这个内幕还真不觉得吃惊!“难怪了。” 毕竟古丽兰长得与依鲁王子那种全然的异族相貌就不同。大荣话说得这么好,要么是她有大荣人当老师,要么就是身边有人会说大荣话,而且经常与之对话才会说得这么标准。像段玉苒这种穿越之身的人,脑子转得很快! “王妃不看看那匹白马吗?” 古丽兰觉得段玉苒说话一点儿也不爽快,也没兴趣再和这种典型的大荣贵族妇人再聊下去!想着让硕王妃早点看完那匹马,喜欢不喜欢给句话,她好回去告诉阿父。 段玉苒笑了笑,摇头道:“暂时不必了。既然是乌突利酋……乌突利王亲自挑选的礼物,想必一定是漂亮之极的。” 古丽兰对段玉苒的不满更深,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起来。 这个大荣贵妇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王妃,我们北漠民族的女人都是能与男人并肩而立的半边天!请恕古丽兰直言,顾阿哈是个伟岸如高山、锐利与苍鹰的男子,作为他的妻子您也应该努力与之匹配才是啊!”古丽兰忍不住对段玉苒道。“顾阿哈性子直爽,在我们部族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与族中勇士摔角、比射箭也是没有输过的!王妃似乎……弱小了些!” 呵呵,这是顾衡又一朵烂桃花啊!这桃朵都开到国外去了! 段玉苒心里呵呵,但表面却依旧温和如春、不动声色。对古丽兰明显的批评与挑衅完全不气不恼! “多谢公主善意的提醒,只是王爷觉得现在的我便是与他极相配的。我们大荣的男人更喜欢保护自己所爱的女人。”段玉苒用帕子掩了掩嘴、眉眼间漾着笑意,“这就不劳公主替我们操心了。” 原本古丽兰说话有些冲的时候,碧珠和刘嬷嬷就面露不悦之色,准备替王妃赶人!但王妃四两拨千金的淡淡一语,就将那个小国公主堵得没话说了! 就是嘛,人家夫妻的事关你这个外人什么事儿!一个还未成亲的大姑娘跑到别人家里、得得瑟瑟的教人家的妻子怎么做才配得上丈夫,真也是脸大不害臊!就算你们番邦民风豪放,到了大荣也得守大荣的规矩和礼节! “既然马车还了回来,我也不多打扰王妃了!”古丽兰站起身,沉着脸行礼道,“告辞。” 段玉苒抬手让碧珠扶起自己,微笑地朝古丽兰点头道:“我身子沉,就不亲自送公主出门了,还请勿怪。不知公主与王子何时离开沣城?既然乌突利王送了我这么一份贵重、圣洁的礼物,恰好乌突利王妃又同是大荣人,我更应该还一份礼给王与王妃了。” “不必了!那礼物是我父王挑来送给顾阿哈的,而我们送来给王妃也是因为顾阿哈想把这个礼物送给王妃!告辞!”古丽兰不等段玉苒再说话,转身就往外走。 守在门口的金桔得了段玉苒的眼色,急步跟上相送。 “这个乌突利公主火气够壮的!早晨吃错什么东西了不成,进来就咄咄逼人的说话!”碧珠又忍不住吐槽了!“奴婢听着她好像还指责昨日许管事没请他们进来见王妃,认为那是没礼貌,可看她今天这副样子,明明王妃帮了他们兄妹,反而还要看她的脸色、听她呛声!” 段玉苒轻掐了一下碧珠的手背,笑道:“就你话多,一天哪来那么多槽点可吐啊?古丽兰是公主,心高气傲些也是自然。王爷明日就要返京,这件事便不要跟王爷提起了,免得王爷不快。” 段玉苒这话是说给刘嬷嬷听的,她不想顾衡返京的路上还要担忧自己!京中太子那个烂摊子已经够他烦心了,这种找上门倒贴的烂桃花由她出面解决就是!她可不是那种有个女人跳出来叫嚣着“我看上你男人了”,就将过错都推给自己男人的女人!什么“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套在段玉苒心里就是屁话! 如果遇到的是渣男贱女,全灭!如果遇到的是渣男或贱女,单灭!古丽兰明显属于后一类型,单恋、一厢情愿喜欢顾衡的那一种! “王妃,您不生气吗?”碧珠扶着段玉苒往后院走时,好奇的看着脸上还扬着笑容,半分气恼之色都没有的主子。 上个月主子还因为有人要给王爷送女人而不高兴过一阵子,今天那个小国公主都闹上门了,王妃反而不恼了! “气什么?”段玉苒不在意地道,“虽然我也不喜欢有人窥视王爷,但今天明明生气的是那位古丽兰公主,我干嘛还要跟着一起生气?再说,颜大夫不是说了,大悲、大怒、大喜、多忧思都对腹中的孩子不好吗。” 碧珠与刘嬷嬷对视一眼,都放心地抿唇微笑。 王妃能看得这样开就太好了! ** 古丽兰公主刚离开不久,应国公夫人便带着托硕王夫妇捎回京中应国公府的东西匆匆赶到了硕王的宅邸。 段玉苒这次请应国公夫人进了后院招待,当看到岳氏那张用脂米分也盖不住的憔悴面色时略感惊讶。 说来,简氏的事已经过去快十年了,岳氏再放不下也不该还会为此弄垮了身体啊! “太太这是何苦?”落座后,段玉苒有些心疼岳氏地劝道,“如今您还为了过去的事纠结不放,只会是伤了自己的身体。您总得为京中的世子和文昭表弟多着想些。 郑文昭,应国公与应国公夫人的嫡次子,在应国公府中行七。还曾被忠勇伯府的太夫人给惦记过,想将四房的一个千金嫁过去当七奶奶呢! 应国公夫人坐下后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待婢女送上茶水退出去,屋里只剩下她和段玉苒时才沙哑着声音开口。 “简氏……死了。”应国公夫人说完这句话,端起茶碗来捧在手中,仿佛需要借助茶碗的热量才能令自己暖得不颤抖! 段玉苒这次可是大大的惊愕了!她以为……以为简氏自杀只是为了吓唬应国公夫妇,逼他们将玦哥儿上郑家族谱,以便将来能够得到郑氏族人的庇护! “那天大夫不是开了解毒的药……”段玉苒还记得那个大夫说简氏还有救,只是毒药伤了脏器! 不过细一想,一个人如果脏器都被毒药伤了,活不久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两三天的工夫,简氏就去了! 应国公夫人放下茶碗,经历简氏的自杀之后,她过去维持的高雅与坚强都坍塌了,像是一下子老了数岁! “那毒药的确不会马上要了简氏的命,但却还是伤了她的内里。”岳氏木然地道,“王妃与王爷离开后,简氏也像是了了自己的一份心事,不停的吐血……能说话的时候就向身边的人哀求要见我和国公爷,让我们一定要给玦哥儿上到族谱上去。昨日大集上午,人就要不行了,强吊着一口气等我与国公爷的答复。” 段玉苒心中微痛,垂下眼帘隐去眼中的热意。 如果人真的有来生来世,希望简氏能够投胎到一户普通人家,嫁一个自己喜欢、也真正疼爱她的男人生儿育女吧。 “国公爷不肯将玦哥儿入族谱的原因,是怕将来皇上会利用这个孩子压制应国公府。可我看着简氏那副样子,实在是忍不下去,便……便点头答应了她。”岳氏用帕子压了压眼睛沙哑地道,“简氏得了我的允诺,便放心的去了。丧事昨天下午和晚上就草草的办了,让玦哥儿在她的灵位前磕了头,人拉到城外的坟地葬了,也给立了碑。本想着过阵子再过来打扰王妃,但不成想王爷竟如此急着返京,所以只得冒昧来访。” 简氏的事令段玉苒唏嘘不已。对于女人在这种封建时代无奈挣扎的事,她看得太多了,甚至自己也经历了许多!只不过,她自己是幸运的而已! 待情绪都稳定了之后,段玉苒唤婢女进来将凉掉的茶水撤换,才将顾衡和自己要分开返京的事告诉了应国公夫人。 “王爷这么急着离开?”应国公夫人有些讶然,“莫不是京中出了什么事?” 段玉苒讪然,她总不能说硕王那位好哥哥、太子殿下又闯祸了吧! “是这次出来得太久了,王爷急着回京复命。”段玉苒掩饰地道,“因我已经有了近七个月的身孕,行动诸多不便。若是还要照顾我的身子慢行,又要拖上半个多月才能到达京城,所以这次分开回京。” 应国公夫人为了简氏的事已经心力交瘁,段玉苒的话倒也不疑。她拿出三封属了收信人信放到桌上,请段玉苒交给顾衡先行捎回京中、交给应国公府的人。 “至于给家中母亲与其他几房亲戚的东西,不知王妃返京时可方便捎带?若是不便……” “太太别跟我客气,只要是不嫌慢、捎带的东西不会在路上坏掉,尽管送来由我带回京中就是。”段玉苒热情地道。 应国公夫人迟疑了片刻后才道:“其实给京中家人带的东西也是不多,只是……只是有一个人也想请王妃一起带回京中,交给国公府的老太太照抚。” “莫非太太说的是……”段玉苒心思一动,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应国公夫人点了点头,叹息地道:“既答应了简氏临死前的请求,我便不能毁诺!将玦哥儿送回京中开了宗祠记入族谱,再交给老太太教养着也是好。那孩子将来如何,也全看他的造化了。” 段玉苒皱眉不解地问道:“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太太解惑。就算简氏出身略高、又是皇上赏下来的良妾,但玦哥儿终究是庶子,我不明白一个庶子如何牵制得了应国公府呢?” -本章完结-   ☆、218.硕王卖身-补章 在这嫡庶界限分明、嫡子才被认为是正统的时代,郑文玦的生母就算是来历不凡,他终究也只是个庶出!应国公如此戒备这个孩子,未免有些小题大作了吧? 但是,应国公这么做必然也是得到家族人的支持与认可,所以京中应国公府里的长辈、郑氏族中长辈均对玦哥儿未上族谱一事保持沉默!难怪沣城郑府的人都唤郑文玦为“玦哥儿”,而不是序齿的“几爷”。 段玉苒觉得应国公府的人这么做颇有深意,自己应该增长见闻和知识才行。 对于段玉苒的疑问,应国公夫人倒也没有隐瞒。 经过一个月数次的见面、相处,岳氏看出段玉苒是个心中有沟壑的女子。虽然是皇帝的儿媳妇,但皇家向来父子情、兄弟情不深,加之皇上又在儿子中间搅混水,各皇子与各派势力都有自己的考量!岳氏相信硕王妃也不会是个没有准备的。 “王妃应该知道,各府世子请封需由皇上批复才能立世子,并非自家说嫡长子是世子便是世子了,如果皇上不承认也是枉然。”岳氏淡声地道,“而世子能否承爵又是要过皇上那一关,如果皇上觉得不妥,就算你是世子也承不了爵!” 段玉苒点点头,这一点她很清楚!忠勇伯府的太夫人折腾什么?不就是当初想从忠勇伯手里替自己生的四老爷抢爵位吗?后来见抢不过继子,又开始盘算着替自己的亲孙子抢!但不管怎么说,四老爷是“嫡出”啊! “前朝与大荣朝也发生过爵位易人继承的事,其中不乏有庶子一跃而上、挤走嫡子承了爵的!”说到这里,岳氏的又握成了双拳,“简氏虽然是承恩公府庶女,但玦哥儿到底是简家的外孙!而皇上母族又是简氏一族!如果皇上想扶持玦哥儿承了应国公爵位也不是不可能!” 段玉苒挑了挑眉,想到顾衡说应国公夫妇过于慎重小心和防备简氏的话。 伴君如伴虎,皇帝说翻脸就抄臣子的家、灭人的九族,郑氏一族这般防备也并非无地放矢!果然,古代皇帝是最大的悲剧制造者! “既然如此,国公爷和太太为何还要将玦哥儿送回京中由郑太夫人抚养?简氏已死,纵然国公爷和您不将玦哥儿入族谱也无人会说什么。”段玉苒不解地道,“莫非是因为我与王爷听到了简氏的请求,所以……” “王妃多虑了。”岳氏苦笑一声解释道,“玦哥儿是个懂事的孩子……自然他这般懂事也与国公爷悉心教育分不开。我与国公爷想着,将孩子交由老太太教养着、再与族中同辈兄弟姐妹多相处相处,也许对他是好的。” 段玉苒恍然地点头,她明白家族的重要性,不然也不会与忠勇伯、忠勇伯夫人明里暗里撕了数回,最后还是“一家亲”!玦哥儿如果从小与兄弟姐妹们感情深厚,将来皇帝想利用他,他恐怕也会有自己的选择! 虽然如此算计一个小孩子未免有些狠心,但在家族与血缘至亲的利益面前,牺牲一个小我似乎是合情合理的选择!只不过,被牺牲的那个人如果不愿意,也看他能不能反抗得了家族之势了!自己当初能翻出浪花来,全仗三房一家四口团结,抱着大不了一起死的光棍儿想法耍泼发,硬是将大房、四房和太夫人给气得翻白眼儿没办法! “既然国公爷与太太都想明白了,那便在出发当日将玦哥儿送来与我们一同返京即可。待我们出发的日子定下来,会派人去告知太太。”段玉苒温和地对岳氏道,“只是玦哥儿走了,太太是要寂寞了。” 段玉苒不认为岳氏对玦哥儿的疼爱是作假,起码是有五六分真心在里面的!若是将孩子送回京中,沣城郑府里就只剩下他们老夫老妻,儿孙皆不得见,肯定会寂寞啊。 岳氏神情落寞的笑笑道了谢,并未再说什么。 ** 顾衡临行头一晚宿在后院,与妻子同榻而眠说了许多话。 段玉苒是在顾衡的叮咛中睡着的。 顾衡不舍的搂着妻子,心中只愿她抵京时,诸事已经风平浪静!然后他们就等着孩子顺利出生! 次日,段玉苒被碧珠唤醒,为顾衡再清点一遍行装,然后乘车送他去驿馆。 与硕王一同返京的十名随行人员全部是世家出身,他们骑的马也是此次从乌突利购得的马匹!何大人与傅大人则是负责与余下的十几人和硕王妃同行。 一行人在驿馆门前送行,年青人互相拍着肩膀、脸上露着喜悦之色!这次他们回去,身上就有了功绩,以后只要肯努力,前程还是很光明的! 顾泰年是第二批返京人员,但一路与他处得十分要好的紫学岭、傅允、赵成志三人却是第一批返京人员!这让他实在是羡慕、妒嫉、恨啊!但硕王的决定,没人敢反驳! 段玉苒并没有表现出情意绵绵、儿女情长的样子,只是坐在马车上目送丈夫带着人翻向上马,拱手向众人道别,然后在沣城百姓夹道欢送中驾马而去! 在顾衡调转马头前,他曾牵着马缰往她这边看了数秒,才像一狠心斩断什么似的拢着缰绳转了方向。 直至顾衡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段玉苒才放下车帘。 这次离别并没有什么离愁上心头,因为他们很快就会在京中相见!多愁善感个毛? “堂嫂!堂嫂!”顾泰年趁众人散了之后挤到段玉苒的马车旁。 段玉苒命碧珠掀开车帘子,望着外面的顾泰年笑问道:“顾世子有什么事?” 顾泰年见段玉苒朝自己笑,不好意思地半垂下头,那样子骚包得让人想翻白眼儿! “堂嫂,这次回京后能否请您在硕王堂兄面前再替我美言几句,给我安排个差事做?”顾泰年低声地央道。 哎哟,真没看出来,顾世子竟然还是个上进的!不想当纨绔了? “世子求错人了吧?”段玉苒笑意不减地道,“东盛郡王本身就是皇上信重的臣子,世子完全可以蒙荫得些差事做做,何苦拐个弯儿求到我这里来?” 段玉苒这话说得已经很厚道了,她还没提到顾泰年的岳家卢安伯府和那位卢贵妃呢!不管怎么说,顾泰年是个好孩子。但她可不能替顾衡答应了这件事,万一好心办错事,给自己招来麻烦岂不是得不偿失?顾泰年好歹还有父母可以依靠,顾衡不帮他,只要他想、照样可以捞到差事做! 顾泰年的脸一苦,双手扒着车辕道:“我父王替我谋的差事哪有硕王堂兄安排得金贵?能得硕王堂兄青眼一瞥,在旁人眼里看着也是不凡!” 啧!这位顾世子果然比他爹娘有眼光、聪明啊!明明被顾衡整得死去活来,但却是傻人有傻福。 段玉苒也不说答应,只是笑着命碧珠落下帘子,让车夫打道回府! 顾泰年见段玉苒虽没答应、却也没拒绝,心里就是一喜!跳到一旁大声欢送堂嫂离开。 可硕王妃的马车刚启动走了几步,便有人大呼小叫的拦在了马车前! “顾阿哈走了?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古丽兰气愤的指责声传来。 马车上,段玉苒闻声冷哼着沉下脸来。 过去,她也认为敢爱敢恨乃是真性情!但也得分你什么时候敢爱敢恨!嫁了人对丈夫以外的男人敢爱敢恨、或是对着别人的丈夫敢爱敢恨,别说在古代,就是在开放的未来也遭人骂!之前的明兰县主、现在的这位古丽兰公主,也不知道为什么都可以如此理直气壮的跑到她面前叫嚣!到底是她这个穿越女见识少了,还是其实古代女子在情爱的追求上也不输上一世男女平等时期的女人们? “啊,是乌突利的古丽兰公主啊。”车外又传来顾泰年的声音,“你阿兄没告诉你,今天硕王堂兄会离开吗?哦,对了,昨晚依鲁王子与我们喝酒,不小心喝多醉死过去了。” “谁在问你话!滚开!”古丽兰气得浑身发抖!将手里的马鞭甩得啪啪作响!“顾阿哈一句话不留的离开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别忘了,他曾答应过我父王和母妃,会迎娶我回大荣!” 咣当!段玉苒乘坐的马车里传来器物摔落的声响,却没有人声传出来。 顾泰年被古丽兰没遮拦的叫喊气得跳脚!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硕王堂兄什么时候说要娶你了?”顾泰年瞥了一眼硕王妃乘坐的马车,怒吼地道,“那时候是你母亲说想与大荣联姻,硕王堂兄说这个主意不错!哪句话里说是他要娶你了?大荣国能配得上你这个小国公主的宗室子弟、大臣之子多了去了,用得着我们硕王献.身吗?” 噗!马车里的段玉苒忍不住喷笑出声! -本章完结-   ☆、219.跟踪 顾泰年学好前一直是学坏来着!喜欢蛐蛐、喜欢鸟、喜欢招猫逗狗,就是不喜欢撩姑娘! 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厉害的、能救自己于水火的好姐姐,却被自己爹娘给坏了姻缘!结果现在他得管人家叫声“堂嫂”! 作为一名前纨绔、现在积极上进的世子爷,顾泰年目标坚定的抱紧硕王夫妇的大腿不放!所以,谁跟硕王和硕王妃过不去,就是跟他顾泰年过不去! 乌突利小国的公主想挖堂嫂的墙角?他第一个不允许! 段玉苒没想到顾泰年这小子对女人没有半点儿怜香惜玉,损人还不带脏字儿的!竟有些同情在大街上丢脸的古丽兰了。 “你……你混蛋!”古丽兰被顾泰年贬损,气得挥起手里的马鞭欲抽人。 顾泰年一抱脑袋缩是驿馆里,不见了踪影! 古丽兰气得双眼通红,环视四周看热闹的大荣百姓正指指点点、面上似乎挂着嘲讽的笑容,她扭头捂着嘴跑了! 车夫见那个突然窜出来拦住马车的异族姑娘跑了,便重新呼喝马儿前行。 沣城百姓看完这段闹剧,嘻笑着散开,并没有人太过在意。但站在人群最后面的几个同样是异族打扮的男子却在大家都散了之后对视一眼,迈着大步在后面跟上段玉苒的马车。 古丽兰哭着跑回客栈,奔上楼梯时恰好与喝得宿醉刚爬起来、下楼准备找吃东西的依鲁撞上! “阿兰?”依鲁被撞得靠在楼梯扶手上,回头看着抹眼泪的妹妹咚咚上楼冲进自己的房间,重重的将门关上! 抓了抓光秃的头皮儿,依鲁有些纳闷儿发生了什么事。 这次他们出来只有古丽兰一个女孩子,大王妃想让一个婢女跟着一起出来,但被古丽兰拒绝了! 依鲁转回头,看到勇士哲吉固从客栈外走了进来。 哲吉固是乌突利公认的第一勇士,摔跤和箭法在年轻族人中都很出众!甚至年纪相仿的依鲁与之比试,都是屡尝败绩!乌突利王派哲吉固跟着依鲁兄妹一起来,目的就是保护儿女的安全!最主要是保护古丽兰的安全! 依鲁下了楼梯,皱眉看着哲吉固用乌突利语问道:“一大早的发生什么事了?” “硕王爷走了。”哲吉固皱眉道,“古丽兰认为硕王爷背信弃义。” “顾阿哈走了?”依鲁也很是吃惊地瞪大眼睛,但他脑海里似乎又有个模糊的印象,好像昨晚喝酒时有人跟他提过…… 依鲁又抓了抓头皮儿,一脸为难地看着哲吉固。 部族中的青年几乎都知道哲吉固喜欢古丽兰! 古丽兰也知道哲吉固喜欢自己,她与大多数开朗直率的北漠少女一样,拒绝了哲吉固的示爱,却在短短三日喜欢上了一个大荣的王爷! 大王妃有意将乌突利王的一个女儿嫁给大荣有权有势的男人,换取乌突利的安稳与繁荣!用大王妃的话说,这是联姻!古丽兰非常兴奋和开心的想当那个联姻的公主,她想嫁给出使的硕王爷! 硕王爷在挑马的时候说想选一匹漂亮的牝马送给妻子硕王妃,直接点明自己已经成亲、有了妻子,也是躲避古丽兰过度的热情!古丽兰失望之余却不死心,找了一堆借口要跟着来沣城大集! 哲吉固将古丽兰知道硕王离开就跑去驿馆,看到硕王妃的马车后大吼大叫、反倒被留下来的大荣使者用言语羞辱的事原本地告诉了依鲁。 依鲁听完后直皱眉! “阿兰实在是太胡闹了!临行前,大王妃已经叮嘱过她,不要再对顾阿哈心存不该有的念头!”依鲁虽然疼爱这个异母妹妹,但也不会包庇自家妹妹的胡闹!“既然顾阿哈已经离开了,咱们收拾收拾也快些回部族吧。” 上次硕王和随行使者去乌突利选马时扔了买马的定金,这次在大集上将余款也全部付清了,并且硕王他们付的是大荣境内通兑的银票!这是大王妃的要求,因为她怕依鲁一行押着一车银子在路上出事!倒不如学大荣人那样兑出一部分银钱来带在身上,剩下的放在钱庄里,需要时再取出一部分来使用! 乌突利王和依鲁开始也不太相信那薄薄几张纸能当金银花,但大王妃曾是大荣官员的女儿,对这些东西很是熟悉,她说服了乌突利王父子接受这种付款方式。 一想到衣服暗袋里放着一千七百两的大荣银票,依鲁都觉得胸口烫得慌!过去乌突利人只知道金银可以用来作装饰、显示身份,却不知道可以在大荣换得很多东西!现在他们有了能换非常多东西的钱,冬天再也不怕挨饿挨冻,想想都兴奋得睡不着觉! 哲吉固点点头,又有点儿不放心的往楼上古丽兰的房间方向看了两眼。 “不要管她!”依鲁没好气地道,“回去后,请大王妃好好教训她!大王妃说过,我们乌突利现在既然已经称之为国,公主出嫁一定是那个男人的额和涅儿,绝对不能是随便的女人!” 说完这句话,依鲁鼓励的拍了拍哲吉固的肩膀,其实这位童年好友还是有机会能够娶到古丽兰的! ** 顾衡临行前便已经与何大人和傅大人商议好第二批人员的出发时间,便是在第一批人员启程后的第三天! 段玉苒与仆婢们的东西已经收拾妥当,剩下的东西则由许圃留下来继续处理,然后运回京中。 段玉苒将具体的出发时间写信派人送到郑宅告知应国公夫人。 知道硕王已经离开、硕王妃也即将离开,沣州府一些世家本、旁枝和官员都感到吃惊,因为事前根本没有任何征兆和消息透露出来!他们府上的女眷匆匆上门欲向硕王妃道别,却都被拦在门外! 王爷交待,王妃有孕在身不宜劳累,各位太太、奶奶、小姐们的盛情都心领了! 硕王的手段,大家都是知道的!先是将义沣伯府祖孙三代给收拾得颜面全无!接着又把拍马屁拍到蹄子上的几个世家、官员给耍弄得家宅不宁!所以宅邸的管事发了这样的话,便也没人再敢登门打扰硕王妃。 很快第二批人返京的日子到了,段玉苒等人早早起身,简单的吃过早饭后便先乘马车去驿馆与何大人等人会合。 住在驿馆的人也起得很早,并且收拾完毕了。 何大人和傅大人来到段玉苒的马车前,傅大人拱手道:“王爷临行前交待,我等必须以王妃身体舒适与否为优先考虑。若是路途上王妃感到身体不适、或是疲累,可让仆役通知下官,以便停下休息或在落脚的城镇多休息几日。还请王妃切勿因急于返京而有不适隐忍不说才好。” 顾衡离开前对何、傅二人训话时,一张脸拉得极长、又黑得吓人!论年纪,何大人与傅大人与皇帝年纪差不多,但面对年轻的硕王时还是备感压力、冷汗直冒! 硕王最担心的自然是孕中的王妃!如果他们不能将王妃安然无恙的护送回京,丢官都是轻的!硕王一怒之下要了他们的命、甚至牵连了一族也不是不可能啊!看看义沣伯现在凄惨的下场,还不够引以为鉴吗?他们背后可没有卢贵妃那样的大神当靠山! 所以,傅大人这番话说得特别诚恳! “有劳二位大人相护与关心了。”段玉苒坐在车内朗声地道,“若真有什么需要,我一定会派婢女去向二位大人禀报。” 何大人与傅大人互望一眼,心中还是不安。 正准备时,郑府的马车也到了。 听闻应国公夫人与郑文玦到了,段玉苒便由刘嬷嬷和碧珠扶着下了马车。 玦哥儿的穿戴与在郑府时不太一样,看上去简朴低调,像个普通人家的读书郎。 岳氏带着玦哥儿上前给段玉苒施了礼,又说了一些感激的话。 “为了避免玦哥儿给王妃和两位大人添麻烦,国公爷特意吩咐带了两个婆子、一个小厮和十名护卫一路同行。”岳氏温声地道,“这些人的吃住皆由应国公府出钱,但入京进应国公府前,他们皆听命于王妃指挥。” 段玉苒微讶的瞥向应国公夫人身后的两辆马车和服装颜色统一的护卫。 顾衡他们来时并没有侍卫护送,一路上也太平无事。但现在人变少了,妇孺增加了,有护卫跟着的确能令人安心。 启程在即,段玉苒见玦哥儿对岳氏虽有不舍不意,却没有哭闹,安分听话的随着婆子先上了马车,她的心也安了下来。 又与应国公夫人寒喧了几句才重登马车,何大人一声令下,队伍出发了! 队伍出了沣城一个时辰左右,柳战骑马来到段玉苒的马车旁,敲了敲碧珠坐着的那一侧。 碧珠拉开车窗板向外看,柳战低声道:“后面有人跟着。” 段玉苒、碧珠和刘嬷嬷俱是一惊! “可发现是什么人吗?”段玉苒问。 “那个乌突利的劳什子公主。”柳战哼声道。 古丽兰?她偷偷跟在后面作什么?不会是想对自己下毒手什么的吧?段玉苒脑洞大开地想。 而从沣城城内开始就躲躲闪闪跟在段玉苒他们马队、车队后面的古丽兰却是瞒着兄长依鲁偷跑出来的!她想跟着这支返京的队伍进大荣的都城去!去寻顾阿哈,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 -本章完结-   ☆、220.螳螂和黄雀 段玉苒不清楚古丽兰跟上来的目的,想着这位乌突利公主是不是蛮性大发,准备在某个地方对自己做什么坏事! “暂且不必理她!”段玉苒皱眉冷哼地道,“既然她喜欢跟就让她跟!我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柳战,你去告诉应国公派来的护卫,假作没看到那个鬼祟的女人,随时警惕着别让她吓到或伤到玦哥儿就是!” 柳战拱手领命调转马头停在路旁,等应国公府的马车和几名护卫上前。 碧珠关上了车窗子,扭头看着段玉苒问道:“王妃,为何不让何大人他们将那个什么公主拿下或赶走?万一她对您不利怎么办?”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一个不成?”段玉革冷笑地道,“我听王爷说过,早已查清楚这次乌突利运送马匹来沣城的人共八名,应国公派来的护卫和柳战对付他们绰绰有余了。” 一个女人为了追男人这么拼,也挺令人觉得佩服的! 队伍上午出发,中午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在树木多些的路旁歇了半个时辰,顺便也将午饭解决了。 这次返京的行程是顾衡与何、傅两位大人事前就商量好的,甚至考虑了许多种状况发生时应该如何应对,天黑前绝对不露宿荒野等等。 队伍停下来歇息时,段玉苒也下了马车。一是想看看玦哥儿如何,二是也松松腿脚。 玦哥儿在岳氏安排的婆子照顾下状态还不错,休息时他也下了马车,在顾泰年等几名年轻人周围跑来跳去,倒没显出害怕不安的样子。 看到段玉苒带着仆婢走过来,坐在草地上说笑的年轻子弟们都赶紧站了起来,玦哥儿也欢快地跑过来。 “王妃!王妃!送给你!”玦哥儿举着一把白色、黄色的小花递给段玉苒,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期待地望着她。 “谢谢玦哥儿,很好看。”段玉苒伸手接过来,还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本身没什么味道、散发着青草味儿的花儿。 “那边还有很多!”玦哥儿见自己送的花被硕王妃收下了,开心地指着不远处开满这种白色、黄色小花的草地。“我去多摘点儿给王妃!” 不等段玉苒叫住玦哥儿,这孩子就飞也似的跑去摘花了。 几名准备给硕王妃施礼却被玦哥儿打断的年青人终于有机会上前行礼了。 这三五名年青人中,段玉苒只认识顾泰年,其他几人却是陌生。 段玉苒向几名年青人点了点头,大概的打量了一下他们,发现这几个年青人长得都很英武,看身材与气质都像习过武的人。 段玉苒不动声色地朝草地方向走了几步,假作在看玦哥儿摘花,却低声吩咐碧珠将顾泰年叫过来。 顾泰年被碧珠寻了个借口叫到段玉苒的身边后,笑嘻嘻地拱手行礼道:“堂嫂叫我什么事?” 段玉苒看顾泰年那个滑头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不过总比过去鼻涕眼泪一把在自己面前哭强! “我看着你身边那几位公子都不像普通人,好像是习过武的?”段玉苒跟顾泰年也不说客套和虚应的话,直接问道。 “堂嫂好眼力!”顾泰年一惊一乍地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蠢!段玉苒没好气地微翻了一下眼睛看向不远处由婆子看顾的玦哥儿。 “习过武的人和普通人很容易区分的。”段玉苒再次斜视着顾泰年道,“特别是有你这个普通人站在他们身边,就更加明显了!” 习武之人的站姿、眼神、气势都与普通人不一样,他们的身上会散发出硬气与锐气! 顾泰年听段玉苒这么说,马上露出受伤的表情,“堂嫂怎么能这样说我呢?好歹我也在兵营里呆了数月啊!” 是啊,在里面呆得时刻想逃出来!最后找个机会把自己卖了,只为离开兵营! 段玉苒怕揭了顾泰年的短儿会令他更伤心,便掩口轻笑了两声,没再抽打顾世子的自尊心。 顾泰年小小的伤心了一会儿后,便将那几个年青人的身份告诉了段玉苒。 原来,这次顾衡分到第二批返京的十几人中,有五名的确是习过武的随行人员。有的是武将之家出身、有的是世家中练过武的年轻一代! 段玉苒听了顾泰年的介绍,脸上露出暖暖的笑容。体会到了顾衡的用心良苦。 第一批人返京骑的是买来的乌突利骏马,第二批人员骑的也是买来的马匹。这样可以省去单独看顾马匹的麻烦,同时还可以测试一下这些骏马的耐力与速度。 大家对这些骏马都很爱惜,休息时就拴在树下放它们吃草。 出门在外,早晚饭在驿馆或客栈解决,中午这顿就凑合些了。顾泰年他们都是领了胡饼,就着临时灶烧出来的干菜汤草草吃一顿便算吃过午饭。 段玉苒是孕妇,在吃食上就需要精致和注意些,所以刘嬷嬷总是会到了一个城镇,就亲自下厨烙肉饼或做些点心装到盒子里带上车,待段玉苒饿了就拿出来吃。 干菜汤烧好后,何大人等人就都去领汤吃午饭。段玉苒唤玦哥儿过来用水囊里的清水净了手,然后让刘嬷嬷拿了肉饼和酱菜给他卷着吃。 玦哥儿瞪大眼睛从刘嬷嬷手里接过用油纸包着一半的肉饼卷酱菜,香喷喷的味道直往他的鼻子里窜!小孩子耐不住饿、又喜欢好吃的东西,玦哥儿礼貌的向段玉苒道过谢后就啊呜一口咬在饼上,幸福地大呼“好吃”! 段玉苒笑着看八岁的玦哥儿吃饼,想像将来自己也给儿子女儿包肉饼卷酱菜吃,他们喊着好吃的样子,那是幅幸福的画面! 悄无声息的,柳战又闪到了段玉苒身后。 “王妃,那个乌突利的公主……还跟在后面。”柳战低声道。 段玉苒正坐在碧珠搬来的小凳子上看着不远处玦哥儿由婆子服侍吃着肉卷饼。她脸上的笑容不变,问的却是关于古丽兰的事。 “她可有什么同党跟随?” “属下查探过了,乌突利这边只有她一个人。但在她的身后还有一队异族人跟踪,看装扮像是在大集上与乌突利人发生过争执的塔格兹人。”柳战禀报道。 段玉苒挑挑眉,心想:这是怎么回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何大人他们也发现了乌突利的公主,还派人去拦截和询问过。”柳战继续道,“得知那位公主是想跟随我们一起进京。何大人与傅大人一起劝她都无用,也不敢来打扰王妃,索性就暂时由着她跟随,准备到今晚落脚的利水镇时请官府的人将其扣留,然后强行送回沣城去。” “既然何大人他们已经知道了古丽兰公主的事,我们便不必再管她了。”段玉苒淡声地道,“但那些塔格兹人我倒觉得有必要防范着些!” 碧珠站在一旁道:“王妃,也许塔格兹人是跟踪乌突利公主而来的吧?毕竟他们在大集上打过一架!” 段玉苒略皱眉头! “不,有很大机率是冲着我们来的。”段玉苒沉声地道,“不然出了沣城没多远,他们早就把孤身一人的古丽兰给抓走了!这么有耐性地跟在古丽兰的身后、变相跟踪我们一行人,也许他们有着什么不轨的打算!” 刘嬷嬷和碧珠、金枝等人听了都是脸色大变!倒是金桔和银桔的表情没什么特别变化,只是往段玉苒的身后站得更近了一些。 “何大人他们知道塔格兹人的事吗?”段玉苒伸手由碧珠搀扶着起身,问柳战道。 “属下刚刚打探回来,还没来得及告诉何大人与傅大人。”柳战垂首道。 “你去跟何大人和傅大人说一声这个情况吧。最好早做防范,免得出事时手忙脚乱。”段玉苒道。 柳战躬身应下,退了几步后转身去寻何大人与傅大人。 听说后面不但有个胡闹的乌突利公主跟踪,还有一队异族人跟踪,刘嬷嬷等人开始有些不安,催促着段玉苒快些上马车。 段玉苒上马车前对碧珠等人吩咐道:“你们不必表现惊慌,遇事一定要镇定冷静,这样才能不出错和脱险!” “是,王妃!”碧珠等人郑重地点头应下。 队伍再次启程后,柳战又过来禀报说何大人和傅大人已经知道了塔格兹人在后面跟踪的事,已经与应国公府的护卫商议过了应对策略!请硕王妃不必担心!只要到了利水镇,那些塔格兹人应该就和古丽兰公主一样,不会再有机会跟踪下去了! 段玉苒让柳战还是多加警惕,然后拉开脚下坐榻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几把带鞘的匕首。 “王妃!”刘嬷嬷惊得低呼,“您这是作什么?有柳侍卫和何大人他们在,那些蛮人不会伤害到您的!奴婢等人也一定会全力护住您!这种东西您还是不要摆弄了,太危险!” 说着,刘嬷嬷伸手想拿过段玉苒手中的匕首。 段玉苒也不跟刘嬷嬷抢,直接将匕首放到了她的手中! “这里有五把没开过刃的匕首,你们分一分吧。一路上无事时防身求个心安,紧急时刻没准还能保护自己!”段玉苒将剩下的四把发给碧珠、金枝、银枝和银桔,“记住,是保护自己,不是伤害自己!” -本章完结-   ☆、221.六日前后 虽然大荣使团这边做了防范,警惕着后面偷偷跟随的塔格兹人,但他们却是被乌突利人给坑了! 在预计的行程中,因为刻意的放缓行进速度,所以段玉苒他们会在傍晚前、甚至更早到达利水镇!可就在隐约看到前方有城镇的影子时,何大人他们胯下的马突然焦躁不安地嘶叫和扬蹄乱跳起来! 段玉苒坐在马车里只听到此起彼伏的咴咴马叫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柳战在车外抽剑警戒,应国公派来的十名护卫也迅速将段玉苒及其婢女和玦哥儿乘坐的马车围了起来! 只见何大人、傅大人他们那十来匹乌突利骏马摇头晃脑、乱蹦乱跳,似乎是想将背上的人给甩下来!好几个控制不住马匹的人已经摔了下来!多亏他们机灵的就地一滚才没被突然狂躁的马儿给踩到! 因为马儿在蹦跳,所以还留在马背上的人想下来也是不能! 继从乌突利人那购买的马匹失控后,柳战和十名护卫的马儿也开始有些不安的踏蹄,只是没有像乌突利骏马那般激烈。 柳战喝了几声自己的马,但马儿不停的摇着头,像是耳朵里飞进了什么小虫,令它想用力甩出来! 段玉苒在车内听到柳战不停呼喝马儿的声音,她推开碧珠拉开车窗板! 只见柳战的马时而扬头嘶叫、时而甩头,四蹄踏来踏去。几次马儿欲立起前蹄都被柳战用缰绳控制住了! 应国公派来的十名护卫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的马也出现了这种情况!倒是拉车的马反应比较小,只是偶尔甩甩头! 段玉苒看到柳战的马开始口吐白沫,似乎非常痛苦的样子! 难道是中毒?段玉苒心惊地猜测! 中午在路上休息时,大家都把马儿拴在一旁吃草,莫非有人在路上的草地上做了手脚? 可拉车的马也吃了那些草,反应却没有那么的激烈!反应最大的是乌突利的马,接着才是从京中骑来的马和应国公府护卫的马! 柳战在自己的马彻底失控前跳了下来,仗剑跃到马车旁。 “王妃,小心!”柳战面色冷肃地道。 何大人他们已经全部下了马,有的人是被摔下来的,看样子受了轻伤。 段玉苒应了一声,关上车窗板。她一只手护在已经隆起很高的腹部,一只手紧紧握成拳按在座榻上。 这是怎么回事?劫匪?还是后面的塔格兹人要袭击他们? 正想着,突然外面传来“呦呦呵”的呼叫声和刺耳的口哨声!接着便是马蹄奔腾的声音和自己这方人的惊叫声! “马!马怎么都跑了!”不知是谁又尖又高亢的声音传来。 段玉苒迅速的再次拉开车窗板,看到数匹马儿朝着一个方向奔驰而去!但柳战的马却在恢复了安静,站在原地看着刚当了几天同伴的乌突利骏马飞奔! 不对!非常的不对!段玉苒脑海里有一个模糊的猜测滑过,但却抓不住清晰的头绪! “外族人!是外族人!”又有人高声喊起来! “王妃,快将车窗板关上!”刘嬷嬷惊慌地喊道,“您别往外看了,有柳侍卫他们在,一定不会有事的!” 碧珠也紧紧拉着段玉苒的手臂,想将主子换到中间来坐。 突然,又是一声呼哨响过,伴随着听不懂的异族语言呼喊声,数名异族打扮的男子骑着马冲进何大人他们围成的圈子! 啪!车窗板子让碧珠关上了,段玉苒被推到中间的位置,刘嬷嬷和碧珠紧紧的将她护在中间! ** 十天,顾衡他们只用了十天便从沣城返回了京城!一行人在城门即将关闭之时到达,守城门的士兵望着这群风尘仆仆、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时竟没认出来为首者是硕王! 顾衡带着其他十人先将马都送至了硕王府的马厩,然后自己换了一身衣衫后便连夜进宫了。 顾衡在乾清宫外遇到了一身明黄蟒袍的太子! 太子正在乾清宫门外负手踱步,一旁的内侍提醒他“硕王到了”,他才抬起头来! “阿衡!你回来了!”太子脸上扬起喜悦的神采迎上来,“孤听人来报,得知你与随行之人半个多时辰前进的城!一路……” “皇兄。”顾衡朝太子拱了拱手,脸色并不是太好看,“待我与父皇禀报此行发生的事后,再与皇兄相叙!” 太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脸色土黄、双眼微陷、面露疲色的弟弟,有些心疼地道:“阿衡你一路辛苦,为何不先歇息一晚再进宫?” “皇兄,我先去见父皇了。”顾衡不想听太子的温情关怀,抬腿进了已经打开宫门的乾清宫。 “阿衡……”太子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和气的弟弟竟然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转回身再看,乾清宫的宫门再度关闭! 太子咬咬牙,望着那两扇宫门,双手以身后握成拳! 皇帝也已经知道硕王带人返京的消息,所以他特意在书房等候这个儿子进宫。 顾衡被内侍引到乾清宫的书房门口,吴奎早已在此等候。 “奴婢参见王爷。”吴奎一甩拂尘躬身行礼道,“皇上正等着您呐。” (奴婢自称请看评论区,没有错) 顾衡点了一下头,“有劳吴公公。” 吴奎笑了笑,“王爷请。” 书房的门被小内侍推开,顾衡跟随吴奎走进去。 乾清宫的书房比御书房要窄小一些,可以直通皇帝的寝殿。皇帝有时候深夜也在此处批折子。 书案后,皇帝披着一件外衣,面前的案头推放着数十本奏折,手里还拿着一个正在批阅。 顾衡上前撩袍跪下,“儿臣参见父皇。” “嗯,你回来啦。”皇帝头也不抬地道,“怎么你的王妃没一起回来?这你也要瞒着朕?” “请父皇恕罪,将人员分成两批回京是临时的决定,故未来得及向您禀报。”顾衡垂首道。 皇帝用朱砂笔在手中的奏折上批了几个字,然后放下笔和奏折长舒了一口气地抬起头。 “起来吧。” “谢父皇。”顾衡提着袍摆站起来。 皇帝打量着又清瘦了不少的儿子,不禁再次怀念那个圆滚滚的次子了。 “朕已经吩咐吴奎将厚元殿收拾好,今晚你便宿在宫里吧。”皇帝道。 顾衡沉默了片刻,才拱手谢恩,“是,父皇。” “好了,说说此次沣州一行的收获吧。”皇帝靠进大椅里,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后望着顾衡道,“除了买到马之外,北漠那几个部族的事解决了?” 顾衡勾了勾嘴角,沉声道:“回父皇,儿臣此次将北漠五个较大的部族都走过了,与部族首领也做了长谈。正如父皇所预料的那样,那些蛮人都各怀心思,乌突利王想将北漠大部族结成联盟的想法恐怕一两年之内不会实现!” “希望如此吧。”皇帝轻哼地道,“过去没太在意的边境小小蛮族,竟在两三年内有了这样大的变化,实在是令朕不安啊。你可查出是何人给乌突王出的北漠部族联盟这个主意?” “回父皇,儿臣怀疑是乌突利王的大王妃严氏出的这个主意。”顾衡面色凝重地道,“这个严氏的父亲是先帝在位时庚政案中被治罪的官员之一!严家被抄后,他们一家十三口被充为官奴,流放到沣州锦西煤山。在一次匪患时,严氏是被匪人掳走的人员之一。后不知经历如何,她竟辗转成为乌突利大王妃!” 听到这里,皇帝挑了挑眉,略带兴味地道:“一个官婢啊……以为离开了我们大荣、在异族蛮邦当了什么王妃,就可以昂头一雪前耻了?呵呵,乌突利王也不是什么英雄嘛!将我们大荣的官婢封为大王妃,还对其言听计从!” 顾衡回想起严氏与乌突利王并肩而坐,与自己侃侃而谈的样子,只觉得那严氏并不是个简单的女子!起码她能想到团结北漠各部族力量这一点,就非常的厉害!非常的有政治头脑! 皇帝又问顾衡一些关于北漠其他部族的事,父子二人就北漠局势聊了一个时辰之久! 听完顾衡的禀报,皇帝的表情越发凝重。 “蛮人虽然有其头脑简单和不团结的一面,但他们也很狡猾!”皇帝沉思了一会儿后道,“利益当前时,没准儿他们还真的会结成联盟!但在分肉的时候可能又会互撕得头破血流!他们的联盟关系只会是临时的、岌岌可危随时能散伙的联盟!” “儿臣也这么认为。”顾衡赞同地道,“所以,儿臣觉得为了防患于未然,应该加强沣州的兵力。” 说到沣州的兵力,皇帝就想到应国公那位老友,不由得神情放松地笑问道:“应国公可还好?他那个最小的儿子也该是能跑能跳的年纪了吧?” 说到郑文玦,顾衡对自己的爹就有点儿微词了!但作儿子的不能指摘父亲的不是,只得隐下心中的反感大概的说了一下简氏和郑文玦的事,隐下了简氏自杀的插曲,只说简氏是病亡。 “什么?简氏死了?”皇帝皱起眉头。 “正是。”顾衡语气淡淡地道,“应国公夫妇托儿臣与段氏将庶子郑文玦带回京中,交由应国公府的太夫人教养,并记入族谱。” 皇帝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只是叹了口气道:“简氏的死讯,明日散朝后由你亲自去承恩公府报下丧吧。简文植与你交好,想必从你口中得知简氏病亡的消息,还能相信。” 顾衡皱眉,“文植他与简氏……” 简文植是承恩公府大房嫡次子、府中兄弟行三,简氏也出身承恩公府大房,但为庶出!承恩公府大房嫡庶子女众多,他们二人姐弟感情能深到哪里去! 皇帝笑了笑道:“啊,对了。你并不知道简文植是出生就记在承恩公夫人名下的庶子,他与那个简氏是同一生母。” “……”顾衡暗暗一惊。 夜已深,皇帝也有些累了,所以并未注意到顾衡若有所思的表情。 重要的事已经说完,剩下一些不重要的明日再说也不迟,皇帝便命顾衡下去休息了。 顾衡本还想再说说太子的事,但看皇帝神情疲倦的样子,便忍下来拱手告退。 走出乾清宫的书房,由吴奎亲自引领着往厚元殿去,顾衡仰头望了望繁星闪烁的夜空。 在沣城等下次大集的时候,他和段玉苒有几次入夜后坐在院中喝茶、吃点心的赏月、赏星空。那时候段玉苒就命仆婢熄了院中的灯火,她说地上的灯火太明亮,反而看不清星空了。 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入睡了吧?希望腹中的孩子不要太调皮的踢醒了她。因为有几次夜里段玉苒已经睡着了,可他轻覆在她腹部的大手却能感觉到腹中孩子在伸胳膊踢腿!想想都觉得奇妙! 可顾衡这一次却猜错了! ** 顾衡抵京前六日晚,段玉苒被塔格兹人掳了去! 那场混战中,自己这方的人到底伤亡如何,段玉苒并不清楚!她只记得马车突然动起来,而且颠簸剧烈!自己被刘嬷嬷和碧珠紧紧的护着,心中不免也惊慌起来。 后来,车帘子被扯下来,两张呲着大黄牙、胡子蓬乱、戴着大耳饰的异族男子出现在眼前! 还不等段玉苒她们发出惊叫声,两个异族男人就伸手揪出刘嬷嬷和碧珠甩出车去,又丢了一个人进来! 段玉苒下意识的避开被丢进来的那个人,等马车再次动起来,她才发现赶车的人是那两个异族男子,而身边被捆成人粽的正是乌突利公主古丽兰! 塔格兹人用很快的速度往荒地方向移动,段玉苒猜他们可能是想绕开沣城回到北漠!同时也避开大荣的士兵和官兵! 自己这边的人并不少,自己却成了俘虏,这就使得段玉苒开始担心何大人及其他随行之人、还有玦哥儿、金桔等人了! 塔格兹人跑了不知道多久,天色彻底黑下来、已经看不清四周的时候才停下来。 段玉苒在马车奔驰时将所有的垫子都扯到自己身下和周围垫着,一只手抚住肚子、一只手紧紧抓着车顶悬着的吊环! 多亏她没嫌弃马车曾拉过受伤的依鲁,只让仆婢用艾草水涮洗了一遍、车内的垫子、毯子全部撤换,车子还继续留用!若是按着碧珠的意思换辆马车,恐怕就不会有原来这些她发明的内装饰物了! 有了这些安全小措施,段玉苒并没有被颠得感觉不适,反倒是被绑着的古丽兰身上和周围没有任何挡护,在车里颠得不轻!段玉苒自顾不暇,也没去管她! 马车停下来后,段玉苒暗暗长吐一口气,谨慎地盯着已经没了遮挡的马车门处。 赶车的塔格兹人跳下马车,并没有理会车内的两个女人。 就在段玉苒觉得奇怪时,一个塔格兹人举着火把走过来朝车内用生硬的大荣话喊道:“女人,下来!” 段玉苒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做个听话的人质。 摸索着来到车门处,段玉苒借着火把的光亮大概看清了周围。好像是在一个树林子里? 做脚踏的凳子就放在车夫的座位下,段玉苒自给自足的拿出凳子扔到马车下……倒了!她尴尬地看着翻倒的凳子。 那个举火把的塔格兹人看段玉苒拿凳子时就警戒地按住腰刀,当她把凳子扔下马车时还唬的跳开!后来看凳子扔得并不远,怪异地倒在地上时,一脸莫名其妙的瞪着这个大荣女人! 段玉苒指了指凳子,又比了比自己的肚子,用大荣话对那个塔格兹人道:“我怀孕了,得用凳子下车!怀孕、用凳子!” 塔格兹人上马下马都是自己利落的翻上翻下,女人也没有娇弱到上下马车还要踩凳子!所以他们完全不理解段玉苒要表达的意思。 “女人,下来!”那个塔格兹人用凶狠的语气再次道,“快!” 段玉苒叹了口气,只得放弃这种时候还要享受“贵妇”待遇的念头。 慢慢挪到车辕边,段玉苒捧着肚子缓缓的坐下来,双腿试着尽量长伸、以便减少落地的距离! 就在段玉苒咬牙准备自己跳下马车时,又一个塔格兹人走了过来! 这个人体型魁梧,上身斜披着一条大红色的粗布,脖子上戴了很多金属和骨头制成的饰品!但跟其他留着大胡子的塔格人不同的是,这个男人只在上唇留了两撇胡子…… 男人走到马车旁,竟能与坐在车辕上的段玉苒平视! “我叫,木哈赞。你是硕的、什么人?”男人的大荣也很生硬,但似乎还能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硕的什么人?是问她与硕王的关系吗? 段玉苒镇定心神,直视着眼前这个叫木哈赞的男人的双眼,朗声地道:“我是大荣国硕王的妻子,硕王妃!” 木哈赞盯着段玉苒看了几秒,然后上前弯腰扶起那个倒掉的凳子,并且衡量了一下后放到段玉苒能够踩到的位置。做完这一切,他对举着火把的男人用异族语言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段玉苒惊讶的看着木哈赞离开的背影,一时有些糊涂。 他们是故意抓她的?还是……误抓啊? -本章完结-   ☆、222.不想逃 踩着凳子下了马车,段玉苒小心地借着火光打量周围。 黑暗生起了两个火堆,每个火堆旁都围坐着几名塔格兹男人。段玉苒偷偷数了一下,大概有十三四人左右。 火堆旁这十三四名塔格兹人大声的说笑、吃东西,每个人腰间都挂着弯刀、马鞭。 段玉苒觉得,论功夫可能柳战、应国公派来的护卫更胜一筹,但在马匹受惊的情况下,塔格兹人纵马突然袭击肯定会占上峰!这可能是自己的人被打败的原因。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和呜呜的人声,段玉苒扭头看去,发现是那个拿着火把的塔格兹人将马车里的古丽兰给拖了下来! 古丽兰不但被绑得结实,嘴里还塞着东西,所以她发不出声音来。 被摔在地上的古丽兰狠瞪着将自己拖出马车的塔格兹人,那男人只是嘿嘿的笑着说一句段玉苒听不懂的话,然后转身就走了。 古兰丽呜呜了几声才发现段玉苒正看着自己,顿时羞愧的撇开脸。 段玉苒站在离马车并不远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下了马车后该作什么。就这么站着看着塔格兹人围着火堆吃吃喝喝?她肯定不会凑上去跟这帮异族大男人坐在一起的! 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段玉苒又走到踏凳旁,想爬上马车找吃的。出发前,刘嬷嬷做了不少好吃的放在马车座下的抽屉里,包括中午玦哥儿吃的肉饼和酱菜! “硕妃。”木哈赞突然又出现了。 段玉苒打了个激灵,警惕地扭头看着这个与其他塔格兹人不太一样的异族男人。 木哈赞手里举着一块用粗树枝叉着的烤肉,除了隐隐飘来的香气外,无法辨别是什么动物的肉。 “给你。”木哈赞将肉塞到段玉苒手中,又解下腰间的水囊放到车辕上。 段玉苒举着肉,对木哈赞表现出来的善意有着震惊与意外! 塔格兹人也有优待俘虏的规矩? 在木哈赞准备离开时,段玉苒感觉自己腿被什么给碰了几下,低头一看是古丽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像只虫子似的蠕动到了自己脚下! 古丽兰朝段玉苒用力使眼色,可惜天太黑,火堆又较远,段玉苒只隐约看到古丽兰的脸在抽.搐。 “呃……木哈赞……先生?”段玉苒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木哈赞,只得用上一世对男士的尊称叫住要离开的木哈赞。 木哈赞停下脚步,转身挑眉看着段玉苒。 段玉苒往旁挪了挪,将古丽兰暴露出来。 “这位乌突利的古丽兰公主就这么一直绑着吗?”段玉苒指了指古丽兰问木哈赞。 木哈赞看了一眼古丽兰,似乎才想到还有这么一个人似的露出恍然的表情。 古丽兰气得直瞪眼!觉得木哈赞对自己的忽视是种侮辱! 木哈赞走回来,弯腰扯起躺在地上的古丽兰,很快就解开了她脚上和身上的绳子,却将手上的绳扣留了下来!将另一端绳头拴在车辕上,木哈赞对古丽兰同样说了一句异族话,便转身离开了。 古丽兰的手得到了一些自由,她赶紧低头扯掉嘴里塞着的破布,还呸了几口! “该死的塔格兹人!”古丽兰用乌突利话骂道。 “古丽兰公主,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段玉苒依旧举着那块肉,望着忿忿然的古丽兰冷声问道,“你一直跟在我们队伍后面想做什么?怎么又会被这些人绑架?” 古丽兰将额头的乱发甩到一旁,扬着下巴道:“我才没有故意跟在你们后面,只不过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恰好一致,顺路罢了!至于这些塔格兹人绑架我,当然是因为大集那日我们乌突利的马卖得快,他们妒嫉!绑架我就是报复!” 段玉苒又朝四周看了看,虽然黑暗中火堆照耀到的范围有限,但她能在附近影绰的看到悠闲吃草的马匹! “下午塔格兹人攻击我们的时候,为什么从你们手里买到的马匹都像发了疯似的躁动不安?”段玉苒语气不善地问道,“是不是你们对马做了什么手脚?” 古丽兰正盯着段玉苒手中的烤肉咽口水,听她这么一问,脸上就闪过心虚的表情!慌忙将视线移开! 古丽兰这种表现令段玉苒断定那些马有问题!不由得替急于返京的顾衡担心! 古丽兰只吃过早饭,现在已经是晚上,午饭和晚饭都没吃的她实在饿得厉害!段玉苒手中的烤肉时不时飘来香味儿,令她的视线不受控制的飘过去。 段玉苒看了看手中的烤肉,往古丽兰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故作关心地问道:“古丽兰公主饿了吧?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肉。” 说着,段玉苒用另一只手轻轻捏了一块油汪汪的肉皮撕下来送到嘴里……恶!怪异的味道险些令她吐出来! “是烤兔肉!”古丽兰认得这肉,一下子就猜了出来。 兔肉?段玉苒赶紧扔掉手里的肉皮!刘嬷嬷说过,怀孕期间要吃全须全尾的食材,像兔子这种豁嘴儿的肉类不能吃!甚至连看都不能看! 过去段玉苒是不信这些的,但自从怀孕之后,一切以腹中孩子为重,不信也变得信了! 段玉苒转了转树枝,斜眼看着古丽兰道:“你还没告诉我那些你们卖给大荣的马是不是作了什么手脚?如果你说实话,这块烤兔肉就都给你。” 古丽兰舔了舔嘴唇,作出倔强的表情将头扭向一旁,一副不受you惑的样子! 段玉苒冷笑一声,将烤兔肉扔到车辕上,被拴着的古丽兰碰触不到的地方。 “你……你不吃?”古丽兰腹鸣不断,忍不住又转过头问段玉苒。 段玉苒踩着踏凳上了马车,淡声地道:“我不喜欢吃兔肉。” 古丽兰吞了一口口水后没好气地道:“那些马不是做了什么手脚!是你们大荣人孤陋寡闻!我们放牧都有特制的骨哨或其他东西制成的哨子!狗儿、马儿听到不同的哨音就会作出不同的反应!这样就不会跑丢马匹了!我的哨子被刚才那个叫木哈赞的塔格兹人抢去了,他一开始不懂我们乌突利驯马的哨音,胡乱的吹!马儿听到杂乱的哨音就会受刺激,变得暴躁。” 哦,原来是哨子!段玉苒恍然!她当时就隐约觉得自己要猜到是什么原因令马匹不安,但那层迷雾怎么也捅不破!古丽兰一说,她便清晰了! 段玉苒什么也没说,把兔肉捡起来扔到古丽兰的面前,然后自己钻进车厢里。 段玉苒从车座榻下的暗格中摸出肉饼,顺手又从另一个暗格上拿出一把带鞘短刃藏在怀里。 车厢里一片昏暗,段玉苒蹲在角落里吃东西也不会被人发现。她啃了一张已经干硬的肉饼,又拿起车里准备的蓄水竹筒喝了几口水,然后迅速的收拾好。 古丽兰吃了大半块兔肉,又就着木哈赞留下的水囊畅快的喝饱了水,整个人就活过来了! “硕王妃,你真的不吃啊?你怀着孕,挨饿不好啊!我给你留了一块兔肉!”古丽兰对着车厢喊道。 北漠民族的妇女可没有孕期不吃兔肉这一说法! 段玉苒没应声,将垫子摆好准备睡觉!刚才她爬上马车时,塔格兹人没再过来阻拦或命她下车,所以应该是允许她呆在马车上了吧? 躺下后,段玉苒突然想到一件挺可怕的事! 据说动物的遗传性很强,越是血统好的动物越是会将优秀的基因遗传下去!这就是血统的力量!据说参加犬赛或马赛的狗儿与马儿很看重这些! 如果乌突利卖给大荣的都是经过训练、遵从哨音呼唤的马匹,那么这些优秀血统的马儿的后代也差不多会遗传这部分基因记忆!如果两国开战,大荣的战马必然是好马,很可能就是这些乌突利马或它们的后代! 到时候,乌突利人也不马上上阵搏杀,只消吹响哨子,利用超声波一样的声音控制马匹,将骑马的士兵和将领摔下来,然后再冲去与失去将领指挥的大荣步兵厮杀……十之八.九会是乌突利人获胜啊! 之前也看到了,即使没受过训练的大荣马匹,也会被那种人类听不清楚、甚至听不到的哨声刺激得烦躁不安!这简直是“魔音”啊! 不过,既然异族人有这种绝技,怎么在上一世的历史记载中没出现过呢? 古丽兰不知道段玉苒在车厢里睡着了,吃饱喝足的她挣了挣绑住双手的绳子,又看了看车厢里的黑影,不禁有些气恼! 她的双手被绑着,可那个硕王妃是自由的啊!怎么一点儿也没有帮自己解开绳子、商议着一起逃跑的意思呢? “喂!硕王妃,你不想逃跑吗?”古丽兰看了看火堆旁的塔格兹人,然后小声地问车厢里的段玉苒,“不如你帮我弄开绳子,我带你趁着夜色一起逃跑吧?” “……”车厢里先是一阵沉默,然后传来段玉苒清冷的声音,“我没打算逃跑。你觉得我们两个能逃得掉吗?我还是个孕妇,万一逃跑时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我不想冒险。” 古丽兰一听气够呛!顾阿哈怎么娶了这么一个自私、胆小的女人啊!她不逃,可以帮助自己逃跑啊! -本章完结-   ☆、223.信任的小船 有人当了人质会不想逃吗?段玉苒肯定是想逃的啊! 只不过她不想和古丽兰这个乌突利公主一起逃跑! 首先,乌突利人在卖马的事上故意留了一手,可见诚信有问题!其次,古丽兰倾慕顾衡,万一在逃跑途中使坏怎么办?最后,段玉苒觉得古丽兰小心眼儿可能不少,但并不是太精明!连塔格兹人在后面跟踪她那么久都没发现,还被人绑架、抢了哨子! 但自己是个孕妇,逃跑途中出事的风险的确很大,段玉苒觉得时机不成熟、或没有生命危险、人身攻击前,最后保持冷静面对的态度! 拿定主意,段玉苒不理被拴在车下的古丽兰小声嘀咕什么,拉了拉身上的薄毯入睡了。 古丽兰今天也是情绪大起大落、跟踪段玉苒他们走了很远的路、又被塔格兹人绑架连惊带吓,她整个人也是疲惫不堪了。不满地咕哝了段玉苒几句后,她爬上车辕躺在车夫座下的车板子上睡着了。 被绑架的第二次清晨,段玉苒是被古丽兰的吵嚷声惊醒的! 段玉苒坐起身,双手用力抹了两把脸。 古丽兰在车下又蹦又跳,躲避着想用绳子再次把她绑成人粽的塔格兹人,嘴里不停的叫嚷着外族语。 段玉苒拖着毯子、扒着车厢门口的木板,看着车下的动静。 除了马车旁一个在喂马、一个准备绑古丽兰的塔格兹人外,其他的人都在收拾昨晚露宿的营地!他们将火堆坑用旁边的土石填上,再从别处找来枯草与树枝洒在上面,如果不仔细看还真无法发现曾燃过火的痕迹。 段玉苒正看着,木哈赞就走了过来。 木哈赞挥手让拿着绳子嘻笑着逗耍的塔格兹人走开,他声音粗嘎的与古玉兰说话。 古丽兰昂着头,一副傲然的模样,与木哈赞交谈时态度也是强硬和激动。 两个人语速极快的说了几句话后,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古丽兰的脸上明显地露出愉悦的光芒。 木哈赞抬头朝马车上看了一眼,与段玉苒的视线正巧碰上。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段玉苒觉得这个木哈赞和印象中的蛮族人似乎很是不同,和他那些塔格兹同伴们也不太一样!他的沉稳与内敛倒更像是大荣成熟的男人,不似以豪放、粗犷为荣的北漠男儿。 古丽兰撞开还拿着绳子朝她笑的塔格兹人,走到车辕旁对车厢内的段玉苒道:“木哈赞问你要不要方便一下?如果你还想洗漱就不必了!” 段玉苒脸上微烫,被一个丈夫之外的男人询问这么隐私的问题,实在是羞耻!古玉兰倒是大方! “这些塔格兹人肯定是想绕过术赤河、沙枣坡回到塔格兹去!为了保证能快些离开大荣境内,中途他们可是不会停下来的!”古丽兰没好气地提醒段玉苒道,“所以,你想方便就趁早,免得……” “我知道了!”段玉苒打断古丽幸的粗鲁,实在不想听她当着一群大男人的面没完没了的催自己“方便”! 虽然这些塔格兹人懂的大荣话有限,但他们肯定对这些简单的词汇还是有一些明白的! 段玉苒踩着凳子小心地下了马车,红着脸小声问古丽兰,“去……去哪里解……决啊?” 古丽兰脸上露出坏笑,指了指十几步远的草丛和大树道:“木哈赞说不能走远,大概就是那里了。” 段玉苒顺着古丽兰指的方向看去,脸色就是一绿! “怎么?你这个大荣的王妃接受不了?”古丽兰歪着头笑问。 段玉苒转过头冷冷地瞥了一眼古丽兰,嘲讽地回击道:“身为乌突利公主的你能够在这群大男人的关注下躲在树后方便?” “你们大荣人不是有句话叫‘人有三急’吗?急的时候哪里顾得上在哪里,难道宁可屙在裤子和裙子上,也不找个地方解决?”古丽兰不示弱地讥讽道。 段玉苒不想再跟古丽兰扯这些屎尿事,她在怀孕后期,每天小解的次数有些多。特别是清晨一定要解决一次才行啊! 轻哼了一声,段玉苒朝不远处的草丛和大树走去,可整张脸却已经红透了。 古丽兰的笑声在身后炸开,令段玉苒禁不住加快了脚步! 在这种境遇下,人还是本能占了上峰! 重新回到马车上,段玉苒的神情自然了许多,发现古丽兰也在车厢里时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坐到另一内里的窗旁。 有一个塔格兹人负责赶车,其他人都翻身上马朝一个方向行进。 方才去方便时,段玉苒观察了一下那十几个塔格兹人及周围。发现除了塔格兹人的马匹外,还多了几匹带鞍的骏马!难道是从何大人他们那里“抢”来的? “你和那个木哈赞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共识?”马车行走了一段路后,段玉苒开口问身旁的古丽兰。“他答应到了北漠就放你回乌突利?” 古丽兰的手被反绑着,脚也被绑着,但嘴巴倒是没再被堵上了。 靠着车厢壁闭止的古丽兰坐直身子,扭头好奇地看着段玉苒。 “你不害怕吗?”古丽兰问道,“从昨天我就觉得奇怪了。不是说大荣的女人都柔弱爱哭、需要男人的保护才能活吗?可我没见你掉过一滴眼泪啊?” 段玉苒横了一眼古丽兰,轻嗤一声道:“你听谁说的?你不是对大荣很感兴趣吗?还知道大荣的‘人有三急’,怎么就没听说过‘一样米养百样人’这种俗语?大荣的女人也并不都是遇事就哭哭啼啼。” 女人是天生的百变生物!表面小白花的女人可能转身就能变成食人花!哭哭啼啼的女人并不一定都是弱者! 古丽兰撇了撇嘴,“这么说来,你倒是个坚强的女人,勉强配得上顾阿哈了。” 段玉苒皱眉,很不喜欢古丽兰一副“你配不上我的顾阿哈”的模样!好像顾衡跟她关系匪浅的样子! “你还没告诉我,与那个叫木哈赞的塔格兹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段玉苒压下怒气继续追问道。 “我会说大荣话,他们让我给你当翻译。待回到北漠后,他们会放我回乌突利。不过,得让我父王用二十匹好马来换!”说到最后,古丽兰气恼地跺了一下双脚!“贪婪成性的塔格兹人!” 果然,塔格兹人的目标是自己!可又是为了什么呢? 段玉苒静下心来想了想,还是理不出头绪。她挪了挪身子,从车座暗格里摸出装肉饼的匣子和装水的瓷瓶。 匣子里只有三张饼了,但天气这么热也不能放得太久,今天必须得吃完! 段玉苒用瓷瓶里的水打湿帕子擦了手,然后拿出一张用油纸包着的肉饼撕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送到古丽兰嘴边,“他们好像没给早饭,你也饿了吧?” 古丽兰瞪大眼睛、吞咽口水地看着眼前散发着肉香与葱香的饼,不太相信地又看了看段玉苒。 “你……你从哪儿弄来的?” “车里本来就有。”段玉苒淡声地道,“快点儿吃吧,我喂你。” 古丽兰的手被反绑着,自己拿不了饼,只能由段玉苒喂信。她愣了愣,然后神情复杂的垂下眼帘,张嘴咬了一口肉饼。 虽然饼已经凉了、面也有些发硬,但美味依旧啊! 就着段玉苒的手,古丽兰三下五除二的啃完了半张肉饼!又喝了两大口段玉苒递过来的水! “谢……谢谢你啊。”古丽兰咽下嘴里的食物和水,砸了砸嘴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段玉苒道谢。 “嗯。”段玉苒只是轻应了一声,用帕子擦了擦手后拿起另半张饼慢慢的吃起来。 古丽兰看着成为人质后依旧不失镇定的硕王妃,心里其实早就已经对段玉苒刮目相看!即使换作是乌突利的女人被外人俘去,也难免会惊慌失措的!顾阿哈喜爱这个女人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这些塔格兹人为什么绑架我呢?”段玉苒边吃边状似苦恼地问道。 “因为他们也想和顾阿哈做大买卖呗!”古丽兰哼声地道,“看我们乌突利卖给顾阿哈二十几匹马赚了钱,他们就眼红了!不但在集市上与我们发生冲突,还妄想利用你胁迫顾阿哈!哼!顾阿哈给过他们机会了,只是这些塔格兹人愚蠢,自己放弃了大好的机会!现在反过来又干这种下作事!” 段玉苒捏紧了手里的肉饼,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副迷茫与不解,“王爷什么时候与你们谈的马匹生意?” 古丽兰不疑有他,很自然地道:“就是上个月的事啊!顾阿哈带着几个大荣人进了北漠,走遍了五大部族!在这五个部族中,只有我们乌突利和塔格兹有到大荣的沣城来卖马,塔格兹人抬高价格想大赚一笔,结果顾阿哈干脆放弃了他们!” 呵!段玉苒磨了磨牙,然后狠狠的咬了一口肉饼,牙齿用力的嚼啊嚼! 好你个顾衡,竟然连我也骗!不是出使乌突利时就遇袭失踪了吗?怎么会那么巧就失踪到北漠五个大部族里去了?还把人家乌突利公主勾得神魂颠倒! 乌突利大王妃说联姻,顾衡表示赞同,难道他没看到古丽兰对他的热切?借着挑马说要给妻子挑一匹漂亮的马,含蓄的表明自己有正妃的现实,为什么不直接说自己不能作为联姻的人选? 暧昧!玩暧昧的男人最恶心!最讨厌! 咻!段玉苒手里剩下的肉饼被甩了出去!她举起瓷瓶像喝酒一样咕咚咕咚将水喝个干净! 古丽兰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再迟钝也看出段玉苒生气了! 喝完水,段玉苒沉着脸将瓶子收回去,然后撇开脸看着车窗外的荒凉景致。 沣州府虽是一个州府,但管辖之内城镇并不密集,大多的土地是荒原、矮丘。这也是当初顾衡他们制定行程时要在傍晚前必须赶到下一个投宿城镇的原因!城镇之间的间隔实在是太远了!过度赶路,可能就得露宿荒原! 其实,段玉苒心里明白,即使再亲密无间的夫妻,也并非是分享所有的秘密!特别是国之机密这样的事更是不能分享!顾衡避人耳目、做出出使被劫的假象,肯定是有原因的!绝对不可能是单纯的“买马”! 段玉苒生气的并不是顾衡事前不告诉自己遇袭是假,害得她担惊受怕了数日!而是生气事后顾衡也不肯告诉她真相!哪怕是大概的说一下、不涉及隐密之事也好,竟一直瞒她到现在!一次又一次,段玉苒只感觉到顾衡对自己的不信任!夫妻之间不应该是风雨同舟吗?怎么她感觉自己和顾衡的信任小船说翻就翻了呢! “嗯……你放心,我父王来救我时,我一定会把你也救出去的。”古丽兰见段玉苒浑身散发着阴沉的气息,以为她是在担心未来,清了清嗓子安慰道,“我们乌突利人与顾阿哈是朋友、是兄弟,兄弟的妻子落在敌人的手里,我们不会袖手旁观的!” 段玉苒转回头朝古丽兰露出一抹微笑,“谢谢。” 待她重回大荣时,得好好和顾衡算帐!让他明白,应该对自己的妻子要事事坦白、不得有隐瞒! ** 在乾清宫厚元殿留宿一晚的顾衡睡得并不踏实,明明身体疲劳得应该沾枕就睡,但他总觉得心里慌慌的烦躁。 这种感觉在五六天前就有了,当时他以为是自己急于返京才生出的烦躁!可现在他已经到了京城,将北漠的各部族的大概情况与局势禀报给了皇帝,怎么这种心慌和烦躁依旧挥之不去呢? 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了许久,直至困倦至极,顾衡才轻浅的睡去。可天刚见亮时,他又猛的惊醒坐了起来! 会不会第二批返京的队伍出了什么事?玉苒…… “王爷可是起了?”门外响起内侍轻声地询问。 顾衡按了按呯呯乱跳的胸口,深吸几口气后扬声道:“起了!” 殿门被推开,候在门口的内侍与宫女捧着洗漱的东西、更换的袍服鱼贯而入。 顾衡瞥了一眼外面,猜测大概是该起身上早朝的时辰了!难怪自己一起来,外面的内侍就有了反应。 住在宫里虽然起得比在王府时晚一些,但也差不了多少时间。所以顾衡这个时辰醒也是习惯使然。 洗漱、更衣时,一名内侍恭敬地传达了皇帝的口谕:要和硕王一起上朝。 顾衡只是微怔了一下,然后心底默默叹气。 心中惦念着妻子,顾衡今日在朝堂上显得不大有精神,皇帝和朝臣们都以为他是日夜兼程急于返京太疲劳才会如此,都给予了理解。所以议事时没有人会像以前那样有意拉扯着硕王参与进来。 太子时不时会看向硕王,对弟弟此时的漫不经心有些皱眉。 退朝后,有几名大臣围住了顾衡,向他道谢此次北漠之行对自家子弟的照顾。 顾衡皆虚应地笑笑,大臣们也识趣不多语,道过谢后便纷纷散去。 太子走到顾衡面前,皱眉地道:“昨晚你在乾清宫中没有休息好?整个朝议你都在走神。” 顾衡抬眼看了看太子,垂首道:“是,臣弟虽然疲累,但换了地方却睡得不踏实。” 太子盯着顾衡看了一会儿才道:“阿衡,你是在怪孤……” 顾衡叹息地道:“皇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现在他们兄弟二人正站在平日大臣们上早朝前休息的殿外长廊上,时不时有大臣出来进去,殿内也有几名大臣在议论什么。 太子点点头,“那去东宫坐坐吧。” 顾衡默许,跟在太子身后去了东宫。 到了太子的书房将门一关,兄弟二人分别落座开诚布公的交谈起来。 “阿衡,你是孤的亲弟弟。当初母后临终前拉着孤的手叮嘱,让孤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看护你长大。”太子静默片刻后,再开口便是语重心长,“你小时候的确是孤在护着你,可在你渐渐长大后,却是你一直在维护着孤。” 顾衡皱皱眉,抬眼看向面带温情的太子,不知道兄长在做出那么多焦头烂额的事之后,为何突然谈起他们的兄弟情来! “皇兄想说什么?”顾衡耐性有限,他有些急于出宫派人去探知第二批返京人员的近况! 太子顾鼎微微一笑,长叹一声道:“父皇不喜孤、压制着孤,而你却始终站在孤这边,这些年出钱出力支撑东宫!孤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如今,你已入朝堂议政,于孤来说也正是如虎添翼!孤以为,是时候该孤承担起来的责任,还是由孤来做了!” 顾衡被太子的一番“表决心”搞得发愣! 太子这是野心爆发,准备在政事上一展手脚?但皇帝会允许太子这么做吗?是什么事情使得太子敢表露自己的野心了呢? 顾衡眸光一黯,垂下眼帘抿紧唇。 莫非是皇帝年初时那次突然的昏倒、太子的监国,使得太子以为终于到了可以抬起头的时候?所以才做了那几件触怒龙颜的事? -本章完结-   ☆、224.王爷的恐惧 见太子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顾衡心中的烦躁更盛! 自己放下妻子独行、紧赶慢赶将半个月的行程缩至十日赶回京城,就是为了听太子说这些毫无愧意的话? 私下结党、在奏折上大抒己见、在政事上夸夸其谈而不知……甚至包庇拥戴自己的大臣私下卖官、收贿! 皇帝没有发怒训斥太子,只是在暗处嘲讽地看着太子自己蹦哒作死而已!皇帝和太子原本就因猜忌而薄弱的父子关系,时至如今恐怕也荡然无存了吧! 但太子的确是皇帝的亲儿子,这种一意孤行、自我感觉良好、忽视他人感受的作派像了十足! 顾衡夹在皇帝和太子之间吃苦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过去,他可以借着表面的不羁周旋在父亲与兄长之间,令他们拿自己没有办法!可现在他却有些懒得再应付他们了! 当初无怨无悔地扶植太子,一是因为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自己年幼时又被太子救过、照顾过,作为弟弟他应该回报兄长的这份恩情!另一个原因就是顾衡一直对段玉苒所说的,换作别的皇子称帝,他和她、还有他们的孩子恐怕都不得善终! 但自己尽心尽力帮太子稳固地位、尽量减少皇帝与太子之间的摩擦,却使皇帝对自己心生不满、令太子对自己生出忌惮! 方才太子说该由他承担的责任、他要承担起来?若是心思稍一拐弯儿,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为让他这个弟弟不要再挡在兄长的前面,该收敛光辉给兄长让路了? 顾衡思及此处,勾唇无声地哼笑。 “既然皇兄已经有了计较,臣弟自然是听从皇兄的安排。”顾衡收起一闪而过的嘲弄表情,表现出恭谨的模样面向太子垂首道。 太子面露喜色,他还怕这个弟弟会不高兴呢!说实话,他并不想失去顾衡的支持,也不想失去这些年的兄弟之情! 顾衡站起身拱手道:“皇兄,或无其他事,臣弟就先告退了。” 看来,太子并不需要自己帮忙解决什么麻烦!在太子眼中,那些事都是他的“责任”,是他该承担的!自己何必趟这滩浑水呢? 太子哪里知道顾衡此时已对自己的作法萌生心灰意冷之感,还当硕王一如既往的支持着自己! “也好,也好!”太子也站了起来体贴地道,“你返京后还未好好休息,快些出宫回王府休息吧。只是硕王妃未跟你一起回来,不知道王府里可有人服侍?” 顾衡心中升起一股子厌恶感,淡声地道:“王府里下人很多,都能好好的服侍臣弟,请皇兄不必担心。臣弟还要去御书房向父皇禀告一声出宫之事,就先告退了。” 太子点头,亲自将顾衡送到书房门口。 顾衡出了太子的书房,原本恭敬平淡的脸顿时阴沉下来! 大步的离开了东宫,顾衡去了御书房。 皇帝正在御书房考问三名年幼皇子的功课。 三个小皇子年纪都在五六岁左右,生母皆出身较低,即使生下了皇子也位不及嫔位!到了开蒙的年纪,小皇子就被移到了皇子所由宫服侍,只定期去生母那儿请安问候。 皇帝很喜欢和这些年幼的皇子们在一起,这让他有种自己还未老的回春之感。所以,他也最讨厌看到故作深沉、其实一肚子草包的太子! 太子小时候对亲弟弟顾衡的保护、聪明的去寻求太后的庇护这些事,曾令皇帝眼前一亮!可随着年岁的增长,太子却越来越不像个样子!知道自己不喜欢他,却从来不想想为什么自己不喜欢他!一味的装作顺从与软弱,暗中却接受着顾衡给予的种种支持! 比起太子的阳奉阴违,顾衡的张狂与叛逆却都体现在了表面!甚至有时候会将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直接说给皇帝听,希望得到皇帝的允许!在皇帝眼中,他知道这个儿子心机是深沉的、头脑是聪明的,但他不会将毒辣的心机用在自家人身上!这也是为什么顾衡帮着太子,皇帝却不讨厌他的原因! 小皇子们看到顾衡进来,兴奋地围了上去! “二皇兄!二皇兄!” 三个小豆子在顾衡腿边乱蹦,最小的、五岁的小十七干脆一把抱住顾衡的大腿! 说起来,如果顾衡成亲早,自己的儿子也该这么大了!平日虽然与这三个年幼的弟弟不怎么见面,但他们却十分喜欢这个二皇兄! “二皇兄怎么瘦下来的?”六岁的小十四认真地问道,“十七皇弟也该减减肉了,皇兄看他现在变成了肉球子!” 抱着顾衡大腿的小十七还真是圆滚滚!特别是说话、走路都会颤动的颊肉,简直是肥胖时期顾衡的缩小版!因此,小十七也最得皇帝宠爱! “十四皇兄讨厌!不胖!我不胖!”小十七被嫌弃肥胖,气得颊肉乱颤! 抱着顾衡另一条腿的十五皇子和小十四是双胞胎,笑嘻嘻地用手戳小十七的颊肉,气得小十七要哭! 十六皇子生了病,所以今天没到御书房来,不然四个孩子凑到一起更加热闹了! 顾衡笑着低头看年幼的弟弟们吵闹,也不参与进去。 皇帝笑米米地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好啦,不准闹了,都回去将今日的功课复习几遍吧!免得明日太傅考你们的时候像刚才那样背不出几句来!” 三个小皇子听皇帝发了话,就不再闹腾,规矩、恭敬地向皇帝告退,向顾衡行礼道别。 皇帝虽然纵容年幼皇子在自己面前可以玩闹,但该让他们的守的规矩却从来不曾打折扣! 顾衡微笑地看着三个小皇子退出御书房,不禁想到卢贵妃和楚王(七皇子)、英王(十皇子)。 当初皇帝也是像喜欢这三个小皇子一样疼爱七皇子与十皇子,卢贵妃就误以为皇帝是因为宠爱她才对她生的儿子好,两个皇子是子凭母贵了!结果现在楚王和英王都已长大,皇帝对他们便严厉多于疼爱了!只是卢贵妃自我感觉太良好,还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真爱”梦里呢! “从东宫回来了?”皇帝捻着手里的佛珠拉着长音地问道,“怎么样,太子做的那些事你打算如何替他抹平?” 顾衡先向皇帝施了一礼,直起身时想了想才答道:“皇兄说,从今以后该是他的责任,便都由他自己扛。儿臣觉得,皇兄能说这样的话,想来是对自己所作的一些事胸有成竹、自有解决的办法。所以儿臣就不多此一举了。” “呵!”皇帝听得冷笑一声,嘲讽地道,“难得太子有一回担当,不再由自己的弟弟帮着擦屁股!” 顾衡挑眉抿唇,对皇帝说粗话感到好笑。 “既然你也不打算管,朕就看看太子能把他的那份责任承担到什么程度!”皇帝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对顾衡道,“听吴奎说昨晚你在厚元殿睡得并不好,又在朝堂和宫中忙碌了一上午,从明天起朕免你五日早朝,出宫回王府好好休息去吧。” “是,儿臣谢父皇体恤。”顾衡拱手向皇帝行礼谢恩。 “对了,在回王府前,去承恩公府将简氏的死讯转告一声吧。”皇帝想起简氏的死,又特意叮嘱了顾衡一句。 顾衡应喏,告退离开御书房。 简文植,原来是承恩公的庶子,却因出生后即记在嫡母名下,一直当作嫡子来养!其同母姐姐被赐给应国公为良妾……皇上如此器重承恩公府? 出了皇宫,魏东已经在宫门前久候多时!看到顾衡从宫内出来便大步奔上前! “王爷!第二批返京人员出事了!”魏东的脸上略带惊慌之色,这可是许多年未曾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神情! 顾衡的心一紧!之前胸口的郁闷感又涌了上来! “什么事?” “何大人他们出了沣城便被塔格兹人偷袭,王妃……王妃被塔格兹人劫走了!”魏东垂下眼帘,不敢迎视顾衡的怒火。 顾衡只觉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黑了片刻、身体微晃的险些栽倒! “王爷!”魏东手疾眼快,抬手抓住了顾衡为了平衡身体伸出来的手臂,“王爷您不要急,何大人他们折回沣城,已经向应国公求助派兵……” 顾衡抬了抬手阻止魏东说下去,因为他现在耳鸣得根本听不清魏东在说什么! 魏东扶稳顾衡,担心地望着主子。 和柳战跟随在顾衡身边十年左右,也经历过大大小小很多危险事件!但魏东从来没看到过顾衡露出过惧怕与绝望的表情!即使心里可能是恐惧与绝望的,但顾衡绝对不会在他们的面前表现出来!可听到王妃被劫的事后,王爷竟然像被什么击垮似的摇摇欲坠! “王爷,与王妃一起被劫走的还有乌突利的古丽兰公主,也许古丽兰公主会保护王妃!”魏东握紧顾衡的手臂,不忍看到王爷浑身僵硬的轻颤,想出一个可笑的安慰理由道。 顾衡咬紧牙关、闭着眼睛,由魏东支撑着站了一会儿才睁开眼! “你先回去准备,本王再进宫一趟!” -本章完结-   ☆、225.木哈赞 段玉苒望着红霞满天的天空,抬手将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拢到耳后,然后淡淡地叹了口气。 她被劫持到塔格兹部族已经六七天了,而古丽兰在被带到塔格兹部族当天就被放走了! 之前不是说塔格兹人准备让乌突利王用二十匹骏马换她的吗?怎么人家一匹马也没要就把她给放了? 古丽兰还算讲义气,被解开绳子、得知自己自由了的时候,问木哈赞可不可让她带走段玉苒! 木哈赞摇了摇头,还挥手赶古丽兰快点儿离开! 古丽兰知道自己一个人不是一个部族的对手,只得拢着手朝段玉苒大声地喊:我会让父王派勇气来救你的!顾阿哈也会来救你的! 然后……这个乌突利公主就像只兔子似的抢了一匹塔格兹人的马逃也似的跑了! 可六七天过去了,乌突利勇士们是准备在北漠环游一圈后再来救她吗? 段玉苒站起身,从方才坐着的大石头拿起又厚又软的垫子抱在怀里,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才往塔格兹人居住的帐篷区走去。 别觉得大夏天的她还裹着披风是件怪异的事,北漠人烟稀少、地界空旷!白天热的时候能将人晒伤,可到了夜晚就会变得有些冷。 到了塔格兹之后段玉苒才知道,木哈赞是塔格兹部族酋长的儿子之一! 北漠部族中只有乌突利自称为“国”,乌突利酋长自封为“王”,还划分出了君臣、贵族与平民的等级。塔格兹人依旧是部落群居的方式,酋长就像村长一样管制着部族中的族人,等级制度并不像乌突利那样复杂。即使是酋长的儿子也不能享受什么特殊待遇,反而要更加勇猛、出色才能被族人们认同! 之所以知道了木哈赞的出身,是因为塔格兹部族中竟然有五六名大荣人!这些人有男有女,但年纪都不算年轻了,在塔格兹部族生活的年头最短的也有七年以上了! 这些大荣人已经融入了塔格兹部族的生活,有的嫁了塔格兹男人、有的娶了塔格兹女人,他们的后代都是塔格兹人! 木哈赞放了古丽兰后,就带着段玉苒去见了塔格兹酋长托日察,他们父子当着段玉苒的面发生了争吵!然后木哈赞的脸上挂着倔强与愤怒的表情,将段玉苒带到了部族中一名叫郑翠安的大荣人的帐篷里。 郑翠安今年已经四十七岁,他与是塔格兹人的妻子生养了两儿三女。儿女们都已经成家,也都分了帐篷,但他们与儿子们的帐篷住得很近。 当得知段玉苒是大荣的硕王妃、还是被木哈赞劫持来的时,郑翠安膝盖一软就吓得跪了下来,反把段玉苒出吓了一跳! 木哈赞让郑翠安夫妇照顾段玉苒,交待完事情他就走了,郑翠安则是瘫坐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完了”。 后来还是郑翠安的小儿子夫妇闻讯赶来,扶起父亲、招待段玉苒。 原来,塔格兹部族中的大荣人都是大荣的“罪人”,以官奴之身被流放到边境做苦力!这种苦力不分男女,很多人根本撑不下去,所以就时常有官奴私逃的事发生!私逃的官奴一旦被抓回来,必定是先挨一顿鞭打、再饿上两三天,然后放出来继续做工! 一开始,这些逃跑的官奴选定的路线都是往大荣其他地方逃,但官道路卡很难过去,往往没逃多远就被抓了回来!后来他们学聪明了,往北漠草原逃,脱离了大荣的国界,他们反而安全了! 上次顾衡出使北漠五大部族时,这些曾经的大荣官奴都吓得缩在帐篷里不敢露面!幸而硕王也不是来逮他们的,对他们的存在也持无视的态度! 可这次木哈赞将大荣王爷的王妃、还是一个身怀六甲的王妃给劫来了,郑翠安觉得塔格兹有了灭族的危险!他考虑着要不要带着妻儿家小先逃走!或是通知其他扎根在塔格兹的大荣官奴! 段玉苒的身份很快在那几名大荣人间传开,大家都有了郑翠安的恐慌,但又不敢在塔格兹人面前表现出来!于是,这些大荣人就开始讨好段玉苒,并哀求她能够向硕王求情,能够放他们和家人一条活路!即使回到大荣当官奴也可以! 那一晚,段玉苒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曾经是大荣国官奴的大荣人,心中生出了恻隐!她点头答应会向硕王求情,但她无法保证和许诺什么! 如果是因为自己被掳,便要灭掉塔格兹全族、让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子背负数百条人命,段玉苒是不愿的!如果是大荣皇帝出于政治、军事考虑借此理由灭了塔格兹,她也无能为力!只希望大荣的皇帝不要那么残忍! 段玉苒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不但郑翠安夫妇将帐篷让给了她、并且布置得舒适,连每天给她送来的三餐都是尽量与大荣的烹制方式和口味相近。甚至,她还吃了正宗的草原烤全羊! 日子虽不难过,可段玉苒有些担心自己腹中的孩子! 没有颜大夫为自己把脉,她也不知道经过这么多波折后,腹中的孩子是否还健康。也怕万一有什么意外使自己早产,塔格兹人的接生条件会不会令自己和孩子送命! 顾衡一定会来救她的,这一点段玉苒从来不怀疑!只是她还不清楚木哈赞支持自己的目的,如果大荣军队来袭,他会不会以自己作要胁?到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反正一切担心都是怕孩子有意外! 裹着披风、抱着垫子,满脑子猜测的段玉苒低头往自己暂住的帐篷走,快到营区时却听到悠扬的笛声。 段玉苒微怔,举目四处寻找。 这种笛声不是北漠民族会吹的曲调!虽然段玉苒对古代音律了解不深,但带着感情吹出的曲调总是能打动人心! “王妃,您回来了。”一名拄着拐杖的老妇从营区走过来,看到驻足张望的段玉苒时颤巍巍的行了一个礼。 “石婆,你听到笛声吗?”段玉苒看向石氏问道。 这个石氏是三十多岁时当官的丈夫因事被治罪,全家人沦为官奴官婢!丈夫的亲戚只将她生的儿女救了出去,却将她留在牢中!石氏被发配到沣州府境内的一处苦窑做苦力,后来寻了机会和几个官奴一起逃跑,那些人中只有她逃了出来,流落到塔格兹部族,那已经是先帝都还未登基时的事了!石氏后来嫁了一个塔格兹鳏夫,自己已经不能生孩子,便将全部母爱给了丈夫的孩子。可她内心深处依旧思念着身在大荣的子女。 “奴婢虽然年岁大了,但耳朵还是很好使的。”石氏是官婢之身,所以她向硕王妃自称奴婢。“这是木哈赞在吹笛子,这是他亲娘经常吹的调子。” “木哈赞的生母也是大荣人?”段玉苒不得不惊讶了!“他的娘亲过世了?” 石氏被北漠阳光和风沙吹成酱红色的脸上堆满了皱纹,看上去比同龄的大荣妇人老了许多!而且过往的出身与经历也使得她很少有十分明显的表情变化。 “木哈赞的母亲在他六岁时和北漠另一个部族首领有了私情,还怀了身孕。托日察酋长是个善良的男人,就成全了那个女人,将她转送给那位部族首领。”石氏语气略带不屑地道。 噗!段玉苒由惊讶转为震惊了!北漠人的感情世界真是太神奇了! 石氏曾经也是位官太太,所以对木哈赞生母的所作所为极为厌恶和看不起。 “那个女人离开时,将自己的笛子留给了木哈赞。这个孩子仅凭那个女人以前经常吹给他听的曲调,硬是自己学会了吹这支曲子。”石氏叹息一声,语气中又多了对木哈赞的同情与怜惜,“我觉得,木哈赞吹得比那个女人好听多了!” 段玉苒怅然地望着远方,她的心随着笛声飘得很远,仿佛能够远得回到京城、回到那个男人的身旁! 晚饭前,木哈赞抱着几块灰色的皮子来找段玉苒。 “给你。”木哈赞将皮子扔到段玉苒的脚边,棱角分明的脸板得死紧。 段玉苒正在就着油灯有一下没一下的用石氏他们找来的碎片子做手工,看到木哈赞扔到脚下的皮子不由挑挑眉。 那些皮子是青灰色的,看着像草原狐的皮毛,大概三四块的样子。 “阿嬷说,你喜欢。”木哈赞见段玉苒发愣,就指了指地上的皮子生硬地道,“不够,我再去打,给孩子。” 他认为自己要碎皮子是打算给肚子里的孩子缝东西?段玉苒抬头看着木哈赞。 “呃……谢谢你。”她想到石婆所说的木哈赞生母的事,“你的笛子吹得很好听。” 木哈赞没想到段玉苒会称赞他吹的笛声好听,原本绷得死紧、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了尴尬之色,还浮起可疑的红晕!虽然他留着小胡子,可他才二十三岁,还只是个小伙子! “思乡,是思乡。”木哈赞撇过头不看段玉苒,说话时声音柔和了许多,“阿妈喜欢,我学会了。” 段玉苒心头一软,低头掩住眼中某种感情,弯腰拾起地上的皮子放到膝上摩挲,“原来是思乡啊,好名字。” -本章完结-   ☆、226人心之私-虫版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偷偷牵了马蹑手蹑脚准备离开王帐区的依鲁和古丽兰兄妹身子一僵停下了脚步,然后心虚地转过身看向声音的来源之处。 "阿娘。"古丽兰撒娇地哼声。 "大王妃。"依鲁敬畏的垂下头。 阴影处走出一位头戴华冠,身穿色彩艳丽衣袍的女人,眼角和嘴角上的细纹显示出她已不再年轻的事实。 "你们想去塔格兹部族是不是?"中年女人板着脸责问继子和女儿,"大王和我不是警告过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吗?" 这个华服女人正是乌突利王的大王妃严氏!古丽兰的亲生母亲! 古丽兰与依鲁对望一眼,兄妹二人露出焦急的神情来。 "阿娘,我和依鲁阿哈想去救硕王妃!"古丽兰上前拉住大王妃严氏宽大的衣袖央求地道,"我们乌突利与顾阿哈是兄弟,是朋友!他的妻子因为我们而遭到塔格兹人的劫持,我们应该去把人救回来!" 如果不是他们乌突利人在卖给大荣的马匹上做了手脚,那些大荣使者不会轻易被塔格兹人打得溃败,以至于护不住硕王妃!而且,塔格兹人最初的目标也是她古丽兰啊!更别说硕王妃在危难时刻还愿意分享半块饼给自己!她古丽兰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 前几天从塔格兹回到乌突利,古丽兰就求乌突利王和大王妃派人跟自己一起去救硕王妃!可大王妃一口就否决了她这个念头!古丽兰不明白,这是与大荣和顾阿哈示好的事,为什么父王和阿娘不赞同? 依鲁在沣城的客栈里发现妹妹不见了,在城内找了一整天也不见古丽兰的身影而气恼时,第二天就得知塔格兹人劫持了硕王妃和自己妹妹的事! 那个大荣的安知府和姓郑的应国公找他问详细的事情,他哪里知道塔格兹人为什么劫持硕王妃!但无论是自己的妹妹,还是顾阿哈的妻子,他都得救! 依鲁赶回了乌突利,想与父王和大王妃商议营救的事,不成想他到乌突利的当天晚上,妹妹古丽兰就"逃"回来了!细问之下才知道是塔格兹的木哈赞放了她,却扣留了硕王妃! 依鲁和古丽兰的想法一样,顾衡与他们是朋友,他们应该帮顾阿哈救出他的妻子!何况当初自己被打伤,还是硕王妃将马车借给他们,送他去的医馆!这份恩情也得报答啊! 乌突王和大王妃反对,依鲁与古丽兰兄妹就私底下商议着营救硕王妃的方案,又偷着纠集了几名乌突利勇士,准备趁夜潜到塔格兹附近,然后寻个机会将硕王妃救出来!不成想,却被大王妃给逮到了! 大王妃严氏宠溺又无奈地看着女儿,嗔怪地用大荣话说道:"你倒是好心!你不是很想嫁给大荣那个硕王吗?如果他的王妃出事,没准你和亲成为他新妻子的机会更大些!" 古丽兰原本还撒娇讨好的表情因阿娘的话惊得发白!接着便是满脸通红和气恼! "阿娘,您在说什么啊?我才不会做那种卑鄙的事!"古丽兰跺脚尖叫道,"虽然我喜欢顾阿哈,但我绝对不会诅咒他的额哈涅儿!这种卑鄙的想法和手段得到的男人,我才不稀罕!" 依鲁听得懂的大荣话有限,所以莫名其妙的看着异母妹妹恼羞成怒的样子。 大王妃严氏抿唇笑笑,并没有因为女儿的跳脚而感到不悦。 "我的小珍珠果然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大王妃伸出手拍了拍古丽兰的肩膀,柔声地道,"阿兰,你并不比任何人差,你是乌突利的公主!不论是北漠上的男儿,还是大荣国的王公贵族,都应该是任由你挑来做丈夫的!阿娘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人!至于硕王妃的事,你们不要管!如果要去营救她,也得是大荣的人来求我们乌突利帮忙时,我们才出手!" "阿娘,我不懂。为什么要这样?万一我们去得晚了,硕王妃出事怎么办?"古丽兰不明白地皱眉道,"顾阿哈他也会来救王妃的吧?如果我们先把人救出来,不是可以更好的成为朋友吗?" 大王妃叹息地摸了摸女儿迷茫的脸,她纯洁的小珍珠不懂"政治",自己也没办法说得更详细和明白。 大王妃收回手,表情由温情转为冷凝地唤出隐于暗处的乌突利王帐侍卫,将依鲁和古丽兰送回他们自己的帐篷去看管起来,不准他们兄妹再有偷溜出去救人的机会! ** 顾衡再回到沣城,已是段玉苒被劫持走十二天之后的事了!他日夜兼程,不眠不休的换马奔驰,将京城与沣城之间的路程缩短为六天!看到应国公和安知府迎上来时,顾衡直接从马上栽到地上大吐特吐,最后晕了过去!侍卫魏东也是面无人色,摇摇欲坠! 安知府吓坏了,赶紧命人将硕王抬到了驿馆宽敞明亮的房间,又请返京不成重回沣城的颜大夫为硕王诊治。 颜大夫为硕王把了脉,眉头锁得死紧! "颜大夫,您看王爷这是怎么了?"安知府紧张地看着脸色不太好的颜大夫。 应国公也负手站在一旁,神情凝重地看着大夫。 颜大夫松开手,又摸了摸顾衡的额头和颈后,才摇头道:"王爷这是累得虚脱了。" 累的?安知府看着榻上双目紧闭的硕王,心中暗暗一算,发现硕王从沣城返京,再从京城返回沣城,竟然只用了十七天的时间!按照正常的往返时间来算,顾衡一个往返竟只用了一个单程的时间。在京中恐怕顶多也只过了一两晚而已,便急匆匆的回到沣城了!这样拼了命的赶路,肯定不能吃好休息好!到了沣城内才晕倒,也真是全凭意志支撑了! 颜大夫起身开了一个温和的方子,对安知府低声道:"现在王妃遭劫,想必一会儿王爷醒了也不会在沣城多留,是要去北漠内救王妃的。知府大人与应国公早已经准备好了出发事宜,不如在王爷醒过来之前,您二位编个理由先稳住王爷,老夫再煎份安神汤给王爷服下,无论如何得让王爷睡一个好觉才行。" 安知府听得直点头,应国公则是一言不发的听着,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颜大夫又去给魏东看诊,屋里留下了昏迷中的硕王和清醒着的安知府与应国公。\ "国公爷,您觉得~~~如何?"安知府清咳一声,尴尬地看向应国公那求个解决之道。" 应国公见安知府看自己,便沉声地道:"既然大夫这么说,我们就照做吧。" 硕王如果在沣城出了什么事,皇帝肯定不会饶了他们!两厢比较之下,他们决定先以顾衡的身体为重!硕王妃被劫持也快半个月了,如果会发生什么事或不幸,可能也早发生了! 昏迷中的顾衡不知道安知府和应国公两个大男人"自私"的心思,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跳起来给他们一人一顿老拳招呼! 魏东的情况比顾衡要好些,练过武功的身体底子还是挺强的! 第二批返京遇袭的人都过来探望硕王,头部和腿部受伤的何大人和只受了皮外伤的傅大人带着众人过来,却被安知府给拦在了外面。 "颜大夫说王爷是疲累过度,并伴有脱水之症的表象,需要静养一晚。"安知府客气地对这些或是官儿比他大,或是出身比他好的使者们道,"各位大人有事,还是等明日王爷醒了之后再商谈吧。" "硕王堂兄昏倒前没有什么交代吗?例如让我们先行带兵去攻打塔格兹!"顾泰年挤到安知府面前,一脸不信地问道,"没说吗?" 安知府额角冒汗,心中自然明白顾泰年的意思! 