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农女翻身记:嫁个将军好种田 作者:凤五 文案:   阴险的爷爷,刻薄的奶奶,无情的叔叔恨不得要榨干他们身上的每一滴血,都被扫地出门了,还挖空心思想来占她家的便宜。   穷家病爹,老娘还是个人人可欺的软包子,天啊,这日子要怎么过?   阎王许诺的荣华富贵,痴情夫君和一世美满幸福呢?   谁才是她的真命天子啊?   N年之后,他冒着被她一掌拍死的危险,一脸逝死如归地撕开了她的衣服……   她终于震惊了:你不怕我一掌拍死你吗?   他笑得一脸暧昧:能死在你手里,我甘之如怡…… 标签:种田文 宅斗 家斗 反琼瑶 ===================   ☆、1虚假广告   孟彤是被一道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给惊醒的,一醒来就感觉到自己被人紧紧的抱着,脑袋一抽一抽的疼着,耳边却传来男人惶急的说话声和女人的抽泣声。   “娘,娘,儿子求求您了,您给二丫请个大夫。”孟大红着眼跪在地上,双手扒着炕沿苦苦哀求着炕上面无表情的老妇人,“再不请大夫,二丫就真的求不回来了啊。”   “请大夫?大哥,你说的轻巧,您一年到头的请大夫吃药拖累家里也就算了,现在还要为个赔钱货请大夫花银子?难不成你想把家里拖累死才甘心吗?”一个稍显年轻的男声气愤的响起。   “七斤!”孟大痛心疾首的低吼,“二丫可是你的亲侄女啊,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来?”   “俺怎么就不能说这话了?俺说的话有错吗?要不是你一年到头的请大夫吃药,咱家怎么会穷成这样?”孟七斤愤怒的吼道:“大哥,你有妻有女,说话当然硬气,可你也为俺想想,俺过完年就二十二了,再为你家赔钱货请大夫看病把不好容易攒的银钱花光了,娘啥时候才能给俺说上一门媳妇啊?”   孟大闻言明显呆了一下,他最近几年喝的药,都是看过行脚大夫之后,自己凭着药方去山上采的,除了给行脚大夫的诊金,药钱可没花家里一个铜子啊?看着弟弟愤怒的脸,他似想通了什么扭头看向炕上盘坐着的母亲,“娘……”   “够了!”陈金枝稍显慌张的厉喝了一声,却不敢去看大儿脸上的表情,而是看向厢房门口处春二娘怀里的孟二丫,语气不耐烦的道:“阿大,七斤说的没错,咱家穷成这样,七斤还要娶媳妇儿,可不能再为了个赔钱货浪费家里的银钱了。”   “娘……”孟大不敢置信的大叫。   孟彤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突然收紧了双臂,一滴滴湿热的液体如雨般落在她的脸上。   “大哥,不是弟弟说你,你是家里的男丁,又是长子,你从小身子弱,要看大夫吃药养着,俺们做兄弟的没话可说,可你要娘为了这个无法无天,连亲叔叔都敢咬的赔钱货拿银钱请大夫,别说七斤不肯依,弟弟俺也是不依的。”孟大柱在一旁阴阳怪气的道:“凭什么你们一家三口一年到头,地里的活一点没干却尽花家里的银钱啊?合着你们一家三口就活该当大爷,俺们两兄弟就得给你们做牛做马啊?”   孟大捂着胸口急喘了一口气,不敢相信自己的亲兄弟竟会如此颠倒黑白,两行热泪落下,他哭道:“大柱,咱们做人可要讲讲良心啊,俺承认俺身子弱做不了多少活计,可二娘一天到晚忙里忙外,可没比你们谁清闲一点。”   孟大柱冷笑,“大哥,你这话说出口也不怕别人笑话,家里的那点儿活计,能有地里的活儿重吗?何况就算她干再多又怎么样?咱家一家子一年忙到头,最后还不都是在给你做白工?”   “你……”孟大气的浑身颤抖,捂着胸口,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他扭头看向陈金枝,他无意揭穿母亲,让她下不了台,但却希望母亲能自己出面为他辩解几句。   只可惜,陈金枝看都没看他一眼。   “当家的,你怎么了?”春二娘见孟大喘不上气,不禁大惊失色,连忙放下女儿,扑过去把拼命吸着气的丈夫抱进怀里。   躺在地上的孟彤微微动了动手指,缓缓睁开了眼睛。印入眼帘的一切全都是灰扑扑的,让人有种失真的感觉。圆木的房梁,沉旧的长板凳,草编的房顶,纸糊的木格子窗,还有周围或站或坐的陌生面孔。   一瞬间,属于身体的记忆如闪电般涌上心头。   她这一世的名字叫孟二丫,今年八岁,父亲孟大是家中长子,自小体弱多病,母亲春二娘是老太太陈金枝为怕儿子娶不到媳妇,而买来的童养媳。孟家老爷子孟九根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家里的一切都由孟老太太陈金枝说了算,孟大底下还有两个兄弟,大弟孟大柱,三弟孟七斤。孟大柱三年前花了五两银子娶了邻村有名的穷户蒋家的小女儿做媳妇,隔年生了个儿子叫孟有福,再过两个月就要三岁了。至于三弟孟七斤,却是因为眼光太高,家里又没什么条件,拖延至今也无人肯嫁。   她的前身孟二丫,因为昨天在后院帮忙母亲春二娘冒雨抢收萝卜,而发起了高烧。孟二丫的记忆如无声的电影般在孟彤的脑海中闪过,父亲病弱的身体,母亲的软弱可欺,祖父祖母和叔叔们的不喜,让这个小小的女孩变得宛如一只小暴龙一般愤世疾俗,她会大声的跟祖父、母咆哮他们的不公,也会为别人说她父母一句不是,而跟人大打出手。   在这个家里,除了她的爹娘,根本就没人会把她的命当一回事。   这一刻,孟彤只觉满身的疲惫和无奈,她一点儿都不想怀疑地府的信誉问题,可是眼前的茅草屋和一屋子穿着粗布衣裳打着补丁的人,显然跟荣华富贵半毛钱关系没有。说好的一世荣华呢?说好的家庭幸福美满呢?怎么阎王说的话都跟放屁一样?地府这种制度严明的机构也能打虚假广告的吗!   “阿嚏!”地府的轮转王突然打了个喷嚏,直震得整个阎王殿都抖了一抖,惊的前面正准备要过逆世镜的鬼都忍不住睁大了眼,心说:原来阎王爷也跟人一样,还会打喷嚏啊。   孟七斤看着春二娘怀里急促喘息的孟大,不屑的冷笑道,“哼,又来这一套,大哥,这都多少年了,你每次一有个什么就来这么一下,有意思吗?”   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是各有家庭的兄弟?孟大的体弱是胎里带来的,次次诊脉,大夫都说活不久了,可一直拖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死成,这让一家老小对他病弱的身体不但没了怜惜,反而深恶痛绝。   ☆、2不能死   “分家!”一直低着头坐在炕上的孟老头突然叹了口气,说出了分家的话,他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孟大,漠然道:“老大,你的身子你自己也清楚,手心手背都是肉,俺跟你娘不能为了你,再委屈你的两个弟弟了。”他转头对陈金枝道:“把老大分出去单过。”   那语气轻松干脆的,像是只不过丢弃了什么不要了的脏东西一样。   不甘、愤怒、无奈、凄凉等各种情绪排山倒海般的袭上心头,孟大心里又悲又痛,一口气险些就要喘不过来了,可他知道自己还不能死。他要是死了,他命垂一线的宝贝女儿二丫要怎么办?他自卑怯懦到谁人都可欺负的妻子要怎么办?   喘不过气的眩晕感袭来,孟大狠狠的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借着巨痛这才把那口珍贵的空气吸进了肺里。漫上眼帘的黑暗退去,孟大的那口气总管是缓了过来,他流着泪大声哭喊,“爹,您把俺分出去单过没关系,可您能不能先请个大夫来给二丫看看,用了多少铜钱您从分给俺的东西里扣行不行?再不请大夫……再不请大夫,俺的二丫就……”孟大捂脸痛哭。   屋里的几人闻言,不由把目光看向地上躺着的孟彤,却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孟大柱见状就不由嗤笑道,“大哥,您这是哭的哪门子丧啊,你女儿不是好好的醒着吗?”   孟大和低头哭泣的春二娘闻言一愣,连忙扭头往地上的孟彤看去,这才发现之前已没了呼吸的女儿,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看。   “二丫!俺的二丫!”孟大和春二娘又惊又喜的扑到孟彤身边,孟大小心翼翼的伸手把她抱到怀里。   “爹?娘?”看着孟大满是病气的瘦肖脸庞和春二娘枯稿的面容,孟彤难掩心头上涌的酸涩。这两个人就是她这一世的父母,她看到他们为了救她给人下跪,求求哀求。他们跟前世的父母一样,会为了保护她豁出命去。   孟彤转头看向四周,这里是她的前世,既不富贵,家庭看来也不太合和睦,或许是因为自己复苏了前世记忆的关系,虽然是第一次见这一世的爹娘,孟彤对他们却似有了无限的牵挂。   孟彤用力闭了闭眼,在心中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实在是,地府的不靠谱也让她失了信心。第一次勾错魂也就罢了,现在连让她还个魂,答应好的条件也能错漏百出,孟彤实在没有信心自己现在死回地府能够拨乱反正。再则,这里的环境虽然看着贫穷,但她好歹还是还魂在人类社会的,万一等她死回去了,再还魂时被扔到原始社会去,到时可咋办哪。   既来之则安之……   “爹和娘在这儿呢。”孟大像是在抱着易碎的瓷片一般,小心的搂着自己的女儿,春二娘则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眼睛紧紧的盯着她,都不敢错眼。   孟大红着眼轻声安慰女儿,“二丫别怕,你跟爹说,你现在哪儿不舒服?”   孟彤知道自己还在发烧,她不知道还魂之后是不是会附带退烧功能,在没有十全的把握下,她只能先选择自救,“娘,俺想喝水。”   “娘,娘这就给你端水去。”春二娘连脸上的眼泪都来不及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就跑了出去。   “没规没矩的东西,出去连个招呼都知晓打,俺就是养条狗,那狗都知道要跟俺摇摇尾巴,这没爹没娘的孽障果然就是养不熟。”盘坐在炕上的陈金枝看着春二娘跑出去的背影,嘴里絮絮叨叨的骂着。   他的女儿病的都快没命了,连想喝口水,母亲都要春二娘先跟她打过招呼再走?他们这孟家何时这般重规矩了?母亲这是巴不得二丫病死,巴不得他也早点死,巴不得拿春二娘当牲口使唤啊。