早前第二批返京使者一瘸一拐,或是互相搀扶,或是被人抬着回到沣城时,安知府险些晕过去!顾泰年那时就嚷着让官府和应国公派人去寻找硕王妃的踪迹!只是他们一个是管着官兵的知府,一个是掌握着兵权的国公爷,却是最不能随意就调兵遣将的人! 官兵剿匪没问题,但越国境去北漠跟蛮族对抗,官兵的战斗力简直就是渣渣! 应国公虽带兵万人,可军队是皇帝的,无外敌入侵的情况下他也不能随便调用!没准儿一个自作主张的妄为,就可能被京中那位坐在龙椅上的圣人怀疑是谋逆!说白了,应国公一直在等的就是顾衡或皇帝的圣旨! 两个有能力和人力去救段玉苒的人顾虑重重,不肯伸出援手,顾泰年等人干着急也是没用啊! 好不容易得知硕王又回沣城了,顾泰年高兴得起掉眼泪! 妈的!让你们这帮狗人推三阻四!现在硕王爷来了,你们该不会再拒绝去营救硕王妃了吧! 就在安知府回答顾泰年的问题时,顾衡醒了过来。 "柳~~~战呢?"顾衡强撑起身子,皱眉唤另一名留下来保护妻子的侍卫。 "王爷!"何大人等人见顾衡醒了,惊喜的低呼出声! 应国公也走上前,俯下身看顾衡的情况。 "柳战呢!"顾衡声音沙哑地低吼道。 柳战的功夫不低,保护王妃不被劫持绝对没问题!为什么他会犯下这样该死的失误! "王爷请勿激动。"应国公向安知府使了一个眼然,然后低声对顾衡道,"半个月前柳侍卫为了救被塔格兹人扔下马车,险些命丧马蹄之下的刘嬷嬷和丫鬟碧珠,被乱马踢断了三根肋骨。折断的肋骨刺到肺腔不宜移动,便安置在利水镇的驿馆内救治,数日前还命在旦夕!前两日颜大夫过去为柳侍卫复诊,人虽是醒过来了,却一说话就咳血,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顾衡的手指抠进床榻内的木条里,心中说出是个什么滋味! 柳战不说跟他出生入死十多年,也是经历过不少危难险阻,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也是不少!这次却是伤得最重的!可竟然不是为了救段玉苒而受伤,是为了救两个下人!或者说是为了救他的心上人碧珠而险些命丧马蹄之下!这令顾衡无奈与愤怒! 没错,在顾衡的眼里和心里,段玉苒的安危比刘嬷嬷和碧珠的生死重要千倍万倍!如果可以换得段玉苒平安地站在自己面前,他甚至可以自私的奉上第二批返京人员中所有人的性命换她一个! 他就是这样的无情无耻与冷酷!可现实却是段玉苒落在塔格兹人的手里半个来月,生死尚不明! "啊!啊!该死!混帐!"顾衡彻底的崩溃了!发疯一样捶着床沿,发出嘶哑破音的吼叫! 屋里一直担心硕王的人都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退到了门口,远远的避开。 安知府赶紧顺势将这些人都请了出去,将门关好! "王爷息怒。"应国公也站离了一些,才皱眉试图安抚顾衡。 顾衡狂捶了十多下床板发泄后,身子颓然的又倒在了床上,一只手臂无力的压在眼上,指骨节上的殷红血迹十分刺目。他的喉节快速的滑动着,胸口急剧的起伏。 "应国公。"良久,顾衡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喘息间有着几分语调的不稳,"本王带来了皇上的旨意,命你速调派精兵五千围剿塔格兹部族,营救硕王妃!" 应国公闻言,静静地没有回话。 皇上的旨意?总得有个印信或信物什么的吧?空口白牙就调兵剿来北漠一个大部族,这可不是小事! 顾衡半天没有听到应国公的回应,不禁发出冷笑声拿开手臂。他双目赤红地瞪着应国公和安知府,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甩到地上! "这是皇上写给应国公你的亲笔信,看一看吧!" 每个人都有要保护的东西!家族,至亲,至爱!应国公的老母亲和兄弟,子侄等所有亲人都在京中为质,他不敢轻举妄动也情有可缘!但顾衡却在心中为他记了一笔,日后总有讨回的机会!到时,可别怪他顾衡是个小心眼儿,腹黑的人! -本章完结-   ☆、227.王爷踏雾而来 从京城到沣城正常车程半个月左右,快马加鞭用十天左右已是速度极限! 自从到了塔格兹部族之后,段玉苒就认真的算着日子,心中估计着顾衡来救自己的时间。 因为塔格兹人待她完全没有对待俘虏的粗暴或虐待,相反当作上宾一样招待照顾着,所以段玉苒心大的把这次“遇劫”当作了一次旅游和体验民俗风情! 塔格兹酋长托日察是个满脸大胡子、长相凶恶、脾气却十分和善的老人。没错,托日察是个已经六十多岁的老人家了,木哈赞是他最小的儿子。 对于木哈赞劫持段玉苒到塔格兹部族这件事,由郑翠安作的翻译、托日察曾亲自对自己儿子所做的冒犯之行向段玉苒道过歉。但这位父亲却依旧是疼爱小儿子的,纵然对段玉苒表示歉意,却尊重木哈赞的想法与做法,并没有派人送段玉苒回沣城。 虽然塔格兹部族并没有人看守自己(段玉苒认为是这样),可对周围环境完生陌生、肚子已经很大的段玉苒不敢冒然逃离!所以等待顾衡来救她是最好的办法! 托日察有四个儿子、七个女儿,都是由不同的妻子所生。儿女中也只有二十三岁的木哈赞还没有成亲,而其他的儿女年纪也都比木哈赞年长十几、甚至二十几岁!长孙都比木哈赞年纪大! 下一任部族酋长已经选定,就是托日察的长子也速!这位未来的塔格兹酋长并不像他的父亲那样待人和善,每次看到段玉苒时都会用厌恶与很凶的表情瞪她一眼!见到木哈赞和段玉苒在一起说话,就会大喝木哈赞的名字,然后说一长串的塔格兹语训斥弟弟! 木哈赞听兄长训话是都是很驯服的模样,但也速转身一离开,木哈赞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还是会去找段玉苒学新曲子。 段玉苒不懂音律,但上一世也看过不少武侠影视剧,听过不少经典的曲子,其中最著名的《沧海一声笑》记忆最深!比起令人愁肠百结的《思乡》,豪气万丈的《沧海一声笑》更适合木哈赞! 木哈赞听段玉苒哼出的曲子也很是喜欢,时常拉着石婆三人一起研究这个曲子。 石婆出嫁前也是书本网家的闺秀,虽然说不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写字看书、抚琴作画还算识得皮毛。她便一边给段玉苒和木哈赞作翻译,一边共同研究如何用笛子吹出这支曲子,总是因缅怀过去而鲜少笑容的脸上竟线条时常上扬起来。 有了事情作,日子就过得飞快起来,当顾衡和应国公带着兵马包围了塔格兹部族时,段玉苒才惊觉自己是“人质”!(这日子过得太好了,忘了) 大荣的兵马踏着晨雾而来,正在准备早饭的塔格兹人听到轰隆的马蹄声与马嘶声,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成了大荣弓箭手们的目标。 “你干的好事!”也速的拳头重重的落在木哈赞的脸上!对这个最小的弟弟充满了怨毒!“你和你那个背叛阿爹的大荣女人一样,是个祸害!” “也速,住口!”酋长托日察坐在帐篷正中大声制止长子对小儿子的谩骂和施暴!“木哈赞这么做是经过了我的允许!” “阿爹,您还在包庇这个小子!”也速又气又急、双目赤红的转身望着父亲,“他将那个大荣王妃劫持到我们部族,现在人家的男人带着军队来打我们了!我们会因为木哈赞的错误,使全部族的人变成大荣军队屠宰的羔羊!” 塔格兹部族虽然有勇士,也能上马作战,但跟大荣训练有素的军队相比,他们实在是不堪一击! 托日察不理长子愤怒的指责,视线转向了小儿子木哈赞。 “去吧,木哈赞!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托日察沉着脸对木哈赞道,“如果……如果你不能平息大荣王爷的怒火,你的人头将是我献给他的谢罪之物!我希望你能用你的真诚和那位王妃的善良免去这场即将发生的灾难!” “阿父!万一大荣的王爷不肯原谅我们怎么办?会不会真的灭掉我们的部族?”托日察的次子站出来担忧地道。 酋长的帐篷内一片沉寂,谁也不敢猜测太多! 托日察不是没想过将硕王妃送回大荣去,可事情已经发生、木哈赞的罪已经犯下!如果将硕王妃送回去,没准儿可能令大荣的王爷毫无顾忌的来灭了他们塔格兹!现在有这位王妃在部族内,最近半个多月他们又善待着她,看她与木哈赞相处得也不错……也许硕王妃会原谅他们,会替他们向大荣的王爷求情! 从地上爬起来、抹去嘴角血沫子的木哈赞向托日察行了一个礼,”阿爹,您放心吧,我会努力说服大荣的王爷只惩罚我一个人!” 托日察长叹一声的摆摆手,木哈赞弯腰退了出去。 帐篷外,段玉苒裹着披风、挺着肚子站在那里,她的身后是生活在塔格兹的五名大荣老人。 段玉苒看着木哈赞脸上的红肿和他眼中的坚毅,淡声问道:“木哈赞,你想怎么做呢?是用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威胁大荣退兵,还是利用我跟大荣谈好条件,然后放我走?我想说的是,这两种方法最终的结果都差不多。” 劫持大荣的亲王妃,这本身就是一种挑衅! 郑翠安颤声将段玉苒的话翻译给木哈赞听,然后用祈求的目光望着木哈赞道:“木哈赞,求求仁慈的王妃帮我们塔格兹想想办法啊!不要让灾难降临在塔格兹!” 木哈赞迎视着段玉苒的眸光,用大荣话道:“谈条件!” ** 顾衡穿着薄甲战袍骑在马上,锐利的视线紧盯着塔格兹部族的帐篷区! “王爷,雾散得差不多了。”应国公勒着胯下的战马,低声地道,“是先派个人进去跟塔格兹酋长托日察游说一番,还是……” “我去!我去当游说者!”与应国公等人并骑的古丽兰高声地道,“顾阿哈,请让我去救硕王妃!” 顾衡冷冷地瞥了一眼“盟军”,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古丽兰被顾衡那抹冷笑刺得胸口疼,眼里有了泪意。 她还记得应国公和顾衡带着五千大荣精兵站在乌突利城下的情景!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古丽兰还以为顾衡是带着军队来攻打乌突利! 乌突利王在大王妃的建议下,率领部众停止了游牧、建起了城、也训练了士兵……可跟大荣的精兵比起来,乌突利这个小国是那么不堪一击!随时都会被大荣铁骑不费吹灰之力就踏平! 乌突利王看出了差距!乌突利的王族和部众也看出了差距!古丽兰和她的兄弟们更是心惊得不敢想像现在与大荣为敌的下场! 依鲁和古丽兰亲自出来迎接顾衡和应国公,却被告知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对北漠地形熟悉的向导,尽快到达塔格兹、并将其围剿! 大王妃严氏说:可以了,是我们派人去救硕王妃的时候了! 古丽兰并不高兴她的阿娘这个时候点头同意去救硕王妃,因为她觉得现在的营救更像是在作戏!满满的虚情假意! 依鲁和古丽兰带着二百乌突利士兵跟在五千大荣精兵,一起连夜朝塔格兹进发!一路上,古丽兰试图和顾衡说话交流,可都被他无视了!令小姑娘十分的委屈! 依鲁的大荣话不好,看着妹妹哭丧着脸的样子,想跟顾衡解释,却又苦于说不明白! 兵马到达塔格兹部族附近时还是半夜,应国公征询了硕王的意见后下令先包围塔格兹部族的营地,然后原地休息,黎明时再听令行事! 五千精兵对付一个不足千人的部族,实在是…… 路上的冷遇激起了古丽兰心中的斗志,她一定要让顾阿哈知道:她不是一个不可靠的朋友!她会救出硕王妃! 顾衡只是勒紧自己马匹的缰绳、目光不离塔格兹部族的营地方向,完全不理会古丽兰的自告奋勇! 应国公淡笑地看了一眼古丽兰,对这位积极主动的小国公主的“勇敢”十分佩服! 就在众人猜测顾衡会下令如何营救硕王妃时,塔格兹那边有了动静!从营区里面驶出来一辆马车。 马车的帘子高高的挑起,里面坐着两个人、车下是一个男人牵着拉车的马。 “是木哈赞!”古丽兰眼尖地指着走过来的马车嚷道。 本来大荣军队距离塔格兹营地也不远,距营地最边缘的帐篷大概二三百米左右!完全能够将里面的动静观察得清清楚楚! 顾衡眯了眯眼睛,握紧手中的长刀! 木哈赞脚步稳健的牵着拉车的马走过来,在离大荣和乌突利军队五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车里的段玉苒看到了队伍前的顾衡,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 他怎么又瘦了?段玉苒心疼地想:过去胖得离谱,可现在未免瘦得也太过了吧! -本章完结-   ☆、228.木哈赞的心-补 木哈赞扶下石婆,还想去扶段玉苒时被石婆拦住,然后由石婆将段玉苒小心的扶下了马车。 段玉苒的身影一出现在顾衡的视线里,他就再也移不开了!深怕这一移开,又会丢了她!以后是不是该将妻儿拴在裤腰上,走到哪带到哪才能心安啊! 一边是四千精兵(一千士兵就把营地包围得密不透风了)、一边是一辆马车三个人和孤岛一样的营地。 段玉苒也望着马上的顾衡,两个人的视线纠缠在一起解不开! “咳咳!王爷?”一旁的应国公实在受不了这对痴男痴女当着几千人的面赤果果的浓情迸发,不得不出声提醒一下了。 当初听硕王说要调五千精兵围剿塔格兹部族、营救硕王妃时,应国公就直皱眉! 身为守卫边疆的大将,应国公当然知道塔格兹部族是个什么情况,两千精兵就能灭他们一族!但有着皇上的密信摆在面前,应国公也只能将自己的话咽回肚子里。 木哈赞走到段玉苒的面前,将脆弱的后背暴露给大荣的将领与兵马。 应国公抬手示意,弓箭手们的箭头都瞄准了木哈赞,随时能将他一箭致命! “等等!”顾衡沉声喝止弓箭手们,“不准伤了王妃!” “……”应国公无奈地仰望草原上蔚蓝的天空。 远处的木哈赞对段玉苒道:“回去找你的丈夫吧。请你一定帮我的族人求情,这个错是因我的自私所犯,我一个人承担下来!但我的心意不会改变!” 石婆将木哈赞的话翻译给段玉苒听,眼底已经有了湿意。 段玉苒静默了片刻才道:“其实你完全可以不必用这么激烈的手段解决问题。而且……那个女人不值得你这么做。” 石婆用激愤的语气翻译给木哈赞听,并且表示赞同地道:“那个女人已经抛弃了你一次,你为什么还要为她做这样的傻事!” 木哈赞垂下眼帘,右手抚了抚腰间那支已经褪了颜色的笛子沉默。 段玉苒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木哈赞的肩膀。 绕过木哈赞,段玉苒扬头望着马上威武丈夫,朝他露出明艳的笑容! 石婆看着段玉苒一步一步朝大荣兵马走过去的身影,视线被泪水模糊了。 硕王妃真是个幸福的女人啊!她的丈夫用这种“隆重”的方式迎回自己的妻子,是值得多少女人羡慕的事情啊!想想自己……被出生的家族、被丈夫的家族同时抛弃,躲在异族的部族里苟且偷生! 大荣人和乌突利人都惊呆了,他们看着硕王妃的披风和微散的发丝被草原上的风吹得飞扬起来,慢慢走过来! 塔格兹人就这么放了硕王妃?这么容易?这么……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连刀还没抽出来啊! 段玉苒走了十几步后,发现顾衡还坐在马上没动,脸上的笑容就变成了不悦!怎么不过来接她啊?高高在上的等着她走过去,真的好吗? 心中的不悦表现在停驻的脚步上,段玉苒微歪头地看着顾衡。 两边的人都瞪大眼睛看着硕王妃,然后再偷瞥两眼硕王。 顾衡被段玉苒那微嗔的歪头一眼瞪得心脏猛的恢复了跳动似的,腾的从马上跃了下来!应国公和魏东的马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得不安地踏蹄! 顾衡大步飞奔向站在朝阳下向自己发脾气的妻子,激动得胸腔鼓胀、两眼微热! “阿衡!”段玉苒的脚也动了起来,提着裙子想迎着跑过去。 “别动!”顾衡脸色发白的看着段玉苒大吼道。 段玉苒心一沉,莫非身后的木哈赞…… 顾衡跑到段玉苒的面前,伸出手臂想紧紧的抱住她!但看到将他们隔开的大肚子,只能无奈的轻握住她的臂膀上下打量! “阿衡,你来啦。”段玉苒尽量用欢快的表情和语气掩饰住自己喷涌而出的各种情绪! 从被劫持到现在与丈夫重逢,段玉苒经历了太多的心理路程!一时间竟复杂得只能用若无其事般的再见和顾衡打招呼! 顾衡看着段玉苒又哭又笑的样子,手掌下感受到她微微的轻颤,心疼得胸口呼吸都觉得拉拉扯扯的难受! 把妻子轻轻揽到怀里,顾衡喉间滑动数次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应国公抹了把脸,认为自己真的老了!这种能在众目睽睽下、旁若无人的相拥,他是作不来、也看得刺眼啊! 古丽兰骑在马上流泪,她看到自己的初恋就这样像草原天空上被吹散的云,再也不可能寻到踪迹了!顾阿哈对他的额和涅儿是一心一意的,谁也插不进去! 短暂的温暖相拥后,段玉苒推开了顾衡,调整好心情后抬头看着他。 “阿衡,你跟我来。”段玉苒拉着顾衡的手转身往木哈赞和石婆所在的方向走。 顾衡的脚未动,皱眉看着妻子。 段玉苒没拉动顾衡,回头看着他道:“你干嘛不走?过来啊!” “过去作什么?我们应该回到那边去!”顾衡拉住段玉苒指着大荣军队的方向。 段玉苒翻了个白眼儿,心想自己想当回圣母都没人配合呢? “你过来帮我打那个劫持了我的人!”段玉苒指向木哈赞生气地道,“你不亲手打他,我不解气!” “……”顾衡抿唇看着妻子的无理取闹,但这种时候不忍心拒绝她。 握着段玉苒的小手,夫妻二人走向木哈赞和石婆。身后的大荣军队和乌突利人又是一头雾水、懵逼脸!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回来啊…… 木哈赞看段玉苒拉着大荣的王爷走过来,紧张得握紧了拳头,身体也紧绷得像块石头! 石婆依旧是看透世事般的淡漠表情,但她的内心是激动的! 在距离木哈赞和石婆五六步远的地方,顾衡拖着段玉苒停了下来,然后将妻子塞到身后、叉开双腿手臂环在胸前警戒地望着木哈赞。 段玉苒在顾衡的身后探出半个头来,然后伸手朝木哈赞比划着。 有什么话快点儿说!能决定你和你部族生死人在这儿!在这儿! 顾衡忍住回头瞪妻子的念头,视线不离木哈赞。 木哈赞虽然留着胡子,但气势远不如面上无须、棱角同样分明的顾衡! “尊敬的王爷您好。”木哈赞在段玉苒狠瞪下鼓足勇气上前两步向顾衡躬身行了一个大礼,用生硬的大荣话道。 顾衡在看到木哈赞上前时,右手就按在了长刀刀柄上!但见对方反而是向自己行礼时,他眉毛微挑的表示诧异。 石婆上前跪下来行了磕头大礼,“奴婢石氏见过王爷。” 大荣人?顾衡轻哼一声未说话。 哎呀呀,半个月不见,自己的男人更加酷帅了呢!段玉苒倾慕地仰头看着顾衡。 木哈赞直起身子,竟不敢直视面前这位大荣王爷的眼睛!那是一双锐利到即使你不去迎视,也能全身被他的视线刺得颤栗的眼睛! 顾衡再次哼了一声,然后开始活动手腕…… “阿衡,你要干嘛?”段玉苒好奇地问。 “你不是让我揍这个塔格兹人替你出气吗?”顾衡故意装作没懂妻子心思的地道。 “……”段玉苒囧!“那个是这样的,其实木哈赞掳我过来是有原因的,而且我也没吃什么苦,你听听他的请求好吗?” “有事相求就绑架别人的家人?这叫什么道理?”顾衡不屑地冷笑道,“这样的人说出的请求若是答应了,以后不是所有人都先劫人再请求了?” 段玉苒翻眼睛,感觉这圣母真不是好当的!道理大家都懂,但谁还没个心软的时候! “所以你先听木哈赞的请求,然后再打他替我出气也不迟。”段玉苒轻声地道。 顾衡抽出腰间的长刀、刀尖抵地的对木哈赞道:“拿出你的武器吧!” 木哈赞听不懂顾衡和段玉苒的对话,求助地看向额头触地的石婆。石婆当然看不到他的求助。 木哈赞咬咬牙,抽出腰间的匕首! “木哈赞,你想干什么?”段玉苒大惊,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石婆听到段玉苒的惊呼抬起头,下一秒却被鲜血喷溅到了头脸! “啊!木哈赞!”石婆尖叫着抱住身边青年的腿,惊恐地看着木哈赞缓缓的单膝跪下来,“木哈赞……” “阿嬷,请将我的心愿告诉这位大荣王爷。”木哈赞按着匕首的柄咬牙强撑地道。 那只匕首狠狠的插.进了木哈赞的右胸口,整个锋刃都没了进去!血不住的往外涌着! 段玉苒看到血就是一阵眩晕!她虽然不晕血,但看着也是心惊! 顾衡左手托住摇摇欲坠的段玉苒,煞气十足地道:“你若想以死谢罪,不如插左边胸口来得真诚!” 石婆抱着木哈赞哭,听到顾衡的话有些气忿地看向这位大荣的硕王! “王爷,木哈赞想请您宽恕一个罪妇,大赦她的官婢身份,使她能够堂堂正正的……” “你说的是乌突利大王妃严氏?”顾衡打断石婆的话,冷声地道,“不可能!” 木哈赞不用石婆翻译也听懂了“不可能”这三个字,本就因失色而苍白的脸更加的白了! “严氏背叛了你的父亲托日察、抛弃了你这个亲生儿子,可你却还用这种卑劣手段为那个女人请求赦免。真是愚蠢之极!”顾衡提刀疾步上前,眨眼间就将刀抵在了木哈赞的颈项上!“你动了不该动的人,该死!” -本章完结-   ☆、229.老绿茶 “啊!”乌突利大王妃从榻上弹坐起来,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贴身的衣服也被汗水粘在皮肤上! 严氏作了一个噩梦!她被梦魇其中,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逃离那可怕的、令她羞忿欲死的梦境! 与其说那些场景是梦,倒不如说是她曾真实经历过的事情在梦中重新上演了一次! “大王妃。”乌突利族的婢女闻声躬身进入屋内,见到大王妃眼神呆滞、微张着嘴的失神,不敢上前大声呼唤,只能站在门边儿小声地询问,“大王妃是做梦了吗?” 严氏回过神来,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地瞪向婢女,“没事!” 婢女习惯了严氏的凌厉态度,听大王妃这种态度说话反而放下心来呼唤屋外的婢女入内服侍。 严氏力持神情自然的从榻上站起身,由三名婢女服侍着穿好华贵的衣袍、戴上镶着宝石和珍珠的头冠。穿戴完毕,心底最后一丝因梦境而产生的不适也消失了! “大王在作什么?”严氏双手在宽袖中交握,冷声问婢女。 “回大王妃,大王在和几位王子商议着加固城墙的事。”婢女答道。 “哼!加固城墙这种小事也要找那么多人商量吗?”严氏烦躁地哼声道,“大王是王,加固加高城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还要询问王子和长老们!这种受制于臣的王当了有什么意思?” 婢女们的头垂得更低了,她们不敢多嘴。 严氏像现在这样发乌突利王的牢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在她的认知里,大王的权力是至高无尚的!像大荣的皇帝一样,臣子虽有谏言的权力,但最后作主的人还得是皇帝!可乌突利王虽然已经尽量在向大荣学习治国方式,却依旧难改部族时期聚众议事这种过于随和的统治方式! “依鲁和古丽兰那边还没传回消息?大荣来了五千精兵营救硕王妃,要灭了塔格兹部族可能只需要一柱香的时间!可两个整天过去了,怎么也不见他们归来?”严氏既在问婢女,也是在自言自语。 “回大王妃,依鲁王子和古丽兰公主还未回来。”婢女答道。 严氏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嘴角的细纹也抿得深了。 塔格兹,她恶梦终结的地方! 在塔格兹部族负责举办北漠部族勇士大赛的赛事上,她遇到了年轻力壮、雄心万丈的乌突利酋长之子、也就是现在的乌突利王诃布萨! 比起已经四十多岁、拥有四位妻子、几个儿女年纪都与严氏差不多的的托日察来,年轻的诃布萨洋溢着年青男子挥洒不尽的雄性魅力,令挤在人群中围观的严氏心中萌生了蠢动!如果当初自己逃离苦窑时先遇到的是诃布萨,那该有多好! 后来,她还是如愿了……只可惜,她和诃布萨只生了古丽兰这一个女儿,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没再怀上一个儿子!后来依鲁的生母病逝,她向诃布萨提出想抚养这个孩子,诃布萨也同意了。只是,依鲁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再努力亲近也难以令她生出真正的慈母心! 严氏出了屋子,看到西方天际已经被火红的云霞装扮得异常瑰丽! 她用了近十年的时间才说服成为新酋长的诃布萨带着族众停留在一片土地上定居下来,然后又用了五六年的时间开始建造房屋、城墙!养马、养家畜家禽、种菜!与其他部族和大荣进行商事往来! 北漠的土地不适宜种稻米,乌突利族众作为游牧者也一时无法适应耕种,所以现在还有一部分乌突利人过着放牧、迁徙的生活。但大部分乌突利人都很喜欢这种稳定的、自给自足或买卖交易满足日常所需的生活。 北漠部族首领可以一夫多妻,只要首领肯给身份,妻子们不分尊卑、只论年纪大小!诃布萨有六位妻子,严氏被诃布萨迎到乌突利时是他的第五位额和涅儿! 严氏成为诃布萨第五位妻子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所以在当时的五位妻子中她排第三位。后来扶植诃布萨称王,严氏就明确了王妃的等级——王的身边只能有一位大王妃!其他都是大王普通的额和涅儿! 严氏带着婢女往诃布萨与族人议事的地方走去,路上遇到的下人都向她鞠躬行礼,表现得非常恭敬。 还没走到诃布萨议事的大厅,就有下人跑进来高呼着:“依鲁王子和古丽兰公主回来了!大荣的王爷和王妃驾临了!” 严氏精神一振,一直板着的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诃布萨和几个儿子及族兄弟从厅里走了出来,脸上也都扬着高兴的神情! “王妃,你来了!”诃布萨看到了严氏,笑着打招呼。 严氏微笑地走到诃布萨的身旁,诸位王子和族人向她行礼时,她只是微微点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乌突利王子们和诃布萨的族兄弟们已经习惯了严氏这种倨傲的态度,虽有不满却也不会再像过去那样表现出来,因为大王会对所有不尊敬大王妃的发怒、并给予惩罚! “大荣的硕王和王妃也进王城了吗?”严氏问那个传话的下人。 “回大王、大王妃,是的!大荣的王爷和他的额和涅儿带着五百大荣精兵一同进了王城,正朝王宫行来。”下人答道。 带兵?严氏脸上的笑容微僵。 乌突利王却开怀地大笑道:“看来依鲁和古丽兰帮到大荣王爷的忙啦!这样我们与大荣的关系就更亲近些了,王妃你说是不是?” 可笑!大荣五千精兵轻松能够营救回硕王妃,派去的乌突利士兵只是装装样子罢了!人家硕王领乌突利什么情! 严氏心里虽然冷笑,但面上却是温和的朝乌突利王点点头。 所谓的乌突利王宫只是王城中地理位置比较高,房屋比较大、比较多,用石头与泥土混合垒建的建筑而已!北漠资源有限,怎么可能建得出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的王宫! 很快的依鲁和古丽兰就与硕王、硕王妃进了王宫。 乌突利王亲自迎接上宾,也亲眼看到了令自己好奇了很久的硕王妃! 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够令大荣的王爷忠贞不二地爱恋,甚至连有北漠明珠之称的古丽兰都被比得入不得他的眼!诃布萨真的是十分好奇啊! 可见到硕王妃本人时,诃布萨就有些失望了!简直跟他美丽的女儿没法比嘛!大荣王爷的眼睛一定是出了问题! 严氏也打量着段玉苒。 女人看女人的角度不同,而且心思也总是敏锐的。严氏从硕王妃的神情与举止中看到了自信、从容! 即使走在气场强大的硕王身边,硕王妃也没有被压制成附属品的感觉! ** 乌突利大王妃严氏给段玉苒第一眼的印象是——伪装得极好的老绿茶! 看似温柔和善的笑容只挂在脸上,却没有直达入眼底!说话时的轻声细语少了太多真诚的感情!可严氏这些虚伪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因为她拿捏的尺度刚刚好! 如果不是段玉苒早前知道这位乌突利大王妃曾背着丈夫勾搭小鲜肉时期的乌突利王、又狠心的抛弃亲生儿子、过着她自己想要的生活这些往事,没准还得钦佩严氏是位可与大辽萧太后相媲美的女性! 乌突利王想用美酒佳肴招待硕王夫妇,为硕王妃压惊,可顾衡冷脸拒绝了乌突利王的盛情,言明是有事要与乌突利王相商。 男人们有事商量,女人们则识大体的避开。古丽兰本来还想跟着一起去听听,却被大王妃严氏给叫住拖走! 严氏将硕王妃迎到自己居住的屋子里招待,言行举止皆应对得体、不卑不亢。 段玉苒落座后打量了一番大王妃严氏居处的布置,发现这间屋子的布置与大荣国富贵人家的陈设没什么区别!虽然也有一些乌突利民族的风格,但大部分家具、器皿都是大荣之物。 “王妃受惊了。”严氏坐定后关心地望着段玉苒道,“腹中的小世子没有什么大碍吧?” 段玉苒收回视线,最后落在了严氏的身上。 “孩子和我都很好。”段玉苒勾了勾唇,淡声地道,“其实我在塔格兹部族这半个月一直过着被礼遇的日子。” 严氏怔了一下,她以为段玉苒在塔格兹吃了不少苦……那么一个贫穷、落后、刁民倍出的部族,怎么可能会善待大荣的王妃呢?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严氏虽然不相信段玉苒的话,但脸上还是作出欣慰的样子,“王爷为了王妃被劫的事大动肝火,还险些波及到我们乌突利。今天看到王妃无事,我的心也就放下了。” “听说大王妃也是大荣人?”段玉苒挑眉望着严氏道,“而且还与塔格兹酋长有旧?” 严氏脸上和善的笑容像是被人用刀戳了一个窟窿!要笑不笑的僵在脸上异常诡异! “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严氏收起笑容,将腰背挺得笔直地望着段玉苒,“我过去虽是大荣人,但现在已经是乌突利王妃。而且在塔格兹的那些往事都已经过去,还请王妃切勿再提。” “呵呵。”段玉苒掩口轻笑两声,并没有因为严氏带着敌意的态度而不高兴。“大王妃放心,我并不想提你的过去。只是最近听了一个有趣的故事,很想说来与大王妃分享。” 严氏脸上的表情更加的冷了,但内心却是慌张不安的! “王妃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想必也是疲累的,不如我命婢女为您准备……”严氏想岔话题,并不想听什么故事! “阿娘,王妃要讲故事呢!”从回到乌突利王城就一直沉默不语、少了以往活泼的古丽兰突然开口道,“阿娘您不想听,我倒想听听是怎样的故事!” 严氏眼中闪过恼色,转头对古丽兰道:“阿兰,你不要胡闹!王妃一定很累了,你怎么还缠着王妃讲故事?” 古丽兰望着一直敬爱、佩服的母亲,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阿娘是不敢听吗?”古丽兰颤声地问。 “……”严氏抿唇不语,神色更加沉凝。 看着这对母女间起了嫌隙,段玉苒也没心思开解她们! 从腰带间抽出一支闪着油亮光泽、却褪了色彩的竹笛,段玉苒举起来请大王妃严氏看。 “大王妃觉得这支笛子眼熟吗?”段玉苒将笛子在指间转了两转,双眼视线不离严氏的脸! 严氏看到那只似曾相识的笛子,身子如同被雷霹中般僵住了! “是有些眼熟。”严氏并不否认,反而承认地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当初我留给小老鹰的东西。十六七年过去了,想不到那孩子还保存得这么好。” “阿娘,谁是小老鹰?”古丽兰扬声问道。 段玉苒这个时候还真有点儿佩服严氏了!莫非这就是先置死地而后生? 严氏刻意忽略段玉苒探究的视线,闪避的看向古丽兰,用哄孩子的口吻道:“小老鹰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 “同母异父?”古丽兰的声音更尖锐了,人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既然是阿娘您的儿子,为什么我从来没听阿娘提起过?也从来没有见过?我那位阿哈现在在哪里?阿娘为什么离开他?” 严氏一开始还能镇定,但被古丽兰这样咄咄相逼的追问后,她的眼眶就有些微红起来! 古丽兰的眼圈也红了,屋里的气氛尴尬起来。 “十七年前,小老鹰六岁的时候,生母与别的男人有了私情、还怀了孩子。他的父宽厚仁慈,也早就看出年轻的妻子在自己身边过得并不过快乐的事实,就成全了小老鹰的母亲和那个男人。”段玉苒将笛子放到膝上,用手轻轻抚着光滑的笛身,用娓娓道来的语气讲述着故事。“女人为了自己的幸福,抛下了自己的孩子和情人离开!在离开前,女人留给小老鹰一支笛子,还对他说‘等你学会了阿娘常吹的那支曲子,阿娘听到笛声就会回来了’。” 严氏的眼中落下了泪水,但她并没有打断段玉苒的讲述,只是用悲凄的眼神望着女儿古丽兰。 “六岁的小老鹰努力的学着吹笛子,因为他想早点让阿娘回来。从吹不响笛子、到吹出声音,小老鹰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段玉苒抬头看向还在装模作样、试图用眼泪取得女儿原谅的严氏,语气嘲讽地道,“大王妃知道为什么小老鹰花了两年才能将笛子吹出声音吗?因为他的力气太小了,又没有人指点,全凭自己摸索!别的孩子用一个月能作到的事,小老鹰却花了两年的时间!” 严氏拭了拭眼泪,神情又恢复了高冷地道:“当年我离开托日察是有原因的!小老鹰是托日察的儿子,托日察也不会允许我将他带走!” 段玉苒冷笑了一声,将一直小心对待的笛子扬手扔到了严氏的脚下! “小老鹰长大了,变成了英俊强健的小伙子,也学会了一支名为《思乡》的曲子,经常在傍晚时分坐在土堆上吹这支曲子!可他一直没有等到阿娘的归来!他的阿娘忘记了曾对他的许诺,但小老鹰却没忘了有记忆起与阿娘生活在一起的一点一滴!哦,对了!塔格兹语中,老鹰翻译为木哈赞!大王妃应该不会忘记吧?方才您提到那个孩子的时候故意翻译成大荣话叫他小老鹰,是在怕什么?”段玉苒冷哼地道,“其实一个六岁孩子的记忆毕竟有限,又怎么会记得和理解抛弃自己的母亲曾说过的那些话的意思呢?就算他小时候听阿娘说她是大荣的官婢、十分想恢复自由身回到故乡!恐怕随着年纪增长也不会记得太清楚、还念念不忘!” 严氏的心越来越慌,脸上的表情无法再维持镇定和高冷,腾的站起身子对段玉苒道:“王妃想说什么?您是想讲这段往事来羞辱我吗?我是乌突利的大王妃!不再是大荣的官奴!还请王妃为了两国的友好,不要再提往事!” 段玉苒撇了撇嘴,用手轻抚着自己的肚子淡声地道:“大王妃那么聪明,我不信你没有听懂我想说什么!你在木哈赞成年后与他有过书信往来吧?在信中是不是写了很多你的无奈、你对他的歉意和思念?用这种办法将本已经快对生母失望、死心的孩子再度燃起对亲情的渴望,然后大王妃再加以利用和适当的指点……我还奇怪,木哈赞是怎么想到用绑架我来威胁王爷,进而达到替生母讨回自由身这个法子的!这其间少不了大王妃您的指点吧?” “这都是王妃您的猜测,并不是我做过的事!我与木哈赞没有……没有再联系过!”严氏矢口否认道,“王妃这样质疑我,也是对乌突利王族的一种侮辱!两国……” “行了,严氏!”段玉苒不屑地摆摆手,决定彻底打压严氏的嚣张!“什么王族?什么两国?猴子穿上衣服就是人了?可别笑死我了!” -本章完结-   ☆、230.较量 顾衡是真心想杀了木哈赞!他这七八天心中的煎熬是旁人无法体会的!别说杀了木哈赞一个人,就是灭了塔格兹也不见得能抚平他这次心灵上的创伤! 当顾衡的刀架在了木哈赞的颈上,段玉苒来还不及阻止时,石婆猛的上前抓住顾衡的手腕哭喊道:“王爷饶了木哈赞吧!这一切都是那个抛弃这可怜孩子、野心勃勃的女人策划出来的!是乌突利大王妃严氏……是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利用了木哈赞对母亲的思念和对亲情的希冀,才使他犯下这种大错!王爷……王爷饶了他吧!” 顾衡和段玉苒听到石婆的话都很吃惊,没想到这次劫持背后竟另有阴谋! 石婆就将严氏两年前突然写信给木哈赞、重拾舍弃多年的母子之情这件事原本的说了出来。 原来,木哈赞经常随族人去沣城大集买卖物品,两年前的一次大集上他从一个乌突利人的手中收到了母亲严氏的来信,这令他非常的激动!以后他们母子就利用沣城大集作为传递信件的时机。 木哈赞有了母亲的消息实在太高兴,就找到石婆将这件事告诉了她。石婆却从一开始就觉得严氏太有心机,并不看好严氏与木哈赞突然重新联系。 果然不出石婆所料,严氏总在信中诉说“心事”,说她非常想念在大荣的亲人,思念故土!还说很想带着木哈赞和古丽兰回到大荣的故乡看一看,也见一见他们的外祖父母等亲人!每次严氏写来的信,木哈赞都小心的收好,回到塔格兹后拿给石婆看。 最近半年严氏的信中提到了乌突利王想和大荣做马匹生意的事,还说会有一位身份非常尊贵的大荣王爷会来!这位王爷没准可以帮助她摆脱在大荣的官婢身份!后来硕王携家眷到沣城的事,严氏也写在了信中! 严氏的最后一封信,木哈赞并没有拿给石婆看,但石婆猜测严氏非常有可能在信中隐讳的暗示木哈赞利用极端的手法来帮她换得自由! 当木哈赞知道石婆将母亲和自己通信的事告诉硕王的时候,疯了似的吼着阻拦使臣返京、支持王妃都是自己的主意、和乌突利大王妃无关!但他越是这样,越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越令人怀疑严氏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段玉苒却不认为严氏是真的想恢复自由身,毕竟她现在已经是乌突利的大王妃,即使踏上大荣的土地,大荣的官府也不会轻易把她抓起来!这可是涉及两国邦交的问题!如果官婢的身份并不会对严氏造成太大的影响,那么她利用亲情鼓动木哈赞劫持王妃的意图就待考证了! 段玉苒将自己的想法跟顾衡说完之后,顾衡也表示严氏的目的并不简单! 最后,顾衡带着五十大荣士兵和魏东,押着木哈赞去了塔格兹部族的营区见托日察! 因为顾衡坚持不肯再让段玉苒踏进塔格兹,她只好留在有大荣精兵保护的地方。令她意外的是,顾衡竟然随军还带来一辆舒适的马车,金枝、银枝两个丫头也被带了过来! 向金枝、银枝打听刘嬷嬷她们的情况,才知道柳战为了保护碧珠和刘嬷嬷险些丧命!而金桔和银桔在与塔格兹们拼斗时也受了不轻的伤。除了她们两个被王爷带来迎接王妃外,碧珠她们都在利水镇养伤。 听到柳战曾命在旦夕,段玉苒便有些担心的一直追问具体情况。 银枝比金枝机灵些,见王妃担心的眉头紧锁,便赶紧说颜大夫医术高超,柳侍卫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只是不适宜骑马,所以没有和王爷一起过来!金桔和银桔已经无大碍,碧珠姐姐原本想跟着一起过来的,但王爷命她好好照顾柳战,所以才带着她们过来。 因为木哈赞的事在塔格兹又耽搁了一段时间,所以他们才晚些赶回来。 ** 乌突利大王妃严氏在大荣硕王妃的面前再也装不下去了!无论她怎么掩饰,恐怕也不会取信于这位硕王妃了!既然如此,严氏索性收起自己的假面,微微冷笑地坐回了椅子! “阿兰,你先回自己的屋子歇息去吧。”严氏转头对女儿古丽兰吩咐道。 “阿娘!我……” “回房去!” 严氏平日鲜少用这种严厉的口吻对女儿,所以她表现出这样的态度时令古丽兰又难过又惧怕! 古丽兰站起来看向段玉苒,似乎有些不放心。 段玉苒想到在回来的路上,古丽兰骑马追上顾衡、与之并骑时问为什么放过木哈赞时,顾衡不留情面地道:“你应该感谢本王没杀了你同母异父的兄长!” 古丽兰被顾衡这句话给砸懵了,如果不是依鲁去唤醒她,可能大队伍就把她扔在后面了! 坐在马车里的段玉苒自然听到了顾衡和古丽兰的对话,忍不住掀开车窗帘子打趣顾衡的回答未免太简单粗暴! 骑马护行在马车旁的顾衡冷笑地道:“这只是送给严氏的开胃小菜!” 若是能令古丽兰和严氏母女生了嫌隙不是更好吗? 严氏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单单是自私自利,而是挑拨大荣与塔格兹部族、妄图引起战争!这个女人的野心不只是让自己的丈夫在北漠成为第一个称王的部族酋长,也许她还想借着争端消灭掉其他四大部族,帮着诃布萨统一北漠、成为强大有力的王者! “公主,我与有话想与大王妃单独聊聊。为了救我,想必你也是累了,听大王妃的话先去休息吧。”段玉苒温声劝古丽兰道,“我的婢女就在屋外,有什么事我会唤她们进来。” 严氏的脸色越发难看,但力持镇定。 古丽兰又看了一眼母亲严氏,才转身出了屋子。 待古丽兰离开,屋子里的气氛急转直下,有如绷紧的弓弦般令人神经不由得紧张起来! 段玉苒端起手边的茶碗,里面是温热的白水,大王妃倒是有心了。慢悠悠的喝水润口,她并不急着与严氏较量高低! 严氏望着硕王妃优雅喝水的样子,心中微微刺痛起来!她也曾是位官宦人家的千金,可父亲却因投靠错了上峰而受牵连的被治罪,使得全家数口皆被充作官奴! 被关在牢房里等待圣旨决定命运的时候,十三岁的严氏亲眼看到父亲的妾室和府里的仆婢被狱卒们欺辱!自己之所以能逃过那一劫,因为她是嫡女,身后还有外家的势力!可外祖父和舅舅他们急于撇清关系,根本没打算救她们母女! 虽然在牢房里逃过了狱卒们的凌辱,可到了沣州的苦窑后,严氏却还是难逃命运的恶意捉弄!她以官奴之身被送到“教坊”,到那里的第一天晚上就被破了身……寻过死、想过逃,但每次都被住受到更狠的折磨! 严氏扬了扬下颌,将视线从硕王妃的身上移开。心想:像硕王妃这种出身于高门的贵女是不会懂自己的苦楚与不甘的! “是木哈赞跟王爷和王妃说,是我唆使他劫持王妃您的吗?”严氏声音不改冷傲地道,“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塔格兹挑拨大荣与乌突利关系的一种手段呢?王妃不要轻信外族人的话才好。” 是啊,她凭什么要承认下来!没凭没据的事,她完全可以否认掉!她在给木哈赞的信中可没有写任何让他劫持硕王妃的话!镇定下来的严氏恢复了往日的睿智!方才是因为古丽兰在场,才使得她慌乱了啊。 段玉苒笑了笑道:“其实……王爷是想杀了木哈赞用以警示北漠各族的。若是哪个再敢动对大荣人、包括大荣的百姓有不利的心思,便杀无赦!” 严氏袖中的双手骤然紧握成拳,但脸上的神色却依旧淡然。 “哦?听王妃这话的意思是王爷放过了木哈赞?就因为怀疑我才是劫持之事的主谋?”严氏挑眉、似觉得好笑般地望着段玉苒道。 段玉苒也只是微笑。算算时间,顾衡那边应该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吧? 说得再多,也不过是作口舌之争!严氏是个意志很强的女人,段玉苒自认也不是个易服输的女人,她们之间的唇枪舌战最终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却都没什么实质的作用!最终会有什么样的解决之道,还得看男人们那边谈得如何! 严氏能够如此猖狂,就是因为她现在乌突利大王妃的身份!还有就是乌突利王对她完全的信任与政治上的依赖! 一旦乌突利王不再倚重严氏,只把她当作普通的女人看待、甚至疏远她,也许北漠还能和平几年、大荣边境的百姓也能多过几年安生日子! 段玉苒跟到乌突利王城的目的就是拖住喜欢参与政事的大王妃严氏!如果她不来,没准儿严氏此时就会坐在乌突利王的身旁共商政事! 虽然在这个时代中,严氏这种魄力不输男人的女人很值得敬佩和仰望,但敌我之间、生死面前,段玉苒只想将严氏踩在脚下,令她永不得翻身才能安心! -本章完结-   ☆、231.奴隶-补章 王宫中最大的一间屋子陈设较为豪华,严氏建议诃布萨将这间大屋子作为议事厅!不但可以与贵族、臣子们议事,也可以接待外来使节时不失国体。 乌突利王懂得不少大荣话,但为了能更好的交流,顾衡带来的翻译派上了用场! 待翻译将硕王妃被劫持的事可能与大王妃有关的猜测说完后,乌突利贵族这边就沸腾起来! “父王,您看!我早就说过大王妃一个女人不该对我们乌突利部族的正事指手划脚!”诃布萨的三子摩利烈气愤地嚷道,“她不但对您的决议总提出乱七八糟的意见、驳斥我们兄弟和长老们、叔叔们的想法,竟然背地里还做一些您不知道、挑拨是非的事!” 依鲁看了一眼面色黑沉的硕王,本想替大王妃辩解两句的话咽了回去,垂下头保持沉默。 依鲁被送到严氏身边抚养已经十岁了,其实按他这个年纪,早已不需要什么“养母”的照顾!但父亲一直很宠爱严氏,连带着也很疼爱三女古丽兰。严氏说想养依鲁,诃布萨就同意了。对于这位“养母”,依鲁尊敬的情感多于亲情!因为年纪已经不是很小的他发现严氏当着父亲的面时对自己总是和颜悦色,转头又会对他表现得疏远冷淡!只有四五岁的古丽兰是真的跟他亲近。 但毕竟严氏是他的养母,当别人对她进行攻击时,他应该站出来替她辩解几句才像话!可看硕王那副随时能翻脸砍人的表情,依鲁决定保持沉默,这次是养母严氏做错了! 乌突利王诃布萨认真的听翻译将事情的始末及其中的阴谋诡计讲了一遍,视线在硕王冷峻的脸上停了片刻后微微吧息的垂下眼帘。他的兄弟和儿子们则七嘴八舌的开始数落大王妃的种种逾越和错处! 如果说诃布萨对严氏有真爱,那是扯淡!他最初对勾搭自己的严氏其实还有些轻视!如果不是因为她有了身孕、托日察那个老家伙又识趣的将人送给了他,诃布萨还真不打算负什么狗屁责任! 在后来的多年相处中,诃布萨才看出严氏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有着大荣那些受到良好教育的千金小姐们特有的温柔可人和有着不输于男人的雄才伟略!自己能有称王的一天、能有和大荣王爷平起平坐在一起说话的一天,严氏的功劳最大! 可最近几年,诃布萨对严氏也有了一些不满和厌烦。因为这个女人并不满足成为他几位额和涅儿之首,在政事上也是诸多插手!而且态度也日益变得强硬起来! 如果诃布萨不肯采纳严氏的建议,严氏说话的语气就会加重、带着几分命令和高高在上之感!虽然事后严氏会温柔的挽回,诃布萨表面上也大度的原谅了好,但次数多了就不免心生嫌隙!有些大荣的男人是草包,怕婆娘、怕婆娘的家人,但他们北漠男儿可不是软蛋!之所以还一直容忍着严氏、并压制自己的兄弟和儿子们不准对大王妃不敬,是因为严氏提出了与大荣朝廷做交易、并借此提升乌突利在北漠诸部族的地位这个想法! 诃布萨是个有野心的男人,不然他也不会听取严氏的撺掇建立乌突利国、并命族众定居现在的王城所在之地了!光守着一座城称王有什么意思,如果能够称霸整个北漠,那他才是真正的王!但要实现这个愿望,首先就得有强大的兵马力量,单伤凭乌突利部族自己怕是做不到,如果能得到大荣国的支持…… “大王!不能再纵容大王妃干预政事了!”诃布萨的一位兄弟站出来正色地道,“过去大王妃是为我们乌突利族众出了不少好的主意,令我们的日子过得更好!现在一些族众们对大王妃的爱戴与称颂非常的高!但如果没有您的允许和命令,大王妃那些好的建议又怎么会得以施用?族众们只知道这些好的主意是大王妃想出来的,却没有人将之归功于您的贤德!您是大王,才是我们乌突利族众仰望的太阳!哪能让月亮的光辉掩去您的光芒这样的道理!” “对!对!察吉说得对!”诃布萨几个兄弟在一旁赞同地呼喝。 顾衡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嘴角冷笑!他听不懂北漠各族的语言,但看着两旁乌突利人激愤的神情和吼叫、加上翻译快速简短的翻译,也能猜出这些乌突利人对严氏的不满和排斥! 诃布萨抬起眼帘,先是冷眼扫过那些起哄的兄弟,然后又皱眉看着自己的弟弟察吉。 察吉是众兄弟中待人最和善、对自己最敬重的弟弟,他都对大王妃产生了不满,还说部众们对大王妃的爱戴远超过自己,那应该就是事实!诃布萨心中对严氏的疏离之意又加深了几分。 “硕王爷,对于大王妃唆使塔格兹部族的木哈赞支持硕王妃这件事,我会认真的查问,请您放心。”诃布萨严肃地对顾衡道,“如果是真的,我将对大王妃进行严厉的惩罚!” “希望大王真的能够秉持公正的处理这件事!依本王之意,王妃受到的惊吓和这半个来月所吃的苦恐怕令大王妃死两次都抵不消!”顾衡不客气地哼声道。 (此处简略翻译的过程) 乌突利王脸色微变,厚唇禁不住抿紧。 不管怎么说,严氏也是乌突利的大王妃,被大荣的王爷这样诅咒和辱蔑,就和没将他这个乌突利王放在眼里是一样的!但诃布萨考虑到两国各方面的差距与悬殊,他只能将怒气转到私下擅自乱作为的严氏!如果不是严氏胡来,他怎么会被一个大荣年轻的王爷这样训斥! “硕王爷,不知道那个劫持了王妃的木哈赞受到了什么样的惩罚?”诃布萨沉声问道。 顾衡冷笑,转着手上的扳指没理乌突利王。 “塔格兹酋长托日察为了向我们王爷表达赎罪的诚意,当着王爷与应国公的面将木哈赞绑在桩上,抽了一百马鞭!”翻译道,“并许诺,如果木哈赞不死,将在伤愈差不多后将其送至大荣京城的硕王府,给我们王爷当五年奴隶!并年年向大荣进贡兽皮百张、骏马百匹!” 说实话,塔格兹部族许诺的贡品真是入不得大荣皇帝的眼,就是送给大荣的公侯府上都嫌寒酸!但最重的“礼”却是木哈赞去给硕王为奴五年! 屋内的乌突利贵族们震惊了,惊诧的互相对视着! 木哈赞好歹也是托日察的儿子,他的母亲是谁并不重要!作为一个部族酋长的儿子却被送去当别人的奴隶,这对木哈赞来说是最严重、比要了那小子的命还厉害的惩罚!换作诃布萨的几个儿子,宁可被那一百马鞭抽死,也不会去当大荣王爷的奴隶!因为奴隶跟猪狗是同一个级别的人类! 听到托日察这么狠的对待木哈赞,乌突利王不好再说什么了!他再对严氏有嫌隙,也不可能将她送回大荣当奴隶! “请王爷放心,我一定会很公正的处理这件事。”乌突利王再次保证道。 顾衡似乎被乌突利王的诚意打动,脸色有所缓和。 “既然大王这样说,本王便相信你!”顾衡语气微缓地道,“还有那二十匹骏马听说都是经过你们乌突利人训练过的,这次塔格兹人能够偷袭成功也完全是因为他们从古丽兰公主身上抢走了马笛、控制了马匹!本王可以理解你们为了驯马而用到那个物件,为了能令我们大荣人更好的驯养那些骏马,可否请大王送我们几支马笛,并让人传授吹笛的技巧?” 被揭穿当初耍的小伎俩,乌突利王的老脸微微发烫!幸而他的脸上留着大片的络腮胡子,不会被发现! 这都是严氏出的主意!现在被大荣王爷揭穿,真是丢尽了他们乌突利部族的脸!若是传到别的部族去,肯定会被嘲笑成狡滑歼诈的毒蛇、卑鄙无耻的人!以后其他部族也不会愿意与他们多有往来了! 乌突利其他贵族也都表现出愤慨的模样。 顾衡笑了笑,翻译告诉乌突利王,过几天他会派人来取马笛和学习吹笛技巧,然后就起身准备告辞了!他心里还担心着妻子的身体及其腹中的孩子如何呢! 段玉苒坚持说自己没事,也没感觉到腹中的孩子有什么不妥!并让顾衡以正事为重,顺路将乌突利的事解决了再回沣城!顾衡拧不过段玉苒,就想着速战速决! 乌突利王也站了起来,准备送硕王离开。 顾衡转身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 “大王和大王妃不是想过与大荣皇室联姻吗?”顾衡挑眉看着乌突利王道。 “哦,是……是的。只是王爷对阿兰……”乌突利王想到那位并不是很出色的硕王妃,莫非硕王改变主意,想娶古丽兰了? 顾衡勾唇笑得温和,之前的阴郁仿佛被风吹走了一般,表情亲和友善。 “本王只是大荣众多王爷之一,若将公主送给本王当妾室也是委屈了公主。”顾衡笑道,“父皇年岁已大,如果将公主送进宫中当父皇的妃嫔……” -本章完结-   ☆、232.和亲公主-虫版 乌突利王心里骂硕王是混蛋!竟想着将自己年仅十六岁、如花似玉的女儿联姻给大荣一条腿已经在棺材里的老皇帝当妃子! 呸!他诃布萨宁可再多努力十几年、或是让儿子多努力的强大乌突利,也不会将女儿卖给大荣去让老皇帝糟蹋! “感谢硕王爷的厚爱,联姻的事还是暂放一边吧!”乌突利王打哈哈地道,“阿兰的性子烈,怕是服侍不好皇帝!” 顾衡垂下眼帘抿抿唇,掩不住唇边越来越高的笑意,“既然古丽兰公主不适合到大荣的皇宫当妃子,那我们大荣送个公主过来和亲如何?” 翻译的话音刚落,屋里瞬间就静默下来,乌突利人都瞪大眼睛、张大嘴看着笑米米的大荣硕王爷!他们没听说吧?翻译没翻译错吧?大荣要送个公主过来和亲? “大荣的公主身份尊贵,自是不能嫁给王子作普通的王子妃,所以这和亲的公主是要送过来当大王的王妃。”顾衡负手挑眉道,“现在的大王妃德性有亏,本王私以为她已经不配作大王妃!如果大王您觉得和亲这件事可行,本王回京后会与父皇商议此事。若您觉得不妥,本王也不会勉强。” 不待乌突利王给出答案,顾衡就转身出了屋子。 顾衡命人去大王妃的院子请段玉苒出来,准备启程回沣城! 大王妃的屋子里,段玉苒和严氏还在打机锋! 段玉苒不敢怠慢和敷衍,怕严氏起了疑心赶去乌突利王那里! 严氏的确是个头脑好、手腕高的女人,如果在顾衡说服或是说唬住乌突利王之前就被严氏打断,恐怕他们的计划就不好实施了! “塔格兹人劫持王妃的事,即使王妃您说这件事是有我参与进去的嫌疑,却也得由硕王和我们大王商议过后给出论断。”严氏弯唇泰然地道,“我想王爷和大王一定不会冤枉了无辜之人的。” “大王妃真是自信。”段玉苒语带轻嘲地道,“想必是你确信乌突利王会保你,才会如此的无惊无惧吧。”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肯定句!段玉苒自己也有过这样自信的时候!因为她知道顾衡对自己的感情和信任,自己对他也是如此! 但乌突利王和严氏之间的感情与信任是不是也如她和顾衡这般,倒是不清楚了!段玉苒还真有些担心顾衡不能说服乌突利王疏远严氏! 人就是矛盾的,也喜欢用双重标准去要求和对待别人! 若是有人来离间自己和顾衡的感情,段玉苒一定诅咒那个人天打五雷轰!但自己和丈夫自做着离间别人夫妻的勾当,也不知道会不会遭报应!可严氏害自己在前,也怪不得她心狠!若是在劫持的过程中有什么偏差,段玉苒可能也就没命坐在这里跟严氏斗法了! “呵呵,难道王妃不也是深信硕王会保护您的吗?”严氏轻笑地反问道。 “的确,我是相信王爷的。”段玉苒脸上浮起柔和的笑容,“在塔格兹部族那半个月,我相信王爷一定会赶来救我。” 严氏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竟觉得段玉苒的笑有些刺眼!据她所知,硕王身边无二色,只有这位硕王妃一个女人! 大荣使团刚到沣城时,义沣伯还妄想将自己的孙女送给硕王当侧妃,结果让人家堵在铺子里将儿子和孙女好一顿打!不但义沣伯丢了个大脸,还牵连着沣州府几户人家一起没脸!那几家的姑娘原本说过亲的被男方退了亲,也有正商议到了最后就没了下文的! 严氏正想着沣城因硕王一行的到来而刮起的那些风风雨雨,外面就传来婢女传报硕王请硕王妃到王宫门口,准备启程回沣城。 段玉苒闻言一阵轻松!她站起身向严氏告辞! 严氏举止雍容的送段玉苒到前面的议事厅,看到了候在那里的硕王及乌突利王。 “大王。”严氏微笑的走到诃布萨身旁,然后与他并肩而立的面向顾衡等从。 站在乌突利王身后的贵族和王子们气得咬牙瞪着严氏的后脑勺! ** 应国公已经带着四千五百精兵先回了沣城,留下的五百精兵是保护硕王也硕王妃的。 顾衡担心段玉苒的身体,所以准备连夜赶回沣城。 从乌突利王城出来,顾衡弃马乘车。因为他的存在感太强,吓得金枝、银枝不顾北漠夜里的冷,跑到外面车辕去坐着了。 段玉苒侧身靠在顾衡的怀里,二人聊起在乌突利王城里与诃布萨和严氏斗智的事。 “我觉得严氏对木哈赞根本就没有母子之情。”段玉苒有些气恼地道,“当我说起王爷欲杀木哈赞为我报仇解气时,严氏只是脸色微变和紧张,从头到尾都没问过木哈赞现在怎么样了!亏得木哈赞还对她这个母亲念念不忘!她的紧张恐怕是担心自己的下场吧!” 这世间还真有像严氏这种狠心自私的娘亲!光听说就已经令人气愤,亲身接触过这样的人后就是愤怒了! 段玉苒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轻声地道:“将来我们的孩子一定要让它享受到完整的父爱和母爱!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它!” 顾衡听到段玉苒的喃喃自语,心中柔软得不行! 长臂环绕着妻子的身子,一只手轻搭在她的腹部滑动了两下,顾衡低声道:“乌突利王和他的臣子们早就对严氏的独断专行有所不满,只是因为她经常会出一些有利于乌突利变强、族众安居的主意,所被乌突利王所容忍。严氏暗中与木哈赞有往来和通信的事,乌突利王并不知情!我将此事告诉了乌突利王,引起了几位贵族和王子的火气,他们一起弹劾大王妃严氏,恳请乌突利王以后不允大王妃再干政!” 段玉苒撇撇嘴,抓着顾衡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玩起来。 “女人比男人还聪明、还厉害,男人们当然会不高兴!但那个乌突利王很相信和看重严氏,就算乌突利的臣子们反对严氏再干政,但乌突利王依旧听严氏的话,谁也是没辙!”段玉苒哼声地道,“我与严氏交谈过后,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难得她年轻时遭遇了满门为奴的事后,还能诸多算计、慢慢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世间能做到她这一步的女人寥寥无几!” “所幸的确是寥寥无几,不然这世道还不被你们这些女人给掀翻了天?”顾衡拢指握住段玉苒的小手,贴着她的耳朵轻笑地道。 段玉苒不悦地仰头翻了个白眼儿给顾衡! “那是自然!可别小看了女人!”段玉苒得意地道,“若不是世俗对女子限制太多,恐怕早就出了几位女相、女帝……什么的了!” 前几朝统治天下时,的确出了两位女皇帝!与上一世所知的女皇武则天不同,这一世历史长河中的两位女皇帝都是帝女而已! 顾衡从不小瞧女人,他虽然也与大多数男人一样认为天下就该由男人主持大局,但还至于愚昧、肤浅到因此就看低所有的女人! “这便是时事造人了。”顾衡笑道,“那两位公主能够登基为帝,有着太多玄机。但不可否认是她们在位期间都很贤德,将国家治理得有序富庶。” 一位是皇室男丁死绝、王朝飘摇时迫于无奈登基为帝,另一位则在登基之初只是个傀儡女皇帝!她们都是经历了诸多磨砺之后才成为了贤明之君!导致在她们之后当上皇帝的男人在教训皇子们的时候,大多都会骂上一句“连个公主都不如”的话来! 段玉苒看过这两位女皇的正史和一些野史记载。正史上的记载多是写女皇听取贤臣的意见而兴国,将大臣们写得光辉闪闪,好像女皇也没做什么,都是大臣们在支撑一个王朝!至于野史,就更离谱的只写女皇们与谁谁有私情、在宫中或狩猎时私会云云! 难得顾衡还能从那些字里行间读出女皇的贤德,将国家之兴盛归功于女皇们的德政!就冲这一点儿,段玉苒再给顾衡这个男人加分! “只是严氏还不配与两位女皇相比较。”顾衡话锋一转,冷笑地道,“如方才所说,时事造人!严氏之所以能够在乌突利得到地位和尊重,是因为她当初在大荣的见闻与所学到的东西正好适用于乌突利这种游牧民族!加之诃布萨也是个野心不小的男人,他们就一拍即合的妇唱夫随!但人心是很难满足的!严氏认为乌突利有今天是自己的功劳,而诃布萨则不会这么想!他们之间早晚要闹崩,只不过是缺少一个契机和点火的人罢了!” “哦?那王爷您是如何点的火呀?”段玉苒笑嘻嘻的坐起身,看着顾衡催道,“快说说现在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顾衡温柔的伸手摸了摸段玉苒光滑细腻的脸颊,笑道:“回京后,我准备向父皇请命,赏一位公主到乌突利与诃布萨和亲。到时候严氏必须让出大王妃的位置给那位和亲公主!剩下的事就交给随和亲公主一同去乌突利的人去办了。” “又是送女人给别人的丈夫?”段玉苒瞪大眼睛拨开顾衡的手,有些气忿地道,“你们只会想得出这种主意吗?总是让女人去为难女人!” -本章完结-   ☆、233.心中你最重 男人的想法似乎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克制一个女人的方法就是给她的男人再送一个女人争宠!分宠! 严氏固然危险、也很可恨!但送个女人给乌突利王一方面是膈应了严氏,没准也坑了被送去和亲的“公主”啊! 段玉苒可不记得顾衡恰好有适龄的妹妹可以出来和亲! 顾衡见段玉苒对与乌突利和亲事反应如此的大,不禁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顾衡见段玉苒脸色不好看,皱眉问道,“乌突利王能有今天作为,严氏在其中起了不少的作用!若是夺了她大王妃的身份,再有一个大荣的公主在此监视乌突利王,这样对大荣是有好处的。玉苒,你该不会又心软了吧?” 段玉苒表面虽然强悍,但顾衡知道妻子其实是个容易心软的女人! 不!与其说段玉苒心软,倒不如说她的底线放得很宽!说好听是宽容大度,说难听就是心软了。有时她说起一个讨厌的人时可能前一刻还咬牙切齿,但后一刻可能又在思及要不要报复时犹豫起来! 顾衡却不会像段玉苒这样考虑太多,他认为不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决断来,往往就是后患无穷!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无所谓,他帮她出刀饮血就是! 段玉苒也皱起眉头,觉得自己的反应的确有些过激了。 “阿衡,我不是觉得送个公主到乌突利和亲是对严氏不公平,而是想着那们和亲的公主太可怜。”段玉苒靠在顾衡的肩头叹道,“算了,都是我想得太多了!只是觉得这世道对女人太不公平……” 顾衡抚了抚段玉苒的后背,眼神变得柔和而疼惜。 段玉苒靠在顾衡的肩上昏昏欲睡,连什么时候进的沣城都不知道。还是到了在沣城临时所居的宅邸,顾锋抱她下马车时才惊醒过来。 “嗯……到了?”段玉苒伸手勾住顾衡的颈子,眼睛半睁半闭地哼声问道。 “到家了,你只管安心的睡吧。”顾衡紧了紧手臂温声地道。 段玉苒也真是累极了,加上半个多月身在异国他乡的紧张与思念使她没睡几个好觉,回到顾衡的身边后她就彻底放松了。 ** 段玉苒回到宅邸后就美美的睡了一个晚上加半个白日!醒来后,婢女马上去禀报顾衡,还顺便将颜大夫也再次请过来给王妃把脉! 清晨段玉苒还未睡醒时,颜大夫就过来替她请过一次脉了,诊断后告知硕王一切安好,王妃与腹中孩子并无异样。 王妃醒过来了,大夫自然还要过来再问一问孕妇有什么不适的感觉没有。段玉苒觉得自己哪里都无异状。 最后颜大夫下的结论还是说硕王妃和腹中孩子很健康!这才令硕王和下人们安下心来。 刘嬷嬷被从利水镇接回了宅邸,负责照顾段玉苒。碧珠也想回来,但顾衡命令她留在利水镇照顾刚刚能坐起身的柳战! 金桔和银桔身上的伤也刚刚好,顾衡打算返京时路过利水镇将她们带上。 段玉苒再见到刘嬷嬷心下甚是欢喜,拉着这位虽然忠心于顾衡、对自己却也是关怀备至的老嬷嬷问东问西。得知柳战的伤在碧珠悉心照料下已经开始恢复,双桔姐妹也已经能够行走自如了,段玉苒才真的放下心来。 遇劫那日塔格兹虽然人数不多,但他们有骑马的优势!挥刀乱砍之下,被摔到马下的人很难躲开!金桔和银桔被乱刀砍中后背和肩膀,伤势也不轻。如今修养半个多月也好得差不多了。 就如同当初硕王妃准备离开沣城时一样,这次沣州府的世家、官宦内眷听闻硕王妃得救,就派府上的人送来压惊之礼,顺便问候一下硕王妃。 也难得这些世家、官宦内眷学聪明、不亲自上门吃闭门羹了!硕王妃的金贵,她们可是有目共睹、切身体会过几次的!现在硕王还在沣城,要是哪里做错、惊扰了硕王妃,还不得像卢大乘似的倒霉个彻底! 哦,对了!大荣国从此没有“义沣伯”这个爵位了!硕王从京中再折回沣城时,除了带来一封交给应国公的私信外,还带回一道圣旨!那道圣旨的内容就是废了义沣伯这个爵位!但念及卢贵妃的情面,降封为七品文散官的宣德郎! 从伯爷跌至散官,卢大乘可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了一大把米!连他那个送进京中的两个孙女也没落着好! 卢大乘原本想与景国公府攀着亲戚,就将与齐公子有染的庶出孙女卢香香提前送去京中齐家,谁成想齐家根本不承认这个来路不明的“妾”!直接将人拒绝于府门之外!齐公子的母亲与景国公夫人同出于名门熊氏,嫁的人家自然也不是普通的小门小户,哪里会随便就承认下自家儿郎在外荒唐时沾染的女人!那齐府岂不是要被女人踏断了门坎! 没人接收的卢绵绵只得和嫡姐卢绵绵一起住到了义沣伯在京中买下的宅子里,姐妹俩偶尔去卢安伯府走动走动,受了不少冷遇和白眼!现在义沣伯失了爵位,恐怕她们姐妹在京中就更不好过了! 义沣伯变宣德郎的消息,还是应国公夫人告诉段玉苒的! 岳氏得知硕王妃被营救回来,隔了一日后才来探望王妃,她就是考虑着王妃应该需要好好的休息,才没来打扰。而段玉苒不见任何人,岳氏这位长辈兼忘年交却是一定要接待的。 “王爷倒是没与我提及这件事!”段玉苒惊讶地望着应国公夫人,“那义……卢大乘岂不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惊讶之余,段玉苒又有些快慰!像卢大乘那种老龟.公,没损失钱财和性命、只失了本就不该他得到的爵位这种惩罚,还算是幸运! “谁说不是呢。这阵子卢府的大门可是整日紧闭,府上的人也是深居简出安份了不少。”应国公夫人轻笑地道,“不然啊,过去全沣州就属卢氏族人最傲气、义沣伯府的人最嚣张了。” “哼!他这是活该!”段玉苒抚着肚子哼声地道,“当初是以女人为靠山得了爵位,就尝到了甜头,以为旁人都吃他这套!现在让他因为女人没了这爵位,也歇了他那些肮脏无耻的心思!” 应国公夫人笑着点头,这一点她倒是非常的认同!可这世间有太多靠女儿、孙女高嫁而得到实惠的人了,难免就有些人看着眼红,想效仿一下。 顾衡考虑到离段玉苒生产的月份越来越近,他就急着带妻子返京待产,所以决定在沣城歇息五日后就重新启程返京! 段玉苒也想早点回京去,因为她离京前写了封信给远在平州的父母,希望自己生产前母亲姚氏能够过来。姚氏回信说会在八月初启程赶往京城,大概月中抵京!现在算算日子,若段玉苒他们近期返京,还来得及迎接进京的姚氏。 郑文玦上次没走成,这次自然还是要跟随硕王一行进京,听说小男孩儿还挺期待的!因为京中应国公府比沣城的郑府要热闹,还有很多堂兄弟和侄儿可以陪他玩耍~! 听到郑文玦想进京的心思,段玉苒被逗得直乐!没想到父母那一辈的罗乱事丝毫没影响到这个孩子,反倒养成活泼可爱、纯净的性子! 说完义沣伯被削爵的事,段玉苒就将自己被劫之后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着重提到了乌突利大王妃严氏这个人。 “想不到生起这次事端的竟然是我们大荣国的官婢,那严氏倒也称得上是传奇女子了。”应国公夫人淡笑地道,“只可惜她却是站在了与我们大荣敌对的一面上。” “王爷也认为严氏并不简单,沣城城内恐怕早已布置了不少她的眼线。所以还请太太回府时告知国公爷这件事,对可疑之人多加防范才好。”段玉苒善意地建议道。 “多谢王妃提醒,这件事的确应该向国公爷说一声。”应国公夫人郑重地点头道,“乌突利若是对大荣、对沣城有什么企图,首先要对付的就是国公爷!绝不可掉以轻心!” 与应国公夫人聊了一会儿之后,段玉苒脸上渐露疲态,岳氏便起身告辞。 送走了应国公夫人,段玉苒由婢女服侍着睡了一个时辰左右,醒来时却发现顾衡就睡在自己的旁边! 顾衡消瘦得颧骨微突、两颊微陷,更加的棱角分明了!还有眼底那两片黑青……都令段玉苒心疼。 回京后一定给他好好的补一补才行!不说回到过去那种圆滚滚的身材,但怎么也长点儿肉才好看啊!真不知道过去他吃了什么东西才会长得那么胖!从兵营回来后也没怎么控制饮食,顾衡却从来没再胖起来过,这一直是段玉苒觉得不解的疑惑!生完孩子后一定向他请教一下,好能尽快的恢复身材曲线! 白嫩的手指从顾衡的浓眉轻轻滑过,再沿着高蜓的鼻梁落在他的人中、双唇…… 这个男人最漂亮的不是他那双标准的狭长凤眼,而是这两片薄厚适中、弧度漂亮的嘴唇!特别是这嘴唇亲吻她的时候,软软的、甜甜的。 指腹下的双唇微启,啊呜一下将段玉苒的手指含了进去! 段玉苒吓了一跳,当看到顾衡睁开的眼睛、含着她的手指朝她笑时,娇嗔的瞪他。 “快松开,让丫头看去成什么样子!”段玉苒偷瞥了一眼内室门口,怕丫头们听到动静进来服侍。 顾衡听话的张开嘴放开段玉苒水嫩的手指,却上半身微挺啾的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段玉苒的脸顿时大红,也不知道他今天犯什么邪病! 刚想朝丈夫瞪眼,外面就传来金枝的声音,“王爷、王妃,奴婢进来服侍了。” 接着,外间传来屋门被推开的声音和婢女的脚步声。 现在想来,还多亏买了金枝、银枝进来,不然出事后就没人服侍了! 段玉苒坐正身子,已经很大的肚子令她行动已是不灵活,连下个床都像只耍懒的熊猫! 顾衡也坐起来,将身上的里衣整理了一下,然后先下床穿好鞋子再扶着段玉苒挪到床边坐好,拿来外衫给她披上。 婢女们又禀报了一声后才敢走进内室,见王爷和王妃端坐在床边便赶紧上前服侍主子们更衣。 金枝和银枝年纪都小,服侍顾衡穿衣服有些吃力,段玉苒就上前帮手。 也不知怎么,今天的顾衡流氓得很!趁金枝和银枝跪着帮他整理衣摆和腰饰时,顾衡靠近段玉苒的颈侧,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 段玉苒捂住耳朵瞪他,还作出恐吓的表情让顾衡老实点儿! 顾衡笑得像偷了鱼吃的馋猫,倒是没再作什么暧昧过头的举动。 服侍完顾衡更衣,两个婢女又开始服侍段玉苒,顾衡则移到外间去喝茶。 段玉苒穿好衣服也去了外间,见顾衡正歪在榻上看书,便问金桔道:“刘嬷嬷呢?” “回王妃,刘嬷嬷去厨房亲自监督厨娘准备的晚膳去了。”金桔道,“因为昨儿王妃就没怎么吃东西,嬷嬷担心厨娘的手艺不和您的胃口。” 段玉苒点点头,让两名婢女去外面候着,自己则走到榻旁坐在了顾衡身边。 顾衡放下手中的书,挺坐起身揽住段玉苒让她和自己歪在一起。 真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就又倒在榻上!他们这是要当猪吗? “王爷真闲,没有事要办吗?”段玉苒将一条小象腿抬起来压在顾衡的两条腿上,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问道,“这次,咱们能顺利回京吧?” 顾衡小心避开身子,免得压到妻子的大肚子,心情愉悦地道:“不必担心这个,应国公会派兵将护送我们返京。” “哦?有应国公的兵将护送啊?”段玉苒伸出手轻搭在顾衡胸口上方的位置,语气轻柔又带着深意地道,“妾身觉得应国公训练出来的兵并不可靠呢!” 顾衡挑眉看着段玉苒,“为何这么说?” “上次王爷出使乌突利,刚出城没多远就遇袭,当时不也有应国公派去的兵将相护吗?结果还不是令王爷与众人走散,寻了好几日才找到?”段玉苒皱皱鼻子,露齿笑道,“妾身与何大人他们返京,第一天就让塔格兹人偷袭,应国公派来护送的人也没什么用,还不是让塔格兹人将妾身劫了去?妾身还记得新婚不久,王爷因反对给军中投入过多银钱而与朝臣发生争执,最后被皇上下放到西大营历练!经过这两次事后,妾身倒觉得王爷真是睿智!像这种砸了银钱养着、却连游匪和十来名异族人都打不过的兵将,皇上何必拨钱给他们呢?简直是浪费百姓们缴上来的赋税!王爷回京上朝时,一定要上奏本好好说一说才是!若还有朝臣与您激辩,只管举出我们在沣州府的遭遇出来堵了他们的嘴!” 顾衡面上露出尴尬之色,明白段玉苒是知道自己骗她遇袭失踪的事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被妻子挖出来谴责时,心里的不安与愧疚就漫了上来。 “咳,其实……这与应国公无关……”顾衡想为无辜的应国公辩解一下。 出使遇游匪是演的一出戏!目的是与何大人、傅大人分开,顾衡带着几名心腹在应国公派来的精兵护送下暗中走访北漠五大部族!商谈的内容绝对不止是买马这么简单!而出使的队伍中京中各派的人都有,为了避开麻烦和其他人的眼线,顾衡才不得已而为! 后来得知段玉苒真的以为他遇袭失踪,担心难过得晕了过去、还动了胎气,顾衡心中的愧疚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如果事前他肯将真相告诉段玉苒,她也不会因担心而晕倒!看着妻子因他的归来而惊喜落泪的样子,顾衡到嘴边的解释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了!他怕段玉苒因自己事前的隐瞒而生气和不理他!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他以后有些事不再瞒她、不让她再为自己担心就是! 顾衡也没想到,自己竟因为在乎妻子的喜怒哀乐而懦弱得不像个男人!优柔寡断得不见往日英明果断!连应国公得知他还未将真相告知硕王妃时,都打趣他“已现惧内之相”! 至于塔格兹人袭击时应国公派来的护卫没能打退敌人,那是因为派来的护卫并非军营士兵,也非家兵,只是普通的护卫而已。当时塔格兹人手中的马笛不但对乌突利的马匹有影响,连护卫们的马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所以才在混乱中没能保护好硕王妃!为此,应国公还向顾衡道过歉,只不过事情已经发生,道歉也无济于事罢了。 顾衡将自己当初假作出使乌突利,实则是将五大部落都走遍的事向段玉苒坦白。也把自己事后亦隐瞒不说的原因告诉了她。 段玉苒真是要被顾衡的“幼稚”气倒!怕她知道真相生气?难道他不说,自己就真的永远不知道了? “哼!王爷可曾想过,若是妾身从旁人那里得知真相,恐怕会更加生气!”段玉苒轻哼地道,“那你之前的隐瞒岂不是没了意义?” “当时……却是没想过那么多。”顾衡讪讪的摸了一下鼻子,又扣住段玉苒搭在自己胸口的小手揉捏了两下,“你别气,以后我作什么不瞒你就是!” 段玉苒挑眉、表情认真的看着顾衡,“王爷所说的话可是真的?以后无论什么事、包括王爷要对皇上、太子和自己做什么,都不会向妾身隐瞒?” 顾衡握紧段玉苒的手短暂的犹豫了片刻,就在段玉苒冷笑一声翻着眼睛要抽回自己的手时,他用力握住手沉声道:“不隐瞒!即使以后我对父皇、皇兄和自己做什么,也不会再向你隐瞒,令你担心了!” “讲真?”段玉苒不信地斜视着顾衡,“王爷过去也说过不会对妾身事事开诚布公,可是未做到呢!” 顾衡将段玉苒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亲,又朝她散着果香的身子靠了靠,声音低沉地道:“这次是真的。以后无论我要做什么事,都不会向你隐瞒。上次瞒着你也是怕你担心我,再动了胎气、伤了身子。那时你身在郑府,我又请应国公不要将‘失踪’之事告诉你!你只需在郑府安心的等我回来就是……只是没想到最后关头,因应国公一时喜形于色忘了掩饰,说走了嘴!” 段玉苒抽出手在顾衡的胸口轻拍了一巴掌,嗔恼地道:“再骗我、瞒着我,就休了你!” 顾衡闻言露齿一笑,凑上前亲了段玉苒嘟起来的嘴角笑道:“王妃放心,为了不在大荣的史册上成为第一个被王妃休掉的王爷,本王也不能再犯错了。” “贫嘴!”段玉苒带笑地哼道。 顾衡还担心段玉苒会恼自己一阵子,还需要他再多哄哄才肯对自己重展笑容,没想到妻子竟这么大度的将事情一带而过了!令他心里的感动与爱恋如同喷发的熔岩般滚烫、一发不可收拾! “玉苒。”顾衡凑上前,小心的避开妻子的肚子,伸出手臂紧紧搂住段玉苒的上半身!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眼望着眼地靠在一起,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对方的脸上。 顾衡难捺激动地道,“老天待我真是太好了!令我能娶到你!” 段玉苒看顾衡激动的样子有些不明白,她也没作什么啊,他怎么突然这副样子?不过,既然顾衡说能娶到自己是他的幸运,段玉苒是不会反驳的! “是吗?那阿衡你可一定要感恩,以后也要对我再好、更好一些才行!既然你说不会纳侧妃,那庶妃、侍妾……”段玉苒眨着蝶翅般的睫毛,手指在顾衡的唇上轻轻滑动,“还有通房、家妓、外室、红颜知己什么的……是不是也不会有啊?” 顾衡的大手在段玉苒的屁屁上轻拍了一下,无奈地笑道:“哪里有那么多的女人!只有你一个娇宝贝就令我牵肠挂肚不已,日后有了孩子,你们便要耗去我大半精力!剩余的精力再想着朝中事、下面产业的事,也无暇顾及其他了。” 段玉苒抿唇不信地撇了撇,然后靠到顾衡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话,听得顾衡全身热血沸腾! “待你生下孩子将养好了之后,倒要让你试试,看本王是不是会‘精力’不足!”顾衡目光灼热地望着段玉苒、双唇抵着她的红唇低喃道。 -本章完结-   ☆、234.皇帝驾崩-虫 一切准备妥当,出发前颜大夫又认真的给硕王妃请了一次脉,确认真的身体无碍后,硕王带着第二批返京人员启程! 这一次,应国公亲自带兵准备护送两日行程,以免路上再出什么事。 出了沣城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前来送行的两拨人! 一拨人是乌突利的依鲁王子与古丽兰公主,他们是从去乌突利王城学习马笛的大荣马夫那里得知顾衡一行今日出发返京。 另一拨人是塔格兹部族的酋长托日察和脸色苍白的木哈赞等五六人。他们是得到顾衡派去的人传话特意赶过来的。 古丽兰看到骑在马上、面色不太好看的木哈赞,心情既难受又纠结!当初木哈赞在塔格兹放她走的时候,她还纳闷为什么他决定不用父王拿二十几匹骏马来换她了!也不知道他就是自己同母异父的阿哈! 依鲁也不知道木哈赞是大王妃与托日察的儿子,过去两个人在沣城的大集上没少因为抢客人大打出手、恶言相向!现在知道木哈赞的身份后,竟有些尴尬!毕竟古丽兰也是他的妹妹,两个哥哥曾经像斗鸡似的掐过架还真是难堪。 依鲁和古丽兰这边没有先动,而是尊敬长辈的请托日察先与硕王说话。 托日察和木哈赞驱马来到硕王的马前,木哈赞咬着牙翻身下马、单膝跪在顾衡的面前。 “硕王爷,我将木哈赞送来了。”托日察被北漠阳光晒成酱红色、眼角布满皱纹的脸上挂着敬重的表情,右手抚在胸前垂首向硕王道,“我来履行之前的诺言,将木哈赞送来给你当奴隶,希望您能在日后对他的愚蠢、莽撞与不足给予宽容。” 顾衡挑了挑眉,勒住马缰看着单膝跪在马前的木哈赞。 “他身上的伤好了?不会路上还要我们的人照顾他吧?”顾衡无情地道。 “请您放心。”托日察看着明明身上的伤还未完全愈合、却坚持要与硕王一行去大荣京城履行诺言赎罪的儿子,用作为父亲的骄傲语气道,“木哈赞不人丢了我们塔格兹人的脸,也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顾衡点点头,“那便好。正好本王的一名侍卫在上次你们塔格兹人偷袭的时候身负重伤、不良于行,木哈赞就暂替那名侍卫的职责,负责跟随在王妃的马车旁进行保护!如果路上遇到什么事,他最好是以命相护保护好王妃!” 托日察听到翻译将硕王的话用北漠通语复述一遍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木哈赞作为外族人、作为一个奴隶,竟能够被硕王派去保护硕王妃!这是一种殊荣、一种荣耀! “非常感谢您,硕王爷。”托日察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再次诚意十足、恭敬地在马上行了一礼。 木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硕王安排去保护硕王妃!自己曾经还劫持过那位尊贵的女性啊! 顾衡安排完木哈赞的事便不再看这个青年,而是与托日察带着翻译驱马到一处单独交谈着什么。 托日察认真地听硕王交待什么,然后不住的点头,交谈完毕后最后看了一眼儿子木哈赞,便行礼带着其他塔格兹人驱马离开了。 木哈赞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年迈的父亲带着族人远去,眼中有着空落与不舍。 这一离开就将是五年,所有的一切、包括性命都由主人作主,能否再踏上北漠的土地、能否与阿爹再相见……都是未知! 木哈赞咬咬牙,重新上了马。 塔格兹人离开后,依鲁和古丽兰才驱马上前,但古丽兰没有像过去那样对顾衡表现得亲近,今天的她特别的沉默,视线总是飘向木哈赞。 依鲁与硕王寒喧了几句,祝硕王一行一路顺风。还保证以后再卖给大荣的骏马都不会作特殊的训练…… “顾阿哈,我可以和王妃道个别吗?”一旁的古丽兰突然插话道。 顾衡看了看古丽兰,略作思量后点点头,“可以。” 古丽兰向顾衡道了谢,驱马来到最前面的那辆马车旁,看了一眼木哈赞。 车帘子已经被婢女挑起来,段玉苒坐在车内朝古丽兰微笑。 古丽兰朝段玉苒点了点头,涩然地道:“我知道了我阿娘做的事。对不起……” 段玉苒温和地道:“大王妃做的事与公主无关,不必公主来说对不起。” 古丽兰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木哈赞虽然成为了顾阿哈和王妃的奴隶,希望……希望你们能够待仁慈地待他,劫持王妃的事……不都是他的错。” 说完这句话,古丽兰也不等段玉苒的答复,调转马头纵马飞驰而去! “阿兰!”依鲁没想到妹妹突然就纵马跑了,只得匆匆向硕王道了声歉,带人去追古丽兰了! 看着绝尘而去的乌突利人,何大人和傅大人一直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放松!这要是再被袭击一回,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啊! 接下来赶往利水镇的路上,顾衡一直与应国公并骑而行,并低声探讨,其他人的马匹都离他们有两马身那么远的距离。 ** 傍晚时,队伍赶到了利水镇。段玉苒见到了碧珠等人。 碧珠见到段玉苒就跪下磕头大哭,因为没能保护好王妃,她愧疚得恨不能剪了头发当姑子去! 段玉苒先去探望了还不能下地自如行走的柳战,被他比想像中还严重的伤势惊到!赶紧请颜大夫再为柳战看一看伤势恢复情况! 颜大夫看过后道已无大碍,柳战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静养,让肋骨慢慢长合。但因为伤到了肺部,恐怕以后要落下一些病根,也不能再做剧烈的动作。 段玉苒听到颜大夫的建议,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柳战不会因为这次的事,下半生的性福就…… 柳战似乎脑子转得也挺快,向硕王妃道过谢后,就让碧珠回去服侍王妃,照顾自己的事交给魏东或旁人来做就行。然后挽留颜大夫“借一步说话”。 碧珠自然想回到段玉苒的身边,但柳战是为了救她和刘嬷嬷才受了这么重的伤,两人之前还有些暧昧之情…… 段玉苒觉得柳战要问的,可能就是自己所想的,便带着碧珠等人出了柳战的屋子。 看到屋外的木哈赞时,碧珠吓了一跳,因为她还没来得及迎接硕王妃,王妃就急急先来看望柳战了!所以,碧珠并不知道木哈赞的事,看到一个异族人站在门口,她自然是吓得不轻! 幸好银枝机灵,拉着碧珠到一旁将木哈赞的事大概的说了一遍,听得碧珠直瞪眼!她简直不敢相信世间还有严氏那种恶毒、无情的母亲! “异族的奴隶和我们这些下人有什么区别吗?”碧珠好奇地问银枝。 银枝这几日跟着硕王和王妃在北漠、沣城走了一遭,见闻也是不少,还仗着年纪小、没什么男女有别的忌讳,私下跟译官请教了很多北漠习俗与概况。 听碧珠问自己奴隶与下人的区别,银枝便得瑟地说等有时间再跟碧珠细说,逗得碧珠笑着拍这个小丫头的脑门骂“鬼机灵”! 自从王妃被劫、柳战重伤,碧珠许久未展颜笑过了,经银枝这么一逗,她心中的沉重之感散去不少! 过了一刻左右,颜大夫从屋里开门走了出来。 段玉苒命碧珠继续照顾柳战,回到王府前暂时不必回到自己身边服侍。 “王妃!奴婢……” “碧珠,柳战是为了救我、救你和刘嬷嬷才受此重伤,回京的路上难免艰苦,得有个细心的人照料他才行。你若非要回到我身边服侍,那我就得派金枝或银枝过来照顾柳战了。”段玉苒打断碧珠想说的话,沉声地道,“若能将柳战照顾好,便与也将我服侍好一样!你选吧。” 碧珠咬咬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段玉苒拍了拍碧珠的肩膀,低声道:“回京后,我便跟王爷说说,让你们早日完婚。你和云珠早就过了该嫁人的年纪,因着对我的忠心才迟迟未嫁。若再耽误着你们,我心中也是过意不去。” “王妃……”碧珠捂着脸哭泣起来。 段玉苒收回手,眼中也有些热意。 从还是小姑娘时,云珠和碧珠便开始在身边服侍自己。在任府最难熬的那一年里,泼辣的碧珠替段玉苒出了不少气!对于段玉苒来说,云珠、碧珠、还有傻傻的珍珠,都是被她放在心上、以后要好好善待与回报的人。 “我知道柳战不喜欢你继续为奴为婢。”段玉苒从云珠那得知有一阵子柳战和碧珠发生争执而互不理睬的真相。 对于柳战这种想法,段玉苒倒是觉得他还算是个不错的男人,但不尊重碧珠的决定却有些大男子主义了! “他说了不算!若是他不允奴婢成亲后继续服侍王妃,奴婢便不嫁他!”碧珠撤开手气恼地泣道,“奴婢可以用别的法子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碧珠的脾气也是倔强,那次争执过后还是柳战主动开口说话、示好,才算掀过一页! “傻话!给人当丫鬟有什么好?”段玉苒斥声道,“除了奴籍、得了自由身,嫁人当正头娘子好好的过日子岂不更好!柳战若有出息,将来谋个武职,你便也是官太太了!” “那敢情好,碧珠以后当了官太太可别忘了我和金枝!”银枝在一旁笑嘻嘻地道。 “啐!哪个说要嫁他了!你这丫头早前没看出来顽皮不着调,这时倒露出尾巴了!”碧珠又羞又气,对银枝撒气地道,“在王妃身边服侍,可不准这么轻浮没规矩!” 银枝吐吐舌头,躲到了也笑米米的金枝身后。她们年纪本来就小、性子跳脱,说些姑娘出嫁的话题也不像碧珠这个年纪的婢女那般易害羞。 段玉苒被几个丫头逗笑,拦了碧珠假装要打银枝的手道:“虽说我会放了你的身契、还你自由之身,但这是冲着你我主仆多年的情谊!柳战要想娶你,可得出银子赎了你才行!还有彩礼等物都得送到我这边来!待你出嫁那天再抬过去当你的嫁妆压箱底!我与云珠、双桂、双桔、双枝、还有刘嬷嬷可都是你的娘家人,他柳战将来要是想压你一头,我们绝对不允许!大不了我请王爷允了你们和离,再给你寻个好男人嫁了!” “……”碧珠和双枝真是无语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王妃连和离之后的事都想到了! “奴婢全凭王妃作主。”碧珠冷静下来,又哭又笑地道,“但奴婢要等王妃生产完毕、小世子或小郡主满月之后再说亲事!” “依了你!”段玉苒豪气的应道,“反正柳战准备彩礼也得一阵子呢。” 碧珠破涕为笑起来,金枝和银枝也一脸的喜气洋洋!看到碧珠嫁得好,将来她们也差不了啊! 正当段玉苒主仆说得开心时,顾衡带着魏东、何大人与傅大人等人一起过来了。 碧珠和双枝收起笑容,恭敬的上前施礼。 顾衡进来时就看到段玉苒脸上扬着笑容,他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段玉苒知道顾衡他们也是来探望柳战的,受了何大人等人的礼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大家重新汇集到了一起,再上路时大家的心都踏实起来。 ** 这次回京的速度比来时加快了不少,段玉苒觉得在自己的身体还能承受得住的范围内,没必要小心翼翼蜗牛般的慢行!其实第二批返京的人早已归心似箭了! 前面两天有应国公护送,后面的路程上又有应国公派来的士兵随护,这一路竟是平平安安、风调雨顺! 进入林州府境内时,大家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如果按着现在行进的速度,再有三四天便能抵达京城、与亲人相见了! 这一天下午,硕王一行提前在林州府宜阳城的驿馆投宿,因为再往前下一个驿馆比较远,天黑前怕是赶不到。 林州府盛产彩瓷,而且瓷器上的绘图也很精致。今天进城早,大家在驿馆简单收拾一下后就纷纷出来买瓷器准备带回去! 段玉苒则在婢女的服侍下美美的泡了一个澡、洗了头发。之前急着赶路,都是草草的梳洗,难免觉得浑身不舒服。 虽然顾衡命木哈赞保护段玉苒,但毕竟女眷在的地方不方便有男子在,他到了驿馆后一般都是跟在马夫、厨娘这些人的身旁,能帮忙的地方就伸手帮忙。但大家都知道他身上的鞭伤还未痊愈,也不大让他做事。木哈赞一开始以为是被排斥了,后来厨娘好心的告诉他,是硕王命他们不准苛待身上有伤的木哈赞。 知道自己被善待的理由后,木哈赞感动的跑去向顾衡郑重的行了个大礼,其他人都看得莫名其妙! 今天大家都出去买瓷器,木哈赞则留下来照顾那些从乌突利买来的十匹马。 宜阳驿馆先是热闹了一阵,现在又冷清起来。 顾衡先处理了一些事,然后婉拒了几个请他一起出去走走的邀请,才在别的屋子好好的沐浴了一番,然后回到与妻子所住的屋子。 段玉苒已经出浴,穿着宽松柔软的绸缎袍子坐在椅子上由金枝、银枝擦头发。 “王爷。”段玉苒看到顾衡走进来,朝他笑了笑。 顾衡的头发还未全干,所以只是以带子暂时系在脑后。 段玉苒看到顾衡的衣衫后背被湿布晕湿,便转了个身朝外,叫顾衡坐到自己身边来。 金桔捂嘴偷笑,搬了一个无靠背的凳子放在王妃的面前,又去取了几块厚实、干爽的布帕过来。 顾衡轻咳了一声掩饰住尴尬,走到凳子前坐下,将后背面向妻子。 段玉苒从金桔手中拿起一块布帕,解开顾衡的发带,开始为他擦拭湿发。 “许树这个贴身小厮真是该打,竟让王爷湿着头发就出来走动了。”段玉苒笑道。 “等头发干太费时。”潜台词便是他想尽快过来看她。 顾衡感受着细软的手指隔着布帕在头皮上轻轻揉抓的力度,舒服得想要喟叹。 婢女们把段玉苒的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便悄悄地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给段玉苒和顾衡。 顾衡头发刚过腋下,并不是很长,所以擦了一会儿后便也不再滴水了。 段玉苒拿起婢女们留在桌子上的篦梳开始给顾衡通头。 屋子虽然没有声响,却有种岁月静好的温馨感觉。 “别累着了。”顾衡享受了一会儿后怕累到妻子,转身抓住在自己头上忙碌的软手笑道,“累不累?先去床上躺一会儿,刘嬷嬷在驿馆厨房准备晚膳呢。” 段玉苒哀鸣一声,从后面搂住顾衡的颈子娇哼道:“今天难得进驿馆这么早,我也想出去看看宜阳的瓷器,买上几套带回去送人。还有,听说宜阳不但瓷器出名,有道菜叫宜阳卤鸭也是很好吃,不如……” “鸭肉性寒,你不宜吃。”顾衡皱眉道。 段玉苒嘟了嘟嘴,自从她有了身孕后,顾衡都快成半个营养师和大夫了!真难为他一边要忧心国家大事、一边要操心太子的折腾,还要分出心思来想着她这个孕妇的饮食起居这些琐碎之事。 “你想买些什么样的瓷器带回去,我命人出去买回来装到车上就是。”见妻子不高兴,顾衡转身把段玉苒抱到膝上坐着哄道,“待你生了孩子、出了月子,我找个时间带你再来宜阳挑选自己喜欢的瓷器就是。现在你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 “阿衡。”段玉苒勾着顾衡的颈子笑着打断他的话,“我觉得你不像我的夫君,倒像是我爹!” “胡说!”顾衡气得笑出声,大掌在段玉苒的肉臀上轻拍了一下。 段玉苒笑嘻嘻的在他脸上叭嗒亲了一口,然后挤眉弄眼地道:“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正当夫妻俩亲密的搂抱在一起说笑着,屋外突然传来骚乱的声音! 顾衡眼神一冽,将妻子放下来挡在身后。 “王爷!皇上……皇上驾崩啦!”屋外传来一个男人嘶嚎的声音!“皇上驾崩了!” “阿衡!”段玉苒听到皇帝驾崩的噩耗震惊之时,发现身前的男人晃了晃,似乎站不稳!赶紧伸手去扶顾衡! 顾衡用力咬了一下舌尖,硬是将眼前的黑雾驱散、站稳了身子! “阿衡?” 段玉苒的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但她的手明明抓着自己的手臂!顾衡又咬了一口舌尖,铁锈的血腥味儿充斥满口,疼痛令他彻底清醒过来! 拍了拍段玉苒的手,顾衡低哑地道:“我……出去……看看。” 段玉苒被顾衡脸上灰败的神色吓得不敢松手,她第一次看到顾衡露出这样的神情! 跟着顾衡一起走到屋外,地上已经跪了一群人!