孟大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满眼痛苦的垂下了头,只能装做什么都没有听见。   陈金枝又骂了一阵,发现没有搭理她,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她瞥了眼地上抱在一块儿的长子和孙女,便厌恶的扭过头去,对一旁歪靠着墙坐着的孟七斤道:“你去把你赵大叔,刘秀才,还有村长都请来,今儿就把那分家的文书给写了。”   孟七斤闻言高兴的蹦了起来,大声“嘿”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路过地上的孟大父女时,还故意停下来大声的“喃喃自语”道:“娘早就该把你们分出去了,看看你们把这个家都拖累成什么样了?”   孟大的身体骤然绷紧,一脸凄苦的用力闭了闭眼。   被自己的亲兄亲如此嫌弃,他的心里定然如刀割一般的疼的?孟彤伸手抱住孟大的脖子,努力凑到孟大耳边小声的安慰他,“爹,你还有俺和娘。”   “嗯!”孟大拼命的点着头,用力的眨着发酸的眼,想把眼里的水雾压回去,嘴角却是微微翘着的。正如女儿所说,他还有她们母女,为了妻儿,他这副破败的身体,无论再难也得多拖上几年。   春二娘没敢在灶房烧水,怕婆婆骂她浪费家里的柴禾,还要骂她的二丫是赔钱货。她在自家连着炕的灶上烧上了水,就急急冲回堂屋,一声不吭的把孟彤从孟大怀里抱起来,转身就冲回了自家屋子。   陈金枝拍着炕桌大骂,“不懂规矩的小贱蹄子,你当老娘这里是客栈啊还是茶馆啊?你想来就来,说走就走?有娘生没爹养的东西,你的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吃了俺老孟家这么多年的饭都没学会一点儿规矩,活该你爹妈不要你,把你卖给人家当牛做马……”   母亲对妻儿的咒骂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孟大只觉得自己不单是身体,连心都是疲惫不堪的,可为了软弱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儿,他不得不硬生生的撑着那口气。   因为他很清楚,他现在前脚一死,妻子和女儿只怕后脚就会紧随着他一起去了。   ☆、3忍受   想着春二娘难得一次敢板着脸,不管不顾的抱了女儿就走,孟大苦中做乐的微微笑了笑,有些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向炕上的父母微微躬了躬身,有气无力的说了句,“爹,娘,俺先回屋看看二丫,等村长他们来了,儿子再过来。”   陈金枝坐在炕上,默不吭声的低头缝着手里的衣服,连头都没抬一下,就像是没听到孟大的话一般。   半晌之后,一直垂着眼坐在炕头的孟九根抬了抬眼皮,瞄了陈金枝一眼,这才慢吞吞了说了句,“去!”   孟大回到东厢,就见春二娘把女儿裹进被子里,正坐在炕上喝水,他便自觉的坐到灶前,默默的烧起火来。   一连喝了两大碗热水,孟彤发了一身的汗,这才觉得身体有了丝力气。她乖乖裹着被子坐在自家炕上,看着孟大蹲在灶前,给连着炕洞的灶里添着柴,春二娘则沉默的在土炕一角的箱柜里翻找着要给她更换的厚棉袄。   她的爹其实很聪明,但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多走几步路都会喘不过气,他的身体冷不得热不得,一但发病,每次都跟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一样。而她的母亲因为是父亲的童养媳,自小被陈金枝、孟大柱和孟七斤这些人打骂欺负着长大,她习惯了被人欺压,习惯了每天被人使唤着做一天也做不完的活儿,她心里即使明白自己不该被这样对待,可为了孟大为了她,春二娘还是默默的选择了忍受婆婆和小叔们的欺压、剥削和偶尔的暴打。   陈金枝和她的那两个儿子早就已经不把他们一家当做亲人了,如果孟大和春二娘还拿他们当亲人,只会被欺负的渣都不剩。前世已经死了,现在由她来做他们的女儿,就是拼着再死一次,她也不能让病爹和软弱娘再被这一家子当奴才一样使唤,当牲口一样的打骂。   孟彤整理好了前身的记忆,想了想便看向灶旁的孟大,“爹,俺爷和俺奶要把俺们分出去的话,咱们家能分到些啥?”   记忆中的孟家并没有多少横财,两亩山地,十三亩水田,外加这座孟家大院,以及大院后头的两亩菜地就是孟家所有的财产了。   孟家大院很是周正,东西厢房各两间,东厢的两间,一间孟大一家住,一间用来做了灶间并用来堆放着各种农具杂物,西厢的两间,一间住着孟大柱一家,一间孟七斤住,正屋的三间,中间是堂屋,平时做饭堂、客厅待客议事之用,东间是孟老太爷和孟老太太的住屋,西间则是库房,堆放着一家人的口粮。   孟大沉默了半晌,才抬头看着孟彤语气坚定的道:“不管你爷、奶分咱些啥,爹和娘都会努力养活你长大的。”   春二娘捧着一身棉衣,在旁跟着用力点头。   孟彤看着就想叹气,春二娘可能因为是童养媳的关系,不但自卑懦弱,还沉默寡言,孟大虽然是个心里明白的,可惜他自小体弱,多走两步都带喘。