凡是留在驿馆里没上街的人都赶了过来,跪在地上抽泣抹泪!双枝和双桔是被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她们有些不安地偷看着其他人。 顾衡看着跪在最前面、背上插着小旗的男子,这便是通传噩耗的急令官了。 “父皇是……是什么时候驾崩的?”顾衡双拳紧握、浑身紧绷地立在台阶之上,未束起来的头发垂披在他的肩上,配着棱角分明的五官竟有种阴柔与阴冷之感! “回王爷,先帝是前天夜里驾崩的。”急令官抹着眼泪禀报道。 急令官只负责传递十万火急的皇命、军令,皇帝具体是因何而驾崩、太医们的诊断又是如何、宫中现在什么情况,根本是一无所知! “本王知道了。”顾衡无力地摆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急令官起身退了出去,其他人也都站起来纷纷离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换下身上色彩明亮的衣衫,换上或黑、或灰等低调色彩的衣衫。 段玉苒见众人都散了,担心地望着顾衡道:“阿衡,要不然你先带着何大人他们赶回京城,我和刘嬷嬷等人……” “不!要回我们一起!”顾衡硬声地道,“而且……我们不能回去得太早了!” -本章完结-   ☆、235.哭丧 皇帝的驾崩十分突然,但似乎又在很多人的预料之中! 早两年的时候,皇帝便常感不适,今年年初时又突然晕倒!朝臣与世家贵族们经历过黑暗紧张的四日后,心中隐约知道皇帝怕是……只是皇帝在睡梦中驾崩,是大家所没料到的突然! 顾衡出发再次离京赶去北漠救段玉苒那天,他本已经是出宫,但惊闻段玉苒被劫持的消息后再度返回宫中向皇帝请命!当时皇帝的状态还不错,谁成想那一次父子交谈竟成了永别! 那日皇帝边写密信边笑自己竟生了一个多情种子的儿子,之前觉得顾衡是皇位最佳继承人选,但现在看来却又不妥了。因为身为帝王,是不能在儿女情长上放太多的心思、不能有弱点的! 这番话也是皇帝放弃了逼顾衡当太子这个念头的意思吧?顾衡当时心情正乱,听到皇帝这段话没怎么太在意,现在回想皇帝的叹息,就如同一把刀子剜入顾衡的胸口!愧疚溢满了他的胸口,令他抑制不住泪水奔涌而下! 段玉苒守在顾衡的身边,将所有的仆婢都遣了出去,连匆匆赶来泪流满面的刘嬷嬷也被拦在了门外。 顾衡坐在椅子上无声地落泪,双拳攥得死紧,看着都觉得指甲怕是要扎到肉里去了! 看着失去父亲的顾衡伤心痛苦的样子,段玉苒也默默地陪着掉眼泪。 作为儿媳妇,段玉苒与皇帝见面和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唯一的一次“侍疾”,皇帝不避讳的说她配不上顾衡,又问她想不想当皇后! 帝王的心总是与常人不一样的,皇帝虽然行事令人觉得诸多不解、甚至让人忍不住吐槽,但他对顾衡这个儿子的疼爱却是真的!不然也不会同意堂堂大荣硕亲王娶个二嫁的女子为王妃!只因这名女子是儿子真心所爱! 段玉苒对皇帝没在她与顾衡的婚事上多加阻挠是感激的,其实即使在婚后,皇帝也从来没有为难过她这个二嫁过来的儿媳妇!思及皇帝仁慈善良的一面,段玉苒也难免伤心怅然。只是,皇帝生前执着于让顾衡继承皇位,现在突然撒手走了,反倒给顾衡留下大大的危机与隐患! 在莫大的悲痛之时,顾衡并没有急着赶回京城为皇帝吊唁,反而说出“不能回去太早”的话,足可见京中形势并不乐观!段玉苒不禁为忠勇伯府捏上一把汗!同时也希望母亲不要太着急地赶到京城,免得被有心人伤害! “王爷。”门外传来魏东低沉地声音,“傅大人与何大人求见。” 皇帝驾崩、举国治丧!这些在外的臣子自然要急着赶回去!可领队的硕王在听到丧讯后竟然没有作即刻返京的指示,不免令他们着急! 在外面闲逛买特产的人也都回来了,因为皇帝驾崩的丧讯已经传遍宜阳城,家家都将鲜艳颜色的饰物撤去,身上颜色鲜亮的衣服也都急忙去换掉!说书、杂耍、唱曲的都禁了声,唉声叹气嘀咕往后一个月要束紧腰带过日子了! 顾衡似乎沉浸在痛苦中没听到魏东的禀报,只是呆怔怔地望着桌上的茶壶和茶杯。 “阿衡。”段玉苒担心顾衡太伤心,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将手搭在他的肩头轻声道,“你不要太难过了,现在外面还有一群人等着你的安排与指示。若你觉得此时没有心情想这些,我便让魏东告诉何大人他们等明日再……” 顾衡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抬手握住了肩上段玉苒的软手,“无事,我这就出去交待一声。” 段玉苒感受到顾衡掌心灼热、汗湿,不禁心疼地落下泪来,“阿衡,你可不能有事,不然我和孩子怎么办?” 女人本来在怀孕时情绪就多变,甚至有时候会软弱不堪!看到丈夫失魂无主的样子,段玉苒不免慌了心神,就往不好的地方多想了一些。 可能是意识到段玉苒的不安和恐惧,顾衡站起身将她抱在怀中安抚。 “没事,没事,不会有事的。”顾衡的声音也有些微哽,“我让何大人和傅大人带着顾泰年等人先疾行回京,而我们则按着正常行程返京即可。” 段玉苒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眼泪抬头看着顾衡,担心地道:“这样可以吗?到时候恐怕会有人以此作文章,说王爷未将先帝放在心上,是为不孝!若是新帝以此为由对您施以惩诫……” “呵!”听到段玉苒将父亲称为“先帝”,顾衡凄然的笑出声,“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父皇驾崩已有两日,想必皇兄已经坐在龙椅指挥大局。但楚王、英王尚在京中,卢贵妃及其一党人员岂能坦然接受?这种时候皇兄只会盼着我早日归京助其稳固帝位,又怎么会自折羽翼?” 段玉苒怕的不是卢贵妃那些人,倒是担心太子对顾衡不利!但顾衡曾说过,如果是太子登基,起码三年内没办法动他!那就是有什么稳操胜券的筹码握在顾衡的手中了! “你不要想太多,我去去就回。”顾衡收起悲痛,重又变回了冷静自制的硕王。 松开妻子,顾衡走到门口拉开门,看到守在门口的魏东。 “将木哈赞叫过来保护王妃。”顾衡低声吩咐道,“除了刘嬷嬷和王妃身边的婢女外,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间屋子!木哈赞不太懂大荣话,不管谁来只管拦住就是!拦不住就让他打走!有任何事都由本王托着!” 魏东垂首道:“是,王爷。” 接着,顾衡又吩咐金桔、银桔要寸步不离的保护硕王妃。 安排好段玉苒这边的事,顾衡才迈步往何大人他们住的那排屋子走去。 ** 大荣规制:皇帝驾崩,后宫妃嫔、皇子女、皇室宗亲及大臣、命妇入宫哭丧七日!至于其他按身份等级区别的禁婚嫁、禁娱乐等等与前朝大多无异! 对老百姓能宽容一些,只需治丧一个月,停嫁娶和娱乐便好。可皇家宗亲、世家贵族、朝中臣子等高位者除了一年内不能嫁娶外,丧期内还需禁.欲! 当然,这种禁.欲都是表面上作给别人看的,关起门来做什么、只要不闹出孩子和荒唐事来,也不会有人举报就是。但贵族、世家都极共爱惜名声,所以在国丧期间都会看紧自家子弟,免得做出荒唐事来毁了自家名声!前朝可曾有位侯爷在国丧期间召歌妓、舞妓饮酒作乐,被大臣参了一本后除爵治罪! 在宜阳城得知皇帝驾崩的丧讯四日后,硕王与硕王妃回京!二人并未回王府,而是直接进宫哭丧! 此日,已是命妇进宫哭丧第七日,也是最后一日!硕王妃只需跪着哭一天便算尽了孝道。 在宜阳城里,段玉苒就让刘嬷嬷和银枝去布料铺子买了四匹白麻布和素色、暗色的普通布料回来。返京的路上就给自己和顾衡赶制出孝服来,也给随行的仆婢、侍卫们做了比甲款的丧衣!用素色的布料给郑文玦做了件外衫套上。所以,硕王夫妇是穿着孝服进京、入宫,在外人看来孝心可嘉。 太子……新帝顾鼎见到硕王顾衡时,双眼一红上前拍了拍面容憔悴的弟弟,眼泪落了下来。 大夏天的,披麻戴孝的跪在太阳下哭丧,这真是一种折磨!前几天,耐不住酷热与日晒晕倒的太夫人、太太们不少,但在偏殿缓过来后就不得不再回去跪着哭!段玉苒已经是八个多月的身子,哭丧时虽有一些特殊的关照,却也是不能太例外。旁人跪着哭两个时辰不能动,她在这两个时辰里可以休息每隔一个时辰休息一刻! 到了傍晚,七日哭丧总算结束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抹掉脸上不知真假的泪水,互相掺扶着起身各归各处! 段玉苒是王妃,自然要先去卢贵妃那里请个安,再去新晋皇后于氏那里坐一坐。 刘嬷嬷扶着段玉苒的手肘跟随起身的众人命妇往偏殿移动,见王妃脸色微白、额头沁汗,禁不住担心地低声问道:“王妃可感觉哪里不适?呆会儿请太医为您把个脉吧。” 段玉苒觉得两条腿已经不属于自己,又胀又木!虽然顾衡暗中安排人给她放了厚垫子,又有特例让她可以两个时辰中间休息两次,但对于有孕八个多月的她来说也是种折磨啊! 段玉苒也怕跪出问题,听刘嬷嬷这样问后便捧着肚子点了点头。 刘嬷嬷赶紧招手叫了一个小内侍过来,吩咐他去请太医到宸坤宫! 宸坤宫正殿内,卢太贵妃一身白色丧衣、梳着简单发髻以素银籫和白玉籫绾起,虽然面色不太好看,但神情与气质却比过去深沉了许多!如果说先帝活着的时候,卢贵妃是朵恣意张扬的芍药,现在的她却有股子沉重平淡如菊的低调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样子! 段玉苒被刘嬷嬷扶着进来时,卢太贵妃与几名先帝的妃子已经坐在殿内,看到硕王妃脸色不佳、被人扶着走路都不稳的样子,惊得都站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快扶到偏殿去歇着,叫太医!”卢太贵妃沉站脸吩咐道。 “谢……谢太贵妃。”段玉苒虚弱状地向卢太贵妃道谢,“匆忙回京,也只为先帝尽了这一天的孝道,臣妾……惶恐……” 卢太贵妃的眉头都快扭成大疙瘩了!心想:你尽不尽孝道关本宫什么事?要出事也去皇后宫里出去,跑到我宸坤宫里不舒服,万一孕妇和胎儿有什么不测,身上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搞不好还要引起一大堆人的恶意猜测! 卢太贵妃不想在这个时候惹得一身腥,所以对硕王妃表现出来的不适格外上心!不但命宫女将偏殿收拾得干净、不准点香,还特意安排信任的嬷嬷守在殿内,不准闲杂人等打扰硕王妃! 白太医和曹太医很快被请了过来,同样一身白色丧服的他们满头是汗,在殿门口略整理仪表后方入殿为硕王妃请脉。 卢太贵妃坐在正殿内和几名太妃喝茶、缅怀先帝,不时发出几声叹息、抹几滴眼泪!她们的好日子……到头啦! 先帝在世时,卢太贵妃和郑太淑妃是后宫既高位、又得宠的妃嫔,其他妃嫔即使生了皇子、皇女也都是小透明的存在!如今先帝去了、太子登基为帝,她们这些小透明就更透明得被无视了! 白太医曾是硕王比较信任的太医,所以卢太贵妃为了避嫌就将他请了过来。两名太医为硕王妃请过脉、又商议了一番后才到卢太贵妃面前回话。 “怎么样啊?硕王妃和腹中胎儿无事吧?”卢太贵妃有些紧张地问道,其他太妃也都屏息倾听。 “回太贵妃的话,硕王妃是劳累过度动了胎气。”白太医垂首禀报道,“微臣与曹太医开了一个安胎的方子,方才又请硕王妃服用了一颗安胎丸,现在情形稍有稳定。只是王妃怀胎月份已大,还有月余就要生产,产前这段时间恐怕需卧榻安胎为好,不能再操心劳力了,否则有碍生产啊。” 卢太贵妃心中暗翻白眼儿!心想这些话跟她说不着啊!硕王妃又不是自己的儿媳妇!但表面上却作出郑重的态度连连点头,还命人去请硕王。 “硕王与硕王妃真是孝顺啊。”一位太妃抹着眼睛感叹地道,“嫔妾算着,硕王妃腹中孩子的生辰竟也在九月呢。” 其他几名太妃听了,忍不住也擦起眼睛来。因为九月初四是先帝的寿辰! “是啊,年长的几位皇子中,也只有硕王还未有后了。先帝在世时不止一次催促硕王成亲生子!这好不容易大婚了、王妃也有了身孕,眼看先帝一直盼望的皇孙也要诞生了,先帝竟……”卢太贵妃也似在感而发地念叨起来。 一时间,宸坤宫正殿内响起了女人们哀哀的哭声,白太医和曹太医不知该如何进退,硬生生又逼出一身汗打湿了里外衣衫! -本章完结-   ☆、236.后宫浮沉 “王妃放心,小郡主在您的肚子里壮实着呢。”刘嬷嬷笑呵呵地端着温水送到段玉苒的唇边低声地道。 偏殿内比较凉爽,段玉苒休息了一会儿后感觉舒服多了。 刚想喝刘嬷嬷手中的水,听她说什么“小郡主”就是一愣。 “嬷嬷这是……这是怎么说的?”段玉苒的视线落在薄被下自己隆起的肚子上,“莫非……” 刘嬷嬷往外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旁偷听后才小声地道:“曹太医为王妃诊脉,说王妃腹中怀的是个女胎,可不就是王爷与王妃的小郡主吗?白太医是得王爷重用的人,方才偷偷告知了奴婢。” 是女儿?段玉苒有些惊喜地瞪大眼睛、嘴角忍不住上扬。 刘嬷嬷也笑得合不拢嘴,“先开花、后结果,咱们小郡主在王妃肚子里时就是个懂得体贴娘亲的孩子,将来一定也是个具有长女风范、管教得住弟弟和妹妹的长姐。” 段玉苒眼中微湿的点点头,两只手爱怜的在腹部滑过。 虽然古人非常看重儿子,子嗣、子嗣,无子何来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之说?很多人家还是愿意一举得男,但如果生了女儿,也取个“好”字的吉祥喻意,说句“先开花后结果”讨彩头,其实心里面极其希望是儿子! 段玉苒对生儿生女却不太在意,倒宁愿头胎生个女儿!只因这孩子刚刚得知怀上时,昏迷中的先帝恰好醒来,还说了句令人回味的话!顾衡事后与段玉苒提及那句话时,就曾眉头微皱、似有忧虑! “阿衡的这个孩子必是不凡,与朕的缘分也深啊。”清醒后的先帝曾说过这样的话,当时太子和顾衡在榻旁侍疾。 先帝本就对顾衡偏爱许多,又称赞硕王的第一个孩子不凡,无形中就给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罩上了至高的光环!如果生的是儿子,没准儿就成了某些人心中的忌讳,成长之路和未来也不见得会顺遂!若是生了个女儿,没准还能真的尊贵不凡!只因占了先帝的“吉言”,小郡主必然也是万般宠爱集于一身的! 不过,段玉苒对古人仅靠把脉就知男胎女胎这一点持怀疑态度!上一世医院的某超还有判断失误、说男生女和说女生男的情况呢,何况这隔着一层肚皮,哪里凭着把脉就准了的?只能希望那位曹太医真是个比某超还厉害的神医了。 用水送下曹太医拿来的保胎丸,外面就传来内侍的唱声,“皇后娘娘到!” 段玉苒和刘嬷嬷对视一眼,都略现惊讶! 门口脚步声和宫女请安声响起,穿着孝服的于皇后走了进来。 “快躺下,别起了。”于皇后进来见硕王妃正由一个嬷嬷扶着想下榻,便抬手阻止道。 段玉苒和刘嬷嬷也不过是作作样子罢了,后面她还想借着安胎之由不再进宫,若此时表现得若无其事岂不是露馅了! 宸坤宫的宫女搬来椅子放在榻旁,于皇后落座后整理了一下衣摆。 曾经的太子妃终于熬出了头,成为了六宫之首、母仪天下!只是之前可能还是伤了身子,于皇后依旧清瘦如柴! “难为你了。”于皇后目光柔和地望着段玉苒道,“本宫听说了王妃在沣州府被异族人劫持的事。受过那样的磨难后又往京城赶,回来又要进宫为先帝奔丧,你竟没得一日安生。方才又听闻你动了胎气,急坏了本宫!” 段玉苒抿唇笑了笑,她不觉得自己和于皇后的情份好到这种地步了!虽然在周良媛那件事上,自己的确是站在于氏这一边、暗中也使了一把力,但并不代表她们之间存在了友谊!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段玉苒语气感激地道。 “你这样便是客气了。”于皇后微笑地道,“听太医说王妃直至生产前都需要静养安胎,不宜劳累和忧思过重。所以,本宫想着之后一些大典、祭祀之事,王妃便不必参加了,一切以腹中孩儿为重才是。” 段玉苒垂下眼帘,一时分不辨不清于皇后话中的意思。 “皇后说得对,硕王妃这两三个月来没少吃苦,是应当好好休养。”卢太贵妃也走了进来,沉声地道,“想来过世的先帝也是会体谅硕王与硕王妃的。先帝在世时,时常与哀家提及王妃腹中的孩子是硕王的第一个子嗣,需格外重视才是。” (注:太妃可自称哀家,但不可以太后面前用此自称。头七哭丧之期,卢太贵妃依旧居于宸坤宫,所以她心中自称本宫。待朝政与后宫日常恢复,后宫中先帝的妃嫔会有新的安排。本国历史上唐是逼着出家、明是殉葬、清是移宫) 于皇后站起来向卢太贵妃施了一礼,淡声地道:“太贵妃说得是,硕王年岁已是不小,就是皇上也一直盼着王爷能早日有子嗣。” 卢太贵妃瞥了一眼于皇后,脸色阴沉之极!被于皇后口中那句“皇上”扎疼了肺管子! 这个“皇上”当然是指原东宫太子、现在的新帝顾鼎! 哼!新帝登基、时局尚不安定,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皇上与硕王兄弟情深,大家都是知道的。”卢太贵妃轻哼地道,“只是哀家刚才派去请硕王的人却被皇上身边的内侍给打发回来了,说皇上与王爷正在御书房议事,不宜打扰!硕王妃这种情况算是小事吗?先帝刚去,万事皆应为先帝的丧事让路,也不知皇上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这个时候拉着硕王商议!” 于皇后的唇抿得微紧,听卢太贵妃夹枪带棒的说了几句后垂首恭敬地道:“太贵妃教训的是,臣妾一定将这件事禀报给皇上,请皇上严惩那个不知轻重缓急的宫人。” 卢太贵妃轻哼了一声,没再言语。 于皇后又派身边的宫人去御书房再请一次硕王。 段玉苒躺在床榻上看了一出后宫戏,一个是先帝的宠妃、一个是现任皇后,只因差着辈份,于皇后对卢太贵妃还得低声下气!但明显的,于皇后应对时的态度比当太子妃时有底气多了! 卢太贵妃并未将于皇后当作对手,她的目标始终是曾经的太子、现在的皇帝!她希望坐在龙椅上的男人是自己的儿子!所以,卢太贵妃轻轻打压了于皇后几句、又叮嘱段玉苒多休息后,便昂着头、摆出胜利的姿态离开了。 于皇后再度坐下来,脸上并没有不高兴或屈辱的样子。 “皇后娘娘与过去有些不一样了。”段玉苒望着于皇后笑道。 “人会随着时局与地位的变化而改变的。”于皇后也弯起唇淡淡地笑道,“当身处风雨飘摇的楼阁中时,时常担心大厦倾塌时尸骨无存,说话做事也难免会受影响。” 那现在以为熬出头、就毫无后顾之忧了吗? 段玉苒并不打算提醒于皇后——身处后宫,到死也别放松警惕!因为对方恐怕也听不进去! 很快硕王就到了宸坤宫,而且面色发黑、脸上挂着明显的恼怒之色! 卢太贵妃以长辈的身份与硕王说了两三句话,就放顾衡去偏殿看望妻子了。 于皇后正在与段玉苒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见顾衡大步走进来便打住话头站了起来。 “谢皇后娘娘派人告知内子不适之事。”顾衡上前朝于皇后拱了拱手道谢。 “哪里,王爷不怪罪本宫没有照顾好王妃,本宫便是宽慰了。”于皇后道,“多亏卢太贵妃安排得当、太医传得及时,才使得硕王妃无事。” 于皇后可不想抢卢太贵妃这个好! “是,因头本王再去向太贵妃道个谢。”顾衡淡声地道。 于皇后识趣地先离开,留硕王夫妇在殿中独处。 出了宸坤宫的宫门时,于皇后转身看了一眼宫门的匾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卢氏,看你还能得意多久!这个宸坤宫你怕是住不长了! ** 硕王重又向卢太贵妃道了谢,然后带着妻子出宫。 重新回到阔别三个月的王府,段玉苒都有种陌生的感觉了! 云珠带着正院的婢女迎了出来,一个个眼睛里都闪着喜悦的泪光! 顾衡陪着段玉苒回到正院,命人将颜大夫速速请来! “不打紧的,只是累着一些了。白太医和曹太医说我腹中的孩儿壮实得很,我的身子也是无事!不信你问刘嬷嬷。”段玉苒拉着顾衡的手,怕他在为皇帝的驾崩伤心劳神之余还要担心的自己,所以尽力作出无事的样子安慰他。 顾衡抓着段玉苒的手送到唇边摩挲,千言万语凝在眼眸之中却道不出口。 “阿衡,你知道吗?我怀的是个女儿!”段玉苒想到胎儿性别的事,连忙告诉顾衡,“是曹太医为我诊脉时查出来的,白太医就偷偷的告诉了刘嬷嬷。” 顾衡挑挑眉,视线落在妻子的肚子上,眼神温柔得能溢出水来! “是吗?太好了,我就喜欢女儿!”他早就从颜大夫那里知道了,只是怕她失望而没有说出来! 段玉苒哪里知道顾衡怕自己失望,一直没告诉她怀的是个女儿这件事!若是知道了肯定笑掉大牙! 在顾衡的脸上没有看到任何失望的神色,反而看到他由衷的高兴和温柔,段玉苒就觉得自己更爱这个男人了! -本章完结-   ☆、237.醉心 新官上任尚且三把火,何况新君登基!若不作出些什么令人刮目相看的事来,都会令人觉得奇怪! 段玉苒在王府安胎不再外出,但耳里里却少不了新君的种种作为。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是不作假的。新君第一把火就烧到了几个世家和大臣的头上!这些家族与臣子无一例外是先帝在世时就与卢太贵妃和楚王走得颇近的人! 一时间朝堂上开了锅!很多大臣们对皇帝的作法表示不赞同!就因为当初支持的皇子不是你,你登基后就把人家的官职给撸了,这未免有挟怨报复之嫌,实为明君不该做的事啊!而那些将要被踢出朝堂的臣子或被打压的世族则一边在朝堂上喊冤、大呼自己忠君爱国,一边私底下各府走动诉苦寻求支持! 皇帝的此番举措引起了大部分臣子的不满,包括先帝时期的纯臣! 这日,忠勇伯夫人来探望孕中的硕王妃,话了几句家常后便聊到了如今的朝堂之事。 忠勇伯夫人叹息地道,“皇上登基不足半月,却已经有人将东盛郡王、景国公等几位勋贵给参了。一开始被参的人都是多少与卢氏和楚王有着牵扯,但昨日大理寺卿杨大人却将东阁大学士迟阁老也给参了!说迟阁老的三子强抢民女为妾,是有家教不严之过,不配位列内阁!先帝在世时迟阁老也是忠心护君的纯臣一名,当初先帝对还是太子的今圣不满、欲废其太子位时,迟阁老与范大学士等几位阁老还曾力劝不可!谁成想……唉。” 段玉苒一直对政治上的事不太感兴趣,但顾衡是王爷、又时常身处微妙的境遇之中,所以她虽不感兴趣朝臣们的政治缠斗,却也像其他高门内院的女人们一样适当的关心着风向变动。 “太太的意思是说,迟阁老虽是先帝在位时的纯臣、又维护过太子,却依旧被今圣嫌弃,欲逐其出内阁?”段玉苒慢悠悠地问道,“也不知迟阁老作了什么,会令今圣嫌弃了他。” 忠勇伯夫人瞥了一眼左右,似乎有话不太方便当着下人的面说。 段玉苒挥手命云珠等人退到屋外,微笑地望着大伯母,示意她可以放心地说了。 原来忠勇伯对新君刚登基就大刀阔斧铲除卢党及楚王势力的作法有些不赞同!而且被皇帝提拔的几名臣子,还都是先帝在世时命人正在暗中调查的、收受贿赂的官员!主要负责调查的人正是忠勇伯!迟阁老那时也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在先帝面前非常支持查办那些人的作法!还时常与忠勇伯交换意见与看法…… 可新帝登基,当初收受贿赂、又支持过太子的几名官员均高升、得到重用!反而是一片忠心、清廉的迟阁老被人揪出其子嗣的败德之行加以攻击! 物伤其类!现在忠勇伯手中握着那些被新君信赖和提拔的官员们贪污受贿的证据,就如同握着一块烫手的山芋! 与刚直的迟阁老不同,忠勇伯当纯臣是为了维护家族的兴盛与利益!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是不会站队的! 忠勇伯夫人这一次对段玉苒倒是开诚布公,没有任何隐瞒! 虽然忠勇伯府是个不太靠谱的娘家,但段玉苒毕竟是姓段、从这个家族里嫁出来的姑娘!自己的父兄与之分家后依旧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忠勇伯和伯府出了什么事,自己的家人也不可能完全不被牵连! “今圣怕是被先帝压制得太久了,登基后急欲将权力揽于手中、铲除异己。”段玉苒轻哼地道,“迟阁老虽然曾在先帝面前维护过今圣,但也不是表现得全力支持!今圣想培养自己的朝臣,先帝曾重用的大臣们就得将位置让出来,哪里又会管你是不是纯臣!” “那该怎么办?”忠勇伯夫人面带焦灼之色地皱眉望着段玉苒,“王妃能否问问王爷?请王爷帮着拿个主意?” 这种时候就顾及不到辈份和端架子了!不管怎么说,在身份地位上,顾衡比忠勇伯可是高出许多!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 今圣登基后对这个硕王亲弟弟甚是倚重!朝堂上议事时,大臣们提出的谏议,无论争论得有多激烈、哪一方压倒了另一方,今圣在最后都会询问硕王的意见如何! 对于皇帝这么的倚重自己,顾衡很是排斥!每次下朝脸色都不太好看。 段玉苒一开始以为是皇帝为难了顾衡,后来询问才得知是皇帝太过看重顾衡对朝政的意见,反而有种硕王成了“摄政王”的错觉! 顾衡曾答应过妻子,不是绝对机密的事不会向她隐瞒,所以他将今圣这种不太妥当的作法全部告诉了妻子,也有几分倾诉苦恼的意思。 皇帝这种作法往好了想是“倚重”硕王,往坏了想搞不好是什么阴谋的开端也说不定!历史上可是有不少“功高盖主”的臣子下场凄惨的记载! 想到此处,段玉苒的脸上扬起亲切的笑容,用极为亲近、温和的声音对忠勇伯夫人道:“大伯母放心,此事我一定跟王爷提一提。自家人的事,必当尽力相帮才是。” 忠勇伯夫人应该是没想到段玉苒会这么爽快就同意相帮,既惊喜又感动地点头。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三太太进京的事,忠勇伯夫人想留三太太和春哥儿在忠勇伯府住,还说三房的院子一直保留原样未动过。 段玉苒婉拒了忠勇伯夫人的好意,言明想留母亲与弟弟在王府住。 忠勇伯夫人也不强求,只笑着说一家人要常走动。 ** 晚上,顾衡喝得微醺的被魏东和许树扶了回来。 段玉苒的身子越发的沉了,为了顺利生产,她每天都坚持早晚凉快时在院子和花园里走动。正在院子里散步时,就听说顾衡喝醉了回来的消息。 “王爷喝醉了?和谁喝酒去了?”段玉苒挑眉问从外院打探消息回来的碧珠。 回到王府后,碧珠便回到正院服侍段玉苒,而柳战那边则由许德令安排了小厮照顾。因为王爷和王妃回来后就放出风声,说要将碧珠许配给柳战,二人是未婚夫妻的关系,所以碧珠每天去看望养伤中的柳战,也没人会拦着或碎嘴。 “是皇上在宫中设宴,留王爷多喝了几杯。”碧珠将打听来的消息,低声地禀报道,“魏东和许树在宫外等了许久,看到王爷是被宫中内侍抬着轿子送出来的。” 喝得这么醉?段玉苒皱眉,觉得皇帝这恐怕是宴无好宴啊! “王爷现在在前院书房休息,今晚怕是不能过来看望王妃了。”碧珠接着道。 段玉苒点了点头,吩咐道:“命厨房熬盅浓些的醒酒汤送到书房给王爷饮下,再让许树晚上警醒着些,听着王爷有什么需要没有。”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碧珠福身退下去安排。 段玉苒站在院中沉思了一会儿,才由云珠扶着进了屋子。 次日一大早,段玉苒就起身去书房看顾衡。 果然不出她所料,顾衡借醉为由告假并未上朝! 段玉苒到达前院书房时,看到神清气爽的顾衡正在打拳!不由得嘴角微挑地想,若是皇帝看到告假的硕王这么精神十足,还不气得要惩罚顾衡欺君! 看着顾衡一套拳打完、许树递上帕子擦汗时,段玉苒才带着婢女走进院子。 “妾身不知王爷原来还有这等身手,出拳虎虎生风。”段玉苒打趣地道。 因为天气热,顾衡此时打着赤膊,汗水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衬得古铜色的皮肤闪闪发光! 要说顾衡去兵营那半年的收获真是不小!不但体型变得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还被阳光晒出一身健康诱人的古铜色皮肤!早前,硕王可是个白胖子啊!段玉苒是喜欢他这种改变的。 顾衡将帕子交给许树,又从许树另一只手中接过长衫从容的穿上,将侧襟的衣带系好后才朝段玉苒走过来。 宽松的白色长衫衬着顾衡温柔的笑容,段玉苒忽然想到第一次在平城的宅子里见到胖胖的顾爷时,自己的脑海里首先浮现的就是:这个胖子顾爷气质真是不错,高贵儒雅…… “起得这么早。”顾衡扶住段玉苒的一只手肘,柔声地道,“本来想着打完拳、洗漱过后去正院与你一同吃早膳。” 段玉苒轻握着顾衡的大手,微笑地道:“妾身这不是听说昨晚王爷在宫中喝醉了酒,担心您嘛。” 扶着段玉苒进了书房,顾衡进里间洗漱更衣前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其实喝得并不是很多,只是……” “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段玉苒挑眉扬声道。 顾衡一愣,转身看着段玉苒,“宫中……” 宫里的女人都是皇帝的或先帝留下来的,顾衡在宫里饮宴,当然不可能发生什么女色事件! 段玉苒掩口轻笑,意味深长地道:“酒不醉人、人自醉,便是心里醉了。这醉心有被美好事物所迷醉、陶醉,也有被烦恼之事纠缠的郁闷之醉,只不过世人更愿意用以形容前者罢了。不知王爷是哪种醉法?” -本章完结-   ☆、238.以退为进 顾衡洗漱更衣完毕出来,与段玉苒并肩往正院走。 段玉苒在询问皇帝为何留顾衡在宫中饮酒、而他又因何而喝醉前,先将忠勇伯夫人昨日的请求说了出来。 “有了迟阁老被参在前,大伯母担心大伯父会成为下一个。”段玉苒淡声地道,“所以请我跟王爷说一声,看有什么办法避开今圣的登基三把火,免得一个不小心被烧得尸骨无存、全族遭殃!” 对顾鼎还是太子时,段玉苒就对这位大伯哥没什么好感!果然现在他登基之初就显露出昏君本质!升用贪污受贿的官员,做决策时不考虑大局、一意孤行! 段玉苒不希望顾衡去辅佐这样的皇帝,更不希望他为了这样的皇帝鞠躬尽瘁! 顾衡倒是不意外忠勇伯府会求到段玉苒这里,其实他早就已经料到会有今日,并且已经替忠勇伯想好了退路!只不过,这个恩德必须由身为硕王妃的段玉苒卖给忠勇伯府才是最好!他可不屑忠勇伯府的人对自己有什么感激! “忠勇伯查官员收受贿赂一事是受先帝所命,而迟阁老则是向先帝进谏查办此事的重臣之一。在这件事上,迟阁老与忠勇伯的立场还是有所不同的。”顾衡道。 “依王爷所言,皇上暂时不会对大伯父动手?但妾身以为,那些被大伯父握着罪证的官员恐怕不会轻易罢休!早晚他们还是会在皇上耳边吹风,从而达到打压大伯父与忠勇伯府的目的!到时候,妾身怕的是已经有了一些势力的他们,会对大伯父与忠勇伯府及段氏一族下狠手、毒手!”段玉苒冷着脸哼声地道。 北漠一行,她看到了一些因受家族或夫家牵连沦为官奴的大荣人现在的生活状况!在逃到异族避难之前,他们无论男女都遭受过非人的折磨! 石婆被夫家与娘家抛弃,与儿女一别近二十年不得相见! 严氏沦为官伎受尽屈辱,逃到塔格兹后以美色连惑两名部族酋长!她的存在虽然已是大荣所不容的祸害,但导致她变成这样的何尝不是大荣的皇帝和舞弄权术的大臣们! 正因为知道了这些,意识到了政治斗争的残酷性,段玉苒才更加警惕! 顾衡停下来看着段玉苒轻责地道:“早就说不让你操心这些朝堂上的事,你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安胎、顺利的生下我们的小郡主。” 段玉苒被丈夫哄得脸上绽开笑容,用手抚着腹部娇嗔地道:“这不是涉及到自己家人的事,便上心些嘛。” “哦?还真不知道王妃何时与忠勇伯府重拾了亲情。”顾衡开玩笑地道。 段玉苒闻言却是面色一凛,严肃地道:“王爷这话说得便是误会妾身与忠勇伯府段氏一族的人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但无论窝里怎么斗,一家人始终是一家人,该联合一致对外的时候也是不能含糊!所以,妾身与忠勇伯府的亲情从未断开过!只是他们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他们罢了!” 顾衡拉起段玉苒的手轻拍了两下,然后握在大手里继续往前走,“你的家人是本王和将来我们的孩子,除了岳父、岳母和段六郎之外,其他人你愿意相帮是施以恩惠,不愿相帮也在情理之中!不必因着外人的眼光与评说而委屈自己!” 心中涌过熟悉的暖流,段玉苒觉得自己上一世一定做过什么大善事,这一世老天将顾衡这样的好男人送给自己当丈夫! 拢紧手指回握住顾衡的手,段玉苒垂着头轻声地道:“王爷再这么纵着妾身,就不怕妾身恃宠而骄,变得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为吗?” 顾衡闻言傲娇地笑道:“你是本王的王妃、大荣的硕亲王妃!任何骄纵无礼不都是应该的吗?” 能说出这种话、还很有自信的男人真是太帅了! ** “将那些官员贪污受贿的证据交给今圣?”段玉苒疑惑地望着正在喝茶的丈夫,“这样便能化解大伯父在皇上心中的芥蒂?” 顾衡边拨着茶盅盖边道:“忠勇伯是纯臣没错,但他和迟阁老一样,之前尽忠的是先帝!新皇登基后,他们若没些什么表示,又怎么证明他们忠心今圣呢?” 虽然顾衡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段玉苒还是有些忧虑。 “可是,如果将那些证据呈交给皇上之后,那些官员便没了顾虑与担忧,再肆意放开手脚的迫害大伯父怎么办?” 忠勇伯一倒,就意味着忠勇伯府及京中段氏一族的垮掉! “所以,忠勇伯不但要交出那些证据,再寻个什么理由将手中的差事也辞了,在府中蜇伏一年半载就更好了!”顾衡干脆将话说得直白些,“避开朝堂上最混乱的时期,待时局稳定后再图谋起复方为上策!这便是以退为进的道理!只是得权不易、释权更是难,全看忠勇伯能否看得开、放得下了。” 段玉苒听后沉默,因为她与顾衡所想差不多!忠勇伯可能明白避开的道理,但舍不舍得放下手中的权力却很难说! “我会将王爷的建议转告给大伯父与大伯母的。”段玉苒朝顾衡展颜一笑地道,“说完了忠勇伯府的事,还没说王爷为何在宫里喝醉了?难不成是皇上灌您喝酒?” 顾衡放茶盅的手一滞,脸上神情略有不自在。 段玉苒可是没错过顾衡那微僵的表情,马上心中警铃大作! “怎么?皇上是与王爷商议了什么机密之事,不便妾身知道?”段玉苒摆摆手挥退了仆婢,淡声地道,“若是如此,王爷不说也无所谓!” 顾衡叹了口气,无奈地望着段玉苒道:“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昨日皇上留我在宫中设宴饮酒时商议几位封王的王爷赴封地就藩之事,我便顺口提了一句也想要块封地就藩,皇上便有些不快。皇上说起母后过世后我们兄弟相依、在宫中艰难度日的过往,又说起年少时一些事,不知不觉便聊得久了、喝得多了。” 段玉苒心中冷哼!越发觉得皇帝没安好心!下了朝不批阅奏折,拉着硕王缅怀过去作什么? “启禀王爷、王妃,亲家太太和小舅爷到了!”屋外传来刘嬷嬷的禀报声。 段玉苒眼睛一亮,“母亲和春哥儿到了?” 不等顾衡说什么,段玉苒腾然起身就要往外迎,却被刘嬷嬷拦在了门口! “王妃莫急,许大总管已经派轿夫抬着亲家太太和小舅爷过来了。 顾衡出了屋子,见段玉苒兴奋又焦灼的样子,忍不住弯唇一笑。 很快的,抬着三太太姚氏与抱着春哥儿的乳母的两顶青顶小轿停在了王府正院门口,三太太弯腰先下了轿子。 “娘!”段玉苒控制不住激动地嚷了一声,不顾着刘嬷嬷的阻拦,下了台阶快步朝门口走去。 三太太被挺着大肚子、急吼吼迎出来的女儿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正下轿子的乳母和春哥儿,进了院门朝段玉苒迎过去。 “可慢着些!慢着些!”三太太叠声地叮嘱着走过来的段玉苒。 顾衡大步跟在段玉苒身后,云珠和碧珠也紧紧的稳扶着段玉苒的手臂,深怕她脚下不稳真的摔出去! “娘!”走得近前,段玉苒已是热泪盈眶! 三太太伸手拉住女儿的双手,也是双眼泛着水光! 她们母女一别眼看快一年了! 顾衡上前先向三太太行礼问了安,“岳母大人。” 三太太回过神来,赶紧松开女儿的手还了半礼,“王爷。” 三太太本来还想按着规矩礼数向硕王妃段玉苒再施一礼,却被一旁的云珠给扶住了! “太太可别这样,我们王妃该难受了。”云珠扶着三太太低声地道。 “岳母,这里是自家府邸,不必将外面那些世俗礼数放在心上。”顾衡也阻止三太太给自己的女儿行礼。 三太太点点头,心中给硕王这个女婿加了不少分! 正说着话,抱着段玉樟的乳母走了过来,向硕王和硕王妃福身行了礼。 看到一岁多、又白又胖的春哥儿,段玉苒简直喜欢得不得了!还是刘嬷嬷提醒她,才忆起该进屋说话才是! 顾衡陪在三太太母女身旁进了正房,落座后也安静地听她们母女诉说离别之后的种种思念与一些日常。 三老爷和三太太回到平城后听从段玉苒之前的建议,用分家所得的钱用买了两间铺面,又在平、安两洲的乡下置了几百亩田地!剩下的钱就存在了钱庄里以备后用! 平日城三老爷和段玉杭就忙着伯府产业的事,三太太则在家中打理家事、照顾春哥儿。一家人安康和乐,除了担忧身在京中的段玉苒会遇到难事无人相帮外,便也没什么忧愁事了!幸而段玉苒时常写信过来,信中都是她婚后过得如何顺心与快乐的内容,令三老爷与三太太放心不少。 “你大哥也订了亲,婚期定在了明年四月。”三太太笑米米地报喜道,“现在伯府四个房头都已分了家,六郎的婚事就决定在平城办了。到时候王爷与王妃若得空,便去热闹热闹。” -本章完结-   ☆、239.兄弟不同 “大哥要成亲了?”段玉苒满脸的惊喜,“是哪家的姑娘?” 她那个哥哥长得也是不错,就是脸上桃花太多!不笑看着还算正经,桃花眼弯弯的一笑就特别像不怀好意的恶少!就因为这面相,吓跑了不少姑娘!其实段玉杭是个很有担当、又很爱护家人的男子! “是安州柳氏嫡支长房嫡长女,族中行七,旁人都叫她柳七娘。”三太太笑容中透着十分的满意,“虽说家世不够显赫,却也是世代书本网、三代中有人作过三品官员、家族中也有现任为官者。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六郎喜欢、又愿意迎娶柳小姐!这也算是了却了我与你爹的一块心病!” 段玉杭那性子,逼他娶哪家姑娘是没用的!一定得是他心甘情愿要娶的才行。所以一有这样一位姑娘出现,三老爷和三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再一查柳小姐身家清白,与她有过接触的内宅妇人对其品行皆是称赞,三老爷和三太太就觉得拣到宝了!赶紧请媒婆上门去提亲! 柳家人自然知道平城段氏三房出了位硕王妃,这媒人是给王妃的哥哥提亲,不禁就令柳家人犹豫了。最后三老爷夫妇亲自上门说亲,柳家人见他们没有半点儿高傲的架子,反而平易近人、态度诚恳和气,便点头答应了。 听三太太说完为段玉杭求亲的始末,段玉苒就挑眉惊讶地道:“这位柳小姐是大哥自己选的?那他们……”私下见过面? 三太太掩口笑道:“是六郎去安州收帐时突遇大雨,随身又没带着伞。恰好那位柳小姐在铺子里买东西,马车上有多备出来的伞,就借给了六郎一把。不过是这么一次见面,六郎就上了心。要不说是缘份呢,呵呵!” 还真是缘分!段玉苒不禁感叹一声。 顾衡坐在旁边勾着嘴角听三太太说着段玉杭与未婚妻一见钟情的故事,就想到自己和段玉苒相遇相知、情根悄种的往事。 段玉苒目光一转,就看到顾衡还坐在屋里津津有味的听她们母女闲聊,真是汗了一个! “王爷今日告假休息,不知可有什么其他安排?”段玉苒微歪着头问丈夫。 “呃……是有一些事需要处理。劳烦岳母多陪玉苒聊聊,我先去前面了。”顾衡摸了摸鼻子站起来,向三太太礼貌的告辞。 三太太也赶紧站起来,面带紧张和恭敬之色地道:“王爷快去忙您的正事吧,请放心的将王妃交给我就是。” 顾衡张了张嘴,想请三太太不必这么客气的说话,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人罢的点点头、看了一眼段玉苒后才离开。 目送顾衡出了屋子,听到外面婢女送人的声音后,三太太才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段玉苒见三太太竟有些怕自己的女婿,就觉得有些好笑。顾衡已经表现得很亲切随和了,甚至用尊敬长辈的口气与三太太说话,这种礼貌的待遇连忠勇伯夫人也不曾得到过呢!只不过,他越是这样,三太太越觉得紧张! 母女二人重新落座,三太太的脸上又扬起了宽慰的笑容,眸光疼爱的望着女儿道:“看来,王爷待你是极好的。” 三太太与丈夫就是对恩爱夫妻,男女间浓情蜜意的表情与眼神完全看得出来!也不是没见到过相敬如宾的夫妻,相处起来像熟悉的陌生人一般态度拘谨!顾衡对段玉苒的关心与宠溺却都显露在笑容与眼神里了! 以顾衡堂堂硕王的身份,连新出炉的皇后见到顾衡都得低低头,而他却对妻子的母亲恭敬有礼、亲切不作假。这种爱屋及乌的态度令三太太对段玉苒婚姻的担心又少了几分! 顾衡一走,母女二人说话也就自在了许多。三太太看了看屋里服侍的婢女,除了云珠和碧珠之外,还有两个长相清秀、眉眼看着就机灵的丫鬟。 云珠和碧珠都二十多岁了,早该出府嫁人、生儿育女了!只是段玉苒的婚姻坎坷,倒拖得她们也耽搁了亲事。 三太太端起茶来抿了一口,眼神在四个丫鬟身上又扫了一遍,放下茶碗时轻咳了两声,然后向女儿微使了个眼色。 云珠机灵,知道太太与王妃有话要说,便带着碧珠和彩云、彩珠退到了屋外去。 “我看你院子里的几个婢女还都梳着丫头头,都没开脸吗?”三太太关心地问道。 段玉苒微微一怔,反应了半刻才明白三太太所说的“开脸”是指抬通房丫头! “娘,她们将来都是要出去给人家当正头娘子的。”段玉苒笑了笑答道。 三太太叹了口气,又有哪个母亲希望女婿身边有别的女人与自己的女儿分宠?当初太夫人老姚氏变着法儿的往三房塞人,即使三老爷理都不理会那些妖妖叨叨的婢女,可三太太却难免会郁闷心酸! 本想着劝段玉苒还是安排一两个通房丫头服侍王爷,但三太太想到自己当年的心酸,终是难以启齿!便也就作罢了。 段玉苒自然明白母亲想要说什么,也知道三太太这是为自己考虑和操心,所以并没有产生不快。反而出言安慰三太太不要为这种小事而烦忧。 “娘,大荣亲王内府女眷能上玉牒的除了我这个正妃外,还有两名侧妃!甚至还有封品的庶妃!现在王爷只宠着我一个人的时候,女儿不好好的享受与独占,难道要等到其他女人进府分宠了,才哀怨吗?况且,王爷也早与我说过,不喜通房丫头这样的人存在于王府。早前有个王府的丫头想爬床,我发现了她的企图却未加阻止,反把王爷惹恼了!”段玉苒柔声地对三太太道,“所以女儿想着,若是男人想染二色,女人是拦不住、也防不住的!与其想着那些令自己不快的事,倒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三太太听了直点头,汗颜地解释道:“你说得对,说得对。娘也是怕有哪个不规矩的丫头动了心思,将来再给你添堵!倒不如安排个自己信得过、又握着身契的丫头替你服侍着王爷……但,是娘想错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娘是为我好。”段玉苒轻叹地道。 三太太怕段玉苒想得太多,影响了腹中的胎儿,连忙结束了通房丫头这个不快的话题,唤外面的婢女叫乳母抱着春哥儿进来。 一岁多的春哥儿眉眼长得像三太太,与兄长段玉杭更是模样相近!想必将来又是一个眨着桃花眼的风流公子! 三太太说春哥儿抓周的时候抓了一个印、一支笔,三老爷高兴得手舞足蹈,直嚷着小儿子将来定是要作状元、当官儿的! 段玉苒跟着笑,心中却觉得当官未必就有经商好!看看朝堂上现在的乱相和大臣们的自危,真是不明白为何那么多人想当官! 考虑到母亲与幼弟一路辛苦,段玉苒便命人送三太太和春哥儿去早已经安排好的院落先行休息。 三太太在临去休息前与段玉苒提到她想明日去忠勇伯府和四房现在的宅邸拜访一下。既然回京了,怎么也得去给太夫人老姚氏请个安,再去给大嫂忠勇伯夫人问个好。 段玉苒应下来,待母亲与弟弟去休息,她便写了两张帖子命人送去忠勇伯府和四房的宅邸。 ** 栖凤宫内,于皇后的唇抿得死紧、双拳紧握得指甲抠破了掌心!僵硬的颊肉显示着她正咬紧牙关隐忍着什么! “皇后娘娘,请您……请您息怒啊。您得为自己的身子和大皇子的将来多作考虑,别为了一些不值当的人生气伤身!”服侍了于皇后多年的老嬷嬷苦口婆心的劝道。 憋屈了数年,于氏终于和丈夫一样熬出了头,成为这后宫的新女主人!从卢氏的手中夺过了六宫管理权! 可于皇后在得到后宫管理权后却发现,自己除了在衣食住行等方面有了主导权和改善外,其他的情况与在东宫当太子妃时没什么区别!今圣依旧不喜欢她这个皇后! 先帝哭丧过后就有朝臣提议立太子,却被皇帝驳了回去!这令于皇后心中惶惶不安! 皇长子顾沐铮是于皇后唯一所出,其他妃嫔倒是为皇帝生了不少皇子、皇女!早年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贤德,于皇后并未对这些庶出的皇子、皇女作什么阴暗的事,可现在她却有些后悔! 皇帝一日不立嫡长子顾沐铮为太子,于皇后就一日不得心安! 就在于皇后为儿子能否得到太子之位忧虑时,今日皇帝到栖凤宫告诉于皇后,他欲从宫外悄悄迎一名女子进宫!请于皇后帮忙遮掩一二! 于皇后闻此讯眼前一黑,差点儿气晕过去!先帝过世还不足一个月,皇帝就……而且,这个能令皇帝不顾天下之大忌、在先帝丧期内迎进宫的女人,想必对皇帝有着非凡的意义!将来也许会是动摇她后位的祸根! 于皇后表示拒绝帮助皇帝作这种不孝不义的事,还劝谏皇帝不要再作一些令朝臣们失望和不满的决议! 皇帝大怒,喝斥于皇后两句后甩袖离开! “巴嬷嬷,你派人去查一查那个女人的底细。”于皇后艰涩地开口道,“是什么样的女人竟能迷惑得皇上不顾纲常的在先帝丧期,就非要迎她进宫!” -本章完结-   ☆、240.暗潮1-补章 段玉苒的预产期已近,按理说不应该再出门走动了,但她本人却觉得无碍! 上一世孕妇生产前作适量的运动,反而会增加孩子顺产的机率,而且对孕妇产后恢复也有好处。所以段玉苒以此理由说服硕王顾衡和三太太,跟随着一起去了忠勇伯府。 顾衡还是不放心妻子,干脆让人去将颜大夫请去忠勇伯府候诊!还命会功夫的金桔、银桔跟随,木哈赞当车夫!如果不是段玉苒极力阻止,没准还得再派十名王府的侍卫跟在马车周围!这样还出什么门啊! 忠勇伯夫人头一日接到帖子后便焦灼的等待,好不容易盼到三太太和硕王妃乘坐的马车到了伯府门口,听到下人的禀报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当然,忠勇伯夫人并不是在等三太太,而是在等硕王妃! 命得力的仆婢将三太太母女迎进正院,忠勇伯夫人迎了出来。 因世子夫人温氏也再度有了身孕,不宜与同为孕妇的硕王妃见面,所以避开并未出现! 进屋落座后,先是忠勇伯夫人与三太太寒喧了几句别后情况,当得知段玉杭明年要成亲时,忠勇伯夫人也表现出惊喜的神情。 三太太问起了二太太与四房现今如何,忠勇伯夫人提到二太太时重重的叹气。 自从伯府实质性的分家后,二房与四房都不得不搬离了伯府! 段玉枫春闱落榜,之前打算提的婚事也告吹,这对二太太打击非常的重!后来景国公张氏旁支有人来说亲,经过考虑后,二太太应了下来。 二房搬出伯府后,在离二太太娘家杨府不远的地方购置了一套三进的宅子,与那张家也过了订亲礼,只待今年十月中旬便将段玉枫与张小姐的婚事办了!哪成想先帝突然驾崩,一边是忠勇伯府分出去的旁支、一边是景国公张氏旁支,都算不得什么正经“普通百姓”。所以这婚事只能拖到明年八月以后再办了! 段玉苒曾听温氏提起过景国公张氏旁支主动来找二房议亲的事,温氏还怀疑其中有什么阴谋!但显然二太太不在乎什么阴谋、阳谋,她更看重儿子的前程! 因为新君对与卢太贵妃、楚王有关的臣子、世家、勋贵均有戒备和敌意,所以段玉枫这门亲事结得恐怕不但不能有助于前程,没准儿还得毁了前程! 提起二房现在的处境,忠勇伯夫人也不禁唏嘘几声。 至于能折腾的四房,搬出去后依旧整日闹得鸡飞狗跳! 因为四房的庶出子女最多!四太太冯氏每天都为着那些妾室和庶子女跟四老爷吵闹!而冯氏自己生的两个儿子也是不成器! 没了伯府的庇佑、又学业上不成材,段五郎与段八郎整日游手好闲!时常与一帮纨绔子弟混在一起狎伎、饮酒作乐、有家不回!五奶奶胡氏找婆婆冯氏说理,想请婆婆管教管教不务正业的丈夫,却被冯氏骂个狗血淋头、说五奶奶不贤惠!胡氏见这家子人简直不可理喻,干脆带着女儿回娘家去了! 冯氏认为不能惯着胡氏这种动不动就回娘家的脾气,便阻止儿子段玉森去接妻子回家!还张罗着纳一房良妾给段五!听说那个良妾已经有了身孕,而胡氏则提出了要和离! 前面哥哥段玉森夫妻失和、闹着要和离,后面弟弟段玉林就搞大了妹妹、九小姐段玉菲房中丫头的肚子!这简直是说不出口的丑闻啊!但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加之经历过太多事情后,冯氏的性格变得越发古怪、疯癫,竟在去别的府上赴宴时自己说走了嘴!听到这种恶心的事,谁家还愿意将女儿嫁过去!更没人愿意娶和自己哥哥不清不楚的九小姐段玉菲当儿媳! 段玉苒听说了四房的状况,真是咋舌得合不拢嘴!没了太夫人的压制和出谋划策,四房一路朝着作死的方向刹不住闸啊! 说到太夫人老姚氏,忠勇伯夫人就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分了家之后,老姚氏这样的继母多是与亲生儿子住在一处。但太夫人老姚氏非要由继子忠勇伯赡养自己!完全是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膈应人的典型示例! 三太太和段玉苒对视一眼,心中暗自庆幸三房早些搬出去、坚持分家的明智!不然早晚被这些脑子有问题的亲戚拖累死! 说完了二房与四房的事,忠勇伯夫人便委婉的向段玉苒提到了上次去王府请其帮忙的事。 段玉苒也爽快,当着三太太的面将顾衡给出的建议和盘托出,忠勇伯夫人听了大感惊讶! 忠勇伯放弃如今的权势,万一忠勇伯府就此一蹶不振……将来起复谈何容易啊! “大伯母让我询问王爷怎么办,这便是王爷的想法了。”段玉苒看出忠勇伯夫人脸上的失望与不愿,心中不免摇头。“但想必大伯父也自有思量,王爷的想法也不过是个参考罢了。” 权力握在手里,是人就很难轻易放弃!段玉苒很理解忠勇伯夫人的失望,只是她也不会因此去质疑顾衡、强迫顾衡去为了忠勇伯出头! “多谢王爷与王妃费心了,我会跟伯爷转述王爷的规劝的。”忠勇伯夫人调整好情绪,微笑地向段玉苒道谢。 三太太对政治之事一窍不通,听了也是一脸的茫然。 说完正事,忠勇伯夫人又抱着逗弄了一会儿春哥儿,三太太便提出去看望太夫人。 太夫人现在已经神智糊涂,清醒时就想着折腾,糊涂时就跟仆婢说四老爷要当忠勇伯了。 段玉苒不想去听太夫人碎碎念,便留在正院带着春哥儿玩儿,等候母亲与忠勇伯夫人回来。 春哥儿是个安静的孩子,坐在榻上由乳母和伯府的丫鬟看着玩手中的布老虎。段玉苒用点心逗他,也只是抬头看一眼、朝姐姐咧嘴笑笑,然后再低头玩儿。 啧,不可爱的小孩儿!竟然不被点心you惑!还想让这个软萌弟弟亲亲自己的脸呢! “春哥儿啊,你叫姐姐。”段玉苒把点头再凑到春哥儿面前,you惑弟弟管自己叫姐姐。 春哥儿现在已经会叫爹、娘和哥哥了,还会一些简单的发音,就是不会叫姐姐! 春哥儿再次抬起头看着段玉苒。 “来,叫姐姐。这块点心就是你的了。”段玉苒把点心凑到春哥儿的嘴边,期待地道。 “啊呜!”春哥儿张嘴把点心咬住,小手扔了布老虎就抓着段玉苒的手开始吃点心! 顿时,屋里的仆婢们被春哥儿的可爱逗得低笑起来。 ** 从忠勇伯府出来,三太太和段玉苒又去琉光阁和花容云裳坊走了一趟。 见到许久未见的硕王妃亲临,两间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都很兴奋! 回到王府时,已是午后,就听下人禀报说南阳公主派人递了帖子。 南阳公主正是寿兰县主的母亲,应该是听闻先帝驾崩的消息急急赶回来,才抵达京城! 段玉苒看过帖子后写了回帖派人送去贺兰家在京中的宅邸,心想着不知与寿兰县主再见面,对方会是什么样的态度!毕竟寿兰县主也喜欢顾衡啊! 晚间,顾衡回来陪着岳母和妻子用过晚膳,段玉苒就将南阳公主和寿兰县主欲到王府拜访的事告诉了他。 “南阳姑母回京了?”顾衡眉头皱了起来,他竟然不知道这件事! 三太太见他们夫妻有话要说,便带着春哥儿先回了自己居住的院子。 “怎么?王爷不知道?”段玉苒也讶然了。 顾衡摇了摇头,低喃道:“不但我不知道,连皇上也不知道。 昆仑贺兰家本就是个神秘的存在,朝廷为了拉拢贺兰一族,才将皇室公主嫁过去。南阳公主虽说是下嫁,但在贺兰家却是遵循孝敬公婆的贺兰妇之礼,公主府也是形同虚设的存在。 “南阳公主与寿兰县主悄然回京,未先进宫拜见皇上与皇后,却先到我们硕王府来,这似乎不妥。”段玉苒也皱起眉来,“南阳公主为什么这么做?” 顾衡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要不然,我马上写个帖子,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回绝了南阳公主吧。”段玉苒道,“免得皇上那边生出什么忌讳和猜忌之心。” 段玉苒可从来没高看现在的皇帝!无论顾衡怎么敬重顾鼎这个兄长,段玉苒都认为因为周良媛那件事给了于皇后一脚的男人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不必。”顾衡扬起笑容拉过段玉苒的手拍了拍,安慰地道,“姑母既然想来看你,若你觉得身子尚可接待她与寿兰,便见见也无妨。也许是姑母想探知一些现在朝堂上的动向吧?她若问,便将我跟你说过的、你所知道的都告诉姑母就是。姑母是长辈,她回京想先到何处,皇上和皇后也是不能拘束的。” 段玉苒点了点头,将头靠在顾衡的肩头叹口气道:“嫁了你这个男人啊,想过轻闲无脑的日子还真难。” 顾衡低笑出声,用手轻点了一下段玉苒的鼻尖儿道:“想事事皆知、不允我挡在你身前的人是你,如今抱怨麻烦、想偷懒的人还是你。那明日我就……” 段玉苒嘻嘻一笑,耍赖地道:“别啊!该说的你还是得告诉我,不准瞒我!” 顾衡无奈地摇头笑,用手捏了捏段玉苒因怀孕而圆润许多的脸颊,“就你要求多!” -本章完结-   ☆、241.暗潮2-早产 南阳公主与寿兰县主拜访硕王府,硕王妃热情相迎。 段玉苒想向身为长辈的南阳公主行礼时,被南阳公主制止! “都这么大月份了,不必多礼了。倒是我们上门打扰,过意不去。”南阳公主歉然地道。 “公主言重了。”段玉苒也不勉强,顺着南阳公主的话便免了自己的礼。 段玉苒弯着笑眼看向南阳公主身旁的寿兰县主,惊讶的发现寿兰县主已经梳起了妇人发髻!两年前看着还一副娇憨天真的少女,如今脸上挂着小妇人的娇羞笑容。 “县主已经嫁人了?”段玉苒忍不住惊讶地问出声。 她记得当初南阳公主和寿兰县主匆匆离京,是因为贺兰家族中一位长辈过世。看来那位长辈应该不是寿兰县主的直系亲属,所以没有影响到她的亲事。不过,寿兰县主喜欢的不是硕王顾衡吗?还和明兰县主闹得水火不容的! 果然少女时期的迷恋不靠谱啊! “段姐姐好。”寿兰县主羞怯地低着头,含糊地唤了一声。 “你这孩子!”南阳公主对女儿轻嗔地道,“王妃现在是你的表嫂!” 寿兰县主被训,嘟起嘴哼声道:“我和段姐姐交好,才不从硕王表哥那边论!” 南阳公主瞪了女儿一眼,还想说什么,却被段玉苒的笑声打断。 “公主莫责怪县主,叫姐姐比叫嫂子更亲近,我倒是喜欢得紧。”段玉苒上前拉住寿兰县主的手笑道,“想不到两年前一别,再见面你我都已嫁作人妇。” 南阳公主摇头笑而不语,对硕王妃和寿兰县主亲近的表现感到欣慰。 一行人进了屋子落座,丫鬟奉上茶点后,段玉苒才开口问起南阳公主和寿兰县主何时进的京。 “昨日与王爷提起公主与县主今日会来府中,王爷还被吓了一跳呢。”段玉苒轻笑地道,“王爷说竟不知公主与县主何时进的京,半点儿消息也未听到。” 南阳公主叹了口气,淡声地道:“此次进京是因为惊闻先帝驾崩的丧讯,匆匆从昆仑启程往京城赶。因昆仑与京城相距太远,待我们到时也是这个时候了。新帝登基,想必是日理万机、诸事尚在理顺之中。实不相瞒,我与寿兰是昆仑贺兰家的人,身份较为敏感,所以才扮作普通商旅入了京城。先来打扰你,也是想先对京中高门最近的动向和朝堂上君臣朝议风向作个打听。” 果然不出顾衡所料啊!南阳公主的确是想摸清情况后再进宫! 大荣的前几代皇帝都清楚,昆仑山周围的疆域虽划在大荣国土的版图内,控制者却是贺兰家!朝廷想掌控贺兰一族,却屡屡失败!只有南阳公主歪打正着,嫁给了嫡支长房嫡长子!也正因为南阳公主嫁给了贺兰家主,所以才顾忌新帝登基后,与朝臣们会不会对昆仑贺兰家生出什么心思来。 段玉苒早已得顾衡提醒该如何回答,就将新帝登基三把火乱烧一气、朝堂上已经乱成一锅粥、朝臣们人人自危的事告诉了南阳公主。顺便还吐槽了一下皇帝过分“倚重”顾衡,已经引起部分朝臣不满的事。 南阳公主静静地聆听段玉苒的讲述,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这位新皇帝的行事怎么越听越觉得不靠谱?刚登基不想着稳定朝堂与民心,却心急火燎的打击报复当初的异己者!怎么听都有心眼狭隘的暴君和昏君的潜质啊! “鼎表哥怎么变成这样了?”寿兰县主听得也惊讶不已,“以前进宫见到鼎表哥,看到他总是态度温和、待人和善!会不会是那些大臣真的犯了错,所以才被革职?” 段玉苒心想:善良的人是你啊,县主! 南阳公主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道:“当初卢贵妃……现在是卢太贵妃为了能够扶持自己的儿子楚王当太子,的确是召揽了不少位高权重或知名的世家、勋贵。本来这些人在阿鼎登基后就人心惶恐,若在此时皇上礼遇他们,不但能落个好名声,没准儿也能感动几个转而效忠于他。可皇上却……唉。” 南阳公主是姑母,教训皇帝的话也轮不到她来说! 南阳公主又问了京中几个高门的动向,段玉苒早前从忠勇伯夫人那里听说了一些,便全都告诉了南阳公主。 “看来,我和寿兰进宫面见皇上与皇后之后,就得早些回昆仑才是。”南阳公主心道。 ** “你何时嫁的人啊?”段玉苒拉着寿兰县主的手笑着问道。 向段玉苒咨询完了京中和朝堂形势,南阳公主便起身欲告辞,寿兰县主却吵着要留下来和段玉苒多聊聊才肯离开!南阳公主无奈,只得自己先行回去,稍晚些再派马车过来接寿兰县主。 南阳公主离开后,段玉苒和寿兰县主便放松下来,亲昵的并坐到榻上、手拉手地聊起来。 “去年六月。”寿兰县主羞答答地道,“听说了你和衡表哥被赐婚的消息后,我生气和难过很久呢!可后来也就没什么感觉了!而且,衡表哥还是娶的段姐姐你,我觉得你们很般配!” 寿兰县主是个透明心肠的女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怕段玉苒听了不快!但段玉苒就喜欢她这样的性子,并不以为忤。 “段姐姐,你知道吗?我们昆仑贺兰嫡支有个奇怪的家规呐!”寿兰县主反抓住段玉苒的手热切地道,“说出来简直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什么奇怪家规,连你之前也不知道。”段玉苒好奇地问道。 寿兰县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以前是我对家规什么的不感兴趣嘛。” “快说说看!”段玉苒催促道。 寿兰县主精神一振,神情激动地道:“我们昆仑贺兰家的家规竟是嫡支的子女选妻、择夫必须平庸!出身清白单纯!” 噗!段玉苒差点儿被口水呛到! 不会吧!堂堂的贺兰家选媳妇、择女婿,怎么也得门当户对吧!出身清白单纯这好说,必须平庸是个什么意思?退一步讲,要娶的媳妇平庸些可以,你们男人一起过日子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就无所谓!但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般的重要,将自家女儿嫁个平庸的男子,这是坑女吧! “那……那你的夫君……” “我的夫君是族中一位伯父在外行商时捡到的孤儿,爹娘都在一场洪水中被淹死了!九岁的他和祖母被放在缸里飘着,又饿又冷、奄奄一息时被那位伯父救下。他的祖母没熬过去死了,他就跟着我那位伯父回到了昆仑。”寿兰县主也不作任何隐瞒,实话实说的将自家夫君的往事告诉了段玉苒。 段玉苒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会吧!昆仑贺兰家竟将嫡支嫡长女嫁给一个孤儿? “幸好当初他没认我那位伯父当义父,不然我们成了堂兄妹就不能议亲了!”寿兰县主抚着胸口庆幸地道。 “……”段玉苒彻底无语了,摸了摸脸觉得脑子不够用! 昆仑贺兰家有这种奇葩家规,肯定是有原因的,但现在一孕傻三年的她想不明白!绝对的想不明白!寿兰县主刚才表现得也是一头雾水,还将这种家规当成爆料来与段玉苒分享,看来她也是不明白其中的意义! 不过,顾衡应该知道吧?待晚上他回来一问就知了! 寿兰县主又看向段玉苒的肚子,羡慕地道:“段姐姐,你快生了吧?一定是个大胖小子!” “错啦!太医诊脉,说是位小郡主。”段玉苒得意的抚着肚子道。 “真的?”寿兰县主兴奋地道,“真的把脉就能把得出男女?” “好像是。”段玉苒也不太相信,但古时的大夫都挺神奇,她保留自己的意见吧。 “先生个小郡主好啊!这叫什么来着?叫开花结果……” “先开花,后……后结……果……”段玉苒被寿兰县主想不出俗语使劲翻眼睛想的表情逗笑,结果笑着笑着就觉得肚子不大对劲儿!“县主?我觉得……觉得好像……” 寿兰县主正高兴地讲述着是谁告诉她“先开花后结果”这句话的,却被段玉苒突变的神情吓到! “段姐姐!段姐姐你怎么了?”寿兰县主跳下榻来,扶住坐不稳向旁栽倒的段玉苒,“来人啊!快来人啊!段姐姐出事了!” 守在外间的云珠和碧珠先跑了进来,看到段玉苒额头沁着大汗、呼吸急促的样子时吓得脸都白了! “王妃!您怎么了?”云珠窜上前扶住段玉苒的另一只手臂。 碧珠扭身出去喊刘嬷嬷! 段玉苒死死抓住云珠的手臂,喘了几口气后费力地道:“我可能是要……生了。” “怎么可能?算日子不是还有半个月左右的吗?”云珠脸白如纸,一副受惊吓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寿兰县主虽然也被吓坏了,但还不忘说出自己曾听到过的话! “我听严嬷嬷说,妇人生产提早和延迟十天半个月的不算什么!是不是,段姐姐?” 段玉苒虽然被腹部的阵痛折磨得直冒冷汗,但听还没生过孩子的寿兰县主说出那样的话来,又想笑。 刘嬷嬷和碧珠跑了进来!刘嬷嬷看段玉苒的样子,就猜是要提前生产了! “金桂,快将县主请到王妃的书画间去坐!彩珠、彩云、彩虹快去把生产房用艾草熏一熏、开窗透透气、再仔细铺整一下!”刘嬷嬷指挥着正院里的仆婢做事,“银桂,去吩咐厨房烧水!金枝、银枝,将院中小茶房的炉子捅开,也烧上水!金桔、银桔……” 段玉苒躺在榻上熬着第一波阵痛,听到刘嬷嬷有条不紊的指挥,心中大安! 吩咐完仆婢都该做什么,刘嬷嬷才转身安慰做深呼吸的段玉苒,“王妃莫怕、也无需紧张。这还得痛上几回,孩子才能生出来呢,您可得忍住了。” “嬷嬷放心,我忍得住。”段玉苒慢慢吐出一口气,然后苦笑地道,“嬷嬷怎么忘了将我娘请过来。” 刘嬷嬷一拍脑门儿!可不是嘛!怎么忘了将亲家太太请过来! 三太太得知段玉苒要提前生产时脸也是煞白!跌跌撞撞的奔到了段玉苒居住的正院。 段玉苒应该是在九月上旬与中旬初左右生产,虽说提前半个月生产也属正常,但往往提前生产的孕妇难产的机率大一些! 产房收拾好,段玉苒被包裹严实的抬到了产房里。 阵痛过后,段玉苒没那么难受了,刘嬷嬷就命人将做好的肉粥端上来喂段玉苒吃,而且粥里还有一颗鸡蛋! “王妃先吃些东西,生产时好有力气。”刘嬷嬷边喂边哄道。 段玉苒也知道在这种医疗条件低下的古代,女人生孩子时一半命在阳、一半命在阴!自己不配合和努力,没准儿下场就是个死! 把粥和鸡蛋吞咽下去,段玉苒觉得身上被汗水打湿得粘腻腻的不舒服。 跟母亲抱怨了两句之后,三太太和刘嬷嬷就忙着给她擦身子、换贴身的衣服。 刚换上干净的衣服,段玉苒又开始痛了! 等顾衡还穿着上朝的紫色朝服、握着马鞭赶回来时,段玉苒正在经历第三次阵痛! 痛啊痛!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顾衡想进产房看看段玉苒,却被三太太拦住! “王爷还是在外面等着吧!”三太太虎着脸坚决地阻止道,“女人生孩子时形容皆不体面,王妃怕是不愿王爷见到她那副样子呢!” 女人熬阵痛时往往会痛得面部扭曲、头发散乱、汗水淋淋的样子,屋子里因为不通风,味道也是不好!所以说什么男人不能进产房、怕冲了血光云云,有一部分是迷信的说法,另一部分也是顾及到女人的颜面! 据说,亲历过妻子生产的男人,在以后的房事时会有心理阴影!导致不举! 顾衡握着马鞭焦躁的在院子里走动,产房里的安静让他不安! “岳母,我进去看一眼!无论玉苒现在什么样子,我也不会嫌弃!”顾衡绷着脸对岳母道。 三太太心里轻哼!男人的话不可信啊!怎么也要为女儿保住这份体面! “王爷,您还是去书房候着吧。”三太太冷冷地道。 顾衡咬咬牙,伸长脖子往里看,却只看到垂下来的帘子,里面的情形根本看不到! “岳母,为何玉苒在里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顾衡不安地问。 “生孩子前要一阵一阵的痛上几回的,现在可能是不痛吧。”三太太答道。 “我回来也有一阵子了,一直没听到玉苒喊痛!” 这时候,刘嬷嬷从里面出来,看了一眼门神似的杵在门口的一男一女!男的是王府的男主人硕王,女的则是硕王的岳母姚氏!丈母娘和女婿都虎着脸,气氛怪异! “王爷。”刘嬷嬷上前福了一礼,低声地道,“王妃熬过一波痛,现下有些累的睡着了,您不必担心。” 不是要生孩子吗?怎么睡着了?顾衡一脸懵相! 站在院子里的寿兰县主也是十分的紧张,连南阳公主派马车来接她,她也不肯走! “衡表哥,段姐姐一定会没事的!”寿兰县主安慰被从产房门口赶走的顾衡道。 顾衡瞥了一眼寿兰县主,脸色阴沉地问:“玉苒的产期是九月中旬,怎么会突然早产?是不是你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 寿兰县主无辜躺枪,气得差点儿掉下眼泪来!干脆一转身走得离顾衡远一些,不理他! 顾衡冷哼一声,一甩手也转过身望向产房。 傍晚时分,南阳公主在府里久等女儿不归,担心的再度来到硕王府,就听闻硕王妃早产了!她的心不禁主是一沉! 正院产房内,段玉苒正拼命想将腹中的孩子往外推,但力气都快耗尽了也是不行!稳婆们在旁不住的打气,脸上的紧张之色也越发的重起来! 南阳公主进了正院,看到院子里除了外甥硕王和女儿寿兰之外,还有两个男人!怔了怔神再一细看,原来是宫中的太医! “王妃怎么还没生下孩子来?”顾衡朝白太医怒吼。 白太医一脸苦逼,妇人生孩子本来就是这么费时费力啊!何况王妃还是头胎! 南阳公主走上前,对背朝自己的顾衡道:“王爷不必急躁,王妃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姑母?”顾衡猛然转身,看到了身后的南阳公主。 “母亲!”寿兰县主也跑了过来,焦急地问,“您离开没多久,段姐姐就肚子痛,熬到了下午才开始生!可是半个时辰都过去了,孩子还没生下来……” “不会有事的。”南阳公主安抚地拍了拍寿兰县主冰凉的小手,“王妃是个有福气的,肯定会母子平安的。” “是……是母女平安。”寿兰县主哽咽地道。 顾衡握紧了拳头,再度看向不时传出女人闷吼的产房! 硕王府里众人都在守候着硕王妃的生产,夕阳的余晖中一辆裱糊着黑底洒金枫叶的四檐马车驶进了城门。听到街道上熟悉的吆喝声时,车内的人忍不住微微挑起一侧车窗帘子向外看。 “请贵人快将帘子放下。”车内跪坐着的婆子寒着脸对往外偷看的女人道。 女人不悦的用力甩了一下手,车窗帘子反而因此而飞扬起来! 柳叶弯眉、水灵圆眸、红嘟又唇!那是一个长相明艳动人的年轻女子! -本章完结-   ☆、242.暗潮3-虫版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母子平安!王妃生了一位小公子!”一个稳婆喜气洋洋的从产房里出来,到了硕王面前便是福身道喜!嘴都快咧到耳根后面去啦! 要说这位忠勇伯出身、二嫁为妃的硕王妃真是命好到窜天! 第二次成亲嫁给了一位王爷,夫妻恩爱得王府里连个侍妾都没有!头一胎就生了一个白胖胖的大儿子!女人活到这个份上还求什么呐! “王妃怎么样?她可还好?”顾衡听完稳婆的道喜,先担心的是妻子如何了,但回过味儿来后脸上表情就是一愣,“你们没有看错?不是女儿,是儿子?” “这……王妃无大碍,就是耗得大力气累得昏睡过去了。孩子是……小人再进去看看!”稳婆本来还等着硕王高兴得大打赏钱呢,结果被他这么一质疑,倒不敢确定自己方才是不是看错了! 稳婆转身急匆匆的又往产房走,嘴里还嘀嘀咕咕着。 “真是奇怪了,别人家巴不得第一胎就生儿子啊。” 南阳公主和寿兰县主听到产房里传来婴儿有力的哭声时都松了口气,母女对望一眼露出欣慰的笑容。可听到顾衡的质疑时,和稳婆一样的不解。 “阿衡,王妃给你生了嫡长子,我怎么看你倒像不高兴的样子?”南阳公主挑眉问顾衡。 顾衡脑子里还是大片的空白,正考虑着进产房看望妻子时,南阳公主的疑问在身后响起。 “姑母,我……我没有不高兴。”顾衡尴尬地望着南阳公主解释道,“只是早前太医诊脉说怀的是个小郡主,所以……” 南阳公主闻言,好笑又无奈地摇头,“你们男人啊,怎么在女人的事上总是这么糊里糊涂、不带脑子!孩子在王妃的肚子里,太医诊出是小郡主也不过是猜测!当然是以生出来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为准!你这么问稳婆,她又回去验证一番,不知道的还当你不喜欢王妃生了个儿子呢!” 顾衡汗颜,也觉得自己刚才犯蠢了!被南阳公主这么一训,不禁讪然。 寿兰县主则在一旁捂嘴偷笑,“衡表哥喜欢女儿,不喜欢儿子呢!将来小宝宝长大了,我一定要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他!” 南阳公主嗔怪地瞥了一眼女儿,“休得胡说!阿衡只是一时乱了方寸而已。” 正说着,稳婆又从产房出来了,到了硕王和南阳公主、寿兰县主面前后,倒是犹豫着该怎么说了! “本王能进去了吗?”顾衡不等稳婆说出孩子的性别,急急地问道。 “呃?哦,请王爷再稍等一会儿。屋子收拾妥当后,您就可以进去了。”稳婆恭敬地道,“小人方才去确认过了,王妃的确生的是位小公子。” 说完,稳婆就缓了呼吸、大气儿也不敢喘。 “好!非常好!许德令,打赏!”顾衡这才刚刚有了自己当爹的狂喜感! “是,王爷!”一直守在院子里的许德令乐得声音都拔了高儿! 稳婆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脸上露出讨喜的笑容,“谢王爷赏赐!” 待产房里的脏污之物收拾完,段玉苒也擦干净了身子、换好了衣裳重新躺下后,顾衡才被允许进来。 刚出生的婴儿被三太太抱在怀里,正给努力想睁大眼睛看清儿子的模样、却有些力不从心的段玉苒看一看。 “不是说……怀的女孩儿吗?”段玉苒听自己的娘亲说她自己了个儿子后的第一反应也是——怎么变了? 三太太听女儿这么问,忍不住翻眼睛! 这对夫妻到底是多嫌弃儿子啊!刚才稳婆脸色不大好看的进来说王爷不相信是儿子,因为之前太医诊断说是个女儿,她回来特意再确认一下! 三太太和刘嬷嬷都觉得硕王的反应好笑!别人家都盼着一举得男呢,硕王倒是个另类!不成想,硕王妃也一样! 顾衡从后面走上来,屋里人连忙福身行礼。他摆了摆手,先低头看了一眼岳母怀中的儿子。 参加过几次侄儿们的洗三礼,也看过出生三天的小婴儿,但感觉好像都没有他这刚出生的儿子漂亮! 虽然早产半个月左右,但段玉苒生下的孩子却是不轻,足有七斤七两重!比一些足月婴儿的份量还重些!这也是段玉苒生产时吃力的原因之一! 三太太抱着外孙子,看到顾衡脸上感动、喜悦混合的表情,她这个做岳母的才放下心来。之前还真以为他不喜欢儿子呢! 看完儿子,顾衡就坐到床边望着疲累的妻子,握着她露在被外的手竟一时无言。 “阿衡,是个……儿子。”段玉苒想笑话曹太医这次失了手,但觉得连扯个笑容都累。 顾衡点了点头,朝碧珠要了一块帕子为段玉苒擦着额头上的细汗,温声地道:“是儿子也好,将来能保护妹妹。” 段玉苒闭了闭眼,她想问皇帝知道了怎么办?会不会忌惮这个曾被先帝夸赞过的孩子!但她太累了,闭上眼睛就怎么也掀不起眼皮,就这么睡过去了。 顾衡不放心段玉苒的身体,命人将两位太医请进来给妻子把脉。 曹太医一脸的惭愧,为自己判断错小世子的性别而觉得无颜面对硕王。 白、曹二位太医分别为段玉苒请过脉后,二人又交流了一番才向顾衡禀报道:“王爷请放心,王妃目前因产子费时稍久而虚弱了一些,只需日后精心调养,身子便无大碍。” 顾衡的心稍稍放下,“你们留几个有效的调养方子,宫里有什么好的药材也都准备好名目,明日本王下朝后向皇上讨要!” “是,王爷。”两位太医心中暴汗啊! 命刘嬷嬷也给太医包了红包,顾衡又在段玉苒的身边坐了一会儿才出去。 南阳公主和寿兰县主已经看过了新生的小婴儿,都是喜欢得不得了!见顾衡走出来,母女二人便上前告辞。 “明日我便进宫去。在京中我也只能住上个三五日便要回昆仑。”南阳公主拢着宽袖对顾衡正色地道,“我听王妃说了一些皇上登基后的所作所为,实在不是明君该有的作法!王妃说皇上现在很是倚重你,朝政之事多有询问你的想法。若真是如此,阿衡你倒是可以多劝谏皇上几句。” “是,姑母。”顾衡垂下眼帘淡声地应道。 南阳公主心中暗叹一口气,她也知道这样的劝说对顾衡有些不公平,没准儿还会为他引来麻烦。但她也是为了大荣、为了顾氏好,总不能真的看着顾鼎乱来! 送走了南阳公主和寿兰县主,顾衡也颇感疲惫,回到前院的书房脱下朝服、沐浴更衣。收拾清爽后,他又去了正院看妻子与儿子,直至深夜确认妻儿无事后才回去就寝。 ** “硕王妃生了个儿子?” 京中一处陈姓官员的宅邸内院东侧的小院里,站在窗前修剪盆景的明艳女子冷嗤出声,将手中的剪子摔在了桌上!站在屋里侍候的婢女吓得一哆嗦! 女子走到榻边坐了下来,之前还悠闲自得的脸上布满了阴云! 沉默了一会儿,女子冷冷地看向来给自己传消息的下人,“替我向陈太太道个谢,就说我记下了她今日的卖好!还有,你们谁也不准在宫里那个杨嬷嬷面前嚼舌根!就当我没听说过硕王妃产子的事,听到没有?” “是,小姐。”屋里的婢女都福下身来应道。 简清珂咬咬牙,恨恨地拍了一下榻桌,镇得上面的茶具一阵乱跳! 小姐?她堂堂明兰县主现在降格成为官宦人家的“小姐”!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造成的!他还有脸接她入宫!如果不是为了儿子的将来,她才不会答应! 想到儿子,明兰县主的脸色稍霁。 “锘哥儿呢?把他抱过来!”明兰县主吩咐道。 很快,乳母就抱着一个小婴孩儿跟随婢女走了进来,先向明兰县主施了礼才抱着孩子上前。 明兰县主从乳母的怀里接过儿子,脸上扬起充满母爱的笑容,“锘哥儿今天乖不乖啊?” “回小姐的话,哥儿乖着呢。能吃能睡、半点儿也不闹。”乳母在旁奉承地道,“才三个月的孩子便这么与众不同,将来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明兰县主得意地挑挑眉,“那是当然,我们锘哥儿跟那些整日只知道哭闹的孩子可不一样!打小就是个沉稳的孩子!” 说到沉稳,明兰县主有了片刻的恍神! 犹记年幼时随父母进宫,太子殿下总是和气的对待每一个人,脸上也总是挂着和善的笑容。可顾衡却已经是少年老成的样子,对谁都很冷淡,即使有宗室或贵族的孩子主动找他聊天,他也是懒懒地应几句,便不搭理人家了!那时候,自己还不是县主,跟南阳公主所生的寿兰县主相比,她只是外戚简家的一个孩子罢了!她羡慕地看着寿兰县主围着俊秀的少年转,嘴里喊着“表哥”、“表哥”!其实那个皇子也是自己的表哥啊!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顾衡就已经有了超出他年龄的沉稳! 想到这里,明兰县主亲了儿子两口,引得刚睡着的孩子不舒服的扭动了两下,发出哼哼声。 乳母紧张地看着明兰县主怀中的孩子,深怕这孩子拆台的嚎哭。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小婴儿只是动了动,转脸又睡着了。 正抱着儿越看越喜欢,外面的婢女通报说杨嬷嬷回来了。 明兰县主脸上的笑容一敛,将孩子交给乳母,挥手让她下去! 杨嬷嬷和乳母擦身而过,瞥了一眼襁褓中熟睡的孩子,一直板着的脸上线条缓了缓。 “见过贵人。”杨嬷嬷进屋后向明兰县主福身行礼。 明兰县主端坐在榻上,模样高傲地垂着眼帘,“嬷嬷进宫去得了什么好消息回来?今圣打算何时将我和锘哥儿迎进宫中啊?” 那人当初那样安排自己时承诺,一定会接她们母子回京! 说实话,明兰县主是恨顾鼎的!可在那种难堪的时候,唯一能救她的也只有他!连自己一直信任和恋慕的衡表哥都暗中劝他给她一碗堕胎药了结一切! 忘不了东宫派来的人跟自己说,身在兵营的硕王给太子写了一封密信送进宫中!信上直言不能留着明兰县主腹中的孩子,并且要制止明兰县主再有任何不智的言行!还说堕掉她腹中的孩子后,就安排她远嫁……为了那个女人的安宁与心情,衡表哥竟然半点儿怜惜也不留给她!反倒是自己怨恨和厌恶的太子救了她和孩子! 远嫁并不是作假,她与母亲的娘家那个远房“表哥”也是真的拜了堂、入了洞房!只是入洞房当晚,新郎连盖头都没掀就去了一个妾室的房中!后来明兰县主才知道,那个妾原本该是远房表哥的正室妻子,就因为自己的突然“下嫁”,使得那个女人被迫沦为妾室! 先将妾室迎进门、新婚当晚就宿在妾的房里,看似是对新娘子的打脸,实则是新郎没胆子睡太子的女人!若真有点儿胆气,也不会让自己的未婚妻为妾,却娶了一个被别的男人蓝田种玉的女人当老婆!说到底,也是一个无能窝囊的男人! 现在,曾经的窝囊太子当了皇帝,便派人将她和孩子接回京中。这一切都是对外人都是保密的! 杨嬷嬷站起身垂首答道:“奴婢回宫见过了皇上,得知贵人与小公子一路平安、顺利到达京城很是心慰。皇上命奴婢传话给贵人,请贵人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待先帝丧期过了百天,便接您入宫。” “百天?”明兰县主气恼地扬声道,“既然是要待百天,为什么急着接我和孩子进京?若是百天之后再有什么变动,是不是又要将我们送走啊?” “贵人息怒!”杨嬷嬷冷声地打断明兰县主的怒吼,“皇上这是为了贵人能够名正言顺进宫、不被朝臣质疑而想出的办法!先由陈寺正将您认作义女,改换身份后寻个不错的时机方好进宫!” 明兰县主听了杨嬷嬷的话反被气乐了! 什么东西?让陈寺正将自己认作义女、改换身份后入宫?这桥段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啊?抄袭硕王如何迎娶到硕王妃的计谋? 明兰县主简直想哈哈大笑数声表示自己对今圣的嘲弄! 顾鼎啊顾鼎!难怪先帝喜欢硕王、厌恶你这个太子!是因为先帝已经看穿你是个草包吧! “还有就是……”说到这里,杨嬷嬷犹豫地停顿了一下。 “还有?呵呵!”明兰县主嘲讽地轻笑,转头就拉下了脸。 杨嬷嬷声音放低地道:“皇上口谕,只接贵人您进宫,小公子……不能进宫!皇上会给他安排……” “放屁!”明兰县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跳起来爆了粗口!“什么?诺哥儿不跟着我一起进宫?那我们母子回来作什么?我现在就要进宫!我要找顾鼎问个明白!” “贵人慎言!怎可直呼皇上名讳!”杨嬷嬷大惊,上前想阻止暴怒的明兰县主! 明兰县主不客气的一把推开这个老嬷嬷,尖声地嚷道:“回去禀告你的主子,如果他再跟我玩什么花样!我便豁出去这条命不要,也要将他做的那些丑事张扬出去,看他怎么坐得住那把龙椅!” 杨嬷嬷从地上爬起来,急得直搓手,却不敢再上前阻止明兰县主! 骂完皇帝,明兰县主坐到榻上开始掉眼泪,但她倔强的不肯哭出声! 杨嬷嬷见人总算是消停了,便不敢耽搁的转身出了屋子,准备回宫将明兰县主现在的情绪状况转述给皇帝! “看好了!”杨嬷嬷瞪了一眼屋外的婢女们,低声地威胁道,“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们都别想活!” 婢女吓得腿抖,福身应了声“是”。 ** 顾衡与段玉苒的第一个孩子洗三这天,硕王府自开府以来头一次大开府门迎客! 自从这座硕王府建起来、硕王搬进府中之后,就没办过任何一场宴会!硕王妃嫁进来之后,大家以为硕王府总该像京中其他高门府邸一样开始办起各种名目、各种花样的宴请了吧?结果硕王妃也是个不喜热闹的!不但自己的王府不办宴,连别人送帖子邀请参加的宴会也是不常出现! 但硕王的嫡长子降生后,事情开始有了转变!京城中的老百姓都当作新鲜事儿奔走相告了! 段玉苒额上系着一条防风吹到头的额带,将孩子穿的小衣服和襁褓仔细查看过四五遍后才让乳母抱走。 刘嬷嬷现在的职责就是照顾坐月子的王妃,孩子的事就交给三太太和碧珠多操心些。 按着老讲究,坐月子期间产妇是不能沐浴洗发的,但刘嬷嬷是在宫里服侍过太后的老宫人,也知道宫中的妃嫔们在生下皇子或皇女后,是不可能熬到出了月子才沐浴的!妃嫔们还是会定期沐浴、熏香,只是在饮食上多注意调养身体。总不能皇帝来探望妃嫔时,看到一个臭哄哄、邋遢的女人污了圣眼、熏了龙鼻吧! 所以,段玉苒在生产完第三天,刘嬷嬷就吩咐下人准备了热水。 在暖烘烘的、满是蒸汽的屋子里,段玉苒站在浴桶里由婢女用温水擦拭了身体,用水冲干净后立刻用大布巾裹住身体防止受凉。在布巾里穿好衣裙后,她被扶回了内室躺下。 刘嬷嬷说待产后七八天时再洗头,因为刚生产完的女子气血两亏,洗头会激了头部,会落下病来。 段玉苒对这些没有经验,全都听刘嬷嬷的!但三太太却认为整个月子期都不应该沐浴洗发才是!段玉苒可受不了要一个月不洗澡、不洗头,便安抚三太太说宫里的妃嫔们都这么坐月子,还有太医隔一日就到王府来给自己请脉,不会有事的! 三太太拗不过段玉苒,私下里命人去询问颜大夫这样做是否可以,颜大夫的答复是“可行”。三太太这才勉强同意段玉苒产后三天做了简单的擦洗。 孩子在前面由收生姥姥给办了洗三礼后又给抱了回来,小脸都哭得发红了!看得段玉苒心里发疼! “哎哟,这孩子可是个了不得的!”三太太回来后满面的春风,坐到床边就跟女儿炫耀起外孙来!“收生姥姥刚抱过去,这小子就尿了一大泡,多亏收生姥姥手快转得及时,不然就尿在她的身上了!呵呵!” 段玉苒正哄着还在小小抽泣的儿子,听三太太这么说真是满脑门的黑线!但她也知道,古人对这种小孩子表现出来的不同都很重视,好像越是与别的小婴儿不同,将来就会越厉害似的! 三太太眉飞色舞的讲着洗三时外孙子的优秀表现,外面婢女通禀说南阳公主、寿兰县主来了!段玉苒忙命人将她们请进来。 南阳公主脸上挂着笑容走进来,看到段玉苒的气色还不错,便笑道:“可得好好养身子,将来给哥儿多生几个弟弟妹妹才好!” 段玉苒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三太太起身见过礼,大家才又都落座。 “今儿既是来参加哥儿的洗三礼,也是我们母女来向阿衡和王妃道别。”南阳公主坐下后也不废话,直接道别。 “这么快?”段玉苒感到十分的惊讶! 南阳公主和寿兰县主进京还不到五天吧?这就急着回昆仑了? -本章完结-   ☆、243.欲就藩 洗三这日,南阳公主与寿兰县主除了来道贺外,同时也是来向硕王夫妇道别。 这对母女悄然入京,在京城里只住了四五日便要启程回昆仑去,这令段玉苒颇感惊讶!同时也有些遗憾,她和寿兰县主这位好友刚刚见面,还没有好好聊聊便要分开了。 对于段玉苒的疑问,南阳公主点了点头,然后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似有什么私密的话要说。 三太太看到南阳公主的眼色,便招呼着婢女和乳母,抱着孩子出了正房、去东厢房。 东厢房现在改成了婴儿房,照顾孩子的乳母和婢女也住在这间屋里。 待闲杂人等都离开了,南阳公主才叹气低声道:“前日,我与寿兰进宫面见皇后。从她那里知道皇上打算做一件荒唐事!” 段玉苒听到这个,只是微微动了一下眉毛!现在听到皇帝做荒唐事都不觉得惊讶了! 可能是先帝在世时真的把顾鼎给压抑坏了,登基后他就使劲的折腾、再折腾! “不知皇上又有了什么圣裁?”段玉苒本不想听皇帝作了什么蠢事,但出于礼貌,段玉苒还是问了一句。 南阳公主冷笑一声后道:“皇后说,前几天皇上告诉她,近期准备迎一名女子进宫!先帝驾崩还不足一个月,他竟动了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连普通百姓都要一个月不得嫁娶,臣子则是一年!他这个皇帝却只挺了半个月便熬不住了!” 段玉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对皇帝这急色的心真是服了!也不知道是怎样个天姿国色、红颜祸水般的女人竟令他鬼迷了心窍!但凡有些脑子的皇帝也不会这么做吧! “阿鼎当太子时是在先帝那里吃了不少苦头,但他也不能一登基便蠢事作个不停啊!”南阳公主对皇帝侄子的所作所为真是痛心疾首!“皇后与我说,皇上很是信任和看重硕王,就想请阿衡进宫劝谏几句,免得皇上走了歪路,令臣子、百姓寒心。” 段玉苒心中冷笑:呵呵!这对夫妻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当水蛭上瘾啊! “公主可将皇上准备纳女入宫的事与王爷说过了吗?”段玉苒作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柔顺的表情,对南阳公主道,“这件事还得王爷拿主意才是,我一向不过问朝堂与宫中的事。而且还刚生产不久,精神头儿不够用,到时怕忘了公主所托、耽误了正事。” 南阳公主望了段玉苒半刻,又叹了口气道:“稍后我便与阿衡说一声吧。” 旁边的寿兰县主忿然地道:“皇上连一年都等不了,根本就是不孝!一年丧期内连妃嫔都不能侍寝,他还要从外面弄个女人进宫!若是被大臣们知道,肯定吵翻天!没准儿那个女人没进宫呢,就身败名裂、人人唾骂其惑主了!” 段玉苒听寿兰县主这么说,还真有点儿同情那个女人!不过,她总有种哪里不对的感觉! “那个女子原来是宫中的人?”段玉苒随口问了一句。 南阳公主一愣,显然她也不知道那名被皇帝看重的女人是何出身。 “皇上还是太子时便居于东宫,一年到头都出宫不了几次。所以能得皇上看中、顶着不孝罪名也要将人接进宫的女子,应该是他的旧识了。”段玉苒笑道。 南阳公主的脸色一冷,明白了段玉苒的猜测! 那个女人不是曾经在宫中服侍、后被送出去的宫女,就是曾进过宫与皇帝见过面的臣子、世家、外戚之女! 见南阳公主心中有了思量,段玉苒便也不再为此事多嘴,而是将视线转向寿兰县主,露出不舍的神情。 “县主此次回昆仑,不知你我何时还能再相见。”段玉苒怅然地道。 寿兰县主闻言也面露离愁与不舍,“段姐姐与衡表哥若有时间,便去昆仑贺兰家看我可好?” 如今的皇帝如此不靠谱,一向不大受朝廷控制的贺兰家必然要掩住风头行事,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也就意味着南阳公主和寿兰县主可能不会再进京!除非皇帝下旨召她们回京,但贺兰家会不会按旨行事也是难说! “好啊,待我和王爷有了空闲,一定去昆仑找你们!”段玉苒露出带着水光的笑容道。 寿兰县主的眼里也湿润起来,但脸上强作笑容说着到时一定会备好酒好菜招待表哥、表嫂云云。 刘嬷嬷见聊得差不多了,便上前委婉的说王妃喝补身子的汤药了,南阳公主和寿兰县主便起身告辞。离开前,寿兰县主依依不舍的回头向段玉苒挥手。 送走了南阳公主母女,范氏婆媳和忠勇伯夫人也过来探望了段玉苒。但只聊了几句、夸赞了孩子壮实漂亮后,便体贴的告辞了。 送走了亲朋,段玉苒还真觉得有些累,喝了补汤后便沉沉的睡去,连顾衡过来看她都不知道。 ** 硕王喜得一子,不但群臣道贺,连皇帝和皇后都赏了诸多东西! 这几日上朝,顾衡的脸上也是一直挂着笑容,令人看着就知道他心中喜悦之盛! 相比硕王的愉悦,皇帝似乎这阵子脾气就有些不好了! 过去在朝堂上,虽然皇帝也下过一些独断专行的命令,但对提出反对意见的大臣还算客气!但这几天就一反常态,若是他想做的事被大臣谏言反对,便怒气冲冲的将谏言的大臣骂得狗血淋头、几欲撞柱以证为国为民的一片苦心!骂大臣是一出,皇帝还有了朝令夕改的毛病!明明朝堂上与大臣们议定的事,皇帝也点头应允了,但下旨的时候十次倒有九次突然就生了变化!有的是完全变了,有的则是小有变动! 皇帝的反常令大臣们叫苦不迭,几个先帝在位时堪当信重的老臣一起去找顾衡商量对策。 “王爷,皇上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之事?朝政之事岂能当儿戏,议定的事说变就变了?长此以往,朝堂之上哪个还敢谏言、这政事议与不议又有什么区别?”朱阁老叹息地道,“还请王爷多劝劝皇上,不可这么随心所欲啊。” 顾衡坐在宫中上朝前、退朝后供大臣们暂时休息、等候的殿房内,他的旁边坐着四位老臣。听了朱阁老忧心之言后,他点了点头,却没说会不会去劝皇帝。 “虽说皇上登基刚月余,但嫡出的皇长子今年已有八.九岁,早日立太子才能安抚臣民的心啊。”建极殿大学士容大人语重心长地道,“皇上只有这么一个嫡子,早日定下太子之位,也免去一些居心叵测之人再生也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扰乱了朝堂不说,也为祸了民间!” “正是,容大人说得极是!”刑部尚书赵大人点头应和地道,“皇上最是信重王爷,您说的话比我等更能入得皇上的耳。” 顾衡闻言摇头笑了笑,长出一口气后扫了一眼在座的四位老大人,才开口道:“实不相瞒,皇上最近龙颜不悦、龙心不顺的原因,正是本王劝谏之故。所以,几位大人所求,衡——怕是无能为力了。” 什么?导致皇帝反常的原因竟是硕王的劝谏? “这……不知王爷向皇上作了什么劝谏?”武太傅迟疑地问道。 顾衡垂下眼帘、抿唇思量了一会儿后道:“是因为一个女人。皇上想在先帝丧期百日之后,纳一名女子充进后宫,并将此事告知了皇后。皇后劝说无效后向南阳公主求助,南阳公主又将此事告诉了本王。于是……唉。” 硕王的话还没说完,四位老臣就已经面浮怒色!待那声无奈的叹息落下,便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了! “大荣堪忧!大荣堪忧啊!”朱阁老拍着腿、灰白的胡子气得直颤!“先帝尚未入陵,皇上就要犯这淫.乱之罪……先帝在世时欲改立太子,果然是明智之举啊!只可惜未能得以实施便……” “朱阁老,这话还是不要说的好!”顾衡脸一沉,打断朱阁老义愤填膺地哭叫。“先帝在世时固然对今圣有诸多不满,但始终将废立之事付诸行动,足见先帝还是希望今圣继承皇位的!您说这些话,恐怕只会给自己及家族惹来祸事罢了!” 朱阁老圆睁双目,腾的起身怒道:“老臣就算是撞死在金鸾殿上,也绝不能让皇上将那妖妇接入宫中!” 说完,朱阁老甩袖离去! 比起朱阁老的激烈反应,其他三位大臣倒还算平静。虽然也都黑着脸,却没像朱阁老那样有勇气将怒火发泄出来! “王爷,您看现在该如何是好?”刑部尚书赵大人叹了口气问道,“朝堂生乱相、宫闱起淫.乱!皇上登基后重用的都是一些往日上不得台面、身后不干不净的人!我等本以为有您坐镇,一切还有回归正轨的盼头儿!可眼下看来……” “赵大人,皇上之前有意命之前滞留京中的几位王爷去封地开府就藩,本王也想借此机会向皇上讨一块封地,带着妻儿就藩去了。”顾衡温声地向三位大臣道,“以后皇上还得有劳几位大人尽心辅佐、大荣百姓还需要您们。” “王爷要就藩?”三位大臣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望着顾衡,“王爷,不可啊!您若走了,这朝堂、这大荣……” -本章完结-   ☆、244.不嫌弃-甜 “就藩?真的?”段玉苒惊坐起来看着正端着碗、执着汤匙喂她蛋羹的丈夫,“我们真的能离开京城?能不能要一块离平、安两州近的封地?这样……啊呜,人家在……说嗯话!” 被顾衡喂了一口蛋羹,段玉苒不满地翻眼睛,快速的吞咽。 “慢点吃,烫。”顾衡皱眉地看着段玉苒吞下那口蛋羹后伸着脖子呵气的样子,有些后悔刚才那么突然的喂她一口了。