可能是因为环境和自小教育的理念不同,不过是一个多小时的接触,孟彤就感觉到了他们心里,对“孝”的那种看重和偏执。   这让来自现代的孟彤实在很抓狂,她有种想敲开他们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稻草还是豆腐渣的冲动。   “爹,您别以为俺不知道,您最近这些年吃的药都是您和娘自己上山采的,根本就没花家里的钱。是俺奶把给你买药的银钱省下来偷偷藏起来了,还不给二叔和三叔说。您是家里的长子,平时也没少在家编竹框卖钱,俺娘每天更是起早贪黑的,把家里的家务事几乎都全一手包办了,二婶被二叔拘在家里照顾他们家的宝贝有福,可没做过多少活计。凭啥二叔、三叔该有的的东西,咱家就不能有了?”   孟彤说话的口气很冲,孟大和春二娘却没觉得哪儿不对,因为以往孟二丫在碰上她爷、奶、二叔和三叔欺负自家时,就是这样一副想找人打架的爆燥样子。   春二娘看了眼被女儿问的哑口无言的孟大,沉默的垂下了头,她下地去将烧热的水勺到盆里,投了帕子过来给孟彤擦身体。   孟彤看了眼低着头傻傻的坐在那里的孟大,也不追问,配合着春二娘擦了身体,把明显小了几号的衣服换上。看着春二娘眼底闪过的黯然和难过,孟彤低头看了看自己,细瘦的身体真的就是皮包着骨头,跟她前世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非洲难民都有得一拼。   这身棉衣裤也不知是哪年做的,从上面的补丁和洗得发白的布料看,年头应该是不短了,可穿在她身上还丝毫不见小,也就是衣袖短的宛如七分袖一样。   这一世的娘性子虽然软弱可欺,虽然沉默寡言,可她的心里还是对自己极为疼爱的。孟彤抬手摸上她的脸,脸上现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安慰她道,“娘,等爷和奶把咱们家分出去了,以后爹和您编的那些竹框卖了钱,就可以咱们自己拿着了,到时侯您就给俺们三个都做身新的厚棉衣呗。”   春二娘看着女儿灿烂的笑脸,忍不住也跟着勾起嘴角,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娘给咱们仨都做。”   孟彤便笑着推开裹衣的棉被,穿上布袜就从炕上跳下了地,趿了鞋笑嘻嘻的站到孟大面前,大声喊了句,“爹!”   孟大看着女儿的笑脸,再看看她身上明显过短的衣裤和露在衣服外头细瘦的手脚,心里是刀割般的疼。他是个没用的父亲,连最起马的温饱都给不了女儿。   孟彤其实觉得自己这一身棉衣还算好啦,七分袖的棉衣和七分的棉裤,在现代可是绝对的流行,不过在这时代嘛,就只能呵呵了。   孟彤拖了小板凳过来紧挨着孟大坐了,又向春二娘要了一大碗热水,用厚帕子包了捧在手里,一边小口的喝着,一边问孟大,“爹,您跟俺说说,如果爷和奶一碗水端平,咱家能分到些啥东西?”   ☆、4分家   孟大听孟彤这么说,便低头沉思了起来。半晌后,他道:“这间屋子应该是能分给咱们的,另外水田咱们应该能得到三亩地,后院的菜地和山上的山地,大概也能分得五分地。”   这么说,孟彤心里就有底了,“那爷和奶要是没分这么多东西给咱,咱以后就不认爷和奶了。”   孟大闻言大惊,忙道:“不许乱说,不管你爷和你奶分不分东西给咱,他们都是你的爷和奶,老人家那边该孝敬的咱们以后还是得孝敬的。”   愚孝!   孟彤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道:“是哦,爹您的意思是说,咱们被爷和奶赶出去了,以后可能连口饱饭的都吃不上,等有了口吃的还得先给爷奶送来?别到时咱们自己饿着肚子,爷和奶还嫌弃咱们送的吃食寒碜,给倒进臭水沟里去了。”   孟大沉默的低下了头,女儿说的话虽然尖锐,他却无法反驳,以他娘的性情,如果他们送的吃食差了,是肯定会遭到嫌弃的。   春二娘倒底不忍见丈夫失意,轻声喝斥孟彤道:“二丫,别乱说话,你爷和你奶不可能把咱们赶出去的。”   不可能把他们赶出去吗?   可在她看来,陈金枝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把他们扫地出门。人性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在明知她爹是个病秧子,光吃药就能托垮他们全家的情况下,在他爷和他奶还有两个健康的儿子的情况下,在他爷和他奶看不起她娘和她的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不把他们赶出去呢?   换位思考,以孟二丫记忆中陈金枝的一贯表现和她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孟彤百分百肯定,陈金枝会选择将他们扫地出门,眼不见为净。   孟彤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对孟大道:“爹啊,咱们要不要来打个赌?”   孟大宠溺的摸摸孟彤的头,笑道:“你想跟爹赌什么?”   “就赌爷和奶要是肯把这间房子分给咱们,就算女儿输了,以后您说什么女儿就做什么,保证乖乖听话。”   孟大看了春二娘一眼,笑着继续问,“那你要是赢了呢?想要些什么?”   孟彤微微抬高了下巴,嘿嘿笑道:“要是女儿赢了,咱家以后的银钱就交给女儿保管,你们还得反过来听女儿的话。咱们要是真被爷和奶赶出去了,你们要还拿咱家的银钱去孝敬爷和奶,那样女儿可不答应。”   女儿自小到大对他们有多维护,孟大和春二娘清楚的很,若他们真被爹娘扫地出门了,她是真有可能再不认她爷和奶的。   可说句实在话,孟大还真的不敢答应跟她赌,他对自己的爹娘其实也没多大的信心。孟大坐在那里垂头不语。春二娘更是心里没底,有些迟疑的结巴道:“应该……不至于。”   “”字才刚落,外头的院子里就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是孟七斤请人回来了。   分家是男人的事儿,春二娘和孟彤本是不能旁听的,不过孟彤坚持要跟去,孟大拿她没办法,也就牵着女儿去了堂屋。   孟七斤请来的见证人,一个是村长田永安,一个是孟老爷子的八拜之交赵荣,赵老爷子,最后一个是村子里唯一的读书人,老秀才刘秀。三位见证人并排端坐在堂上,刘秀负责执笔写分家书。   孟家向来是由陈金枝说了算的,这事儿全村的人都知道。因此,陈金枝越过孟九根开口说分家的事,在场众人没谁觉得奇怪的。   “俺们孟家因为老大的拖累,这么些年也没操办起来多少家当,七斤还要娶媳妇儿,所以也分不了多少东西给老大,锅碗瓢盆这些东西给他们够用的;至于田地,以老大的身体也干不了地里的活,水田和下地干活的家伙什就不分给他了,俺做主把山上的那两亩山地给老大,他那身子也就捡捡柴禾还行。家里一共也就十三亩的水田,按俺跟他爹算一股,他们兄弟各算一股,孟大按理可分得三亩水田,这三亩水田就以一亩三两折成银子给阿大了。”   虽然不太公平,但这样分配也还差算强人意。田永安和赵荣对视一眼,都微微点了下头。   “七斤眼见着过年就二十二了,老大的房子得腾出来给七斤娶媳妇儿用,俺跟他爹从棺材本里另外拿出六两银子添补他,另外今年收上来的口粮,按一人一天一斤,分给他们一年的口粮。”陈金枝转头看向低头坐在一旁的孟大,道:“阿大,这六两银子足够你在山地那边新盖一间屋子了,好在你生的是个丫头,一间屋子也够你们用的了,等那边的屋子盖好,你们就搬出去。”   刘秀扭头对田永安使了个眼色,田永安有意开口为孟大说几句好话,孟大却已经神情黯然的低低应了声是。   清官难断家务事,赵荣、田永安和刘秀三人对视了一眼,最终也只能叹着气摇摇头。   分家不分田、不分房,只给病秧子的孟大分十五两银钱?这十五两银钱还得花去大半盖房置家具,剩下的那些还够孟大吃几天药的?   可他们还不能说孟九根和陈金枝太心狠,孟大的身体是个无底洞,他下头又还有两个身体强健的兄弟。孟九根和陈金枝撇开孟大这个拖累,只留两个健康的儿子给他们养老,也不能说是错。   毕竟,久病床前无孝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分家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刘秀写好了分家文书先给田永安看,然后又交给赵荣看过,最后才递给孟九根和陈金枝,又叫来孟大柱和孟七斤,几人分别在分家文书上按了手印。   陈金枝也很干脆,当着村长几人的面就开了箱子,捞出十五两银子递给孟大。只是那动作过于干脆利落,便容易给人一种逼不及待的感觉,让接银子的孟大心里不由重加沉重、难受。   孟大柱和孟七斤的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孟大手里的银子,目光闪烁,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5管钱   孟大此时被父母和兄弟的无声,打击的失魂落魄,压根儿就没发现孟大柱和孟七斤的眼睛闪动的不怀好意。但一直注意着全场的孟彤却看得一清二楚。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位叔叔对他爹已经毫无情份,他爹手里的这十五两还是尽早花出去的好,不然只怕会夜长梦多。   “爹!”孟彤上前拉住孟大的衣袖,抬头眼巴巴的望着他。   孟大苦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把手里的三锭银子连同自己身上的几个铜板全都塞了进去,然后才放进了孟彤的手心里。   孟彤微微一笑,握紧了手里的布包,脆生生的对孟大道:“爹,您把分家的文书也一并给俺,女儿给您收着。”   “好!”孟大把手里的文书也一并递给她。孟彤连忙接过,小心的收进怀里。   炕上的陈金枝那目光就如刀子般射了过来,孟彤背过身去,只当自己没看到,反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陈金枝为了老孟家的脸面,是绝对不会当场发作的。   赵荣在旁看着就笑了起来,“哟,二丫都能给家里管钱了啊?”   