“云珠,给王妃拿杯温水!” 云珠早已经倒好了水,顾衡吩咐完、她也走到床边了。 “王妃,慢点儿喝。”云珠端着杯子喂段玉苒小口的饮下。 温水顺着被烫到的喉咙滑到被烫到的胃,总算缓和了热度,段玉苒长舒一口气。 顾衡见段玉苒脸色好了一些,便又舀了一匙递过去。 “不吃了!”段玉苒扭过头不肯再吃。 虽然厨娘变着法儿的天天换卤子,但蛋羹还是蛋羹,吃久了也腻味啊!还别说那卤子根本就是骗人的,半点儿咸淡儿也没有! 顾衡低头看了看还剩下半碗的蛋羹,想着在吃蛋羹前,妻子好像啃了三块枣泥糕,应该是不饿了。想到这里,他就把汤匙送到了自己嘴里…… 段玉苒张着嘴、瞪着眼,看着顾衡把剩下的蛋羹吃掉了! 优雅的吃完蛋羹、优雅的漱过口、优雅的擦过手,硕王抬起头才发现——硕王妃的脸已经绿了! 顾衡一愣,疑惑地问:“怎么?你没吃饱?” “吃……吃是吃饱了,只是……”段玉苒后面的话没说,而是挥退了屋里的婢女。 顾衡挑眉看着妻子,不明白她话说到一半就赶走丫鬟是为了什么。 “你怎么能吃我剩下的东西?”段玉苒压低声音质问顾衡。 “有何不可?”顾衡不解地问。 段玉苒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平复情绪。 “你是王爷啊,当着婢女的面吃了我吃剩下的东西,有失体面。”段玉苒嘟着嘴小声地道。 段玉苒其实心里甜得要命,但嘴上还是要吐个槽!丈夫的脸面也很重要啊,特别还是这么疼爱自己的男人,爱与被爱都是相互的嘛! “哦。”顾衡恍然,然后无所谓地道,“我正饿着,看还有剩就吃了。况且,屋里服侍的只有云珠一人,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下次不要这样了。”段玉苒一听顾衡说是饿了,便有些心疼的覆上他的大手柔声道,“你若饿了命下人再去厨房要一碗就是。那……你还饿不饿?” 顾衡另一只手覆上妻子柔软的小手笑道:“不饿了。” 段玉苒娇嗔地白了顾衡一眼,然后又叹气道:“无论是出嫁前、还是嫁了你之后,我都是深居简出、懒得到外面应酬的人。明明嫁给王爷时,你的身材……呃,身材高大壮硕!可不过一年半的时光,竟瘦成了这副模样!少不得外人在背地里要讥损我不旺夫,或是苛待了你。” 顾衡的笑容一敛,皱眉沉声问道:“你听谁说了这样的话?!” 是我自己想的啊!段玉苒心里尖叫! 顾衡这人一瘦,烂桃花铺天盖地的涌来不说,似乎成亲前的自由洒脱也不再了!只因为了娶她,他牺牲自由、甘愿入朝堂为臣!不然,现在他当个闲散王爷,哪里会操心朝堂上那些破事! “没听谁说,是我自己想的!”段玉苒丧气的抽出手,靠在了大枕上不想说话了。 生完孩子后,她就成了奇珍异兽般的存在!整天有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躺在床上!一旦她想着起身到外面走走,三太太、刘嬷嬷和婢女们就一惊一乍地说坐月子不能吹了风、不能受了凉、不能这个、不能那个!明明刘嬷嬷一开始还算理智的允许她洗澡,出了八天也让她洗了头发,但最近几天却好像被三太太和婢女们同化了,连下一次沐浴的时间都没了影儿!再这样下去,段玉苒怀疑自己会不会得产后抑郁症啊! 还有,自己生的孩子却由别的女人奶着、养着,她想亲自哺乳的念头刚说出口,就惊得三太太掉眼泪!说什么高门里的女人都不会给孩子喂奶的,即使是自己生的,稍有条件的人家都是要请乳母照顾孩子,段玉苒亲自哺乳是会失了自己的身份、丢了硕王的脸! 结果,段玉苒这个当娘的,每天只有三四次看到儿子,每次也是看不到一刻钟!只因孩子被抱过来时已经吃饱睡着了……这叫什么日子啊! 但她也知道,所有人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再觉得烦躁也要领受才对。 “怎么了?一副没精打采又不高兴的样子?”顾衡见段玉苒情绪转变得很快,不由担心起来,就寻了一个话题道,“你方才不是问我就藩的事?” 段玉苒眼睛一亮,被蛋羹烫到的打断,倒使她忘了之前的梗! “王爷真的可以去就藩吗?我方才是想说,如果能选封地,不如就选个离平、安两州近的地方建府!到时候,我们也可以经常去平城见我爹娘、兄嫂及弟弟!”段玉苒兴奋地道,但她一想到皇帝对顾衡的倚重,不禁又丧气!“可是,皇上应该不会放王爷你离开京城吧?” 皇帝和皇后对顾衡的依赖简直如同水蛭一样讨厌!反正不好的事、难办的事都找硕王办,成了宫里那对夫妻的共识一样! 顾衡垂下眼帘勾起一侧嘴角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也许这一次……皇上能同意我去就藩。” “为什么?”段玉苒不信地扬声道,“莫非皇上真的如之前所说,准备自己承担起全部责任了?” 顾衡轻咳了一声,才弯唇笑道:“似乎是忘了与你说,前几日我劝谏惹得皇上不悦,使得朝堂上这几天闹哄哄的不安宁。既然我惹恼了皇上,想必这就藩的事……成得了吧。” 段玉苒一脸不信的表情,“你惹恼皇上?哈!” 她才不信哩! 顾衡对皇帝的兄弟情,她可是领教过!不说死忠到“皇兄说的话都是对的,错的也对的”这种地步吧,也是不会轻易违逆顾鼎的意愿!当初为了被于家人赶走的老绣娘和老针线娘何去何从的事,还和自己发生过争执、冷战了一阵子呢! “你那声‘哈’是什么意思?”顾衡好笑地捏了捏段玉苒肉肉的双下颌问道,“本王可是听出浓浓的嘲讽味道!” 段玉苒拍掉顾衡的手,然后抬起一只自己的手掩住双下巴不让他看到。 “妾身哪里敢嘲讽王爷呢?妾身惶恐!”段玉苒摆出娇态、害怕的模样道,“只是妾身知道王爷对皇上一片忠心日月可鉴,绝对不会做出令皇上气恼的事。所以……小小的疑惑了一下而已。” “作鬼!”顾衡笑骂一声,扯过段玉苒呵她的痒! 段玉苒是个超级怕痒的人!有时候对方的手离她的身体还有一段距离,她自己就已经受不了了!顾衡知道她这个娇气的毛病,所以呵痒时下手也是很轻,但段玉苒还是尖叫着笑倒在床上打滚! 刘嬷嬷和云珠等人在外面侍候着,也不担心里面的夫妻俩会做什么不合宜的事,毕竟一个刚生完孩子才十天出头…… “啊!”段玉苒发出高亢的叫声,然后就是失控的笑声混着叫声!把外面的下人吓得跳起来! “王妃!”刘嬷嬷和云珠、碧珠冲了进来! 屋里的床上,段玉苒抓着被子往自己身上乱裹,发丝散乱的缩在床角笑嘻嘻,顾衡的一只手隔着被子按在她的腿上,另一只手则是伸出抓人状!刘嬷嬷和婢女一冲进来,倒把玩闹的两个人弄得就这么僵住了。 刘嬷嬷瞪着眼、一脸的不赞同!云珠和碧珠红着脸半转过身不敢看床上的乱相! “王爷、王妃请自重!王妃还在月子里,恶露还未干净,可不能这么闹腾!”刘嬷嬷不客气地训斥道。 顾衡尴尬的收回手、坐正身子,轻咳两声开始整理衣袍——是非常认真、非常细致的那种整理。 段玉苒也不好意思地挪着身子想坐身身子,但猛的感觉下面热流一涌,脸色就是一白。 “王爷,您……先去忙正事吧。”段玉苒小声地对顾衡道。 顾衡扭头看了一眼僵硬着身子的妻子,不放心地问道:“怎么了,你的脸色……” 段玉苒皱皱眉,挪着身子靠前用极小的声音将自己现在的状况告诉了顾衡。 顾衡听后面色微红,站起来自言自语地道:“啊,本王想起还有些正事要忙,就先回前院的书房去了!你们好好照顾王妃!” “是,王爷。”刘嬷嬷等人福身应道。 下了脚踏,顾衡往外走了两步后停下来,转头对段玉苒道:“我先去看看守哥儿。” 段玉苒点了点头,用力摆手让他快走! 顾衡和段玉苒的儿子大名尚未起,但起了一个小名儿叫“守哥儿”,意喻着守住、平安! 顾衡走后,段玉苒才叫云珠和碧珠服侍自己净身换里衣,少不得又被刘嬷嬷碎碎念了好几句! 重新躺回床上后,段玉苒才想起来,自己竟忘了问顾衡是怎么惹怒皇帝的!看样子,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啊! -本章完结-   ☆、245.嬷嬷猜想 翻开正史,关于皇帝的记载中,其实昏君也就那么几个!绝大部分皇帝在执政期间都有过圣明的决定、也有过犯糊涂的时候。毕竟人无完人,皇帝也是人啊! 能被称之为昏君者,轻则朝政荒废、只顾享乐,滥杀忠臣、不顾百姓疾苦!重则玩脱了直接被踹下龙椅、或是亡国! 段玉苒觉得如今大荣的皇帝顾鼎与其说昏庸,倒不如说他心胸狭隘、如同小人得志!不管怎么说,顾鼎还没有滥杀臣子、为女色君王不早朝,顶多是刚愎自用!最难以理解的是,顾鼎登基后烧的三把火中竟然有一把火是“女.色”! 实在令人不能理解啊!顾鼎当太子时,东宫也不缺女人啊?先帝是不太待见他,但在女人方面却没有限制和控制东宫,甚至偶尔还会赏妃嫔给顾鼎! 段玉苒认为这个能令皇帝如此“痴情”、“重视”的女人肯定不简单,同时也隐隐有些不安! 好不容易出了月子,段玉苒畅快的洗了个澡、将头发也清洗了三遍才作罢! 因为还在为先帝守孝,所以守哥儿的满月宴便没有办,正好也合了段玉苒怕麻烦的心思。 “今儿是我们守哥儿满月的日子,虽然冷清了些,但有爹娘和外祖母在就够了,是不是啊?”段玉苒抱着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养得白白胖胖的守哥儿,母爱爆棚地道。 顾衡穿着玄色便服站在段玉苒身旁,眼神万般疼爱地注视着襁褓中的儿子。 小婴儿除了吃就是睡,浑然不知父母对自己的爱意都快漫出来了! 段玉苒曾幻想过自己和顾衡的孩子会多么的与众不同!但现在看来,和普通小婴儿没什么区别,就是可爱和漂亮了那么一点儿! 为了避嫌,忠勇伯府和范府都没有人过来,免得被御史找麻烦!非常时期,大家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虽然没有客人,但王府的厨房却依旧是准备了丰盛的席面,下人们也都得了赏钱。硕王府里洋溢着低调的喜悦。 婢女们将菜肴一一端上来,二十道菜里只有四道荤菜、无酒。 顾衡扶着段玉苒落座,乳母想从她手中接过守哥儿,段玉苒却说还想再抱会儿。 “岳母,请坐。”顾衡对三太太道。 三太太笑米米地看着女儿、女婿和外孙一家其乐融融、幸福满满的画面,嘴角越扬越高! 一家人都落了座,段玉苒又看不够的欣赏了一会儿儿子的英俊睡颜后,才将孩子交给乳母,同时感觉双臂已经有些发僵! 刚吃了两口饭菜,门外就有婢女禀报,“启禀王爷、王妃,亲家老爷与舅爷到了!” 段玉苒和三太太惊讶不已,同时站了起来。 “爹和大哥来了?”段玉苒望向母亲。 三太太摇了摇头,“之前他们也没写信过来打招呼啊!” “快将亲家老爷与舅爷请进来!”顾衡脸上扬起笑容地吩咐道。 段玉苒高兴起来,伸长脖子等待父亲和兄长进来。 约有一刻左右,三老爷和段玉杭被婢女引进了正院,掀帘子进了屋。 三太太和段玉苒迎上去,顾衡跟在她们母女身后,笑吟吟的看着他们一家人喜悦地团聚。 “爹、大哥,你们进京之前怎么没写信告知一声?”段玉苒眼中微湿、却笑容满面地问道。 三老爷在平城的日子过得非常舒心,一年的时间竟胖了不少,微鼓的肚腩将直裰拱起了小山,典型的中年发福! 在平城忙于打理祖产的段玉杭则褪去了年少轻狂、玩世不恭的表相,桃花眼即使弯着也不会令人有他在卖弄风流潇洒之嫌!他的变化是令段玉苒最惊讶的! “就是,老爷与六郎进京怎么之前半点儿消息也没有?不过赶巧今天是咱们守哥儿满月,你们爷俩进京得还真是时候!”三太太掩口笑道。 “哪有那么巧的事?是王爷写信让我们二人过来参加我那大外孙子满月宴的!”三老爷人胖了,说话声音也中气十足起来! “对!没错!是王爷邀请我和爹过来参加外甥的满月宴!信上说是因为还在先帝的丧期,外甥的满月宴就不能大办了!但自家人还是要私下庆祝一下才好!”段玉杭笑道。 段玉苒闻言转向看向顾衡,一双杏眼中流光转动、情意绵绵! 顾衡被妻子含情的望着,身心皆感到舒爽,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三老爷等人将这对夫妻之间情意绵绵的样子看在眼里,笑在脸上。 三老爷和段玉杭看过了守哥儿,喜欢得不想撒手! 三房就四口人,段玉杭还未成亲,三老爷又不像其他兄弟那样妾室众多、房头里小孩子不断了出生!所以时隔二十来年再次看到有血缘关系的婴儿降生,三房的人都是很激动的! ** 于皇后望着宫女往瓶中插着从荷塘内摘得的半开的荷花,眼神有些迷离,思绪似乎已经飘得很远。 自从将皇帝准备在孝期内偷偷纳个女人进宫的事告诉了南阳公主,并请南阳公主帮忙转告硕王,请其劝谏皇帝莫行荒唐事之后!皇帝就再也没进过栖凤宫! 虽然先帝孝期内,皇帝不能临幸后宫,但他不来栖凤宫,却时常去其他妃嫔的宫殿坐坐!完全忽视了她这个新晋的大荣皇后! 于皇后知道,皇帝恼了她!恼她将那丑事告诉了南阳公主、继而被硕王知道!而硕王劝谏不成、并惹恼皇帝遭到冷遇时,他便将这件事告诉了几位朝中重臣! 怎么会这样呢?硕王不是一直站在他兄长这一边,不遗余力的帮兄长遮掩不足、填平错失、解决困难吗?怎么这一次反倒拆起皇帝的台来! 现在朝堂上整日闹哄哄的吵个没完!也不商议什么国家大事、民生大计了,全都围绕着那个神秘的女人争论不休!一些被先帝赞过忠义的老臣们更是涕泪横流地跪地不起,哀嚎着请皇帝千万不可动孝期行淫、受世人唾骂的念头! 于皇后是希望有人能劝得皇帝打消那个念头,但她希望劝谏的人是硕王就够了!而不是一群大臣在金鸾殿上抽皇帝的脸!她太了解顾鼎了!早年在先帝的压制下,他忍辱负重近二十年,其实内心对掌握皇权受万人敬仰、坐在龙椅上鄙睨众人的渴望早盈满心间! 一朝翻身,顾鼎与先帝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固执便显露无余!大臣们越是劝谏他不要将那个女人迎进宫,皇帝反而会越坚定想法,甚至还会提前将那个女人…… “皇后娘娘,之前派人去查的事,有回音了。”于皇后身边的嬷嬷走上前悄声地道。 于皇后回过神,见宫女们已经插完荷花,退立在侧了。 挥了挥手,将那几名宫女遣退到外面,于皇后才看着巴嬷嬷道:“那个女人是谁?” 巴嬷嬷垂下眼帘,有些不敢直视于皇后那能冻穿人心的视线! “回皇后娘娘,查探消息的人禀报说,那个女人是……是盛博侯府的明兰县主。现在住在大理寺陈寺正的府上。”巴嬷嬷道。 “什么?是明兰县主?”于皇后瘦得两颊凹陷的脸上,那双大眼瞪得有些吓人!“她不是……不是嫁人了吗?怎么会……皇上怎么会她扯上关系?” 千算万猜,于皇后只当是哪个官员府上的小姐曾被引荐给皇上,才惹了这起子事!哪成想会牵扯出一个县主来! 说起那位明兰县主,于皇后对她印象只有“喜欢硕王到了不要脸面的地步”!听说还曾跑到硕王府,当着硕王妃的面要当硕王的侧妃,结果被硕王妃痛骂一顿赶了出来,还在门口洒了米和盐驱邪!那件事在高门圈子里还热传了一阵子! 可能是因为发生了那件事,盛博侯夫妇才急匆匆的将明兰县主远嫁! 巴嬷嬷也是一头的雾水,实在窥不透其中的奥义! “会不会是搞错了?”于皇后怀疑地问道。 “奴婢一开始也以为是搞错了。但皇上派出宫去的杨嬷嬷前几日回宫,又出宫去了陈府!”巴嬷嬷道,“咱们派去的人在府外晃了两天,正巧碰上要给陈府送柴的樵夫,便给了那樵夫五两银子,换了衣衫后顶替樵夫送了一次柴!在厨房码柴时偷听到厨娘和丫头们议论新来的小姐,听了一会儿后便偷偷去了下人们说的院子外头……也是巧得很,派去的人以前竟是见过明兰县主,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于皇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接明兰县主进宫!难道他们早就有了私情?不可能啊!京中所有人都知道明兰县主追着硕王跑! “探消息的人还说,跟明兰县主回来的还有一个小婴儿!看抱在乳母怀中的大小,差不多该是三四个月左右的样子。名字因为院墙离屋子有些远听不清楚,只听到乳母唤那孩子‘哥儿’,应该是个男孩儿。”巴嬷嬷补充道。 “孩子?”于皇后有点儿懵!觉得这事儿更朝着扑朔迷离的方向发展了! 于皇后和巴嬷嬷主仆二人静默了一会儿,都在想着明兰县主、皇帝、硕王、孩子…… “娘娘,奴婢有个大胆的猜测,不知当不当说!”巴嬷嬷眼珠一转,看向于皇后问道。 “嬷嬷只管说就是!”于皇后也急于解惑。 巴嬷嬷顿了顿才道:“奴婢猜想,硕王与明兰县主其实早就有了私.情!那孩子恐怕也是硕王的!” “不可能吧?”于皇后对巴嬷嬷这个猜测不太相信,“硕王对硕王妃情有独钟,至今身旁无二色!还愿放弃自由、迎合先帝的意愿步入朝堂,也是为了迎娶……” “哎哟,我的皇后娘娘啊!您就是太善良了!”巴嬷嬷出声打断于皇后的反驳,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巴嬷嬷是于皇后乳母的女儿,年纪比于皇后要大上几岁,在于家也服侍过于皇后。 当了皇后、掌握了后宫以后,于皇后就把死了丈夫、又无亲生儿女、受继子气的巴氏接进宫来重新服侍自己!毕竟是从小、又吃同一位母亲的奶长大的主仆,巴嬷嬷很快就成为了于皇后的心腹!所以,巴嬷嬷私底下与于皇后说话,倒是有着小小的随意。 “您怎么知道硕王为了迎娶一个二嫁的女人就答应先帝上朝堂、议政事不是假的呢?”巴嬷嬷一脸阴谋论的犀利表情道,“硕王如果是直接要求进朝堂参与议政,没准儿以依着先帝对还是太子的今圣的不喜欢,就会驳了一直支持太子的硕王的想法!但如果表现得为情而无奈退一步答应进朝堂,先帝就不会怀疑,反而还高兴得以为自己赚了!” 于皇后惊愕地望着巴嬷嬷,一时间又信了她的猜测! “也许,硕王真正喜欢的就是明兰县主,现在硕王妃只是王爷的一步棋子而已!不然,依着明兰县主那种贵女的身份,怎么会到硕王府去丢那个颜面?没准儿就是硕王向她承诺了什么,而县主又有了身孕,不得已才……” “这……嬷嬷快别说了!”于皇后抚着胸口,不敢相信地道,“若真是如此,硕王岂不是个……那个硕王妃和明兰县主也都是太可怜了!只是,如果是明兰县主与硕王有私情,皇上为何要将明兰县主接进宫里来?” 巴嬷嬷继续脑洞大开地道:“当初硕王在朝堂上支持了皇上,现如今皇上是想回报给王爷呗!没准啊,皇上将明兰县主接进宫里来,改头换面重新给安个身份,一年后就将人赐到硕王府去当侧妃,成全了硕王与县主!” 于皇后觉得巴嬷嬷这猜测简直都扯得没边儿了!但又实在无法将皇帝与明兰县主联系到一起! “若真是这样……”于皇后低喃地道,“得将这件事告诉硕王妃段氏才行!” -本章完结-   ☆、246.女人的命运1 日子越过越滋润的硕王妃哪里知道,宫中那位六宫之首的皇后和她的嬷嬷竟脑洞大开的同情起自己来了! 成亲一年半多,段玉苒和顾衡的婚姻与感情才摸索出些感觉来,两人之间的互动都能挤出蜜汁来!现在又有了孩子成为他们血脉相连的纽带,夫妻二人更是甜蜜得日日相见都要肩并肩、头靠头的逗儿子。看在三老爷和三太太眼里,他们老脸都泛红! 三老爷和段玉杭参加了守哥儿的满月宴后,顾衡便坚持留他们父子住在硕王府里。盛情难却,三老爷一家便留了下来。 顾衡的意思是留三老爷一家在京中过年,来年天气暖和了再回平城去。但段玉杭在打理平城祖业,却是不能留在京中太久。在王府住了八.九天左右,段玉杭便急匆匆的返回平城去了。三老爷和三太太商议了一下,舍不得这么快离开女儿,就应允了顾衡的建议,准备在京中住上小半年再走。 白天有了父母相伴,晚上与丈夫恩爱缠绵,段玉苒甚至都忘了自己曾有过的“雄心壮志”!还是吴娘子的求见,将她从蜜罐子里拔了出来! “王妃气色比小公子满月时看着好多了。”吴娘子进屋行礼落座后,看了两眼段玉苒的面色后笑道,“看来恢复得是极好的。” 段玉苒讪然的摸了摸光滑圆润的脸,心中升起怨念。 从生下孩子后就整天好东西的补着,胃口在怀孕时也被养得大了,一时收不住口!她本就是个丰膄身材、又是易胖体质,这肥可真是不好减! 现在硕王由胖变瘦,她却由丰满变更胖了!虽说大荣崇尚丰膄美人,但段玉苒却知道世间男子虽喜欢丰满的女人,却不会垂青胖女人!丰满与胖可是两个概念! “是吗?我最近正想着减减身上的赘肉呢。”段玉苒面对吴娘子时说话轻松得很,也没什么太多的顾忌,“不知娘子可有什么好方子推荐一下?” 运动减肥是最好的方法,但段玉苒无法想像自己穿着罗裙跳绳的美妙景象!古代的保养方子很多,没准儿就有这减脂的! 吴娘子听段玉苒说想减肥,忍不住就抿唇笑了。 “王妃这样正好,无需减的。”吴娘子安慰地道。 哪里正好了!虽然没有胖到臃肿的地步,但坐下来肚子上那团肉、手臂上垂下来的蝴蝶袖……即使三太太给她勒过布条,也是不行啊! “不需要减得太过,瘦些对身体是有好处的。”段玉苒找旁的理由道。 吴娘子见段玉苒这是真心想减肥,便说的高门贵妇间还真流传着这样的方子!只不过这方子不是用来吃或喝的,而是制成药米分和药油状的减脂之物,用来泡澡或按摩。 段玉苒闻言甚是高兴,便请吴娘子速速寻来给她试试!若是效果不错,倒可以放到花容云裳坊里代卖! 吴娘子又道,这药米分泡澡倒是没什么,只是这药油按摩却是需要手法熟练的妈妈或嬷嬷帮忙揉按、推拿才能有效果。所以即使拿到铺子里去卖,却没有这样的人操作也是不行。 段玉苒深感可惜。聊了几句美容与减肥的事,便将话题引回了正事上。 “如今琉光阁和花容云裳坊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特别是花容云裳坊的制衣与刺绣这一块,接的活计是越来越多。”吴娘子道,“小人今日来,便是想问王妃可有扩大店面的想法。” 段玉苒闻言,脸上便是一红! 自从有了身孕后,顾衡和刘嬷嬷就把她当作易碎的瓷器般小心照顾着,连两间铺子的事也不准拿来打扰她!结果她就养成了惰性,竟都快忘了自己在京中还有两间铺子这回事!说好的穿越女励志呢?她也真是太没出息、太废柴了! “若是生意做得好,扩大店面自是应该。只是花容云裳坊本就是街角的店面,再扩也是无地方扩了啊?”段玉苒皱眉道。“若是迁址,又怕老客人觉得不方便。” 吴娘子微笑地道:“小人正是因为这件事而来。王妃还记得花容云裳坊旁边那间书画铺子吧?铺子的老板因老家有事急着出兑,书画铺的面积与咱们的铺子倒是差不多一样大,老板要的价钱也是不高。若是王妃有意,小人便让当家的和王壮与书画铺的老板商议兑店的事。” 段玉苒脸上扬起喜色,“真的?这倒是不错!王爷在京中不是有间书画斋吗,这家店兑下来的东西倒是可以送去王爷的书画斋代卖,也不算赔钱。” “小人与王妃想得一样。”吴娘子道。 “那兑店的事就由吴掌柜去谈吧。”段玉苒没有犹豫的定下了兑店的事,“只是在兑店前最好先查清楚老板是不是真的老家有事才往外兑,免得引来不必要麻烦。” 吴娘子起身应喏。 “还有就是我想在京中开家饭庄。”段玉苒又道,“当初王爷交给于家人打理的三家铺子中,除了天针楼和宝珑斋还在经营外,听说御珍楼已经被卖掉了?” 说到于家那群败家子干下的好事儿,吴娘子都替硕王抱不平! 想当年,王爷是费了多少精力与心血才将御珍味、天针楼和宝珑斋经营起来、又打开了名声的!到了于家手里不足半年就全都衰败了!他们那些老伙计知道后都不免叹息和啐骂几句于家人! 曾因绣娘和针线娘的事与顾衡发生过一段不愉快,段玉苒这次对开饭庄便慎重了许多。她还是在离京去沣城前得知御珍味被卖掉的事,那时便兴起了回京后开一家酒楼的念头!反正这样也不与太子和太子妃的利益发生冲突了!但没想到还未回京,原来的太子就登基成了皇帝、太子妃成了皇后! 虽然顾衡说正在积极准备要封地、去就藩,但这并不影响她在京中开店赚钱!而且以后还可以当作在京中的眼线 ! “京中的酒楼、饭庄并不少,我想着做个有特色的饭庄。”段玉苒对吴娘子道,“例如以专做素斋、味美料鲜的素菜馆如何?” “专做素斋的素菜馆?”吴娘子倒是头一次听说专作素斋的酒楼!“这……” 能做素斋的酒楼、饭庄不是没有,但大多也都经营荤菜。这只做素斋不免有些单一,来酒楼就餐的客人就会很少! 段玉苒笑了笑道:“常年茹素的人嘴巴和舌头很刁的。便是炒过荤腥的锅涮洗过再炒素菜,他们也是吃得出来的。这未免就是对茹素者的不尊重了。即便是普通富贵人家,大鱼大肉吃多了也会腻,偶尔也想改改口味吃素呢。若我们能将素菜做得味道好,还怕没有客源吗?要做便是做正宗的素菜馆,用料上要严格把关不得掺入任何荤腥之物!这世间诸事,就怕了‘认真’二字!只要我们认真去做了,口碑打下来之后,生意自然也就红火了。” 吴娘子垂下眼帘想了想,觉得硕王妃说得很有道理! 古人很崇尚养生,也将食素当作养生的一种方法。特别是那些内宅的妇人,没事儿就吃吃斋、念念佛,还会在某种节日里全家食素! 段玉苒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因为减肥多吃青菜瓜果时突发奇想!上一世她所在的城市就有这样的素菜馆,她是被一位素食主义者的同事带去口尝的。味道竟出奇的好!那位同事已经茹素多年,公司出去聚会时即使告诉店家拌菜或炒菜的锅盆要多涮洗几遍,这位同事在食用素菜时也能吃出肉味来!不但能吃出来,还会出现呕吐等不适症状! 但做生意不是想当然,所以段玉苒有了这个想法后并没有直接去做,而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请吴娘子帮忙参考。 “我对经营细节与时下京中酒楼、饭庄的盈利与否了解不多,又得有劳吴娘子和吴掌柜多调查一番,再帮我参考一下在京中开素菜馆的想法是否可行。”段玉苒诚恳地道,“若是可行,后续的事少不得还要你们费心多操劳了。” 吴娘子福下身子惶恐地道:“王妃实在是太客气了,小人都是为您与王爷效力之人。您与王爷的吩咐我等尽力去完成是本份。” 段玉苒点点头,便将兑店和调查开素菜馆可行与否的事交给了吴娘子去安排。 能有事做、忙碌起来,是值得吴娘子等人高兴的事。听硕王妃有了这些计划,吴娘子听得眼睛都发亮! 吴娘子重新落座后,又想起自己觉得奇怪的事禀报给了段玉苒。 “最近花容云裳坊接了一笔大生意,是大理寺右寺正陈大人府上订做的东西。”吴娘子小心地道,“除了那些膏油、脂米分买去不少外,在铺子里订做那些衣裙可谓是极尽奢华!送来的布料……小人看着倒像是宫中之物。” 段玉苒挑挑眉,“这个陈寺正以前可以我们的铺子里买过和做过东西吗?过去的手笔如何?” “年初时倒是给他们家的三小姐做过一次嫁衣,陈太太与陈三小姐非常满意,后来又加订了几样绣件塞到嫁妆里充当陈三小姐到婆家的献礼。小人记得当时虽然陈太太和陈三小姐在挑选嫁衣绣图上用线的精与良时曾犹豫过许久。既想做最好的,却因手中银钱有限而不得不降低了几样要求。陈三小姐这样一生只有一次的大事上都如此算计花销,此番却拿出五六百两银子眼都不眨的挑了最华贵的绣样、要求用最好的丝线和最好的绣娘去做,不免令人多想。何况送来裁衣的布料,是在京城最贵最大的彩锦坊里也不曾见过的、上好的料子!” 小小的六品寺正薪俸有限,竟一次性拿出五六百银子当手工费,恐怕只有京中不差钱的公侯府上才做得到吧! “陈寺正家中又要嫁女了?”那这个女儿可真是金贵了! “据小人所知,六月份出嫁的陈三小姐例是陈寺正最小的女儿了。”吴娘子道。 宫中才有的布料……那就是贡品了?以陈寺正的官职,怕是得不到皇帝这样的赏赐! 段玉苒几乎没费什么脑子,就联想到了皇帝要接进宫的“神秘女子”!莫非那名女子是陈寺正的什么亲眷?在进宫前开始忙着准备? 想到这里,段玉苒便吩咐吴娘子找个机会进陈府探个究竟!看能不能见到那位能令陈家人为其猛花钱的娇客是什么模样! 吴娘子应喏下来,又与硕王妃对铺子的事商谈了一会儿才离开。 再看外面已是正午,午膳的时辰都已过去,但段玉苒却半点儿也觉得饿!果然“工作”起来的感觉很好! ** 吃过午膳,段玉苒小憩休息,也不知睡了多久,被外面婢女的低语吵醒。 “王妃刚睡下半个时辰还不到,此时唤醒怕是会感疲累。”是彩珠的声音。 “但让侯爷夫人等太久怕是不好吧?”彩虹嚅嚅的声音隐约传来。 “咱们王妃才生完小公子两个月,身子还没彻底恢复呢!王爷吩咐我们要精心侍候着王妃,闲杂人等一律不准打乱王妃的静养!”彩珠的语气重了起来,“云珠姐姐和碧珠姐姐不在,咱们更应该备加小心的服侍才是!你这傻丫头,可别忘了谁才是咱们的主子!” 彩虹又说了什么,但因为声音太小,段玉苒便没听清楚。 看来是有人突然来访,两个婢女在唤不唤醒她的事上有了分歧! 为了培养三个彩成为王妃身边得用的婢女,云珠和碧珠偶尔会试练她们一下!就像现在,两个大丫鬟都出去办别的事了,将正院交给了彩珠、彩云和彩虹拿主意做事。 段玉苒坐起身、掀开身上的被子唤道:“彩珠!” 外间的小声对话戛然而止,不一会儿彩珠和彩虹便一起进来了。 “王妃,您醒了。”彩珠和彩虹的脸上都有着紧张之色,彩珠上前服侍段玉苒穿鞋子,小心地问道,“是奴婢说话吵醒了您吧。” “是啊。”段玉苒淡声地道,“你们在外屋说什么呢?谁来了?” 她隐约听着什么“侯爷夫人”?是哪位侯爷夫人?京中公侯府实在太多了,随便便揪出五六个侯爷夫人真不费事! 彩虹倒了杯温水端过来,小声地道:“启禀王妃,是齐远侯夫人到了,求见于您呢。奴婢已经告诉侯爷夫人,说王妃您刚刚睡下没多久,不宜吵醒。齐远侯夫人就坐在花厅里说等您睡醒。” 齐远侯……夫人。是嫁给魏辰阳的七堂妹段玉菱? “服侍我更衣、梳妆吧。”段玉苒起身吩咐道,“彩虹,你先去好生招待齐远侯夫人,并告诉侯爷夫人,我稍后便到。” “是,王妃。”彩虹福身急急的离去。 彩珠手脚麻利的服侍段玉苒更衣、净面,然后在梳妆台前为主子挽髻。 段玉苒望着磨得锃亮的铜镜中的自己,思绪却有些飘远。 一晃,段玉蓉过世也三年了,过去的恩恩怨怨牵扯进来不少人!直到嫁给顾衡之前,自己都一直在那个漩涡里挣扎!现在大家都各得其所了,不知道段玉菱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位七堂妹、齐远侯夫人,段玉苒还是狠不下心来真的不管不问!毕竟当初自己遇到困境时,段玉菱可是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过!就算嘴上说着“以后有事也不会管”,但段玉菱求到面前,她也是无法拒绝的。 梳妆完毕,段玉苒带着彩珠、银枝和金桔、银桔去花厅见段玉菱。 花厅内,形容憔悴的段玉菱正捧着茶盅发呆,连段玉苒带着婢女出现在花厅门口都没发现!还是齐远侯府的婢女低声提醒,她才回过神的看过来。 “四姐!”段玉菱放下手中的茶盅猛的站起来,表情略显激动! 也许是起身太突然,段玉菱的身形晃了晃,幸亏旁边的婢女机灵,上前扶住了主子。 段玉苒见此情形,赶紧走上前询问:“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不舒服便在家中休息,遣了人给我送信,我过去看你便是!” 段玉菱脸上虽然涂了薄米分、唇上也点了口脂,但还是掩饰不住她的憔悴与颓丧。 “谢谢四姐关心,不打紧的。”段玉菱强扯出一抹笑道。 段玉苒是不信她这话的,命自己的婢女速去将花厅后面供女客临时休息的小间收拾好,然后让人扶着段玉菱进去躺在榻上休息。安置完段玉菱,她又命人拿着王府的牌子去请太医! 段玉菱这个堂妹性子虽绵软了些,但人却是不错。现在见她一副失魂落魄、身体虚弱的样子,段玉苒心底的火不禁就往上撞! 魏辰阳那个男人是怎么照顾继室的!花朵般的小姑娘嫁过去替他操持中馈、照顾儿女,他不说对年纪尚小的段玉菱多些体贴、多些温柔,怎么人嫁过去两年却熬成了这副模样! “你这是怎么了?齐远侯可是苛待了你?”段玉苒脸色微沉地问道。 段玉菱一听四堂姐为自己张目的语气,两眼就忍不住落下眼泪来! “四姐姐,我对不住你。”段玉菱抓着段玉苒的手哭起来。 段玉苒的心中一阵烦躁。 “你哪里对不住我了?”耐下性子,段玉苒阴着脸问段玉菱,“莫不是你作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段玉菱泪雨纷飞,哽咽地道:“我……我不知道侯爷当初对四姐姐……” “玉菱,你今年也十六了吧?”段玉苒冷声打断段玉菱的话,“说话前能不能先过一过脑子!” 段玉菱被段玉苒的语气吓到,瞪大泪眼望着堂姐。 段玉苒挥退婢女,再度看向段玉菱时表情变得无奈。 “你想说什么?现在说吧。”段玉苒的语调也柔和了几分。 段玉菱的泪掉得更凶了。 “前几日我回忠勇伯府看望父亲和母亲,正巧遇到五姐姐。她跟我说……说侯爷当初想要续弦时,看中的是四姐姐!” 五小姐段玉芹?还真是阴魂不散! “她说什么你便信什么?”段玉苒没好气地教训段玉菱道,“她若说大姐姐是我气死的,你是不是也真的这么认为?” 本来只是说句气话,哪成想段玉菱再次瞪大眼睛看向段玉苒! 不会吧!段玉芹还真这么说了?段玉菱也……信了? “四姐姐,我是信你的!”段玉菱突然坚定地道,“大姐姐的病早就沉疴,母亲也说怕是熬过那年的春天了……只是听五姐姐说这些话,我既气愤、又愧疚!五姐姐说你和侯爷是两情相悦,只因父亲和母亲为了稳固大房的地位,才会……才会将年幼的我送去给侯爷当继室。是我不懂事,还以为是帮了家里,其实却……” 段玉苒长叹一声、再翻了个白眼儿。 像段玉菱这种女子,充分验证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 “七妹妹今天来找我说这些话是要作什么?是想与齐远侯和离、再让我和王爷和离,然后促成我和齐远侯有情人终成眷属?”段玉苒再度冷下脸道,“我记得在解决秋姨娘的事情时,就跟你说过,若是以后再这般行事没个主见,便不要来见我、也别指望我给你解决!看来,七妹妹是全忘了!待太医过来为你诊治无碍后,你便回齐远侯府去吧,以后……” “四姐姐,对不起!你别不理我!”段玉菱抓住段玉苒的衣袖嚎啕大哭起来,“我……我有了身孕,可母亲和侯爷却不准我留下这个孩子!母亲是怕我生了儿子,会对定哥儿不利,侯爷……侯爷为什么呢?这可是他的孩子啊!就算他不喜我,也不应该……原来,秋姨娘所说的报应,竟是应验在我的身上了!” 段玉苒被段玉菱的话震惊到、又感到愤怒! 魏辰阳,你真的渣到这个地步了吗?当初秋姨娘有孕,你无情的要将她腹中的孩子墮掉!现在继室妻子有孕,你还要这么做!你到底在维护的是什么? -本章完结-   ☆、247.女人的命运2 段玉苒听了段玉菱苦诉,胸中涌起愤怒!与其说她同情段玉菱的遭遇,倒不如说她痛恨忠勇伯夫妇和齐远侯的自私! 他们这些人打着维护家族利益、光耀门楣的幌子,不断的牺牲着别人的一切! 没错!是别人的一切,绝对不会是他们自己的一切! 段玉菱是庶女,所以她注定要成为忠勇伯府的棋子!即使段玉蓉现在还活着,段玉菱不必成为齐远侯的继室,她的婚姻也将会被忠勇伯夫人精挑细选,给伯府增添一份助益!像五小姐段玉芹那样已经没有因不受控制、失去利用价值的庶女,就被随便的许了人去自生自灭! 段玉苒不认为自己能化身为救世主,拯救这个封建时代加诸在女人身上的不公平命运,但她看着身边的人承受这种不公平而痛苦时,心中还是会愤怒! 忠勇伯夫人曾经还因为魏辰阳没有与段玉菱圆房而苦恼,甚至对秋姨娘的出现也有了危机感!解决了秋姨娘,段玉菱现在怀了身孕,她却又只考虑亲生女儿所生的嫡子,不允许一向听话的庶女为齐远侯生儿育女了! 定哥儿已经四五岁了吧?这个时候段玉菱生下自己的孩子,应该是不会对定哥有什么影响才是! 最难以理解的就是齐远侯魏辰阳!他现在只有一个儿子,出于繁衍子嗣、保证后继有人的考虑,也不应该和忠勇伯夫人站在一条阵线上啊!如果事事都听忠勇伯夫妇的安排,他这个侯爷当得未免太窝囊了! 想到这里,段玉苒冷静下来,有了其他思量! “玉菱,你先别哭了。”段玉苒皱眉看着段玉菱问道,“五妹妹怎么又回伯府了?不允许你留下这个孩子的事,是五妹妹告诉你的,还是大伯母与齐远侯亲口跟你说的?” 段玉菱抽泣了好半天,才哽咽地道:“五姐姐是……是回伯府请父亲和母亲为她……到夫家主持公道的!孩子的事……是母亲……是母亲亲口对我说的。母亲说,与侯爷商量过后,侯爷也是这个意思……” 这么说来,齐远侯魏辰阳是不是真的说过不留段玉菱腹中的孩子的话,还是个未知!段玉菱恐怕也没去魏辰阳那里确认过就跑到自己这里求救了吧! 叹了口气,段玉苒无奈地看着还是泪儿落个不停的段玉菱。 “王妃。”云珠捧着一盅热汤走了进来,“您该喝补汤了。” 守哥儿都出生两个多月了,段玉苒已经觉得自己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开始偷偷的减肥了。但顾衡坚持命太医每隔五日到王府为她请一次脉! 刚生完孩子的身体少不得是亏空了许多,太医不敢隐瞒不报!段玉苒小小的脉相不足都如实向顾衡禀报!幸而太医说王妃只是产后虚症,不必天天喝苦涩的补药,只需在日常三餐中做些药膳或补汤滋补身体即可。 顾衡也是实在,直接高薪请了一位懂得做药膳的娘子在厨房给妻子炖补汤!每日早晚各一盅,从不落下! 云珠和碧珠故意避开,想培养准备接替自己的丫鬟。云珠就是在厨房看着在炖的补汤。齐远侯夫人一出事,正院的婢女就赶紧跑去厨房向她报告,刚好补汤已炖好,云珠端着汤过来了。 服侍段玉苒的老人儿都知道,自家主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在伯府呆过的日子也不短,云珠知道齐远侯夫人段玉菱是怎样性子的一个女人!说好听点儿是被嫡母教养得非常好的温柔、纤弱千金,说难听点儿就是个遇事没主见的人!上次竟被一个姨娘给挤兑得哀哀怨怨,王妃在侯府给她张目反倒显得多管闲事似的!想到那一次的事,云珠就皱眉!但她也知道,王妃是个很看重情与义的人,齐远侯夫人曾在王妃危难时挺身而出过,在伯府时王妃与齐远侯夫人相处得也是不错。 所以,齐远侯夫人如果遇到什么难事,即使王妃会怒其不争,却也不会真的袖手旁观! 果然,云珠端着补汤到了花厅内室时,就看到齐远侯夫人侧卧在榻上哭哭啼啼,自家主子则是一脸无奈与心疼的样子! 段玉苒打开汤盅的盖子,看到里面炖的是乳鸽枸杞汤。白白的汤汁、鲜嫩的鸽肉、几颗枸杞飘于汤上。 盖上盖子,段玉苒对云珠道:“这汤给侯爷夫人喝了吧。” 云珠的脸上露出不情愿的表情!虽说这汤可以让那位娘子再炖,但王爷吩咐过不能随意更改饮汤的时辰!这一日两盅汤是在早饭后、晚饭前服用的,这眼看着就要到晚膳的时候了!再炖一盅入味的、同样滋补的汤就得近两个时辰,那都什么时候了! “还愣着干什么?侯爷夫人有了身孕,刚才又感到不适,我身子早已恢复得很好了,喝不喝不打紧!”段玉苒冷脸对云珠道。 自己的婢女是在犹豫什么,她岂会不知道!但段玉苒也不想让段玉菱在硕王府出什么事! 云珠福身道了声“是”,将汤端到一旁的桌上,叫了彩珠进来帮忙撕肉盛汤。 “四姐姐,不必了。”段玉菱不好意思地道,“我不饿,那汤你还是自己喝吧。” 段玉苒拍了拍段玉菱的手安慰道:“稍后再吩咐厨房给我炖上一盅就是。你刚刚险些晕倒,想必是体虚之故,正好现在我喝的几味药膳汤都是调理虚症的。” 云珠和彩珠忙了一小会儿,盛了一小碗带着乳鸽肉的药膳汤回到榻边,彩珠跪在脚踏上喂段玉菱食用。 段玉菱之前还不觉得饿,但吃了两口软嫩的鸽肉、喝了几口汤后还真觉得胃里空得厉害!就这么由彩珠喂着,竟将一汤盅的鸽肉和汤都吃光了! 婢女又服侍着齐远侯夫人漱口、拭汗,将其扶坐靠在大迎枕上、盖好了薄被后才再度退了出去。 云珠到了外面就吩咐彩虹去厨房让那位娘子再炖一盅方才的乳鸽益气汤备着。吩咐完,她又轻手轻脚的进了内室。 ** 白太医很快就赶到了硕王府,顾衡是与白太医一同进的府! “王爷?”段玉苒惊讶的站起来,望着满脸焦急之色、衣衫略不整齐的丈夫。 顾衡大步上前抓住段玉苒的双手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担心地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段玉苒愣了一下,随即看到垂首立在顾衡身后的白太医。 “妾身无事,是齐远侯夫人……”段玉苒明白顾衡是误会了,以为白太医入府是因为自己出了什么事!“是齐远侯夫人到府中来看望我,突然感到不适,妾身才命人拿着王府的牌子去宫里请太医。王爷怎么赶巧和白太医一起回来了?” 顾衡气息还有些不稳,视线一转才看到靠坐在榻上、面带歉然与惶恐之色的段玉菱。 顾衡对这位齐远侯夫人是完全没有印象的!所以只扫了一眼后便转回视线看着妻子松了口气。然后拉着段玉苒退出内室,由婢女在里面服侍白太医看诊。 到了外间,顾衡和段玉苒坐到大椅上,婢女赶紧奉上新茶水。 “我与梁国公、定北侯等人在茶楼品茶,府上小厮跑去报信。”顾衡端起茶碗喝了两大口后才道,“还以为是你或守哥儿出了什么事,回来恰好在府门口遇上了白太医。” 段玉苒知道顾衡为了就藩的事在积极的与朝中重臣和京中权贵走动,希望这些人能够在朝堂上助他说服皇帝放人!只是他每天和什么人见面、在哪里见面,她是很少过问的。但顾衡偶尔会将自己的行踪告诉许德令,以便府中有事能够及时通知到他! 当听说王府出牌子去请太医的消息时,顾衡一时心慌,竟然没向那小厮问清楚就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段玉苒见顾衡额头还有细汗,怕他受风再病了,便起身上前用帕子为他拭着额头。 “您也真是的,不问个清楚便扔下梁国公与定北侯跑了回来,未免有些失礼。”段玉苒轻嗔地道。 抓住段玉苒的手,顾衡在大手里揉捏了两下叹道:“无妨。幸好不是你和守哥儿有事。” 夫妻二人手握着手静默了一会儿,直到白太医人内室出来才惊动到他们放开了手。 段玉菱的身孕已经两个月左右,太医说胎相虽不是很好,却是无大碍。只需服一阵子安胎药,过了三个月坐稳胎便应无事了。 段玉苒向白太医道了谢,命云珠送人离开。 不等顾衡问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三老爷和三太太闻讯也赶了过来。 忠勇伯府和齐远侯府的私事不便说得人尽皆知,段玉苒更不愿父母搅到这些罗乱中去,便隐下了段玉菱所说的那些话。 刚安抚完了三老爷和三太太,就有下人来报说宫里皇后娘娘派人来下懿旨了! 顾衡的脸一冷,站起身往外走去。 “王爷!”段玉苒只得撇下父母追了出去,今天还真是事多! 到了前院,拿着于皇后懿旨的内侍见硕王夫妇出来,赶紧上前行礼! “奴婢参见王爷、王妃。奉皇后娘娘懿旨,请硕王妃明日进宫相叙。”内侍阴柔的嗓音中透着恭敬地道。 “王妃身体虚弱、不宜外出!有劳公公回宫禀报给皇后娘娘,欲与王妃相叙,请改日吧!” 不等段玉苒说什么,顾衡便冷冷地拒绝了皇后娘娘的“邀请”! “这……”内侍没想到硕王竟然会违抗皇后娘娘的懿旨!一时竟呆住了! -本章完结-   ☆、248.深明大义 皇帝的旨意或命令分为圣旨与口谕,而太后、皇后的命令却没有这么多派头,多是派宫中内侍口头传达。 过去顾衡就非常反感于皇后总是有事没事把段玉苒叫进宫里敲打!还因此在去年先帝的万寿节上,不客气地用言语也敲打了几句还是太子妃的于氏!后来于氏便消停了许多,也不再传段玉苒进宫“闲叙”!如今当上了皇后,便以为能够不把硕王的警告放眼里了? 来传懿旨的内侍被硕王冰冷的拒绝吓得不敢多言,却也不敢就这么回去向皇后娘娘复命!只得求助的看向硕王妃。 段玉苒也不愿进宫!宫中那些女人一个个都像怨妇一样,积怨一久就变成了毒!别说还有一个正努力抵制皇帝那条就藩令的卢太贵妃!自己进宫去,出于礼数必须得去给卢太贵妃请安。 段玉苒知道顾衡是怕于皇后欺负自己,其实自己在言词上还真没让于氏占过什么便宜!只是浪费时间和脑力做些无聊的口舌之争,她觉得没必要罢了!但她也不能真的完全避开于皇后,毕竟她是硕王妃、还住在京中,如果一再不听从皇后娘娘的召唤,怕是要传出一些“仗着丈夫的势力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的流言!这反倒影响了顾衡,而且之前她一直担心顾衡的“功高盖主”怕也会被坐实。 短短的时间里,段玉苒的心思却是转了又转! “王爷。”段玉苒站在顾衡身后轻声地道,“按理说,妾身的确该进宫给皇后娘娘请个安了,皇后娘娘给守哥儿不少的赏赐,正好我入宫便借此机会去谢个恩吧。” 顾衡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段玉苒边说话边偷偷的扯了扯他的后衣襟,他想妻子应该是有什么原因想进宫,便冷哼一声! 那个内侍松了一口气,赶紧躬身行礼道:“既然如此,奴婢这便回宫去复命了。奴婢告退。” 内侍匆匆的转身离去,一副深怕硕王反悔,再出言拒绝的样子! 夫妻二人先进了前院的书房,顾衡略有不满地对段玉苒道:“你身子尚未完全恢复,何必进宫浪费精力去敷衍于氏?她让你进宫,主要的目的恐怕还是为了那个皇上想迎进宫的女人!” 段玉苒上前仰视着顾衡道:“该守的礼数也是不能不顾的,进宫虚与委蛇几句也损失不了什么。早晚都是要进宫谢恩,何必此时驳了她的面子?王爷想护着我,我是知道的。但女人的事还是由女人自己解决吧。” 顾衡的眉头依旧难解,伸手揽住段玉苒的腰肢叹道:“真想快些离京就藩,这样你我都能过些清静日子。” 段玉苒弯唇轻笑,抬手抚平顾衡的衣襟道:“像你这样想躲清闲的王爷还真是少见!你看楚王、英王还不愿去就藩呢。” “哼!他们再不愿,该走时还得走!不然就是死!”顾衡冷声地道。 段玉苒突然想到吴娘子今天跟自己提起陈寺正家中的异常,便说给顾衡听了。 “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寺正一年的薪俸才多少?即使陈寺正本家富庶、有旁的进项,但光做绣活与裁衣这些活计的工钱就已经花去五六百两,未免令人咋舌。”段玉苒望着顾衡道,“先帝丧期,陈寺正如此铺张浪费,还都是将银钱花在了女人所用的东西上,裁衣的布料还是贡口……我不禁有种猜测,那个令皇上不顾一切要接进宫中的女人是不是就住在陈寺正家中?或是陈寺正的什么人?” 一些富庶的府上好几房人住在一起,若是一个月各项支出与花销达千两银子,都算是不小的数目!所以陈寺正这五六百两银子花得的确可疑!这得是多看重那个人啊! 顾衡倒是对皇帝执意要接进宫的女人不感兴趣!但如果能令皇后忙起来,少来打扰自己的妻子,倒也不错! “那你进宫后便将这件事告诉于皇后,让她派人用心的查一查吧。”顾衡勾起嘴角笑道,“现在的大理寺卿已经换成了皇上信任的人,陈寺正官位不显,他家倒真是个托底又能藏人的好地方!” 说完了进宫的事,顾衡又问起齐远侯夫人的事。段玉苒便叹息的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玉菱的性子懦弱,怕是听信了大伯母的一面之词,也未去齐远侯那里求证,便……” 顾衡的手上一紧,把段玉苒娇软的身子紧贴在自己的身上! “你少管齐远侯府的事!”顾衡语带不悦地哼声道,“你那个堂妹自己蠢,难道你要护她一辈子?齐远侯混帐,那是他们夫妻的事,少来烦扰别人才对!” 段玉苒被顾衡突然的紧抱勒得差点儿岔气!再听他不善的口气,不禁觉得好笑! “王爷这是闹什么脾气呢?”段玉苒眉眼微挑地斜视着顾衡,“我这作姐姐的替妹妹申张……” “不行!反正你管哪家的事,都不要管齐远侯府的事!况且,齐远侯现在已经是皇上的人,走得太近没什么好处!”顾衡冷哼地道。 齐远侯这么快就巴上了新君?段玉苒心中真是惊讶不已!先帝虽有重用齐远侯之意,却终究是疑心太重几番试探过魏辰阳,也迟迟没有给予实权。 “王爷这是妒嫉吗?”段玉苒轻笑地问。 顾衡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飞起恼羞成怒的薄红! “本王妒嫉魏辰阳什么?你是我的妻子!他若敢……” “王爷想什么呢?”段玉苒忍住笑,娇嗔的打了一下顾衡的胸口,“妾身的意思是,皇上过去只信任和看重你一个人,现在多了好几个得皇上看重的大臣,齐远侯又是其一,所以……你妒嫉。” 顾衡哑然地瞪着调戏了自己的妻子,失笑地拍了一下她的软臀,“你竟敢揶揄本王?看来晚上得好好教训你一番才是!” 段玉苒娇呼一声,瞪了顾衡一眼,“王爷想怎么教训妾身?” 顾衡低下头,双唇与段玉苒的红唇相抵地小声道:“到时你便知道了。” 段玉苒脸色大红,扭头想避开。毕竟书房这种正经的地方可不适合…… 顾衡的唇压在香软的红唇上,痛快的掠夺了一番,将段玉苒唇上的胭脂尽数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 于皇后打量着跟沾了晨露的玫瑰似的硕王妃,心里不禁就泛酸!相比之下,自己就像失了水分的老干菜啊! 生完孩子后,硕王妃的身段儿更是奥凸有致了。脸上的肌肤水嫩光滑、泛着红润的光泽,眉弯眼亮含春波……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她是个被男人疼爱的幸福女人! 段玉苒昨晚被顾衡折腾得腰膝酸软、睡眠不足,今天早上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匆匆穿戴好入宫!穿衣时,婢女们还发出低呼,一个个羞红了脸不敢看她!只因颈子、身上被啃出了不少印子! 气得在心底将顾衡骂了几遍,段玉苒只得让婢女挑出衣领较高的衣裳出来穿。幸而天气已经转凉,她穿得多些也不会令人起疑。 “王妃怎么没将小公子也带进宫来给本宫喜欢喜欢?”于皇后酸涩过后,便扬起笑脸问道。 因为守哥儿还未请封世子,所以出生以后倒不能像还在母亲肚子里那样被人叫“小世子”、“小郡主”了。因为这些封号都是皇帝封了你才能叫,没给封乱叫要治罪! “回皇后娘娘,是怕孩子哭闹吵了您,所以没带过来。想着等他大一大了,再抱进宫来向您讨赏。”段玉苒含笑地应对道。 于皇后也不是真的想见守哥儿,不过是顺口说一说,拉近些和硕王妃的感情罢了。 “也好,本宫听说那孩子早了半个月出生,是需要精心养着,等壮实了之后再出门。” 段玉苒只是笑笑未语。自己的儿子虽然早产半个月,但并不比足月生的孩子轻或体质差,只是于皇后愿意这么想,也没必要去纠正就是。 “本宫听说因为劝谏皇上在丧期不要往宫中纳新人的事,令他们兄弟二人闹得很是不快。硕王竟为此灰心,欲与平王、安王等人一起就藩?”于皇后道。 “皇后娘娘言重了。”段玉苒挑眉微笑地道,“王爷劝谏是出于臣子的义务,皇上采纳与否全凭君心。这应该不影响皇上与王爷的兄弟之情,何况只不过是因为一个不知名的女人罢了!便是国家大事上,君臣间有歧义也是有的。王爷之所以想去就藩,也是为了支持皇上命亲王们就藩的旨意。总不能其他王爷都是就藩了,反倒留下硕王在京中,这样难免会被一些人拿来说嘴,质疑皇上偏心一母同胞的弟弟,处事不公。” 于皇后闻言笑了笑,“硕王依旧是这么事事为皇上考虑周全,硕王妃也依旧是这么深明大义。” “皇后娘娘谬赞了,这是王爷与臣妾该做的。”段玉苒“谦虚”的道。 上座的于皇后心中一阵冷笑!暗想:待知道了明兰县主和她那个歼生子的事后,看你是否还会笑得出来!是否还会深明大义! -本章完结-   ☆、249.背黑锅-大补 于皇后也想和硕王妃搞好关系,这样对自己、对皇长子都有利,毕竟皇帝对硕王的信重依旧很深!皇长子能不能被立为太子,也许还要靠硕王鼎力相助!但她又实在是不喜欢硕王妃! 于礼教上来讲,一个女人嫁入夫家后便应孝敬公婆、以夫为天!可这个硕王妃却不允前任丈夫纳妾,甚至借助忠勇伯府的势力强行与前夫和离!像段氏这种出身于高门其他房、又和离过的女人,再嫁时能嫁个门当户对的男人都算是福份!偏她不但高嫁了,还嫁给了先帝最喜欢的嫡次子硕王!不但再嫁嫁得好,还深得丈夫的疼爱、第一胎就生了一个儿子! 老天爷未免太偏爱这个女人了吧!任谁说起段氏的过去与现在都会咋舌惊叹一声“命太好”!同样是先帝的儿子,段氏就嫁了那个最好的! 若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于皇后自从成为太子妃后过的那些日子,简直可以用“不堪回首”来形容!特别是顾鼎给了她那一脚之后,于皇后的心彻底冷了! 即使当了皇后,于氏也无法开心得起来!面对硕王妃时,她依旧没办法摆出皇后的威风来! 所以,“别人的不快乐就是我的快乐”成为于皇后变.态的开心方式!已经有不少早就被皇帝遗忘到脑后、曾临幸过的宫女、小妃妾被她收拾过了! “王爷与王妃夫妻感情甚笃,如今你们二人的嫡长子也已经降生,一切可谓圆满。”于皇后慢条斯理地道,“特别是王爷身边不但没有侧妃、庶妃这些给王妃添烦恼的女人,连侍妾也是没有,不知令多少内宅女眷羡慕王妃呢。” 段玉苒垂下眼帘,脸上的笑容微淡。 什么意思?莫非想往硕王府赏女人?先帝孝期,于皇后不至于这么没脑子吧? “只是最近本宫听闻了一件与硕王有关的旧事,不知王妃可感兴趣否?”于皇后淡笑地问道。 “臣妾愿闻其详。”段玉苒平静地颔首道。 旧事?那就是过去的事了,说了、听了又能怎样呢? 于皇后瞥了一眼身旁的巴嬷嬷,那老嬷嬷微微点了一下头。 “是这样的,想必王妃也知道一个多月前皇上突然有意接一名身份不明的女子进宫的事吧?”于皇后镇定了心神,将琢磨了和在心中演练了好久的话说出来,“那时本宫便觉得此事不妥,劝谏皇上无果后便向来京祭拜先帝的南阳公主求助。南阳公主便将这件事告诉了硕王,请王爷规劝皇上莫作荒唐事。” “这事,臣妾是知道的。只是皇上好像并不打算放弃,还因此而恼了我家王爷。”段玉苒弯唇淡笑地道,“后来朝中大臣也进谏劝阻,好像……现在皇上已经不再提起此事,朝堂上各位大人们又开始为别的事争吵不休了?” 顾衡递了折子请旨要随其他兄弟就藩,皇帝突然就沉默下来了!扔下一句“此事以后再议”,便将接人进宫的事掀了过去!但所有人心中都清楚,皇帝只说“再议”,可没说“作罢”!这人早晚还是要进宫的!但只要过了这一年的孝期,那些以礼法说事的大臣们也不会真的纠缠不休! “是啊,本宫也为此事头痛了许久。”于皇后叹了口气,然后故作犹豫、欲言又止地看着段玉苒。 段玉苒虽然看到于皇后一副想说、又犹豫着要不要说的模样,却没想过要顺应着她的想法来,而是端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茶水。 “皇后娘娘这儿的茶果然是好,好像是龙井茶吧?”段玉苒放下茶碗看着于皇后笑道,“王爷最是喜欢喝明前龙井,臣妾却是分不清明前茶与雨前茶有什么区别了。” 于皇后的脸皮微微抽.动两下!心想这个硕王妃怎么不按理出牌啊?自己都作出那种为难、欲言又止的样子了,她倒跟自己说起什么龙井茶来! 最可气的是,他们硕王府的主子喝的是明前龙井,皇宫里也只有皇上那里有几两今年的明前龙井,她这里则是雨前龙井!但碍于面子,于皇后才不会告诉段玉苒! “呵,王妃若喜欢,稍后出宫时本宫让人给你包上一包带回去便是。”于皇后皮笑肉不笑地道。“啊,说到皇上想接进宫来的那名女子,想不到却是与硕王的旧事有关!本宫这才将王妃请到宫中来聊聊。” “哦?莫非我家王爷也认识那名女子?”段玉苒挑眉看着于皇后问道,“不知皇后娘娘说的是王爷的哪件旧事了。” 于皇后嘴角勾起得意的笑道:“王妃可还记得盛博侯府的明兰县主吗?” 段玉苒一愣,然后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哼笑地道:“自然是记得的,是仰慕我家王爷的贵女之一!去年竟跑到王府去,跟臣妾说想当王爷的侧妃!还用太子……就是当今圣上的命令来威胁臣妾!” 这回轮到于皇后愣住了!她只是想引出明兰县主这个人来,继而说出明兰县主和硕王有过苟且,并生育了一个男孩儿的事!但她没想到还是太子时期的顾鼎也参与其中! “她……明兰县主利用皇上威胁王妃?这话从何说起?”于皇后有些不安起来。 太子时期,顾鼎与明兰县主看不出有什么联系啊!虽是表兄妹,但明兰县主一直是追着硕王跑,跟太子没有什么交集!既然如此,明兰县主又凭什么以“太子的命令”去威胁硕王妃? 段玉苒心中冷笑!想不到那个住在陈寺正府上的女人竟然是明兰县主!她不是远嫁了吗?怎么会返回京城?还令皇帝想接她入宫?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明兰县主去年冬天到王府说了一些令人不耻的话触怒了臣妾。臣妾怒斥让其滚出王府,她便说自己这样做是得了太子的授意。”段玉苒淡声地道。 于皇后暗暗惊讶,心想难道今圣曾经想搓合硕王与明兰县主?算算日子,也许那时候明兰县主已经有了身孕!一个是亲弟弟、一个是外家表妹,暗中有了首尾,连孩子都怀上了,顾鼎意欲搓合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原来是这样。”于皇后自己脑补完之后叹了口气道,“本来这件事本宫是不愿说出来的,但事关皇上在臣民心中的威望与名声,也关系到硕王与王妃之间的感情,本宫便不得不说了。” 段玉苒越来越听不懂于皇后说的话!虽然皇帝要接进宫的女人是明兰县主,关顾衡和她什么事? “听闻皇上执意要在先帝孝期内将一名女子接入宫中的事后,本宫焦灼不已!皇上刚刚登基,便做出这等令臣子与天下百姓所不能接受的事,实在有辱圣名!”于皇后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样道,“为此,本宫暗中也派人去查那女子的来历与身份。想对其晓以大义,由她劝说皇上莫要做下不可挽回的错事!” 呵呵,说得真好听!恐怕是想找到那个女人除掉吧?段玉苒垂着眼帘对于皇后所说的话不予置评! “谁知道,派去查探的人回来禀报,那名女子竟然是明兰县主!真是令本宫吃惊不已!”于皇后说完这话,便去看段玉苒的表情。 段玉苒很配合的回应了一个惊讶的神情,“竟是她?怎么可能?明兰县主去年不是远嫁了吗?皇上怎么会与她……皇后娘娘派去的人可是看准了吗?” 于皇后的脸色有些不愉! 什么皇上与明兰县主!明明是硕王与明兰县主! “王妃误会了,其实并非是皇上与明兰县主之间有私,而是硕王与明兰县主……早有苟且!二人连孩子都生了!本宫派去的人说亲眼看到明兰县主身边的人抱来一个婴孩儿,下人唤那婴孩儿为“小公子”!”于皇后也不再迂回的说话,她怕再被硕王妃给带偏了,索性把一切都说了出来!“明兰县主一直倾心于硕王,还曾到硕王府闹过一次,也许……” “呵呵!皇后娘娘,请恕臣妾无礼打断您的猜测。”段玉苒寒下脸冷笑地道,“如果臣妾理解无误,您的意思是说明兰县主与我家王爷有私情,还生了孩子?那盛博侯与盛博侯夫人知道此事会忍下不发声?去年会不闹到先帝那里要个说法?会忍气吞声将明兰县主远嫁?人都嫁出去快一年了,到底怎么回事谁说得清楚?况且……将明兰县主接回来、又打算迎入宫中的是皇上,可不是我家王爷!” 听了于皇后的“猜测”,段玉苒差点儿跳起来破口大骂!要不是还有一些理智压制住,她恐怕就真的要冲撞和冒犯皇后了! 这对夫妻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往别人头上扣屎盆子的作法真是一模一样! 也亏了于皇后为了开解自己的心结、替皇帝开脱,竟在查到令皇帝发昏的女子是明兰县主后,把所有的事往顾衡的身上推! 这么漏洞百出的推测,真不知道于皇后是如何说服自己的! 权衡利弊,段玉苒暂且压下说出皇帝与明兰县主曾在先帝万寿节上发生的丑事的念头!这件事早晚是要跟于皇后说的,但利剑要用在最后一击上!所以,她想回王府后与顾衡商议一下再决定!明兰县主的出现太突然,不能因此乱了方寸。 于皇后被段玉苒反驳得也恼火了! “硕王妃说得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的意思是说,皇上曾与明兰县主有私情,那孩子也是皇上的血脉?”于皇后气得脸都绿了!“全京城的人谁不知道明兰县主心仪的人是硕王!皇上与硕王之间的兄弟感情一向深厚,此番接明兰县主回京、再不顾众人反对的接入宫中,未尝不是替硕王遮掩旧丑!本宫是好心好意召你进宫将这些告诉于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还对本宫语气不善、意欲抹黑皇上!” 段玉苒冷冷地嗤笑一声,站起身向于皇后行了一礼道:“臣妾突感不适,为免病气过给皇后娘娘,便告退了。” “段氏,你!”于皇后气得拍着凤椅的扶手站起来,干皱的脸微微扭曲地怒道,“本宫绝对不会让皇上顾及兄弟情而担下这种骂名的!若你与硕王明理,便速将此事解决!别拖累了皇上!” 呸!段玉苒在心里啐了一口于皇后! 难怪在东宫当太子妃的时候就不得太子的喜欢,更令先帝讨厌!本以为经历过一些事情后,于氏能够看透一些事、想明白一些道理!但牛拉到什么地方都是牛!蠢货当了皇后,智商也不会变高! “皇后娘娘若是能说服皇上那就是最好了。明兰县主是皇上派人接回来的,与我们硕王府半点儿关系也没有!王爷与臣妾明不明理不劳皇后娘娘费心我们的名声!至于说到拖累皇上……到底谁拖累谁还真是说不准啊!臣妾告退!” 不等于皇后允许,段玉苒直起身子轻哼一声甩袖离去! “你……你!放肆!”于皇后气得双眼通红,望着硕王妃昂首离去的背影却不敢开口命人将其拦下! “皇后娘娘!”巴嬷嬷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于皇后,紧张地扶着主子坐回凤椅,“娘娘息怒,小心您自己的身子啊!” “嬷嬷你……你看硕王妃那副嚣张的样子!”于皇后气得全身发抖,连声音也抖地道,“她完全没将本宫放在眼里!” 巴嬷嬷也同仇敌忾地骂道:“硕王妃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皇后娘娘明明是想帮她,却被她这条疯狗给咬了!她一个亲王妃竟敢顶撞您这位大荣的皇后,实在是胆大太大!您找机会得给她一些教训才是!” 于皇后抚着胸口急喘,咬着牙记下这个仇,也如巴嬷嬷所说那般想找机会教训段玉苒一番! “巴嬷嬷,现在明兰县主的事怎么办?”于皇后又发起愁来,“万一皇上真的要将她接进宫中,这不明不白的……最主要是皇上为了硕王好,却背了昏君的黑锅,实在是得不偿失!虽说硕王当年为东宫做了许多,但……” 方才在硕王妃面前逞强,说什么绝对不会让皇上担下骂名!如果她能做得到,还求南阳公主、又把硕王妃召进宫干什么?皇帝根本理都不理她啊! 巴嬷嬷见于皇后一脸愁容,便心疼地道:“皇后娘娘,这个时候了您还念及硕王当年对东宫的好作什么?他是皇上的亲弟弟,若是皇上能登基,对他也是有好处的!所以才会在皇上还是太子时多伸援手!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事!” 于皇后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巴嬷嬷说得有道理。 “既然那硕王妃咸淡不进,又辜负了您一片好意,您也别给她留脸面!”巴嬷嬷咬牙地道,“干脆趁皇上将人进接宫之前,将这件丑事张扬出去,由硕王府自己解决去!一旦事情宣扬开了,皇上自然也不会再将人接进宫来替硕王掩饰,反而还能被臣民们称赞为有情义的帝王!” 于皇后怔了怔,看着巴嬷嬷犹豫地道:“这……这可行吗?明兰县主出身于盛博侯府,盛博侯又是承恩公府出来的旁支。若是事情闹大了,皇上怪罪下来……” 巴嬷嬷阴险的一笑,“皇后娘娘,这件事还需要您亲历亲为吗?随便找个人出去散播几句话,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皇上和硕王想查源头,恐怕也是无从入手!” 于皇后想了想,心情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这件事,本宫再考虑考虑。” ** 段玉苒气鼓鼓的回了硕王府,彩虹禀报说三老爷和三太太去忠勇伯府了。 段玉苒猜想应该是为了段玉菱的事。 昨日太医来过之后,段玉苒命人给堂妹熬了一碗安胎药,又让段玉菱歇息了一阵后才派人将其送回齐远侯府。三太太知道了其中缘由后不住叹息“造孽”,对段玉菱也是心生同情。今日去忠勇伯府,一是为了探望太夫人老姚氏,二是劝忠勇伯夫人能留下段玉菱的孩子。 对于母亲的一片好心,段玉苒也是无法阻止的。况且,若能说服忠勇伯夫人留下段玉菱的孩子,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彩虹,你去二门传我的话,王爷回府后立即请他到正院来!”段玉苒冷声地吩咐道。 “是!”彩虹很少见到自家王妃摆出这么严肃冷冽的表情,不由自主地便紧张起来。 彩虹出去传达段玉苒的吩咐,云珠和碧珠服侍着她更衣。 回京后,柳战很快便请了媒人到王妃面前保媒,得到王妃的答允后很快就将聘礼送了过来!这样,柳战与碧珠的亲事就算订了下来。 按着碧珠的意思,她是准备与王爷和王妃守一样的制,待先帝孝期满一年后再嫁给柳战。但段玉苒则觉得碧珠年纪已经不小,应该早点儿成亲生子才对!主仆二人商议过后,便决定过了年之后,趁三老爷和三太太还在京城,就把亲事办了! 碧珠的身契早已经还给了她本人,在官府也改了籍。她现在还在段玉苒身边服侍,月钱也是照旧,但不是卖身的仆婢了,算是雇佣的下人。 换好居家的衣裳后,段玉苒让乳母将守哥儿抱过来逗弄了一会儿,又询问了乳母几句,看守哥儿玩累了才让乳母将其抱回去睡觉。陪完孩子,她便让云珠和碧珠到外面守着,自己则想静一静的想事情。 云珠和碧珠退了出去,段玉苒手里抚着温润的玉如意,脑海里却全是明兰县主和那个孩子的事! 当初太子说明兰县主腹中的孩子由他自己解决,顾衡和段玉苒也不愿多管闲事,只要明兰县主不来烦他们便好!听于皇后说明兰县主回来,还带了一个婴孩儿,难道那个孩子并没有被打掉? 明兰县主出嫁也已经快一年,那孩子也不一定是皇上的!只是皇上为什么要接明兰县主回来呢?天下美女无数,出了先帝的孝期后,他想纳什么样的女人入宫不行,却非得和大臣们较着劲的要接明兰县主进宫?那孩子怎么办?若是也接进宫该如何给他身份?盛博侯夫妇可知道这件事? 脑子有些乱,段玉苒想了半天也想不透皇帝到底想干什么!而于皇后那个蠢货说的话,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 因为头一晚没休息好、今天又早起进宫,段玉苒想着想着便靠在大迎枕上睡着了。中途云珠进来看了一眼,替她盖了一条薄被。 顾衡在段玉苒回到王府约一个时辰后才回来,看样子也是一脸的黑沉!一直等在前面准备传话的小厮吓得都不敢上前传达王妃的话了!而顾衡也不用小厮传话,进了大门便直奔后院! “王爷。”云珠和碧珠在门外看到顾衡穿着官服走进来,连忙服身行礼。 “你们怎么不在里面服侍王妃?”顾衡皱眉看着段玉苒信重的两名大丫鬟。 “回王爷,王妃从宫中出来后就神情不愉,吩咐奴婢等人在外面服侍。”云珠恭敬地道,“现下王妃正在小憩,奴婢这就进去……” “不必叫醒她了,让她多睡会儿。”顾衡阻止云珠道,“我先回前院书房更衣,王妃醒了之后派人去书房找我!” “是,王爷。”婢女屈身应道。 转身往院门口走了两步,顾衡又停住了! 他皱眉转身看着云珠问道:“云珠,你说王妃从宫中出来后神情不愉?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这个……奴婢不知,王妃并未说。”云珠垂首道。 外面的对话吵醒了段玉苒,她隐约听着像顾衡的声音,便出声道:“可是王爷回来了?” 不一会儿,婢女打起帘子,顾衡从外面走了进来。 段玉苒坐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裙,“王爷回来了。” 顾衡坐到榻上,看着段玉苒有些疲倦的脸,有些小小的自责。昨晚他是有些折腾得过了,明知道她要进宫,还总是意犹未尽的要个不停。 婢女端上茶水来,段玉苒喝了两口茶,人也彻底精神了。 “我听云珠说,你今天进宫回来后就不太高兴,可是皇后说了什么?”顾衡也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才问道。 提起于皇后,段玉苒就忍不住嘲弄地一笑。 “咱们那位皇后娘娘真是个妙人儿、奇人儿!不写话本子都屈才了!” “怎么回事?”顾衡挑眉问道。 段玉苒望向顾衡道:“王爷可知道皇上准备顶着所有人反对也要接进宫的人是谁?” “嗯,知道。是明兰县主。”顾衡垂下眼帘淡声地道。 “……”段玉苒瞪大了眼睛,惊愕地望着顾衡,“你……你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日在御书房里。”顾衡皱起眉头,语气中透着烦躁,“皇上把所有的事都跟我说了。” “皇上说什么了?快说说!”段玉苒急切地问道。 顾衡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着段玉苒道:“明兰县主的落胎和远嫁不过是皇上策划的一场戏罢了!盛博侯夫妇被还是太子的今圣说服,决定留下明兰县主腹中的孩子,并选了一个盛博侯夫人远房的侄子当冤大头,将人迎娶过去。明兰县主和那个人虽然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孩子生下来只说是早产也无人怀疑!如今皇上登基,盛博侯便向皇上提起了明兰县主和那个孩子的事,皇上才动了将她们母子接回来的想法。” “果然是这样!”段玉苒冷笑地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真是不明白你那位兄长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顾衡轻咳了一声,他无法反驳段玉苒这句话!别说妻子听了觉得匪夷所思,他在御书房听到之后都是一脸的无法置信! “原来那个孩子真的是皇上的。”段玉苒道,“只是皇上又何必急于一时,非要在先帝孝期将人接进宫中呢?莫非是盛博侯的要胁?” 顾衡的手指轻敲了一下桌子,沉声道:“我觉得奇怪之处也在于此!皇上今日跟我提起此事时,脸上有着不安与急躁,与他所说是盛博侯提起才动这个念头似乎不符。这背后恐怕还有别的事,只是皇上不愿告诉我罢了。” 段玉苒挑眉,嘲讽地道:“皇上现在连王爷都不肯相信了?那今天跟你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顾衡也轻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段玉苒的问话,而是问她,“皇后娘娘召你进宫说了什么,倒令你不痛快?” 段玉苒便将于皇后奇葩的猜测告诉了顾衡,“想将屎盆子扣在你的头上呢!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也亏她想得出来!” 顾衡则是听得脸色又变得黑沉起来。 “我在想,要不要干脆将去年万寿节发生的事告诉皇后算了!”段玉苒忿然地道。 “告诉她也好。”顾衡阴沉地道,“不然这个黑锅恐怕我还真得背上了!” “什么?”段玉苒闻言惊得跳下榻来,“难道皇上今天叫你去御书房也是让你背黑锅?” 顾衡阴恻地道:“皇上说,明兰县主换个身份进宫成为妃嫔,只要深居后宫不在人前露面,便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那个孩子却不能跟着一起进宫,因为不好安排身份。但皇家血脉不能流落在外,皇上的意思是让我收养这个孩子……” “我真是擦他个……”段玉苒气昏了头想骂句粗话,但话到嘴边才想到皇帝和顾衡是一个爹娘!“真是插他个烂桔花啊!妥妥的昏君!他脑子是不是让开水烫过,脑浆子糊住了!这种恶心的事也做得出来!这种人当皇……呜呜……” 段玉苒胸中的愤怒满胀,破口大骂皇帝!顾衡赶紧起身捂住她的嘴! “心里骂就行了,小心隔墙有耳。”顾衡淡淡地低声道,“别说你想骂,我也是想骂!但当下最要紧的却是想办法将这件事解决了!” 段玉苒气得直翻眼睛,但也不得不认同顾衡说的对! 见段玉苒不再呜呜乱叫,顾衡收了手将她抱在怀里,感觉到妻子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心疼的抚着她的后背安抚。 “放心,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受其摆布!”顾衡阴沉地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如果皇兄不能称帝,我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现在他当了皇上,我与你暂时便是安全的。可若是他继续这么糊涂下去,我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段玉苒气得心脏都疼!在顾衡的怀里安静了一会儿才感觉好些。 “不能置之不理?他现在是皇帝,一句话就能杀了你!”段玉苒没好气地道。 顾衡轻轻推开段玉苒笑道:“这你便放心吧,本王什么时候任人摆布过?” 段玉苒看着顾衡自信的笑容,叹了口气又窝回他的胸口忿忿地道:“解决完这件事,我们真的就离开京城吧。离得远了清静!” “好。”顾衡认真地应道。 夫妻二人重新坐回去,低声商议着如何处理这件事,直到掌灯该用晚膳之时才制定好计划! 摆晚膳时,段玉苒才想到去忠勇伯府的父母,询问婢女后才得知,忠勇伯府派人来告知,三老爷夫妇今日歇在伯府了。 “对了,我大伯可将东西上交给了皇上?”段玉苒想到自己好久没关心忠勇伯府的事了,便顺口问了顾衡一句。 顾衡将擦过手的帕子递给婢女,淡笑地道:“忠勇伯倒是将先帝命他查办几名官员时收集到的证据上交给了皇上,只不过还是不大舍得放下手中的权力。” 段玉苒也擦过手,整理了裙摆后皱眉问道:“那会不会有什么事?” “应该不会。”顾衡道,“此时忠勇伯有权力在手更好,倒是能令我们刚才商议的计策得以更好的实施!皇上多少也会忌惮些你娘家的势力。” 硕王妃可是忠勇伯府出来的,想欺负她认下一个别人的歼生子,也得看她和背后的家族势同不同意! 段玉苒心中轻叹,想不到自己还真有用到忠勇伯府的一天! -本章完结-   ☆、250.都变了 “阿衡!” 正在御书房如困兽般走来走去的皇帝见到硕王走进来时,脸上扬起喜悦的笑容。 “臣参见皇上。”顾衡有礼地向皇帝行礼。 “朕不是说过,在御书房你便不必这样多礼了!”皇帝走上前欲亲手扶起顾衡。 顾衡略退一步避开了皇帝的手,然后直起身子,“皇上,无论何时何地,君臣之礼不可废。” 皇帝伸出去的手滞在空中,脸上带着尴尬之色。 “啊……朕只是……罢了,你愿怎样便怎样吧。”皇帝收回手,神色又变得凝重起来。“阿衡,朕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顾衡垂下眼帘淡声地问:“皇上日理万机、臣每日为君分忧,皇上跟为臣说的事太多,不知您指的是哪一件?” 皇帝看着顾衡淡然的样子,心里就觉得不舒服! 难道在东宫时他们兄弟同心协力、互相扶持的过往无法再现了吗?那时候的阿衡总是会为他这个兄长出很多精妙的主意,也会主动替他排忧解难!可自从大婚之后,阿衡便比过去小心谨慎了许多,对他这个兄长的付出似乎也有了保留…… 如今,看着顾衡对自己的冷淡,皇帝不禁也有些不快。 “阿衡,你是不是在怪朕?”皇帝沉声地问道,“可你也知道,朕能完全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顾衡的眉毛微挑,抬起眼望着龙袍加身的兄长。 “皇兄是真的完全信任臣弟吗?”顾衡换了称呼轻声地道,“那为何您不将所有的事告诉臣弟呢?之前明兰县主有孕落胎之事,您未将真相告知臣弟,如今先帝的孝期未过您急匆匆将明兰县主母子接回来的原因也未告知臣弟,只是命臣弟答应收养皇子!抱一个孩子回王府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即便说是臣弟在外面荒唐、不小心留下的孩子,旁人也是不敢置嘴质问!只是……堂堂皇子沦为王府的外室生子,进了王府也只能是庶子,这会不会委屈了皇子?” 皇帝握了握背在身后的那只手,脸上紧绷的线条柔和了一些,“阿衡你放心,只要你收养了那个孩子,并且好好的教养,将来朕会给他封个郡王或公侯的爵位。这样也不算亏待他了。至于你所说朕对你的不信任,完全是个误会!明兰有孕,朕舍不得那个孩子,所以才会……唉!至于接她们母子回来,本来是想将明兰偷偷接入宫中,先给她一个小份位,待父皇的丧期过去再册封为妃。不成想被皇后给张扬开,造成了现在令朕尴尬与为难的局面!” 身为一国之君,用这种商量与解释的口吻与大臣说话实属罕见!顾衡明白,这是因为顾鼎刚刚登基不久、还没有找到真正帝王感觉的原因!如果皇帝当久了,恐怕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也许妻子说得对!人都是会变的!自己过去了无牵挂,一心要将皇兄推上皇位!即便是牺牲自己的身体健康和前程,他也不曾后悔过!可现在他有妻有子,却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完全的付出……说来倒是他最先有了改变啊。而皇帝可能从来没有变过,只是自己过去与现在的心境不同了,才发现不同而已! 再次垂下眼帘,顾衡躬身道:“请皇上恕罪,恐怕这件事……臣还是上次一样的答复,恕臣无法从命。” 皇帝的脸色一变,恼羞之色从眼底一闪而过!他身为帝王,屈尊纡贵到这个地步、用商量的口气请硕王夫妇收养明兰县主与自己的孩子,硕王竟然都不留情面的拒绝!实在是…… “顾衡,你这是想抗旨不尊?”皇帝沉下脸冷哼一声,甩袖回到御案后怒斥道,“朕已经跟你如此低声下气,你却还是如此不给情面,是不是以为朕拿你没办法?” 顾衡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唇边也勾起了嘲弄的笑痕。 “皇上,臣何来抗旨不尊?莫非皇上想下一道命臣收养皇子的圣旨,强迫臣将小皇子接到硕王府抚养吗?”顾衡抬起头冷冷地直视着皇帝,俊逸的脸上挂着逼人的寒气!“如果皇上只是担心小皇子的抚养问题,何不考虑盛博侯世子与侯府几位公子?想必他们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小皇子!” 皇帝气得直咬牙,却无法反驳硕王的“建议”!没错,比起交给硕王夫妇抚养,盛博侯府作为明兰县主的娘家,能更好的照顾小皇子,可是…… “皇上,臣曾请旨就藩,为其他几位亲王作个表率!望皇上能恩准!”顾衡躬身道。 “朕自有思量,硕王爷莫要再催促!退下吧!”皇帝冷声地道。 顾衡抿了抿唇,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看着御书房的门关上,皇帝操起桌上的一本奏折,狠狠的扔了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兄弟会变成今天这样! 阿衡,你为什么不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肯为皇兄做了呢?为什么呢? 皇帝赤红着眼睛、双手撑在御书案上、粗喘地瞪着书房的地面,脑海中闪过顾衡年幼时、少年时、青年时的种种!他以为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会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后、无条件的支持自己! ** 顾衡从宫中出来,面沉如水! 想不到皇帝对明兰县主的事这么执着!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回到王府,下人禀报说王妃去了应国公府,因今日是郑太夫人的寿辰。 虽然应国公府不会办宴,但作为晚辈的段玉苒还是要过去道个贺。 顾衡进了书房后命人将自己的几名幕僚请过来。 不到半个时辰,以陈原为首的几名幕僚齐聚硕王的书房。 顾衡将皇帝与明兰县主有私情、并育有一子,和自己怀疑背后有人威胁皇帝、或是皇帝忌惮什么人的事告诉了幕僚们!幕僚们听完后都是目瞪口呆的震惊状! 知道了这些秘闻,若是有半点儿透露出去,他们就是死路一条啊! “王爷,皇上连您也不肯告诉真相吗?”陈原皱眉地道,“看来,皇上对王爷您已经起了戒备之心啊。” “皇上对本王有无戒备之心并不重要。”顾衡摆手沉声道,“重要的是查出谁在背后意图控制皇上的行事与决定!” “会不会是卢氏与楚王一党的人在背后作怪?”有幕僚猜测地道,“自从皇上登基后,卢氏一派与楚王的人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顾衡道:“只要是有嫌疑和值得怀疑的人或方向都去查!” 幕僚们拱手躬身称“是”! “王爷,属下说句大不敬的话,望您恕罪。”谋士陈原上前拱手道,“过去王爷对皇上是有求必应,可现在却多次有驳圣颜,皇上心中对您恐怕已是十分不满!不如您告病不上朝,暂避圣怒的好。” “陈先生这话说得不妥!”站在陈原对面的耿谋士不赞同地上前道,“王爷对皇上是忠心一片,又无过错,何需退避?新帝登基、佞臣当道,正是需要王爷在朝堂上稳定众臣之心、匡正朝纲的时候!” 陈原皱眉看着耿谋士,语气不佳地道:“耿先生,你是王爷的谋士,想事做事应当以王爷的安危、进退为优先考虑!国事固然重要,又岂是王爷一个人能够掌控的?现在皇上对王爷已经有了戒备与不满之心,若是再在朝堂上被先帝在位时那些老臣拥戴支持,岂不是有了功高盖主之嫌?反倒令皇上更加忌惮王爷!” “我等辅佐王爷,不就是为了大荣……”耿谋士不服,伸着脖子还在再辩! “行了!”顾衡不耐烦地喝了一声,“本王叫你们过来不是争辩这个的!” 陈原和耿谋士都吓了一跳,硕王待他们这些谋士一向是态度温和、礼贤下士,这还是头一次向他们发脾气! “本王今天叫你们来只有两件事要商讨!其一便是查出左右皇上意志的人!其二是皇后胡乱猜测,以为明兰县主与本王有染,小皇子是本王的孩子!以皇后的为人和作派,她想利用王妃摆平明兰县主的念头失败,便会使些不入流、又恶心人的手段来抹黑本王与王妃!”顾衡黑着脸、冷笑地道,“本王和王妃已经想到了怎么化解皇后将要使出的招数,但却防不住明兰县主那边的变数!” 谋士们对视几眼,心中都暗叹“女子祸国”! “王爷的意思是……”陈原抬起眼帘望着顾衡许久未出现过的阴冷、狠戾神情,不禁浑身发寒的赶紧又垂下眼帘! 顾衡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摩娑着玉扳指淡声地道:“陈原,派人去盯着大理寺陈寺正的府邸,最好是安排个人到明兰县主身边去服侍!” “是,属下回去便安排此事。”陈原垂首应道。 “耿自星、刘世图,你们三天内将各世家、公侯府、宗室府上十五至二十岁未嫁女子的详细状况查清楚,形成文书后送到本王的案头上来!” “王……王爷!”被点名的两名谋士额头冒汗地上前拱手,“这内宅女子的状况,我等……” 顾衡斜了一眼耿自星和刘世图,声音降了温度地道:“自己想办法!” “……是,属下遵命。”耿、刘二人不敢再多说难处,只得领命退下。 “本王在北漠乌突利国时,曾答应与乌突利王两国联姻之事。”顾衡见耿、刘两位谋士有些沮丧的神情,知道他们不太情愿接这份差事,便解释道,“返京后因先帝病逝、皇上登基等事忙碌,便将此事遗忘了。如今朝堂上整日因些无用的小事争吵不休,倒不如将安抚边境小国、促成和平之事提到朝议上来。” 听硕王这么一解释,耿自星和刘世图的精神一下子就上来了!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啊!边境平安,百姓便能安居乐业啊! “属下定将此事办好!请王爷放心!”耿、刘二人信心十足、朗声地道。 顾衡微笑的点点头,留下陈原细说明兰县主的事,其他谋士则可告退了。 待其他幕僚们离开,陈原才放松地摇头轻笑道:“王爷真是知人善用啊。” 耿自星和刘世图都是屡考屡落第的举子,后怀揣着一颗火热的报国之心投靠在硕王门下! 当时还是少年的顾衡的确需要一些真正为国为民想事做事的人当谋士,这样的人在出谋划策时私心较少,说的话也比较中肯!用顾衡当初的话说:本王需要这样的人才来时刻提醒自己摆正身心! 但这样的谋士也有弊端,就是有时过于迂腐、不变通!像方才陈原建议硕王告病不上朝、避开皇帝的怒气,耿自星便不高兴的上前指责陈原自私! 顾衡对手底下这几位幕僚的脾性都很了解,平日议事也尽量是根据不同的事召见不同的谋士,像今天这样全部召过来议事也是因为之后要做的事有交集,现在通好气免得碰撞上后不知应对! “耿先生的性格便如其姓般耿直不知变通,陈先生不必与其计较。”顾衡淡笑地安抚陈原道。 “属下岂会不知耿兄的性子,又哪里会与他计较什么。”陈原无奈地道。 顾衡点点头,他在这些幕僚中,最信任和重用的便是陈原,所以一些特别机密的事也会与陈原商议。 “明兰县主的事就劳陈先生多费心安排了。”顾衡正色地道,“本王不希望她有机会在外面胡言乱语损及王妃的声誉!现在无论是皇上欲将小皇子送到硕王府来抚养、还是皇后娘娘将丑闻安在本王的身上,对明兰县主来说都是她极为乐意见到和配合的事!所以本王想命你安排人在明兰县主的身边,必要时……” 后面的话,顾衡没有明说,只是从笔架上拿起一只细管毛笔,拇指在笔头下方用力一压!咔嚓一声,那毛笔便从头下竹管处断开了! 陈原深吸一口气,恭敬地道:“属下明白。” ** 段玉苒没想到来给郑老夫人贺寿时,会看到郑文麒! 当年郑文麒中了进士后并未马上入仕,而是帮忙打理应国公府的产业与生意。后因诸多变故与刺激,他又决定走上仕途…… 段玉苒听说郑文麒还真的去平、安州当了知府!因为平州与安州临近、地域也不是很大,所以朝廷只设了一个知府在安州主事。与其说是知府,倒和知县属一级别的官儿! 郑文麒在平、安两州当父母官,政绩还不错!三老爷和段玉杭都有向段玉苒提起过他,只是当初郑文麒对段玉苒的误会和几次陷害令三老爷父子心生反感,所以他们即使知道郑文麒在安州德城,也从未拜访和来往过! 按理说,官员外放就任,任期三年未满之前是不应该回京或进京的!所以段玉苒看到郑文麒到堂前给郑老夫人行礼时,觉得很惊讶。 郑文麒依旧是俊美无俦、谪仙之姿!那些来应国公府走动的表妹们看到他都不免要心动脸红! 看到那些无知少女被郑文麒的面皮欺骗,段玉苒不禁暗叹:从古至今、乃至未来,果然都是看脸的世界啊! 郑老夫人对郑文麒的归来似乎并不意外,慈和的询问了几句孙子在外任一切可还好之后,便放人离开了。郑文麒直起身子离开前,眸光有意无意从段玉苒坐着的方向飘过,然后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退了出去。 “表嫂,我听说文麒表哥不是去年才到外地就任的吗?怎么才一年多便回京了?”一个年轻的小姐低声问坐在段玉苒那侧后面的一位妇人。 “这个啊,只听说是奉旨回京,是皇上召三爷回来的。具体是为了什么,只有老太太、二伯父和二伯母晓得。”那年轻妇人小声地道。 段玉苒心中一动!是皇帝召郑文麒回京的? 齐远侯得了重用、郑文麒被召回……莫非皇帝是想重用这些世家、勋贵出身、又已经有些成绩的年轻一代?培养自己的朝臣? “表嫂,文麒表哥……还未继弦吧?”那名年轻的小姐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几分羞涩地问道。 “你问这个作什么?”年轻女人轻笑出声,语气戏弄地道,“莫不是动了什么心思?” “表嫂说什么呢?我也只是问问而已!”少女羞涩不依地道。 “好妹妹,若你真的没什么心思才好。”年轻女人收起调笑地语气,郑重地低声道,“二伯母已经相中了汪阁老的孙女!听说那位小姐……” 因郑老夫人招呼段玉苒,后面那年轻妇人再说什么,段玉苒便也没听到了。 郑文麒如果能放下过去的一切、与别的女子成就一段姻缘,也是个不错的结局了。段玉苒如是想着。 -本章完结-   ☆、251.红梅与烂桃花 段玉苒到应国公府给郑老夫人拜寿,巧遇从安州归来的郑文麒,又听闻姑母段嫣已经为他相看了续弦人选,心中也未兴起什么波澜。: 作为硕王妃,段玉苒想低调不显也是不能,刚坐到一旁歇息了一会儿,给别人向郑老夫人拜寿的机会,便又被郑老夫人召唤过去。 “老太太。”段玉苒走到郑老夫人身旁笑米米地道,“您叫我。” 郑老夫人叹息地道:“今年本不想办什么寿,也派人去各府知会过了,哪成想今年倒比往年还闹人了。老身想与王妃多聊上几句,结果却怠慢了您。” 段玉苒连忙诚惶诚恐地道:“老太太言重了!您是长辈,身为晚辈的我前来为您拜寿是理所当然的事,哪里敢挑什么怠慢与否?” 别说自己一个亲王妃了,就是皇后娘娘来了坐冷板凳也得受着!先帝在世时,对郑老夫人都是敬重有加! 郑老夫人点了身边一个婢女的名字,命她陪硕王妃在应国公府里逛逛。 “我再应对一阵子便交由你姑母去接待来拜寿的人了,王妃且先由我这个丫头带着在府中走走。若是嫌外面冷,便去里间歇息。” 见郑老夫人有话要对自己说,恰好自己也有事想跟郑老夫人谈,段玉苒便想了想,选择了到外面透透气。 裹好了披风、带着云珠和彩珠两名婢女,由郑老夫人身边叫紫桐的婢女引领,段玉苒出了暖阁。 “王妃,咱们应国公府的暖房里养着好些的花儿,您可有兴致随奴婢去赏玩?”紫桐恭敬地问道。 紫桐口中的“暖房”自然不是普通的由下人照顾花草的暖房,而是专为喜欢花草的主子或客人起盖的小暖房。 硕王府里也有小暖房,外观与普通暖房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里面稍讲究一些、也不会过于潮湿。小暖房会根据主人的喜好布置花草的位置,还会摆上桌椅、备着茶,可以坐在小暖房内边赏玩花草、边饮茶吃点心。 段玉苒对暖房里那些被人精心照顾、开得娇艳的花草不太感兴趣!她还惦记着应国公府的红梅林呢! “我记得第一次来给老太太拜寿时,看到府上有一片漂亮的红梅林,不知现在可还保留着?”段玉苒问道。 “那红梅林是全府主子的最爱,自然是保留着的。”紫桐落落大方、态度也不失恭谨地道,“只是红梅林深处布有阵法,只有国公爷和几位公子爷知晓出阵之法。若王妃想去欣赏红梅林,为着您的安全,奴婢只能带着您在外面走走看看。” 云珠还记得那片红梅林!因为自己陪着主子第一次来应国公府,就被困在了里面!还是表少爷将她们主仆救了出来…… “那就在外面走走看看吧。”段玉苒不甚在意地道。 紫桐福了福身,带着段玉苒主仆往红梅林行去。 沣城郑府的格局便是缩小版的应国公府,段玉苒在郑府住过几日,所以这次在应国公府里走动并不觉得陌生。 上了那座记忆中的拱桥,果然眼片映入震撼人心的红艳一片! 自从那次在应国公府的梅林迷路后,即使之后每年也有来给郑老夫人拜寿,段玉苒却再也没有来赏过红梅!在沣城郑府看到那可怜兮兮的小红梅林时,她便有了再到应国公府时一定要重温红梅之美的念头! 如今得偿所愿,段玉苒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脸上扬起了满足的笑容。 犹记从平城回到京城忠勇伯府后那段压抑的日子,似乎一切的改变都是从应国公府开始的! 郑老夫人替自己张目,当着众高门贵妇、贵女的们斥骂任飞腾是无耻之徒,暗指安国公府有这样的旁枝亲戚实在丢人!按理说,安国公府被牵连实属无辜,郑老夫人这么做的原因就是提前压制住安国公府为了家族名声而向忠勇伯府和段玉苒发难! 接下来就是在红梅林中迷路,遇到了谪仙般的表哥!郑文麒应该是段玉苒穿越到大荣以来,第一个感到“心动”的男人!因为他的颜值实在是太高!恐怕没有女人能够在看了郑文麒一眼后不心儿扑嗵乱跳的!就连三太太都说,初见郑文麒时脸儿不知不觉就红了呢!可见其长了一张下至六岁、上至六十岁都会喜欢和心动的脸! “王妃,不能再往前面走了。” 正当段玉苒主仆忘我的欣赏红梅时,默默跟随在侧的紫桐突然出声阻止她们再往前去。 段玉苒和云珠、彩珠停下来,才发现她们已经在梅林中走得挺深了! “紫桐姑娘,你是如何判断出前面便不能走了呢?”云珠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她左右张望看了好几眼,也看不出前后左右的梅树有什么不同! 紫桐微微一笑,走到段玉苒前面的一株梅树下,指着上面的梅枝道:“因为从这里开始,梅枝上都拴了红带子。” 段玉苒仰头仔细看,还真发现有几株梅树枝上随风飘着红色的丝绢带子!由于带子也是红色,若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但若是注意了,也不难发现梅枝上飘着的红色带子…… “这带子……很久以前就有了?”段玉苒疑惑地问道。 紫桐走回来福了一礼道:“在阵外梅树上系红色丝绢带子的主意是三爷想出来的,在前年入冬时便绑上了。听说是因为曾有贵客冬天在梅林中迷了路,险些出事之故。这红色的丝绢带子一年换一次,免得褪色影响了主人与客人们赏梅的乐趣。” 段玉苒讪然,心中对郑老夫人的感激又多了一层!自己误闯红梅林中的阵法、扭了脚不说还险些被冻死的事,两府只有几个人知情!事后也未张扬出去。紫桐是今年新提上来的大丫鬟,并不知道之前的往事。还记得自己当时走不出去,就在人家的梅树上系了很多布条…… “既然前面不能再走,那咱们就回去吧。”段玉苒无甚留恋地转身欲往回走。 “王妃既是来赏梅的,何不带几枝红梅回去插瓶,再多欣赏几日?”梅林中突然传来男子清朗悦耳的声音。 郑文麒?段玉苒一愣,停下来四处环顾,却根本没看到他的人影! 