孟彤笑着跑到赵荣跟前,瞪着因过瘦而显得更加大而圆的眼,道:“赵爷爷,爹把银子给俺收着,是因为俺跟爹打赌赢了。”到于父女俩打得什么赌,孟彤却没有说,只看着赵荣脆生生的道:“赵爷爷,三叔急着娶媳妇儿,俺奶肯定想俺们早点儿搬出去,俺爹身子不好不能受累,俺娘又是个妇人,行事多有不便,您看能不能劳烦您家的平九叔给俺家帮帮忙?帮俺家在山地那边把房子建起来?”   此话一出,孟大柱和孟七斤的脸当场就绿了,他们原还打算借着帮孟大建房子,把他手里的十五两都给弄到手呢,谁知这臭丫头竟然胳膊肘往外拐,把好处都送给了别人家。   赵荣可不管孟大柱和孟七斤会做何感想,他见孟彤说话条理清晰又这么懂事,就不由心生怜惜,满口答应道:“没问题,俺回去就跟你平九叔说。”   孟彤从手里的小布包里直接掏出两锭银子,塞到赵荣的手里,道:“铁头哥常说到了冬天,山上会有野猪和狼下来找食吃,俺家的房子建在山上,不但要建的结实,还得打上围墙,俺先给您十两银子,需要买多少材料您让平九叔帮忙看着办,若是还不够,您就让平九叔帮俺们先填上,等以后俺家有钱了就还他,您看成不?”   孟大柱死死的盯着赵荣手心里的十两银子,眼睛都红了,此时听孟彤这么说,就再也忍不住了,开口道:“你个小娃儿能懂个啥?十两银子就是建青砖大瓦房都够了,你说这话是怕赵大叔贪你的银子?”   孟彤抬起下巴,当场就一脸不屑的顶了回去,“二叔你才不懂呢,俺家那边是山地,房子光打地基都要比平地的花银钱,山地上也建不了泥房子,不然一场雨下来,俺们全家就会给埋里头了,这十两银子要想把屋子建好,肯定是不够的,不然俺也不会找赵爷爷,让平九叔给俺家帮忙了。别人俺不清楚,俺可是知道找二叔帮忙,二叔肯定是不会借俺家银子使的。”   “你……”孟大柱被孟彤顶的下不来台,不由面红耳赤的冲着孟大叫道:“大哥,你就是这么管教女儿的吗?这么没规没矩的将来还了得?你要是舍不得教训,俺来,可不能让这臭丫头将来出去丢了老孟家的脸。”   孟大柱目光恶毒的瞪着孟彤,嘴里骂着就大步过来要抓她。   孟彤连忙揪着赵荣的衣服,机警的躲到了他身后,一边毫不示弱的尖声叫着与孟大柱对吼,“二叔,你这么大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在说别人没规矩之前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规矩,俺爹也是你能吼的?他是你大哥,长兄如父你没听过吗?你敢跟俺爷吼一声试试,你这个忤逆的不孝子!”   当着村长和刘秀才等人的面,被孟彤如此奚落,孟大柱彻底被激怒了,“臭丫头,你说俺什么?看老子不打死你!”   “大柱!你想干什么?你跟谁称老子呢?”赵荣大声喝斥着,眼见孟大柱的凶样,不由把孟彤紧紧护在了身后。   孟彤可不打算给孟大柱好过,接着他的话头就吼了回去,“是啊,打死了俺,再把俺爹也气死,让俺娘给你们当牛做马的一辈子,还能分俺家的东西,这样才是最合你心意的,二叔?村里谁不知道您的心比那黑驴都黑?也就您自己个儿觉得自己像个大善人,还把人家戳脊梁骨骂你的话都当是在赞你哪?”   孟彤这话一吼出来,屋子里就是一静,田永安几个看孟大柱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   “你……”孟大柱气的面色通红,指着孟彤的手指头都在抖,他是盼着孟大早点儿死,可心里想是一回事,被孟彤一语道破又是另一回事了,眼见田永安等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孟大柱又气又急,“田大叔,赵大叔,你们可不能听这个小丫头在那里胡咧咧,天地良心,俺跟大哥可是亲兄弟,大哥这么多年不能下地干活,可他请医吃药,俺说过什么了没有?俺孟大柱就不是那样儿的人啊。”   孟彤第一次觉得自己还魂在自己前世的身体上,是件非常不错的事。这样口无遮拦的跟人吵架,把人气到要吐血实在是太能泻愤了。孟二丫从小就是个一刺就炸的爆竹脾气,火气一上来就是老天第一,俺第二,谁的帐都不肯卖,就算明知道事后肯定免不了一顿责打,可她还是咬着牙关越打越勇,每次都是先骂痛快了再说。   从另一方面来说,陈金枝和孟大柱、孟七斤两兄弟会对孟大一家这么深恶痛绝,一定要将他们扫地出门才甘心,孟二丫的口无遮拦和泼辣脾气也是很大的一个原因。   毕竟童言无忌,小孩子有什么说什么,什么都不会顾忌,一个闹不好就把他们老孟家的脸丢到姥姥爱去了。   ☆、6建房   仗着赵荣在前护着自己,当着田永安这个村长和村子里最德高望众的刘秀才的面,孟彤完全不怕事大的插腰大叫,“二叔,你少往俺爹身上泼脏水,你们赚的那些银钱都被俺奶私下藏起来了,俺爹已经四五年没买药吃了,他吃的药都是俺们一家上山一点一点采来的,根本就没花家里的银钱,你少把银钱的事赖在俺爹头上。”   此言一出,陈金枝就像是当场被人扒光了衣服遭人围观了一般,是即尴尬又觉得难看,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面对一屋子人望来的目光,只在地上有个洞,能让自己躲进去。   “这小孩子家家,口无遮拦的,她说的话哪儿能信啊。”陈金枝强撑着干笑道。   孟彤可不准备放过她,她从赵荣身后探出头来,对孟大柱说道:“二叔,你要是不信,就去后院泔水桶左边第四块石头往下挖两下看看,俺奶每天都会去把那些银钱拿出来数一遍,那装银钱的罐子还是俺娘当初拿来腌白菜帮子的呢,俺都看到好多次了。”   陈金枝的脸色当场就变了,尖叫着就从炕上扑下来,想要去揪孟彤,“你个死丫头,你敢惦记老娘的银子?”   孟彤赶紧把头缩回来,揪着赵荣背后的衣服,大声叫道:“俺打小就见您把钱藏那儿了,您几时看到自己藏的钱少过?俺又不是二叔和三叔,见到钱就只想往自己怀里扒拉,俺拿您当亲奶,您藏钱的事,俺连俺爹俺娘都没说过,是您没拿俺当孙女看,没拿俺爹当亲儿看,没拿俺娘当人看。”   孟彤说着说着,心酸的眼睛不自禁的往下流,“奶,您藏了那么一大包的银子,把俺们一家分出去单过却不肯给俺们一间现房,一亩好田。两亩山地,十五两银子,您就把俺们一家赶出去了,奶,你是俺亲奶不?”   陈金枝被问的呆立当场,屋子里骤然又是一静,下一刻,孟大柱和孟七斤就冲了出去。陈金枝一见,也顾不得去想孟彤说的那些能戳痛她心的话了,连忙大声叫唤着孟九根,一边尖叫着两个儿子的名字,一边趿上鞋风风火火的追了出去。   孟家的人一走,屋子里就静了下来。孟大只觉得自己站都要站不住了,他佝偻着背,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抹着脸的孟彤,眼前闪过女儿一次次愤怒的为他们与她奶、她二叔、三叔顶撞的画见。他从不知道女儿心里埋了这么多事,原来她的愤怒都是缘于此。   田永安三人见状也只剩下叹气的份了。他们心里想的都是:难怪孟二丫自小脾气就这么爆燥,动不动就一副要跟长辈顶嘴拼命的架势,眼看着自家亲奶藏了那么一大包银子,却不给她爹看病,还要天天被两个叔叔奚落挤兑,她一个孩子能瞒着没把陈金枝藏银的事说出来,也没偷摸着去拿那些银子就已经够不容易了,这脾气还能好就怪了。   赵荣低头看看手里的两锭银子,抬头与身旁的田永安和刘秀交换了个眼神,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老孟家一家子人还不如一个女娃子想的明白,也真是够了。   田永安看了眼一脸骄傲、宠溺的看着女儿的孟大,微微弯下腰,饶有兴趣的问孟彤,“二丫啊,这建房子也是有讲究的,建多大的房子就要买多少的材料,不然多了浪费少了又得再去买,太麻烦,你知道你家要建几间屋子不?”   若孟彤若真的只有八岁的话,还真有可能搞不清楚,但现在的孟二丫可是有着八岁的外表,三十八岁高龄的灵魂的,又怎么会对自己未来的家没有规划呢?   孟彤抹干净了眼泪,转头冲孟大笑了笑,这才回头对田永安脆生生的道:“村长爷爷,俺已经长大了,不能总跟爹娘睡一个屋,所以俺家的房子要建三间,俺和爹娘的各住一间,还有一间做灶房,还要腾出地方堆放柴禾和粮食,而且三间屋子都要打通,大门要做的结结实实的,窗子还要建在高处,免得山上有野兽闯进家里来,把俺们堵死在家里了,村长爷爷,您看俺说的对不?”   田永安等人听得惊奇不已,刘秀忍不住问道,“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儿知道的?那什么窗子要建在高处,三间屋子要打通的话是谁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孟彤对此早有准备,笑眯眯的扭头看向赵荣,说道:“这些都是铁头哥说的啊,他跟陈大娘家的石头说话的时候,俺都听见了。”   赵荣听得哈哈大笑起来,这才明白原来并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太聪明,而是自家的孙儿太能干了,让别人家的孩子都忍不住来偷师了。赵荣心里得意不已,看向孟彤也不由更觉顺眼了,“那行,等赵爷爷回去,就让你平九叔先去你家那两亩山地上转转,这眼见着再有两个月外头就不能再走人了,让你平九叔尽快把你家的房子建起来,你们也好搬过去过新年。”   几人正说着话,门外就传来陈金枝由远而近的咒骂声,不一会儿就见陈金枝发散钗歪的紧紧抱着个大陶罐,由孟九根护着快步进了屋,两人身后还跟着脸上多了数道抓痕的孟大柱和孟七斤。   孟彤机警的抓着孟大退到墙角,以免扫到陈金枝的台风尾。   可就算她见机够快,也挡不住陈金枝在与两个儿子一阵抢夺之后,把一肚子的邪火往她们父女身上倒,“看什么看?死丫头,你爹已经分家出去单过了,这些银子可没你们的份。”   在坐的田永安等人闻言就不由皱起了眉头。   孟彤的火气也瞬间被陈金枝这话给点爆了,她握着拳头,怒道:“奶,俺若惦记着您这些银钱,早在几年前就把这些银钱给偷偷挖走了,还会留到现在还让您把它们抱在怀里?俺全心全意的拿您当亲奶敬着,难道在您的心里,俺就是个眼皮子浅到,看到自已亲奶藏的钱也要去偷的贼吗?”   ☆、7不用你养老送终   陈金枝被问的说不出话来,可转念想到,若不是孟彤叫破了她藏银的地方,她也不会跟两个儿子好一顿的抢夺,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这只会吃闲饭的丧门星、赔钱货,还有理了是?”   “俺本来就有理!”