难道应国公府红梅林的阵法这么神奇,竟能隐藏人的踪迹? 正在疑惑间,段玉苒左侧梅林中缓缓走出一道白影。 翩翩佳公子,雪裘衬仙姿!若不是认得这个男人,也见过他的真面目,段玉苒恐怕又要被迷惑一次了!不由再次感叹:天使的外表、魔鬼的内心,郑文麒是个妖孽啊! “原来是表哥。”段玉苒笑了笑,跟郑文麒打招呼道。 郑文麒白衣胜雪,身上还裘着雪裘、头顶白玉冠!三枝被折断的红梅斜握在他的怀中,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轻搭在梅枝上……若是此景被爱慕他的女人看到,一定恨不得取代那三枝红梅躺在他的怀抱里! 紫桐等三名婢女向郑文麒屈身问安,除了云珠一脸戒备地盯着他之外,紫桐和彩珠都是小脸微红、不敢直视郑文麒! “表哥也在赏梅啊?”段玉苒看了看郑文麒怀里的梅板,淡笑地道,“这是表哥准备折回去插瓶的?” 郑文麒望着段玉苒淡笑的脸沉默了片刻,然后将梅枝递了出去,“这是我特意折了送给王妃的。” 呃……送给她的?段玉苒看着递到面前的红梅枝,上面除了绽放的梅花外,还有好几个花苞!如果拿回去插瓶,一两日便能开花了!不过,这梅花枝没有作过什么手脚吧?例如洒了毒米分什么的! 见段玉苒盯着梅枝看,迟迟不肯接,郑文麒收回手嘲弄地道:“原来王妃并不喜欢红梅,是下官失礼了。” 段玉苒听了有些不舒服!自己一直客气的叫他“表哥”,可他唤她“王妃”也就罢了,这自称是“下官”又是什么意思? “郑大人,你我虽是表兄妹的亲戚关系,但到底男女有别。你赠送的红梅,我还真是不能收!”段玉苒淡淡地解释道。 郑文麒挑了挑眉,漂亮的双眼肆无忌惮地直视着段玉苒,“一年多不见,苒表妹已有了王妃的气势了。” 段玉苒不想和阴阳怪气的郑文麒再多说话,便干脆不理他! “紫桐姑娘,麻烦你带我们回老太太的暖阁吧。”段玉苒微扬着下巴对紫桐道。 紫桐屈身刚想应声,郑文麒却几个大步走过来,站在了段玉苒的身侧! “郑大人?”段玉苒皱眉仰头看着郑文麒,心想他又发什么疯?当初那些误会,她不都已经解释清楚了! “冬天刚至、春天尚远。刚一回说,我就听闻硕王的烂桃花开了。不知苒表妹作何感想?”郑文麒微俯下头低语道。 -本章完结-   ☆、252.重色忘友-补 皇后的动作这么快?已经将顾衡和明兰县主有私的流言传出来了?连郑文麒这个刚回京的人都听说了! 段玉苒压下心中的惊讶,面还是故作淡然地道:“既然郑大人都说是烂、桃、花了,本王妃有什么可在意的?有烂桃花缠身才证明我家王爷身价高啊!总比有些人长得俊、才华也不错、还是个单身,却无人问津的好吧?” 郑文麒还以为自己揭穿了硕王与别的女人纠缠不清的事,会令段玉苒恼羞成怒!没想到这位硕王妃不但不怒,反而沾沾自喜地夸丈夫身价高!这思考方式未免也太与众不同了吧?不但如此,她还明嘲暗讽的给了自己一刀!意思是自己看似各方面优秀,却无人问津婚事,实际是差! 郑文麒心中冷哼,他若想成亲,半个京城的名门闺秀都想给他做续弦!只是他不愿罢了! 段玉苒见郑文麒俊美的脸上浮起冷色,心底暗爽! 让你想挑拨!若不是这次我们夫妻事前便沟通有无、不再互有隐瞒,没准儿还真被你小子的歼计得逞了! “郑大人别误会,我说得可不是你。”段玉苒笑颜如花地望着郑文麒道,“因为我听说姑母已经开始为你相看续弦人选,对汪阁老的孙女颇为中意。可能待先帝一年丧期一过,便能喝到郑大人的喜酒了!我便以表妹的身份向表哥先道声恭喜了!” 郑文麒的脸色更难看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她倒是比郑二太太还着急,连婚期和恭喜都说出口了!但这是母亲正在张罗的事,他又不能说难听的话,只得硬生生将这口气受了! 这个小丫头成亲后真是更加的灵牙利齿了!而且也越发的有恃无恐! 段玉苒心情大好,伸手从郑文麒怀中拿过那三枝梅枝,“多谢郑大人赠梅,回去后我定让婢女好生照看,让梅花多开几日。” 云珠上前从段玉苒手中接过梅枝,小心的持住。 “你真的不在意?”郑文麒皱眉对正欲准备离开的段玉苒问道。他不信会有女子不在意这种事! 已经走出几步的段玉苒停下来,回头望着郑文麒挑挑眉,“在意如何?不在意又如何?” 郑文麒冷着脸再次走到段玉苒面前,然后挥手命婢女们退开。 不但紫桐吓了一跳,连云珠和彩珠也是不安地望着段玉苒。 “我有几句忠告想说给王妃听,这些话只会对王妃有益,却不宜被旁人听去!还请王妃命婢女们退开!”郑文麒语气略显强硬地道。 段玉苒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话令郑文麒这副模样,但想到这位表哥可是皇帝特召回京的人,便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命云珠等人退到几步之外,既听不到他们低声说什么,却也看得到他们表兄妹的举动。 紫桐是应国公府的人,自然听命郑三爷,便和云珠、彩珠站到了一处。 “表哥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段玉苒望着郑文麒问道,“莫不是还要警告我以后注意,因为大姐姐的事还不会放过我?” 郑文麒愕然地回望着段玉苒,对她会这么想很是意外! 郑文麒有时候也不清楚自己对段玉苒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最初觉得她的性格与年轻时的段玉蓉有着六七分相似,便生出了异样的感觉。可后来听段玉芸说段玉苒为了成为齐远侯的继室而气死了蓉姐儿时,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不辨真假就设计意外和事故欲毁她的名声!知道真相后,他一时收不回泼出去的怒火,还对她说了些颠倒黑白的话…… 在平、安两州任知府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郑文麒空暇之时也会反思自己为了年少时那段未果的爱恋都做了些什么!得了功名却放弃仕途、娶了妻子却冷淡疏离、丧妻后多年不娶令父母忧心、听信谎言错害无辜!母亲曾心痛地问他:你还想浑噩到什么时候呢? “表哥到底想说什么?”段玉苒见郑文麒看着自己发呆不说话,便拧眉出声唤醒他。 郑文麒收回心神,吸了口混着梅香的冷冽空气令自己冷静下来。 “你真的不在意硕王与别的女子有染?”郑文麒皱眉不信地问道。 “呵,表哥还想让我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段玉苒呵呵笑地回应道。 “如果……如果他与那名女子不但有染,还生下了孩子养在外面,你又当如何?”郑文麒狠下心将自己听到的说出来,“我回来后便听母亲说,硕王与你成亲之后与明兰县主有染,明兰县主有孕,为掩丑事假作远嫁在异地产下一子!皇上与硕王手足情深,为了不让皇族血脉流落在外,也为了成全硕王与明兰县主,便将明兰县主母子接回京中。准备……” “文麒表哥,你真是可爱啊。”段玉苒突然插了一句,眉眼笑得弯弯,好像听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笑话! “……”郑文麒正一脸凝重的说着关于段玉苒切身利益的事,结果她天外飞来一句“你真是可爱”把他弄懵了! 段玉苒歪着头、睁大杏眼看着郑文麒先是错愕,然后是尴尬,接着被雪裘衬着的白玉元宝似的耳朵开始发红、如玉的脸颊也开始泛红……最后则是眼中现出恼色! 呵呵!调戏美男的感觉好好啊! “你若不信就算了!”郑文麒被段玉苒的“轻浮”激怒,甩袖便要往梅林中走! “郑大人请留步!”段玉苒赶紧走上前拦住郑文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不是不信表哥,只是不明白表哥为何之前因大姐姐的事恨我入骨,现在突然又摆出为我费心的模样……还是说,表哥想用王爷与别的女子有染、还有了孩子这件事来羞辱和嘲笑我?” 说到最后,段玉苒偏过头用衣袖轻掩在脸上,似乎有些难过。 郑文麒听段玉苒这般说,又这副模样,心中的怒气降下去不少。 站在远处的婢女们却是一头雾水!先是郑三爷表情总凝重地与硕王妃说什么,然后又露出怒容欲离去!硕王妃大喊一声“郑大人请留步”追了上去…… “云珠姐姐,王妃是不是在和郑大人吵架?”彩珠担心地问身边的云珠。 紫桐也瞥了一眼云珠,暗暗惊讶自家三爷竟然与硕王妃这样亲近!虽然她才被提到老太太身边服侍不久,但在应国公府当差也是三年左右了!还没见过三爷对哪位来府上的表妹或亲戚中的女眷表现出明显的喜怒哀乐情绪!方才对着硕王妃,三爷的表情可真是丰富啊! 云珠则和彩珠的想法差不多,以为郑文麒又欺负王妃了!他以前那些劣迹,至今还令人难忘呢! 这边婢女们心中各有所想,那边郑文麒和段玉苒之间的气氛有所缓和。 “过去的事是我误会了你,不必再提!现在我与你只是普通表兄妹,也说不上关心!只是祖母与母亲很是担心你,所以我才提醒你几句。”郑文麒淡声地道。 啧!这位表哥还真是傲娇、高冷、别扭!做错事不道歉,做好事不揽功! 想来郑老夫人留下自己有话想说,为的就是这件事吧?不想被郑文麒先透露给自己了!难怪在拜寿的堂屋里,他会特意扫了自己一眼! “老太太和姑母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呢?消息是否可靠?”段玉苒故作不知情的样子,皱眉道着质疑,“万一是场误会……” “是皇后娘娘到太淑妃那里哭诉,说皇上为了手足情被臣民们误会成了昏君!请太淑妃出面劝说皇上和硕王,私下悄无声息的解决明兰县主与那个孩子的事。太淑妃便将祖母与母亲召进宫中说了此事。”郑文麒道。 果然又是皇后啊!段玉苒真是服了于皇后这头黔驴!技已穷不说,还总是对错的事倔不回头! 段玉苒沉默了片刻后再度看向郑文麒,郑重地向其道谢,“谢谢表哥告诉我这件事。” 郑文麒表情冷淡地点点头,似乎无话再说,便转身走回梅林深处。 段玉苒望着那道白影消失在红艳的梅林中,久久不能回神! 郑文麒这是真的想帮自己,还是另有阴谋?也许是想弥补过去对自己的陷害? “王妃?”云珠和彩珠见郑文麒走了,连忙走过来。 段玉苒收起猜测,转身道:“走,回暖阁吧,别让郑老夫人久等。” 婢女们垂首应声,依旧由紫桐带路,一行人往走出梅林,往回走去。 梅林深处有一张石桌、四个石墩凳,石桌上摆着木制棋盘、棋盘上是还未完结的棋局。 为了驱寒,石桌旁燃着一个大大的火盆!但再大的火盆、再旺的火也暖不了这室外的寒冷! 郑文麒雪白的身影从红色的梅林中走出来时,坐在火盆旁、裹着玄色滚毛厚氅的男人抱怨地道:“郑三爷,您可真是重色忘友啊!” -本章完结-   ☆、253.姜还是老的辣 简文植守在火盆旁抱怨郑文麒重色忘友!他来给郑老夫人拜完寿后,便拉着郑文麒到红梅林中下棋。棋局还没下完,就有小厮来报硕王妃进了梅林,郑文麒竟扔下他去见硕王妃了! 郑文麒走到火盆近前,对简文植那句“重色轻友”不满地锁死眉头。 “既然二爷觉得冷,便去林中庐内避寒就是!”郑文麒绕过火盆,坐到了垫着厚垫子的石墩上重新审度棋局。 简文植讨了个没趣也不恼,笑米米地也回到石桌旁坐下。 “怎么样?你好心去提醒王妃表妹,她知道真相后可有伤心欲绝、痛哭流涕,对你感激不尽?”简文植好奇地问道。 郑文麒拿起棋盘上四颗黑子扔到简文植手边的棋篓中,淡声地道:“她不信我的话。” 简文植见自己偷放的棋子被郑文麒发现,嘿嘿讪笑两声。 “女人啊,都是这样!要么听风就是雨,要么就是没看到的都不是真!”简文植嘲弄地道,“硕王对硕王妃的好全京城谁人不知?别人硕王妃自己不相信明兰县主和孩子的事是真的,就是旁人听了这件事都不相信!” 郑文麒捏着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上,沉吟了一会儿后问道:“你呢?你相信皇后所说是真吗?” 简文植撇撇嘴冷哼地道:“于皇后还是太子妃时就被先帝厌弃!原因无非是头脑简单、为妇不贤,还特别喜欢自作聪明!明兰县主母子的确是被皇上接回京的,皇上要迎入宫中的女人也应该就是明兰县主!但这背后的真相,恐怕只有皇上、明兰县主和硕王三人知道!还有,你不觉得有一件事很奇怪吗?” 郑文麒抬眼看着简文植,挑眉问道:“什么事奇怪?” 简文植拿起黑子随手落在棋盘上,看也没看棋局一眼地道:“至今为止,朝中大臣们反对的都是皇上在孝期内要迎一名女子入宫,却只字未提那个孩子的事!皇上若真想成全硕王和明兰县主,用什么方法不好,非得往自己身上倒脏水来保全弟弟?若是你,你会这么做?” 郑文麒神色一凛!陷入了沉思之中。 简文植笑道:“皇上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却被皇后从中破坏!往后的发展可能会越来越有趣啊!就是不知道最后受益的人是谁了!你关心则乱,倒是提前将这件事告诉了硕王妃,若是她再回王府跟硕王闹起来……呵呵,这还不算早已经按捺不住要向皇上发难的卢太贵妃出手呢!皇后将动静闹得这么大,还跑到郑太淑妃那里哭诉,怎么能躲得过卢太贵妃的耳目!有趣!真是有趣!” 郑文麒看着简文植兴灾乐祸得手舞足蹈的样子,轻笑地摇头。 他又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呢?反正他已经将知道的告诉硕王妃了!之后的事便与他无关了……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硕王妃为何会不信你所说的话呢?”简文植又将兴趣转到硕王妃的身上。 郑文麒再下一颗白子,口气略显愉快地道:“她很高兴自家夫婿受女子欢迎,而嘲笑我无人问津呢。” “……”简文植目瞪口呆地望着郑文麒,“这……真的?” 见有人跟自己有一样震惊的反应,郑文麒心情彻底好了。 ** 郑老夫人的卧房内。 “事情竟然是这样的?”郑老夫人同样一脸震惊。 饶是老人家见多识广,对皇帝和皇后这对夫妇离奇的所作所为也是很难平静对待! “正是如此。本来今天来给您拜寿后,便将此事说与您听,求您赐教该如何解决。想不到皇后娘娘那边就先……”段玉苒苦笑地道,“现在王爷倒里外不是人了!” 郑老夫人将段玉苒请到内室后,便将郑太淑妃召她和郑二太太进宫的原由告诉了段玉苒!所说的内容与郑文麒在梅林告诉段玉苒的相差无几! 段玉苒认真听完后,也把自己进宫与皇后的对话、顾衡在宫中拒绝皇帝收养皇子的事和盘托出! 郑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叹息地道:“太淑妃与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便也有所质疑!因为硕王的品行及对王妃的衷情,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怎么可能在婚后就与明兰县主有了首尾!皇后娘娘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推测,并无确实的证据!我请王妃入内说这件事的主要原因,却是在意那个明兰县主所生的男婴!” 段玉苒微怔,不明白郑老夫人在意那个男婴作什么。 “老太太的话,晚辈参悟不透,还请您明示。”段玉苒恭敬地道。 郑老夫人捻着手里的佛珠,眸光投向灯盏沉声地道:“之前还不知道皇上与明兰县主之间的事、也不知道那男婴是皇子时,我与太淑妃担心的是你与守哥儿以后该怎么办!虽然我们也不相信皇后所说,但万一事情是真的,明兰县主和那个孩子早晚都会被接进硕王府!若她们母子进了王府,即使另换一个身份掩世人的耳目,可她依旧是盛博侯的女儿,所生的孩子又是庶长子,还有皇上成全在前……想必王妃也曾疑惑过,为什么玦哥儿之前一直被养在沣城、还没入郑氏族谱吧?这其中的利害便与明兰县主和那个孩子一样!贵妾与庶长子,都是令正室夫人忌惮的存在啊!” 段玉苒打了一个冷颤,她还真未想到这一层! “现在知道了那孩子是皇上与明兰县主所生的小皇子,可皇上却想让硕王收养、而不是接入宫中认下他!这个孩子在硕王府里身份特殊,对外是外室所生、认养回王府的庶子,可真实身份又是皇子,你和硕王该如何对待他?若是皇上有什么心思,将硕王的亲王爵位给了这个孩子继承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些,我才说最该在意的是明兰县主所生的那个孩子!” 段玉苒恍然,听完郑老夫人的分析不禁身上冒了一层冷汗! 依当今皇上的德行,这种事还真能干出来!不然怎么就非得让顾衡收养那个孩子! “如今所有的真相都摆在了眼前,王爷与王妃要谨慎小心的谋划此事的进退才好。”郑老夫人语重心长地道,“除了皇上和皇后那里你们要想好对策外,明兰县主和盛博侯府、承恩公府那里也不能不防备着些。” 承恩公府也要防备?难道说明兰县主这件事中,承恩公府也插了一脚? 见段玉苒似乎更加迷惑,郑老夫人索性指点得更透彻一些! "新帝登基,与改朝换代也没什么区别了。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看当今圣上登基后雷厉风行地罢免和降了那么多官员,也提拔和任用了许多人,一些多年不得志的世家或公侯能不心动吗?承恩公府还是因为当年出了一位皇后才从普通六品文官之家一跃成为国公府,说到底还是少了底蕴和底气!两代帝王在位时,简家没出过什么出色的儿郎,在朝堂与政绩上皆无什么建树,再往下传恐怕就得降爵了。盛博侯是承恩公府简氏旁支,但也未出五服,明兰县主也姓简!若是简家再出一位皇后或能与皇上说得上话的后妃,这承恩公府还能再辉煌几年!" 明兰县主当皇后?那还得了!段玉苒连想也不愿去想的结果! "老太太的意思是说,盛博侯府与承恩公府都会积极促成明兰县主入宫之事?"段玉苒心不由往下沉地道,"如果这样的话,他们又怎么肯让小皇子在硕王府以庶子的身份长大呢?不是应该支持带进宫中,一争太子之位吗?" 郑老夫人冷笑地道:"也许是我活得太久了,见过的龌龊也太多了,想事情便总喜欢往人心黑暗的一面去想。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只当是我这个世故的老太婆胡说好了。自古后宫争斗都是残酷的,宫里女人怀孕的不少,能生下来的不多!生下来的不少,能活到长大的不多!活到长大的不少,可真正寿终正寝平顺走过一生的不多!明兰县主若能进宫,还愁不能再生出皇子来?明正言顺生下来的皇子总比苟且生下来的歼生子要好听得多了!若是生不出来,小皇子在硕王府平顺的长大,总好过进宫后被一群女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一个不小心就送了命的要好吧?" 段玉苒深深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她能听明白郑老夫人说的每句话,但若是这些话让她自己分析和想出来,却真是作不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也许郑老夫人的猜测过于复杂了些,却也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周全了!面对危机时,这种周全的考虑十分必要! 段玉苒站起身,向郑老夫人屈身行礼道:"晚辈多谢老太太点拨。" "王妃快请起。"郑老夫人赶紧阻止道,"可能也是我这老太婆以小人之心度了旁人君子之腹呢!" -本章完结-   ☆、254.帝王策 转眼,年关又近。 腊月里的京城又飘了一场鹅毛大雪。 雪停当晚,一辆外表看似普通的糊缎马车停在了陈府位于小巷内的东侧门处。 马车旁立着几名穿着藏蓝色衣衫的壮硕男子,一个个都是眼放精光,面容冷峻。 一名穿着褚石色长衫的男人先跳下马车,命车夫拿了踏凳下来,再从袖中抽出一块明黄色的布铺在凳子上。 "请主子爷下车。"褚石长衫男人细声细气地躬身道。 车帘子再度被掀起来,一个面相尊贵留着八字胡,穿着暗金厚氅与白色绣金线长衫的男子被扶下了马车。 陈府侧门早已被打开,陈寺正及其夫人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口,鼻涕都冻出来了!见八字胡男人下了马车,赶紧上前行礼。 "臣......"陈寺正刚想请安,却被八字胡男人抬手阻止了。 "陈大人不必拘礼。出门在外,一些礼数能省就省吧。"男子道。 陈寺正哪里敢省,只得深深一躬,低声道:"陈雨岩见过主子爷。" 男子点点头,背着手进了陈府。 陈寺正的太太还没来得及问安,见那位主子爷已经大步进了自家府邸,连忙拉了丈夫一把! 陈寺正这才回过神,急匆匆地跟上去。 "县主最近几日过得可还好?"八字胡男子边走边问跟在身旁的嬷嬷。 杨嬷嬷一直规矩的站在门内,待八字胡男子进院子后才上前行礼。 "回主子爷的话,贵人日常起居饮食皆与往日无异,只是时常问起皇上打算何时接她入宫。"杨嬷嬷如实地答道。 顾鼎轻笑出声,语气颇为宠溺地道:"她这个急躁的脾气还是没变啊。" 杨嬷嬷抬眼偷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皇帝,实在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喜欢那个刁蛮任性,毫不讲道理的明兰县主! "小皇子呢?他可好?"顾鼎又问起了与明兰县主生的儿子,脸上神色略显慈和。 "回主子爷,小公子由乳母照顾得非常好,比刚进京时胖了许多。入冬后也没生过病,身体壮实得很。"提到小皇子,杨嬷嬷的脸上也浮起微笑。 听到自己的儿子长得壮实,顾鼎就更加高兴了!真想立刻将还未谋过面的儿子抱在怀里好好看一看! 进了陈府的东院,就仿佛进了另一个人家似的! 如果说东院之外的陈府从花草树木到房屋外观都很符合陈寺正的官品与俸禄,那么东院的摆设与装璜简直就是奢靡!东院的院内铺着平整的青色石板,廊下的围栏都是汉白玉雕作!屋上瓦片都是上等的琉璃瓦片,窗扇与糊纸都是仿照后宫殿房用料,都是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的好东西!还有院子里摆着的五颜六色的珍贵桔花,就算是公侯府上暖房里精心培育的桔花,恐怕也不如这小院中的品种和颜色多! 院子里站着的婢女见一位气质不凡,贵气逼人的男子由杨嬷嬷引领着进了院子,不敢乱说笑乱走动,都规矩的站在两侧向顾鼎和杨嬷嬷行礼问安。 顾鼎抬眼看向正房门口,厚厚的帘子静静地垂着,门口不见佳人相迎! 杨嬷嬷心中气恼!她方才出去迎接皇上前,明明跟明兰县主已经说过皇上很快就会过来,可明兰县主竟然没有出来相迎请安! "皇上,贵人可能是怕冷暂时在屋里候着您。要不奴婢这就请贵人出来......" "哎,不必了。"顾鼎不在意地笑道,"朕了解明兰的脾气。" 说完,顾鼎就迈步朝正房走去。\ 婢女打起帘子请皇帝和杨嬷嬷进了屋子,浓重的百合香与屋内的热气迎面扑来,令顾鼎喉间发痒地咳了两声。 杨嬷嬷还以为皇上这是在给明兰县主提醒,但伸长脖子往里看,也没见着明兰县主出来! 再进一道门就是有窗的明间,明兰县主穿着大红的衣裙,光彩夺目地坐在明间靠窗的榻上,正悠闲地边剥桔子边逗乳母怀中的儿子笑。连皇帝进来了,都没看过去一眼! 看到明兰县主那身红,顾鼎皱了皱眉。国丧期间,她穿得未免太过张扬了!但转念一想,她整日窝在陈府这个小院落里不出去,穿什么颜色的衣裙也无所谓了。\ "贵人,主子爷来看您和小公子了。"杨嬷嬷压住怒气,提醒明兰县主道。 明兰县主的眼睛扫了过来,然后白了一眼皇帝,轻哼一声将剥了一半的桔子扔到桌子上,再拍了拍手冷声地道:"什么主子爷?怎么随便就领个男人进我的屋子?" 杨嬷嬷沉下脸刚想警告明兰县主别太过分,却被顾鼎阻止了。\ "罢了!你们都出去吧,朕与县主有事商议。"顾鼎道。 杨嬷嬷忍下气,朝乳母和屋里站着的两名婢女使眼色,几个人一起退到了外面。 屋里只剩下皇帝和明兰县主时,有短暂的尴尬与沉默。 皇帝轻咳了一声,觉得屋里有些热,便自行脱了大氅扔到一旁的椅子上。 "你脾气还这么大,都是孩子的娘了也不见有改变。"皇帝走到榻边,坐在了明兰县主的对面。 "呵!我便是我,作什么要改变?"明兰县主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生完孩子后,明兰县主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即使发脾气,眉眼间也流露着女人的柔媚之色,加之那越发奥凸有致的身体裹在大红的布料下,微扭着造型的坐在榻上,令男人看了便血气翻滚! 皇帝不禁就想到去年的万寿节那天,自己因为心情沉闷多喝了些酒,便暂到不远的玉兰殿歇息,想等酒劲缓缓后再回到筵席上。就在自己躺在榻上回想着硕王与硕王妃恩爱的模样时,一阵百合幽香盈满殿内。 明兰县主喊着"衡表哥"摸到榻上来,她好像也喝了酒,因为百合香味中混着酒香。 顾鼎虽醉着,却还清醒。听到一个女子咕哝着什么“横着竖着”扑到榻上,然后百合香混着酒香便压了下来!当时他也不知是怎么了,也没有推开女子怒斥她,反而是伸手抱住了香软的身体! 当他占有了身下的女子时,才听清她哭叫着"衡表哥"!听声音也辨出是明兰县主!怒火与浴火冲上来,他明知道身下的女人走错了殿房,扑错了男人,却还是将她吃干抹净! 事后,明兰县主才发现弄错了人,还不等两人互相解释,外面就传来内侍焦急地声音,说太子妃过来了! 再见明兰县主,她说自己有孕了,但她不想也不能与他有瓜葛!就让他帮助自己成为硕王的侧妃! 顾鼎笑了,答应了明兰县主的要求,心里却暗暗的冷笑! 果然,硕王妃不是好惹的,将明兰县主给赶出了王府!而自己那个亲弟弟也是无情,直接让他将明兰县主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以绝后患! 就在那个时候,他有了一个念头:先`祖祖训中提到不能娶重臣与权臣府中女子为正室,怕将来外戚干政扰乱朝纲!可他现在被父皇压制得死死的,还不如四处拉拢臣子的七皇子自由!如果他选择权贵做自己的后盾,就不怕卢贵妃和七皇子了! 外戚强大又能怎样?等自己当上皇帝后,他们不照样是自己的臣子?到时候再削弱他们的势力,天下还是他这个帝王说了算! 现在自己虽然坐上了皇位,却坐得不太稳!他需要朝堂上有更多的支持者,压制住先帝留下的那些老臣! "也是,你并不需要作什么改变,现在这样便挺好的。"顾鼎抿唇笑笑道。 明兰县主一愣,觉得顾鼎的态度有些奇怪。 "请问皇上打算什么时候接我们母子进宫,给我们母子一个能见人的身份啊?"明兰县主不客气地道,"现在我像个外室似的住在别人的府上,连自己的爹娘也不能见,自己的家也不能回,自己的儿子还背着个歼生子的丑名!这就是皇上当初许诺给祖父和父亲的好前程?" "你先别急,朕今天来就是与你商量进宫一事的。"顾鼎好脾气地道,"之前想接你入宫,但你不肯自己进宫,所以才会......" "顾鼎,你真说得出口!"明兰县主气极,也不管什么尊卑,直呼起皇帝的名讳来!"锘哥儿是你的儿子,是大荣的皇子,你想将他扔在宫外只接我一个人进宫?我便是带着孩子回去,也不会答应!" 顾鼎被明兰县主吼得面上有些过不去,但想想大局就先忍了下来。\ "你且放心,朕会给诺哥儿一个好的安排!朕已经与硕王商议过,准备由硕王府领养诺哥儿,对外说是阿衡认回来的外室之子。将来朕给诺哥儿封个王就是。" 明兰县主脸色一变,"让衡表哥收养诺哥儿?他和段氏能同意吗?" 如果诺哥儿是在硕王府长大,叫衡表哥"父王",还真是一件美妙的事儿!不过,最美好的就是段氏肯定气得要死! -本章完结-   ☆、255.夫妻分心 从应国公府拜寿回来后,段玉苒就有些闷闷不乐! 自己终究是太“嫩”了!古时内宅培养出来的女子,真的能应了那句“女人心海底针”的话!男人觉得不可思议,连她这个穿越过来的女人也非常的惊讶啊!穿越前那不到十年的社会历练,到了这里简直被秒成了渣! 穿越前看古装剧或古代小说时常会质疑:为什么女主总被坏人轻易就陷害成功啊!太没用了吧! 但现在亲身经历后才发现:因为那时候的自己是上帝视角,而现在自己则是身历其中!有句话说得好,当局者迷!她再聪明也是个人,不是个神! 既然不是神、是个普通人,就得懂得遇事自保!寻机反咬回去!最好直接将对自己心怀不轨的对手直接咬死,以绝后患! 幸而自己还有个得住的丈夫,但全凭顾衡一人抵抗内外之事,恐怕要有不足! 拜寿归来当天,顾衡就把皇帝撕破脸开始逼他收养小皇子,而自己严辞拒绝后,开始谋划分散皇帝的注意力、派人监视明兰县主等等一些事告诉了段玉苒。 对于皇帝的无耻和撕破脸,段玉苒并不意外!毕竟郑老夫人已经给她上了一堂课,那么详细的分析了利害! 从顾衡的言词中不难看出,他对那位已经当了皇帝、开始朝着昏庸之路大步迈进的兄长还留有一线情份!努力想办法化解兄弟间的矛盾!可他对那个明兰县主却没有什么慈悲心肠!甚至安排人潜在明兰县主身边,伺机除掉那个女人! 段玉苒不能怪顾衡做出这样的谋划,也不能怪他对皇帝无法也狠得下心对付!每个人都有看不开的时候,顾衡对一母同胞的哥哥还存有善念,还抱有期待!他这种执着令段玉苒不忍心用激烈的言语去动摇或破坏! 之后,皇帝突然不再提明兰县主和小皇子的事,甚至连亲王就藩的事也暂放一旁不再提,大有一副“好好准备过年”的意思! 腊月里有很多事要做,段玉苒忙得也没有时间去想什么明兰县主和小皇子、皇帝和皇后这些讨厌的人了!原本还想请三太太帮忙张罗着王府的腊月、过年等一些事宜,但忠勇伯府那边却不断传来老姚氏怕是要不行了的消息!三老爷与三太太不得已,只得暂住在忠勇伯府内,在老姚氏的病榻前侍疾!听说四老爷和四太太也赶了过去! 听闻老姚氏病重,或许连年都熬不过去的消息时,段玉苒却半点儿也不开心! 因为老姚氏去世,忠勇伯府所有人都要守孝三年!不但忠勇伯、四老爷要交接也手中的权力与职务,连几个捐了官的堂兄也得退下来安分的守孝!这也意味着忠勇伯府要沉寂一段时间了!三年孝期满了,朝堂上早就变化不知几番了,忠勇伯和四老爷的起复是否能够顺利,都是两说!而失了忠勇伯府这个天然同盟,皇帝会不会趁机打压顾衡,和令自己屈服于皇权、逼迫着同意接纳小皇子呢? 段玉苒拔下头上一根琉璃碎花籫扔到匣子里,清脆的声音听得云珠和碧珠的心一颤!累了一天,晚上还要考虑会不人被皇后背后插刀,这种日子真也是过够了! 碧珠看了一眼云珠,云珠摇了摇头,低头继续给段玉苒拆头饰与发髻。碧珠得不到答案,也只得跟着忙活。 “你们在外屋守着就行,有事我唤你们。” 简单的清洗与更衣后,段玉苒挥退两名婢女,自己则靠着大迎枕坐在榻上陷入了沉思。 现在顾衡和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悬崖的边缘!皇帝最终的打算是什么并不重要,因为都是逼顾衡做不愿意去做的事! 常言说得好,爱得越深、恨得越深!明兰县主对顾衡求而不得,反被皇帝占了便宜、失去清白之身!那次事故有了身孕后,顾衡毫不留情的告诉兄长不能留明兰县主腹中的孩子,必须永绝后患!得知这一切的明兰县主肯定因爱生恨,恨死了顾衡!如果她入宫得到皇帝的宠爱,首个要对付和陷害的目标恐怕就是硕王和硕王妃! 于皇后是个目光短浅的女人,她根本不可能治得住明兰县主!没准儿明兰县主入宫后用不了多久,就能将于皇后踢进冷宫、取而代之!皇帝想得到世家与勋贵们的支持,与卢太贵妃和楚王抗衡,那么对明兰县主的要求很可能也是尽全力去满足! 到时候,是掌握朝堂重要、还是亲弟弟重要,就不言而喻了! 段玉苒闭了闭眼睛,心中烦闷之余却不由涌起丝丝狠意! 如果皇帝和明兰县主都死了,这些啰嗦就都不存在了! 咬了咬嘴唇,段玉苒丧气地踢掉鞋子,整个人蜷在了榻上! 如果诅咒有用,她一定用最毒的诅咒咒皇帝和明兰县主去死!可那些东西根本就是无用! 刺杀的话,杀掉明兰县主容易,可弑君却是不易!况且,明兰县主如果死了,就会牵扯出盛博侯府、承恩公府,连皇帝也不会善罢甘休!查到最后,没准儿就能查到真相,反而因此而断送了自家人的未来! 太多事涌到一起,令段玉苒头疼! 正烦闷着,顾衡也从外面匆匆赶回来了。 听到婢女禀报王爷来了,段玉苒赶紧下榻穿鞋迎接!匆忙间鞋子还没穿好、也来不及提上。 顾衡走进屋子,就看到段玉苒姿态不雅的侧弯着腰、翘着一条腿作提鞋状,忍不住弯唇笑出声。 段玉苒脸色通红,尴尬地落下脚在原地向顾衡屈身行礼,“王爷。” 即使夫妻感情甚好,平日里又亲密得很,但这种窘状也是不愿被自己所爱之人看到的。 顾衡走上前拉起段玉苒,低声道:“这是做什么呢?这么急着想见本王?” 段玉苒的脸更红了,仰起头娇嗔的瞪了一眼顾衡!她哪里有表现得那么急!是想迎接他好不好! 手拉着手走到榻边坐下,顾衡才不舍地松开了段玉苒的软手。 婢女们换上新茶、新点心,然后退了出去。 “最近辛苦你了,要多注意身子,也别忘了时常陪陪守哥儿玩耍。”顾衡再次抓住段玉苒的手提醒道。接着又道,“今天下午皇上微服出宫去了陈寺正府邸所在胡同。” “皇上出宫见明兰县主了?”段玉苒坐直身子,瞪大眼睛问道,“不避着了?又要玩什么花样?” 顾衡抬手在段玉苒的额头轻敲了一下,沉声道:“不可胡言乱语!” 段玉苒揉着额头,忿忿地靠回了迎枕。 “明兰县主母子进京这么久了,眼看又要除夕了,可能是觉得将她们母子扔在别人的府上、不闻不问那么久觉得不妥吧?”顾衡猜测地道。 “觉得不妥?是准备接进宫里去?”段玉苒冷哼出声地问道,“小皇子到底要怎么安排?” “皇上许久未与我提及小皇子的事了,我想应该是有了其他的安排。”顾衡淡淡地道。“且不说小皇子的去向如何,明兰县主进宫的日子应该是近了!” 段玉苒心中一凛,望着顾衡凝重地表情有些不安。 顾衡的人已经在明兰县主身边差了,所以对她们母子的一举一动都有掌控!只是没想到还监控出皇帝去看明兰县主这件大事! “王爷是准备让明兰县主进宫为妃呢?还是在宫外就……”段玉苒疑惑地问道。 “明兰不能入宫。”一句话就解释了顾衡的决心和选择! 从始至母,顾衡就没把明兰县主放在心上过!欲对其不利就像在讲天气一样随意! 终于要开始动了吗?自己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 段玉苒垂下眼帘,叹息地道:“既然王爷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便只管听消息就是了。” 明兰县主的事由顾衡解决了,段玉苒心中却对皇帝另有盘算! 让顾衡去谋划亲哥哥顾鼎,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段玉苒却没有这层心理障碍! 郑太淑妃从宫中流出一些消息给应国公府,说于皇后彻底惹恼了皇帝!皇帝曾去栖凤宫将皇后痛斥了一番,甚至还传出过废后的喊嚷声!现在后宫事务暂交给一位刘妃打理。 于皇后为皇帝生了一子,还没等儿子被立为太子,自己就要被贬进冷宫、被人夺了凤印了!她能甘心吗? 段玉苒一直在等这个机会,等皇后走投无路时,自己抛根橄榄枝过去…… “想什么呢?眉头皱得这么紧?” 段玉苒只觉得眼前一花,温热、粗糙的手指便按在了自己的眉心处,轻轻揉开她因思考而聚在一起的眉头。 “没想什么,只是有些担心能不能成功。”段玉苒淡笑地道。 如果你知道我此时在想着如何让皇帝英年早逝,你会不会恨我? -本章完结-   ☆、256.王妃行动1-补 无论前生今世,段玉苒都是个三观还算挺正的人!甚至还有一些心慈面软、保守古板! 上一世高中同学聚会时,班上的同学得知她大学毕业后就在一家大型合资公司的行政部工作,还开玩笑说行政工作真的很适合她…… 这一世,段玉苒说话行事依旧有着前生的影子,特别是在对待“人命”上面,她做不到真正的心狠手辣!有时候她也嘲笑自己这种“软弱”!也庆幸自己没被扔到不斗个你死我活就不能活下去的家族中去!忠勇伯府里再乱,也是大房和四房斗,三房就是炮灰或小透明,反而性命方面很安全。 可成为硕王妃后,段玉苒才真正有了各种危机感!人生就是这样,没有一头独大、可着你一个人得意的!硕王妃的身份虽然尊贵,却也要承担这个身份所带来的宫廷、高门内的尔虞我诈!甚至是性命之忧!所以,她也做好了手上沾几条人命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令她第一次动了杀念的人会是皇帝!是顾衡从十三四岁便开始倾心倾力辅佐、保护的兄长!如果这件事自己没有筹划严密周全,最后与顾衡很可能是夫妻反目成仇!但……她不能再等了! 顾衡现在是真的什么事也不瞒着她了,除了朝堂上一些国家大事说了她也听不懂、便不提之外,涉及到他们夫妻自身利益和其他公侯府的动向,顾衡都会告诉段玉苒知道。加之他现在对昔日温和大度、如今性情大变的兄长也有了一些不满,所以在行事上也不像过去一味的为皇帝考虑、从而委屈了自己和妻儿!可他绝对不会“背叛”皇帝,更不要提“弑君”了! “王妃,小公子睡醒了。”乳母抱着守哥儿走进屋子,行过礼后风硕王妃没反应,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段玉苒从沉思中回过神,转眸看向乳母怀中白胖的儿子,她的脸上浮起慈母的笑容。 原本段玉苒是想自己喂奶,可三太太和顾衡都不允许她这么做! 三太太是怕女儿因哺乳而使身材走样,再说稍有脸面的人家都是要请乳母的!何况硕王妃这么尊贵的身份,自己奶孩子像什么样子! 顾衡则是认为她刚生产完,身体还很虚弱,正是需要调理和大补的时候!若是自己哺乳,怕是更要损耗体内元气!他可是听说女人产后如果调理不好,会落下很多病根,以后养也是养不回来的! 段玉苒自己给守哥儿哺乳的想法被完全扼杀不说,顾衡甚至怕他不在王府时下人们拧不过段玉苒,允许她偷偷喂守哥儿,便跟岳母恳切地沟通了一番,请三太太看住段玉苒!坐完月子,段玉苒的奶也回去了,想喂也是喂不了! 不能让守哥儿吃到自己这个生母的奶是一大遗憾,段玉苒便更加不愿将孩子只交给乳母和仆婢们服侍,自己当轻闲的贵妇!所以,她命乳母每天上午和午后在守哥儿睡醒了之后都抱到自己的正房来,她们母子多亲近亲近。 到底是亲生母子,守哥儿养成了这个习惯后,若是一日不见母亲便嚎哭不止,不哭累了、哭饿了不罢休!段玉苒去应国公府拜寿那天,守哥儿硬是哭足了半日!连太医都被急吼吼地请了过来!待母亲回来将他抱在怀中、闻到熟悉的气味儿才安静下来,可把段玉苒心疼得要命! 段玉苒从乳母怀中接过穿着厚袄的守哥儿,小婴孩儿的手脚像青蛙似的踢蹬着,黑亮的眼睛盯着母亲闪闪发光! 守哥儿刚满月那会儿,三太太总说这孩子的模样与段玉苒小时候一样!可段玉苒明明觉得守哥儿那双细长、黑亮的眼睛像他爹顾衡啊!自己可是又圆又大的杏眼呢!不过,别看守哥儿的眼睛现在看着并不大,但将来长开后一定是双漂亮的狭长凤眸! 看着怀中安静的儿子,段玉苒就更坚定了对付皇帝和明兰县主的想法! 即使明兰县主死了,但她和皇帝的那个孩子依旧存在!也仍然是不能被接进宫中!最后没准儿还得送到硕王府来抚养!养好了是祸害、养不好了也不耽误祸害、养死了要问罪!烫手的山芋完全可以形容那个孩子!段玉苒也不认为自己会善待那个小皇子,毕竟他的父母是那么的可恶!但让她去主动对付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段玉苒还做不到那么丧心病狂! 所有的结症之终便是皇帝!如果皇帝没有这些乱七八糟又自私的打算,怎么会搅起这些风风雨雨,令她因不安而产生了弑君的念头! 才三个多月的守哥儿很快就睡着了,乳母轻手轻脚的将孩子抱回厢房,段玉苒开始处理王府的庶务。 午后段玉苒小睡了一个时辰左右,起身由婢女整理发髻时,从早上就没在主子身边的服侍的云珠进了屋子。 从铜镜中看到云珠的身影,段玉苒摆摆手命金桂和彩虹等人退下。 “王妃。”云珠上前屈身行礼。 “怎么样?”段玉苒转身问云珠道。 “回王妃,人已经被留下了。但因为不是家生子,只能在外院先做些洒扫打杂的事。木哈赞教了他一些训鸟兽的方法,他学得很快。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得了主子的欢心。”云珠垂首道。 段玉苒点了点头,又问道:“他身上的功夫如何?” “木哈赞试过了,跟王府的侍卫们相比肯定是差了一大截儿,但也绝对不是江湖卖艺那些花拳绣腿。”云珠低声地道,“六爷挑的人应该不会错。” 段玉苒微笑地道:“我自然是相信哥哥的,但那孩子看着才十一二岁的样子,若因为给我办差事再出了什么事,恐怕我后半辈子都会因此而愧疚。” 云珠抿了抿唇,想说那孩子本就已经是三房的下人了,生死、未来都掌握在六爷段玉杭的手中,为主子办差事送了命也是理所当然!但自己也是下人,这么说未免太过无情!即使自己愿为王妃抛头颅洒热血,可别人不一定啊! “奴婢看着那孩子挺机灵的,应该不会有事的。”云珠安慰段玉苒道。 段玉苒点点头,再看向云珠时面色柔和许多,“你和木哈赞……” “王妃,奴婢这辈子不想嫁人,求您容许奴婢一直在您的身边服侍!”云珠刚听段玉苒提了个头儿,便跪下来恳请主子不要让她嫁人! 见云珠态度坚决、泪眼朦胧的样子,段玉苒便不忍心再逼迫她了。 本以为碧珠和柳战成了一对,云珠和魏东也能走到一起。早前看魏东对云珠似乎也比较上心,碧珠她们偶尔还会开云珠的玩笑,云珠也有那么一点点心动的样子。 可段玉苒和顾衡稍稍提起这两个人的事时,顾衡才说出魏东已经有了未婚妻的事!云珠知道后小病了几日,再回到段玉苒身边服侍便少了笑容。这也是去北漠时将云珠留在王府的原因,免得一路朝夕相处,云珠更加难受! 魏东的亲事是父母为他所定,与自己的未婚妻也只见过两三面而已,谈不上有什么男女感情。后来他遇到云珠也是心动过,但责任使然,他不能像柳战那样无所顾忌,最后见云珠不再理自己、并且刻意疏远,就也退回了守礼的范围。不能给人家姑娘承诺,便不要去招惹,暧昧不清的后果都是女人受伤最深! 木哈赞身为北漠男儿,对感情的事却很直白!成为奴隶跟随硕王夫妇回到京中硕王府,第一眼见到出来迎接的云珠时就看中了这个姑娘!也不在乎自己还是奴隶的身份,就曾用生硬的大荣话向云珠表白过,结果端着果子准备给王妃和客人送过去的云珠就把手里的东西全都扣在了他的头上!回头还向段玉苒告了一状!这也使得云珠越发不想嫁人! 段玉苒当然不会强点鸳鸯谱,但与云珠的主仆感情毕竟深厚,她还是希望云珠的后半生能找个爱她、敬她、值得依靠的男人照顾,再生几个儿女,快乐的过活。 “起来吧,你若不想嫁人,我和王爷都不会勉强你的。”段玉苒起身亲自扶云珠站起来,又用自己的帕子给这个忠心的婢女拭了拭眼泪,“你若真的一辈子不想嫁,便一直服侍我好了。可若是有一天遇到了心动、又会对你好的男人,也不要碍于现在所说的话不肯告诉我。” “是,王妃。”云珠吸着鼻子泣道。 段玉苒重新坐回妆台前,云珠赶紧擦了自己的泪、净了手,上前为主子整理发髻。同时又对那个被卖入承恩公府的孩子讨论了几句。 若不是郑老夫人提醒,段玉苒还真想不到那个在公侯勋贵中不显眼的承恩公府中有人能够左右皇帝的想法!盛博侯是简氏未出五服的分支,明兰县主也是简氏女!那当初先帝万寿节上的意外…… -本章完结-   ☆、257.王妃行动2-万更 “进宫?”顾衡回头皱眉看着坐在床边的妻子,“是去给郑太淑妃请安?” “是想给皇后娘娘请安。”段玉苒将手上的润肤膏涂匀后起身走到顾衡身旁,和婢女一起服侍他更衣。 顾衡摆手挥退婢女,自己将外衫脱下来扔到衣架子上,然后再由段玉苒去解内袍的带子。 “于氏不是个聪明的,你何必进宫去受她的气?过年时进宫给她些脸面拜个年便够了!”顾衡冷哼一声道。 于皇后三番五次的为难和不尊重妻子,已经令顾衡深为反感!早些年敬着于氏,因为她是自己的嫂子,而他也只冲着皇兄行事,并不是为了于氏!所以,即使他知道于氏表面上对自己表现出热情和倚重、背地里却与人抱怨太子眼里只有硕王这个弟弟的事后,也没有对于氏表露出不满的样子!但段玉苒是自己唯一心动过、又娶来疼爱呵护的女人,岂容别的女人轻视她?养条狗,几年肉喂下来也懂得感恩了,这于氏却是养不熟的豺狼!不求她感恩戴德,但她也不能恩将仇报啊! “王爷,我还是想试试由皇后来对付明兰县主。”段玉苒抬头望着顾衡认真地道。 如果是于皇后除掉了明兰县主母子,皇帝发再大的脾气也撒不到硕王府的头上! 顾衡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如果于氏有这个本事,还需要你我废这个心思吗?” 段玉苒勾唇轻笑,觉得顾衡这声无奈的叹息很是有趣! 的确如此,于皇后想算计人都是手段拙劣、畏手缩脚!像关于硕王与明兰县主有私情、还生了一个儿子的事,如果于皇后真的厉害,早就张扬出去、轰动京城了!到时候明兰县主入宫的事也会被拖延或取消!如此好的机会,她却只是到郑太淑妃那里掉掉眼泪、告个小状就完事了!害得顾衡不得不亲自动手解决明兰县主! 按着他们夫妻最初的预期,以为于皇后会将此事闹大,这便拖住了皇帝迎明兰县主入宫的步调,同时小皇子这个麻烦也可以暂时得解!即使顾衡身陷流言之中,只要他拒不承认是事实,那流言就还是流言!难堪的还是盛博侯府和明兰县主!再寻个恰当的时机,段玉苒将真相告诉于皇后、引起皇后的戒心!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于皇后肯定也不会放过明兰县主! 其实,如果想按着原来的预期行事,于皇后不散播流言,顾衡和段玉苒也可以暗中派人去散播!但见于皇后这番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作为,难道还指望她除掉明兰县主?顾衡索性就自己动手,这样还省得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之所以拖了这么久还留着明兰县主,还是因为顾衡不到万不得已不想与皇帝反目!段玉苒还真希望顾衡能自私一些就好了!但这个男人最初吸引自己的优点中,也包含着对家人的忠诚与保护欲极强吧!他那样的重视一母同胞的哥哥,对她也是极尽呵护之能,遇事也并非不辨是非,知道孰轻孰重!这样的好男人被自己抢到,再去抱怨他不够自私,实在是有些不厚道了! “我是想着,明兰县主进宫这件事由皇后先挡一挡。”段玉苒微笑地道,“本来皇后就不同意明兰县主进宫,如果知道了皇上与明兰的事,虽然不一定相信,却肯定更加施手段阻止明兰县主进宫。我是不想王爷为了不相干的人,脏了自己的手。” 说完,段玉苒拉起顾衡的大手翻开掌心,她纤指白嫩的手指在他掌心生命线上轻轻滑动。 “皇上对明兰县主有着势在必得的心思,现在王爷劝谏都已经惹恼了皇上,若是真的对明兰县主动手,只怕皇上不但不理解你对他的一片苦心,反而要降罪于你!而于皇后如果还想保住皇后之位、再替自己的儿子争取一下,就不会坐视明兰县主进宫而不阻止!于皇后除了明兰县主,皇上顶多是废了她的后位、幽禁了她!可如果是阿衡你杀了明兰县主……我还想与阿衡白头偕老、共度余生,也还想与你再生一儿两女,然后看着他们成亲、嫁人,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满地跑。”段玉苒声音微涩地道。 顾衡心中也是一软,手腕一翻抓住段玉苒的手,然后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王爷?”段玉苒正说得煽情,突然就双腿离地腾空被抱起来,吓了一大跳! “在房里叫我什么?”顾衡亲昵的凑过头,双眼盯着段玉苒微启的红唇嘎声地道,“既然你答允我,还要给我生一儿两女,可不能反悔。也该从现在努力努力了。” 说着,也不管段玉苒气得打他的后背和肩膀,抱着人就往床榻走去! 这是哪跟哪儿啊!他们不是在商议正事吗?她那只是在煽情啊!煽情!让他珍惜自己的性命,不要为了天下、为了皇帝、为了一些无谓的小人折损了自己!她想与他白头到老、平顺一生!他怎么只听到后面那句生儿育女,前面的却忽略不计了! 再说,守哥儿才三个月,她的身子怎么也得调养一年半载后才好再受孕!虽然他们早因为控制不住,在段玉苒出了月子之后没多久就缠到了一块,但顾衡还是很注意避开极易受孕的日子,也坚持命太医定期过来给段玉苒请脉、开调理的方子,怕的就是影响到她的健康! 段玉苒想拒绝,可顾衡在床第间逗弄的手段早已是她所不能抵抗的!半推半就下让他得逞了两次!不过,顾衡在最后关头还算清醒,都及时抽身留在了外面。 心满意足之后,两个人相拥的躺了一会儿,才命婢女送水进来擦洗。 再回到床上,段玉苒虽然很累很困,但还是提起进宫的事。 顾衡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地道:“既然你想试一试,便去试吧。但于氏如果对你有半点儿不尊重,你也不必恭敬着她,只管直接出宫就是!我看她敢对你怎样!” 有了顾衡这句话,段玉苒也就放心了,窝在他的怀里美美的睡去。 顾衡却一时睡不着,借着帐外预留照明的小灯的朦胧光线望着怀中的妻子,想到她之前说的那些话,心里的爱怜几首要满溢出来! 回想活过的这二十八.九年来,除了父皇给自己的父爱是真心实意之外,便也只有段玉苒对他的爱恋与关心最纯粹了!连皇兄都…… 无声地叹息,顾衡的唇轻轻落在已经熟睡的段玉苒的额头,闭上眼睛安心的入眠。 第二日,段玉苒起身时顾衡已经出门。但他出门前命人做好了王妃入宫前的所有准备,还特意吩咐许德令告知段玉苒,乘他那辆已经许久未用的、超豪华、超宽敞的马车进宫! 提起那辆硕王还是个胖子时期经常乘坐的马车,段玉苒眼皮子都跳!以顾衡以前那种巨无霸似的肥硕身材坐在里面都很富裕的宽敞程度,段玉苒要是乘那辆马车,在里面横躺着都够用!而且那辆马车是三匹马拉着的车架!虽然大荣规制上并没有写明亲王车驾不得多于几匹马,但京中王室、公侯、勋贵府的马车有两匹马拉车的都少!就怕太张扬了被御史参一本! 顾衡那辆豪华马车之所以是三匹马拉车,那是因为他之前胖啊!一辆马拉着他和那么重的车厢,根本走不动!两匹马拉着怕不稳!先帝大手一挥,两匹不行就三匹拉、三匹马还拉不动就四匹! 当时,对于硕王的这种殊荣,大臣们也是表示理解的。毕竟这世间还没有哪一匹马能够承受硕王那肥的身材而不被压垮!让他骑马代步有些为难马儿!自从顾衡瘦下来之后,他便也不再乘那辆马车,而是改骑马了。段玉苒出行也是乘普通的、由一匹马拉着的双辕马车。 “王爷对王妃真好!”在一旁服侍段玉苒用细盐刷牙的彩珠笑吟吟地道,“早早就命许大总管带着人布置那辆大马车,连车上垫脚的毯子都撤换成新的长毛波斯毯!还派人燃了炭盆子先暖车,免得王妃上车时冻到。” 也许是所有后进府的婢女都被刘嬷嬷用爬床丫头雨儿的事“教导”过,后调进来服侍段玉苒的婢女中还真都是规规矩矩!虽然偶尔也会发现她们看到瘦削英俊的硕王会微微脸红,但却没有人敢做出逾越的言行!平日里云珠和碧珠也是看管和教训得严,正院里的婢女心思都挺正的! 特别是看到碧珠和柳战的姻缘,王妃不但给碧珠撑腰作主,还以娘家人的身份要求柳侍卫请媒人提亲、送聘礼,普通百姓家嫁姑娘那套礼节一样也不能少!给足了碧珠体面!正院的婢女都非常羡慕碧珠,机灵的就暗下决心好好服侍王妃,将来不说也能得到这样的体面,起码不会被随便指个小厮或庄子上的粗丁嫁了! 彩珠、彩云和彩虹是段玉苒钦点的二等丫头,也是准备接云珠和碧珠的班儿将来管理她房中事的丫头。所以云珠和碧珠对她们三个更是卯了劲的敲打和教育!所幸这三个小姑娘本性都不错,也很机灵,很快就都学得上了手。其中彩珠的性子与云珠有几分相像,较为稳重和谨慎,段玉苒近身服侍的事也多是由她来做。 “碧珠呢?”段玉苒起来就没见到碧珠,随口问道。 云珠昨晚值的房,所以天亮就先回屋去睡一会儿。碧珠和云珠是轮换值夜的,今天早上她不在不免有些怪异。 “碧珠姐姐被许大总管请过去监督马车铺陈去了。”彩珠递过去一条干净的帕子给漱过口的段玉苒拭嘴。 段玉苒拭过嘴,又净过面,坐到梳妆台前抹花水时笑道:“不过是乘一次那马车进宫,倒这般的起劲布置。回来还不是都要收拾,何苦。” “奴婢听说,王爷吩咐许大总管时说了,以后王妃外出都乘这辆马车了。”彩珠道。 噗哧!段玉苒准备抠玉颜膏的手指就插.进了瓷盒里,将细腻的膏体捅出个大洞出来! 以后外出都乘那辆奢华得令人目瞪口呆的马车?那也太招摇过市了吧!这要是有什么人怨恨他们夫妇,刺杀可真是一来一个准儿! 但这样的话不能跟婢女说,段玉苒强作镇定的抽.出手指在脸上轻轻涂抹,心里却猜测着顾衡这么做的原因。 彩虹捧着昨日已经定好、熨烫好的衣裳过来,婢女们又服侍段玉苒更衣、上妆、梳髻。 ** 硕王那辆大马车重新出现在京城的大街上,果然引起不小的轰动! 虽然因在先帝孝期,马车上原本金灿灿、闪亮亮的饰物与艳丽的布幔都撤了下去,换上沉稳的蓝青色,但马车的体积和那三匹拉车的马没变,见过的人都猜得出是哪家的马车。 段玉苒就这样乘着马车进了宫……没错,这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直接驶进了宫里,因为这是先帝御赐给硕王的马车,允许驶进宫中! 在通往内宫的宫门前,段玉苒下了马车,被内侍恭敬的迎进宫中。 段玉苒并没有先去栖凤宫见于皇后,而是去了郑太淑妃现在居住的寿安宫。 因为后宫没有太后,所以给历代太后所居的慈宁宫便空了出来。先帝在世时位分高的郑太淑妃自居寿安宫、卢太贵妃居于永寿宫。其他普通妃位的太妃们分居在偏僻的两座宫殿里了此余生! 郑太淑妃自从移居寿安宫后,便潜心修佛诵经,平日几乎是不接见任何太妃与命妇的,但硕王妃来请安,她还是见了。 段玉苒进了殿内,先给郑太淑妃行过礼,落座时才发现寿安宫的殿房内布置得极其简朴!但并没有陈旧和破败之相。 “皇上到我这里来请安时也觉得宫中布置过于素净了些,但我觉得干净整洁便好。”也许是看出段玉苒眼中的疑惑,郑太淑妃解释道,“如今我潜心修佛,对那些身外之物并不甚在意,多了摆出来倒觉得碍事。” 与先帝过世后便自称“哀家”的卢太贵妃不同,郑太淑妃自称“我”,并占那虚无的“哀家”之称! 原来不是皇帝刻意为难郑太淑妃,段玉苒便放下心来。 “因今日进宫是为了栖凤宫皇后娘娘的事,所以没把守哥儿带进宫来给您请安。过年进宫拜年时,再带他来给您请安。”段玉苒对郑太淑妃恭敬地道。 “孩子还太小,又是天寒地冻的,不乱折腾是对的。”郑太淑妃慈和地笑道。 段玉苒顿了顿,才将自己欲见于皇后的目的说了出来。 “你想将真相告诉皇后?”郑太淑妃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模样,因她早从应国公府传来的信息中得知明兰县主和皇帝的事。“这倒也好,免得她一直觉得委屈,深陷在怨恨的深渊中不可自拔。皇上只是命皇后自幽,并非是下令禁足,所以你去栖凤宫求见也是可以的。” “多谢太淑妃指点。”段玉苒起身道谢。她还真不太清楚宫中的情形,如果是皇帝下令命皇后禁足,自己今天还真是白来一趟! 与郑太淑妃又寒喧了几句,段玉苒便去栖凤宫求见于皇后。 正如郑太淑妃所说,于皇后现在对皇帝、硕王、硕王妃和明兰县主充满了怨恨!除了她自己和大皇子顾沐铮之外,她怨恨所有的人! 当听说硕王妃求见时,于皇后恼怒地道:“不见!” 段氏那践人是来嘲笑她的吧?看她这个皇后明明是最有理的人,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宫人跑出去不大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嚅嚅地道:“启禀皇后娘娘,硕王妃说是来向您请罪的。” 请罪?脸色蜡黄、一脸怨妇相的于皇后怔了怔。 “皇后娘娘,既然硕王妃是来向您请罪的,那便该见一见她才是。”替主子也忧心了数日的巴嬷嬷赶紧上前劝道,“想来是她知道了上次错怪了皇后娘娘的一片好意,现在知道硕王和明兰县主果然有私情,因为害怕以后自己在硕王府地位不保,特意来向您求救了!” 于皇后有些犹疑地想,硕王妃段氏不像是个会向人低头的女人啊!她又有什么来向自己求救的呢? “皇后娘娘?”巴嬷嬷见于皇后没动静,不禁有些着急地催促道,“娘娘,正好利用硕王妃来向您认罪的机会证明您之前所做是对的!皇上知道错怪了您,也会觉得愧疚而解除您自幽的禁令啊。” 于皇后想到皇后对自己的无情,不禁冷笑出声。 “那便传硕王妃进来吧!”于皇后从榻上坐起身道。 巴嬷嬷赶紧召唤宫女服侍皇后娘娘更衣! 段玉苒被请到栖凤宫的朝凤殿,在里面并没有看到于皇后,被告知皇后娘娘稍后便到。 段玉苒倒是不介意多等于皇后一会儿,但于皇后却是拖足了一柱香时间才姗姗而来! 待段玉苒行过礼之后,于皇后命人赐座给硕王妃。 今日再看于皇后的气色,比上一次见到她又衰败了许多!双眼像死鱼眼般半点儿神采也没有! “听宫人说硕王妃是来给本宫请罪的?”于皇后一开口就是很不客气!“本宫倒不知王妃何时何地、因何事冒犯了本宫,使得今日前来请罪?” 段玉苒对于皇后那种高高在上、又掩不住得意的口气感到好笑!她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为了一个多月前进宫甩她脸子的事来请罪吧? 段玉苒站起身,先向于皇后微福了一下身子才道:“臣妇这次进宫的确是来向皇后娘娘请罪的。不过,并非是因为臣妇冒犯了皇后娘娘,而是有一件事臣妇曾对您撒了谎、隐瞒了真相,才引来今日这诸多罗乱之相。所以,臣妇愧疚不已的入宫向您请罪。” 于皇后一开始听到硕王妃承认是进宫向自己请罪时,脸上就抑制不住的扬起得意的笑容。可后来又听她说不是因为冒犯,而是曾对自己撒过谎的事?听到这里,于皇后就有些纳闷了!她和硕王妃很少碰面,交流也很少,段氏有什么事能对自己撒谎,还至于到要向自己请罪的地步! “王妃的话,本宫为何听不懂啊?”于皇后沉下脸冷声地道,“难道王妃不是为了一个月前本宫好心提醒你小心明兰县主、却被你误会造谣的事来请罪吗?” 段玉苒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后才道:“臣妇要请罪的事确实与明兰县主有关,却不是一个月前的那次,而是为了一年多前、先帝万寿节上发生的一件事来向您请罪。” 于皇后先是迷茫地皱眉,随后便双眼射出冷冽之光的瞪向段玉苒! “王妃该不会是……” “去年万寿节时,皇后娘娘曾带着宫人追查一名淫.乱宫闱的女子,巧遇到在廊上醒酒的臣妇。”段玉苒抬起头望着于皇后道,“当时皇后娘娘询问臣妇可见一女子从廊上过去,臣妇当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而遇到的那位衣衫不整、容貌慌乱、发丝微散的女子出身不俗,便没敢将实情说出来。” “你……你住口!”于皇后声音颤抖、手指也颤抖的指着段玉苒喝斥道,“休要往皇上身上泼脏水!明兰县主和硕王……” “皇后娘娘!”段玉苒冷声打断于皇后的自欺欺人,挑眉道,“其实那天臣妇遇到的女子便是明兰县主!她从您追出来的那条长廊上跑过来,看到臣妇时还威胁臣妇不准对任何人说看到过她!皇后娘娘追上来时不分青红皂白就对臣妇一顿辱骂,后来还是王爷出来才令制止了皇后娘娘。这件事您可能贵人多忘事忘记了,但臣妇和王爷却记得很清楚!” “既然那天你遇到的女子是明兰县主,为何不早说?偏偏发生这些事后你才说?”于皇后不相信地质问道。 段玉苒垂下眼帘,淡声地道:“那日出宫回府后,臣妇也追问王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爷便说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与一名女子在偏殿做了淫乱之事,皇后娘娘得宫人禀报后过来查看,那女子便匆匆逃离。臣妇这才知道明兰县主和太子……之所以没有早说出这件事,是因为我家王爷不允!这等不堪之事又是发生在先帝的万寿节上!那时先帝本就对还是太子的皇上诸多不满,几次与内阁大臣商议过废太子的事,若是此事被闹大传出去,皇上……便不是今日的皇上了!王爷与皇上手足情深,又一直为皇上筹谋保住太子之位,怎么会允许臣妇说出真相呢?” 于皇后觉得自己通体冰冷,像有一根冰椎正一下一下敲击在她的头顶!令她头疼欲裂不说,还非常想跳起来大吼大叫! “呵!好一个……手足情深。”半天,于皇后才冷哼出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巴嬷嬷在旁边也听得目瞪口呆!哪成想事情会反转成这样!皇后娘娘一直介怀的、在先帝万寿节上就能引得皇上胡来的女子竟然是明兰县主!那…… “皇后娘娘,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明兰县主生的那个孩子岂不是……”巴嬷嬷吓得一哆嗦,俯身低声向皇后耳语。 “住口!”于皇后气得发抖的喝止巴嬷嬷,“胡说八道什么!” 巴嬷嬷赶紧跪下请罪,不敢再多言。 段玉苒自然听到了巴嬷嬷的话,心想自己此次进宫的目的算是完成了一半! 于皇后努力镇定了心神,对段玉苒道:“假设如你所说,明兰县主在万寿节那日与皇上做下了苟且之事,那她为何跑去硕王府要求当硕王的侧妃?难道她是疯了不成?” 段玉苒笑了笑,讽刺地道:“皇后娘娘圣明,那明兰县主可不就是疯了吗!她的清白之身被皇上夺去,后来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而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根本无法承担起这个丑闻,若是先帝知道太子在自己的寿辰上与贵族之女在偏殿淫.乱,肯定会马上废了太子!” 于皇后的眼神此时已经涣散,身子颓然地堆坐在椅子上,她几乎已经相信段玉苒的话了! “那明兰县主与皇上发生那种事肯定有什么误会!诚如上次皇后娘娘所说,明兰县主的心思全在王爷身上,怎么会突然就和皇上……”段玉苒似有不耻的顿了顿才道,“想来明兰县主是想算计我家王爷,却误入皇上休息的殿房。她对王爷依旧不死心,便以丑事和腹中孩子威胁皇上说服王爷纳她为侧妃,而皇上也答应了她,这才使得明兰县主明目张胆的跑去硕王府让王爷当她肚子里孩子的便宜爹!” 于皇后脸色苍白,吸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巴嬷嬷慌得站起来喊着要叫太医,却被于皇后伸手拦住。 “你……你继续说!”于皇后的死鱼眼可怕的翻着,像下一刻就会厥过去似的! 段玉苒皱眉地看着于皇后明显不适的样子,她是来找于皇后议大事的,可不是来气死她的! “臣妇以为,还是快些请太医过来……” “你继续说!”于皇后歇斯底里的尖叫道,“一个字也不准漏的给本宫说!不准有所隐瞒,否则……否则命人砍了你的头!灭你的九族!” “皇后娘娘!”巴嬷嬷吓得心脏差点儿跳出来!皇后娘娘怎么这样对硕王妃说话啊! 段玉苒却不生气,反而对于皇后几近疯狂的样子感到满意。 “是,那臣妇就继续说了。明兰县主跑到硕王府,说是太子给她撑腰来王府与臣妇叫嚣的。还说依王爷与太子的兄弟情分,一定会听太子的话纳她为侧妃!臣妇听她说得实在不像话,便命人将她赶出王府去!又给王爷写了封信详述事情经过!虽然王爷并未回信给臣妇,但没过多久明兰县主便远嫁了。”段玉苒继续道,“后来臣妇向王爷询问此事,王爷只说他与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皇上商议过了,由皇上派信得过的人去盛博侯府经明兰县主灌药,落了那胎以绝后患!我们都相信皇上会处理好这件事,也以为明兰县主远嫁便是所有事情的结束,谁知道……时隔一年多,她又被皇上派人接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孩子!” 事情经过一讲完,段玉苒也轻松了少少!也许早就该把真相告诉于皇后,不该一再顾全所谓的大局! 朝凤殿内死一般的沉寂,殿内三个人谁也没有出声! “呵……呵呵!”于皇后突然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段氏,你费尽心思编出这么一个故事,想必也挺吃力的吧?为了让自己心里舒坦、又为了替硕王洗脱,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段玉苒对于皇后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表现也不意外!拒绝相信真相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 “臣妇今日进宫就是为了之前的隐瞒请罪,现在说出一切也心中无负担了!至于皇后娘娘相信与否,便不是臣妇控制得了的事了。”段玉苒淡然地道,“既已说完一切,臣妇便告退了。” 说完,段玉苒便准备退出朝凤殿! “等等!”于皇后坐正身子唤住段玉苒,“段氏,你今天跟本宫说这些到底有何用意?本宫不信你真的是善心大发、诚心忏悔!” 段玉苒弯了弯嘴唇,倒也不掩饰自己的确是有其他的目的!她的视线转向一直站在于皇后身边的巴嬷嬷,并不说话。 于皇后看明白了段玉苒的意思,沉声道:“巴嬷嬷是我的忠仆,当着她的面你说什么都无妨!” 段玉苒却摇了摇头,只是笑望着巴嬷嬷。 巴嬷嬷倒是个事事为主子着想的人,朝于皇后福了福身道:“皇后娘娘,奴婢去内殿给您取清心药丸,稍后便回来。” 于皇后权衡数秒,便挥手命巴嬷嬷退了下去。 “这回你可以说了吧?”于皇后全身的力气像被抽走了一样地道。 段玉苒上前两步,离于皇后近了一些后低声道:“皇后娘娘,您可知道皇上的打算吗?皇上还是太子时便不得先帝喜爱,多次向朝中大臣提及欲废其太子位。这也使得大臣们对太子产生了质疑,即使皇上登基成为大荣的帝王了,但大臣们对他却未必忠心!如果不是先帝突然于睡梦中驾崩,没准儿现在的皇上真可能是楚王也说不定!有这种想法的大臣和世家恐怕不少!皇上为了稳固屁股下面的龙椅,除了更替朝中的一些大臣外,还要拉拢世家勋贵与有实权的大臣!明兰县主背后有着承恩公府、盛博侯府,而这两府三代人结下的姻亲也是不少!若是明兰县主进了宫、简氏一族再出一位皇后……呵呵,您说他们会不会为了家族再繁荣两代而扶持皇上呢?” 于皇后枯瘦如柴的手指用力扣住椅子扶手,脸上的肌肉也因气恼和激动而微微扭曲! “皇上找到我家王爷,命王爷收养明兰县主所生的小皇子。”段玉苒再下猛药地道,“为什么小皇子不接进宫中抚养,反倒交给我们来养呢?臣妇一开始也不明白,但细思甚恐!一是小皇子的出生不名誉,接进宫中会被人耻笑!二是宫里的孩子养得住的少,如果皇上想抬举简家也只能是一步一步来,明兰县主也得是慢慢升位分,在此期间如果小皇子出了什么事,恐怕就不好了!皇后娘娘可以不信臣妇所说的一切,但时间会证明臣妇今日的猜测是对、是错。” 说完,段玉苒朝于皇后福了福。 “臣妇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了,皇后娘娘以后若有什么事需要臣妇帮忙之处,尽管召唤便是。臣妇告退。” 段玉苒离开朝凤殿许久,于皇后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了一般!巴嬷嬷进入殿内看到的就是如同石雕般的于皇后,心痛的走上去抱住于皇后痛哭! “奴婢的皇后娘娘哦!这可是遭的什么孽啊!竟让贤惠心善的皇后娘娘遭遇这等无耻的事!奴婢的皇后娘娘哦!” 于皇后被巴嬷嬷这么一哭也落下泪来!僵硬的身子一软就靠在巴嬷嬷怀里,主仆二人抱头痛哭起来! 段玉苒从栖凤宫出来,心情说不上好!拿一个女人最痛苦的事刺激她,即使胜利了又有什么得意和开心的呢? 碧珠守在栖凤宫宫门外,见主子同来赶紧迎上去打量,深怕段玉苒在栖凤宫受了什么委屈。 当碧珠的手搀扶上段玉苒的手臂时,段玉苒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脚软了! 碧珠扶着段玉苒出了内宫,然后上了那辆招摇的巨大马车。 躺靠在柔软的垫枕上,段玉苒喝了两口热羊奶才感觉好一些了。 可马车刚行了没多远,就隐约听到“皇上驾到”的呼喝声!段玉苒和碧珠赶紧从马车上下来,眺目一望还真看到一队仪仗迎面行来! 段玉苒的心一沉,扭头看了一眼身侧这辆低调奢华的巨大马车,若是皇帝看不过眼找她的麻烦,她可没有办法像面对于皇后时那么坦然和有胆量辩解几句! 待仪仗停下来,段玉苒看到了坐在龙辇上的顾鼎! 微眯了一下眼睛,段玉苒深福下身向皇帝问安。 “臣妇参见皇上。”段玉苒问安后,碧珠和车夫都跪趴在地上行大礼。 顾鼎失神的视线从那辆大马车上移开,转到了跪着给自己施礼的硕王妃身上。有那么一瞬间,杀意闪过他的眼眸! “硕王妃请起。”顾鼎高高在上地扬声道。 段玉苒站起身,垂首退到一旁。 可皇帝的仪仗并未继续前进! “硕王妃今日进宫是为了何事啊?”顾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段玉苒只得再次上前福身答道:“回皇上,臣妇今日入宫是给郑太淑妃和皇后娘娘请安来了。” “哦?只给郑太淑妃和皇后请安了?为何没去卢太贵妃的永寿宫?朕知道父皇在世时,硕王一向孝顺得很,王妃可莫因个人恩怨便毁了硕王的孝名啊。”皇帝淡淡地教诲硕王妃道。 “是,臣妇谨尊圣意,这便去永寿宫给卢太贵妃请安。”段玉苒也懒得跟皇帝扯皮!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似乎对硕王妃愿意为硕王尽孝很满意。 随后,皇帝又抬眼看了看那辆马车,不悦地道:“硕王一向节俭,王妃且不可因自己奢靡便毁了王爷的声誉!以王妃的身份,剩一辆三匹马拉的马车倒也没什么,但这辆马车好像是先帝赐给硕王之物,王妃怎么可以随便使用呢?来人,去宫门处将硕王拦下,将其请到这儿来!朕要问问他是如何管束妻子的!” 段玉苒心中不由叹息!堂堂一个皇帝不在御书房看奏折、心怀国家大事!大冷天儿的坐在力士抬着的龙辇上训斥弟媳妇!您这是有多闲啊,把御史的饭碗都给抢了! 但对方是皇帝,段玉苒除非是活够了,想让皇帝现在、立刻、马上处死自己才会辩解!否则,还不如等顾衡来了解决! -本章完结-   ☆、258.真假 如果说顾衡和朝臣对皇帝顾鼎在太子时期与登基之后的不同感到疑惑和不解的话,段玉苒和于皇后应该是最不觉得意外的人! 只是,段玉苒没想到皇帝会在宫中为难自己!这样做未免小家子气了些! 很快的,硕王便被宫人请了过来!其实顾衡根本也没打算直接出宫!因为妻子今天入宫给皇后请安,谁知道那个于氏对妻子做什么!顾衡正想着怎么进入后宫,就被皇帝派去的人叫到这里来! 当看清妻子裹着披风、小脸儿冻得通红的立在御驾前时,顾衡的脸色便直接黑了! “臣参见皇上。”顾衡来到御驾前,高大的身形挡在了段玉苒前面行了一礼。 皇帝见硕王对硕王妃明显的保护性动作,心中就很是不痛快! 在皇帝的认知中,硕王自从娶了这个出身不高、又嫁过一次人的段氏后,便与自己越来越疏离了!于氏曾经提醒过自己,说硕王娶妻后更多的是为自己的小家着想,恐怕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处处以兄长为先了!当时自己还以为于氏又在挑拨他们兄弟间的情谊,还将她痛斥了一顿!谁知道竟被她说中了! 一定是这个段氏迷惑了硕王,使得他们兄弟离心! 想到此处,皇帝的脸色便更加阴冷了。 “阿衡,硕王妃入宫乘坐的马车,朕记得是父皇当年赏给你代步所用的那辆吧?”皇帝四平八稳地端坐在龙辇上,垂眸淡声地对顾衡道,“御赐之物与普通的东西不同,使用起来更应该注意轻重!以硕王妃的身份,似乎没有资格乘坐这辆马车进宫吧?这可是有违制之嫌!若是被臣子们知道,恐怕在朝堂上又以此大作文章,吵个不停了!” “回皇上,是臣让段氏乘此马车进宫的!”顾衡朗声地道,“这辆马车是先帝所赐,自从臣瘦下来后便许久未乘坐过,一直置于府中由专人精心养护照顾。先帝逝后,臣常常睹物思人、感念先帝的慈父之情。便命人将马车重新整装一番,由王妃乘坐其一路入宫,借此重沐先帝之慈爱!同时也令京中百姓缅怀先帝的勤政爱民,以便更忠心的支持新君、新政!” 段玉苒在心底笑翻!顾衡这番话颇有“扯淡”之嫌!连先帝都被扯出来了! 龙辇上的皇上闻言面色更冷,辇下的宫人们则都恨不得没长耳朵! 好端端的硕王怀念先帝的慈爱做什么?是因为现在的皇帝不够恭亲友爱?又勾起百姓们对先帝的仁政缅怀做什么?是因为现在的皇帝当得不好? 硕王这是毫不留情面的打脸、打的还是龙脸!全大荣国,恐怕也只有硕王才敢这么做了! “硕王这是影射朕不够勤政爱民?还得劳你抬出先帝御赐的马车来警醒警醒朕?”皇帝冷笑地道。 皇帝被顾衡这番打脸的话气得手指紧握龙辇扶手! 顾衡无声地轻笑,勾了勾唇低声道:“请皇上息怒,方才那番话自然是应付御史与那些老古板大臣们的说词!其实臣弟不过是心疼段氏,怕她天寒地冻地出门遭罪,便命人备了此车给王妃进宫所用!既然是先帝赏赐给臣弟的东西,如何使用、给谁用由臣弟自己作主也不为过吧?” 在场的人又都是一惊、一怔!这硕王爷说话怎么还备两套说词啊?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皇帝本来想发火,但还不等他把火发出来,顾衡那边儿又自称“臣弟”、耍上赖皮了!憋了一肚子的火就梗在那儿不知道该不该朝硕王发出去! 如果讲规制,皇帝就该痛斥硕王、责罚硕王妃,但那些先帝在位时重用的老臣中肯定有人又要哭天抹泪质疑他不准世人怀念先帝!如果徇私情,不追究硕王妃的违制,则自己心不舒坦! 令皇帝最在意的是硕王后面那句“真话”!想不到硕王对硕王妃的感情这样的深、行事上如此的纵容!看他方才匆匆赶过来时黑脸的样子,明显是非常的担心段氏! 太子时期,顾鼎就见识过顾衡那睚眦必报的性格!若是自己惩罚段氏,搞不好顾衡就能在朝堂上下搞出什么乱子、掀起什么风浪来!自己虽然已经是九五之尊,但根基却弱得可怜!先帝驾崩得太突然,即使有太医院所有太医证言——先帝是因心疾而于睡梦中驾崩的,但朝臣们看他的视线依旧有着怀疑!这也是顾鼎登基后一天比一天心浮气躁的容易发脾气的原因之一!他的帝位好像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似的! 所以,他还需要硕王的支持!不能得罪这个在臣子和百姓心中形象不划的硕王爷! 思及利弊,皇帝勉强地在脸上扯起一抹笑容,怎么看都像是不甘的笑容! “这样荒唐的事也亏你想得出来!”皇帝语气一转,略带责备地道,“这种违制之事还是少做的好!于你和王妃的声誉有损!这次……就算了吧!” “谢皇上。”顾衡也不狡辩,躬身感谢皇帝的宽宏大量! 段玉苒完全没搞明白状况,但见顾衡行礼谢恩,自己也赶紧垂首屈身谢恩! 皇帝又跟硕王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命内侍起驾! 直到龙辇被抬出很远、顾衡伸手扶了一把还屈着膝的她,段玉苒才回过神来! “王爷?这……”段玉苒不明白顾衡为什么要主动惹怒皇帝! 身为王妃乘这辆马车属于违制,顾衡肯定是知道的!至于什么怕妻子冻到云云完全是胡编的说词!硕王府其他马车虽然比这辆小了很多,但里面的装璜布置却是十分的舒适,冬天也不会感觉到车内寒冷! 顾衡摆了一下手,示意段玉苒不要在宫中多方,然后扶着妻子的手肘一起上了那辆超大奢华的马车! ** 马车驶出外宫门、上了正道后,段玉苒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皇帝再无能,他也是一国之君!只要他在位一天,就掌握着对臣下的生杀大权! “于氏可为难你了?”顾衡抽过一个大迎枕摆在车厢旁,欣长的身子懒懒的靠上去,伸手将段玉苒揽进怀中。 只要王爷和王妃同乘一辆马车,无主子的命令,婢女便不会在马车上服侍!幸好碧珠今天穿得厚实,在车下与其他随车仆婢同行也不会受冻! “于皇后知道了去年万寿节,皇上与明兰县主发生的那件事后,哪里还分得出精神头儿为难我?”段玉苒在顾衡的怀里半转过身子,不解地问道:“王爷明知道这马车不是我能用的,为什么今天还这么做呢?事前也没和我打个招呼,万一……” “今日这么做是想让皇上知道,不可动伤害你的念头!”顾衡伸手将段玉苒头上沉重的凤钗拔了下来,随手扔到长毛行毯上!语气冷然地道,“对小皇子的事,我迟迟不肯松口,皇上和明兰县主难免就会想到是你阻拦!恐怕他们也考虑过,即使将孩子硬塞到硕王府来,你为了守哥儿的爵位和未来,也不见得会善待那个孩子!人一旦有了贪念、又用自己狭隘之心去度了别人的心意,便会生出龌龊的害人之心!本王今天就让皇上和明兰县主明白,你之于本王是什么样的存在!过去都说本王十分爱惜王妃!但口说无凭,传言也是虚无,不如今天就让皇上和宫里的人都看到了,便也都会信了!” 段玉苒眨了眨眼,心里既感动、又觉得无奈! 不过是为了警告别人不要动自己的女人,却也要搞得这么复杂,实在是太心累了! 将头轻轻伏在顾衡的胸口,段玉苒轻叹一声却未说话。 “若是事先告诉了你今日的计划,怕你在皇上面前做得刻意,再引起皇上的疑心。倒不如真真实实的表现出来……”说到这里,顾衡叹了口气道,“只是,没想到皇上真的会在宫中因马车之事为难你。原打算只是借先帝赏下的马车由你使用,警示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罢了。” 段玉苒听出顾衡语气中的落寞,不禁有些心疼依旧在矛盾中挣扎的丈夫。 一方面计划着如何保护妻儿、不屈服于皇帝的荒唐!另一方面又念及兄弟情谊,不忍皇帝再错下去。硕王也真是操碎了心啊! “王爷不必想得太多。”段主苒安抚顾衡道,“纵是我们计划得再周全,也是无法将人心也完全不差地算进去!今天可能只是与皇上巧遇也说不定!” 段玉苒自知自己这句安慰的话实在拙劣,但她不喜欢看到顾衡难受的样子! 巧遇?御书房和其他妃嫔的宫殿也不在那个方向,皇帝乘着龙辇是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而且在质问硕王和硕王妃时,全程未让力士落辇,就那样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他们! -本章完结-   ☆、259.自私 以段玉苒的心思来看,皇帝和硕王兄弟已经离心!只是两个都不愿承认这个事实罢了! 皇帝当太子那会儿是不敢张扬,在先帝面前极力压抑自己、弱化自己!可先帝突然昏倒病重后,他便开始渐渐显露出真实面目来!想必顾衡也是有所觉察!但到底是自己支持了十来年的皇兄,他也不可能因此就疏离和背弃! 段玉苒敢拍胸脯保证,兄弟二人情义生变绝对不是顾衡先变的!虽然成亲后,自己是吹了不少枕头风,但顾衡仅在小事上听从了她的意见,大事上自有主见!反倒是皇帝和皇后心中升起莫名的“妒嫉”,将顾衡一些小小的变化无限放大,并且记在心上生怨! 自家夫君当然自己疼!段玉苒心里烦透了于皇后、讨厌极了皇帝!若是说恨也有那么一些了! “我与承恩公府的文植有约,你先回府吧。” 马车拐了一个弯后,顾衡坐直身子道。 “承恩公府的简二爷?”段玉苒挑眉问道。 顾衡点了一下头,吩咐外面的车夫停车。 “今天我会稍晚些回去。”顾衡紧了紧搂着段玉苒的手臂,低声地道,“你不必等我,早些休息。” 段玉苒点点头,替顾衡紧了紧披风的领口,柔声地道:“你也不要多饮酒。” 抓起妻子的手轻吻了一下,顾衡才掀帘子下了马车。碧珠随后上来继续服侍段玉苒。 从车窗板缝看到顾衡下车后翻身上马,然后带着魏东纵马离去,段玉苒才拉上车窗板。 ** 皇帝摆驾栖凤宫,惊得宫女和嬷嬷手忙脚乱、险些撞到一起! “皇后娘娘,皇上来了!”巴嬷嬷冲进于皇后的寝殿,气喘地道,“已经进了宫门了!” 于皇后双目无神地望着某处出神,听到巴嬷嬷的禀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皇后娘娘,快让奴婢服侍您收拾妥当去迎驾吧!”巴嬷嬷见于皇后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榻上,不禁着急的上前要去拉人! 于皇后甩开巴嬷嬷的手,挺直脊背站起身,冷声地道:“不必更衣收拾了,就这样出去迎驾!” 皇后身上还穿着方才接见硕王妃时的衣裳,只是头上华丽的钗饰已经卸掉,仅留两根白玉籫和一只金凤钗在头上。 巴嬷嬷看了看,觉得于皇后的仪容也不算失礼,便没再劝地跟上前服侍。 于皇后刚出了寝殿的门,皇帝就已经走了过来! “臣妾参见皇上。”于皇后福身清清冷冷的道。 皇帝瞥了一眼干瘪的于皇后,嫌恶地哼了一声,然后越过她进了屋子。 于皇后怔了怔,被巴嬷嬷扶起、低声催促着进屋。 进了屋子的明间,只见皇帝坐在榻上,一脸阴沉地看过来! “你们都出去!”皇帝冷声命令巴嬷嬷和宫女们避出去。 巴嬷嬷担心地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于皇后,有心想留下来替主子就对,却又被皇帝的阴沉吓得不敢出声。 于皇后摆了摆手,命宫婢们退下。 宫婢们退到外面后,于皇后走到榻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抬眼望着皇帝淡声问道:“皇上想喝什么茶?臣妾命人去给您……” “硕王妃进宫跟你说了什么?”皇帝不耐烦地问道。 于皇后抿了抿唇,又垂下眼帘不出声。 “说话!为什么不回答朕?”皇帝对于皇后的沉默很是愤怒! “呵呵,皇上不是已经猜到硕王妃跟臣妾说了什么吗?何必又多此一举过来质问呢?”于皇后抬头一脸嘲笑地道。 “大胆于氏!你竟敢这么跟朕说话!”皇帝大怒! 于皇后偏过头,不看皇帝那张扭曲的脸! “硕王妃说去年万寿节与皇上有染的女子便是明兰县主,而那个跟明兰县主一起回京的孩子便是您与明兰那个践人的歼生子!”于皇后咬牙切齿地道。 啪啦!皇帝怒极的将榻桌扔到了地上!桌上摆着的小物件都摔碎在了地上! “放肆!谁允许你如此侮辱明兰县主和小皇子的?看看你这副市井泼妇骂街的模样,怎堪为后!”皇帝跳起来指着于皇后痛斥道,“你的德行本就不配当皇后,朕念你是先帝赐婚给朕的元配,才在登基后封你为皇后!现今一看,你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硕王妃那个女人挑拨两句,你便口出恶言、对朕不敬!” 别人是夫妻同心、一致对外!可他这个皇后却整天拖自己的后腿不说,还总想着与自己作对!真是要把皇帝气死了! 对皇帝的斥责,于皇后这回不但没痛哭流涕喊委屈,反而冷笑连连! “亏臣妾还为皇上您一再辩白,原来……原来皇上和明兰县主真的……”于皇后脸色煞白的站起来,朝皇帝走了两步后冷笑两声道,“臣妾不配当皇后,那个与皇上通.歼、生下歼生子的明兰县主就配了?” “于氏,你大胆!放肆!”这是于皇氏第一次激烈的反抗,皇帝一时竟气得对不上话来! “臣妾大胆?放肆?哈哈!”于皇后嘲弄地干笑两声,然后瞪着皇帝鄙视地道,“臣妾可大胆不过皇上和明兰践人!竟在先帝过万寿节当天,在众人为先帝庆祝的正殿旁小殿内,你们二人就苟且在了一起!谁有你们大胆!谁有你们放肆!谁有你们无耻!谁……” 啪!皇帝怒极的跳上前狠狠的抽了于皇后一个耳光,将瘦弱的女人打得扑倒在地上! “朕要废了你!”皇帝怒吼道! “父皇!母后!”门口传来变声期少年特有的沙哑声音,带着惊讶和愤怒! “大皇子殿下!”巴嬷嬷随后也追了进来,看样子是想拉走大皇子,但看到趴在地上、嘴角流血的皇后时,顿时哀叫一声扑了上去,“皇后娘娘!您这是……皇上,您为何这样对待皇后娘娘啊!为什么啊!” 巴嬷嬷边哭边护住于皇后,深怕皇帝再打皇后! 大皇子顾沐铮也走了过来,只比皇帝矮一头的少年仰头望着凶神恶煞般的父亲。 “父皇,您为何打母后?”少年板着那张圆圆的、白胖的脸,眼中闪着怒意地质问皇帝! 身为皇帝,被臣子质疑、被亲弟弟质疑,现在连儿子也敢对自己这么不敬了? “你不在皇子所里复习功课,跑到内宫来做什么?没规矩!还不滚回去!”皇帝瞪着大皇子吼道。 顾沐铮倔强地挺直后背,依旧问道:“父皇还没回答儿臣的问题!您为何打母后?” 啪!皇帝用巴掌回答了儿子的问题! “孽障!你竟敢也这样跟朕说话!来人,将大皇子……” “皇上!皇上饶了大皇子吧!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的错!皇上!” 方才还趴在地上面无表情的皇后一听皇帝要惩罚大皇子,吓得从地上爬起来抓住皇帝的龙袍袍摆哀求起来。 “母后!”顾沐铮目眦欲裂的看着身为一国之母的母亲卑微地央求皇帝不要惩罚自己! “如此不忠不义不孝的孽障,便是你教出来的、朕的皇长子!”皇帝一脚踢开皇后,还嫌恶的抖了抖袍摆道,“你们母子太让朕失望了!哼!” 说完,皇帝便大步出了于皇后的寝殿! “铮儿!铮儿!”于皇后由巴嬷嬷扶着爬起来,伸手抓过大皇子的手臂,看到儿子脸上那个已经泛红的巴掌印时,心疼得嚎啕大哭!“皇上,您怎么下得去手啊!铮儿可是您的嫡长子啊!是大荣国未来……” “皇后娘娘,可别说了!”巴嬷嬷流着泪捂住于皇后的嘴,怕主子喊出后面大逆不道的话来! 顾沐铮的双眼也红了,但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于皇后边哭边看着儿子忍住泪水的样子,心中对皇帝的恨意压也压不住! ** 一转眼,又是一年! 去年备年礼时还有些忙乱,若没有刘嬷嬷帮忙打理,段玉苒恐怕是要闹出大笑话! 今年便好多了,有了去年的经验在前,又因在先帝孝期各府均聪明的一切低调,便轻松了许多。 吴娘子将琉光阁和花容云裳坊两间铺子的帐本都送了过来,与段玉苒又聊了一会儿开年后花容云裳坊扩张的事儿。 旁边的铺子已经被盘了下来,原来铺子里的书画、笔墨等物也都送到了顾衡名下的墨宝斋里。因着要过年了工匠不好找,所以才准备开年后再开工将两间铺子打通、装璜。 段玉苒上次委托吴娘子寻个差不多的铺面准备开素食馆的事,也有了些眉目。 “之前王爷苦心经营的御珍味酒楼交由皇后娘娘的娘家人打理后,没到半年就因门可罗雀、亏钱赔本再也经营不下去而转给了别人!结果那接手的人也是无力起死回生,前阵子与人闲聊时透露出也想再次转手的意思。小人觉得如果王妃……” “不可!”段玉苒不等吴娘子说完,便打断了她要说的话,“御珍味就算再转几手,我们都不能再接手回来。那是王爷当年为了扶持太子时期的皇上所开的酒楼,后来于家人更是大张旗鼓的折腾了一番,闹得京中无人不知这家酒楼兴衰的前因后果!若是这个时候我们再把酒楼接过来开了素食馆,保不准就会有些心怀不轨之人背后说是硕王府搞垮了御珍味,现在又从于家人手里夺了回来云云!京中能开饭庄的铺面不少,我们可以慢慢的找和遇,没必要因为急于这一时而给王爷惹来麻烦。” 吴娘子听了硕王妃一席话,心中大大的惊讶起来! 犹记去年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王爷和王妃还为了老绣娘与老针线娘的去留问题而闹得不愉快呢!那时候王妃并不觉得留下那些被天针楼弃用的老绣娘、老针线娘安置有什么问题,也不将太子和太子妃的想法放在心上!可经过一年的时间,王妃便处处为硕王着想,眼光更宏观长远起来! “王妃训责得是,是小人思虑不周了。”吴娘子恭敬、诚恳地道。 “我并非是在训责娘子,只是说出忧虑罢了。娘子不必紧张。”段玉苒柔声安慰吴娘子道,“现下皇上与王爷之间的关系已不似从前,我们做事便要多谨慎些。” “是。”吴娘子起身应了一声,才又落座。 吴娘子除了送帐本过来之外,还运来两箱东西。一箱是精巧的小绣屏、飘香的团扇等小绣件,都是段玉苒拿来准备过年进宫时送给后宫妃嫔的年礼。还有一箱是装的琉璃摆件儿,准备送给与顾衡交好的几位大臣、世家长辈。 看过单子上东西的名目后,段玉苒满意的点点头,再抬眼看向吴娘子道:“再让王壮挑选一箱琉璃摆件送到王府来备用吧。” 吴娘子应了下来,又询问了备用这一箱多挑些什么样的摆件,段玉苒想了想后给了答复。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婢女彩珠的声音,“启禀王妃,太太派婢女香珍来传话。” 香珍是这两年三太太身边服侍的大丫鬟,还是段玉苒亲自为母亲挑选的婢女呢! 吴娘子见要说得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告退。 段玉苒合上帐本和名目单子,点头命碧珠去送吴娘子。 吴娘子离开后,云珠到门口将香珍叫了进来。 香珍进屋后便跪了下来,面色微白地道:“启禀王妃,忠勇伯府的老太太……怕是不行了!” 太夫人要不行了?那个为了亲生儿子能够夺爵、孙子能够承爵折腾了大半辈子的老太婆终于要灯枯油尽了?段玉苒心中并没有兴高彩烈、大快人心之感,相反却平静得像在听陌生人的消息! “忠勇伯府可请了太医?”段玉苒问香珍。 “已经请过去一位老太医了,正是那位老太医说伯府的老太太怕是……怕是熬不了两三日了,建议伯爷、三老爷和四老爷备丧冲一冲。”香珍道,“现在四房的几位姑奶奶都赶回来了,就差您和七姑奶奶未过去了。所以太太命奴婢过来请示一声,王妃是否要去忠勇伯府。若是不去,太太那边也好给您寻个由头儿解释一下。” 三太太真是一片慈母心,怕女儿被旁人说不孝,却也不愿段玉苒沾染晦气。便让自己的丫鬟过来问一声,甚至连段玉苒不能过去的借口都想好了! 段玉苒心中一阵感动,却也知道自己必须得去一趟忠勇伯府“尽孝”才行! “齐远侯夫人也没过去?”段玉苒听香珍说七姑奶奶也没过去,不禁有些疑惑。 忠勇伯和忠勇伯夫人最重视“孝道”,不然也不会任由老姚氏恶心了大家那么多年,在瘫了之后还奉养在伯府里!所以老姚氏病危,大房不可能不快速的去通知段玉菱,并让其到榻前侍疾! 香珍顿了顿后才答道:“奴婢在伯府服侍太太时听伯府的婢女说,七姑奶奶几天前落了胎,所以……” 那个孩子到底是……没了! 段玉苒心中微怅!却也只能替段玉菱叹息! 作为母亲,如果连保住自己孩子的能力也没有,不生下它来也好!免得生下来后情感更进一层,却突然失去!这种痛苦恐怕会逼疯一个女人! “云珠,吩咐管事备马车,你和彩珠陪我去忠勇伯府走一趟!”段玉苒吩咐道。 香珍传完话后便先行告退回忠勇伯府去了,王府的马车也很快便备好了。 还有十来天便要过年了,各府都忙碌着,段玉苒便将王府走礼的事交给刘嬷嬷处理、碧珠辅助。若是老姚氏没熬过去,段玉苒即使是王妃也得灵前尽孝去! 出门前,段玉苒命乳母将守哥儿抱来亲近了一番,就怕这孩子寻不到她又哭个不停。 换了简单素净的衣裳,段玉苒带着婢女乘车去了忠勇伯府,不想正好与于皇后派来的内侍错过了! 马车停在了忠勇伯府在巷中的侧门,守门的婆子不敢怠慢,赶紧上前迎了硕王妃入内。 大房出来相迎的人是挺着肚子还有一个月便要生产的温氏。 “王妃……” 温氏见到段玉苒便要福身行礼,段玉苒赶紧让人扶住了她! “二嫂不必这样多礼。你眼看就要生了,莫非还在老太太跟前儿服侍?”段玉苒拉着温氏的手皱眉问道。 温氏抿唇笑了笑,打量着生完孩子后越发光彩照人的四姑奶奶。 难怪老人家都说郎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女人成亲就如同第二次投胎!四姑奶奶第一次投胎就遇到了疼爱她的父母,首次婚姻不好便支持女儿和离,父兄还撑腰的去把嫁妆抢了回来!第二次“投胎”二嫁给硕王,从此后便过着羡慕死人的幸福日子! 当初也有不少高门女眷暗中嘲讽段玉苒堕落,竟嫁给了一个爱好经商、一身铜臭和一身肥肉的皇子!甚至还有人编排出不堪的香.艳故事,猜测是段玉苒为了攀高枝儿勾.引了胖王爷!之前她不是不检点的勾得东盛郡王世子为亲事离家出走!只是这些香.艳故事和流言蜚语只流传了很短的时间,还没来得及扩散便被无声无息的扼杀掉了!温氏也只听了一个风头儿,至于后来怎么就没人再议论了,她也是不晓得。 如今硕王从一个胖子变成了一位高大英俊的亲王,令多少女人悔青了肠子啊!再看看硕王对硕王妃的爱怜与呵护,就有人想用头撞墙的后悔了! “多谢王妃关怀。说是在老太太的病榻前侍疾,其实也没有我能做的什么事。”温氏微笑地道,“听说王妃您来了,母亲便派我出来迎接,顺便也透透气。” 段玉苒捏了捏温氏的手,脸上也扬起微笑。 虽然她们之间曾因为家族与个人利益有过小小的冲突和不快,但却不足以泯灭她们曾经的友谊。 “对了,本来想在过年时将分红带过来,正好这次来了便提前将银票和帐本拿过来给二嫂。”段玉苒摆了一下手,彩珠便捧着一个匣子走上来。 “王妃何必这么急呢?”温氏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过是投了一点儿银子,打理铺子的事情上半分力也没出,却年年从王妃那里拿红利……” “二嫂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段玉苒柔声道,“当初如果不是二嫂愿意相信我、肯投钱给我的琉光阁,哪里又会有今日的两间铺子?” 温氏也不矫情推辞,便命身后自己的婢女接过了匣子。 姑嫂二人边走边低声说话,就到了太夫人居住的明熙堂外。 “除了七姑奶奶之外,四房能赶回来的都回来了。”温氏低声对段玉苒交待道。 段玉苒和温氏进了老姚氏所居的正屋,浓重的熏香味混着药味儿,实在是不好闻! 老姚氏的病榻前乌鸦鸦或跪或站了不少人,除了三老爷和三太太见段玉苒进来时站起身迎过来之外,其他人都跟没看到似的一动不动! 温氏走到婆婆忠勇伯夫人的身旁,低语了两句。忠勇伯夫人这才表现出才知道段玉苒也回来了的模样,起身走过来。 “王妃也过来了。”忠勇伯夫人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她的双眼已经又红又肿,脸似乎也有些肿。 “老太太怎么样了?”段玉苒也抽出帕子来压了压无泪的眼角,瞬间火辣的感觉刺激了眼睛,眼泪便刷刷的流下来。 碧珠这丫头想弄瞎她的双眼是不是!沾的什么汁,竟这样的辣眼! “太医来看过了,说是……”忠勇伯夫人一副说不下去的样子,掩鼻落泪。 三太太也跟着擦了擦眼睛,三老爷则是叹气。 虽然家中母亲病重,但忠勇伯和四老爷依旧去了衙门,段玉松等孙辈的男丁则告假守在府中。 段玉苒与堂兄、堂弟打过招呼,便被忠勇伯夫人和三太太带到老姚氏的病榻前,坐在榻边的二太太抬起头向段玉苒打了招呼,却也是没起身。 四太太更像是眼里只有老太太、没了旁人似的抓着老姚氏的手不住的絮絮叨叨着什么,看上去还挺吓人的。 五姑奶奶段玉芹、六姑奶奶段玉芸、八姑奶奶段玉芳、至今未嫁出去的九小姐段玉菲都站在一旁,只有段玉芳向段玉苒福了福身,轻声唤了句“四姐姐”。 段玉苒也不在乎其他几个堂妹失礼的举动,朝双眼红肿、面容憔悴的段玉芳点了点头。 要说这段玉芳哭成这副模样还是有几分真心的!毕竟老姚氏对这个庶出的孙女不薄,还曾为她谋划过未来!就连最后段玉芳嫁给了一个富商也是因老姚氏出手阻拦冯氏,才没由着四太太作贱段玉芳、将这个庶女嫁得不堪!所以,满屋子的人中,段玉芳可能是真正伤心的人! 段玉苒凑到榻前,看了看已经面容枯瘦、双眼微翻、张着嘴出气多进气少的老姚氏,便轻叹一声退了出来。 为了避嫌,男人们都在外间。段玉苒和忠勇伯夫人走到角落里低语。 “王府的库里有两只五百年以上的人参,我便都拿了过来。”段玉苒向云珠示意,婢女捧着匣子上前,“还请大伯母收下,为老太太入药吧。” 明知道老姚氏现在连水都喝不进去,但这面子上的孝道还是要做的。 “你有心了。”忠勇伯夫人也不推辞,命人收下了老参。“只希望老太太能有所好转,不然你大伯父和你四叔父就得丁忧三年。以后的事便也不好说了。” 段玉苒微皱眉头,她听忠勇伯夫人的意思,是不希望忠勇伯丁忧,怕起复不易?可自己已经将顾衡的劝解转告给忠勇伯夫人了,指明忠勇伯如果想避开皇帝现在的锋芒,放权是最好的自保方法!但显然权力太过诱.人,忠勇伯和忠勇伯夫人并不想听硕王的建议。 没听到段玉苒搭话,忠勇伯夫人便抬眼看向她。 “前朝也不是没有臣子丧亲请奏丁忧、却被皇帝夺情的先例,如果王爷……”忠勇伯夫人对段玉苒轻声地道,“如果王爷能够在皇上面前提几句伯爷,也许……” “怎么?大伯父没跟太太说过吗?”段玉苒作出惊讶的模样看着忠勇伯夫人,然后叹息地道,“因着王爷劝谏皇上不要在孝期纳人入宫,皇上已经恼了王爷。不是不想帮大伯父保住现在的职位,只是怕王爷多说一句,反倒害了大伯父。” 忠勇伯夫人当然知道硕王爷劝谏惹恼了皇帝的事,但她只是不太相信皇帝和硕王会反目!毕竟硕王曾那么不遗余力的支持过还是太子的皇帝,现在皇帝掌握了大权,怎么也会念及从龙之功的给亲弟弟点儿薄面、照顾他妻子的娘家吧! “怎么会呢?皇上还是很器重王爷的。”忠勇伯夫人的声音有些微冷地道,“王妃,忠勇伯府兴旺了,您面上也有光彩不是吗?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但嫁人后若没娘家的支持,在夫家也是不被重视的。王妃三思啊。” “呵呵。”段玉苒低笑两声,然后转眸看向忠勇伯夫人时冷下脸道,“大伯母的话,玉苒谨记于心。只是想问一句,七妹妹也有伯府撑腰护着,可她腹中的孩子怎么没保住呢?” -本章完结-   ☆、260.折辱 听到段玉苒的质问,忠勇伯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 “玉菱的孩子是……” “大伯母也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是娘家不先给嫁出去的女儿一些帮助和保证,当女儿的又凭什么以德抱怨的帮着娘家呢?”段玉苒也不恼忠勇伯夫人那套半威胁、半请求的话,反而将利害摊开还给这位精于算计的大伯母!“七妹妹是大房的小姐,大伯与大伯母都为了大姐姐生的定哥不肯保住她的孩子,玉苒这隔房的侄女又能指望忠勇伯府什么?” 忠勇伯夫人越听脸上颜色越是精彩!活了一把年纪,想不到要被一个小辈嘲讽! “盛博侯府那一次,我还不是帮着王妃出头了?说到底,我们是一家人,荣辱一体!好不容易忠勇伯府在你大伯手上有了兴盛之态,若是因这次丁忧而失了实权,再被皇上遗忘……以后再起来可就不容易了!”忠勇伯夫人语气微重地道。 段玉苒轻笑了一声,抚了抚袖口的绣纹淡声地道:“盛博侯府那一次的事,还不是三嫂子糊涂,与外人联手算计自家人!这幸而是大伯母出面弄清了此事,不然王爷可就要到伯府来理论一番了!大伯父这件事,王爷早已给出了主意!可大伯父却迟迟不愿放下手中的权力拖到今日!丧母丁忧这样尽孝的大事,王爷怎好开口劝皇上夺情?我就算是再想忠勇伯府好、自己脸面上好看些,也断没有让自己丈夫背上不让人尽孝、冷酷的骂名,成全别人美名的道理!” 说完,段玉苒昂首转身回了内室,朝三太太走去! 忠勇伯夫人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又恼又恨,却也拿段玉苒没办法! 这个四姐儿,小时候看着呆呆笨笨的不显,长大后却恁的是个厉害角色! 四房那几个丫头出嫁了,对外也是打着忠勇伯府的旗号才能令人高看一眼!但段玉苒不同,她嫁的是大荣硕亲王!硕王又是个有名望、有实权、能够左右圣意的王爷!就算三老爷和段六郎没有功名,段玉苒也有俯视忠勇伯府的资本! 忠勇伯夫人没想到自己的唬吓手段在段玉苒身上没起效用,不禁为丈夫和儿子的仕途又添几分担忧! 段玉苒与三太太私下聊了几句,觉得自己留在这里等老姚氏断气也不是回事!王府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她拿主意! 又到病榻前看了看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太夫人,段玉苒便对忠勇伯夫人说她要回王府处理事务,若有什么事可派人去王府通知自己。 忠勇伯夫人因为没从段玉苒那儿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应对起来也是敷衍,请三太太送硕王妃离府。 段玉苒又向二太太和四太太打了招呼,那两位呆愣愣的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连个声也没应。倒是一旁的堂妹们忿忿不平起来! “呵!这嫁到天家去当媳妇是不一样!连孝道都可以不尽了!”五小姐段玉芹冷笑地斜睨着堂姐段玉苒,酸酸地道。 明明自己从貌、自身条件都不比段玉苒差,甚至还是个未嫁黄花闺女,可齐远侯偏偏看上了残花败柳、和离大归的堂姐!几番算计过后,却白白便宜了七姐儿那个草包!段玉苒也嫁给了王爷!只有自己落迫得嫁了个没功名、没用的男人!段玉芹心里不服啊! 段玉苒冷冷地瞥了一眼段玉芹,跟这种拈酸的女人浪废口舌都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记得上一世曾看过这么一句话,大概是:别和脑残讲道理,你能气死!(大概吧)段玉芹基本就属于损人不利己也要坑别人一把的脑残! “呵!王妃恐怕巴不得老太太死了呢!”六姑娘段玉芸也不甘被遗忘,她同样也是眼红和怨恨透了段玉苒的人之一!“过去老太太训她几句,便能顶出十句来!现在老太太骂不动她了,人家自然就解恨了!哪里会在老太太榻前侍疾!” 说着,段玉芸还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其实那里半滴眼泪也没有! 忠勇伯夫人冷着脸坐在榻前,双眼只看着太夫人,仿佛没听到段玉芹和段玉芸对段玉苒无礼的指责! 二太太抬起眼帘看了一眼段玉芹和段玉芸,抿抿唇又垂下眼皮子。唇角却快速的勾了勾,不知是在嘲笑这两位姑奶奶的脑子不够用,还是高兴段玉苒被攻击。 四太太则借着帕子掩饰,撇嘴斜了段玉苒一眼,也没有阻止女儿的意思。 段玉苒真是佩服忠勇伯府这几位小姐的胆识!也许是因为自己曾和离过,所以在她们的眼中自己一直是不堪的!就算现在自己是硕王妃,她们也不会敬畏和尊重!反而觉得她们才更“高贵”、“高洁”! 如果只是段玉芹一个人发酸,段玉苒也就不计较了,但段玉芸也蹬鼻子上脸,可就不能假装听不见了! 但不等段玉苒开口说什么,三太太就护女心切的朝段玉芹和段玉芸瞪眼道:“五姑奶奶、六姑奶奶怎么能说这等抹黑王妃的话?王妃得知老太太病重的消息后便匆匆赶来,这不是尽孝?六姑奶奶那话更是没得听!过去老太太康健时叫苒姐儿过来训话,哪次苒姐儿不是恭恭敬敬地聆听老太太的教诲?何曾顶撞过老太太?六姑奶奶说话可得有凭有据!” “三婶何必这样激动?”段玉芸瞥了一眼未作声的段玉苒,朝三太太恶意地道,“我也不过是说说罢了!您一个长辈倒跟我计较起来!” 三太太被段玉芸的无赖气得语塞!若不是现在太夫人正出气多、进气少的耗最后的时辰,她还真想以长辈的身份上前教训这个侄女一巴掌! 段玉苒走到三太太身旁安抚的挽住母亲的手臂,低声道:“母亲何必跟这种尖酸小人生气,不值得。” “但她……”三太太气得眼里都有了泪花! 三房过去就因太夫人的劣行而受到太多不公平的待遇!现在太夫人快不行了,其他三房人还要欺负他们,真是没天理了! “彩珠,去将金桔、银桔叫进来!”段玉苒安抚完三太太,将手拢在宽袖内扬声吩咐婢女去将两个会武的婢女叫进屋内。 彩珠听命行事,很快便将守在屋外的金桔、银桔带了进来。 忠勇伯府的其他人不明白段玉苒叫两个小丫头进来做什么,视线都投向了她。 段玉苒走到温氏身边的椅子旁,由云珠扶着缓缓落座。 “方才六妹妹说什么来着?说我巴不得老太太死?还说老太太现在这副样子,我看了解恨?”段玉苒望向段玉芸淡声地问道,“待我母亲质问你后,你又说那些话只是空口白牙说说罢了?” 忠勇伯夫人看了一眼段玉苒,心中暗惊! “是又怎么样?”段玉芸非常看不上段玉苒那种拿身份问话的样子,腾的从榻前的圆墩上站起来,指着段玉苒大声道,“你敢说我有冤枉你?” 段玉苒弯唇笑了笑,恬静而优雅。 “金桔、银桔先给本王妃折了这个胆敢指着大荣亲王妃鼻子、以下犯上的女人的那根手指!”段玉苒屈起一支手臂撑在椅子扶手上,手指微弯的托着香腮微笑地道。 就在众人闻言惊愕之时,金桔、银桔姐妹身形如蛟的窜上前!一个扣住段玉芸的肩膀、一个扳住她伸出来的那根手指一用力! 只听咔吧一声、再伴着女人尖厉的惨叫声充斥了内室! 坐在外间的男人们闻声冲了进来,就看到段玉芸抱着被折断手指的那只手痛得跪扑在地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段玉苒这个命令下得又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所以看着段玉芸被折了手指疼得打滚,大家也愣了片刻无反应! “芸姐儿!”四太太是最先回过神的人,尖叫一声扑到了女儿身旁。 当四太太看到段玉芸那反折成不正常角度的食指时,气得双眼通红,抬头就瞪向段玉苒! “你……你……” “竟敢如此无礼的瞪视王妃,小心废了你这对招子!”银桔不客气地晃了晃两根手指在四太太的眼前比划。 “段玉苒你敢!”四太太不信邪的尖声道,“我要到皇上面前告你!你这个毒妇!” 段玉苒轻嗤地笑道:“冯氏,念你是我的长辈,之前的不敬言词我便忍下了。若你再逞口舌之快,也别怪我替皇室外命妇挣个颜面了!我段玉苒虽是忠勇伯府嫁出去的姑娘,但既嫁了人便从夫!你们折辱我,便是折辱硕王!折辱大荣皇室!我的品行有差,自有宫中太贵妃、太淑妃训责,可没有你们张牙舞爪、随意抹黑我的份儿!要告御状尽管去告!也让圣上与天下人都看看,忠勇伯府的人是如何不将天家放在眼里的!” 折辱皇室的高帽子往下一扣,原本因气恼想上前帮自家母亲和姐妹讨伐段玉苒的四房几个兄弟都畏缩的收回了腿!连四太太也被吓住的不敢再瞪段玉苒,转而嚷着要请大夫! -本章完结-   ☆、261.一蠢蠢一房 金桔和银桔退回到段玉苒身旁,警惕的注视着屋内的男人和女眷们。 温氏坐在段玉苒身旁,有着身孕的她反而是最平静、最不意外的那一个! 看着婆婆忠勇伯夫人一脸震惊的样子,温氏心中暗暗叹气!婆婆一心为了伯府的前程着想这一点没有错!但用的方法却不对! 温氏看到忠勇伯夫人和段玉苒去角落里低语的情景了。一开始段玉苒的神情还是很和气的,但忠勇伯夫人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硕王妃的脸色便冷淡下来!温氏最是了解自己的婆婆,即使求人办事也要摆架子!更何况段玉苒是三房和离大归的姑娘,却是伯府里嫁得最好的一个,忠勇伯夫人心里失衡也在所难免! 亲眼看着庶出的小姑子和四房母女作死,温氏半点儿同情也挤不出来!现在她恨不得太夫人赶紧断了气,丧事过后便和四房完全无瓜葛才好! 四房从爷们儿到内院女眷,竟然除了四老爷之外没一个带脑子的!四太太是从小在娘家被惯得心高气傲,自认嫁给了官职不高的四老爷是“下嫁”!太夫人又处处偏向自己的亲儿子这一房,自然就将四太太的心给养大了,甚至连忠勇伯夫人都没被她看在眼里!四房孙辈的几个孩子更是仗着太夫人的疼爱,对其他三个房头的堂兄弟、堂姐妹们没有友爱之情!四房之所以变成一个脓包般的存在,全是因为现在躺在床上离死只有小半步之遥的老姚氏! 温氏看了一眼已经怒容满面站起来的忠勇伯夫人,垂下眼帘轻叹一口气也站了起来。 “还请王妃息怒,想必四婶与六姑奶奶都太担心老太太了,才会口不择言。”温氏屈身向段玉苒道,“方才五姑奶奶所说的话,也请王妃不要放在心上。” 段玉苒同情地看着挺着大肚子的温氏,使眼色命云珠扶起了温氏。 “二嫂子不必为不相干的人赔礼道歉!”段玉苒冷声地道,“我拿一些人当作自家亲戚看待,偏有人拿我当仇人对待!对这种不知好歹、里外不分的蠢货,我自也是不用太客气!” 忠勇伯夫人本来因为段玉苒的喊打喊杀气恼,但听到她的略带威胁性的话语后却猛的清醒过来! 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落了段玉苒的面子,便成了与四房合伙欺负硕王妃!但大房和四房从未交好过! “王妃大量,四太太和六姑奶奶从昨儿夜里就不眠不休地守着老太太,想来是精神有些恍惚,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胡说些什么!还请王妃念在是一家人的份儿上,不要重罚。”忠勇伯夫人垂下眼帘叹息地道。 看着忠勇伯夫人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段玉苒就觉得好笑!这位大伯母还算聪明! 教训完了人,段玉苒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她心中甚是挂念儿子!怕守哥儿见不到她又哭个不停! “大伯母,您是位明白事理的长辈。我也知道老太太病成这副样子,是不该一家人还吵吵闹闹不休。”段玉苒站起身,语气略缓和地道,“但事关皇室颜面,我却是不能纵容着六妹妹犯错!关起门来自家人解决,我只是折了六妹妹一根手指,让她长长教训!若是这大不敬的一幕发生在外面,被圣上知道后下旨满门抄斩、诛九族也是有的!” 四房的人都打了一个哆嗦!连段玉芹也后怕的眼神游移,不敢看向段玉苒! 忠勇伯夫人在心里将四太太和段玉芸又骂个狗血淋头!只要和四房沾上关系,真是从来没有过好!上次也是她们母女叽歪无礼,被段玉苒身边的嬷嬷教训了几耳光!好了疤就忘了疼的蠢货! 三太太见女儿略略发威便惩诫了欺负人的段玉芸,心中也是解气!便站出来主动要送段玉苒出府。 可没等出了明熙堂,便有小丫头急匆匆地跑进来禀报,说忠勇伯、四老爷回府了,还来了一位贵客——硕王! 听闻硕王来了忠勇伯府,不但女眷们惊讶,连段玉苒都有些讶异。伯府子弟们则是整理衣冠出去相迎。 没用多久,顾衡就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明熙堂。 段玉苒看到穿着制式袍服的顾衡和穿着官服的忠勇伯、四老爷走过来,猜想他们能一起进门应该不是个巧合! 除了忠勇伯夫人、段玉苒外,女眷们上前施完礼之后都退到了屏风的的后面。 “王爷怎么过来了?”段玉苒上前福了礼,被顾衡伸手拉起来后低声地问。 顾衡握交叉点段玉苒的手,竟发现她的小手冰凉,掌心还微微汗湿!不禁轻皱起眉头来。 “下朝回到王府,听刘嬷嬷说忠勇伯府的太夫人病重,王妃赶了过来,本王便也过来探望一下太夫人。”顾衡声音平淡、虽不高却依旧能令在场的人都听到地答道。 “劳王爷惦念了。”段玉苒温和地道。 顾衡进入室内看望了昏迷不醒、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太夫人,轻声询问了几句后太夫人的情况后便退到了外屋来。 落座后,忠勇伯面色暗沉、忧心忡忡的样子,四老爷则是略显激动。其他子弟们虽与硕王算是姐夫、妹夫的平辈关系,却只能都规规矩矩的站在忠勇伯和四老爷的身后。 婢女奉上新茶,不待忠勇伯和四老爷与硕王寒喧,顾衡便歪头对站在段玉苒身后的云珠、彩珠黑脸沉声道:“你们两个是怎么服侍王妃的?天气寒冷,王妃又刚生完小公子不久,你们怎么不将手炉等取暖之物准备妥当,反让主子受寒手冷脚凉的?” 顾衡突来的训斥令在场的人都是一愣,连段玉苒都没搞明白他这一出是闹哪样! 幸亏云珠反应快,赶紧福身道:“请王爷恕罪,奴婢这就去将手炉里的炭添上拿来。” 说完,云珠匆匆出了屋子。 忠勇伯府的子弟们偷偷对望一眼,沉不住气的便露出了一些微妙的神色。 坐在忠勇伯下首的忠勇伯夫人脸上不由红白交替了一会儿!硕王这话是否在影射她待客不周?段玉苒虽是硕王妃,却也是忠勇伯府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还要当王妃敬着也没必要吧? 四老爷轻咳了一声,兴灾乐祸地瞥了一眼同父异母的兄长忠勇伯一眼。 “王爷百忙之中到府上来探望家母,为臣深表感谢。”忠勇伯瞥了一眼妻子,转而对硕王客气地道。 顾衡略一点头,面无表情地道:“忠勇伯言重了,一家人不必如此生疏客气。王妃的祖母也是本王的长辈,过来探望太夫人也是应该的。” 说了这么一句话,室内便是尴尬的沉默。 平日在朝堂上,顾衡只与几位先帝在世时信重的老臣走得近,与其他大臣却都是保持距离、态度淡淡的。忠勇伯虽然是段玉苒的大伯父,但三房早早就搬出去单过,忠勇伯又走的是“忠君、纯臣”路线,所以顾衡也从未因这份亲戚关系就与忠勇伯走得近过!这就导致大家坐到一起无话可说! 四老爷见忠勇伯和硕王都端着架子不言语,他便没话找话地想活络一下气氛。 “先帝在世时甚是重视水利兴建,当初王爷在朝堂上提议以抚南益县做示例,由当地名流、乡绅及地主们出资修明渠、立水车,竟收到了极好的效果、造福了当地百姓!”四老爷热切地道,“新上任的工部李尚书有意开年议政时再提议此案,不知王爷对此有何高见?” 四老爷一开始是顶了三老爷的荫职名额,在工部领了个闲职。但因为个人求上进,主动请办了不少差事,就从闲职混到了郎中的位置!在郎中的位置上坐久了,难免就想往上升升了,若是能混个工部侍郎当当,那仕途前景可谓光明啊! 忠勇伯皱了皱眉,对四老爷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谈论朝堂之事有些不悦。 原来的工部吴尚书正是硕王踢走了景国公后扶持上来的人,可惜这个尚书位置还没坐满一年,就因先帝驾崩、新帝施新政而被搞下去了! 对此,很多大臣心中都打起了小九九!皇帝与硕王过去可最是亲近,但登基后却将硕王提拔的人给踢掉、换上自己信任的人占住工部尚书的位置,这就有些令人忍不住生出诸多猜测了!尚书之位可不是等闲普通的官职!历朝历代中,六部尚书这个位置可都是皇帝信重的臣子,甚至有入内阁者!所以也不是随便说换人当就可以的! 四老爷虽在工部任职,却没有资格上朝堂议政,对朝堂上一些暗潮汹涌也是不晓得。加之从小就被太夫人当眼珠子似的捧着长大,成年后也有那么一股子目下无尘的架式。可以说是有些脑子、却并非拥有大智慧之辈!像这种朝堂之事,哪有当着一帮小辈、妇孺面议论的!也是他太想和硕王拉近关系,一时忘了场合。 顾衡微挑了一下眉,勾起唇角轻笑了一下,然后拿起手边的茶盅慢条斯理的掀开茶盖拨了拨水面,再轻抿一口。 四老爷顿时尴尬了! -本章完结-   ☆、262.九妹妹-补 对于四老爷的问题,硕王笑而不答、端茶轻抿。 硕王这种看似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和动作却比出言讽刺四老爷几句要扎心得多了! 你段淳升是什么人?便是同立朝堂的忠勇伯与硕王对话都是斟酌字句、客客气气保持距离、不逾越礼制! 幸而,在四老爷尴尬得老脸通红时,云珠捧着装好炭的手炉走了进来。 不等段玉苒接过云珠手中的炭炉,顾衡先伸手拿过去试了试温度才递送到妻子手中。手炉用藏蓝色缎布绣祥云纹、蓄着薄棉的兜袋包裹着,就是免得烫了主子的手。 “既已探视过太夫人,咱们也该回王府了。”顾衡对段玉苒道。 “其实王爷来之前,妾身便已经向大伯母告辞准备离开了。”段玉苒微笑地道。 顾衡点点头,站起身向忠勇伯告辞。 忠勇伯和四老爷赶紧也站起身向硕王行礼。 顾衡离开前还特意请出三太太,向岳母告辞之余又叮嘱三老爷和三太太注意身体云云。因与顾衡也相处了四个多月,虽然依旧忌讳他的身份,但三老爷和三太太与王爷女婿说话时却没有忠勇伯他们那般拘谨,反而多了几分亲近。 婢女上前服侍王爷和王妃系好披风,然后退至两侧护送主子准备离开。 段玉苒这是第一次见识到顾衡的“威慑力”!简直有些超乎她的想像!连忠勇伯都如此毕恭毕敬和谨慎相待,实在是出乎意料! 硕王和硕王妃踏出太夫人正房的门,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 “王爷、四姐姐请留步!”突然屋内传来女子的娇呼声! 在门口准备送硕王夫妇离开的男人们都停下了脚步,诧异的转身。忠勇伯和忠勇伯夫人则变了脸色! 棉门帘子一挑,从里面走出一名穿着浅蓝底洒白色枝花叶对襟褙子、素白罗裙、梳着斜垂髻的纤瘦少女。 段玉苒仔细看了两眼才认出这名少女竟是四房的九小姐段玉菲! 说到这位九堂妹,段玉苒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疯狂”上!从自己回到京城伯府开始,段玉菲和她的姐姐段玉芸就没少嘴巴上带刺地欺辱自己 !若是一言不和,这两姐妹还特别喜欢动手逞凶!特别是当初段玉芳在东盛郡王府被段玉菲追打事件,令段玉苒实在难忘!也是那个时候开始,段玉苒觉得段玉菲有些不正常! 成亲后,段玉苒也鲜少到忠勇伯府来走动,所以约有两年没见到段玉菲了,今年她也该十三四岁了吧?而且变得似乎与以前不一样了! “九姐儿,你做什么?”忠勇伯的脸又黑沉下来,对侄女出声叫住硕王和硕王妃的举动微怒! 四房就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段玉菲向忠勇伯福了一礼,声音柔柔地道:“大伯父,侄女是想替六姐姐向王爷和王妃请罪。” “请罪?”忠勇伯疑惑地看向妻子。 忠勇伯夫人气得脸色铁青,现在直想让伯府下人将四房的人叉出去! “九姐儿,都是自家人,王妃不会怪罪六姐儿的。”忠勇伯夫人强压怒气地劝段玉菲回屋里去,“看你这孩子穿得这般少,小心着了凉。快进去吧。” “大伯母,我不冷。”段玉菲轻声地说完这句话,便转身下了台阶,朝顾衡和段玉苒屈身福礼。“王爷、四姐姐。” 顾衡眼帘一垂,看了身侧的妻子一眼。 段玉苒则挑眉回了丈夫一个“我也不知道是神马事”的眼神。 “九妹妹这是做什么?”段玉苒转回视线看向穿着单薄的段玉菲,“外面这么冷,怎么连件披风也不披着?你若是冻出病来,四婶可是会心疼的。” 四太太最是疼爱两个女儿,也将她们养得性格扭曲、无法无天! “多谢四姐姐关心。”段玉菲被冻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数九寒天的,段玉菲身上的衣裙虽然都是加了棉的,但姐儿爱俏!为了穿上去好看、不隐藏了自己的身段儿,做衣服时加的棉只是薄薄一层。反正她们这些贵女出门都是裹着厚厚的皮裘或披风、怀里抱着暖手炉,乘着马车来去,用不着将衣裳作得臃肿!但此时就有些不能御寒了,刺骨的寒风一吹,段玉菲就想打哆嗦! “妹妹是替六姐姐来向您请罪的。”段玉菲牙齿打颤地垂首道,“六姐姐言语冲撞了四姐姐,您也命婢女折断了她的一根手指以作惩诫,妹妹希望四姐姐莫再怪罪六姐姐。” 说着,段玉菲还掉下眼泪来! 哟!小丫头作戏的本事长进不少啊!段玉苒都想颁个小金人儿给段玉菲了!曾经彪悍的忠勇伯府四房九小姐,时隔两年竟变成了一朵小白花?莫不是跟自己一样换了芯子? 忠勇伯的脸色更难看了,咬牙低声问忠勇伯夫人道:“怎么回事?” 忠勇伯夫人脸已僵,心中冷笑地想着:不如就由着四房自己作死去吧! “伯爷不必担心,且看着吧。”忠勇伯夫人淡声地道。 段玉菲搞出这么一出,无非是想在硕王面前抹黑段玉苒,顺便再膈应一下这位王妃堂姐!若是硕王知道你是个残害同族姐妹的毒妇,还会敬重和喜欢你吗? “九姐儿,你说六姐儿怎么了?”四老爷在旁听得糊涂,却还是听清楚段玉芸的手指被折断的事,“六姐儿的手指……王妃……” 段玉苒轻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扶起已经快冻僵的段玉菲,微笑地道:“冲着九妹妹与六妹妹这份姐妹情深,我也不能再怪六妹妹了。我答应你不会追究六妹妹侮辱皇室、不敬长辈、辱骂于我的事了。瞧你冻的,快将这手炉拿着。” 说完段玉芸的罪行,段玉苒便要将手中热烘烘的手炉塞给段玉菲。 段玉菲咬牙推拒,心里却恨死了巧舌如簧的段玉苒! “四姐姐尊贵,妹妹不敢……” 还不等段玉菲的手指碰到段玉苒塞过来的手炉,一只大手便斜里伸出来将手炉推回了段玉苒的怀里! 顾衡的眉眼、嘴角线条下垂,一副非常明显的不悦之相!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侮辱皇室和辱骂王妃?”顾衡抬眼看向忠勇伯和忠勇伯夫人,沉声地问道。 忠勇伯不敢怠慢,赶紧带着妻子走上前,“王爷,这可能是个误会。” 回家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忠勇伯也不知道啊! “王爷,方才小女说,苒……王妃折断了为臣嫡长女的手指!”四老爷看向段玉苒的眼神有些阴沉。 虽然四老爷以前最喜欢的女儿是妾室所生的段玉芳,但对于嫡出两个女儿也很是看重!如今得知段玉苒竟命人折断段玉芸的手指,他这个当爹的自然心中不满! 顾衡冰冷的视线冷冷地扫过四老爷的脸,看到段淳升正用时指责的眼神看向段玉苒时,视线就又冷了几分!当着他的面都敢这么瞪着段玉苒,若是自己不在,他们还不生吞活剥了王妃! “四弟,是六姐儿先言语冲撞四姐儿在前,才会……”三老爷当然要为自己的女儿辩解,便上前拉住四老爷解释。 “三哥不必解释了!”四老爷还来了脾气,甩开一向不放在眼里的三老爷,向顾衡拱手一揖道,“虽说为臣官职卑微,但臣的女儿在臣心中也是块至宝!就算有再大的过错,王妃与小女也是姐妹,教育小女的事也该由臣与内子管教!王妃怎么能……能如此残忍的折断小女的手指!” “老四!”忠勇伯被四老爷的犯浑气得不轻!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御史言官?竟敢如此质问和指责硕王与硕王妃! 眼看着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段玉苒干脆闭上嘴不说话,随着四房父女随便发挥了!只可惜被顾衡看到了自己家族内这些自私自利之人的丑态!到底是家丑,也不愿被他看轻了忠勇伯府,但总有人不遗余力的往身上自倒脏水,她拦也拦不住啊! 本来四房就与其他三房分心!与努力维护伯府的声誉与颜面、希望忠勇伯府荣耀不衰的忠勇伯不同,四老爷只考虑着自己的仕途和未来! 段玉菲得意地勾了勾嘴唇,开口说话时却带着几分泣意! “四姐姐给六姐姐定的罪名也太重了!六姐姐哪里有侮辱皇室?不过是说四姐姐与老太太早有不睦,如今老太太病了,四姐姐只过来看上一眼便急匆匆的要走,略显有些不孝。姐姐便……便折断了六姐姐的手指,这……” “九妹妹这是在替六妹妹求情、让我不要怪罪她,还是想置六妹妹于死地啊?”段玉苒的声音比屋外的温度高不了多少地哼声问道。 “四……” “金桔、银桔!将那个冒犯王妃的贱妇擒住送去府衙!”顾衡不耐烦地厉声道,“明日本王会告知宗人府派人去府衙监审!这等连皇室外命妇也敢随意指责、诬蔑的人定不能轻饶!” “王爷!”四老爷惊呼出声! 段玉菲也惊得抬起头看向相貌俊朗、身材高大的硕王!正巧硕王那双如同寒夜星子般的眸子也阴冷地看向了她! -本章完结-   ☆、263.再生变 段玉菲被硕王那一记冰冷的眼神看得全身血液都冻住了般,寒意从骨缝里往外散发出来! 如果说,段玉菲之前还对这位高大英俊、通身贵气难掩的王爷堂姐夫有过小小的遐想的话,这一眼足以让她打消所有绮念! 那是一个高位者鄙睨的一瞥,仿佛看透了耍弄伎俩的卑微者在想什么,而他只需动动嘴、连手指都不必抬就能要了她的命! 四老爷也被硕王不分青红皂白的暴虐惊呆了!金桔和银桔重又进入屋内时,他竟没反应过来,错过了跟进去阻止的时机! 屋里突然传来女子的尖叫、哭闹与叫骂声! 忠勇伯见事态进展得有些荒唐,沉脸让妻子进屋去处理! 虽然顾衡贵为大荣亲王,但这里毕竟是忠勇伯府!就算已经分家,可一笔也写不出两个顾字来!四房丢丑,忠勇伯的脸面上也不会好看就是! 忠勇伯夫人是百般不愿理会四房的事,巴不得硕王能够狠狠的惩诫一番四房的人,让他们收敛气焰、消了不该有的心思,以后也少给伯府惹麻烦!但自家老爷发了话,她也只得转身进了屋。 屋内,四太太抓着拦在面前的银桔的手臂撕打叫骂,金桔则揪着段玉芸胸口的衣襟、掐着她断了手指的那只手腕往外拖!段玉芸拼命挣扎不愿被拖出去……其他人则是冷眼旁观,无人上前阻止金桔、银桔二婢! “住手!”忠勇伯夫人上前喝止金桔和银桔!“你们且放开她们母女,我与伯爷自会和王爷、王妃解决此事!” 金桔和银桔对视一眼,一个推开了耍泼的四太太、一个松开哭闹的段玉芸!她们姐妹也不是傻的,早在云珠和碧珠的调.教下学会了察颜观色! 方才王爷冷着脸命她们姐妹进屋拿人时,王妃微微摇了一下头。虽然这个动作很轻微、又快,但还是被金桔、银桔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其他人光注意硕王的怒意,倒是没注意。 王爷的命令是必须执行的,但王妃摇头显然是不让她们姐妹做得太过分!现在忠勇伯夫人来制止,双桔自然也就顺势放了这对母女。 忠勇伯夫人见王府的两个婢女还算规矩,也放下心来。若是真的闹得不像样子,最后头疼的还是他们大房! 四太太涕泪横流的上前抱住段玉芸,母女俩坐在地上哭叫老姚氏。 “老太太啊!您还没走呐,就有人容不得我们四房了啊!”四太太像个普通妇人似的哭起大街来!“老太太啊,您不能走啊!这没天理了啊!有人要害四房!要害您的孙女啊!” 段玉芸窝在四太太的怀里,倒是作不来母亲这种市井撒泼的姿态,只是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拿帕子掩着脸哭。 四房庶女段玉芳则站在一旁看热闹!想想已经被送到庄子上不知死活的生母王姨娘、再想想自己险些被嫁给粗鄙无赖的过往,段玉芳还真巴不得嫡母、嫡姐被硕王爷给收拾了! “四弟妹,你这副样子成何体统!”忠勇伯夫人大皱眉头的喝斥四太太道,“还像个五品官员的太太吗?好歹你也是远乡侯府里出来的嫡出小姐,怎么搞出这种丢人失仪的作派来!” 四太太正嚎得起劲,恨不能将躺在病榻上快断气的老姚氏给喊活过来、喊坐起来,只想着再有这位忠勇伯府的老煞星替他们四房再撑腰!哪里还顾得上仪容!但被忠勇伯夫人这么一训斥,不由老脸一红收了声音! 忠勇伯夫人又对旁边低头瑟缩在角落里、四房的婆子和婢女们怒道:“你们这些狗奴才,平日里给主子出些污糟的主意、嚼舌根子倒是勤快,现在你们主子遇了事却半个劝说的也没有!还傻站着作什么?还不将你们太太和姑奶奶扶起来!” 四房的婆子和婢女被忠勇伯夫人骂得惊醒过来,赶紧上前七手八脚的将四太太和段玉芸扶了起来! 四太太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忠勇伯夫人狠狠地瞪了回去! “四弟妹还是闭嘴的好!免得害死了六姐儿!”忠勇伯夫人走到四太太面前低声威胁道,“方才王爷在屋子里时,四姐儿半个字都没提六姐儿冲撞的事!倒是你们四房的九姐儿爱护姐姐心切,跑出去将事情捅开、惹恼了王爷!若你们再歪缠下去,六姐儿被拿去问罪事小,四老爷丢官才是事大!” 忠勇伯夫人这番话说完,吓得四太太连眼泪都不敢掉了!段玉芸更是捂住嘴躲到四太太身后不敢出声。 见吓住了四房母女,忠勇伯夫人又朝府中的婆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看住这对母女,然后才转身往外走。 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裳,忠勇伯夫人昂首走了出去,脑子里转着如何劝段玉苒说服硕王不要这个时候折了伯府的面子……可待忠勇伯夫人出了屋子后才发现,院落里只剩下伯府的下人,哪里还有硕王夫妇和男人们的影子! “硕……硕王和王妃、伯爷他们呢?”忠勇伯夫人怔了一会儿,向院子里的仆妇问道。 “回太太,王爷说外面太冷,怕冻坏了四姑奶奶,就先带着四姑奶奶回王府了。伯爷、三老爷、四老爷与几位爷都去门口相送了。”一个仆妇上前恭敬地答道,“九小姐不知道去哪儿了。” 走了?忠勇伯夫人的肩膀瞬间垮了下去,同时也松了口气!让她真的面对冷得像冰山似的硕王、端忠勇伯夫人的架子,她还真有些打怵!同时又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对段玉苒做过太过分的事!至于段玉菲那个自作聪明、以为揭穿段玉苒“暴行”就能令人家夫妻间生嫌隙的蠢货,忠勇伯夫人才懒得管她是死是活! 谁能想到三房那个和离的四姐儿竟然如此好命! 先帝在位时,虽然硕王深受先帝喜爱,但终究是太子.党!先帝对太子又那么不喜,很多人都想过最终坐上那把龙椅的恐怕另有其人!若是太子不能顺利继承皇位,新帝登基后前太子与硕王都不能善终!所以那时期可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硕王,免得被归为太子一系! 忠勇伯还因为段玉苒成了硕王妃而恼怒过一阵子!同意三房早早搬出伯府、暗中分了家产,也是怕将来太子和硕王倒台后,忠勇伯府被牵连进去! 可世事难料!先帝于睡梦中驾崩,太子顺利登基称帝,那些早早站队选择了楚王的人都倒了霉! 早就听说硕王对王妃极为疼护,连去北漠办差事也不放心将王妃留京中,从而向先帝请旨带了王妃一起去北漠!今日见硕王的表现,便知道那些关于他们夫妇恩爱的传言并非作假! 忠勇伯夫人一边暗叹段玉苒的好命,一边转身回了屋子。 即使屋里屋外闹腾得动静不小,床上的太夫人老姚氏也是并点动静也没有。 ** 回到王府,段玉苒便急急地回了正院。 果然,守哥儿睡醒后没被抱进熟悉的怀抱,便哭起来。好在碧珠聪明,拿了一件段玉苒穿过还未洗的衣裳披在乳母身上,先哄住了守哥儿。 段玉苒进屋后洗了手、更了衣,才让乳母将吃饱还未睡的守哥儿抱过来。 守哥儿闻到熟悉的气味儿,听到娘亲温柔的声音,很快就睡着了。顾衡进屋时看到的就是妻子抱着儿子轻晃的温馨画面。 “睡了?”顾衡轻手轻脚的走过来,低头看着段玉苒怀中白胖的守哥儿,心底熟悉的柔软又泛起来。 段玉苒点点头,让乳母将守哥儿抱到外间的摇车里,又让婢女们也退到外间。 明间里只剩下他们夫妇二人时,顾衡坐到了榻上。 “今天是怎么回事?” “皇后派人来让我进宫。” 夫妻二人同时开口,说的却是不同的事! 顾衡皱了皱眉,他自然是知道于皇后又派人来传段玉苒进宫的事,他正是在宫里听说了这件事赶回王府,才知道段玉苒去了忠勇伯府。 段玉苒抚了一下发鬓,淡笑地道:“这离除夕也没几天了,皇上也快封笔了,皇后娘娘可能是有些着急了。也许,明兰县主的事无需王爷出手了。” 皇帝登基快半年,嫡出皇长子已经十岁左右,按理说为了稳定臣民之心、为了社稷安稳,便应该将太子定下来!可皇帝对此只字不提,又对先帝时期的朝臣们调动颇多,使得大臣们也不敢多言。 于皇后现在又不得君心,甚至皇帝都说出了要废掉她这个皇后的狠话,她怎么能不着急、不害怕!段玉苒揭穿了皇帝与明兰县主苟且的真相后,于皇后就更加心焦了! 现在皇帝就为了接明兰县主进宫而不管不顾,若是简清珂进了宫,于皇后还能睡得着觉吗? “忠勇伯府那边是怎么回事?” 顾衡此时所想却不是明兰县主和于皇后那两个女人的破事,而是以硕王妃身份回忠勇伯府的妻子还被人欺负这件事,实在令他不能容忍! 段玉苒愣了愣,其实她完全没把四房那三个女人折腾出来的闹剧放在心上…… “没什么啊?”段玉苒不明所以地看着顾衡,“是我到了忠勇伯府后探望了老太太的情况,与大伯母聊了几句后担心守哥儿醒来看不到我哭闹,便要回王府。隔房的两位堂妹觉得我不孝,言语讥讽了两句,我气不过便命金桔、银桔折了其中一人的手指……啊!金桔和银桔被留在了忠勇伯府!” 之前被顾衡拥着出忠勇伯府、上马车,段玉苒还有些懵懵的,现在才想起来将两个婢女留在了伯府!不过有三太太和三老爷在,伯府的人应该不会为难金桔、银桔吧?可段玉苒又担心四老爷、四太太报复心起,因着金桔姐妹弄断了段玉芸的手指,万一…… “哼!忠勇伯府里的人若是敢动硕王府的人一根手指,本王就让他们付出十根手指头的代价!”顾衡看段玉苒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便猜出她在想什么。 段玉苒嗔笑地瞥了一眼顾衡,“王爷这可是仗势欺人呢!” 顾衡冷嗤一声,挑眉道:“趁着本王还有权有势可用,欺了他们又能如何?” 段玉苒被顾衡这狂拽的态度逗得笑弯了腰,要不是怕吵醒外间正睡觉的守哥儿,她恐怕要拍着榻桌大声叫好了! 可笑完,段玉苒心中却又有些酸溜溜的。 顾衡说“趁着有权有势”,这话不免就令人听着有几分凄凉! 亲王爵位只承一代,守哥儿再袭爵便不是亲王爵位,而是普通的宗室王爷,守哥的孙子就只能袭郡王爵位了。而公侯伯这些爵位三代后也是要削爵承袭,除非有大功才能保住原来的爵位。 顾衡现在这个亲王当得也是尴尬!当初拼了全力保兄长的太子之位,令先帝对他诸多失望!现在兄长当了皇帝却又表面上对他重用、实际却有所忌惮! 也正如他所说,现在手中的这份权力能用多久还不一定呢!也许将来他还是硕亲王,可在臣民心中的地位却和痴傻的成王没什么区别! “王爷真的打算把六妹妹送到府衙,由宗人府监审定罪?”段玉苒好奇地问。 段玉芸嫁给了万平侯的嫡三子,婆婆万平侯夫人与四太太冯氏是堂姐妹。万平侯府也只是个有爵位的空架子,如果万平侯和世子没立什么功勋,再袭爵怕就是要降为伯了。 虽然万平侯府已经走向没落,但自家儿媳妇被送去衙门审问也是不能容忍的! 段玉苒可不想为了段玉芸这只老鼠,碰坏了顾衡这个珍贵的瓷器!说到底,内宅妇人间的口角之争,牵扯出男人来就很是不光彩! “你的意思呢?”顾衡笑着看向段玉苒,“只需王妃一句话,让她生便生、让她死便死!” 段玉苒听了这话只觉得心情畅快,眉眼都染上了开心之色! “六妹妹的确需要一些教训,才能长心。”段玉苒笑道,“顺便也警醒一些其他人!将人送去府衙也可,倒是不必请宗人府的人去监审。只要派人去万平侯府知会一声,让他们去京中府衙接人便是!” 顾衡抓过段玉苒搭在榻桌上的手腕,将她的柔荑握在手中轻揉,无奈地道:“说到底,你还是太善良。” 她善良?段玉苒差点儿喷笑出来! 世间有一种折磨人的方法不是要人命,而是让对方活得生不如死! 段玉芸为什么被送去府衙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到时候旁人只会夸硕王妃大度!但万平侯府可就因有这么一个儿媳而丢了脸!万平侯夫人若是个晓得利害关系的聪明人,必将会对段玉芸严加管教!被四太太宠坏了的六小姐,若是能在婆家受得了那个气,也不会在今天惹出事来了! 当然,如果万平侯夫人是个蠢笨的,将过错推到硕王妃的身上,段玉苒也不介意再好好的教育教育她们! 顾衡哪里知道女人这种喜欢用钝刀子杀人的弯弯肠子,只道妻子是个良善的人,反而更加疼惜她。 既拿好了主意,段玉苒便派人将在府中忙碌的刘嬷嬷叫了过来,命她带着人走一趟忠勇伯府,将段玉芸押去京城府衙!然后再去万平侯府报个信儿! 刘嬷嬷一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领了命。到了外面才从彩珠的口中知道了王妃在忠勇伯府遇到的事!刘嬷嬷在宫中呆得久,最是看不得那些小人得志、以下犯上没规矩的事,一听不过是个五品官的女儿、破落侯府的三儿媳妇也敢欺负自家王妃,就气呼呼的带着粗使丫头和婆子乘马车出府,赶去忠勇伯府办差! 解决了段玉芸的事,段玉苒又将话题拉回到了于皇后召自己入宫的事上。 “明兰县主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段玉苒记得顾衡说过,会安排人到陈寺正的认直监视明兰县主。 “皇上赏了很多年货过去给明兰母子,但什么时候接明兰县主入宫还未定。”顾衡淡声地道,“盛博侯夫人也去陈府走动了两次,其中有一次是与承恩公府的大奶奶一起。” 又是承恩公府!看来承恩公府果然掺了一脚! “皇上可又再提起将小皇子送到我们府上来养的事?”段玉苒拧眉问道。 顾衡看了一眼段玉苒,放开她的手深吸一口气,却没回答。 段玉苒挑眉看着顾衡略显阴沉的脸色,再回想他之前所说的话…… “莫非……皇上放弃了将小皇子送到我们府上来养,而准备让承恩公府抚养皇子?”段玉苒微扬了声音问道。 “尚不清楚是不是这么回事,但盛博侯夫人和承恩公府的大奶奶突然频繁赴陈府走动,肯定是有原因的。”顾衡沉声道,“她们在屋中谈话时,将服侍的人都赶到外面,具体商议些什么却是听不到。” 如果承恩公府抚养皇子,将来无论这个小皇子是否会被接回宫中,对承恩公府来说都是一件“福事”! -本章完结-   ☆、264.夫妻分心 “既然小皇子不必养在我们府上,明兰县主进宫一事倒也不必过于关注了。”顾衡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令正在想事情的段玉苒一怔! “王爷何出此言?难道……不打算阻止明兰县主进宫了?”段玉苒有些惊讶地望着顾衡。 顾衡点了一下头,沉吟了一会儿后道:“开年皇上理政后,我想再度请旨就藩。即便皇上不允,我也要告假不再上朝议政。到时候我与你一起送岳父、岳母回平城,顺便再游山玩水如何?” “……”段玉苒呆呆地看着顾衡,一时脑中有些空白! 本以为过完年之后,朝堂与后宫将掀起一阵狂风暴雨,而顾衡和自己也将被迫卷入其中,奋力杀出一条血路……说好的各种斗呢?王爷您就这么打算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隐退”了?段玉苒的“斗魂”刚炽,被顾衡这一急转弯儿给弄懵了! 顾衡见妻子一脸懵然的表情,觉得十分逗趣!左右无人,他便伸出手去在段玉苒的鼻尖上轻点了一下! 也不知从何时起,他渐渐喜欢上对她作些不大庄重的小动作,每每见妻子恼羞娇嗔瞪过来的样子,顾衡的心情便大好! 果然,段玉苒被顾衡这一指给点“醒”了! “守哥儿怎么办?”段玉苒的思维转得也很快! 且不说管不管皇帝和明兰县主的事,他们夫妻游山玩水,才几个月大的守哥儿也带在身边?再把孩子折腾病了! “交给岳父、岳母照顾应该还是很放心的。”顾衡弯唇笑道。 “……”段玉苒扭头背着顾衡翻了个白眼儿,心想世间真有这么不靠谱的爹啊! 不过,这个时代富贵人家的妇女不用自己给孩子哺乳,孩子从出生开始就由乳母和仆婢们照顾。这就造成很多孩子长大后,与乳母和身边婢女亲近程度甚至高于生母!段玉苒可不希望守哥儿和自己生分了。也暗暗考虑过,只要守哥儿断了奶,三五岁时她便会给乳母一笔不薄的礼银、送其与丈夫、孩子团聚! “王爷这个想法很是美好,可也得皇上和明兰县主肯成全才行!”段玉苒挑眉叹息地道,“首先皇上得肯放人,还得信任王爷急于就藩不是有了异心;其次,明兰县主入宫当了贵人后,得不会想着报复我们!王爷曾说过,有把握在皇上登基后三年内不会对您怎样。三年时间并不算长,若是时效一过皇上再发难,王爷该怎么办?” 身为皇家妇,哪一个能真的过得没心没肺?连出门与那些公侯伯府上的贵妇、贵女们打交道都多着几分谨慎! 态度偏冷了,人家便说你目中无人!态度热情了,人家又觉得你不够矜贵!有时候,当个王妃还不如当个公侯伯夫人得意洒脱! 一想到这些,段玉苒再轻叹一声。好在自己嫁了个好男人!若是碰上那种侧妃、庶妃、侍妾塞了一府的王爷,她的日子恐怕更难过! “外面和朝堂上的事我自有安排,你不必为此忧心。”顾衡安慰段玉苒道,“至于明兰县主的事,我们的确不必再管。只要离京城远了,不参与进去,即使明兰想对你我怎样,也是鞭长莫及。皇兄不是那种会被女人几句话就左右想法的人。” “呵!”段玉苒闻言轻呵了一声!顾衡对皇帝的评价未免太高了! 顾衡被那声呵刺得挑眉,起身站在段玉苒面前,一手将她拉起来揽在胸前! “你方才那一声笑,本王不喜欢。”顾衡故作恼状地瞪着段玉苒,视线却在她红润的唇上流连,“你是嘲弄本王想法天真?” 因为段玉苒忙着准备过年的诸多事宜,顾衡则在布置监控皇帝和明兰县主的事。夫妻二人各忙各的,有时候顾衡忙得晚了便宿在前院的书院里。算起来,他们竟许久未行那夫妻之事了!段玉苒柔软的身子一贴上顾衡的身躯,他便感觉身体有了反应! “妾身哪敢嘲弄王爷。”段玉苒笑米米的抬手轻压在顾衡的胸口,故作娇声地道,“是妾身喉咙不舒服,所以……咳了一声呢。” 别人听顾衡自称“本王”会心生畏惧,段玉苒却只觉得他们夫妻耍花枪的时间又到了! “哦?喉咙不舒服?是不是之前去忠勇伯府凉到了?”顾衡抬起段玉苒的下巴,拇指微微使力扳开她的嘴,很认真地看了两眼道,“得请太医过来看看才似。” “不必……呜……呜!”段玉苒刚想拒绝请太医,双唇就被压下来的软唇给覆住了! 这不算是个温柔的吻,段玉苒的唇都被顾衡给啃咬痛了!她想闪躲却被抱得更紧,气恼之下便迎上去还击! 吻着吻着就有些控制不住火候,两个人身子一栽倒在了榻上! 段玉苒也是旷了很久,生过孩子后的身体越发敏感!顾衡男性的强势气息包围了她,令她整个人也激动起来! “晚上……晚上再……”就在失控边缘,顾衡挣扎着直起身,双唇流连于水光潋滟的樱唇道,“乳母和守哥儿在外间。” 原本迷失在突来的情.欲中的段玉苒像被雷霹中似的僵硬了身体,双眼和嘴都因震惊而张得大大的! 夫妻情到深处、缠绵到一起实在正常,但礼法上却是不能白日宣淫!仆婢们都在外间或屋外侍候着,若是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暧昧动静必然明白了一切!虽说都是王府的下人,谅她们也不敢到外面胡说八道,但顾衡却不能不顾及到段玉苒在下人心中的威严与脸面! 顾衡苦笑,低头又亲了段玉苒嘴角一下后从颈上扒开段玉苒还勾得紧紧的手臂,然后直起身子拉了拉衣袍。幸而冬天穿的衣袍宽松较厚,那尴尬之处看不出来! 抓起榻桌上凉掉的茶,顾衡咕咚咚一口气把段玉苒和自己那杯全都喝了下去! “哎呀!”段玉苒低低地呀了一声,捂着脸翻下软榻奔进了里间! 顾衡摸了摸鼻子坐到榻上,静待自己兴奋的一处冷却下来。 段玉苒在里间整理自己被撕扯开的衣裙,耳朵和脸都火烧火燎的热烫!想到顾衡那句“晚上”,不禁咬住下唇压抑上扬的嘴角。 ** 于皇后是真的不愿意看到硕王妃每次进宫都春风满面的样子!她甚至怀疑硕王夫妇是不是故意给自己上眼药! 段玉苒穿着淡紫色绣白梅花的高领衣裳,领口处还镶了一圈白色的水貂毛。整个人看上去既有少女的水嫩容貌,又有年轻妇人的妩媚,着实勾人眼球! “皇后娘娘。”巴嬷嬷站在于皇后的身后侧,见主子只是不住的打量下座的硕王妃却不说话,不免有些着急。 硕王妃那副被男人宠爱、日子过得滋润的样子,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相比起自家皇后娘娘在宫中煎熬的日子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难怪于皇后不错眼的看着硕王妃,心中恐怕是在作比较! 于皇后收回视线看向一旁桌上的莲花老铜香炉中冒出来的袅袅轻烟,语气略平板地道:“上次王妃说,若本宫想通了一些事需要你帮忙,便叫你进宫。你真的肯帮本宫?又为什么要帮本宫呢?” 于皇后有自知之明,自己从未善待过硕王妃!硕王妃愿意帮自己对付明兰县主和那个歼生子,肯定是有条件的! 段玉苒弯唇笑了笑,侧身而坐、微垂下头道:“臣妾所求并不多,只希望能与我家王爷与孩子过平安快活的日子罢了。” 于皇后怔了怔,扭头又看向段玉苒,“平安快活……的日子?现在你们过得不好吗?” 先帝在世时就对硕王多有偏袒,顾鼎继位后也很信任这个同胞弟弟,硕王妃在京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风光贵族了!还有什么不平安、不快活的! 段玉苒明白于皇后的疑问,在外人眼中硕王夫妇的确是京中贵族里最尊贵的一对儿!要说他们的日子过得不舒心,别人都得转身啐一口“真特么无病申吟”! “既然臣妾向皇后娘娘坦白了一切,便也不再其他事上做什么隐瞒了。”段玉苒抬眼注视着于皇后道,“其实一个多月前,皇上曾想让王爷暂时收养明兰县主生的小皇子。” “什么?收养那个……皇上他真的……”于皇后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就炸了!“那个歼生子算什么皇子?他也配!” “皇后娘娘。”巴嬷嬷在一旁着急地提醒主子不要太激动! 于皇后哪里控制得住怒气! “皇后娘娘能这么痛快的骂那孩子,臣妾可是不敢。”段玉苒嘲弄地笑道,“说来,臣妾也不愿那孩子进硕王府!不明不白的多了一个孩子,还比我的守哥儿大几个月!将他当作庶长子养吧,皇上肯定是不快;当成嫡子那般好好培养,被外人知道了少不得要说嫡庶不分!况且,那孩子若养得好了,臣妾也怕将来是个祸害。” 于皇后眼皮子一跳,本就暗黄的脸色更加阴沉晦暗了。 “王妃这话怎么说?”于皇后咬牙问道。 段玉苒垂下眼帘淡声地道:“臣妾是想着,依现在皇上对明兰县主的看重,她进宫后没准儿就成了第二个卢太贵妃!生母地位上去了,那孩子早晚……也许是臣妾想多了,那孩子比大皇子可小了近十岁呢。” -本章完结-   ☆、265.诱 段玉苒承认,顾衡是个优秀的男人。除去身份地位给予他的诸多便利、令他能够大展拳脚外,他本人拥有的智慧与气度也是如今成功的关键! 顾衡对自己不在意的人完全一副冷酷心肠!从劝兄长堕掉明兰县主腹中的孩子和对付义沣伯的事上就能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段玉苒有时很庆幸自己是引起顾衡的注意,还得到他的倾心,而不是被他厌恶!只是这个男人有时候做事真的很极端!对不在意或厌恶的人是下狠手的打压,对在意和喜欢的人却是最大限度的包容! 作为妻子,能被丈夫包容与疼爱是种幸福。同样的,段玉苒也非常愿意用爱回报顾衡! 但作为顾衡的兄长,皇帝却是一直在一味的向弟弟索取!好事与功劳全都算在他的身上,难事和烂摊子全都扔给硕王去承担!这算什么兄弟情啊!可顾鼎偏偏是顾衡愿意包容的人之一!无论兄长做什么样的荒唐事,甚至还伤害到他,顾衡也是选择隐忍与退让!如果不愿妥协,也是想办法迂回的解决,而不是与皇帝变为敌对关系! 像明兰县主这件事,说到底还是皇帝昏庸无耻!但顾衡想到的解决办法却是不惜代价阻止明兰县主进宫,必要时可能会除掉明兰县主! 可段玉苒和皇帝可没什么血缘关系!自然也不会美化了顾鼎与顾衡之间那份兄弟情义!她只知道:皇家无父子、无兄弟! 顾衡想用避走解除皇帝对自己的猜忌,也避开一些麻烦。原本他也不是一个醉心于政事的王爷,从当年先帝和顾鼎屡劝屡败就能看得出来。可他这种想法在段玉苒看来是逃避,还治标不治本!皇帝想找你麻烦,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无用! 为了丈夫的性命、为了自家的安宁、为了自己孩子的未来,即使顾衡想好了退路,并一再保证即使皇帝想动他们一家也是不易!段玉苒还是认为:也许只有皇帝死了,才会真正的安宁!自己不能去行刺皇帝,布局找人行刺又必然会被顾衡发现……那如果是皇帝身边的自己人动了杀念呢? 段玉苒抬起眼帘望向脸色阴沉、陷入沉思的于皇后!要说这后宫中,最恨皇帝的人除了于皇后也没谁了! 利用明兰县主和小皇子来激起于皇后对皇帝更深的怨恨,继而为了大皇子能够当太子、登上皇位,也许于皇后还真能干出一番大事来!如果自己这次算计失败,还有顾衡的避走之策在后,也没什么损失! 于皇后内心对皇帝的怨恨的确是更深了!如果说过去只是因为顾鼎对她不善而心生怨怼,现在却是因为他对明兰县主母子的不同又添了惊惧!但于皇后也不是个没脑子的,听段玉苒挑拨两句便进了套儿! “王妃方才所说的话,本宫却是听不明白了。”于皇后调整完心情,故作镇定地扬起下巴高傲地道,“大皇子是皇上与本宫的嫡长子,普通妃嫔所生的皇子都无法与之相比,何况一个贱妇所生的歼生子!就算皇上将明兰县主接进宫中、再封了贵妃,歼生子就是歼生子,上不得台面!不然,皇上也不会想让硕王与王妃暂时收留抚养了,不是吗?” 巴嬷嬷在一旁暗暗为皇后娘娘的应对叫好!作为一个忠心的老奴,巴嬷嬷也看出硕王妃居心叵测,不能轻易相信和着了她的道儿! 段玉苒料到于皇后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淡淡一笑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是臣妾妄言了。即使小皇子的生母是明兰县主,也是无法与身为嫡长的大皇子相比较的。只是臣妾听说,皇上曾暗中微服出宫,去看望了明兰县主与小皇子,盛博侯夫人和承恩公府的大奶奶也去探望过明兰县主母子。而皇上也不再逼迫王爷答应接受代为抚养小皇子的事,臣妾以为,皇上是不是打算由承恩公府来抚养小皇子?皇上登基之后,除了对一些自己信任的臣子多有提拔外,似乎对一些宗室、世家、公侯也多有亲近。应国公府的三公子郑文麒原被派去平、安两洲任知府,上个月被皇上召回京中;齐远侯原就得先帝重用,被派去监守银矿开采,现也得皇上亲近……” 截止于先帝,大荣的皇帝对世家多是压制,独占统治大权!但顾鼎登基后,却对一些世家、公侯年轻一辈中出色的人多有拉拢!聪明一点儿的人都能看得出,皇帝这是想借贵族扶持之力,坐稳龙椅!因为之前当太子时期,他根本无法像卢贵妃与楚王那样拉拢人心、聚集自己的拥护者! 于皇后强装的镇定在听完段玉苒这番话后彻底不复存在! “承……承恩公府?”于皇后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承恩公府怎么也搅和进去了?王妃又是听谁说的?硕王?难道说,硕王派人监视……” “皇后娘娘慎言。”段玉苒看了看左右,似有担心地低声打断于皇后的猜测,“王爷哪里会派人监视皇上,是臣妾不愿接收明兰县主的烂摊子,才让人在陈寺正家附近多观望。数日前得报有辆马车停在陈府偏门,陈寺正及其妻子一同出来迎接马车上的男子。平日也不见这对夫妇对哪位贵客如此隆重的相迎,不免就令人多想了一些。” 于皇后缩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指狠狠的握成新,长长的指甲刺进掌心泛起发木的疼痛感!这样才能令她不在硕王妃面前暴露出此时自己滔天的愤怒与恨意! 承恩公府是先帝生母的母族,也是先帝在位时唯一没有打压过的公侯!所以即使爵位已经传了三代却未削爵!如果说过去简氏一族还不起眼,但经过两三代的沉淀,新一辈人中也出了几个才智不俗的人物! 说来,明兰县主的父亲盛博侯便是承恩公府出来的分枝!如果皇帝看重承恩公府,那明兰县主进宫后……还有那个孩子…… 于皇后越想越心惊、也越是坐不住! “本宫再问一次,王妃为何突然向本宫投诚?难道仅仅是厌恶明兰县主?”于皇后愤怒和心焦之余,还没失去理智!她不相信硕王妃真的是那种个人恩怨的原因便来向自己投诚!应该还有着更大的目的!在不得知那个目的前,她不能放心的与段氏合作! 段玉苒听于皇后一再询问自己相帮的目的,倒对这位皇后有了些信心!若是听到一些流言蜚语便落进坑里,反而不见得能成事!于皇后虽然有时候做事不带脑子,但也不是总处于愚蠢的状态! 看来,自己得拿出一些诚意来,才能取信于她了! 段玉苒站起身,向于皇后屈身行礼道:“臣妾在说实话前,还先请皇后娘娘原谅臣妾冒犯冲撞之罪。” 于皇后微怔,与身旁的巴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 硕王妃可从来没有这么主动的卑躬屈膝过! 巴嬷嬷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于皇后答应硕王妃的请求。毕竟事关大皇子的未来,受些小气也是值得!况且,就算硕王妃此时不事先请罪,待会儿她说了什么冒犯的话出来,于皇后还真能治她的罪不成?冲着硕王的面子,于皇后也得顾忌几分! “王妃尽管说就是!但本宫要听的是实话!”于皇后沉声道。 “是,皇后娘娘。”段玉苒站起身垂首道,“臣妾上次进宫求见皇后娘娘之时,正是皇上让王爷收养小皇子的时候。皇后娘娘也知道,那段时间皇上与王爷的关系紧张,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王爷向皇上进谏孝期不可迎女子入宫之事,其实那只是一部分原因罢了!皇上并未用皇命来压王爷,偏偏要用兄弟情份来迫使王爷同意收养那个孩子!彼时,应国公府的太夫人又询问臣妾关于王爷与明兰县主的旧事!臣妾知道这话是皇后娘娘传出来的,却怕被皇上和明兰县主利用,强行将小皇子塞到硕王府!所以才进宫将真相告知皇后娘娘!” “这么说来,你忌惮那个歼生子,并不是因为他会子凭母贵,将来威胁到大皇子?”于皇后听完哼声问道。 段玉苒也轻笑一声道:“那个孩子将来会如何,一切都是未知!皇上也许会赐他一个公侯爵位,但如果明兰县主进宫无法再生出一个皇子来,那孩子恐怕……皇后娘娘在这后宫中生活也不是一日两日、一年两年了,想必有些事想得比臣妾通透。至于那个孩子会不会威胁到大皇子,臣妾不敢乱说。至于说到为何向皇后娘娘投诚,实在是臣妾不想明兰县主入宫后小人得志,因着旧怨给王爷下绊、令我们一家过得不安生罢了!” 于皇后的后前僵直着,她心中暗暗冷笑:好个圆滑的硕王妃!说话含含糊糊,却偏偏每字每句都暗藏着机锋!令人无限遐想!但最后那句话倒像是真的! 殿内有片刻的沉寂,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心里绝对不平静! “本宫明白了。”于皇后淡淡的出声道,“临近年节,想必王妃也是很忙碌,本宫便不多留王妃在宫中闲叙了。” 这是送客的意思?段玉苒无声地弯唇笑了笑。 “是,臣妾告退。”段玉苒也不急于求成,行礼退出殿房。 殿外自有栖凤宫的宫女服侍王妃披上披风,并送共离开,巴嬷嬷依旧留在殿内为皇后主子出谋划策! 段玉苒并不在意于皇后会不会相信自己,也不想去猜测于皇后会做什么!自己只需要按着于皇后的步调走就可以了,引.诱着她对皇帝起杀心!操之过急怕是会出事!虽然结局可能不一定圆满,但如果试都不试一下,段玉苒不甘心! 也许是这一世老天爷给她的金手指太粗了,运气也太好了!所以在谋略与心计上,段玉苒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是逊得可以!跟那些穿越过来就高智商、高情商完全融入的先辈们实在无法比肩!但她虽平凡,却也有平凡人的活法!穿越女最大的特质也还是有的!那就是不轻易的向命运低头服输! “恭送王妃。”栖凤宫的宫女向走到宫门口的段玉苒福身道。 段玉苒点了点头,拢紧身上的貂领披风迈步出了栖凤宫。 宫门外,云珠正候在那里,见主子同来赶紧迎上去,将还进宫前装上新炭、此时还暖热着的手炉递给段玉苒。 接过烧得正好、暖烘烘的手炉,段玉苒长出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脸前化开。 “王妃。”云珠站到段玉苒身后低声地道,“奴婢发现大皇子在左手边那株松树后站了许久,一直朝栖凤宫门口张望,似乎……是在等您出来。” 段玉苒朝云珠所说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两个躲躲闪闪的矮小身影。 云珠之所以猜大皇子顾沐铮是在等硕王妃从栖凤宫出来,是因为他既到了栖凤宫门口,如果是想给皇后娘娘请安,就没必要躲在松树后不进去!反而是时不时的探头出来偷看,明显是在观察! 段玉苒弯了弯唇,很自然的移开视线,脸上表情不变地对云珠低声道:“装作没没看到大皇子他们,我们只管走就是。” “是。”云珠垂首应道。 主仆二人神色自若、目不斜视的沿着通往宫外的甬路行进,经过那株松树不远时也未曾瞥上一眼! 大皇子身边跟着一个穿着青袍的小内侍,见硕王妃带着婢女昂首走过,不禁有些急! “殿下,硕王妃要走远了!”小内侍提醒已经冻得两颊通红的大皇子。他们可是在这里站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快冻僵了啊! -本章完结-   ☆、266.小胖子 顾沐铮握了握小拳头,不理会小内侍的焦急催促。 段玉苒和云珠走得并不快。因为毕竟是冬天,即使宫中的石板路上无冰雪,走得快了也是危险!加之她们还在“等”后面的人,所以就走得比平时更慢了。 眼看着硕王妃主仆的身影要消失在二道宫门处、出了栖凤宫的范围,大皇子握紧拳头噔噔地追了上去! 栖凤宫除了宫殿所在的区域外,外面还有一小片开阔的小园林供皇后赏玩,这也是其他妃嫔所没有的奢华待遇!这片小园林也是由宫墙包围着,出了这片园林便是栖凤宫之外的内宫之地,所以在栖凤宫第二道宫门口会有内侍待命,主要是做传话儿、送客出宫等跑腿儿的事。 段玉苒听到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和细声细气的呼喊声,唇角便扬得更高了。 “硕王妃婶婶请留步!”大皇子在后面气喘嘘嘘地喊道。 段玉苒和云珠停下来,转身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段玉苒脸上浮起惊讶之色,“您怎么……” 顾沐铮跑到段玉苒面前拱手行礼,“给硕王妃婶婶请安。” 跟着跑过来的小内侍赶紧也弓着身子向段玉苒行礼,云珠则给大皇子行礼。 一番礼数过后,段玉苒微笑地望着大皇子。 “方才在皇后娘娘的栖凤宫并未见到殿下呢。” 十岁的顾沐铮长得有些圆滚,但属于那种很可爱的婴儿肥状,看上去并不蠢笨。也难怪先帝喜欢这个与次子相似的皇长孙。 “回王妃婶婶的话,我在母后的宫外欣赏雪松美景来着。”顾沐铮认真地答道。 上一场雪还是半个月前、刚进十二月时下的,早就已经化得无了踪迹!哪里有什么雪松美景! 云珠掩口偷笑,段玉苒也嘴角弧度向上扬了扬。 “难得大皇子有此雅兴。”段玉苒并不揭穿小孩子的借口,她也很喜欢这个软胖萌的大皇子。 大皇子挺了挺鼓出来的小肚腩、又扬了扬下巴,很高兴被硕王妃夸奖“风雅”。可他身后的小内侍却低着头翻了两个大白眼儿! “殿下,您要称呼王妃,而不是王妃婶婶。”那小内侍低声提醒大皇子道。 这小内侍的师傅是于皇后宫中的内侍总管,教了徒弟不少东西,只为了能够更好的服侍大皇子! 大皇子皱了皱浓眉,回头瞪了一眼那个多嘴的小内侍。 “大皇子到栖凤宫来只是欣赏了雪景便走,不进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吗?”段玉苒问道。 顾沐铮学着大人那般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心虚,眼神往旁飘着地道:“我自是要进去给母后请安的,但正好看到了王妃婶……看到王妃,便先过来给您请个安!硕王叔可还好?怎么许久不见他进宫来了?” 段玉苒看着小胖子问到硕王时,脸色微微黯然,似乎有着心事。 “王爷偶尔也有进宫与皇上商议政事,可能恰好大皇子不在,所以没碰到吧?”段玉苒微笑地道。 顾沐铮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肩膀也垮了下来。他平日要与那些庶出的皇子弟弟们一起在太学学习,下了学后也是被内侍接回皇子所,连后宫都是很少能来了!自从皇帝登基以后,他发现想见父皇与母后竟比过去在东宫时难了许多! “原来如此……”顾沐铮喃喃地道,“自从父皇登基后,我似乎就没见到过硕王叔了。” “……”段玉苒默然。 “王妃,时辰不早了,该出宫去了。”云珠见大皇子犹犹豫豫也说不到点子上,便提醒主子该出宫了。回去晚了,不但小公子要哭闹,王爷也会担心! 果然,顾沐铮听段玉苒急着要走,胖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一副有话要跟段玉苒说、却又有顾虑的模样! 段玉苒见小胖子不知所措、急得脸色更红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这孩子。 父母都不是十分靠得住的人,加之在东宫时过的日子又比较压抑,堂堂的大荣国皇帝的嫡长子与想像的高冷皇子完全不搭边! “云珠,你们先退到一旁,我与大皇子说说话。”段玉苒对云珠道。 云珠福了福身,抬头看向大皇子身后像枚钉子似的、一动不动的小内侍。 小内侍的师傅曾吩咐过他,平日里半步也不能离了大皇子!所以,硕王妃那句让他们退下的话,他并不能执行。 见小内侍不识趣,云珠微恼的走上前扯着他的衣袖低喝道:“还愣着作什么?到一边儿去!” “哎哟,姐姐不行呐!”小内侍一着急说话就带了家乡口音,“我师傅不准我离开殿下半步呐!” 云珠也不想为难这个才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内侍,掩口轻笑道:“不让你离开殿下半步,那五六步、七八步可不算半步啊!离得也不远,快走吧!” 不管小内侍肯不肯,云珠硬拉着他退到了七八步远的地方站下。 待婢女与内侍走得远些了,段玉苒才朝大皇子走近了一步,低下头看着他,“大皇子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正……正是!”顾沐铮紧张地抬头看了一眼段玉苒,又赶紧低下头去。“也不是!我是想……是想硕王叔了!” 唉。段玉苒心中轻叹,好好的嫡出皇长子竟给养得像普通人家的庶子般唯唯喏喏!记得去年先帝的万寿节时,大皇子还是尊贵的嫡长孙,可比现在活泼自信多了! “大皇子若是想见王爷,今日我回去便跟王爷说,请他有时间便到宫中来看望皇子。”段玉苒温和地道。 “真的?”大皇子双眼晶亮的抬起头,脸上有着喜悦之色,“王妃婶婶真的会跟硕王叔说,硕王叔也真的会像以前那样进宫来看我吗?” 段玉苒抿了抿唇,不想用谎言欺骗这个还保留纯良的孩子,但又不能说实话伤了他的心! 权衡再三,段玉苒才温声道:“如今不同往日,王爷也不能像过去那样随便入宫走动,这不合规矩。但偶尔来看望皇子殿下,还是可以的。” 顾沐铮用力点了点头,“对!对!偶尔过来看看我就可以!还有,王妃婶婶也要经常进宫来看望母后,这样父皇就不会……这样母后就能开心些了。” 后面的话转折得突兀,段玉苒故意装作没听出来的样子,可心中却是暗暗一惊! 还记得在东宫时,周良媛所生的皇子办满月宴却意外死亡,当时还是太子的顾鼎不分青红皂白就蹬了于氏一脚!也少知大皇子有没有看到、或事后听说!方才这孩子提到皇帝不会什么,转而似乎觉得不对,便又改口说于皇后会开心,这其中恐怕有什么原由! “皇子只是希望我转告王爷进宫来看望你,没有其他要说的吗?”段玉苒将语气放得更柔和些又问。 “没有了!谢谢王妃婶婶!”顾沐铮的小胖脸上堆起笑容,像是了却一件心事似的朝段玉苒拱了拱小胖手,“那我就去给母后请安了,王妃婶……王妃慢走。” 段玉苒笑了笑,还了一个半礼给大皇子,“谢大皇子相送。” 顾沐铮的小胖脸更加红彤彤的了,硕王妃拿他当大人似的以礼相待令他十分兴奋!甚至连转身唤小内侍跟上自己时的语气和姿态都有了自信和威仪! 目送大皇子带着小内侍离开,段玉苒摇头轻笑。 ** “进宫看望大皇子?”顾衡正解着妻子腰带的手顿住,皱眉地问道。 段玉苒趁顾衡怔神的机会,一个翻身从他的魔爪下逃了出来! 也不知今天顾衡在外面与谁应酬去了,回王府时身上带着轻微的酒气。人虽说未醉,但那方面的性致却高昂得很!沐浴过后便抱着段玉苒又亲又啃,也不让她把今天在宫中发生的事说个完整!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真丝睡袍,再拢了拢头发,段玉苒有些着恼地瞪着懒散地歪在床上的顾衡! 顾衡身上的洁白里衣襟口已开,向两旁微敞地露出精壮的胸膛!如墨的半长头发还带着一些湿气的披散在他的肩上,已经打湿了里衣肩头的布料!这副模样的顾衡侧身歪躺在床上,别有一副狂狷不羁、邪魅诱人的味道! 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仰头喝干,段玉苒压了压火气。 “给我也倒一杯。”顾衡露出白牙出声道。 段玉苒看到他可恶的笑容,就想直接扔个杯子过去砸碎他的白牙!可心里想得狠,手上的动作却是流畅的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然后端着走到床边递给顾衡。 顾衡接过茶杯抿了两口水,才抬眼看着段玉苒道:“好端端提那孩子作什么?” 段玉苒的视线可没错过顾衡指尖上的小动作,他虽嘴上说得漫不经心的,但指尖却在茶杯边缘来回滑动,证明他内心根本没有表面上的平静。 坐到床边安全的距离,段玉苒斜眼看着顾衡微扬声问道:“怎么,王爷现在连宫里那些人提都不想提了吗?不过半年左右的时间,我看着大皇子竟与过去有了很大的不同。” “什么样的不同?”顾衡垂下眼帘专注地看着手里的茶杯,淡声地问道。 -本章完结-   ☆、267.王爷嘴边的肉 段玉苒发现顾衡这种掩饰的动作与大皇子顾沐铮如出一辙!还真不愧是叔侄! “王爷是不是又做了什么隐瞒我的事?”段玉苒眯了眯眼,觉得顾衡今天有点儿不对劲儿! 顾衡以前还是很喜欢顾沐铮这个侄儿的,即使是现在因为皇帝的原因不太愿意理会皇家的事,却也不至于表现出这么冷淡的一面来! “没有啊。”顾衡抬头朝段玉苒笑了笑,起身下床走到桌旁又倒了杯水喝下去,“反正没有几日便要过年了,我们也得进宫给太妃们和帝后拜年,到时候再去看看大皇子殿下就是。” 大皇子殿下?好疏离的称呼啊! 顾衡放下手里的茶杯,转身准备回床上,却看到段玉苒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得身上的皮就是一紧! “呵,作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顾衡挑挑眉,暗吸一口气走到段玉苒的身边坐下,伸手将妻子搂到怀里,亲昵的嗅了嗅她鬓间的茉莉花香,“你怎么总是这么香喷喷的?” “别岔开话题!”段玉苒伸手推开顾衡又粘上来的唇,将肩头的丝滑布料向上拉了拉,坚决不肯被他混过关去! 顾衡眼看着白嫩嫩、香软软的肌肤被深樱桃红的布料掩住,颇感失望与挫败地叹了口气,终于坐正身子与段玉苒正经地说话了。 “你想问什么?”顾衡皱眉看着阻止自己吃肉的妻子,欲求不满令他的口气有些不善。 段玉苒的手紧紧的压着肩上的布料,媚眼如丝地斜睨着顾衡,哼声道:“王爷可是忘了曾向妾身保证过,无论大事小情,只要是不涉及国家机密之事,都会告知妾身的!大皇子只是个十岁孩童,王爷却刻意作出冷淡疏离的态度,莫不是有什么与大皇子相关的计划在悄然实施?王爷在外人面前作出这种样子也就罢了,怎么连妾身也不相信?你我夫妻虽只有一年半的时间,可妾身对王爷一些小习惯的了解可是不少!” 顾衡听了段玉苒气咻咻的质问,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他顾衡好歹也是大荣国的亲王!无论男女哪个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诚惶诚恐!便是没入朝议政、当个闲散王爷时,京里和宫里那帮眼高于顶的人见了他也是满脸陪笑!偏这个段氏,无论成亲之前、还是成亲之后,经常无视他头上“亲王”的爵冠,像个普通女人对待普通的男人那样偶尔使小性子、发发小脾气,事事都让他与她商量。他们就像普通夫妻那样过着日子,两情相悦、心无隔阂! 可怎么办哟,他竟异常喜欢这样的日子、心里喜爱极了这个女子! 心里翻腾着对妻子无限的喜爱,顾衡长臂一捞就把段玉苒抱到怀里狠狠地吻了个够! 段玉苒被吻得差点儿呼吸不畅!又急又气的用力捶打顾衡。 直到顾衡自己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才放开了已经瘫软的段玉苒! “你……你想谋……谋杀亲妻不成?”段玉苒趴在顾衡的怀里,气息不稳地抱怨! 也不是不喜欢这种狂野的吻啦,只是突然这么激烈,她有些受惊不小! 顾衡听段玉苒改词乱说,哈哈大笑地抱着她倒在床上,又趁机大手揉捏了几下、唇上讨了些便宜。 “既然王妃那么了解本王,怎会不知本王想做什么?”顾衡轻咬着段玉苒的耳朵、呵着热气低笑道,“已是夜深,咱们是该安……嘶!” “睡”字被倒抽的一口气给吸了回去!段玉苒的纤纤玉指不留情的拧在顾衡的腰侧! 啧!要是过去肉肉的身材时,肯定能揪起一块肉来扭一圈儿半!现在隔着衣服只能抓到丁点儿皮肉,拧起来都不爽! “还不老实!”段玉苒松开手嗔怒地道,“若你不便说,只管让我不要深问,这么打马虎眼反令我更加好奇和不安!” 顾衡揉了揉被拧疼的腰侧,苦笑地道:“哪里有什么事瞒着你?对大皇子冷淡疏离也不是作假!虽然大皇子聪明可爱,我也很是喜欢,但到底他是皇上与皇后唯一的嫡长子!之前皇上欲接明兰县主进宫时,就有朝臣奏请立太子一事,竟还有附议者。虽说那道请奏已经不了了之,但翻了年之后恐怕还是会被提起!” 段玉苒知道大臣们对立储君的执念,上一世所学的历史和看过的史传上有很多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大臣们眼中,早立储君有利于安定民心与朝堂!其实也是为了避免皇子们为了争夺皇位而祸国。但这与顾衡在自己面前作戏有什么关系? “不准避重就轻!”段玉苒又伸手欲拧顾衡的腰,被他的大手握住! “好好,小的这就向王妃如实禀报!”顾衡无奈地讨饶道,“我作出这副样子,还不是怕你这个心软的控制不住同情大皇子?” “我心软去同情大皇子?”段玉苒皱眉看着顾衡无奈地脸色,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我作什么要去同情大皇子?” 顾衡叹了口气,一只手撑着头侧躺着与段玉苒对视道:“我既欲离开朝堂,带着你和守哥儿远离京城去就藩,自然也不想被卷到立太子的纷争中去!明兰县主和那个孩子的事便已经牵扯出盛博侯府与承恩公府,大皇子能否顺利当上太子还是未知!若是你我对大皇子稍微有示好之意,便会引起多方势力的注意,这种情况对大皇子未必是好事。你向来心善心软,我若是表现出对沐铮的关怀,怕你亦会对他过于和善。只是没想到,我家王妃如此火眼金睛,一下便识破了我的障眼之法!” 段玉苒面上很是惊讶,但心中却频频地“呵呵”! 自己心善心软?今天在宫中遇到大皇子时,还萌生了利用这个孩子刺激于皇后,促使帝后互杀的事发生呢!当然,她也有不想令明兰县主小人得势的想法!更不愿将来明兰县主的孩子成为太子、继而当上皇帝! 垂下眼帘,段玉苒将自己埋进顾衡的怀中,幽幽地道:“原来王爷担心的是这个。可你是否有想过,这种刻意的、保护性的冷淡与疏离也会伤了大皇子的心啊。今天在宫中,那孩子特意在栖凤宫的小花园中等了我小半个时辰,故作偶遇的跑过来向我问起王爷何时进宫去看望他。身为皇上的嫡长子,身边竟只跟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内侍,连嬷嬷和宫女都没有。我记得去年先帝的万寿节时见到大皇子,还是个快乐自信的皇长孙。可今儿再看,他说话竟有些畏畏缩缩,与普通人家的庶子般胆小谨慎。也不知皇上登基后,大皇子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竟变成了这样!” 段玉苒说到这里,就感觉原本只轻轻搭在自己腰上的大手微微一紧。 “若是王爷还对大皇子冷淡,恐怕他会更伤心了。”段玉苒柔声地道,“我觉得,反正王爷也拿定主意明年离京,这一个来月年节期间对大皇子好一些又如何?叔叔对侄子好那是亲情所至,旁人若是想歪了,便是他们心术不正!待我们离开了,一切自然也就归于平静了。” 段玉苒有些心虚,抓着顾衡衣襟的双手不禁有些紧。她怕顾衡看出和听出她自己的小心思! 现在选大皇子当太子,皇帝肯定是不愿意!因为他还要拉拢简氏一族和其他世家!立谁当太子也许就是他手中的筹码! 世家、勋贵最喜欢什么?当然是权力!为了光耀门楣和掌握权力,他们都会拥立自己中意的皇子作太子!这个太子可能并不需要多聪明、多适合当未来的君王,其实如果能听从他们的控制和安排更好!朝堂上那些大臣整天吵啊吵的,不就是在“争权夺利”!真心为国为民的倒不见得能站到皇帝面前去! 虽然顾衡不想搅进夺嫡之争去,但段玉苒却希望大皇子能成为有力的竞争者!这样于皇后才会升起野心,为了大皇子未来能坐上龙椅而拼尽全力! 不要小看母亲的力量!为母则强可不是一句空泛、无根据的话!有多少女人自己可以忍受丈夫的折磨与冷漠,却不能忍受自己的孩子受到半点儿不公与委屈! 顾衡自然不会将段玉苒的话想歪,在他的心目中妻子是个外刚内柔的女人,她说这番话是真的心疼无依的大皇子。 “你说得也有些道理。”顾衡沉吟了片刻后叹息地道,“但我们也不可表现得太过了。” “全听王爷的安排。”段玉苒勾起唇角仰头看着顾衡,“明日就是皇上封笔第一日了,王爷应该不用上朝了吧?” “是不用上朝了,你有什么安排?”顾衡也弯唇问道。 “自然是从忠勇伯府将我父母接回王府来!”段玉苒娇嗔地道,“难道王爷忘了他们不成?” 顾衡被段玉苒娇媚的模样逗得心中又痒,翻身压倒早已衣衫不整的美娇娘邪笑道:“美.色当前,本王自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 段玉苒后面想说的话全被顾衡的双唇堵住,他这次可不让她再耽误自己吃肉了! -本章完结-   ☆、268.成全 所有人都以为老姚氏挺不了几天,吊着的也就是那一口气了!没想到的是,这位濒死的老封君竟然又熬了过来!只是处于昏迷状态,从未清醒过而已。 段玉苒不得不佩服忠勇伯夫人的手段!为了保住忠勇伯父子三人现在的官位、不丁忧三年,竟能将太夫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三老爷和三太太考虑老姚氏这种情况,之前他们去了平城一直没在旁边侍疾已算是不孝,若是跟随段玉苒回王府,恐怕更是被看作是不孝顺了!所以,三老爷和三太太拒绝了女婿和女儿来接他们回去。 “如果爹和娘不愿现在跟女儿回去,那除夕夜总得和我们一起过吧?”段玉苒也知道这年头一个“孝”字有多重,虽然想和父母在一起欢快的过年,却也不能不考虑他们的意愿和名声。“大不了初一或初二时,再送你们回来。” 老姚氏这种状况最是拖人!照目前来看,三老爷和三太太之前准备开春三四月时返回平城的计划可能也要泡汤了。 三老爷和三太太犹豫着,像除夕这样的团圆的日子,似乎更应该在忠勇伯府过才是。 顾衡不忍看到段玉苒一脸失望的样子,便对三老爷和三太太道:“忠勇伯府四房既已分家,按理过年便应该是在各自家中守岁。岳父、岳母孝顺,却也没有让自己家里冷灶的道理。京中那处宅子未收拾过,也不宜住人。硕王府自然便是岳父、岳母在京中的家了,理应在王府与我们一同过除夕才是。” 顾衡这番话说得挑不出不合理之处,况且他还是王爷!虽然是在陈述和好意请岳父母去王府过年,但听在别人耳中还是有“命令”的意味! “那……那我便与你大伯母商量商量……”三太太还是有些犹豫地道。 “岳母不必劳神,这件事还是由本王和玉苒与忠勇伯夫妇提起比较好,也免得让人误解二老。”顾衡对三太太温和地道。 呵!硕王和硕王妃开口,就算这是三老爷夫妇的想法,谁敢多说一句什么? 事情定下来之后,硕王夫妇便又各自去忠勇伯的书房和大太太所在的院落。 经过上次顾衡不留情面的发作了四房的段玉芸、将人真的给送去府衙后,伯府里也没人再敢对段玉苒这位二嫁的王妃不敬!就连四太太今日在老太太的病榻前看到段玉苒时,也低眉垂目的!虽看不到四太太脸上的表情,但起码比之前用鼻孔看人的倨傲之态可是恭敬得太多了! 段玉芸被刘嬷嬷带人扭送到府衙,宗人府的人得到消息也匆匆的赶过来!但在问罪之前,万平侯夫人就也赶到了! 刘嬷嬷恭恭敬敬的、当着宗人府来者和府衙官差的面,向万平侯夫人告了段玉芸一状! 虽然刘嬷嬷没看到段玉芸是如何冲撞硕王妃的,但她从金桔和银桔口中可是听到了个大概!到底是在后宫中生活过快三十年的老宫女,又在太后的身边服侍过,刘嬷嬷早就练就出听得三五、便能猜出八.九、描绘出十二分形象的功夫!特别是她在说话时那个态度是极为恭敬的,令听的人有种自己很是被尊敬、高高在上的错觉!但她说的话又是刺心的,让你扬不起头、只想惭愧得低头! 世家、高门最看重的是什么?当然是名声!有的清贵人家明明内里奢华得流油,但在外面却为了那个“清贵”的名声恨不得穿带补丁的衣服!万平侯夫人听说段玉芸敢指责硕王妃不孝,还对硕王妃倨傲不敬时,差点儿气晕过去! 虽然万平侯夫人既是段玉芸的婆婆、又是她的姨母,但当初让自己的三儿子娶段玉芸也是有私心的!看中的可不是四老爷那个五品小官儿背景!万平侯与万平侯夫人看中的是忠勇伯府与硕王府! 万平侯夫妇打得好算盘,想着段玉芸毕竟是忠勇伯府四房的小姐,又与硕王妃是堂姐妹,将来万平侯世子袭爵、几个儿子的前途、女儿的婆家等等,都少不了要求到这两府的贵人!待明年国孝过了,各府开始设宴,万平侯夫人还打算请硕王妃到侯府来赴宴、往脸上添添光彩呢!哪成想,段玉芸竟是早早就将人给得罪了! 刘嬷嬷说完段玉芸的罪状,转而又说硕王妃仁慈,不愿伤了姐妹情谊和万平侯府的颜面,所以才请万平侯夫人过来将人接回去!但这件事到底是伤了皇家、宗室的脸面,在宗人府那儿总得有个交待和记载。 万平侯夫人虽还端着侯爷夫人的架子,但对刘嬷嬷也很是客气。她请刘嬷嬷向硕王妃转达歉意,并许诺改日登门亲自道歉!又向宗人府派过来的皇室宗亲代表请了罪,才将段玉芸带走!一回到万平侯府,段玉芸就被罚了跪,还被禁了足! 这还不够!万平侯夫人特意到忠勇伯夫府找到四太太,冷脸说了一堆的利害关系,暗讽四太太教女无方云云!四太太胸口也憋着气,但为了已经嫁过去的女儿只得忍下来,又对万平侯夫人说了许多的好话,才算将事情掩下! 如今再见到段玉苒,四太太自然也不敢像前几天那样表面上犯混了! 略过看似已经懂事的四太太不说,忠勇伯夫人对段玉苒的态度也有了改变。 以前总是习惯性的用长辈和伯夫人身份压制这个三房的小姐,即使段玉苒成为了硕王妃,忠勇伯夫人也没当回事!认为段玉苒要想在硕王府当个挺直腰板儿的王妃,除了拉拢住硕王之外,还要靠娘家的势力的撑腰才行!不然以她一个父兄无功名、二嫁的身份,怎么可能降得住王府里的刁奴们!要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儿,王府里的奴仆也都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指使得动的! 那个刘嬷嬷不就曾在忠勇伯府里替硕王妃拿过主意、撑过脸面吗?看那个气势,倒比身为王妃的段玉苒还盛上几分!只可惜四房母女蠢得无可救药!打了多少次耳光也不记打,再见到段玉苒还犯傻! 但经过这次硕王亲自出手整治四房母女的事后,忠勇伯夫人可受惊不小!也看出来硕王对段玉苒十分的看重!而段玉苒偶尔流露出来的闲散淡然完全是硕王疼护下无忧无虑、幸福妇人的表现! 看清事实后,忠勇伯夫人对段玉苒从一开始因为身份高低而不情愿的、表面上的礼貌转为了真心地谨慎! 听段玉苒说要在大年三十儿当天再接三老爷和三太太去王府,忠勇伯夫人作出温和、理解、大度的模样说现在接回去也是无妨的,老太太病情已经稳定,大家不必都守在这里侍候着。 段玉苒自是不能真心相信了忠勇伯夫人的话,少不得虚伪客套了一番,才起身告辞。 从内院往外走时,段玉苒碰到了段玉菲! “玉菲给王妃请安。”段玉菲并未回避,反而上前主动给段玉苒行了福礼。 段玉苒看着段玉菲惺然作态的礼数,不禁心中冷笑! 快十四岁的段玉菲已经渐渐有了美人儿的模样,若是她收起爪牙、不作出狰狞状,现在这般倒还真像是个娴静的高门千金!比起长相只勉强算得上是中等姿色的段玉芸,段玉菲的美貌可与八姑奶奶段玉芳相较!若是被男子看到,少不得要惹来一群狂蜂浪蝶的追逐! 段玉苒成亲前就很久没见到四房的人了,所以段玉菲在这两年中经历了什么、又为何会变成现在这种模样,并不清楚!但通过上一次她在顾衡面前那番作作和耍心机,段玉苒判定这位堂妹已经非昔日吴下阿蒙! “九妹妹不必多礼,请起吧。”段玉苒淡声地道。 段玉菲站起身,眼神很规矩的望着地面。但她这种过于“规矩”的作法,反而令人感觉到她与段玉苒两姐妹的疏离! “玉菲在小佛堂为老太太诵经祈福,听闻王妃再次过府,便特意过来向您道个歉。”段玉菲咬文嚼字地道。 看到“知书达礼”的段玉菲,段玉苒有些不适应。 “原来是我的到来扰了九妹妹替老太太诵经祈福,真是罪过。”段玉苒嘲弄地道。 对于四房的女眷,段玉苒是不怕扯破脸皮的!当初刚回伯府时,也是这般地待她们的!你说话带刺、我也不留口德!你动手打人,我便打回去! 段玉菲咬咬牙,心中暗恨段玉苒对自己的讽刺,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哪里,玉菲是诵完经才过来的。王妃并未打断什么,玉菲也不是那种不孝之人,怎么敢冒犯佛祖,将经文只诵一半便离开呢?”段玉菲语气微淡地解释道。 “九妹妹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若不是相貌上没有太大的变化,我都要以为是碰到了不认识的、哪家高门的闺秀呢。”段玉苒轻笑地道,“不知九妹妹为何要向我道歉?” 段玉菲拢在袖中双手快要扯碎手中的帕子,恨不能冲上前抽这个二嫁、不贞的堂姐两耳光! “是……是为了六姐姐上次冲撞王妃,玉菲一时激动在王爷面前说了那些不得体的话而道歉。”段玉菲压低了声音,语气似乎真有悔意地道,“其实,玉菲还想当面向王爷也道个歉,还请王妃成全。” -本章完结-   ☆、269.九小姐 段玉菲应该是段玉苒目前见过的、将“心机”使得最蹩脚的女人了! 说段玉菲使“心机”还真是夸奖她了!她明明就是赤果果的说出心意吧! 虽说大荣立国以来,对女子的束缚并不似前朝那样严苛,但男女有别这种旧俗却是没有变的!段玉菲一个未嫁的姑娘主动要见隔房堂姐夫,实在是不合礼数! 段玉苒冷冷地看着段玉菲,她没想到这位九堂妹竟打起了硕王的主意!就是演技跟善于演小白花儿的八小姐段玉芳相比,差得太多! “九妹妹有心了!我会将你的歉意在王爷那里带到!旁的,九妹妹就不必费心了。”段玉苒冷声地道。 段玉菲咬咬牙,知道自己若是强求,段玉苒也不会理自己,便忍下怒气和失望福了福身。 “既然王妃这么说,玉菲便放心了。感谢王爷与王妃的大度,玉菲告退了。”段玉菲做出礼数十足的样子告退。 “九妹妹慢走。”段玉苒也“客气”地道。 段玉菲也没再赘语,带着婢女转身离开。 段玉苒不明白段玉菲怎么会生出这么低劣、恶心人的念头,难道她想给硕王当侍妾?还是想当侧妃或庶妃? “王妃,九小姐有该不会是……”云珠是个聪明的婢女,一眼就看穿了段玉菲的心思! “管她想做什么,都不过是空想和胡乱折腾罢了!”段玉苒哼笑地道,“若是折腾得狠了,身败名裂是轻,把命也作进去也是有可能的。” 云珠惊讶地看了主子阴沉的侧脸一眼,赶紧低下头。 对段玉苒在婚姻中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执着,云珠可最是清楚!不然也不会有与任飞腾和离的事发生了!去年明兰县主上门闹着要当侧妃,王妃不但将人骂出去,还命下人在门口撒米撒盐!足见对那些想插.进她和王爷之间的女人们有多讨厌与痛恨! 九小姐段玉菲这还真是作死!就算王妃不出手惩治,王爷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啊! ** 段玉菲心有不甘的带着婢女按原路折了回去,快到老姚氏所居的明熙堂时,她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将怀里的暖手炉给摔了出去! “呀!”跟在段玉菲身后的婢女吓得低叫出声。“小……小姐……” 看着翻扣在地上的炭和铜手炉,段玉菲就想到上一次硕王怒责婢女没有好好照顾段玉苒、命人去给那位王妃堂姐准备暖手炉的情景! 虽然与应国公府的郑家表哥那副天人之姿相比,硕王的容貌只能算是高大俊朗,但他那与生俱来的通身贵气却是别的男人学不来、也没有的!更别说对段玉苒的体贴与维护,必然会令其他女人情意萌动! 段玉菲从小就见到父亲与母亲因着王姨娘的事时常吵闹,父亲更是对身为庶女的段玉芳比对嫡出的她和六姐姐要好!母亲冯氏常当着她们的面咒骂王姨娘和段玉芳,骂她们是践人母女!也从小就给她和姐姐输灌她们是嫡女、是忠勇伯府的千金、身份尊贵这些想法,还说老太太将来会让她们的父亲或哥哥也能当上忠勇伯!所以在气势上绝对不能输了其他三房的堂姐妹! 她们姐妹仗着老太太的偏疼,的确过了几年无忧无虑、得意快活的日子!可随着年纪的增长,老太太渐渐压不住大房了,甚至连三房也掌控不住了!忠勇伯那个爵位离他们四房也越来越远!几位堂姐嫁得都不错,二房庶出的二姐姐虽然嫁得远,但却是嫁给了一位知府的儿子!所有的一切转变都是在三房回京住进伯府之后开始的! 三房那个四姐儿也不知是在哪座庙里烧了多少柱高香,竟好运一桩连一桩!先是大房看中她,想让她给齐远侯当续弦!接着是东盛郡王府的世子喜欢上了她,逼着东盛郡王妃到伯府提亲!后来还因为骗婚、告官、退婚这些事闹得全京城都知道了,东盛郡王世子还为了她离家出走!所有人都以为段玉苒后半辈子是毁了,因为就算她是受害者,却也因和离、退婚这些事坏了名声!但更让人惊掉眼珠的事儿发生了!硕王求娶了段四姐儿! 一开始京中高门贵女们还会嘲笑段四姐儿这个王妃不值得妒嫉!段玉菲跟着忠勇伯夫人参加过几次其他府中的宴请,也听了那些贵女们用鄙视的语气议论硕王妃的事,都说硕王是个身材胖得像头肥猪的皇子!不但如此,还一身的铜臭!堂堂硕亲王还去做什么生意!段玉菲远远地也偷看过硕王,果然是座肉山似的肥胖男人,回去与亲姐姐段玉芸说时,两姐妹心里平衡许多!谁知道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硕王就缩水成了现在这副高大英俊的模样!不知有多少京中贵女咬碎了银牙、撕坏了手绢! 身份高贵、相貌英俊、对妻子体贴入微,段玉苒那个残花败柳哪里配得上这样的硕王!听说王爷的妻妾中还有可以上玉牒的两名侧妃及几名庶妃之位,而硕王身边的这些位置都空着!如果让她当上硕王的侧妃或庶妃,再得了硕王的宠爱,到时候父亲还不得来巴结讨好自己和娘亲?自己比段四姐儿年轻貌美,还是个黄花闺女,就算她段四姐儿是王妃又能怎样?看父亲抬举王姨娘、母亲奈何不得的过往就知道,男人的心在哪个女人身上、哪个女人就是“主子”! 可上次在硕王面前揭穿段玉苒的恶行后,不但没让硕王厌恶段玉苒,反倒将自己的亲姐姐段玉芸给送进了衙门!段玉菲真是又气又恼!事后还被四老爷和四太太分别给训斥了!但失败一次不要紧,她是不会放弃的!所以这次才会主动去向段玉苒低头道歉,借机想再见见硕王…… “践人!”段玉菲想到段玉苒阻止自己去见硕王,就恨得咬牙切齿! 段玉苒一定是怕硕王见到自己后动了心,才会阻止的! “小姐?”现在服侍段玉菲的丫鬟叫小秋,她也是刚被调到九小姐身边服侍的,总觉得这位主子喜怒无常、有些吓人! 段玉菲之前身边有个叫荔枝的丫鬟,因为偷拿小姐的首饰被打了板子发卖出去,小秋才顶了上来。但小秋却从厨房的大娘口中得知,荔枝并没有偷九小姐的首饰,而是因为九小姐发脾气的时候,荔枝上前劝了几句,就被九小姐抽了几个耳光,还命人拖出去打板子发卖了。小秋得知真相后吓得不轻,荔枝在九小姐身边服侍了两年多,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她一个新调上来的丫头,要是惹九小姐不高兴了,还不被打死?所以,看到段玉菲发怒,小秋连话都不会说了! 段玉菲摔了暖手炉后,觉得胸口的闷气减轻不少,但再看婢女一副受惊吓、畏缩的模样,又有些阴郁! “你是傻的?没看到我的手炉不小心摔出去了吗?还不快收拾起来,是想冻死我吗?”段玉菲朝小秋怒斥道! “是!是,小姐!”小秋吓得不敢多说话,跑到暖手炉旁将铜手炉摆正,然后犹豫着用什么捡地上还没熄的炭。 “快点儿!看什么呢?用手拣啊!”段玉菲看小秋犹豫,冷酷地命令道。 “小姐,这炭还没熄灭,烫手。”小秋抬头看向段玉菲,怯怯地道。 段玉菲勾起嘴角冷笑一声道:“烫手?这大冷天儿的,我是给你暖手呢,别不知道好歹!如果你不趁着炭还没熄灭给我拣起来放到手炉里,我就命人打你二十板子,再发卖到下等的窑.子里跟荔枝作伴儿去!” 小秋听到荔枝的下场,一屁股就堆坐到了地上! “小姐……小姐饶命啊!”小秋哆嗦着哭求道。 段玉菲走上前,看了看地上时不时亮起红光、顽强地不肯熄灭的炭块,再看看坐在地上吓得泪流满面的小秋,心情又大好起来! “拣,还是不拣?你想去陪荔枝?”段玉菲咬字很重地问道。 比起被烫伤手而言,被卖进下等窑.子里任男人糟蹋更可怕! 小秋咬着嘴唇,伸手去抓炭! 段玉菲满意地看着小秋忍着疼的流泪抓炭块往手炉里扔,待地上只剩下最后一块炭时,她抬起脚轻轻的往铜手炉上一踢! 小秋惊愕地看着再次扣倒在地上的手炉和炭块,似乎有些不太相信所发生的事。 “继续拣吧!也许多拣几次,炭就熄了、也不烫手了。”段玉菲轻笑地道。 段玉菲在这条通往明熙堂的甬路上折磨自己的婢女,却不察在不远处的假山后躲着一个人!那人也是想去明熙堂,却因为看到段玉菲主仆在此处才特意停下来隐住身形,不想却看到段玉菲向婢女施虐的一幕! 那人悄悄地离开,想了想了之后就朝一个方向行去! -本章完结-   ☆、270.丧事 段玉芳突然出现在眼前,段玉苒不禁挑了挑眉。 “八妹妹这是特意过来找我的?”段玉苒也不虚应,直接问段玉芳道。 要说四房女眷心术都不太正,这点伯府上下恐怕都知道!就连这位庶出的八小姐也曾经掀起过不小的风浪!段玉苒还记得在老姚氏的怂恿和帮助下,段玉芳一身薄纱衣的出现在齐远侯魏辰阳的面前,还故意将茶水泼倒在那尴尬之处……当时匆匆赶来的忠勇伯夫人也气得没了好修养,上前就抽了段玉芳一耳光!更别说后来偷改庚帖,准备李代桃僵的嫁去东盛郡王府的事!说来,段玉苒和段玉芳之间的渊源还真是不浅! 只是,段玉芳出嫁后倒是有所改变!前几日四太太和段玉芸出言相讥说段玉苒不孝的事上,段玉芳保持沉默没有附和! 被段玉苒直言说出目的,段玉芳的脸上浮起几分尴尬之色。 “嗯……正是。我有几句话想与四姐姐说。”段玉芳垂着头低声地道。 三老爷和三太太对视一眼,借口先去前面看看便先行了。 待三老爷夫妇离开,段玉苒才开口道:“八妹妹有什么话,请说吧。” 段玉芳不安地左右看看,段玉苒身边还有三个她不认识的丫鬟,其中两个是上次动手打了段玉芳的小丫头,而云珠她是认得的,还有一个倒是头一次见。 “她们都是我的贴身丫鬟,八妹妹不必顾忌。”段玉苒看出段玉芳的犹豫,不禁奇怪这位与自己即使无仇怨、也不对盘的堂妹有什么秘密要跟自己说。 听段玉苒这样说,段玉芳才放下心来。 “虽然能叫您一声四姐姐,而您也不计较过往地叫我一声八妹妹,实是姐姐心胸宽广、不计前嫌。”段玉芳语气略显真诚地道。 段玉苒闻言轻笑出声,“八妹妹到底要说什么?外面天寒地冻的,站久了怕是受寒。要不,我们进屋子里边吃茶边聊?” “不,不!我只是过来给四姐姐提个醒而已,不会耽搁太久。”段玉芳哪里敢和段玉苒坐到一处吃茶!万一再被扣个不敬皇室女眷的罪名,自己可没有侯爷夫人的婆婆来捞人!“其实,我是来提醒四姐姐不可小视了现在的九妹妹。早前,我们太太和六姐姐、九妹妹因着算计姐姐不成,吃了不少的苦头,太太和九妹妹还曾因此而被禁足许久。九妹妹从小便是个暴虐的性子,稍有不顺心便打骂下人,甚至连庶出的弟弟和妹妹也难逃她的施虐。我和姨娘得父亲庇佑还算好,却也没少被九妹妹欺负。去年我嫁人后回府过年,却发现九妹妹跟变了个人似的!” 说到这里,段玉芳停了下来,抬眼看向段玉苒。 这位四姐姐也曾是与段玉菲打过交道的,不可能没发现段玉菲转了性子! 段玉苒心中想的却是:段玉芳来找自己说这些,是要投诚,还是别有目的? 见段玉苒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也没有催促的表情,段玉芳心中大定。 段玉芳又道:“我以为九妹妹长大了、变得稳重了,可就在刚才我去明熙堂的路上,却看到她让贴身婢女徒手拾手炉里滚落出来的、还未熄灭的炭!那小丫头的手已经被烫得惨不忍睹,九妹妹却还在她快拾完时再次踢翻了手炉,让小丫头再拾起来!还说,没准儿多拾几次,那炭就熄灭了。” 段玉苒听得眉头一皱!她早就知道段玉菲现在的模样是装出来的,但对这位堂妹的暴虐程度却一直不太清楚!听段玉芳说段玉菲命小丫头拾还燃着炭,心中不禁又添厌恶! 虽然段玉菲的真面目竟是如此的残暴令人惊讶,但段玉苒现在却好奇段玉芳跟自己说这些的目的! “八妹妹说了这么多,我却没听出个重点来。”段玉苒淡声地道,“不知道八妹妹这是在提醒我什么?” 段玉芳抿了抿唇,她知道段玉苒也不会轻易相信自己,毕竟早几年自己也做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 “四姐姐不信我,我是知道的。”段玉芳苦笑一声道,“纵然我的夫婿很是体谅我与老太太的祖孙之情,允我回伯府侍疾,但我终究是出嫁女!老太太的病同已稳定下来,眼看着也要过年了,我准备今日向太太说一声,明日便启程回家了。生在那样的一房里,我与姨娘为了生活和将来,也不得不去争一争!光明正大的争,我们母女没那个资格,只能依傍着老太太私底下使些手段!老太太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全然也由不得自己作主!过去对四姐姐多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四姐姐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原谅妹妹。现在我在夫家过得不错,自然也不愿再掺和进伯府和四房的那些事情中。至于我为什么提醒姐姐小心九妹妹,当作我悔过也好、或是在姐姐这里留条后路也罢、亦或当作是想攀附身为王妃的姐姐也可以!只是不希望四姐姐被九妹妹的伪善蒙蔽,将来吃了她的亏!” 段玉芳说完这些话,也不等段玉苒作何评论,便福身告退转身离开了!颇有几分倔强和风骨的架式! 段玉芳走远后,一直恭立在段玉苒身旁的云珠才开口道:“王妃,八姑奶奶的话……” “这世间没有人是傻子,且当她是好心来警示吧。”段玉苒轻笑地道。 她早就看出了段玉菲的异常,段玉芳这番“好意”虽也有着自私的目的,但总算没有无脑的编些瞎话儿来挑拨!这样看来,段玉芳倒是四房女眷中真正聪明的那个!也许真的是现在的生活令这位八妹妹很满意,又想着向她这位王妃堂姐卖个人情,才会特意过来说了这番话。 不管怎么说,段玉芳的话令段玉苒确定了段玉菲是真的伪装娴静无害!而段玉菲那点儿恶心的小心思,段玉苒也猜得到几分! 不得不再次感叹,瘦了的硕王真是能招烂桃花!要不要催肥他呢? 至于大房那位五姑奶奶,早在得罪了段玉苒的当天晚上就被忠勇伯夫人赶出了伯府,勒令其速回夫家孝敬公婆、服侍夫君、照顾孩子,没有伯府召唤,不准再回来!段玉芹出嫁后就一直嫌弃夫家的贫寒,这次老姚氏病重她就以此为借口,扔下刚半岁左右的亲生女儿和庶女,大老远的赶回京城“侍疾”! 本来忠勇伯夫人对段玉芹这种作法就非常不悦,但老姚氏若是死了、丈夫和儿子便要丁忧的事令她愁得没时间搭理段玉芹!不过,段玉芹吃饱了撑的惹怒硕王妃,又有四房的段玉芸被罚作例,忠勇伯夫人是断不敢再留这个惹人厌的庶女在府中了! ** 春节转眼即至,除夕当天忠勇伯府亲自派马车将三老爷、三太太和春哥及三房的下人送到了硕王府。 三老爷还带来段玉杭寄来的信,顾衡和段玉苒看了之后真是哭笑不得! 原来,段玉杭年前给未来岳父母送年礼时“忧伤”地提及今年自己在平城一个人过年,得到了未来岳父母的同情,留其在府上过年!这明明就是计划好的套近乎,倒把三老爷夫妇和段玉苒给形容得无情了!不过,段玉杭过年有了去处,三老爷、三太太和段玉苒也放下心来。 尊贵的人家过年时,吃食是不用主子们操心的,就连包饺子这等事也由厨灶的下人去做了。但三房人住在平城那几年,除夕夜包饺子都是自家人和仆婢一起动手,还会往饺子馅里加糖、盐或铜钱等物。回到忠勇伯府过的那两个年便没了这等“闲情”,第三个年头更是闹得人仰马翻! 段玉苒非常怀念一家人围在一起包饺子的时光,便央着三老爷和三太太包几个饺子意思意思。三太太见硕王笑米米地端着茶碗没反对,便点头同意了。 令顾衡惊讶的是,岳父段淳余竟然也会包饺子!他在一旁看了两眼,忍不住技痒的也要动手包一个,却手指僵硬的捏了漏馅儿面饼出来! 虽说是为了增添过年的欢快和乐气氛,但也不可能真的让主子们把饺子全包完了!三老爷包了四个塞铜钱的饺子后便与顾衡去外间下棋,段玉苒和三太太忙着多包几个加料馅的饺子。 春哥儿还小,还没到调皮得看顾不过来的年纪,守哥儿则是连爬都不会,两个孩子便在奶娘与婢女们的看护下坐在榻上各玩各的。 因初一一大早,顾衡和段玉苒就得进宫给太妃们和皇帝、皇后拜年,加之先帝一年国丧中,硕王府也不能燃放烟花爆竹,所以大家围坐在一桌吃完饺子便各自回房安歇了。 通过头发起身准备就寝,段玉苒就看到顾衡坐在床边把玩着两枚铜钱出神! 晚上吃饺子时,顾衡吃到一个糖馅的饺子、两个包着铜钱的饺子。段玉苒却是吃了三个加盐的、一个加糖的,硬是没吃到带铜钱的!当时郁闷的表情逗得其他人呵呵笑。 “你命真是好。”段玉苒坐到床边,伸手抢过顾衡手中的铜钱怨念地道。 顾衡笑着揽过妻子的身子,将下巴抵在段玉苒的肩上道:“分你一半。” 过去在宫里过年时,也会应景的包几枚这种加料的饺子,只是饺子都是御膳房事先盛好再由内侍呈到桌上的,每桌每盘里都将喻意好的“加料饺子”按数放好了,保证每位贵人都能吃到好彩头的馅料的饺子!像加盐的、加辣子那种饺子,断然不会出现在盘子里! 当然,也有一些人为了讨好上位者,偷偷命御膳房包两个别样馅料的饺子放到自己那桌的盘子里。吃的时候故意露出“我真倒霉”的模样博得上位者一笑。七皇子和十皇子都吃到过加辣的饺子,果然逗得先帝哈哈大笑…… 可那些都太刻意了,连节日的喜庆与欢乐都像是在强颜欢笑!一个个面上都是笑着的,可内心却片刻不敢放松!顾衡觉得那些在宫中度过的除夕均没有今夜这般幸福、满足!这种幸福与满足是怀中这个女人带给自己的,所以他得好好珍惜她才是! “我才不要!”段玉苒作出嫌弃状地将铜钱塞回顾衡的手中,嘟唇哼声道,“明年我吃十枚铜钱给你看!” 顾衡挑挑眉,抬手摸了段玉苒光滑的脸颊一下,有些心疼地道:“那岂不是要坏了你这口牙?怎地如此爱财?” 段玉苒看出顾衡在打趣自己,握起拳头在他肩头、胸口一顿乱捶! 顾衡哈哈笑地抱着妻子滚进床内,一个翻身将段玉苒压在下面! “别闹了,万一……”段玉苒伸手按住顾衡蠢动的大手,羞涩地横了他一眼。 先帝孝期未满,皇帝、宗室和论得上级别的大臣及世家均要守制一年!这一年期间是不能办喜事、不能娱乐、亦不能“淫.乱”的!所谓不能“淫.乱”便是要求禁.欲!若是国丧期间哪家子弟搞出“人命”来,不但自己的前途完蛋,还会连累家族!但关起门来谁又会真的约束这种事呢?不会令女子有孕的法子有很多! 顾衡一开始还忍得住,也只是打打擦边球。但到底是段玉苒十月怀胎,他素得太久了有些自制力下降。 这不能说顾衡不孝,放在任何一个正常已婚男人身上,夜夜与妻子同榻而眠却不作点儿什么,真的是不太可能!与段玉苒分房而睡,他又不情愿!后来,他与段玉苒便算计着不易受孕的日子或别的方式解决,却也得了不少趣儿! 顾衡俯下身子在段玉苒耳边低语了两句,然后狭长的眼睛里含着火亮的光芒望着妻子飞红的脸蛋儿。 “啐!不要脸!不行!我才不要……”段玉苒羞得不敢睁眼地啐骂,“你又从哪本混书上看到的,我才不跟你试!” 王妃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抵抗不了硕王的歪缠,到底是用新花样折腾了一番! ** 次日,段玉苒是被婢女推叫醒的,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刚睡着就被人叫醒了似的,眼皮怎么也睁不开! “王妃?王妃快起吧!忠勇伯府的老太太没了!”云珠焦急地道。 段玉苒听清这句话后猛的坐起身! “什么?你再说一遍!” 云珠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后赶紧道:“是忠勇伯府的老太太今儿一早儿去了!一刻前,伯府的小厮前来发讣告了!三老爷和王爷去前面了,三太太正收拾着,准备带十爷(春哥儿)去忠勇伯府呢!” 段玉苒的困意一下子全无,赶紧命婢女服侍自己更衣! 可准备穿衣时她又犹豫了!今年天是大年初一,按礼数是要进宫拜年的!但老姚氏是她的祖母,长辈过世应以孝为先才对!到底该以哪一边为重呢?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段玉苒脑中竟一片空白! 刚想派婢女去请教三太太,顾衡便走了进来。 “阿衡!”段玉苒看到顾衡,眼睛一亮! “命人准备素服,我们与岳父、岳母去忠勇伯府吊唁太夫人。”顾衡对段玉苒道。 既然顾衡拿了主意,段玉苒也不犹豫!很快二人便换好了素色的衣衫,匆匆出了院子。 顾衡和三老爷骑马、三太太抱着春哥儿与段玉苒坐马车,一行人匆匆赶往忠勇伯府! 在马车上时,三太太落下了几行真情的泪水。老姚氏到底是她的姑母,如果不是老姚氏牵线,她也不会阴差阳错的与三老爷互相爱慕、有了后来的幸福生活! 段玉苒倒觉得老姚氏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没让忠勇伯府的人好过!大过年的人没了,这年节也没得过了! 到了忠勇伯府下了马车,就看到门口的红灯笼被成了白纸糊的灯笼!办丧事该挂的、该摆放的东西一样不缺的在门内布置完毕了! 老姚氏之前几度凶险,忠勇伯夫人一边想着一切办法给其续命,一边也命人备好了办丧事用的所有东西!所以,确定了老姚氏是真的过世了之后,忠勇伯府便有条不紊的开始布置灵棚等物,倒也没有手忙脚乱之感。 想必忠勇伯也没料到硕王夫妇会舍了宫中拜年、而跑到伯府来吊丧,听下人禀报说硕王与硕王妃和三老爷夫妇一起过来时,连忙带着长子段玉松出去相迎! 一番上香、烧纸、磕头的礼数过后,三老爷和三太太抹着眼泪跪到了一旁。 顾衡和段玉苒虽然是晚辈,但身份却是高,即使是死了的老姚氏也没资格享受一位亲王下跪给自己的牌位磕头!但段玉苒毕竟是孙女,她还是按着礼制磕了头,却不必在灵堂上跪迎来吊唁的宾客回礼。 顾衡上过香、鞠过躬后,被忠勇伯请到了一间厅子里,由三爷段玉柏坐陪。 段玉柏面对硕王有些拘谨,聊了没几句就又被下人叫去灵堂迎客,因为得到消息赶来的人越来越多,那边有些忙不过来! 段玉柏走后,顾衡便饮茶耐心地等候妻子与女眷们说完话。 第三次端起茶碗准备轻抿时,顾衡听到厅外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 “三哥真的去前面了?你可不准骗我!”女子娇叱的声音有些软糯。 “小的不敢骗九小姐,三爷半柱香前真的被请去前面了。”在厅外服侍的小厮道。 “你们平日甚是惫懒!连厅内都不曾进去看过,便肯定三哥去了前面!大伯父明明还在寻三哥!让开!”女子气恼地声音越来越近,还伴着小厮焦急的阻止声。 “哎哟,九小姐,这是什么时候,小的哪敢惫懒和撒谎!便是小的失职,三爷也不会……”小厮还想辩解几句,可那位九小姐根本不想听! 顾衡早已放下茶碗,端坐在椅子上望着厅门口的布帘子。 没用多久,布帘子就被人用力的拨开,一名穿着孝服的少女边斥责小厮懒惰边闯了进来! “呀!”少女进了厅内,看到里面坐着一名穿着玄黑暗云纹衣衫、通身贵气的男子时发出了低呼,并且迅速的转过身将纤细背影留给对方!“原……原来是王爷在这里!小女子冒犯了!” 顾衡对忠勇伯府的女眷不太熟,但这名少女他却是认得!不正是那个想在他面前抹黑段玉苒的“堂妹”吗? 小厮也跟了进来,看到硕王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时吓得腿都软了! “九小姐,小的没骗您吧?三爷的确是去了前面,您快……快些离开吧!” 段玉菲虽然背对着硕王,但她后背每个毛孔似乎都能感受得到身后那个男人的视线! 让她快些离开?她可是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机会接近硕王的! “我……我知道了!”段玉菲扬起头对小厮傲然地道。 段玉菲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孝服,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才转身向顾衡微微福身行了一礼。 “小女子方才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段玉菲的语气不高不低、不卑不亢,之前的慌乱似乎也不复存在! “小姐不必多礼。”顾衡冷淡地道,“既然小姐没寻到要找的人,便去别处继续找吧。” 段玉菲心中一阵激动!硕王竟跟自己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而且语气也很是温和!*(姑娘,你想多了) “多谢王爷。”段玉菲尽力作出端庄稳重的模样,努力模仿着自己参加其他府上宴会时那些高门千金们的作派!“王爷是在等四姐姐吗?是否需要玉菲催促四姐姐一声,免得王爷久等?” 顾衡轻声嗤笑,“不必了,王妃想在太夫人灵前多尽些孝,本王可以等。” 段玉菲扯了扯嘴角,略有不屑地道:“四姐姐怎么会想在老太太灵前尽……啊,是小女子多嘴了,请王爷勿怪。” 有句话说得好:画虎不成反类犬! 段玉菲本就不是这种白花似的性格、这种作派也是学得不精!她这番作做的表现连伯府的小厮看得都一愣一愣的,不明白四房的九小姐怎么跟唱戏似的拿腔作调地说话!顾衡则看得更是想一掌挥飞这个不知所谓的九小姐! -本章完结-   ☆、271.打断好事 谁也没想到,老姚氏会在大年初一这天没了!毕竟她凶险那么多次都吊住了命,偏偏在人人都该喜庆的日子里,给大房添了最后一次堵! 段玉苒作为孙女披麻戴孝跪在灵堂上烧着纸,思绪却飘到了大堂姐段玉蓉的死上!同样是重症拖了许久,却因倩儿犯的错与自己的质问而突然去了! 郑文麒说是她害死了段玉蓉!是因为段玉苒的指责导致段玉蓉气极攻心而亡!现在想想,也许真的有那么一点儿原因吧……所以,段玉蓉的死讯传来后,自己和三太太才有些心虚。 陆续赶来吊唁的宾客都是来去匆匆,毕竟大过年的,如果不是非常好的交情、或是族亲,没有人会愿意久留。段玉芹和段玉芳离开没多久,恐怕也只是刚与家人团聚,就又得启程赶往京城!二房那两位小姐倒是好命,嫁得实在太远,等丧讯传到她们那里,恐怕老姚氏都发完丧了!所以二堂姐与三堂姐自然是赶不回来了。 除了四老爷为生母老姚氏掉了几滴真正伤心的眼泪外,其他人都是借助“加料手帕”才能落下泪来。当然也有木着脸不落泪、也毫无表情的,段玉苒便是其中之一! 反正是哭不出来,倒不如不哭,只作足情绪便是! 齐远侯和段玉菱、魏倩姐妹及定哥儿只比顾衡和段玉苒晚了两步而已。他们到达时,段玉苒正巧被云珠扶起来,舒缓一下腿部的僵麻,一抬眼便与魏辰阳对上了眼! 魏辰阳比去年见到最后一面时更加成熟稳重了,那双黑眸中的冷凝会令直视它们的人感到有压力!他进来后习惯性的先扫视一下灵堂内的环境,段玉苒正好站起来最显眼,所以二人的视线便对上了。 可能是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小小的纠缠,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很快便将视线都别开去。 齐远侯夫妇上前给老姚氏的灵位上了香,跪下来磕头烧了几张纸,段玉菱和孩子们被三奶奶黄氏迎了过去,魏辰阳则被大房的段玉松引至他处。 段玉菱即使穿着冬衣也看起来十分的纤瘦。因为是带孝,所以她唇上、脸上也没有涂胭脂润色。无血色的双唇、白中透着黄的脸色,一副病容看着令人揪心! 按时间来算,段玉菱小产后也出了月,若是补养得当不应该会出现这种状态! “四……姐姐。”段玉菱被婢女扶着走到段玉苒面前时,双眼里落下大滴大滴的泪珠! 段玉苒眼眶也泛红地看着段玉菱,心中也是多种情绪翻腾不休! 从三太太那里得知段玉菱小产的消息时,按理段玉苒应该去齐远侯府探望这个堂妹,可她却不愿与齐远侯再有牵扯!更别说至今那个秋姨娘还好好的活在侯府的某个小院子里!这一点令人十分的膈应!所以,段玉苒只是派婢女到齐远侯府给段玉菱请了个安,送了些名贵药材,捎话让她好好调理身体,别落下病根影响了以后的生养。 这样做虽然无情了些,却也免去再生事端的可能。 魏倩带着弟弟和妹妹上前给长辈们行了礼,忠勇伯夫人怕给孩子沾了晦气,命贴身服侍的妈妈将三个外孙带到后院去了。 因为忠勇伯世子夫人温氏快生产了,所以前面的事暂由黄氏打理。黄氏经历了一些事后,倒也没了以前那种好出风头、不招人待见的行事作派,行事还算妥贴稳重。她见段玉苒身体似有不适,段玉菱也弱不禁风的样子,便淡声劝两位姑奶奶到后堂先休息休息。 段玉苒正要到后面休息,就拉上了段玉菱。 “七妹妹,我们先去后堂休息一会儿吧。”段玉苒伸手拉住了段玉菱的双手,惊讶这双手的枯瘦与冰冷! 段玉菱也没有拒绝,带着婢女跟在段玉苒身后去了后堂。 后堂里,跪得久了双腿不舒服的二太太正由婢女给揉着双腿,见段玉苒和段玉菱进来便挥退了婢女。 “七姐儿过来了?你身子可好些了?”二太太面色温和地与段玉菱打招呼,跟之前她对段玉苒的冷淡与疏离相比可是天差地别! 段玉苒也不把二太太的差别待遇放在心上,她一直没看透过这位二伯母,也不感兴趣二太太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段玉菱上前给二太太行了礼,恭敬地答道:“多谢二伯母惦念,我身子好多了。您也不要太过悲伤,多顾惜着自己的身体是正理。” 老姚氏死了,二太太怎么会悲伤?只是可惜老姚氏没有早死几年!这样也就不会耽误了枫哥儿的婚事与考举! “二伯母,我命婢女去厨房要了姜水,一会儿您也喝上一碗驱驱寒吧。”段玉苒虽然是王妃,但在二太太这位长辈面前该有的“敬意”还是有的。 二太太只是弯弯唇,客气地道:“有劳王妃了。” 果然亲疏立现! “二伯母客气了。”段玉苒也回以微笑。心中所想却是:总不能呆会儿自己和段玉菱喝着姜水,把二太太晾在这边干瞪眼吧! 段玉苒拉着段玉菱坐到了离二太太较远的桌旁,很快的婢女端上热姜水来。 彩虹将用锦布包好的暖手炉递给主子,又将烘热的毯子轻轻盖在段玉苒的双膝上。 段玉苒喝了两口热姜水喟叹一声,感觉热气从冰凉僵硬的双膝慢慢向全身扩散,之前的疼痛和寒冷都慢慢被驱散了。 段玉菱怔怔地看着硕王府的婢女们忙碌而安静地服侍着段玉苒,灰白的脸上挂着空洞木然的表情。 段玉苒向上拉了拉毯子,发现段玉菱端着姜水看着自己发呆,便道:“快些喝了这个暖暖身子。你匆匆赶过来,可吃过早饭了?” 段玉菱垂下眼帘,摇了摇头,“没有。得了消息便急急收拾地赶过来了。”说完,她秀气地喝着姜水。 段玉苒抬眼看了看段玉菱身旁那个年纪不大、低眉垂眼的婢女,心中不由叹息。这等小事该由贴身婢妇替主子多想着些才是!而下人们能有这种主动性,也与主子们平日的威严有很大关系!段玉菱这种整天给人唯喏白花儿形象的当家主母,连下人也服侍得不上心! 段玉苒吩咐彩虹再给齐远侯夫人准备一个暖手炉和毯子,然后去厨下端两盘点心上来。 彩虹下去后,婢女金桔很快替补上来,与云珠一起站在段玉苒的身后。 段玉菱只低着头,双眼看着手边的茶盅不说话。 段玉苒想开解她几句,却又觉得哪句都不大合适!孩子已经没了,说再多“当初如何”也是无用!可要是激励万事向前看,又显得太过无情! 最后,段玉苒还是说了句简短又实在的话,“你还年轻,只要调养好身体,以后还会怀的。” 段玉菱抬起大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看起来楚楚可怜、令人心软。 “借四姐姐吉言。”段玉菱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是我不好,有孕还四处乱走动,才将孩子……” “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能知道哪里做得不对,再有孕注意就是。现在也不必过多的责备自己。”段玉苒一语双关地道。 事情的真相大家心知肚明,只是受害人都不承认自己受过害,旁人还能说什么? 段玉菱的软弱注定了她在今后的岁月也里无法摆脱忠勇伯夫人的控制! 段玉菱点点头,握着杯子的手更紧了。 喝了热姜水后,段玉菱感觉上的确是舒服了许多。脸色也不像刚进伯府时那般灰白吓人。 “四姐姐是一个人过来的?今日应该是与硕王一同入宫吧?不想发生了这种事……”段玉菱微微叹息地道。 经段玉菱这么一提,段玉苒才想到被自己遗忘的顾衡!他好像是跟着三堂兄一起离开的! 想到顾衡,段玉苒又惊觉好半天没看到段玉菲了! ** 魏辰阳被段玉柏招呼着客套了几句后,就由伯府的小厮领去往男性族亲暂时休息的院落。 魏辰阳对忠勇伯府的布局还算熟悉,段玉蓉活着的时候,他们偶尔还会带着孩子回伯府小住!这几年虽然有小的变动,但整体大布局都未变!小厮带魏辰阳进的小院离灵堂并不远,若有什么事需要他出力叫人倒是方便。 “咦?万富那小子哪去了?”带人过来的小厮进院后没看到守着院子的小厮,忍不住嘀咕道。 魏辰阳习过武,听力稍好一些,他走到字中时便听到挂着棉帘子的厅内有人说话!他不禁停下脚步,考虑着现在出现是否合适。 “啊!”突然厅内传来女子的低呼声,接着便是闷闷的呯声和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传出来。 “万富,你作什么呢?”听到女人的低呼声,领魏辰阳过来的小厮脸都吓白了!赶紧跑到门口赶紧跑到门前掀起帘子便闯了进去! 魏辰阳也不急,慢悠悠的上了台阶后抬手掀帘子,一眼就看到了厅内的情形! 薄唇微勾,魏辰阳冰寒的黑眸与燃着火焰的狭长眸子相对! “看来是我打断了王爷的好事?实在是抱歉……” -本章完结-   ☆、272.癞蛤蟆 齐远侯魏辰阳不冷不淡的声音在左门口响起,令屋内的三个人同时一愣! 顾衡依旧稳稳地坐在太师椅里,一身的玄色衣袍配着他劲瘦、高大的身材,即使是坐着也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齐远侯?”顾衡挑了挑眉和唇,然后低头用手掸着方才不小心漏在自己衣袍上的几滴茶水,“你来得真是巧啊!” 魏辰阳轻笑一声,抬腿进了厅内。他眼角一瞥,看了看趴在地上、身上压着一个花架子、不知是昏死过去还是怕丢人而没吭声、穿着一身孝服的女子。 之前负责在这个厅子外服侍的伯府小厮万富缩在靠厅门的一侧,一副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的表情瞪着趴在地上的女子! 跟着魏辰阳过来的小厮叫杨五儿,抽着脸皮朝万富挤眼睛,似乎是想问怎么回事!又碍着两位姑爷在场,不好发问。 硕王与齐远侯二人你来我往了两句,便也没有当着伯府下人的面再多语。 魏辰阳走到一旁的椅子上落座,仿佛没看到地上还趴着一个姑娘似的! 杨五儿耐不住了,走到万富身边儿低声道:“怎么回事儿?还不把这位……这位扶起来,再给侯爷沏杯茶!” 要说忠勇伯府这几位姑老爷中,就属大姑爷(齐远侯不从段玉菱这里论)和四姑爷身份高贵!故去的老太太办丧事,这两位连在灵堂作作样子都不必!这种忙乱的时候,伯爷与世子还不忘叮嘱他们将两位姑爷照顾好,可见重视!但这位趴在地上、一身孝有的女子是哪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万富被杨五儿提醒,回过神来的赶紧跑到还趴在地上的段玉菲身边,移开花架子后小声地道:“九小姐?九小姐?您没事儿吧?” 魏辰阳听那小厮唤趴在地上的女子为“九小姐”,不禁扬了一下眉看向硕王。 顾衡泰然地坐着,不理会齐远侯那意味深长的一瞥。 杨五儿一听是四房的小姐,吓得脸上表情就是一紧!赶紧抓住要扶人的万富拖到一旁! “咱们可扶不得!你且在这儿守着,我去叫个妈妈或婢女姐姐过来!”杨五儿是个聪明的,阻止了万富后就跑出去找府里的仆婢。 段玉菲并没有被砸晕,她是觉得丢人不敢爬起来! 段玉菲过去专横惯了,自从在三房一家、特别是段玉苒的身上吃了几次亏之后,她心中早早就怨恨上了那个和离再嫁的堂姐!以前她是越吃亏越耍横,但结果是被罚得越来越重!段玉菲也不是个傻子,她看到八小姐段玉芳行事作派明明令人讨厌,却是深得老太太和父亲的欢心,最后硬是压着母亲冯氏谋得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婚姻!从段玉芳身上,她也看明白了一些事!便在四老爷面前渐渐收敛锋芒,学着段玉芳轻声轻语、懂事体贴的样子,还真博得四老爷几分喜爱!但转身在四太太和自己的院子里,她还是老样子! 对于段玉菲双面人的作法,四太太冯氏是支持的!她自己就吃了不会装模作样的亏,让王姨娘那个心机深、爱作样子的践人得意了十几年!若女儿看得明白,用这些手段取得四老爷的欢心,又有何不可? 分家后,四太太第一个打发的就是王姨娘!命人在王姨娘饭菜里下了药,使得王氏上吐下泄不止!随后又花钱买通看诊的大夫,将王姨娘的病说成是会传染人的病,使得四老爷也畏惧了!借此机会,四太太把王姨娘送到乡下的庄子里“养病”,彻底将眼中钉给从后院挖了去!至于王姨娘生的一儿一女,四太太到底是他们的嫡母,量他们也不敢闹什么事出来!何况一个在外读书离得远、一个又嫁得远! 得了母亲的鼓励,段玉菲就更加得意自己的“聪明”作法!可她还有一件不如意的事,就是未来婚姻上的选择! 四房与忠勇伯府分了家,段玉菲再议亲就不能打着“忠勇伯府小姐”的名号挑选夫婿了!自己的爹只是个五品官儿,新帝登基后受东盛郡王的牵连,已经不得重用!四太太之前为她相看的几家儿郎可都是高门子弟!分家后暗中派人探过联姻的口风,人家竟是没看上他们家!当初为段玉芸说亲时,万平侯夫人虽然与冯氏是堂姐妹,看上的却也是忠勇伯府的名头和硕王妃娘家这些!不然段玉芸哪里够资格嫁入万平侯府! 段玉菲嫁人当然不愿比亲姐姐段玉芸差了!可高门无人看得上她,普通官宦人家她和四太太又看不上,所以十四岁了还未订下亲事来!直至看到硕王顾衡,段玉菲一片惷心突然萌动起来!她看到的不但是硕王的英俊挺拔,还有顾衡身上那金光闪闪的“亲王”封号!如果自己能够成为硕王侧妃,也比那些三五品官员府上的太太身份高贵啊! 以前段玉菲看不起段玉芳为了攀高枝儿,与老太太合着伙儿干些不要脸勾当的作派,现在她却依葫芦画瓢的想模仿段玉芳攀上硕王! 之前,她见硕王夫妇进府来给老姚氏吊丧,便时刻关注着这对夫妻的动向!待看到硕王行过礼、便被忠勇伯请到灵堂外面去之后,她派了一个婢女去探看。婢女回来告诉段玉菲,忠勇伯让三爷送硕王到竹义厅稍作休息去了! 段玉苒作为孙女,还需要在灵前哭哭灵、接待来吊唁的客人,夫妻二人就这样暂时分开了。 段玉菲觉得这是个私下里接近硕王的好机会!寻个机会假作要更衣(上厕所)就从灵堂退了出来,然后摸到了竹义厅外的篱墙处躲起来。 因是冬天,篱墙上的爬藤早已经枯干,却依旧布满竹架能够遮挡视线的同时,还能窥见另一面的情形。段玉菲就躲在篱墙处等段玉柏离开,她才装作来寻人的样子出现! 先用喝斥吓住小厮,再硬闯到厅子里来,果然看到厅内只坐着硕王一个人!段玉菲心下欢喜,便拿出在铜镜前演练许久的“娇态”来迷惑硕王!只可惜她装白花儿的火候太差,反而有东施效颦之嫌!段玉芳那是从小就被王姨娘教导着装弱、装病来博得四老爷的关怀!段玉菲则是从小就专横跋扈,那份柔弱的气质可是装不出来! 段玉菲也不知道跟硕王说什么,只拿着上次六姐段玉芸得罪硕王妃的事道歉,又话里话外影射段玉苒无容人之量。边说还边往硕王身边凑…… 本想假装被绊到、然后跌进硕王的怀抱里,再以名节受损为由让硕王收了自己!段玉菲走路时就刻意脚下别别扭扭,这一切却被顾衡看在眼里、冷笑不已! 就在段玉菲看准距离、脚下一绊准备扑向硕王时,顾衡手疾眼快操起桌上的茶碗砸到了段玉菲脚下!段玉菲吓了一跳,脚下的“绊子”却是收不住,只能往旁趔趄了几步!为了站稳身子,她的手臂自然乱划一气,便拽倒了立花盆的架子!人跌倒了,架子好死不死反倒砸在了她的身上! 这一切也不过是电光石火刹那间发生的事,连在厅内的万富都没太看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段玉菲却是心知肚明、丢脸到家! 可是,丢脸归丢脸,总在这冰凉的地上趴着也不是回事啊!幸而后进来的小厮聪明,跑去找妈妈和婢女了,段玉菲索性装晕到底继续趴在地上不动! “还以为王爷会先进宫给太妃、皇上和皇后娘娘拜年后才会到伯府致丧。”齐远侯淡声地道,“虽说这样的日子里,男女大防便轻了许多,王爷也不好让王妃在灵堂里跪着辛苦受冻,自己却在这里和伯府别的女眷……” 齐远侯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视线却有些不屑地瞥向装晕的段玉菲。 顾衡并没有被齐远侯故意歪曲事实的话激怒,只是回以淡笑地道:“本王的事什么时候轮到齐远侯指东指西了?不过是一只想跳上脚面膈应人的癞蛤蟆失脚摔倒罢了。侯爷未免想得太多了!” 齐远侯的面皮抽了抽,嘴角强抑着不上扬,清咳两声后才道:“原来如此。” 地上那只装晕的“癞蛤蟆”却是气得差点儿跳起来! 顾衡与魏辰阳的对话刚结束,外面便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和女子的说话声。 帘子一挑,忠勇伯夫人、四太太和三个妈妈、两名婢女前后走了进来! “哎哟,我的菲姐儿啊!你怎么晕倒在这儿了!”四太太看到趴在地上的女儿,哭叫着扑上去将人抱起来!“菲姐儿?菲姐儿你醒醒!” 忠勇伯夫人的脸色非常难看!她本就因为老姚氏之死而气恼上火,偏四房又不消停! “怎么回事?”忠勇伯夫人问一直站在厅内的小厮万富。方才报信的小厮也没说明白情况! 不等万富上前答话,四太太那边便火力全开地指责硕王和齐远侯了! “王爷和侯爷为何这么待小女!菲姐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欺负她!” 在四太太简单的想法里,齐远侯是大房的女婿、硕王是三房的女婿!段玉菲出了事,一定是他们欺负了女儿!可她却又未想过,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作什么! 忠勇伯夫人在旁听了这不像样子的话都气得直瞪眼! 这四太太是越发的疯癫不像话了!在远乡侯府时,冯氏便是不受重视的嫡三女,因着家门败落也未受过正经的贵女教导。进了伯府的门后,在老姚氏的偏袒下,冯氏小人得志、得意忘形起来,作派比那市井民妇还不如了!这两三年诸事受挫,心态失衡的四太太说话作事都有些不大正常! 但当着两位晚辈姑老爷的面,忠勇伯夫人还是给四太太留了脸面! “快将四太太与九小姐扶起来!”忠勇伯夫人朝跟过来的婆子使眼色道。 三个婆子连忙上前,从地上扶起四太太来,其中一人架住了九小姐段玉菲。 段玉菲还在装晕,她现在更没脸睁眼睛了! “大太太给我们家菲姐儿作主!老太太这刚去了才半日,旁人就开始欺压我们四房的人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老太太怕也是死不瞑目!”四太太声音尖厉地嚷道。 四太太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还说老姚氏死得不瞑目,气得忠勇伯夫人想上去抽她两巴掌! “你混说些什么?”忠勇伯夫人大声训斥四太太道,“这是什么日子,你还要闹个不休!” 四太太还想说什么,扶着她的一个婆子低声劝道:“太太还是快些将九小姐送到后院去,请个大夫进府来给看看要紧。” 这真是位拎不清的主儿! 四太太听了才幡然醒悟,马上招呼着婆子和婢女要将段玉菲背到后院安置,还嚷着要请大夫。 厅里女人们忙乱,两位姑老爷却稳如泰山地看热闹。大丧头一日就闹出这样的事来,也真是奇葩了! 齐远侯虽是大房女婿,段玉蓉过世后与岳家便是利益相交的关系!硕王是三房的女婿,其他几房人根本也入不得他的眼!所以他们是不怕事大、看笑话!忠勇伯夫人眼角余光瞥到他们略带嘲弄的神情,真是气得胸口发疼!待老姚氏的丧事办完,一定要跟忠勇伯说一说,以后不准四房再登门! 不等婆子背着段玉菲出去,帘子一掀又走进来两位少妇!正是硕王妃段玉苒、齐远侯夫人段玉菱! “九妹妹这是怎么了?”段玉苒挡在厅门口,视线直直地落在装晕的段玉菲身上,讥讽地道,“这里似乎比前面灵堂还热闹呢?” “王妃还是去问王爷和侯爷吧!请您快些让开,我家菲姐儿还昏迷不醒,得请个大夫来看看!”四太太上前对段玉苒不客气地道。 段玉苒抬眼看向四太太身后的方向,顾衡和魏辰阳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顾衡正朝她走过来。 “哦?九妹妹昏迷不醒?”段玉苒挑眉疑惑的再看向婆子背上的段玉菲。她走过去打量了两眼那张还算漂亮的小脸,发现段玉菲的睫毛在轻轻的颤动!“呵,大夫来之前,我倒有个法子能令九妹妹醒过来。” 在众人不解地注视中,段玉苒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籫,扬手快速的扎到了段玉菲的手臂上! “啊!”段玉菲惨叫一声从婆子的后背上栽滚到地上! 段玉苒冷冷地看着摔到地上抱着手臂哀叫的段玉菲,嘲讽地道:“看看,这不醒了?” 除了顾衡和硕王府的婢女外,其他人都震惊得瞪大眼睛、集体失语了!连尖刻、爱闹事的四太太也吓傻了眼,一时忘了上去看段玉菲的情况! 段玉苒将手中的金籫扔到地上,恰好那籫子滚落在段玉菲的身旁! 看也不看地上疼得打滚的少女,段玉苒迎上了顾衡。 段玉苒与顾衡面对面站下后,仰头柔声地道:“王爷到底是老太太的孙女婿,也不好一直坐在这里。王爷再去前面为老太太烧几张纸、尽了孝道,便先回王府吧。” 顾衡皱眉看着段玉苒并不太好的脸色,不解地问道:“你不与我一起回去?” 段玉苒垂下眼帘叹了口气,“妾身是重孝,怎么也要在这里为老太太守过头七才行。” 上一世,段玉苒也参加过家中长辈的丧礼,但最多是守两夜便发丧了。但这个时代高门之中长辈过世讲究却多些!最短也是要停灵七天才发丧,有的会停灵一个月、还有停到七七四十九天或百天的!期间还要请僧人或道士入府诵经不绝! 段玉苒和段玉菱到竹义厅来之前,伯府请来诵经的僧人已经入府了,银桔也刚好跑回来,将自己探听到的事禀报给了段玉苒! “段玉苒,你……你……”四太太先回过神来,再度扑到段玉菲的身旁抱起女儿的上半身,瞪着与硕王说话的段玉苒,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是想说“你欺人太甚”! 段玉苒转过头朝四太太勾唇一笑,“四婶不必谢我。能令九妹妹醒过来,我也开心的。” 践人!想勾.引她的男人,那一籫没戳进你的太阳穴里直接送去陪老太太,已算是便宜了! 四太太险些被气晕过去!更是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 原来,段玉苒在灵堂里就见段玉菲心事不宁、眼珠乱转!在这个堂妹起身说要去更衣时,她便派银桔悄悄地跟踪过去! 银桔跟踪段玉菲到了竹义厅外,趴上墙头借着树枝遮挡住身形!她发现这位九小姐一直躲在篱墙后窥视,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一开始她还不知道自家王爷在这座厅子里,还是段玉菲故意吵嚷、小厮低声劝阻时提到硕王爷在里面!后来那个九小姐就进了厅子,不一会儿又有个小厮引着齐远侯过来,厅子里传来乱声…… 段玉苒从银桔口中知道这些事后,再结合段玉菲前几次的反常,便也能猜出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惦记自己的丈夫,要说不妒嫉那可真是扯淡! -本章完结-   ☆、273.名声尽毁 古人都讲究个娶妇娶贤之说。认为若是娶了不贤的女人作妻子,必会家宅不宁!因妻终将为母,而子女最初的教养之人便是母亲! 作为续弦嫁给老忠勇伯的老姚氏只是来占住段、姚两家姻亲这个位置的棋子!所以,老忠勇伯并没将老姚氏放在心上,元配所生的子女皆由他自己或请嬷嬷教导!只是当年三老爷实在年幼,交给了老姚氏照顾,结果便生出了后续诸多事情来! 四房的人会作出往日与今日种种令人嘲笑不屑之举,也都是因为老姚氏生前为了维护自己亲生儿子的利益而以一个“孝”字压制忠勇伯屡屡得手,使得四老爷、四太太及四房的晚辈都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四老爷在外为官还好,做事还不算太离谱!但四太太却久居内宅,心胸越来越狭隘、眼界越来越窄,直至变成了破落户!她言传身教,两个女儿也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儿子们也都自私自利! 只是段玉苒没想到,段玉菲竟然也能作出这种不要脸面下作的事来!要知道这位九小姐过去可是绝对看不上这种作派的女子,还殴打过精于此道的八小姐段玉芳! 就像忠勇伯夫人一样,段玉苒也是厌烦了四房人对自己生活的种种干扰和算计!本想着老姚氏去了,以后与四房便再无交集!哪成想在这最后一哆嗦的时候,段玉菲还来挖她的墙角! 忠勇伯夫人怕四太太母女再搞出什么来激怒硕王和段玉苒,使眼色快速的命仆婢将这对母女给架出了厅子!待晚些再仔细查问两个小厮,现在实在不是查这件事的时机! 段玉菱被段玉苒扎段玉菲那一籫子吓得不轻,脸色苍白的她怔了会儿神后抬眼看向丈夫齐远侯,却发现魏辰阳的脸上竟挂着一抹赞许的笑容!快速的垂下眼帘,段玉菱心中一阵酸楚。 段玉苒让顾衡不必以孙女婿之礼在忠勇伯府守灵也是有她的考虑!首先,顾衡身份过高,很多礼数不能强行要求他去遵循!其次,入宫拜年亦不能免,自己因孝可以不入宫,但顾衡却是要给太妃、皇帝拜年的。 顾衡听了段玉苒劝说,便也不坚持留在忠勇伯府。但还是有些担心寻不到母亲而哭闹的守哥儿。 段玉苒狠了狠心低声道:“妾身原是想多与守哥儿亲近,不成想却变成了不好的习惯。借此机会也让那孩子改了这习惯的好,我们母子要亲近还有的是法子。” 顾衡微讶,他却是不知道守哥儿见不到妻子便哭闹得厉害竟是段玉苒刻意给孩子养成的习惯!当然目的是为了母子感情亲近,但的确不是什么好习惯。 “也好,我每日都会过来看你。”顾衡握了握妻子的手低声道,“我将柳战留下,若是有什么事,便让金桔或银桔去王府通传。” “王爷放心吧。”段玉苒微笑地道。 不管怎么说,这头七日的守灵,段玉苒是必须坚持下来的! 硕王虽然因为身份高贵,不必为老姚氏守灵而离开了,齐远侯在当天晚上却是留了下来。 ** 白日里京中能来吊唁的各府都有人过来了。毕竟是年节,也有不愿沾这晦气的,丧事之礼派下人送到忠勇伯府,主家却不出现的府邸也是有的。 到了晚上,忠勇伯府灵堂处只有僧人诵经的声音,四个房头除了三房的段玉杭未到之外,其他几房的孙辈男丁都在灵堂守灵,女眷们暂且退到后院坐到了一处! 忠勇伯夫人在硕王离开后,抽空把杨五儿、万富两个小厮叫过去盘问了一番,得知段玉菲竟有意勾.引硕王时,忠勇伯夫人拍桌子低骂“无耻、下贱”! 若是段玉菲将实情告诉了四太太、或是四太太有点儿脑子问清楚了再考虑行事,也不会在傍晚时又扯着六小姐段玉芸到忠勇伯和忠勇伯夫人面前闹起来! 虽然段玉芸被万平侯夫人给禁了足,但老姚氏是段玉芸的祖母,长辈过世了总不能不让她这个孙女来尽孝!万平侯夫人也亲自到忠勇伯府来祭拜了老姚氏,然后留下了段玉芸。 至于段玉芸的丈夫、万平侯的嫡三子何宇则未露面!相比起硕王都能亲自到场的孙女婿来,万平侯府的公子可是落了下乘!只是万平侯夫人似乎根本不在意,连儿子为什么没过来都没个解释!令四老爷颜面上有些过不去,从而露出不悦之色! 女眷们一个个神色都很疲惫,再加上披麻戴孝的一身装束,看上去也是压抑异常! 忠勇伯夫人黑脸坐在首位,段玉苒与之并坐,中间隔了一张小方桌子。二太太和三太太一左一右坐在她们的两侧。二太太手里握着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捻个不停,脸色有些阴郁,三太太则是一脸的憔悴。 想比起三位妯娌的精神不济,四太太倒是生龙活虎的精神头儿十足! “老太太这才刚去了不足一日,菲姐儿就蹊跷地晕倒在两位姑老爷面前,这是个什么道理!”四太太坐在二太太的下首,用帕子掩着脸边哭边控诉道,“我们四房是没有权贵姑老爷,也不能这样欺负人不是!” 段玉芸坐在四太太身旁,陪着一起抹泪。因着婆婆万平侯夫人的教训,她是不敢当着段玉苒的面再大放厥词了。 “四弟妹怕是因老太太去了而悲伤过度,导致说话都忘了分寸吧?”忠勇伯夫人的脸色因四太太的控诉更黑了!“姐夫欺负小姨妹这等污糟事也随便拿出来乱扣,是想逼死九姐儿不成?” 若不是事前从小厮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单凭四太太这么乱七八糟的混说,忠勇伯夫人就得气晕过去!但现在知道了真相,便得好好贬损一下四房母女! 段玉苒也命银桔偷偷去盘问过小厮万富,对竹义厅发生的事有了大概的了解,只是更加鄙视段玉菲罢了!但四房母女不给踩死了,她们是还要蹦跶的,索性就交给忠勇伯夫人处置!反正四太太还把齐远侯也给拖下水了! “做错事的又不是我家菲姐儿,怎么……”四太太想说明明是两个姑老爷欺负了段玉菲,怎么最后倒是段玉菲活不成了!但转念一想就白了脸色! 女人最重视的便是名节!就算段玉菲是受害者,传出去也是她的名声尽毁!反倒不损齐远侯和硕王一分一毫!女人没了名声,嫁人无望、还得忍受世人的白眼与唾骂,可不就是往死里逼吗! 见四太太变了脸色、也不哭闹了,忠勇伯夫人不禁暗暗叹气!摊上这么一个脑子不好使的母亲,也是四房几位嫡庶小姐的不幸!如今段玉菲下面还有几个庶出、年纪尚小的妹妹呢,将来少不得要被冯氏给搓磨或毁了! “大伯母这话说得偏颇!九妹妹为何晕倒在侯爷和王爷面前,总是得有个说法的!难不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带过了不成?老太太在天之灵也是不能允的。”段玉芸抽抽答答地道。 忠勇伯夫人也是冷哼一声,她就等四太太母女说这话呢! 现在这屋子里坐着的可不单单只有忠勇伯府几房的女眷,还有段氏族中几位太太和奶奶!忠勇伯夫人就是想借此机会将四房母女在族中搞臭! “白日里过于繁忙,也没有细致的询问过。现在终于得了闲,便将竹义厅那两个小厮叫来将事情经过说个清楚!若真是侯爷与王爷的不是,两位姑奶奶在这儿呢,必会给个说法!”忠勇伯夫人放缓了语气,看了看段玉苒和段玉菱后道。 段玉菱低着头不语,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若不是在座的人都知道她给齐远侯当了继室,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没出嫁的、畏缩的庶出小姐!通身没个侯爷夫人的气派样子!反观硕王妃,即使与大家同样穿着白色的孝服,脸上的神情与周身的气势却是令人不敢造次! “虽然大伯母这么说了,但我却是得丑话说在前头。”段玉苒看了一眼忠勇伯夫人,淡声地道,“我是做不得王爷的主的!段玉菲的名声如何、是因谁而毁也与我们硕王府无关!是死是活都由着她去!说句难听点儿的话,她晕倒在王爷面前,没治她个冲撞之罪已是大善!我却是不知要给什么说法!难不成再把九妹妹也送进府衙去、请宗人府的大人过来监审问罪?” 因为忠勇伯夫人知道段玉菲为何会在竹义厅晕倒,说出去只会让人嘲笑她不检点,所以才会说出那种模棱两可、暧昧的话来。无非是想现在勾起四太太和段玉芸的妄想心思,然后在真相公布出来后狠狠的扇她们母女的脸!但段玉苒却是半点儿可乘之机也不想留给四房的女眷!这种满脑子算计别人、坑别人的女人,逮个杆子就能往上爬! 被段玉苒无情地驳了脸面,忠勇伯夫人不免有些尴尬!但事情是发生在伯府之内,硕王妃生气不快也是有道理的!就算在办丧事,府邸内也不应该疏于管理才对! “四……王妃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王妃是想……”段玉芸听段玉苒不客气地驳了忠勇伯夫人的话,也上来了火气!可她话没说完却被四太太用力拉扯了一下! 万平侯夫人可是亲自登门给四太太甩过脸子,说段玉芸不是佳妇,皆因冯氏这个母亲失职!为了女儿在夫家能过得好,四太太便不能让段玉芸再去惹恼硕王妃! “既然大嫂说要询问那两个小厮查明真相,便唤他们来对质便是!”四太太道! 在座看热闹的族人神情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坐在这里。 忠勇伯夫人也懒得再打嘴皮官司,命人将小厮杨五儿和万富叫过来回话。 隔着门口的屏风,两个小厮老老实实把自己所见说了个清楚,绝对不敢添油加醋、乱说一个字! 听着小厮们的禀报,屋内女眷脸上的神色便精彩极了!除了二太太还闭着眼睛捻佛珠不动声色之外,其他人看向四太太和段玉芸的眼神都有几分轻视! 四太太这才意识到自己糊涂了!竟没事先与段玉菲通过气便……段玉芸更是觉得脸上无光,尴尬得只能用帕子掩住脸!这对母女虽然爱算计、却无脑,但她们却同样是看不起女人使计勾.搭男人的下贱作法!更没有为了攀附权贵而去给人家当妾室的念头!要不然当初老姚氏想让段玉芸去给齐远侯当继室,四太太和段玉芸也不会万般不情愿了!只是万万没想到,曾经最是刚烈的段玉菲反倒…… 小厮们回了话后,便被遣下去了,屋内一时寂静得落针闻声! 忠勇伯夫人将笑意掩住,望着羞忿的四太太和段玉芸,温声地询问道:“不知四弟妹听了那两个小厮的话有何疑问?若是不相信他们所说,不如我命人将齐远侯也请过来对质一下如何?” 此时地上若有个地缝,四太太母女都是想钻进去的! 段玉苒只是冷笑地看着忠勇伯夫人将四房女孩儿的名声全毁了! 在场的族中女眷们看了一场好戏!哪个也不是傻的,小厮虽然陈述时没有添油加醋的渲染,但哪个不会联想到段玉菲那番作为是要勾.引硕王!女眷们离开后不可能不四处宣讲去!老姚氏尸骨未寒,一向疼爱的亲孙女便自甘下贱的去勾.搭堂姐夫,意图给人家当妾,说出去简直要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因为伯府已经分家,又只有四房还剩下几名年纪小的庶女未嫁!段玉菲若是毁了名声,少不得要连累庶妹和侄女们!忠勇伯夫人这一招真也是狠毒! ** 因还在年节,又是先帝国丧未除的时候,老姚氏的丧事也不宜办得太过隆重!所以经过四房男主人们的商量,头七后便交老姚氏的棺椁移出伯府、放到寺庙中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内请寺中的僧人们做足三次法事再行下葬!之后便是忠勇伯及其两个当差的儿子和四老爷丁忧三年! 时间过得说快不快、说慢亦是不慢! 段玉苒在忠勇伯府熬过老姚氏的头七后才回到了硕王府!而四房也因那一日的事彻底熄了气焰,所以剩下六天过得还算清静! 回到王府后,段玉苒仔细沐浴熏香了一番才回到屋中,命人将守哥儿抱过来。不想分别七日,小孩子竟连生母也不认识了!之前是到时候没被娘亲抱在怀里便要哭闹的守哥儿,现在是被段玉苒抱在怀里就开始不安的扭动和哭闹!看得乳母和婢女有几分焦急和不安! “哥儿这个月份的孩子是容易忘人的。”乳母见王妃眼圈泛起了红,连忙开口安慰道,“不出两日便又会与王妃亲近了。” 这是段玉苒的第一个孩子,她还不太会照顾与相处。像所有新妈妈一样,只想将最好的东西给孩子,也想早早的培养孩子好的习惯!孰不知,欲速则不达! 顾衡进屋时看到的就是妻子抱着儿子、母子俩一起掉眼泪,不禁脸就是一沉! “你们是怎么服侍王妃与小公子的?”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同时落泪,可是让王爷心疼得不得了! 仆婢们和乳母吓了一跳,都屈膝福下身来! 段玉苒将扭动哭闹的守哥儿放到榻上,用帕子抹了抹眼泪道:“不关她们的事,是守哥儿竟认不出我这个娘亲,我伤心罢了。” 顾衡看了看红着眼睛的妻子,再看看被放到榻上后就收了声、只撇着嘴要哭不哭的儿子,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挥手示意乳母抱着孩子和婢女们退出去,顾衡坐到了段玉苒的身边,伸手扣住她的肩头无奈地道:“这等小事也要落泪,本王倒不知王妃还是个爱哭包。” 段玉苒娇嗔地瞥了一眼顾衡,将头靠在了他的肩窝处。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脆弱起来,若是放在平时根本不会因为儿子忘了她而当着婢女的面掉眼泪! 也许是对老姚氏的死多少还是有些触动吧! “守灵第一天发生的事……”顾衡想向妻子好好解释一番,过去七天他虽有去忠勇伯府,却一直没有机会! “王爷不必说,事情已经由忠勇伯夫人解决完了。”段玉苒淡声地道,“只是我有一事想求王爷,就藩的请旨再等等吧。” 忠勇伯夫人将四房女眷名声尽毁的作法刺激到了段玉苒,令她想到自己的心慈面软! 明兰县主、皇帝、皇后……卢太贵妃!哪一个是省心的?顾衡真的有能力避开这些人的算计吗?段玉苒有些担心! -本章完结-   ☆、274.你若想,我便做 老姚氏丧期的七七四十九天里要在寺庙中做三场法事,每一场法事时儿孙、亲眷都要到场!段玉苒也是不能例外! 虽说不想给老姚氏尽孝,但段玉苒也明白人活于世不能真的置世人的眼光于不顾!况且三场法事后老姚氏下葬,便也没什么事了!送这个折腾了自己一家许多年的老太太最后一程只当是积德了! 老姚氏的头七过后,二、三、四房也都移出了忠勇伯府,只待在寺中做法事时再到场即可。只是没过多久,便传出一些关于忠勇伯四房一位小姐孝期行为不检的流言来!虽然四个房头都分了家,但毕竟对外公布分家的消息也不足一年,在外人眼中说起四老爷那一支时,还是习惯地带上忠勇伯府的名号! 四房一嫡女一庶女已出嫁,还有一位正在论及婚嫁的小姐也是嫡女。其他庶出小姐都还年幼,皆不超过六七岁!说到行为不检,自然便是那个尚未出嫁的嫡出小姐了! 说到段玉菲的亲事,四太太更加愁怨的是要给老姚氏守孝三年!段玉菲已经十四岁,守孝三年后就是十七岁!若是已经订亲了还好,可以趁着热孝成亲!可现在传出了不好的名声,京中这些高门世家、清贵官宦之家是不可能说亲了,恐怕连京外那些与京中各家族有些亲戚或来往的人家知道了,也不会愿意娶段玉菲! 四太太一开始还没在意那天在忠勇伯府闹的那么一出,现在却是后悔莫及!四老爷知道了前因后果就将四太太痛骂了一顿,还要将段玉菲送进尼姑庵落发!四太太哪能让自己的女儿落发出家,跟四老爷好是一场大吵大闹,才算是把段玉菲保住!四太太打的主意是:两年过后恐怕便没有人再记得今日的流方蜚语,到时候再给女儿订个差不多的人家,出了孝便成亲就是! 且不说四房的鸡飞狗跳,硕王府里段玉苒也有了新决定!并且打算说服顾衡! 回到王府还没缓过疲累来的段玉苒被于皇后邀请上元节入宫赏灯! 虽然皇室及大臣们还在为先帝守制,但老百姓们却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况且先帝故去也有数月,过年这种重要的节日自是不能免去喜庆,否则年便没了年味儿。皇帝征得卢太贵妃和郑太淑妃的同意后,决定今年宫照办赏灯会! 段玉苒毕竟是忠勇伯府出嫁的姑奶奶,与未出嫁的孙女不同,她给老姚氏守不守孝皆可!所以,于皇后请她进宫赏灯,也不算是失礼。 正巧段玉苒也想在于皇后身上加把劲,便应允下来,让宫中传话的内侍回去复命了。 这次进宫,就得将守哥儿也一起带过去了。原本过年进宫拜年时就该带着守哥儿,因着老姚氏的丧事耽搁了。所以上元节宫中的灯会,守哥儿是不能再缺席了! 陈寺正府邸那边一直有人盯着,段玉苒从忠勇伯府回来当天晚上,负责监视陈府的人便来禀报:皇帝于初四午后微服出宫,去了陈寺正府上!而且还留宿了! 段玉苒听了之后心中暗惊!皇帝竟这般看重明兰县主?但同时也觉得恶心的是,皇帝竟留宿!不用多想,这“留宿”自然是指当晚皇帝与明兰县主…… 于皇后特意派人来请自己入宫赏灯,恐怕也是为了此事吧!因为于皇后的人也在盯着陈府! 顾衡得知于皇后特意派内侍来请段玉苒入宫赏灯,不禁有些奇怪! “也许是考虑到伯府的老太太刚过世,怕我不便入宫,所以特意派人来问一声吧。”段玉苒抱着守哥儿,状似不在意地道。 “若是不愿进宫,推了便是。”顾衡不愿妻子进宫迎奉太妃和皇后! 段玉苒无奈地一笑,望着丈夫道:“难道我还一辈子能不进宫给那些娘娘、老娘娘们请安了不成?就算是去封地了,也有被召回京觐见的时候不是。” 说到就藩,顾衡想到妻子之前说过缓一缓的事,他坐到段玉苒身侧,捏着守哥儿软乎乎的小手儿问道:“你让我缓一缓提就藩的事,可是有什么打算?” 段玉苒将守哥儿交给乳母带去吃奶,又挥退了婢女,理了理被儿子弄皱眉的衣襟。 “倒是没什么打算。”段玉苒抬起眼帘迎视顾衡的眸光道,“还是担心明兰县主那边出什么幺蛾子!王爷是男人,不懂内宅女人那些斤斤计较的小心思。我怕我们离了京之后,明兰县主入宫为妃,在皇上耳边进谗言对我们一家不利!” 顾衡神色动了动,他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 “王爷是说过皇上登基三年内,应是动不了你。至于其中原由,我也不想知道,但我想得最多的却是三年期限一过,我们一家又拿什么来保命?”段玉苒沉声地道,“人心最是难测!这世间兄弟间有难易同当、有福难同享的事可也是不少!又有多少兄弟情义被女人的枕头风给吹散了!王爷小看明兰县主,可我却不能轻视了她!” “你的意思是……”顾衡抓住段玉苒柔软细腻的小手,有些疑惑、又有些了然地问道,“不能坐视明兰进宫?” “对!必须阻止明兰县主入宫!”段玉苒眼神一沉硬声地道,“王爷最初的计划不是除掉明兰县主吗?何不按计划行事?这也是在帮皇上!免得他真的成为一个昏君!” “……”顾衡的视线定在段玉苒的脸上,漆黑的眸子里闪着异样的光芒。 段玉苒不退缩的与之迎视,心中虽如擂鼓,面上却是半点不显! 半晌,段玉苒感觉脖子已经僵硬发酸、心中渐渐发冷时,顾衡的一只手却覆在了她的双眼上。 “若你想如此,我便做。”顾衡的叹息又低又长,“只是以后昏君什么的这种大不敬的话,还是不要说了,免得招祸。” ** 上元节,民间比宫中要热闹得许多。若是站在皇.城楼上放眼望去,京中各街道明晃一片,可谓壮观! 宫中的灯会便显得索然无味许多,自是没有民间的花样繁多!而且赏灯的路线也仅限于御花园到建元殿那一条路而已!只不过今年在布置上花了些心思,在御花园里布了很多架子,既挂着各式花灯、谜联,又摆着鲜艳的花朵!灯光下赏花也是一种雅趣。 “这构思倒是巧妙。”段玉苒站在一盏八仙过海跑马灯前。 那跑马灯材质倒是无甚稀奇,只是灯下摆的是二十余盆白菊!随着灯影变幻,灯上人物形象便投映在白桔花头铺成的平面上,倒像是看影画般新奇! 于皇后哪里有心情欣赏花灯,可作为后宫女主人,她必须与内命妇、外命妇走在一处,一展国母风范! “的确是巧妙。”于皇后附和了一声,然后问身边的内侍道,“这是出自哪一宫啊?”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禄喜宫卢婕妤的巧思之作。”那内侍恭敬地答道。 “卢婕妤啊。”于皇后轻笑了一声,昂首继续往前走。 后面的命妇们自然也都紧随其后,但有心的人便已经朝那位被提到的卢婕妤瞥了两眼! 段玉苒对后宫的事知情不多,但这位卢婕妤她倒是有幸提前认识了! 今天段玉苒进宫特意去向卢太贵妃和郑太淑妃拜了个晚年、请了罪。 本以为卢太贵妃会为难自己一番,不成想卢太贵妃却和颜悦色地安慰段玉苒节哀,还赏了守哥儿一对小金镯、小金脚环!要说卢太贵妃真的因为念了半年多的佛经便转了性,段玉苒是绝对不信的!只能说“反常即为妖”,搞不好暗地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给卢太贵妃拜年时,卢婕妤便侍奉在侧。卢太贵妃还特意让卢婕妤摸了摸守哥儿的小手儿,说是沾沾福气!当时段玉苒担心卢太贵妃做什么对守哥儿不利的事,便紧盯着卢婕妤的一举一动!后来才明白,卢太贵妃是想卢婕妤早点儿怀上龙胎!卢婕妤其实就是卢太贵妃的人! 郑太淑妃的身子不大好,怕过了病气给守哥儿,便没让段玉苒和守哥儿进去拜年,只是隔着屏风行了礼、拜了年,又命宫女赏了东西。 段玉苒是最后才到的栖凤宫,当时殿内已经坐了好几名妃嫔与诰命夫人及贵女。 走在前面的皇后突然咳了几声,旁边的宫女连忙上前搀扶,嘴里说着什么“该喝药了”的话。 于皇后便命赵德妃负责招待命妇们,自己则先回栖凤宫歇息去了。 皇后离开后,段玉苒也借口去看留在合阳殿的守哥儿而离了队伍。 去合阳殿的路上,一名宫女突然从甬路旁的阴影里走出来向段玉苒福了福身。 “皇后娘娘请王妃到栖凤宫小坐。”那宫女道。 -本章完结-   ☆、275.挑拨是非 栖凤宫。 “这孩子长得真是壮实。”于皇后看着在乳母怀中踢蹬着小肥腿的守哥儿,倒真有几分喜爱地道。 守哥儿虽然才四五个月,可段玉苒不想把孩子养得太娇贵,在室内都是给孩子穿着衣裤由着他伸胳膊踢腿。入冬后,她和婢女做了不少套薄些的棉袄、棉裤,好让守哥儿在烧着地龙或炭盆子、温暖的屋里也活动自如。但到了外面便真的要裹得严实了。 于皇后的寝殿里有地龙,但烧得并不是过热,温度穿着夹袄刚刚好。 夸完了守哥儿,于皇后便命宫女将给守哥儿的年礼拿了过来。段玉苒也未客气,谢恩后命婢女接了过来。 这次进宫前,段玉苒给于皇后上了表折,申请多带几名仆婢进宫。除了云珠和守哥儿的乳母外,她还将会功夫的金桔、银桔也带了来!赏灯时,便是乳母和银桔负责看护着守哥儿,免得发生什么事! 段玉苒的这个请求是过去外命妇进宫从未有过的特例,若不是于皇后急于想见到她,根本不会同意!甚至连她也不必进宫了!当然,如果于皇后因此不让段玉苒进宫,人家还是巴不得不来呢! 以大皇子刚出生不久时的样状和守哥儿的对比了一番,于皇后与段玉苒聊了几句孩子的话题。 于皇后喝茶润口时向巴嬷嬷递了个眼色,巴嬷嬷领会的上前笑着请硕王府的乳母和婢女到小偏殿去。 婢女们看一眼段玉苒,见王妃点点头才带着守哥儿跟着巴嬷嬷离开,云珠则退到了外面候着。 当屋里只剩下于皇后和段玉苒时,二人之间先是有片刻的沉默。 轻轻的放下茶碗,于皇后未开言先叹了口气。 段玉苒抬眼看向涂了脂米分也掩不住憔悴之色的皇后娘娘,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气色却连三太太也不如似的! “大年初四的时候,皇上微服出宫,是去了陈寺正的府上。”于皇后语气淡淡地道,“直至初五近午才回宫。” 段玉苒早已知道此事,但她可没胆子背后议论皇帝的风流韵事!所以,于皇后说完这件事后,她只是垂下眼帘未发表意见。 “本宫估计,开年临朝后,没准皇上就该把明兰县主接进宫中来了!”于皇后咬咬牙,压抑住胸口怒火地道,“那明兰县主不过是一个残花败柳!皇上身为九五之尊,要什么样的纯贞女子没有,偏偏……” 于皇后想说“偏偏喜欢一个嫁过人、还是有夫之妇的女人”!但她猛的想起硕王妃也是“二嫁”,便硬生生截住了后面的话! 段玉苒自然不会轻贱自己,再说她也没把“二嫁”当回事!所以于皇后刻意收住话尾并未引起她的不快和多心。 “皇后娘娘,臣妇有一事不明。”段玉苒皱眉望着于皇后问道,“明兰县主出嫁前在京中也多有走动,京中各府太太与小姐们几乎都认得她。难道她进宫后便什么人也不见了,一直被藏在深宫中?如此大费周章、动静不小的将人接回来、送进宫,要的结果应该不是这样吧?” 于皇后听了段玉苒的话后一愣,她竟没想到这些!只顾着生气皇上的荒唐、害怕儿子的太子之位被明兰县主生的孽种抢了去! “王妃这话说得是啊!”于皇后突然眉心大开,眼中有了神采!“即使明兰县主进宫,也不过是见不得人的妃嫔!那她又能成什么气候?” 段玉苒暗暗叹息,对于皇后的智商有些捉急!自己明明是想将话题引到另一个方面,可于皇后显然没领会!这位皇后娘娘真的能如自己所预期的那样,将皇帝…… “皇后娘娘,明兰县主背后可是承恩公府与盛博侯府!若是他们顾忌名声、考虑利害,便也不会有当初明兰县主出嫁、生下皇子的事了!事情并不简单!”段玉苒点醒于皇后道! 承恩公府和盛博侯府合力想将简清珂送进宫来,想必就是打算将她生的皇子推上皇位!到时候简氏一族又能辉煌三五代!承恩公府中和盛博侯手下肯定也有不少谋士,又怎么会看不出这个计划漏洞百出?想必早已想出了对策! 于皇后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本宫不相信明兰县主还敢在众人面前露脸!就算她以后生了皇子……” “皇后娘娘,容臣妇不敬打断您的话。”段玉苒不耐烦再听于皇后不带脑子的逞强,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臣妇以为,也许对于简氏一族来说,明兰县主就算当个默默无闻的小妃嫔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她所生的皇子能够得皇上的喜爱,甚至有入主东宫的可能!” “混帐!他们竟敢作这样的肖想!”于皇后一听有人和儿子抢太子之位,气得拍桌子怒吼一声! 段玉苒抿了抿唇,垂下眼帘。她不敢肯定承恩公和盛博侯是有这种打算,但她不会放过任何刺激于皇后的机会! 于皇后发过怒之后,心中也是一片拔凉!自己的父亲和于家那些叔伯、兄弟都有什么本事,她最是清楚!硕王当初给的三间赚钱的铺子竟败了两间、一间还是在勉强维持!先帝在位时就看不上于家人,给于皇后父亲赐的官也是五品闲职!现在的皇帝登基后倒是贬了不少人的官,却也没提拔岳父和舅子们!完全不能和已经姻亲遍京城的简家相比! “若是……若是简家人真的作此想法,该怎么办?”于皇后心中烦乱,竟向段玉苒求助起来。 段玉苒长长的叹了口气,作出无奈状道:“是否抬举简家人,全凭皇上的圣意,臣妇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不是说过要帮本宫的吗?怎么这会儿又说没办法了?”于皇后气恼地质问道!“若不然,便将明兰那践人在宫外……” “那皇上必然知道是皇后娘娘下的手了!”段玉苒不慌不忙地道,“单是皇后娘娘阻止皇上接明兰县主进宫,皇上便扬言要废后!若您动了明兰县主,皇上查清楚后恐怕不但您会有事,连大皇子也……” 于皇后打了一个寒颤,肩膀颓然的垮了下来! 顾鼎是多无情的一个人,于皇后最清楚不过了!若是皇帝废了自己,大皇子的下场恐怕也是凄惨!可如果让明兰县主进宫,将来她生的皇子争太子之位、皇位,大皇子也无胜算!难怪硕王妃说,明兰县主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卢贵妃! 想到卢贵妃,于皇后又想起卢婕妤来!明明先帝在位时,卢太贵妃对东宫诸多为难,还命卢家人四处拉拢臣子支持楚王夺嫡!可皇帝却同意纳卢氏女进宫为妃,还一入宫就封了不低的位分!难道卢家也和简家是一样的打算,准备扶持卢婕妤生的皇子夺太子之位? 这人若是有了心魔,便会越想越疯魔!于皇后自身的不如意、对大皇子未来的担忧,使她精神变得不正常起来! 话说到这里,段玉苒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否则便会被于皇后发现自己有挑拨是非之嫌!虽然她的确是在挑拨是非!她要在于皇后心中种下一根刺,而且这根刺要扎得深,才能令伤口溃烂得厉害! 段玉苒曾经反省过自己过去“懒散”的性格!很多事都是处于被动的一方,认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力求稳妥!这样的为人处事方式,依旧使她多次陷入危难中!现在她为了家、为了丈夫和儿子,决定在皇帝和明兰县主的事上主动出击! 也许要皇帝的命这种想法太天真,恐怕也不得实现!但段玉苒还想试一试!至于明兰县主……这个祸害必然是不会任由她顺风顺水进宫寻机会搓磨硕王府! 于皇后心情低落,跟段玉苒又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来,便没了再聊下去的兴致。 “皇后娘娘不必焦急,到底大皇子占了嫡长。即使简氏一族有什么打算,朝中还是有一些支持正统的臣子在的。”段玉苒安慰于皇后道,“想来这个时辰,皇上前面的上元宴也已接近尾声,臣妇便带着守哥儿告退了。” 于皇后强打起精神来,说了句“常带守哥儿进宫来走动”,便唤宫人进来送硕王妃和小公子出宫。 段玉苒母子一离开,巴嬷嬷就迅速的闪进了于皇后的寝殿,发现主子正坐在椅子上偷偷的拭泪!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巴嬷嬷大惊,上前看着于皇后微红的眼睛和被泪水冲掉些许脂米分的脸,“难不成硕王妃对您不敬?” 那个硕王妃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出身!仗着硕王得势,竟连皇后娘娘也不放在眼里!这次上元节进宫赏灯,还是皇后娘娘派人亲自去请才应下来!结果进宫前还递表折要带三个婢女一个乳母随身侍候!别家府上的诰命夫人和小姐才带了一个婢女进宫侍候,倒是她张狂得没了边儿! 巴嬷嬷正在腹诽硕王妃,于皇后那边已经用帕子拭干了眼泪,神情恢复了正常。 “在这宫里,除了大皇子之外,嬷嬷你就是本宫最亲近的人了。”于皇后抬头望着满脸气忿的巴嬷嬷,沉声地道,“嬷嬷觉得,在铮儿和皇上之间,本宫该怎么选择?” 巴嬷嬷没听明白于皇后话中的意思,疑惑地问道:“皇后娘娘要……要选择什么?” -本章完结-   ☆、276.双生姐妹-有虫版 段玉苒不是神人,也无法预测自己的话到底给于皇后带来了什么样的冲击效应! 有时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太狠绝了!毕竟皇帝还没有对顾衡和硕王府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可依着皇帝登基后所做的事,段玉苒看出皇帝对硕王生出了忌惮!若不是现在卢太贵妃和楚王及其一派太过“安静”,已经安静得令人不安!皇帝恐怕也不会留着硕王这个声誉比自己高上数倍、同样嫡出的亲弟弟! 在马车上重新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段玉苒把心中再次升起的顾虑压了下去! 元月十七是子孙们为老姚氏作第一场法事的时间,除了段玉杭还是无法赶到外,段玉芹和段玉芳全都赶回来了,她们的丈夫也跟随着一起来了,孩子则因为太小而被留在家中由公婆照顾。 法事是在京外不远的钟祥寺做的,所以一大家子人在元月十六便都住进了寺内客居禅房。 顾衡也以孙女婿的身份参加了法事,跪拜仪式一个不落的都做了下来,给足了忠勇伯府脸面! 女眷们都跪在男人们的后面,数次起身、跪拜间,段玉苒都能一眼就找到顾衡的身影!没办法,谁让他是最高大的那一个呢! 段玉苒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超渡法事,顾衡虽参加过皇家举办的法事大会,却又与这民间的大有不同!所以顾衡只说法事大概近两个时辰左右就能结束,可实际上忠勇伯府请钟祥寺做的这场法事竟持续了三个半时辰,期间只有两刻左右的休息时间!难怪要头一日赶到、一大早便开始做法事了! 从大年初一开始,段玉苒便没休息好,十七作完头场法事回到王府,她便病了。 宫中白太医被传到硕王府,认真地给硕王妃请脉诊断,然后向硕王禀报王妃的病情劳累过度导致体虚,做法事那日起起跪跪折腾了一身汗、回京的路上受风导致的风寒! 白太医开了一个方子,顾衡赶紧命人去按方抓药! “王爷不必担心,王妃身体底子好,喝几日汤药便能痊愈了。”在正房外间,白太医对顾衡恭敬地道,“只是王妃的确是需要好好休养一阵子才行。想必从年前到现在,王妃也没好好的休息过,熬得身子虚了!” 顾衡皱眉地点点头。 虽说硕王府鲜少与京中权贵往来,但年前节该走的礼却是一样不能少!段玉苒操持王府庶务,即使有云珠等婢女在旁帮忙,也是劳心得很!紧接着大年初一老姚氏过世,她又守了七日六夜的灵!上元节的进宫赏灯、年十六便乘马车出城住进寺庙……好人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况且还是在大冬天里的! 顾衡命人送走了白太医,走进内室看望妻子。 三太太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用帕子抹眼泪,想来心疼女儿! 若段玉苒只是嫁入普通人家,日子过得简单些,便不会这样辛苦了!作为真心疼爱孩子的母亲,三太太并不觉得高嫁、攀高枝儿是幸福! 见硕王走了进来,三太太赶紧拭净眼泪起身。“王爷。” “岳母不必多礼。”顾衡颔首示意三太太落座,然后走到床边看着脸色微白、双唇能看出发干的段玉苒。他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烦躁!“方才白太医说,只要按时服药,玉苒过几日便能好转。只是下一次给伯府太夫人做法事,她怕是不能到场了。” “那是自然!”三太太爱女心切,并不觉得顾衡这话说得有什么不对!“苒姐儿……王妃正生着病,自是不能再去受那折腾!况且,若是过了病气给其他人也是不好。” 三太太可能觉得前面的话说得太过“不孝”,后面又加了一句比较“合理”的理由。 靠坐在床上的段玉苒掩口咳了几声,顾衡和三太太的注意力立刻又移到了她的身上。 段玉苒轻笑地道:“偏生就病了,这下子又给了旁人说我不孝的借口!” 不是她心窄,而是这个时代的人真的很喜欢用“孝”与“不孝”来压人!即使是晚辈向长辈顶了一句嘴,也会被扣上“不孝”的大帽子!无论古今、亦若文明社会里,老人过世后,儿孙必然要大操大办、失声痛哭才能显出个“孝”字来!就算心里并没有那么孝顺,如果不哭出声也会被旁人说“不孝”! 现在皇帝对硕王已不似登基前那般依赖与看重,若是在硕王身上找不到什么毛病,没准就把视线转到硕王妃的身上了!到时候金口玉语的说硕王妃不孝,段玉苒可就倒霉了! “不必理会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说什么?”顾衡坐到婢女搬来的椅子上、即三太太的对面,望着段玉苒淡声地道,“别说这第二场法事你不要去参加,便是第三场也不要去了。对外,我自会命人将你操功过度病倒的消息散播出去。若还有人乱嚼舌根,本王就将人抓进来送进府衙打上板子,再关进大牢!自然就没人敢再胡说八道了!” 段玉苒心中暴汗!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说出狠话的男人,顾衡还真是她两世仅见的一人!偏这种看似云淡风轻的语气,更令人信服和畏惧! “若是王爷真的这么做,没准御史就会上折子弹劾您了。”段玉苒边咳边笑道。 顾衡见妻子病弱无力的样子,心里既急又痛!他内心深处早已暴虐,只不过早年养成的克制已成习惯,想改也是难! 三太太听硕王这般说,脸上扬起了笑容!王爷女婿疼护女儿,她这个作娘的当然高兴! “王妃只管放心,我会向忠勇伯府和其他亲戚解释清楚的。”三太太也安慰段玉苒道。 段玉苒只得点头,想着自己即使三五日便好了,恐怕顾衡也是不会让她去参加剩下两场的法事了! 顾衡叫来段玉苒院中的婢女,冷眼扫过后训话让她们精心服侍王妃,不得偷懒、不得随便放人进来打扰王妃休息!三老爷、三太太是王妃的父母,自然不在“排外”之列! 王府的下人们很少有不怕顾衡这位冷面王爷的!除了跟随顾衡多年的侍卫和谋士、掌柜们知道主子的真脾性外,王府其他下人都是战战兢兢地当差! 宫中皇后得知硕王妃病了,赏了不少珍贵的药材下来!还特意派宫人到硕王府探望,并传达懿旨说:希望硕王妃早日康复,好能进宫陪她多聊聊天! ** 段玉苒养病期间,本来是想闭门谢客的,但有两户人家的探望却是不能拒之门外!一户便是范大学士府的女眷们和忠勇伯府的女眷们! 范家的人一向和善好相处,段玉苒、三太太跟范太太和范六奶奶聊上半个时辰是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范太太是个懂得把握分寸的人,也不会扯着人说个没完没了的失体统!她们离开时,段玉苒和三太太还有些依依不舍! 忠勇伯府的女眷是分了两批来的,确切的说有一拨并不能再说是忠勇伯府的女眷了——四房母女! 忠勇伯夫人带着黄氏过来的,同时带来温氏早产下一个儿子的消息! “早产?”段玉苒惊讶地看着忠勇伯夫人晦暗的脸色,再看看面无情的黄氏。“那胎不是保得很稳吗?怎么突然就……” 忠勇伯夫人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可泪水却真是止不住!看着将来要承爵的儿子添了新嫡子,她自然是高兴的,可孩子因是早产婴儿,从生下来开始就病歪歪的!也是令她这个祖母操碎了心! “虽说老太太的丧事上,我是让温氏好好休养保胎。可她到底是伯府未来的宗妇,接人待物却不能失了礼数。”忠勇伯诗夫人边擦着眼泪边道,“所以一些府上来吊唁的女客,我都安排她接待了。太医把脉说是累着了,才会早产!温氏也是个实惠的人,对那些女眷虚应几句便是,何苦累得自己早产!” 段玉苒听忠勇伯夫人这么说温氏,心中就是一阵不舒服! 忠勇伯夫人这话说得好像温氏是为了邀功、在外人面前表现孝顺,才会折腾得哥儿早产似的!语气里竟半点真正的关心和疼护也没有! “二嫂子不是那等喜欢邀功的人。”段玉苒并不理忠勇伯夫人真真假假的眼泪,只冷声地道,“大伯母还是多给二嫂补补身体吧。免得落下什么病根儿!我是病着,不然就该去伯府看望二嫂子与新添的侄儿。” 忠勇伯夫人客套了两句,便和三太太到外间说话去了。 黄氏自从被明兰县主坑过一次、被关了许久的禁足后,人是学乖了,但变得好像木讷起来!前后完全两个人的感觉的。 见婆母和三太太出去了,黄氏的肩膀才放松下来。足见她对忠勇伯夫人的害怕! “王妃可知道在您养病这几日,京里竟出了一件大事!”黄氏淡淡地看着靠在大迎枕上的段玉苒道。 “哦?是什么大事?”段玉苒感兴趣地问道。 “原来明兰县主并非是盛博侯与侯夫人唯一的嫡出女儿,其实还有一个双生妹妹住在老家封地!” -本章完结-   ☆、277.一波未平 黄氏虽然曾是个小气、爱算计的妇人,但经过被人利用、险些被休离的事后,似乎也想明白了些事情! 出嫁前在家中被父母娇惯,怎么使小性子也是被允许的,可出嫁后便要事事从着夫家!自己虽然是忠勇伯夫妇嫡次子的媳妇,但终究是“外人”!一遇到涉及伯府利害关系的事,公婆也会舍弃了她!毕竟这世间女子千千万,自己若是被休离或“暴毙”,段玉柏依旧可以娶到出身不错的继室! 禁足那段时间,黄氏礼佛诵经静下心来,倒也看透了高门里这些冷酷!人也比过去知轻重和稳重了! “双生子?”段玉苒听闻盛博侯府的“奇闻”后,真是有些目瞪口呆了! 明兰县主如今也有十九岁了吧?有什么样的双生子要隐瞒十九年不为外人所知?真亏那帮人想得出来! 黄氏自是不知宫中与宫外那些汹涌的暗潮,对这个传闻也是很疑惑。 “外面的传闻是盛博侯夫人生明兰县主时,其实是生下两个女儿。但明兰县主与那个妹妹出生后便一直身体羸弱,怕是两个孩子都要养不活。”黄氏皱眉道,“后来有一个女道士主动找到了盛博侯,说双生子姐妹互克,需分开来养。并且要有一人修道积福,才能两姐妹都活下来。盛博侯夫妇便将体质弱的明兰县主留了下来,然后捐钱在任上不远的地方修了座道观,将那女道士供养起来,也把另一个女孩儿交由女道士抚养。” 段玉苒都想为编这个故事的人鼓掌了!这么狗血的故事都能想得出来!完全是为明兰县主重返众人视线而量身打造! “既然那个送去道观的另一个女孩儿是去修道的,怎么突然又被提起了?还在京中流传开这件事?”段玉苒轻笑地叹道,“按理说,这样的事应该是盛博侯府的秘辛吧。” 因老姚氏新丧,忠勇伯府的女眷已经不再往外走动,一切宴请也都是谢绝的。但这样并不影响她们获知外面的信息! “是七姑奶奶回来时告诉母亲的。”黄氏垂下眼帘淡声地道,“想来是从其他府上太太口中听得的。” 现如今的齐远侯夫人段玉菱,已经完全是嫡母手中听话的棋子了!黄氏看着那个年前刚失了腹中孩子的小姑对婆母毕恭毕敬的样子,不免有些心凉!似乎除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和那个已逝的大姑娘及孙儿、外孙之外,忠勇伯夫人眼中便也没有谁了!庶女、儿媳、亲戚根本入不得她的眼! 段玉菱?段玉苒的眼神黯了黯。 齐远侯如今深得圣意,听说已经进了工部任侍郎!用上一世的话来讲,这简直是坐火箭的升迁速度! 过去齐远侯无实职、侯府也有落败之相,京中高门便都不太愿意亲近走动!如今齐远侯得了皇帝重用,自然就有人愿意主动巴结和示好了!往往这种时候,都是后宅女眷打头阵,段玉菱孝期不出门赴宴,但会有别人上门来“安慰”她这位齐远侯夫人啊!除了说些“节哀顺便”的话之外,少不得要议论一些京中高门八卦! “据传闻言,那个收养了盛博侯另一个女儿的女道士曾说过,双生子到了双十年华,便一生平顺了。”黄氏又道,“所以年前,盛博侯夫人就让另一个女儿还俗,并接入京中安置,待过了年才带去承恩公府走动过一次。” 虽然这个故事漏洞百出,又匪夷所思!但将来明兰县主入宫后,用来堵住臣民质疑之声倒是够用了!而且,明兰县主也不用躲在臣子的家中,可以直接回盛博侯府了!接下来就应该是皇帝与盛博侯这个被接回来的“女儿”产生感情,然后送进宫中为妃的桥段吧? 只是不知顾衡是否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知道为何没对自己说呢? 四太太和段玉菲比忠勇伯夫人和黄氏晚了半个多时辰到的王府,恰好与大房婆媳前后脚的错过了。 段玉苒虽然并不愿见四太太母女,但到底人家是来关心自己,若接待不周怕是转身就会传出她这个王妃对长辈不尊敬的闲话来! 命人将四太太和段玉菲请到屋子里来,段玉苒还未开口客套两句,冯氏便扯了段玉菲跪在地上! “四婶这是作什么?”段玉苒唬了一跳。 “王妃是个宽宏的人,请您原谅我家菲姐儿之前做的傻事吧!”四太太用帕子掩着脸哭道,“这孩子那日冲撞了王爷,实属无心之举!只是见王爷手边的茶凉了,想上去给换一盏,谁知道就……” “四婶,我并未因此事怪罪九妹妹。”段玉苒有些好笑地看着四太太和段玉菲,“云珠、彩珠,快将玉菲小姐扶起来!” 云珠和彩珠得了令,连忙上前将满面通红跪着的段玉菲拉了起来。 “地上凉,玉菲小姐可别着了凉、伤了身子。”云珠边拉人边道。 段玉菲哪里自己想跪,借着两个婢女的手就痛快的站了起来! 命婢女为四太太和段玉菲摆座上茶后,段玉苒才打量着这对脸色憔悴、精神状态也不太好的母女。 “王妃不知道,现在外面传了些编排我们菲姐儿的难听话!简直是要逼死人啊!”四太太坐下来后也不歇声,掩面痛哭起来!“说什么菲姐儿在老太太过世第一天便去勾搭两位姐夫……” “娘!”听冯氏这样不顾自己脸面的说话,段玉菲气得脸似冲血,出声打断四太太的话。 四太太现在只想给女儿洗清名声,将来能寻个好人家,自然要放低身段的同时也喊喊冤! “王妃您听听,这都是些什么话啊!这么诬蔑我们菲姐儿!她可是王妃您的妹妹、又在同一个府里住过几年!这侮辱菲姐儿,不就跟侮辱王妃您是一样的吗?”四太太拭着泪、气恼地道。 段玉苒抿唇微笑着不语,她想看看四太太还要作什么花样!反正最近养病烦闷得紧,看四太太演猴戏也是不错! “四太太这话说得有些不对了。”云珠笑呵呵地道,“忠勇伯府在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分家了,各房管各房的事,可是互不牵扯的!我们王妃又已经出嫁两年多,玉菲小姐再做什么也是与我们王妃扯不上什么关系!倒是后面的十小姐她们……怕是要受些影响了。” 四太太竟想用同族姐妹坏了名声就坏一族女眷的法子来威胁段玉苒!真是死性不改!要说段玉菲没有好名声,受牵连最大的是四房那几个还年幼的庶出小姐! 四太太放下帕子,狠瞪了一眼云珠! 贱婢!哪里轮得到她说话!若是在过去,自己就得质问段玉苒是怎么管教丫头的!但现在……宰相门前七品官,云珠这丫头也是侍候段玉苒多年、主仆情份情深的婢女,四太太都是不敢轻易得罪!否则,她也可能会被扔到府衙降个冲撞宗室女眷的罪! “云珠,不得无礼!”段玉苒故意拉下脸训斥婢女道,“我与长辈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 “是,王妃。奴婢逾越了,请您责罚。”云珠垂下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那便罚你一个月的月例吧。”段玉苒道。 “谢王妃恩典。”云珠福了福身。 责罚完了云珠,段玉苒才再度看向四太太,微笑地道:“外面那些闲言碎语都是毫无根据的话,四婶不必放在心上。那日的事王爷与我说过了,是场误会。” 四太太听了连连点头,“正是如此!并非是菲姐儿要做什么!只是现在流言蜚语传得太难听,王妃……王妃能否出面辟一辟谣言?若是跟哪位太太闲聊时提上一两句,还了我们菲姐儿清白,也是好的。” 饶是云珠和彩珠已经养得能沉住气了,听了四太太这聒不知耻的请求也是撇嘴!你自己的女儿明明就是有那种无耻的打算,还让被你女儿惦记了丈夫的硕王妃出面澄清?脑子不好使了吧! 段玉苒却没有拒绝,只笑着点头说好。后又说累了,命婢女送客! 段玉菲全程未发一言! 彩珠去四太太母女出去,云珠不解地看着段玉苒问道:“王妃真打算替玉菲小姐说话?” 段玉苒疲累地伸了伸腰,淡声地道:“若不敷衍地答应,她们母女还指不定要坐到干什么时候去!” 云珠顿悟,赶忙上前扶起已经腰酸背痛的主子往里间走。服侍着王妃上.床躺下后,才悄悄退了出去。 ** 事实上,顾衡对明兰县主摇向一变,成了自己“双生妹妹”的事已是知情!但也不早,只比段玉苒早知道三天而已! “皇上与明兰县主的事我自会处理,你不要再为此费心思了。”顾衡摸了摸段玉苒因生病而削瘦和微白的脸,皱眉地道,“其实也不过是正月十五后才发生的事,因着伯府的法事忙乱、归来你又生病,我便没有将此事告诉你。” 段玉苒倒没有怪顾衡没及时告诉自己这件事的意思,只是好奇接下来事件会怎么发展! 如果当初明兰县主一回京,皇帝露出欲接她进宫的意思时,顾衡就出手阻断所有可能,就不会有今日这么光怪陆离的局面!可他偏偏一再犹豫,甚至还准备放手…… “阿衡,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段玉苒也皱起眉头地看着顾衡,“思前想后,我怎么觉得在明兰县主这件事上,与你往日行事作风颇为不符?还是说,你在计划着什么,却是我不便知道的事?” 段玉苒现在才发现顾衡的不对劲,也是因为过去他与皇帝兄弟情深,在一些事情上不愿损害皇帝的利益和心情也是有可能的!但如果细一想,却又有很多反常之处!只不过,段玉苒生完守哥儿后,脑子的确有些不大灵光! 顾衡勾唇轻笑,拉着段玉苒的手道:“不要疑心疑鬼,我不是说过不会再欺瞒你任何事了吗?说到底,明兰县主这件事根本就是无足轻重!只不过是皇上个人所好引起的一些纷扰罢了!但卢太贵妃和楚王那里似乎有了动静,所以请旨就藩一事的确是要缓一缓了。” “卢太贵妃和楚王终于按捺不住了?”段玉苒莫名有些兴奋! 她就知道那对母子不会轻易放弃那把龙椅!况且,当初卢太贵妃折腾得不轻,楚王也四处拉拢臣民之心,皇帝至今没动他们母子,可不代表将来不会找个理由除掉后患! “上元灯会后,卢太贵妃受了风寒,楚王妃现在宫中侍疾。”顾衡嘲弄地笑道,“这种时候,皇上总不好再打发楚王和英王去封地。而据我的人禀报,最近外人进出楚王府频繁,很多是楚王这几年招揽的谋士。” “那皇上可知道此事?”段玉苒挑眉问道。 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不会一点儿也没觉察吧?还是说依旧是将心思放在拉拢权贵支持自己的事情上? 顾衡不自在的摸了一下鼻子,低声道:“似乎并未注意到……” 段玉苒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儿靠回大迎枕上,没好气地道:“我说王爷怎么同意留下来了,原来是打算替皇上彻底铲除异己、看着皇上坐稳那个位置后再功成身退啊!若将来哪个敢说王爷对皇上不忠,我第一个不饶他!” 顾衡被段玉苒的嘲讽说得没脾气,只是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叹道:“又促狭!” 段玉苒生病期间,顾衡原是打算依旧夫妻同房同榻而眠,但段玉苒还是顾忌到传染的问题,把顾衡赶去书房睡了!今晚夫妻二人聊了一下京中最近发生的事,以及对明兰县主变了一个人后该如何面对等事发表了看法。不知不觉竟聊得很晚了! 顾衡见段玉苒已不再咳,病情也有好转,便留宿下来。 晚上,段玉苒搂着火炉似的顾衡睡得香甜,竟是一.夜无梦!醒来后还身轻气爽,病又好了几分的感觉! -本章完结-   ☆、278.忠义与爱情 第三场法事前两天,段玉杭从平城赶了过来!因为急着赶路,他走得都是近路,乘船、骑马没少遭罪!人到硕王府门前时,差点儿被当成乞丐给驱离! 三太太心疼儿子,私下里落泪说即使赶不上法事,回来给老太太上柱香就是,何苦这么辛苦的疾行。三老爷则觉得儿子做得对!既然是尽孝,就不能打了折扣! 段玉苒倒是同意三太太的想法,毕竟老姚氏活着的时候对段玉杭可不怎么样!小时候四房的段玉森把段玉杭压在身下暴打,三老爷和三太太去老姚氏面前讨个公道时,老姚氏却说只是兄弟打闹而已,让三老爷和三太太不要小题大作!但人已经快马加鞭的回来了,赶紧沐浴更衣和调养身子才是正事!免得像自己一样,一场法事下来就病倒了! 顾衡得知大舅子到了,当天也早早回了王府。 段玉杭沐浴更衣后正与父母和妹妹说着未来岳家的事,顾衡便进了三老爷夫妇暂住的院子。 “王爷!”段玉杭站起身向顾衡行礼。 “舅兄不必多礼。”顾衡上前托住段玉杭的手腕,微微使了些力,“舅兄一路辛苦了。” 段玉杭垂首微笑地道:“多谢王爷关心。” 从年龄上来算,段玉杭比顾衡还小上三四岁!但自己的妹妹嫁给了硕王,人家称呼他一声“舅兄”真是给足了脸面! 客气了几句后,大家再度落座,顾衡坐在了段玉苒的身边。 “舅兄这次回来便多住一阵子吧。”顾衡看了一眼段玉苒后转头对段玉杭道。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段玉杭叹口气后道,“刚才父亲和母亲说,准备在老太太丧期百日祭后离京回平城,我便待到那个时候与父亲和母亲一起启程。” 段玉苒锁着眉头问道:“如果哥哥要在京中待到百日祭后才回平城,就得为老太太守孝三年!未来嫂子家那边……” 段玉杭也老大不小了,早就该成亲生子。只是他一直想挑个自己喜欢的,三老爷夫妇在婚姻上又很是纵着儿女,才拖到现在! 古时女子过了十七八就是“老姑娘”了!要不然四太太也不会急得直跺脚,来求段玉苒为九小姐段玉菲正名了!无非是想在孝期先订下婚事,出了孝马上出嫁! 也有一种说法是在“热孝”期成亲,即长辈丧期百日内成亲,称之为“荒亲”。但荒亲大多仓促,意头又不是很好,所以有些人家是反对的。可如果女方年纪太大等不得,便也会在热孝期催娶。如果段玉杭百日祭后才回平城,自然是不能热孝期成亲了! 听妹妹提到心上人,段玉杭这十多天赶路时被冻裂的糙脸上有些火烫! “咳咳!我来之前已与林老爷说明情况,林家愿意等出孝后再议婚事。” 因为双方已经换过庚帖、送了订亲礼,这亲事就算订下来了。既然女方家里可以等,这便好说了。 段玉苒放下心来,还有些开心能和父母及兄长多相聚一些日子。 “另有一件事要与王爷和妹妹说。”段玉杭郑重地望着妹妹和妹夫道,“虽说王爷与妹妹好意,留爹娘和我住在王府里。但我毕竟是外男,不好久居府上,也怕因此惹来一些难听的话贬损了妹妹的声誉!所以我打算与父母搬回香炉胡同那幢宅子里去住。” 段玉苒一愣,没想到段玉杭会有这样的考虑!刚想劝阻兄长,顾衡便开口了。 “舅兄不必多虑这些。只管与岳父、岳母和春哥儿住下来就是!谅也没人敢胡说八道什么!”顾衡神情带笑,语气却有几分上位者与生俱来的霸气与自信! 段玉杭与父母对视一眼,三老爷清了清喉咙也道:“六郎说得没错。我们在王府也住了小半年了,若是再住两三个月未免太久了。虽然明面上旁人不敢说什么,但私底下少不得会传些难听的话。像卖女求荣,如今赖在王府不走云云。” 顾衡眉头拢得死紧,脸色微愠!想到会有人这么说岳家和妻子,他就有些恼火! 三太太也道:“反正都是住在京里,想见面坐着马车半个时辰都用不了就见到了。若我们搬回了香炉胡同,伯府那边儿有什么事自然是先去香炉胡同知会一声,省得有事没事跑到王府扰了你们的清静!” 段玉苒听出父母和兄长是怕忠勇伯府的人借着乱七八糟的事儿要与三房商量的由子,跑到王府来说三道四!当然也不愿被旁人看不起他们三房,说出要依傍着女儿享富贵这种难听的话来! “既然爹娘和哥哥这么决定,我便不多挽留了。只是香炉胡同的宅子里人手不足,我从王府调几名过去打理宅子、服侍你们,这便不要拒绝了。”段玉苒叹息地道。 三老爷夫妇和段玉杭思量了一下,便都点头同意了。 老姚氏过世七七四十九日内第三场法事办完后,三老爷夫妇带着两个儿子搬出了王府。 ** 段玉苒安顿好父母和兄弟之后,便收到了于皇后从宫送出来的信! 原来,段玉苒将明兰县主变成“双生妹妹”、卢太贵妃与楚王蠢蠢欲动的事写了封密信递入宫中! 于皇后在后宫中的本事连卢太贵妃的十分之一都不如!于家人又实在是无能得可以!盛博侯接回另一个女儿的消息,恐怕身居宫中的于皇后还不知道呢! 至于将卢太贵妃的动向也告诉于皇后,段玉苒也是想着提醒于皇后别只盯着明兰县主和那个歼生子!想得帝位的人可多着呢!如果让卢太贵妃和楚王他们得逞,就如顾衡所说,大家都别想活了! 果然,于皇后的回信中透出了慌张,还提了好几个问题!最后是希望段玉苒择日入宫详叙! 段玉苒抚额,觉得自己当初决定选择于皇后来阴皇帝时,一定是没带脑子!什么都要别人教一步走一步,不教就不动或乱走的人,真能成事?总不能自己进宫直白的告诉于皇后:你杀了你那个没良心的混蛋皇帝丈夫,然后我让我的男人扶持你的儿子当皇帝! 如果自己和于皇后摊了牌,没准这个女人还会告诉皇帝!最后自己以谋逆罪被判死,还得牵连一大批人!所以,段玉苒对于皇后一直是引.诱,而非直白的谈合作! 段玉苒给于皇后回了一封信,大意是自己因有孝在身、又刚刚病愈,实是不能进宫觐见!建议于皇后将盛博侯夫人和那位被接回来的侯府千金召入宫中见一见,也探一下虚实! 将信封好,段玉苒唤婢女进来准备派人将信送入宫中。 听到召唤进来的婢女是云珠和碧珠,云珠脸上无异样,倒是碧珠双眼微红,垂着头不敢抬起来的样子。 段玉苒将暗藏信件的折子压在手下,挑眉望着云珠问道:“怎么了?碧珠为什么红着眼睛?” 云珠抿了抿唇,转头看向不说话的碧珠。 碧珠用帕子压了压眼睛和鼻子,上前给段玉苒福身道:“回王妃,是奴婢方才去小灶间取热水,被里面的烟熏呛到了,所以……” 段玉苒皱起眉来,当然知道碧珠的解释并不是真的! “哦,天气不好,告诉小丫头们烧炭或烧柴时注意着些,别被熏到了。”段玉苒淡声地道。 “是,奴婢呆会儿就去告诉她们一声儿。”碧珠声音微哑地应道。 段玉苒将手中的折子递给碧珠道:“皇后娘娘请我带着守哥儿进宫,但我刚刚病愈、又是在热孝之期不必进宫,所以递了折子婉拒。你拿去送到回事处,命人递进宫里去。” 碧珠接下折子,出去办差了。彩珠则端了一杯新茶走了进来。 段玉苒命彩珠去外面守着,才端起茶碗淡声地问道:“怎么回事?” 云珠知道段玉苒是问碧珠的事,便回道:“是因为柳侍卫的事儿。王爷将柳侍卫调去当侍卫长,把木哈赞提上来作贴身侍卫了。” 茶杯边缘刚凑到唇边,段玉苒被这个消息搞愣了! “用木哈赞顶替了柳战?可有什么说法?魏东呢?他可有什么调整?” 魏东和柳战是顾衡刚分府出来时就随侍在侧的护卫!顾衡行走在外那几年,也一直是由这两人陪伴与护卫,一起出生入死多次!怎么可能说换就换了?侍卫长听着像是升了当个小头儿,却离开了王爷的身边,从此不再是“最信任”的属下! “魏侍卫倒是没变动。”云珠答道。 段玉苒垂下眼帘沉吟了片刻,心中翻腾出好几种柳战被贬离顾衡身边的理由!甚至想着,这会不会是顾衡又作的什么局! “奴婢听碧珠说,柳侍卫可能是因为去北漠时,王妃遇袭被绑架的事而惹恼了王爷。只因危难之时,柳侍卫没有以王妃的安危为先,却救碧珠和刘嬷嬷……”云珠低声地道,“原本碧珠想来求王妃向王爷说个情,但柳侍卫不允。所以她才伤心落泪,认为是自己连累了柳侍卫。王妃,您看……” 原来是这个原因!段玉苒无奈地叹口气。做为侍卫,自然要以主人的安危为重!顾衡是柳战的主,自己是顾衡的妻子,自然也是他的主子!但碧珠又是他心爱的女人…… “外院的事都由王爷拿主意,柳战又是王爷的贴身侍卫,这件事……全听王爷的安排吧!”段玉苒沉声道,“之前也是准备三月份将柳战与碧珠的亲事办了,不如就提前半个月让他们成亲吧!” -本章完结-   ☆、279.眼观六路 转眼三月,盛博侯府又多出一位嫡出小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 这位简二小姐的“经历”成了京城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新鲜事!毕竟出生就被选去送到道观修行,而另一个双生姐姐却因休弱而被留下来享尽荣华与疼爱,对她来说是十分不公平的一件事!大家的言论几乎是一边倒的同情盛博侯府的简二小姐!更有甚者还神乎其神地说在大国寺见过去上香的简二小姐,身姿袅袅若仙,不愧是在道观里修行过的人!没准还带了仙气儿呢! 这些外面的消息,都是二月上旬已经出嫁的碧珠带进王府的,段玉苒听了直乐! 柳战父母早亡,在叔伯兄弟中排行老大,恢复了原姓的碧珠就成了柳大.奶奶、柳李氏。柳氏族人参加完柳战的婚礼后便都回了家乡,所以京中所购置的小宅子里,只有他们小夫妻和买来的一个小丫头、一对负责看门和打杂的老夫妇居住。因柳战还在王府当差,又是侍卫长的重任,时常要换班当值,就使得家中时常是碧珠与下人静悄悄地守着宅子。结果成亲没多久,碧珠硬生生憋出一场病来! 段玉苒听说碧珠病了,赶紧派云珠和金枝去探望,方知碧珠是享不得奶奶福,闲得心慌郁闷、又思念王妃和王府中相处许久的姐妹才病倒。听了婢女探病归来的禀报,段玉苒真是哭笑不得!却也心中感动。 为此,段玉苒特意将柳战叫到面前,告诉他想请碧珠去花容云裳坊新辟出来的胭脂铺子当个女掌柜,负责接待上门买东西的女客,因为吴娘子要管的事太多,实在忙不过来。 柳战正为碧珠生病的事着急,听了王妃客气的询问,心中感激却面上不显,只郑重的拱手深鞠一躬以示感谢。他是不愿碧珠再为奴,却也不忍看到妻子婚后失了生气、郁郁寡欢的样子!硕王妃这个建议,无异于是解开了他们夫妻间的心结! 云珠拿着药材再去探病时,碧珠已经从柳战那里得知王妃的恩典,病也好了大半、精神头也更好了!她的病一好,就去硕王府向段玉苒谢恩,然后去花容云裳坊帮吴娘子了。 吴娘子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她虽然与硕王妃也是老交情,但自然比不得碧珠与王妃多年的主仆情分!所以铺子里有什么事,她都让碧珠进王府禀报给段玉苒。 “其实,只是不知实情的百姓们才这么说罢了。”梳着妇人发髻的碧珠看起来沉稳不少,与段玉苒说话时也不再像过去那般眉飞色舞、表情丰富。“到胭脂铺这边买东西的一些官家太太和小姐们偶尔话语间透出来的却多是质疑。” 段玉苒轻笑地道:“连普通官家太太都能看得出的门道,高门内宅的太太、奶奶和小姐们岂会看不出来?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但谁又敢当面指正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呢?” 屋里只有云珠和碧珠,所以主仆三人说话也轻松、无忌讳。 “既然换了身份,却不见明兰县主入宫呢?”碧珠有些不解。 之前为了接明兰县主进宫一事,朝堂上、后宫里可没少闹矛盾!就连皇帝和硕王两兄弟也因此而红了脸!现在明兰县主变成简二小姐,也有了明正言顺进宫当妃嫔的身份,怎么半个多月了也没见有动静? 段玉苒也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顾衡和皇帝的关系现在仅限于君臣关系,很多非朝堂上议政的事也不会再有所沟通!所以,关于明兰县主进宫的事也是知情不多! 于皇后更是只会着急、什么主意都没有!现在皇后与大皇子母子真是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 于皇后写了两封信请段玉苒进宫相商,却都被段玉苒以有孝在身和身体不适给婉拒了!皇后又碍于顾衡的厉害而不敢责怒段玉苒! 不是段玉苒放弃了于皇后,而是现在这种时候应该全力对付卢太贵妃与楚王!如果皇帝出了什么事,大皇子可不见得就真的能继位为帝!如果明兰县主进宫,简氏一族必然全力支持皇帝,倒是能与卢太贵妃和楚王的势力对抗一二! 越想越复杂、越牵扯越心烦,段玉苒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 “罢了,现在这些事我们统统不管,只做好眼前自己的事就好。”段玉苒长出一口气对婢女们道,“而且一定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免得被一些心怀叵测之人利用我和王爷名下的铺子生事!碧珠,你回去后就将我说的话转告吴娘子和王壮!” “是,王妃。”碧珠起身肃然的福身应道。 ** “王爷。王妃那边似乎已经放弃了之前的打算。” 硕王府前院的书房里,硕王顾衡正在炭火盆前看一封信,魏东站在另一端低声地禀报道。 顾衡将信上的内容再次浏览了一遍,然后随手一弹,信就落入了炭盆,慢慢的被火星儿吞噬成纸灰! “皇后可有什么动静?”顾衡将身子靠进椅子里,抬眼看向魏东问道。 “皇后娘娘只是一味督促大皇子上进,还让大皇子主动去御书房向皇上请教功课。”魏东垂首道,“大皇子倒是听皇后娘娘的话去了两次御书房,却都被挡在了门外。便也没再去第三次了。” 听到大皇子在皇帝那里两次被冷遇,顾衡嘲弄地哼笑了一声。 “其他宫里的妃嫔和皇子、公主呢?” 现在的皇帝还有两个庶出的小皇子、三个小公子,但年纪都只有四五岁左右,与大皇子的年纪有些差距。但皇子们小不明白这皇位之争的事,却不代表他们的生母们不懂!眼看皇帝迟迟不立太子,又对于皇后和大皇子十分冷淡,那些生了皇子的妃嫔们难免些蠢蠢欲动! “生了二皇子的蒋嫔因生病而得了恩典,皇上允其家人入宫探望。太医院备案写着是亏血症,所以蒋家人这次入宫带了很多补血生血的药材与偏方。三皇子的生母陈美人倒是没什么动静。”魏东道。 顾衡要关注的事情太多,虽然后宫也是东宫与帝位之争的战场,但他不可能时时盯着兄长的后院儿!只得借助先帝在位时吴奎布下的消息网获得后宫动态。 说到深得先帝喜爱的内侍总管吴奎,他也是硕王一手推上去的人呐!只是顾衡没想到,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吴奎就在宫中布下了一张消息传递网!新帝登基后,当然不能再用吴奎,便让他选择是进内务府当总管,还是出宫荣养。才三十五岁、正是内侍最好时候的吴公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出宫荣养!皇帝很高兴的赏了吴公公金银布匹玉器等物,然后把自己的人提上来当了总管! 吴奎回乡前,硕王又暗中与其见面,送了房契、地契给他!房契与地契都是吴奎老家那边儿的产业,使他回去后也不必现忙活找房子、置地。投挑报李,吴奎就把自己在宫中布下的消息网及联络人都告诉了硕王!而顾衡则把探知宫中之事的任务交给了魏东! “王爷,卢太贵妃最近将应国公府的太夫人和二太太请进宫去坐了一个多时辰。因卢太贵妃将闲杂人等都遣了出去,所以双方聊了什么并不清楚。”魏东将比较重要的一件事禀报给顾衡。 顾衡一只手撑在椅子扶手上,手指抵在唇边沉吟了一会儿后问道:“殿内当时除了卢太贵妃信任的宫人外,还有什么人?” 魏东想了想后答道:“报信的人说,还有一位卢安伯府上的小姐。” “哪位小姐?”顾衡坐直身子追问。 魏东躬身道:“请王爷恕罪,那报信的人并未说明,属下……属下也没细问。” 顾衡的眉头拢了拢,叹息的摆摆手,“不打紧,你现在就去问!” 现在?魏东有些惊讶王爷的急切!应国公府一向标榜的是纯臣,只效忠于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卢太贵妃再想拉拢也是不可能如愿的啊!王爷这样上心,难道说应国公府…… 魏东领命退出书房,在门口看了眼怀抱着弯刀、身上穿得单薄、表情比天气还冷的木哈赞! 木哈赞的大荣话学得还不是很好,简单的对话还凑合应答,稍复杂些的他就茫然!魏东跟他做事不合拍儿! 说来,柳战之所以让王爷不再信重,还是因为这个木哈赞劫持了王妃惹的祸!现在倒好!他成了王爷的贴身侍卫,柳战却被调去训练王府侍卫了! 感觉到魏东不喜的冰冷视线,木哈赞转动眼珠子也看过来。 “看什么?”木哈赞粗声粗气地质问魏东。“我脸上……开花了?” 魏东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脸上开花?还真想用拳头打得你满脸开花!不会说大荣话就别卖弄了! -本章完结-   ☆、280.各谋各计 “还要等?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盛博侯府的紫丽苑内传来瓷器落地的清脆声响,女子不耐烦的质问有些声调拔尖! “清瑶你冷静些!”盛博侯夫人慌张地安抚着暴躁的女儿,“离出先帝孝期也不足半年了!再等等又何妨?” 简清瑶,过去的明兰县主简清珂,此时正砸着自己屋子里的东西泄愤! “还要再等半年?”明兰县主嘶吼道,“孩子也送走了,名字和身份也变了,却让我等这么久!前阵子隔三差五就要去受那些贵妇贵女们异样眼神的打量和嘲讽的影射,还不够吗?告诉顾鼎,我不入宫了!把锘哥儿还给我!” “清瑶!”盛博侯夫人被暴躁的明兰县主闹得也有些恼火!“你怎么这样沉不住气?那么多苦都熬过来了,难道就差这五六个月不成?那些女人现在看你不顺眼又如何?将来你成了宫中的贵人,有她们后悔的时候!” 先帝孝期还未满一年,各府不能大办宴请,但小型的宴会却已经悄然恢复。相互走动的多是亲戚关系的各府女眷,因为承恩公府和盛博侯府想尽快将“简清瑶”推到众人的视线中去,才会频繁的在各府露面。 明兰县主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狠狠地咬着嘴唇。 盛博侯夫人连忙命婢女上前扶着明兰县主坐到榻上,免得被瓷器碎片扎伤。随后自己也坐到了榻边上心疼地看着盛怒中的女儿。 这也难怪明兰县主会气成这副样子!去年九月便将她们母子接入京中,当时说好是以陈家女眷的身份进宫,可因朝臣反对、硕王进谏,便使得明兰县主入宫之事被推迟!翻了年,承恩伯府那边又给出了新主意,让明兰县主还以盛博侯女儿的名义入宫!明兰县主母子分离本就惦记孩子,现加上现在入宫之事一拖再拖,不发脾气才怪!但发脾气又有什么用?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能ying侹着走到最后了! “我的儿,皇上与你叔祖父这番安排,也是为了你将来进宫不受委屈啊!”盛博侯夫人道,“若是以陈家女的名义入宫,虽是出身较低符合了高.祖皇帝对册封皇后的要求,但终究是委屈了你!哪有皇后一直不接见外命妇的?这才想了这个主意啊!只是现在你的出身又成了将来立后的阻碍,总得是要从长计议一番的。” 明兰县主闻言冷哼一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成!皇帝连自己后宫女人的册封也作不了主,当皇帝又有什么意思?难不成是送我进宫受那于氏的气去不成?” 盛博侯夫人闻言不屑地笑道:“就凭于氏也敢给你气受?皇上因着她年前将你要入宫的事透给南阳公主,引得硕王进谏、朝堂乱相,就想废了她!还是你叔祖父劝皇上暂留于氏在栖凤宫住着,待时机一成熟就扶你为后、将她废掉!” 明兰县主听到“硕王”二字,心弦就是一震! 最近一个多月她以简清瑶的的身份在各高门走动,着实没少受罪!因为现在的简清瑶曾是在道门修行过的女道士,自然就要表现得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可高门中那些女人也都不是白给的,从她们的眼神和窃窃私语状就能看出,也许她们已经怀疑自己就是明兰县主了! 当然,明兰县主根本也不在意那些人的看法与猜疑,却是疑惑为什么一直没看到硕王妃段氏出现在各府的宴请中! “母亲,我们去的几家与宗室有关系的府上,怎么从来没见到过硕王妃?”明兰县主疑惑地问道。 盛博侯夫人看了一眼女儿,心中暗叹!岂会不知道女儿对硕王还没死心!只怪当初…… “听说忠勇伯府的太夫人过世了,硕王妃还在孝中。怎么着,也得守一年的孝吧?”盛博侯夫人答道。她可不想女儿再乱动什么心思,把事情变得复杂了。“清瑶,你可不能胡思乱想了啊!” 明兰县主不喜欢盛博侯夫人叫自己“清瑶”,听到这个名字就厌恶地皱眉! “母亲,您多虑了!”明兰县主阴恻地道,“即使我想做什么,也是等进了宫之后……” “侯爷、植公子。”屋外传来婢女问安的声音。 盛博侯夫人和明兰县主赶紧停住了话头,起身去迎盛博侯。 帘子被打起来,从外面进来两个男人。中年肥胖的是盛博侯,年轻俊雅的正是承恩公府的三公子简文植。 “侯爷。”盛博侯夫人迎上丈夫微微福身,明兰县主则在后面草草行了一礼。 简文植朝盛博侯夫人拱手行礼,“侄儿给太太请安。” 盛博侯夫人笑道:“快别多礼了。” 简文植直起向看向明兰县主时露齿一笑,“清瑶妹妹气色不大好啊。” 明兰县主没好气地白了一眼简文植,甩袖进了里屋。 “这孩子!”盛博侯夫人面色尴尬,朝简文植解释道,“她是想念锘哥儿了。不知锘哥儿可还好?” 有着皇家血脉的外孙子被抱到承恩公府由世子夫人当作庶子来抚养,实在是委屈!这皇家的庶出和普通高门的庶子完全不同,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但孩子生在宫外,总是不好一起带进宫去!若是明兰县主能在宫中生下皇子,这个孩子就只能一辈子是承恩公府大房的庶出子了! 简文植点点头,微笑地道:“孩子好得很,太太不必记挂。” 盛博侯夫人见简文植不愿多谈锘哥儿的样子,知道这是不想再让那孩子扰乱明兰县主的心,她便也不再多问。 将叔侄二人请到明间落座,再吩咐婢女端上茶水后,盛博侯夫人才问道:“侯爷与文植怎么过来了?” 这是明兰县主所居的院子啊!能找到这里,定是有要事! 果不其然,盛博侯的眉头拢了起来,但他没说话却看向简文植。 简文植看了一眼里间,明兰县主进去后便没出来,显然不愿见到他! “三月十七是谷雨春祭,也是皇上登基后第一个春祭。所以,会格外隆重一些。”简文植道,“是时候让清瑶与皇上见一面了。” 盛博侯夫人心中一喜,心想终于是要熬到头了! “因春祭要在京外行宫住上两日,到时候见面的人就会更多。还希望太太能照顾好清瑶妹妹,免得出什么问题。”简文植笑吟吟地对盛博侯夫人道。 盛博侯夫人连连点头,“这是自然。” 简文植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放到桌上,然后道:“这是一些道家修行方面的书籍名称及部分术语,请太太转交清瑶妹妹看一看吧。以妹妹的聪慧,想必是很快就能记住的。” 盛博侯和盛博侯夫人汗颜,他们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交待完这些,简文植便与盛博侯去前院商议其他事去了。 盛博侯夫人拿着简文植留下的那张纸进了里间,看到明兰县主沉脸坐在床边。见母亲进来便气恼地哼声! “哼!现在倒轮到他简三郎得意了?不过是记在在嫡母名下的庶子罢了!先帝怎么……” “我的儿,快些禁声吧!”盛博侯夫人吓得上前掩住女儿的嘴,然后视线冷厉地扫向垂首侍立在侧的两名婢女,“你们都先出去!” 婢女们正恨不得退出去,闻言快速的退出了屋子。 屋内,盛博侯夫人与明兰县主的对话无人听得见。 ** 原本计划在老姚氏百日后便启程返回平城的三房四口,因为春哥儿突然胃肠不适拉肚子而未能成行! 拿着顾衡的帖子请来了宫中擅儿科的曹太医为春哥儿看诊,又问了一些孩子最近饮食情况,只说是小儿普通腹泻,倒是不严重。因孩子太小不宜用药,就只能用食疗的法子调理。 曹太医给了一个食疗法子,粳米压成米分、再炒焦煮成糊喂孩子吃。如果还拉得很严重,就得再想其他法子。 三太太按着这个法子给春哥儿吃了两天米糊糊,孩子的腹泻便有所好转,一家人才放下心来。段玉苒这几日也是天天往香炉胡同跑,若不是三老爷和三太太坚持留在宅子里,她都想再次将人接进王府去住! “大哥去哪儿了?”段玉苒又带着守哥儿赶到了香炉胡同的宅子,才发现有几次来都没看到段玉杭!“怎么在京中他也很忙似的?” 三太太道:“前阵子是去忠勇伯府跟大房的帐房对平城那边的帐,然后又在京中亲族走了一圈。这两天说是京城里旧友相请,去会友了。” 段玉苒想到段玉杭过去在京中还真是结交了不少纨绔子弟,甚至还有大公主的儿子! “哥哥还在孝期。”段玉苒想到这一重点,不禁有些担心,“万一被人……” “放心吧,六郎都清楚着呢。”三太太安慰地拍拍女儿的手道,“不会饮酒作乐的。” “小心些总是好的。现在时局不定,就怕有人盯着王府和忠勇伯府准备寻事。到时候反而连累哥哥和爹娘。”段玉苒叹息地道。 三太太也是叹气。原以为女儿苦尽甘来,嫁了一个身份虽高、却疼人的王爷丈夫!谁知道表面风光之下,却得小心谨慎的度日,反倒不如平常人家恣意了! “对了,娘。”段玉苒感叹完之后才想起今日来还有一件别的事想请三太太帮忙!“皇上准备在三月十七这天出城进行春祭,我与王爷必须随行而去。但我不愿带守哥儿一起去,免得孩子折腾出病来。所以,我想请您代为照顾两三日,可行?” 三太太闻言高兴得连连点头,“只管将守哥儿送来就是!现在春哥儿也好了,他们舅甥倒是可以玩在一起!” 段玉苒沉默了一会儿又道:“王爷在京外有座庄子叫天蓝山庄,那庄子里有座琉璃窑。如今开春解冻,琉璃窑也该重新烧起来制新品了,反正爹娘和哥哥在京中也住得无趣,不如去庄子上散散心,顺便请哥哥帮我再照看一下烧窑怎么样?” “这……”三太太有些犹豫,“应该是无事吧?待你哥哥回来,问他一声便是。” 段玉苒点点头,请三太太帮忙询问一下段玉杭,隔两日她再过来。 段玉杭从三太太那里得知段玉苒的请求后欣然同意,而且还非常高兴!因为他早就想看看关于琉璃的烧制方法了!三老爷也有同样的想法,父子二人即刻就拍板定了去天蓝山庄小住,顺便帮段玉苒的忙! 三太太放下心来,派了一个婢女去硕王府回信。 段玉苒听了那婢女转答的回复后,笑着命彩珠给了打赏。还定下了送守哥儿及三房四口去天蓝山庄的日子。 三房的婢女欢欢喜喜拿着赏钱回去复命,段玉苒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敛了去。 “云珠,你也跟着去照顾守哥儿吧。”段玉苒对服侍自己多年的贴身婢女道。 云珠眼圈一红,跪下来请求道:“王妃,还是请让奴婢留在您的身边服侍吧!” 段玉苒让云珠起身,叹口气道:“不会有事的,让你跟过去只是多个人手照看守哥儿。我和王爷春祭结束后很快就会回来。” 云珠还想说什么,但却又觉得说的话有些不吉利,只得闭上嘴落泪。 “你和银枝一起去,必须寸步不离守哥儿!”段玉苒郑重地道,“有任何事都听山庄管事的安排就是!” 云珠抿了抿唇,良久才点头应道:“是,奴婢晓得了。” 段玉苒再度拿起正在缝制的小婴孩儿肚兜,大红的缎面上绣着一尾金色鲤鱼。 前天晚上,顾衡突然对她说:卢太贵妃和楚王准备在春祭时动手了! -本章完结-   ☆、281.大结局-前奏 “你……还是告病,随岳父岳母一起去天蓝山庄吧?”由婢女和段玉苒服侍着更衣的顾衡犹豫地道。 将手中的腰带递给彩虹,段玉苒抬眼看了看顾衡眉头微蹙、眸光担忧的脸,随即又低头帮他宽外袍。 “妾身身体康健的很,哪有随便咒自己生病的?而且……皇家祭祀,若身为硕王妃的我不去,难免会那些人起疑。到时恐怕会影响了王爷的计划。”段玉苒淡声地道。 顾衡轻按住妻子的软手,命婢女们退下! “他们已经箭在弦上,势在必行!并不见得会因你不参加春祭而改变计划!你不必跟去冒这个险!”顾衡皱眉沉声地道。 段玉苒轻笑地抽出自己的手,垂下眼帘道:“王爷放心,你们布置得这般周密,又怎么会被楚王谋反得逞呢?只是我如果跟着一起去天蓝山庄,反倒更惹眼!万一卢太贵妃派人先去天蓝山庄怎么办?若不然,我称病留在王府不随行也可以。” 顾衡的心里纠结不已!既不愿段玉苒跟着去行宫冒险,也不愿她留在王府成为卢太贵妃的目标!这次春祭,先帝的妃嫔是不随行的,万一那个老刁妇使什么诡计,最先受难的反而是留在京中的段玉苒! 这种时候,顾衡因想保护妻儿则变得患得患失起来,觉得哪种保护方式都不够周密、都有漏洞! 看着顾衡拧眉不语、一脸黑沉的样子,段玉苒失笑地伸手想去碾开他的眉心。 顾衡轻声喟叹,再度握住段玉苒的手送到唇边轻吻,却什么也没有说了。 ** 皇帝准备在三月十七这天春祭,但三月十六便带着宗室和大臣们浩荡出城奔赴行宫了! 段玉苒一路颠簸,从京城出发到行宫用了两个半时辰!一切只因队伍行进太缓慢!这还是离皇帝、皇后的仪仗最近,才能早些到达,待段玉苒简单擦洗更衣后听说,还有些大臣及命妇的车队没到行宫周围的临时驻地呢! “王妃。”彩珠用新烧开的水冲了杯蜜水奉上来,“幸而王妃您考虑周到,我们自己带了小泥炉和一筐炭过来,不然匆匆忙忙间怕是连口热水都没得喝。” 虽然已是三月,京中各府早就撤了炭火,但行宫中久不住人、又没地龙,湿冷得厉害!就得烧炭除除湿气和寒气才好住人。行宫里的宫人有限,能顾及到的也只有皇帝、皇后及几位宫妃所住的地方,其他王公大臣们住的屋子能给收拾干净就不错了! 听说楚王妃和英王妃那边的内侍为了抢行宫库里抬出来的银霜炭还红了脸!吵吵闹闹得没个样子!自家王妃则是干脆都自备足了,到地方后也不急着跟那些人争抢,反正是没人敢少了硕王的东西! 段玉苒接过蜜水喝了一口,感觉胃里暖暖的舒服,长出一口气后吩咐道:“那筐炭分一半给成王妃和成王世子妃那边应应急。” 连楚王妃和英王妃那边都为了炭掐起来,不受重视的成王女眷更是排不上号了!恐怕连银霜炭都分不到好的! 彩虹领命出去找管事许圃。这许圃便是在沣城时的临时管事,也是许德令的义子。这次王爷和王妃出行,调了他来当差侍候。 直至乌金西坠,这座名为长春园的行宫才渐渐恢复了平静,灯火也在各处亮起。 顾衡只在到达长春园后过来看了一眼,确认这里无事后就又离开去办其他事,到了吃晚膳的时候也未回来。 行宫膳房那边自然也应对不了这么多贵人的饮食,只能紧着皇帝和皇后那边儿侍候,其他人的东西便送得迟或粗糙很多。 段玉苒命金枝和银枝去取晚膳时,告诉她们只取看着青菜新鲜、油份不大、量少干净的菜拿,肉食一样也不要!主食若有馒头或花卷多取几个就好。因为她命人带了三太太在平城时做的酱菜,吃这些还安全些,免得吃错东西明日遭罪出丑! 膳房的人也是有眼色的,旁人的菜给得不好,硕王这里的可是不能马虎!见两个小婢女只要了青菜类的菜,还特意问了句要不要肉菜!金枝说王妃坐马车有些不适,只想吃清淡的。膳房的人立即就去炒四样青菜,和做一道简单的冬瓜虾仁汤。菜做好后,膳房的人又从大屉里拣了六个白面馒头放到食盒里。 金枝和银枝在膳房外的廊下候着,也不催促,却是从门口一直盯着拣洗青菜和做菜的人。期间有不少其他王公府上的下人来取菜,吆五喝六者也是不少!还有也是自点菜命膳房的人做来,却被没食材给挡了回去! “两位姐姐,硕王妃的菜做好了。”膳房的小内侍陪着笑地出来对金枝和银枝道,其实他的年纪比两名婢女还要大上两三岁,却哪里敢叫人家妹妹! “谢谢这位哥哥了。”金枝递了个荷包给那小内侍道,“给哥哥和师傅买酒吃。” 小内侍推辞了两下,便将荷包纳入袖中,笑米米的引着金枝、银枝进去取食盒。方才他在推拉间可是捏了一下荷包,瘪瘪的没什么份量!他听师傅说过,一般这样的荷包里装的都是银票!而票号里面值最小的银票便是五两,也就是说这荷包里最少放了五两的银票!对他们这些在膳房当差的内侍来说也是不少了! 金枝和银枝小心的装着菜和汤,还引来不少人的注目!只因她们装菜的盘子和盛汤的汤盅都有盖子,严丝合缝的一盖不但不漏、还可以保温!这套餐具也是段玉苒根据上一世的乐扣盒子找工匠做的!只不过盘子和汤盅是瓷的、盖子是木头的。盖子两侧或四面有铁环扣,盘子和汤盅则是有“耳朵”!装好吃食后先在盘口或盅口盖一层油纸铺平,再将盖子压上、扣好锁扣即可!之前两名婢女只留下了盘子和汤盅,收拾时拿出盖子这么一处理,自然就让人觉得新奇了! “都干什么呢?膳房里没人当差了吗?”一道娇叱在膳房门口响起,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开去! 只见一名穿着米分色夹袄、绿色系腰裙的女子站在膳房门口,正一脸不悦地扫视着众人!看她的打扮,应该也只是某位王公大臣随行的婢女而已! 方才得了金枝荷包的小内侍赶紧又迎了上去,陪着笑脸地问道:“这位姐姐是哪个府上的?需要些什么?” 那婢女态度高傲的扬了扬下巴没理小内侍,而是打量着根本没回头看自己的金枝和银枝! “我是盛博侯府二小姐身边当差的春红,我们小姐想吃碧荷白玉虾球和蜜汁藕片,你们快些做来!可不准拿那现成的东西热一热就充数了!”婢女倨傲不客气地道。 膳房里当差的人有的不屑轻哼出声!这丫头说话还真是不客气!她这么一嚷嚷,不就是说他们这些膳房的人敷衍其他贵人了?那么多人等着用晚膳,难免有些菜是提前做出来让人自取的,连皇上和皇后那里有几道也是先做出来、后热了送上去的!不过,从备今天的晚开始,就没少来这种狗仗人势的下人,膳房的人也是懒得理了! 那小内侍一听是个侯府的二小姐要的东西,见这个叫春红的婢女还如此嚣张,想都没想就应道:“哎哟,这位姐姐真是不巧了,今天皇上和皇后娘娘那边都要了虾球虾仁的菜,咱们这儿行宫中备的食材本就不多,所以您口中那位小姐点的碧荷白玉虾球怕是做不了呢。” 说来,这时节只有干荷叶,做出来的碧荷白玉虾球也不能好看啊! 春红一听就立了眼睛,啐那小内侍道:“呸!不长眼的东西,竟敢这么敷衍!” 小内侍被骂得红了脸,收起笑脸冷冷地道:“我可是不敢敷衍姐姐!姐姐若是不信,就在膳房翻找,若是能找到一只虾子或虾仁儿,我小满子就愿挨板子!” 春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小内侍给折了脸面,气得也红了脸! “你们膳房的总管在哪儿!叫他出来!”春红喊道。 “大师傅正忙着给贵人们做吃食,怕是没时间接待姐姐!”小满子也来了劲儿,跟春红杠上了! “你!好,你等着!”春红知道自己的主子将来是要进宫做六宫之主的,所以根本没把这些膳房的奴才放在眼里!“我若找到了,有你好看!” 说完,春红还真去翻找起来! 银枝将冬瓜虾仁汤的盖子刚扣好,春红就窜到她身边,将红漆食盒往旁边一推!食盒恰好就撞在了汤盅上,还没来得及将铁扣扣好的汤盅一下子翻倒,里面的汤泼了出来! 任谁看春红这么做也是故意的! “这不是虾仁吗?”春红指着洒在木桌上的冬瓜片和虾仁儿朝小内侍尖叫! 小满子气得险些乐了!“姐姐,这是给硕王妃熬好的汤里的虾仁,难不成还捞出来给你们小姐做菜?” “你竟敢让我们小姐吃阿猫阿狗剩下的菜,你活腻味了!”春红叉着腰怒骂小满子。 本来金枝和银枝是不想搭理这个疯狗似的春红,但听她口里不干净的辱骂王妃,就有些生气! “这位姐姐,有话好好说,何必骂骂咧咧的失了庄重?”金枝板起小脸儿对春红道,“姐姐好歹也是侯府小姐身边当差的人,这样吵闹丢的还是自家主子的脸不是?” 春红就等着硕王府的婢女搭话呢,听金枝指责自己,就猛的旋身面对金枝和银枝。 “呵!我说这膳房里的人怎么这么有底气,敢情是硕王妃身边的人在这儿呢!”春红扫了一眼桌上的两个食盒,还有那个造型奇特的汤盅,撇嘴道,“看这些东西都是刚做出来的吧?你们膳房的人也看人下菜碟啊?硕王妃要吃的就现做,我们小姐不过是要了两样东西,就这没有那没有,你们……” “谁在膳房里吵吵嚷嚷啊?”膳房门口传来低沉的女声,一个穿着宫中制式深紫斜襟夹袄的嬷嬷走了进来,“是谁这么没规矩?” 春红一见是宫里嬷嬷,识相地闭上了嘴,脸上却依旧横眉立目的。 巴嬷嬷走进来冷冷地看了一眼膳房内的人,有三个面生的婢女站在一起,其中一个还气势汹汹的! “巴嬷嬷,您来了。皇后娘娘那儿还需要什么吗?”小满子立即恢复笑容,上前询问。 巴嬷嬷随便的嗯了一声,问小满子道:“方才在吵闹什么?皇上与皇后娘娘是来春祭的,又不是来春游的,怎么一个个都没个郑重的?是罚的少了不成?” 小满子当然不会领这个罪名,就将盛博侯府二小姐的婢女春红大闹膳房的事说了出来。 巴嬷嬷一听是明兰县主身边的丫头耍泼,还撞倒了硕王妃的汤,顿时来了精神! 皇后娘娘早就因为明兰县主的事伤神许久,偏又找不到好的法子收拾那个不要脸的践人!想不到她的婢女也是这副德性!如今撞到了手里,岂不敲山震虎修理一番!这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也可说成“打了狗给主人看”! 巴嬷嬷心中有了思量,就问小满子哪个是春红,得了肯定的答复后,便让跟随自己一起来的宫女上前抓住春红拖了出去! “这个叫春红的丫头对硕王妃不敬,老奴斗胆就替盛博侯夫人教训教训她了!”巴嬷嬷也不知说给谁听,转身出了膳房。 不一会儿,膳房外就传来啪啪的耳光声,却听不到春红的叫声,想是被堵了嘴! 金枝和银枝当然听出巴嬷嬷所说的话有些怪异,却因身份低微不敢惹宫中嬷嬷,只得等外面安静了、巴嬷嬷带着人离开了,她们才敢回去!食盒中的饭菜早就凉了,也没敢再让热一下,直接拎走了! ** 盛博侯府的婢女在膳房言语上对硕王妃不敬,恰好被皇后身边的巴嬷嬷碰上,替王妃和盛博侯夫人教训了那婢女几巴掌。这事儿很快就在行宫传开了!甚至还惊动了皇帝! 皇帝正与硕王、楚王和英王坐在一处商议明日春祭的事,内侍们也在悄无声息的摆膳。还没等皇帝邀请几位弟弟留下来一起用晚膳,就有宫人前来将膳房的事禀报了一番! 听完内侍的回禀,皇帝的脸上表情僵硬、眼中闪着怒意! 楚王和英王则都看向硕王顾衡! 顾衡看着明日春祭的祭词,并没有表情上的变化! “春祭之事便商议至此吧!”皇帝沉着脸道,“不知不觉竟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朕就不耽误几位皇弟回去与王妃用膳了。” 硕王等人起身向皇帝行礼告退。 顾衡从皇帝的殿房退出来,候在外面魏东上前为其披上大氅,楚王和英王的随侍也都给主子送上了披风,兄弟三人一起往外走去。 “二皇兄,盛博侯府的那位二小姐听说是在道观里修行过的,怎么身边的婢女却是个不淡定的?”英王今年刚十五岁,性子很是活泼。 “那婢女是侯府二小姐被接入京中时由侯爷夫人安排侍候的,又不是跟着主子一起在道观里修行过。”楚王淡淡地为弟弟解答道。 英王偷看了硕王一眼,又道:“哦,盛博侯府的规矩竟是这样的不好,下人也嚣张得很!连我们这些皇亲贵胄也没放在眼里?” 楚王也看了看硕王,对顾衡完全不接话、不理感到有些尴尬! “嗯,是有些没规矩。”楚王含糊的应了一句,朝弟弟使了个眼色。 英王转过脸无声的撇嘴,没再说话。 在分道口处,楚王和英王向顾衡辞别,顾衡也只是点头“嗯”一声就走了。 楚王和英王望着硕王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二皇兄才是真正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那一个!”英王气呼呼地道,“待明日……” “好了!我们回去!”楚王打断弟弟差点儿说出口的话,一甩披风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英王咬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顾衡回到给硕王府一行安排的院落,许圃就迎了上来。 “王爷。”许圃躬身行礼道。 “嗯,王妃可用晚膳了?”顾衡问道。 “膳房拿回来的饭菜被王妃赏给婢女们食用了,听彩珠说只留了三个馒头。”许圃道。 顾衡点点头,挥了挥手,许圃和魏东等人便不再跟上去。 就着婢女掀开的帘子低头进屋,顾衡看到段玉苒正靠坐在榻上看书。 “王爷回来了?”段玉苒见顾衡进来有些惊讶,她赶紧由彩珠服侍着穿鞋下了榻,“怎么没让婢女通报一声?” 顾衡脱下大氅让婢女拿走,拉着段玉苒的手问道,“怎么没用晚膳?” 段玉苒微笑地道:“这不是在等王爷回来嘛。” “听说你将膳房的菜赏了下人……”等他回来吃什么? 段玉苒命彩珠摆膳,与顾衡走到了桌边坐下才道:“膳房里的菜都已经凉了,就让彩虹她们热热吃了。我带了几罐母亲从平城带回来的酱菜,如果王爷不嫌弃,咱们就馒头、酱菜和冬瓜虾仁汤这三样凑合一顿吧。” 顾衡倒是没有异议,他也不是那种不奢靡就吃不下饭的人! “今天盛博侯府的婢女……”顾衡拧眉道。 “秋后的蚂蚱还能有几天的蹦跶?随他们去好了。”段玉苒无所谓地笑了笑,打断顾衡的话道,“王爷不必费心。” 简单的饭菜摆上桌,夫妻二人开始用膳。那剩下的一盅冬瓜虾仁汤,段玉苒留给顾衡喝了。 刚吃了两口,外面就传来宫中内侍的声音,“皇上赏菜!” 顾衡和段玉苒同时皱眉,又不得不起身领赏谢恩。 送菜来的是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李大海,他身后是托着两道菜的宫女。 “奴婢给王爷、王妃请安。”李大海躬身行礼,“皇上特命奴婢送两道菜给王爷和王妃。” 说完,李大海侧过身,两名宫女上前。 打开菜上的扣罩,一道是清蒸鱼、一道是冬瓜虾仁汤! 顾衡和段玉苒谢恩后命婢女接过菜,又让人给李大海一个荷包才算完事。 回到了屋内,段玉苒看着那道冬瓜虾仁汤半晌,才道:“膳房那个小内侍恐怕……” 顾衡看了那两道菜也是厌恶,重新落座后,他们谁也没碰那两道菜! ** 春祭正日,天刚蒙蒙亮,行宫住人的各处便开始了忙碌。 春祭整个过程大概一个半时辰左右。所以早膳都吃得简单,少喝水、少吃流食,免得到时内急。 祭祀时,皇帝与宗室男子、大臣们立于前,皇后带着外命妇等女眷立于后,四周则有士兵把守。 段玉苒走进祭坛时,便用眼角扫了扫四周站列整齐、甲胄罩身的士兵,交握在宽袖中的手不禁握紧。 祭礼初始是杀牲祭天,祭坛两侧有杀牲柱和焚炉,由祭官主持逐步进行。 宰杀牛羊时,有几个胆小的命妇发出轻微的低呼和作呕声,段玉苒也是低着头不敢去看。 祭官将盛了牲血的酒樽呈给皇帝,然后祭天祭神祈求这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站得久了,腿就开始酸疼,连脖子和肩膀也开始不适,但大家都不能抬头,只得硬撑! 皇帝在祭案前朗读完祭文,祭官与祭祀的舞者们就开始又唱又跳……然后就是跪、起、跪…… 全程段玉苒都精神紧张,隐隐有种等待什么降临或开始的焦灼!可直至祭官宣布祭祀已成,都是一切安顺! 难道那些人是准备在回宫的路上…… “诛昏君、扶明君!上天佑吾等!”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高喝! -本章完结-   ☆、282哀.大结局-女人哀虫 春祭结束,就在最后的跪拜向天神行礼之时,突然守卫的士兵中有人高喝“诛昏君、扶明君”的口号! 原本伏地而跪的宗室、大臣与命妇们一下子慌乱起来!有的因受惊坐到了冰冷的地上,有的则爬起来惊慌四望。 段玉苒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拢在袖中握紧了早就暗藏的匕首,身子微微侧坐在卡垫上。从外表来看,她与那些被吓得堆坐于地的命妇们没什么区别!但她却是随时能够跳起来逃跑或反抗一搏! 上一世看过的影视剧中虽也有谋逆起事的情节,但真正身临其境却难免紧张、害怕!即使知道顾衡他们已经做了周密的布署,也是心中忐忑! 先是守卫的士兵中有人被斩杀!显然这些被杀的士兵和谋逆士兵并不是一伙的,所以被“同伴”提前杀掉! 看着士兵被杀,命妇中有人发出尖叫!大臣们虽也惊慌,却不至于像妇人一样乱喊乱叫!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自家太太,不知是哪位大臣呼喝了一声“保护皇上”,二十多名大臣都迅速围拢到了皇帝身边! 大臣们一向皇帝聚拢,祭坛前就出现了“分化”!一批臣子去保护皇帝了,而还有一批则留在了原地!那些留在原地的人则站在了楚王和英王身后! 周围的士兵举着枪戈向中心包围聚拢过来,驱使得命妇们不得不爬起来朝于皇后所在的地方靠去! 段玉苒刚要站起来,就觉得手臂被人用力一拉!她一惊,抬眼看才发现是成王妃拉了自己一把。 “没事吧?”成王妃担心地望着段玉苒,应该是以为段玉苒被吓到了。 “没……没事。”段玉苒垂下眼帘,的确也是一副害怕的样子。 “去皇后娘娘那里!”成王妃低声道,拉着段玉苒朝于皇后靠拢,成王世子妃则紧随在婆婆身后,脸色也是一片苍白,但好歹比一些命妇要镇定! 于皇后眼中也闪着惊慌,但她也算是经历过许多沉浮的后宫女人,这个时候作出镇定、高傲的样子还是可以的! 在士兵的逼迫下,命妇们最后也退到了皇帝那一侧! “楚王,你竟敢谋逆!”被大臣和内侍们围在中央的皇帝朝楚王顾衍怒目而视。 楚王和英王并列而站,一向以温和贵公子形象示人的顾衍此时却露出高高在上、冷峻残酷的一笑。 “皇兄,臣弟这不是谋逆,而是要顺从天意,将你这个昏君从龙椅上赶下去,扶立圣明新君!”楚王高声地道。 “呵!一派胡言!恐怕你口中那个圣明新君的就是自己吧?”皇帝咬牙切齿地道,“果然你狼子野心,对皇位窥视之心不死!如今竟当着臣子、宗室的面谋逆!” 像楚王、英王这种谋逆的确大张旗鼓了一些,却也是最直接、最有效的谋逆!因为在场的宗室或臣子就好比案鱼俎肉,不顺从的就直接杀了!反正无论楚王用什么手段得到皇位,留给后人的评说都是两面性的!不是赞美、就是唾弃!他索性就用最极端的手段行事!从这方面来看,楚王倒是个有魄力的皇子! “哈哈哈!皇兄,父皇生前就想废了你的东宫太子之位而改立于我!若不是父皇去得突然,现在龙椅上坐着的人又怎么会是你!”楚王俊颜微微扭曲地道! “胡说!若父皇有意于你继承皇位,又怎么会命你与四弟他们一样去就藩?”皇帝也不示弱地驳回去!“父皇从未有过废朕之念,从始至终只是你们这些居心叵测之人四处散布的谣言!” 楚王的脸上明显的闪过一丝狠戾之色,恐怕皇帝的话戳中了他心中所痛!先帝在位时,的确是要遣他和英王去封地,如果不是卢贵妃装病强留下他们兄弟,恐怕今日谋逆之事也会如此顺利!但现在的皇帝也千真万确是不得先帝欢心,废其东宫之位的事也不是讹传! “楚王殿下、英王殿下,你们怎么可以作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还不快快悔过,命这些士兵退下,也许皇上还会念二位殿下血脉之情而放过你们!”一位迂腐老臣慷慨激昂地喊道! 段玉苒在后面听得牙疼!觉得这位大臣勇气可嘉,但脑子不够用! 楚王冷笑一声,抬起手摆了摆,便有士兵冲进臣子之中拖出刚才放话的大臣,手起刀落! 命妇们又是一阵尖叫惊呼,连大臣和宗室子弟们也忍不住叫出声来! “还有谁敢说本王是谋逆?还有谁敢说本王大逆不道?”楚王凌厉的视线扫过对面的大臣和宗室,最后视线落在静立于人群中、面上平静无波的硕王,“梁河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这下真没人敢再跳出来作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忠臣了。 “来人!将昏君和这些宗室、大臣们押入行宫最大的殿房去!于皇后和命妇们押到东殿去!”楚王指挥道。 在被押走前,段玉苒朝顾衡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楚王正朝他走去! ** 楚王的人控制住了整个长春园行宫!负责保护皇帝的侍卫则杀的杀、擒的擒! 祭坛处发生叛乱之时,行宫内也骚乱起来!因为行宫里还有很多跟随来的人没资格到祭坛参加春祭,所以留守在行宫内,结果这些人也成了楚王军的阶下囚! 在关押于皇后和命妇的殿内,又有几个女人被推了进来,然后殿门呯的一声被关上! “清瑶!”与承恩公府几名女眷缩在一起的盛博侯夫人在后进来的几名女人中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忍不住惊呼出声。 简清瑶(明兰县主)举目四望,她没看到盛博侯夫人,却一眼就看到了与成王妃、成王世子妃站在一起的段玉苒! 时隔一年多再次见面,明兰县主对段玉苒只有更加妒嫉! “清瑶,你在看什么,还不快过来!”盛博侯夫人出来拉着女儿往承恩公府女眷那边去,小声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简清瑶转回头,却又对上于皇后扎人的冰冷视线,她抿唇不屑地笑了笑,还投去挑衅的眼神儿! 于皇后气得绞紧了帕子,不禁想到昨晚被皇帝下令掌嘴三十,然后关进柴房的巴嬷嬷! 皇帝那么做,自然是为明兰县主撑腰!巴嬷嬷打了明兰县主身边婢女的耳光,结果反过来皇帝不问盛博侯府对下人管教不严,反倒扇了皇后的脸面! 想到这里,于皇后突然觉得楚王的谋逆实在合情合理!这样的昏君,是该被反!她甚至还有些兴灾乐祸!让皇帝也担惊受怕、被楚王折辱,尝尝生不如死、众叛亲离的痛苦滋味!可转念再一想,大皇子也在楚王的手里,如果皇帝有什么不测,为绝后患,大皇子也活不成啊! 于皇后心中一阵发寒发慌,不由自主就朝段玉苒的方向看过去! 硕王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之前硕王妃不是还提醒自己卢太贵妃与楚王有小动作吗? 段玉苒正低着头想事,所以没看到于皇后看过来的一眼。 这次春祭中,应国公府的女眷、忠勇伯府的女眷和齐远侯夫人均未参加! 郑老太太是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应国公和应国公夫人又远在沣城,二老爷虽是四品官却不够资格上朝堂!丈夫不够资格来,二太太自然也不能来!应国公府的人倒是躲过了行宫这一劫!只是不知道京中情势如何! 而忠勇伯夫人则是因为打理老姚氏的丧葬事宜而病倒,世子夫人温氏又小产,所以伯府女眷没来,但忠勇伯却是来了,与随行的大臣们被关在一起! 齐远侯夫人段玉菱没来的原因尚不明,忠勇伯府的女眷不来,段玉苒也无从去询问原因! 此时此刻,段玉苒倒觉得这三府的命妇没来参加春祭却透出一丝诡异! 应国公府二房的郑文麒得皇帝赏识,提前从外任被调回京中,暂在大理寺任个虚职。因品级不够,所以郑文麒也没参加春祭!齐远侯也是皇帝准备提拔的人,这次他倒是来了,但段玉菱没跟着一起来就有些不大对劲! “王妃在想什么?”成王妃见段玉苒低头不语,以为她还在害怕,便安抚道,“楚王应是不会为难女眷的。” 段玉苒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叹息地道:“我是怕我家王爷……” 成王妃了然,硕王一直是皇帝的死忠拥护者,又是一母同胞,楚王放过谁也不能放过硕王啊! 一时找不到其他能安慰段玉苒的方法,成王妃只得拍了拍她的手也跟着叹气。 殿内的女人们都不知道下一刻的命运是什么,是掉脑袋、还是…… “澎!”殿门被人重重的踢开!几名穿着甲胄的士兵走了进来。 为首的士兵看着像是一个将领,因为他头盔上扎着红缨,还有红色肩巾,而后面的士兵却没有! 那个将领走到于皇后面前拱了拱手,看似随意失礼。 “末将屠安奉楚王殿下之命,欲带走几位太太和小姐!” 女眷们发出不安的骚动。 于皇后板着脸抿唇不语,冷冷地看站屠安。 屠安咧嘴笑了笑,将手中的名单展开,然后开始念上面的名字。所谓的名字就是“XX大人的夫人XX氏”、“XX大人的千金X小姐”,女人的闺秀不会轻易外泄。 段玉苒仔细听了几个名字,发现这些女眷中有几个好像是叛乱时站在楚王身后的几位大臣的家眷! 果然,屠安念完了之后合上名单,朝女眷们拱手道:“请念到名字的太太和小姐随末将出去,几位大人已经向楚王殿下请求先送诸位太太小姐返京,不必在此担惊受怕!只是回到京中府邸后,还请几位太太和小姐们不要四处走动、随意乱说话!” 被叫到名字的女眷们脸上露出喜色,似乎也想到自家家主之前是楚王的人这件事!不等屠安再说什么,她们就急匆匆的脱离了于皇后等人这边,往殿门口挤去。 “那个人也不查验出去的女眷是不是名单上的人吗?”成王妃疑惑地低语。“若是如此,不如……” 段玉苒握住成王妃的手,阻止她的蠢动,“楚王不会这么大意的。” 果然,约半柱香左右的时间,就听到院中传来女人的哭叫声。 “屠大人,有几个女人冒充其他府上女眷企图上回京的马车,已经被查扣下来了!”一名士兵站在门口禀报道。 一直负着手站在殿内并未离开的屠安又咧嘴笑了,转头对那个士兵道:“罪臣府上的女眷自然也是罪妇,兄弟们这几日也是紧张劳累了,看着喜欢就拖去纾解纾解吧!” 殿内剩下的女眷们大惊,连段玉苒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这次来参加春祭的女眷多是有诰命的外命妇,还有宗室屯公侯伯府的女眷,如果被叛军糟蹋过,她们只有死路一条!即使不被叛军杀害,家族为了名声也不会再承认和容得下她们! 院子里传来女人凄厉的叫声和男人的笑声,但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屠安负着手在殿内来回又走了几圈,给女眷们造成不小的心理压力! “皇后娘娘,下次末将再过来唤人时,少不得要麻烦皇后娘娘帮忙识人了。”屠安笑道。 于皇后的面皮抽.搐了两下,扭开头不看屠安的皮笑肉不笑! 殿门被关上后,殿内传来女人们哭泣的声音。 “与其一会儿被辱,不如现在干净的去了!”不知哪个女人低泣地道。 绝望的氛围迅速漫延开,果然有女人开始解腰带或拔下头上的籫子!因为都是盛装,所以解下来的腰带都是里面衣裙的束带,不影响外面穿着,若是这般悬梁自尽了,还是衣冠整肃、留着一份体面! 段玉苒看着那些欲寻死以保清白的女人们,心中不禁着急!顾衡他们的计划是什么,她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实施或是能不能顺利实施,她也不知道!可万一有一线生机呢?这些女人岂不是白白死了? “各位太太、小姐且不要惊慌!”段玉苒实在忍不住,站出来阻止那些欲寻短见的女人,“君以德行得天下!楚王殿下口口声声说皇上是昏君,如果他纵容属下欺辱臣子府上女眷,便也是昏君了!想必楚王不会做这种事的!大家不要白白送了性命才是!” 谁又想死?硕王妃的话像一丝光明照进女眷们的心!哪怕出去后是流放,也是一家人在一起,也是活着啊! 已经解了腰带要往梁上抛的女人停下了动作,握着籫子抵在颈上鼓了几次勇气下不去手的女人如释重负的放下了手…… “嗤!说得好听!那方才冒名混出去又被揪出来的女人被赏给野蛮粗夫去糟蹋又算怎么回事?”人群中传来尖酸刻薄的嘲弄声音,听上去没有胆怯害怕!“反正不顺从楚王的臣子也不会有命活着,那他们府上的女眷就算在这里被怎么样了,可能也不会传出去!到时候史官只会草草一笔带过说这场谋逆叛乱大概死了多少人而已!” 众人都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发现竟是盛博侯府的二小姐简清瑶!盛博侯夫人和承恩公府大奶奶正急着阻止她! 简清瑶甩开母亲和承恩公府的大奶奶,昂首走了出来。 段玉苒看着已经变成盛博侯府二小姐的明兰县主,觉得这个女人好像从来就没长过脑子! 现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对她明兰县主有什么好处?还是说她是楚王的人,在这里故意煽动人心? “简小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劝我们死了求生的心思,楚王会为了羞辱反对他的人,继而没品的命手下羞辱反对者家中的女眷?” 段玉苒对明兰县主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过去见不到面,也只是觉得她是个麻烦、惹人厌!可见了面之后,只是更讨厌! “还是说,盛博侯已经归顺了楚王,所以侯爷夫人与简小姐才不会害怕受辱,才有时间和心情看我们的笑话?” “你血口喷人!”明兰县主就是看不惯硕王妃段氏,出口相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听段玉苒说盛博侯归顺了楚王,她当然生气!“段氏,你不要胡说八道!” 段玉苒冷笑了一声,挑眉道:“简二小姐说话的口气和举止,都使我想起令姐明兰县主呢!听说明兰县主一年多前匆匆远嫁,至今也不知在夫家过得如何,逢年过节也不见她回京探望侯爷与侯爷夫人!而简二小姐据说是在道观里修行过的人,可这言行却也是不像呢!” 明兰县主还想说什么,却被盛博侯夫人扯到一旁捂了嘴轻斥,“还不住口?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这个时候还想着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不失礼,真也是可笑了!还不是怕明兰县主暴露了身份! 争吵停止下来,那些想寻死的女眷也暂且放弃了这个念头,但她们还是死死握着能结束她们生命的腰带和籫子! 天色越来越暗,殿内也越来越冷。幸而女眷们都穿着厚重的正式华服,才感觉不到寒冷。但早上大家都没吃什么东西,到了傍晚自然就饿了! 段玉苒脑中放空,尽量不去想京中如何、天蓝山庄会不会有事、留在行宫中的婢女和下人现在怎么样了……她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殿门发呆! “嘭!”殿门又被推开了,屠安带着人又进来了! “啊!”又累又饿又渴的女眷们惊叫着精神起来,有几个已经摆出了随时赴死的姿势! 屠安还是走到于皇后面前,这次还是施了一礼,但他把一张纸呈给于皇后道:“请皇后娘娘叫出这些女眷来。” 于皇后看着屠安手中的纸,哼了一声别开脸! “呵呵,皇后娘娘。末将劝您还是识相些,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屠安阴下脸恐吓地道,“如果皇后娘娘不把这些人叫出来,末将可就要按着楚王殿下的吩咐,先让皇后娘娘去犒劳一下将士们了!睡了大臣们的妻女哪有睡皇后得意啊?您说是不是?” “混帐!放肆!”于皇后气得满脸通红,扬手欲打屠安,却被其伸手用力格开! “末将还能更混帐、更放肆,皇后娘娘要不要试一试?”屠安向前一步,逼得于皇后猛的后退!“快将这些人叫出来!” 说完,屠安将写着人名的纸扔到于皇后身上! “皇后娘娘!”有命妇发出凄然的哭声,“皇后娘娘,您是臣妇们仰望的典范,您不能……” “住口!要怨就怨你们家中主事的男人冥顽不灵!不然怎么会让你们跟着倒霉!”屠安吼道。“念,否则就把皇后拖出去!” 于皇后抖着手展开那张纸,想要念上面的字,却觉得喉间干涩。 “陈……陈国公夫人赵氏!兵部侍郎王言正之妻……任氏!御史大夫艾……” “大人,妾身先去了!”突然角落里传来女人凄厉的一声哀鸣,然后一道身影毫不犹豫的撞向了殿内的柱子上!顿时鲜血四溅! 段玉苒只觉得一阵眩晕袭来,扭头掩住眼睛,鼻子酸得不能自抑! 紧接着,殿内女人的哭声四起,高喊诀别之词者不少,还伴着“噗噗”的钝声!血腥味儿迅速弥漫了整间殿房,令人闻之欲呕! 段玉苒握紧了袖中的匕首,眼前却浮现儿子可爱的小脸儿!可怜她还未听到守哥儿叫自己一声娘,便要命绝于此了吗? 女人的自尽显然出乎屠安的意料之外!在他的眼中,女人都是软弱的,可这一个个前赴后继自尽的景象也是令他心中发颤! “走!”屠安摆了一下手,带着人退出殿房! 那张纸从于皇后手中滑落到地上,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木然地堆坐在地上。 -本章完结-   ☆、283大.大结局-余波 屠安再也未进到殿内,剩下的女眷们就与自尽的尸体一起度过漫漫长夜! 段玉苒已经开始相信,顾衡他们可能是失败了!毕竟他不是神,也是人,哪里会有所谓的常胜!可她又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 夜越来越深,女人们也陷进了困倦疲累之中…… 突然殿外有人大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殿内的女人们全醒了,瞪大眼睛望着门窗。 失火之处的火势肯定不小!因为她们能够透过门窗格缝看到红色的火光闪动! 殿外也传来骚乱的声音,负责看守的士兵好像在喊着什么救火、楚王殿下之类的话。 段玉苒精神一振!她认为这场火一定是顾衡他们放的! “各位太太、小姐,趁此时之乱,我们冲出去吧!”成王妃突然站起来朗声地道,“大家一起往外冲,士兵们忙着救火应该拦不住我们!留下来是死,冲出去还有一线希望!” 喊完这几句话,成王妃带着儿媳妇率先朝殿门口跑去,然后大力的拉开殿门! 门外几名士兵正朝失火的方向张望,他们刚才也没注意到殿内的动静!其实看守这里的士兵也就十人左右,现在跑去救火几个,也只剩下五六人在留守!只因他们认为殿内都是女人,胆小怯懦不敢反抗和逃跑! 段玉苒也跑到了门口,咬咬牙第一个冲了出去! “哎?你们怎么……快进去!”士兵们发现殿门大开,有女人从里面跑出来,用长戈就去赶人! 段玉苒闪身躲开士兵手中的长戈,右手一扬匕首出鞘朝士兵的左手腕刺去! 士兵不防这帮贵妇贵女还有如此厉害、敢动刀剑的,被段玉苒那把锋利的匕首刺个正着!惨叫一声丢了手里的长戈! 段玉苒抬腿踹向士兵拔出匕首,回身对还在殿门内震惊的女人们喊道:“朝火光反方向逃!越黑越暗的地方越好!” 喊完,她一个旋转矮身,蹲下来把匕首扎进扑过来的士兵大腿上! 士兵虽然穿着薄甲衣,但他们只是普通小兵,不像将领那样全副武装!上身甲身的保护很是全面,因为致命之处多的缘故,但下面两片皮革护片为了便于行走和抬腿是分襟的,动作时就会暴露出腿来!段玉苒避开不好攻克的上半身,干脆直接取士兵的下盘! 从士兵的腿上拔下匕首,段玉苒也顾不上脸上被溅了血,起身就往外跑!至于后面那些女人,她真不是圣母,顾不了了!她们还是自救一下吧! 段玉苒出发前就拿到了长春园的平面图,所以对行宫地形还算熟悉!楚王当时吩咐将女眷送到东殿,她和顾衡到达长春园时被分在西苑的一个院落里!长春园有很多小园子和小门,段玉苒记得顾衡曾指着东北角的偏门和西北处的角门说这两处有暗道!还将暗道的开启之处和方法告诉了她!当时夫妻二人没想到楚王会在春祭时发动叛乱,所以也只是在有什么异变时,段玉苒能够借这两个地方的暗道迅速离开长春园! 段玉苒跑到外面在黑暗中努力看着星空寻找北斗七星,这是她唯一能够使用的辨方向常识了! “冷静!冷静!”段玉苒一边低声安慰自己,一边注意听周围的声音! 很快,段玉苒找到了北斗七星,辨明了方向后朝离着最近的东北角偏门跑去! 顾衡说过,这两条密道是吴奎告诉他的,除了历代皇帝近身服侍的人和信任的人之外,就算是皇后和皇子也不知道这两条逃生密道!也就是说,这两条密道是大荣皇帝最后的保命之路! 时跑时停重新辨认方向,段玉苒费了不少力才摸到东北角的偏门!她到了门边后向左侧沿墙细致滑动手掌像是在寻找什么! 终于,段玉苒摸到了一块突起的石头,用力向右平推!耳边就传来咯嘎嘎、像是某种沉重的金属绞链转动的声音! “成了!”段玉苒心中一阵兴奋,向左手边立着的太湖石看去,发现它正缓慢的移动!一个地穴入口慢慢的展现在眼前! 段玉苒提裙往地穴入口跑,可迈了一步却觉得后脑一阵巨痛,人便脸朝下的砸到了地面上! ** 头昏脑胀、胃里翻腾的醒过来,段玉苒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恶梦! 想伸胳膊和腿,却发现自己被人用绳子绑了起来!而她正侧卧在一张石头圆桌上!没错,石头打磨出来的圆桌桌面! 怎么回事?段玉苒呲呲牙,感觉到后脑一处正呈放射状向整个头部散发痛感! 她根据顾衡事前给自己的长春园平面图找到了东北角的密道所在,可开启地穴入口后却被人偷袭了! “你醒了?”熟悉的女块传来,穿着华贵衣裳的明兰县主走了进来。她的脸上涂着脂米分、妆容精致,似是精心打扮过! 这是什么时候了?楚王叛乱如何了?现在的皇帝又是谁?可段玉苒问不出口,因为她的嘴被堵着! 明兰县主围着石圆桌走了一圈,像在欣赏一道美味佳肴,脸上的表情也很是愉悦! “段氏,你一定有一肚子疑问吧?”明兰县主轻笑地道。 什么?段玉苒不解地眨眨眼,却带着脑后伤口疼! “一会儿衡表哥就会赶过来,我会问他几个问题。他答得我不满意,你要死;他答得我满意,你还是要死!但我发一次善心,让你作个明白鬼!” 段玉苒轻轻挣扎了两下,发现捆着自己的绳子其实并不是非常紧!手腕虽然挣不脱绳索,却稍微能活动几下! “践人!老实些!”明兰县主上前扬手给段玉苒一个耳光,打得段玉苒岔气得直咳,又因嘴里堵着东西,瞥得她面红耳赤、几欲喷血! “县主,硕王爷来了。”另一处有人恭敬地禀报道。 明兰县主得意地笑了两声,拢袖离开。 段玉苒被打得眼冒金星,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身处的地方,竟然是一间石室!这是哪里? “衡表哥,你终于来了!”明兰县主的声音里有着喜悦和娇嗔。 “玉苒呢?”顾衡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我如约前来,你就快将玉苒放出来!” “着什么急呢?衡表哥?”明兰县主的语气也冷了下来,“你回答了我的问题后,我才能把你的王妃还给你啊!” 段玉苒边侧耳听着明兰县主和顾衡的对话,边扭着身子坐起来,忍住头痛和眩晕后她才将身体尽量扭成奇怪的角度,想让被绑在身后的手能够摸到右小腿! “你想问什么?快问!” “呵呵,衡表哥果然如外界传言那般爱妻如命呢!”明兰县主讽刺地道,“可再爱妻如命又如何?楚王叛乱那天还不是守在皇帝的身边,置妻子的生死于不顾?” 石室外短暂的沉默,似乎明兰县主说中了顾衡心痛之事! “衡表哥,先帝最后一个万寿节那天,我明明问宫人的是你去了哪间殿房休息,可我却误入鼎表哥休息的殿房!这可是你让人设计的?”明兰县主恨声地问道。 “不是!”顾衡的回答简短明了! 明兰县主脸色微变,“真的不是你?” “这件事你应该去问盛博侯和承恩公!”顾衡冷声地道,“经过这么多事之后,你竟然还没猜出当初陷害你的人是谁,真是可笑!” 明兰县主深吸气挑挑眉,压住胸口的愤怒。她怎么会没猜到,只不过是一直不愿相信坑害了自己的人竟然是……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和亲人! “皇上说,你当初想让他派人杀了我和我腹中的孩子,是也不是!”明兰县主厉声地问。 “是!”顾衡毫不犹豫的认下,“你和孩子的存在都是危险!会令父皇最终下决心废了皇兄,所以……” “所以你就不顾念我们也是表兄妹一场的情份,让顾鼎派人来杀我?”明兰县主嘲讽地笑道,“可你万万没想到,顾鼎不但没杀我,还让我留下了孩子!如今还要接我进宫当贵妃!你失算了,衡表哥!” 够到了!段玉苒的手臂都快要扭脱臼了,终于抓到了藏在小腿处的匕首柄!身子一挺,从绑带中抽出了匕首! “玉苒在哪儿?”顾衡的语气竟有了几人哀求,“明兰,你既已如愿,就将玉苒还给我!” “衡表哥着什么急呢?我还没说完呢!”明兰县主恶意地道,“何况,我如什么愿了?难道衡表哥以为我进了宫、当了贵妃便是如愿?你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顾衡抿唇不语,双手紧握成拳的垂在身侧! “你还想说什么?”顾衡妥协了。 明兰县主发出快慰的笑声,可笑声里却又透着几楼悲哀! “我知道表哥一向足智多谋,想请表哥帮我想个办法,让锘哥儿以合理的名义入宫,让世人承认他的皇子身份!”明兰县主冷声地道,“还有,我要当皇后!锘哥儿要当太子!” 顾衡握紧拳头、咬紧牙根,双目圆睁地瞪着明兰县主。 “怎么?表哥不愿意?表哥不是对皇上最忠心吗?我所想也是皇上所愿啊!如果你能让锘哥儿进宫、并当上太子,到时我自会放了段氏!如何?” 顾衡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下。 “衡表哥回去再考虑考虑吧!这阵子我会好好照顾表嫂……” 明兰县主后面的话没说完,整个人的身子就是一僵,她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努力想扭头看向身后! 顾衡一个大步上前按住明兰县主的肩膀,掌心稍一用力向后推她的身子! 噗!段玉苒手中的匕首没入了明兰县主的后心! “不劳县主费……心了。”段玉苒松开手,她没有办气再拔出匕首来!“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玉苒!”顾衡甩开明兰县主,伸手抱住摇摇欲坠的妻子! 段玉苒觉得身体绵软得再也使不出一点儿力,只得任由顾衡抱在怀中。抬头看着丈夫胡子邋遢、双目赤红的样子,她努力勾了勾嘴角。 “我知道,楚王当了皇帝一……一定没我们的好日子过。你保皇上是……对的……” “玉苒!”顾衡抱紧妻子,将头埋进她的肩窝掩住落泪! ** 大荣元年,楚王及部分臣子叛乱被镇压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京城里的刽子手几处一个月不得闲,天天有砍人头的任务! 满门抄斩!全家流放!妻妾子女卖为奴……叛乱兵败的下场多是很凄惨! 更有甚者,楚王叛乱被镇压、将其和英王押解回京的第二天晚上,楚王府和英王府的女眷们就遭到了蒙面人入府凌辱!楚王妃和两名侧妃被歼、姬妾被剥光扔到王府男仆们的面前强制欣赏!英王还未大婚,但他府上也有侧妃与姬妾,遭到了同样的报复! 宗室中有人认为这有损皇家颜面,请皇帝下旨彻查,找到幕后主使者严惩!皇帝表面上答应了,可转脸就从宗室中又挑了一个年纪相当的人顶替了上表者在宗人府的位置! 卢安伯府是第一批被抄家砍头的叛贼同谋,光是卢氏一族的问斩就执行了三天才把人砍完!京外的卢氏族人也难逃噩运,虽不至于抄家斩首,却也都是罪身!女子充作官婢,男子卖为奴,永远不可脱离贱籍! 卢太贵妃和她的两个儿子都被幽禁起来了,震怒中的皇帝准备最后收拾他们! 段玉苒是在楚王叛乱被镇压后,第四天才被顾衡接回硕王府。她后脑受创,时有头痛、昏沉、瞌睡和呕吐感!经太医诊治了两日,服了药后才有所缓解! 养病期间,她想念父母、想念守哥儿,顾衡却抱着她劝慰“再忍忍”。 -本章完结-   ☆、284大.大结局-完虫 三月末,京城下了两天透雨!天像漏了一下,密集的雨幕倾泄而下! 有人私下里说突然来的暴雨是因京城里怨气太重了! 那些依附楚王的乱臣贼子被抄家、斩首,还有的家眷被卖为奴!短短十来日,京中高门竟有三五家倒了!午门外行刑场上的那块高台都快被血染成红色的了!因为每天都有人被拖出来砍头,所以府衙索性斩完人都懒得用水冲洗地面了!倒是这两天的大雨,将那块高台好好清洗了一番,但依旧难以洗去已经渗入石中的血污! 要说那些因家中一人的一念之差就送了性命的人有怨,还有几个女人更怨!明明丈夫或父亲是站在皇帝那一边到最后、自己也是毫发未伤,可回到京城后却因一些流言蜚语的刺激而不得不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些躲过了楚王叛乱、叛军侮辱的功臣之妻女,没躲得过亲人的不容,着实可悲!恐怕后者的怨气更重些! 也有人暗自庆幸,这起叛乱是发生在京城之外的行宫,要是发生在京内,恐怕少不得还有更多的无辜之人遇害! 段玉苒被顾衡从盛博侯府在京郊庄子的暗室中救出来之后,就连正院的门都没踏出去过!顾衡更是连朝堂也不去,整日就在家中陪伴妻子。偶有人来找,他也是去前书房简单快洁的聊上几句,从不超过半个时辰就回来!段玉苒被顾衡粘得烦,直想赶他走! 跟随段玉苒一起去长春园行宫的下人皆安全归来,倒是王妃的失踪令她们担惊受怕了几日!太医来给王妃检查诊治,除了后脑的伤处外,身体还是很康健的!看着王妃每日如往常一样的行事,便都放下心来。 只有顾衡知道,长春园行宫那天发生的叛乱还是给妻子留下了阴影!夜里夫妻同床,段玉苒时常会被梦魇到,一身大汗地哼声却醒不过来!顾衡心疼地轻唤,又怕吓着她! 正如段玉苒所想,这种叛乱与反叛乱的对抗中,没有人是神仙未卜先知!一场博奕总有高低潮、起落时,顾衡他们这一边错算了楚王会在祭坛动手的机率! 楚王才十七八岁,再有谋略也欠缺经验!他之所以有底气叛乱,最多的还是卢太贵妃催发他的野心,而他身后的势力也是卢太贵妃帮其早年经营、卢氏一族为其拉拢的!他们利用姻亲拉拢到的兵权只是一小部分,所以才会在行宫动手!若是在京城,他们完全没这个胆子! 皇帝和大臣、宗室们被关在大殿房内,被重兵看守。楚王就派人来威逼皇帝写禅让的旨意,让皇位“禅让”给自己!皇帝怎么肯,自然是君臣共同将来人怒骂走! 楚王身边一个叫蔡洪山的谋士就想出阴损的招数——侮辱那些还在追随皇帝的臣子们带来的女眷!借此达到羞辱、打击他们的目的!刀剑不能令他们屈服,那家族名声呢?楚王年纪还轻,竟也同意了! 顾衡他们这边安排的人都在行宫之外,行宫内的已被楚王控制,消息传递不出去自然也就无法马上反击!棋差一招的后果就是处处受制,倒让楚王的混蛋计划得已实施!虽然后来行宫中忠于皇帝的人借放火示警了行宫外待命的兵士,女眷这边却已经情况惨烈! 外面一有军队冲进来,楚王的人就想抓住皇帝作挡箭牌!但守在皇帝身边的臣子也并非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硕王、成王世子、忠勇伯、齐远侯等习过武的臣子将皇帝拼死护住!楚王见抓不到皇帝,一狠心就命人放火烧大殿,意图将皇帝和那些不肯归顺自己的宗室、大臣们烧死……这其中惊险自是不必说,幸而最后楚王及其党羽兵败被捉,皇帝和一些宗室及大臣受了惊吓,却平安无事! 等顾衡终于脱身去寻段玉苒时,才从守着行宫外密道出口的柳战那儿得知,根本没见王妃从密道出来!两个密道口都没有!再在行宫内翻个底儿朝天,也没找到人!顾衡简是目眦欲裂,如果不是几个人拦着,他可能就先直接手刃了楚王和英王!但严刑逼问那个叫屠安的叛军将领,他一口咬定根本未动过硕王妃!行宫失火时,他去走水处看情况,并未在东殿!守卫东殿的几名叛军受了伤,只说有一个凶悍的女人用匕首扎伤了两人率先逃走,后来的那些贵妇贵女们则疯了似的跟他们拼命…… 皇帝带人押着楚王等叛臣回京,顾衡又在行宫找了两日,直至明兰县主的人给他送信去盛博侯在京郊的庄子! 段玉苒回来后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才听顾衡将整个经过讲了一遍。其中还包括一部分叛军在京中肆乱,却很快被应国公府的郑文麒带着一些世家子给控制住了!卢太贵妃也把后宫给掌控住了,可那又有什么用?皇帝一回来,她想逃跑也来不及了! 段玉苒听着顾衡用平淡的口气讲述这其实惊险万分的过程时,她的心情也跟着起起落落,最后唏嘘!只是自己那一匕首捅下去,明兰县主竟然命大的没死,有些令人惋惜! “玉苒,你再忍忍。待剩下的一些事解决之后,我们便带着守哥儿离京!”顾衡抱着段玉苒低喃地道。 对没能及时保护妻子,顾衡心中愧疚万分!特别是明兰县主在石室里那几句诛心的话,令他更是惶惶不安,怕妻子也怪自己。虽然段玉苒回来后并没有恼怨自己,可他还是不安! 段玉苒皱眉,“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时候我才能见到守哥儿?得多久?” 顾衡松开段玉苒,用手抚过她鬓旁的发丝无奈地道:“不会太久,我也是不想他再来回折腾。有岳父岳母在山庄里照顾,你应是放心的。” 身在天蓝山庄的三老爷一家对叛乱一事完全不知情,直到段玉苒得救回来才派人去告诉!三老爷和三太太吓得不轻,若不是顾衡派去的人请他们暂时不要离开山庄,恐怕就赶回来了!最后还是段玉杭进京到王府看望了受伤的妹妹,又与硕王在书房谈了许久才离开! 段玉苒不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她从顾衡的话中听出了风雨尚未平的信息!但皇位之争,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就算她有这个本事,最后也不是自己当皇帝,管那么多做什么! “你……一切小心。”段玉苒偎进顾衡的怀里轻声地道,“快点儿结束吧,我们一家三口过安静的日子。” 顾衡的唇落在段玉苒的额上,为妻子的体贴与明理感到高兴。此生得妻如斯,夫复何求啊! ** “你为什么……为什么重伤明兰!?” 一本黄色的奏折从御书案后飞过来,顾衡微微一偏身子,那本瞄准他的奏折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因为他胁持了臣的妻子。”顾衡声音冰冷地道,“还强迫臣助她为后、扶其子入东宫!按大荣律法,简清珂死几次都够了!后妃尚不可干政,何况一个宫外妇人!若深究起来,连盛博侯一家、承恩公府上下数百口也难活命!” 御书案后的皇帝气得面红耳赤,却只能干瞪眼咬牙无法反驳! “好……好啊!阿衡,你为了段氏,连朕……也不放在眼里了!”皇帝失望地摇着头,声音沙哑地道。 “臣不敢。”顾衡拱手淡声地道,“臣忠心于皇上,却也绝对不容许旁人欺辱和危及臣家人的安全!” 皇帝怒视了硕王良久,最后脸上的怒容渐渐被无表情所取代。 “朕知道你一心想得到封地去就藩,只因朕希望你能做名贤王辅佐朕将大荣治理得繁荣昌盛,所以才迟迟不肯批复于你。”皇帝沉声地道,“此次楚王与卢氏谋逆,也多亏了你与齐远侯、郑侍郎等臣子联手布署,才使得朕与诸位大臣安然无恙!但,既然你去意已决,朕也不能总是拘着你不放!你挑一块中意的地方,朕赐给你做封地,随时可以去就藩!” 顾衡闻言,并没有表现出惊喜,态度亦平平。 “臣谢皇上成全!”顾衡拱手深躬谢恩。 皇帝放在膝上的两只手紧握成拳,咬了咬牙后道:“但阿衡你也清楚,一旦就藩,你便无诏不得进京!” “臣清楚。”顾衡垂首道。“臣觉得岩州府那里风景、民风不错,想请皇上允臣在岩州府择地开府!” 岩州府离平城不远,大概六七日的车程就能到达,方便段玉苒时常去探望父母。而且岩州府多名山名水,的确是个居住的好地方! 皇帝以为顾衡会挑了一个城邑密集、地产富饶的地方做封地,想不到他却挑了一个普通的州府!难道他真的是心不在富贵上面,只想做个闲王? “好,朕允了!”皇帝冷脸道,“你便回府等朕的旨意吧!” 顾衡再次谢恩,然后退出了御书房。 “硕王叔!”在御书房外等宣的大皇子顾沐铮走上前施了一礼,“侄儿给皇叔见礼。” 顾衡脸上的寒冰化开,望着顾沐铮道:“大皇子是过来请皇上考校功课的吗?” 顾沐铮的圆脸一红,答道:“正是。听母后说,父皇之前被庶人衍冲撞,回宫后身体一直不大爽利,我便过来探望。” “你是个孝顺的。”顾衡微笑地赞道,“只是本王刚才看皇上今日似乎有些疲惫,恐是不能考校大皇子了。不如大皇子改日再过来吧。” 顾沐铮听了之后,圆脸上现出犹豫之色。 顾衡也不多劝,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大皇子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最后还是决定听硕王的话,改日再过来探望皇帝。他脚步一转,朝栖凤宫走去。 栖凤宫内,于皇后喝净了碗中苦得要命的药汁,然后拈了一颗蜜饯放入口中含着。 巴嬷嬷摆手挥退了殿内的宫女,然后帮皇后拉了拉滑下来薄毯。 楚王叛乱时,巴嬷嬷正被关在柴房里,反而因祸得福没受半点儿伤!只是被打了数十下耳光,掉了三颗槽牙、脸肿破了几日!宫中好药多得是,她又是皇后得意的嬷嬷,自是不会一直破着相。现在脸上只是还有些青紫未消而已。 “硕王进宫了?”于皇后幽声地问道。 “是。”巴嬷嬷脸部不适,答话也是简短。 于皇后摸着手里的玉如意沉思了一会儿,淡声地道:“皇上那边的药你让李大海勤盯着些,要按时的服用才能安神静心。皇上的龙体康健,才是大荣之福。” 巴嬷嬷瞥了一眼皇后,垂眸低声应道:“皇后娘娘说得极是,奴婢一会儿就去乾清宫跟李大海说一声。” “还有,肖美人的家人那边也别忘了好好安抚一下,省得闹出什么乱子来。”于皇后又道。 “肖家哪里敢闹事呢。”巴嬷嬷道,“皇后娘娘宽厚,赏了那么多东西下去,他们应该感恩才是。” 于皇后叹了口气,将玉如意放到一旁,慢悠悠地道:“肖家人嘴上不说,心里难免嘀咕。日子久了,少不得要跟人念叨几句。本宫是不愿因此而惹上什么麻烦。” 肖美人是顾鼎在东宫时先帝赏的小官之女,东宫即位后她被封为美人。就在四日前,皇帝到肖美人处临幸,半夜却突然惊起错手掐死了肖美人! 于皇后赶到肖美人所住的宫殿,亲眼看到了肖美人恐怖的死相和皇帝一脸惊恐不安的样子!震惊之余,于皇后完美的处理了这起“意外”!对外只说肖美人是暴毙! 宫妃暴毙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于皇后这样担心也不是没道理! “大皇子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外面传来内侍的唱声。 于皇后眼睛一亮坐起身,还抬手抚了抚鬓发,“快让他进来!” 顾沐铮进了于皇后的寝殿,给皇后施礼问安。 “儿臣给母后请安!” “快免礼,过来让母后看看。”于皇后双眼放光的朝儿子招手。 顾沐铮上前即被拉住了双手,少年不禁有些尴尬。 “母后……” “方才听宫人说你去了御书房,怎么这么快就过来这里了?”于皇后亲切地问道,“难道是皇上满意你的学业,所以提前放你过来?” 顾沐铮尴尬地抽出手,垂首道:“儿子不曾见到父皇。” 接着,大皇子就把在御书房门口遇到硕王的事说了一遍。 于皇后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神情微微变了几变,却又随着大皇子话音落下而恢复了正常。 “你硕王叔说得对!你父皇最近身体不好,你也不必在他不适时打扰。”于皇后语气温和地道,“即使没有皇上的考校,你也要好好努力才行。” “是,儿臣记得了。”顾沐铮恭恭敬敬地应道。 母子又说了一会儿话,大皇子便告退出了内宫。 看着日益长高的儿子离去的背影,于皇后的眼中闪过凛色! 长春园行宫那一日的逢难,她从那名替楚王传话的将领身上悟出了一些东西!有时候,人的性命是不由自己掌握的! ** 盛博侯府的二小姐简清瑶染疾而逝的消息于四月初传到段玉苒的耳中,那一刀虽没马上要了明兰县主的命,却还是因为伤重而没熬住的死了! 硕王府与盛博侯府是亲戚关系,但顾衡却说不必去吊唁,连祭礼都不要送! 皇帝赐封地给硕王的圣旨也在四月宣了下来,段玉苒在舆图(地图)上看到岩州与平州相邻,一问崔圃得知到平城仅用七八日便可,她不禁就高兴和期待起来! 硕王就藩的圣旨下来后,王府就开始忙碌起来!这座赐下来的府邸是要被朝廷收回的,原本的东西是一样也不准拿走,但有些后添置的私人之物却得移出去!可这些东西又不能真的都运到岩州去,只得将一部分运往香炉胡同的段宅放置,另一部分送至天蓝山庄。还有就是有一些走得近的亲眷们上门道别,段玉苒就得一一接待、告别一番。 最先到王府来探望段玉苒的是范大学士府的范六奶奶,抹着眼泪祝段玉苒一路顺风。此次一别怕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了!毕竟藩王的限制太多,以后她们通信恐怕都是要被限制和监视! 老姚氏的重孝在身,段玉苒也不便去范府走动,只得请范六奶奶带了许多孝敬给义父义母的东西回去。 成王妃也赶了过来。因那一日的患难共处,使得成王妃与段玉苒成了忘年之交!成王妃说,因成王世子护驾有功,现深得皇帝重用,在兵部给安排了一个闲职当差。虽说是闲职,却也是为了增长见闻,将来进了朝堂参与议政也有可能!也就是说,成王府算是小小的翻身了一把!成王虽是个傻的,可他的儿子却很有出息!未来十年,怕是没人再敢欺辱成王府了! 本来段玉苒想亲自去忠勇伯府辞行,不想温氏却早一步到王府来相别。 温氏因为那一胎伤了身子,没死就算命大!而且身为婆婆的忠勇伯夫人不但不同情儿媳,反倒恶意揣测,这令段玉苒十分反感! 温氏已是哀大莫过于心死,对夫家长辈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我如今只想快活的过日子,好好的教导儿女。将来世子承了爵,一切可能便好了吧?”温氏弯唇笑得云淡风轻地调侃道,“现在想想,还是王妃您活得通透恣意。王爷也待您是极好。” 段玉苒脸上微热,轻嗔地道:“二嫂就知打趣我。” 温氏收了笑容,握住段玉苒的手真诚地道:“世间像王爷这般疼惜王妃的男子实在不多,我说句逾越的话,王妃一定要珍视王爷这份疼爱与纵容才是。” 经历了无数事件后,段玉苒也不再是那个很难融于这个时代的穿越女了!她开始真正的了解和理解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也在寻求着最佳的融合方式!既不让自己被劣习束缚住,也不让自己过于出挑、惊世骇俗! 在上一世,想遇到顾衡这种高富帅、还体贴的好男人也许不是很难。可在这一世,就像温氏说的那样了,顾衡身居亲王之位,却愿意包容妻子以“你我”互称、不断迁就、肯有商有量的处理问题,像他这样的男人在这世间真的少有! “过几日我与王爷便要启程了,七妹妹那里就有劳二嫂子帮我道个别吧。”段玉苒想到段玉菱,不免还是会轻叹一声。 对于段玉菱这位堂妹,段玉苒有着复杂的感情!她们也曾真诚相待过,段玉菱更是为了救自己挺身而出过!可魏辰阳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我有两句话想请二嫂带给七妹妹。虽然三从四德是女人立世的准则,做个贤妻良母也是为妻的基本,但我还是喜欢在忠勇伯府里天真无忧的七小姐段玉菱,喜欢在香炉胡同以侯爷夫人的身份替我挡住官差的齐远侯夫人。”段玉苒眼眶微湿地道。 温氏也湿了眼睛,用帕子轻拭了两下眼角道:“我一定将王妃的话带到。” 对坐默默落了会泪,段玉苒才重拾心情地与温氏说起京中两间铺子的事,她还是想请温氏以入股的方式帮忙照看。温氏自然愿意帮这个忙,况且自己还有红利可拿,何乐而不为! 最后,段玉苒进宫去向于皇后辞别。 行过礼落座后,段玉苒发现于皇后似乎有些变化! 虽然于皇后依旧瘦削得撑不起身上那套华贵的宫装,但脸上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而且眼中也有了神采,不再似过去见到的那样总是怨气满满,甚至待段玉苒的态度也不再尖酸刻薄,而是表现得雍容大度了! 长春园那夜,叫屠安的叛军将领逼于皇后念不肯归顺楚王的大臣妻女的名字,并指认出她们来,否则就把于皇后拖出去慰.军!段玉苒虽然不耻于皇后出卖别人换得自己一时的安稳,但也设身处地的假设过如果换成自己会怎么做!想来想去无果,就证明人其实都有贪生怕死的一面,自己也没权力指责和看不起于皇后!所以,这次进宫道别,段玉苒面对于皇后时是心无芥蒂的。 “想不到事情来得这般突然。”于皇后望着一如既往容光焕发的硕王妃,感慨地道,“皇上竟突然同意了硕王就藩的事。” “其实也不算突然。过去皇上一直担心卢太贵妃和楚王那股势力作乱,又怎么肯失去王爷这个左膀右臂呢?”段玉苒要走了,跟于皇后也不再绕弯子说话。“现在心患已除,皇上便成全了王爷,这样也好。” 于皇后抿唇无声地笑了笑。 是啊,心患已除,连明兰县主都死了!承恩公府养着那个孽子又有什么用?宫里正经妃嫔生下的皇子还有两个呢!轮也轮不到那个歼生子坐朝堂!如今,一向被皇帝忌惮的硕王也要离京了,好像一下子就天下太平了似的! “虽说皇上允了硕王就藩,可你们这样匆忙离京,恐怕岩州那边的府邸还没修缮好吧?”于皇后状似关心地道。“不如在京中再多住些时候,等那边一切准备妥当了,你们再过去也不迟。” 过去有些王爷不想离京,就借着封地王府还在修缮中为由死皮赖脸的留在京城! “多谢皇后娘娘挂念。”段玉苒客气地道,“其实那边的府邸已经让下人买好,是一个富商曾住过的宅子,稍加收拾修缮便可住进去了。毕竟是要久住的地方,还是主人亲自过去布置比较妥当,免得哪里不合适还要再挪动。” 于皇后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后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想了一下却又打住了。 “那本宫就祝硕王与王妃一路顺风吧。”最终,于皇后道了声珍重。 “谢皇后娘娘。”段玉苒站起身行礼谢恩,“臣妇听王爷说起大皇子勤奋好学,曾在御书房门口碰到大皇子去请皇上考校的事。见王爷语气欣慰、很是高兴的样子,想必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一定很欣喜大皇子的懂事。只盼望能够东宫早立,以定臣民之心了。” 于皇后的面皮抽了抽,强作笑容地道:“难为硕王和王妃百忙之中还能聊起大皇子的事。说起东宫早立之事,少不得还要劳烦硕王即使远离京城、不再立于朝堂,也莫要忘记呈折请奏辅佐皇上才是。” “这是自然,王爷对皇上一向是忠心耿耿的。”段玉苒微笑地道。 ** 硕王妃进宫向皇后娘娘辞别,硕王却在王府里接待一位“贵客”! “王爷真的要我烧了这张先帝密旨?”简文植将手中明黄的卷轴向前递了递,挑眉道,“不想看看先帝最后的旨意是什么?” 顾衡冷冷地注视着那道密旨,硬声地道:“皇上一直想要的就是这道父皇留下的遗旨吧?才会被你们承恩公府要胁!而最令我想不到的是,你简三爷竟是父皇在位时就培养的暗桩之一!” “呵呵,王爷别这么气势汹汹的嘛!”简文植嘻皮笑脸地道,“能被先帝看中和培养,也是我的荣幸!只是最后被委以重任却又是个苦恼!如果王爷您当初有那个意思,我又何苦和皇上周旋这么久?” “皇上可知道这道密旨里的内容?”顾衡抬眼看着简文植的脸,冷声问道。 “当然不知道!否则王爷怎么会得了岩州的封地,皇上又怎么会放你们一家去就藩呢?”简文植将手中的密旨放到书案上,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不清楚皇上是从何处知道这道密旨的存在,也猜到先帝是在密旨中提到了传位之事。只是皇上并不确定先帝属意诸皇子中的哪一位!至于承恩公府与皇上的约定,与我是不相干的!” 顾衡长长的吐了口气,知道这个时候再计较已是无用!楚王谋逆时说的那句先帝属意他为帝的话正好戳中了皇帝的痛处,没准皇帝以为楚王也知道密旨,而且还知道密旨的内容!所以楚王一伏诛,皇帝就放下心中的大石头,也决定放自己离开了! 假设先帝密旨中写着传位于硕王,皇帝知道后会不会派人除了他们呢?顾衡不愿深想! 伸手拿起书案上的密旨,顾衡毫不犹豫的投进早就准备好的火盆里!然后撇头不看上面的字迹! “如果你们承恩公府不交出密旨,恐怕皇上也不会放过你们吧?”顾衡转眼看着简文植道,“不如你就作个假密旨,寻个机会被皇上寻到,了结了此事吧!” “哈!假密旨,这个本事我恐怕没有!”简文植摆出无能为力的样子摊手,“伪造圣旨是要杀头的!” 顾衡挑挑眉冷笑地道:“被皇上忌惮,最后寻个由头满门抄斩,和伪造密旨保得自己和全族平安,简三爷自己选吧!” 简文植收起笑容,他看出硕王是玩真的! “伪造的密旨上要写些什么?” 顾衡闭上眼睛冥想了一下,睁开眼时眸光坚毅地道:“就写父皇最终想传位的人还是太子,并写两句勉力的话吧。” 简文植讶异地看着顾衡,想不到末了硕王还要为兄长谋划这么多! “这是我最后能帮皇兄做的事了。”仿佛看穿简文植心中所想,顾衡苦笑地道,“以后……我就是一个不问政事的闲王了。” 他早就想放手了,连卢太贵妃和楚王的事也不想管了!但最后还是帮皇帝扫完最后一点儿障碍才功成身退!其实即使没有自己在京城,楚王的叛乱也不会成事,只不过会持续得久一些罢了! 四月中旬,硕王全家迁往岩州府就藩,送行者众多!连皇帝与皇后都站在皇城楼上目送硕王府浩荡的队伍出京! 行出十里左右,四辆马车在官道与之汇合。从乳母手中接过一个月未见的儿子时,硕王妃段氏忍不住落泪! 队伍再次出发,将京城诸多纷扰撇于身后! 硕王顾衡终其一生只有正妃段氏一个妻室,无侧妃、庶妃与侍妾之流,更无通房美婢!他与段氏共育有两子一女,长子承爵、次子后成为大荣皇商,唯一一女请封为郡主,嫁户部尚书郑文麒之子为妻。 据说这位荣安郡主是看上了郑尚书嫡长子的美貌,一打听还是亲戚,就主动上前告白!而且,她还比人家郑大公子年长两岁!但婚后小夫妻感情甚笃,羡煞旁人! 说来,硕王那个当了皇商的次子是娶了东盛郡王的嫡次女!岩州府的百姓私下都说东盛郡王为了将女儿嫁进王府来,真是连脸皮也不要了云云!幸而这对小夫妻也是日子和美,乐得东盛郡王顾泰年在京里那群年轻时同是纨绔的好友们面前得瑟了许久! 硕王与王妃后半生再未回过京城,纵后来的皇帝几次邀请均未果! ** 小番外,其他人。 大荣元德三年,皇帝的头风症越发严重,早朝时突然发作也有数次之多! 朝臣们忧虑不已,恐楚王之乱再重演,便苦求皇帝早立太子!皇帝无奈,立嫡长子顾沐铮为东宫太子! 元德四年,皇帝突然头痛欲裂,发作到驾崩不足一盏茶的工夫!史称元德帝,也是大荣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帝王! 元德帝驾崩之初,新帝曾请硕王归京,但被婉拒。 新帝改年号为建泽,尊生母于皇后为太后,移居慈宁宫。空了两代帝王时期的慈宁宫终于又迎来了一位太后娘娘。 建泽元年十一月,盛博侯逝,其长子承爵后扶柩回封地安葬,自此并未再回京谋职。 建泽二年,皇后马氏薨逝。半年后,原贤妃魏氏晋封为后,入主栖凤宫! 魏氏即为齐远侯魏辰阳嫡长女,闺名单字倩! 建泽四年春,于太后病逝,临终央请皇帝立前皇后马氏所出的嫡长子为太子。皇帝允,太后薨。 大荣七年盛世由此开始! 齐远侯夫人段玉菱,终生无孕。因喜佛事,避居府中佛堂,主动为齐远侯纳良妾以理庶务。 五小姐段玉芹不喜夫家清贫、公婆刻板,自行作主与丈夫和离后不为忠勇伯接纳,被送入庵寺落发出家。 六小姐段玉芸为忠勇伯府分出去的四房嫡出,因其父仕途不顺,多次恳请公公和丈夫相助,惹恼婆婆冯氏,往房中塞了不少美婢服侍!段玉芸疲于和妾室争宠、为自己所生的孩子谋得更多的家产,而无暇再顾及四老爷。 八小姐段玉芳为忠勇伯府四房庶出,虽嫁作商人妇,但是四房诸千金中过得最顺遂者!硕王与王妃离京前,欲将琉璃窑转人接手,段玉芳借助亲戚关系为其夫谋得此窑!从此财源滚滚,更得丈夫爱重、公婆喜欢。 九小姐段玉菲因其名声尽毁,终生未嫁!父母亡后被侄儿送去庵寺与五小姐段玉芹为伴! 四房其他三名庶女皆被生父嫡母利用,送与达官贵人为妾,结局无从得知。 自此,《再嫁为妃,硕王纵妻无度》全文完,无单章番外。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久久小说网(www.jjxsw.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找好书,看好书,与大家分享好书, 久久书友1号群 466610122 久久书友2号群 28353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