孟彤腰背挺直,说话落地有声,她毫不示弱的瞪着陈金枝的叫道:“您手里拿着大把的银钱,却只给俺和俺娘每天吃两顿稀的跟水一样的粥,你把好房子和好地都留给二叔和三叔,却把身子不好的俺爹和俺们赶到那两亩山地上,那里连片瓦都没有,你就只给俺们十五两银子和一年的口粮,就把俺们给打发了,那是不是说,以后您和爷也不用俺爹养老送终,以后您有二叔三叔养着,俺们一家的是死是活,都跟您和爷没关系了,是不是?”   孟七斤在旁嗤笑,“就你爹这个身子骨,他别拖累死你奶和你爷就阿米陀佛了,还想给你奶和你爷送终?你别做梦了。”   刘秀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圣人讲的是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可这老孟家简直就是母恶兄弟毒,他板着脸,怒道:“七斤,你这说的什么话,有你这么说自己兄弟的吗?”   刘秀才是附近十里八村唯一的读书人,对他,孟七斤还是有些犯怵的,可他还是忍不住小声咕喃道:“俺又没说错,就俺大哥这身子骨,指不定哪天就没了,还能指望他给俺爹俺娘养老送终?”   田永安忍不住也板起了脸,孟大的身子骨差归差,就算他活不了多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可做为亲兄弟的孟七斤,当着他们的面这么不留情面的说出来,让人听着实在不喜。而且关于孟九根和陈金枝的养老问题,他们刚才在孟大的分家书上没写清楚,现在确实有必要提一提。   田永安看向陈金枝,沉声道,“陈氏,你这家分的确实有些不太公平,若是你和九根都觉得孟大以后不用负责给你们养老,你们往后的吃喝拉撒都由大柱和七斤一手包了,那他们两兄弟多得些东西,孟大想来是不会有意见的。”   陈金枝瞥了眼佝偻着身子的孟大,没好气的道:“村长,不是俺不想俺家阿大给俺们养老送终,可你看看他那个样子,像是能给俺们养老送终的吗?”   刘秀一听她这话,当即不耐烦的道:“既然这样,那就把这一条添到孟大的分家书里,免得以后说不清楚又来扯皮。”   对这点,孟彤举双手双脚赞成,她立即掏出怀里的分家书双手递给刘秀,让刘秀给添上不用给陈金枝和孟九根养老送终这一条。   陈金枝也重新开箱,把分家书拿出来给刘秀添上这条,又分别让赵荣和田永安在上面用了私印,这才把两份分家书分别还给孟大和陈金枝。   孟彤知道今天跟陈金枝算是撕破脸了,如果她不趁着村长和赵爷爷等人在场,把那一年的口粮给要过来,等村长等人走后,那些东西可能就会打水飘了。   孟彤故作天真的抬头问孟大,“爹,咱们被爷和奶给分出去了,那以后咱们吃饭还跟爷和奶一处吃不?俺好饿。”   孟大柱当即冷笑道,“这家都分了,你还想赖着你爷和你奶讨饭吃?这世上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孟彤,特别是陈金枝的目光,就如刀子般射向孟彤。   孟彤低下头,声音怯怯的结巴道:“可,可俺们家没有粮食,柴禾也不够,也没有锅碗瓢盆。”   陈金枝闻言,立即扭头冲孟大柱道:“大柱,你跟七斤去西间给他们称够一年份的粮食,让你媳妇再从厨房拿一副锅碗瓢盆给他们。”   孟大柱和孟七斤相视一眼,嘴角带着不怀好意思的笑意,相继往进了西间,没有一会儿就各搬着一袋糙米往东厢去了。孟彤掂着脚站在堂屋门口数着,两个一连搬了十一袋糙米到东厢,孟大柱的妻子蒋氏也从灶间给她们家拿了一副锅碗瓢盆碗盘筷子之类的东西。   赵荣等人见孟大柱和孟七斤搬好粮食回来,便一起起身告辞。   孟九根和陈金枝连忙起身留客,“留下吃了饭再走,厨房都已经在做了。”   按理来说,请村长等人来一趟,吃顿分家饭也是应该的,只不过今天这顿饭,别说孟家压根还没做,就是做了赵荣等人也吃不下。   明眼人都知道,孟大这家一分,孟大今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呢,要是孟大连这个冬天都撑不过,留下春二娘母女两个,这往后的日子都不知道会苦成什么样,他们这顿分家饭,吃的等于是人家的送终饭啊,能吃得下就怪了。   送走了村长三人,陈金枝扭身就进了堂屋,连正眼都没再看孟大一家三口一眼。孟大柱和孟七斤就跟过年似的,笑容满面的勾着肩膀进了堂屋,也一样没看一旁站着的孟大一家一眼。慢吞吞走在最后的孟九根,背着手看了孟大、孟彤和春二娘一眼,摇着头,什么也没说就往堂屋去了。   孟大目光默然的垂下了头。听着脚步声远去,孟彤缓缓抬起头,嘴角露出一抹计谋得逞的奸笑。   孟大看着女儿的笑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怜爱的摸摸孟彤的头,牵着女儿的手,带着妻子转身回了自家屋子。   十一袋糙米堆在屋子里,顿时就让本就不大的屋子更显拥挤了起来。孟大看着这些粮食,不但不觉得高兴,反而抱着头缓缓的在门边蹲了下来,脸上的神情是说不出的黯然和迷茫。   春二娘一脸担忧的凑到孟大身边,跟他一起蹲着,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正在伤心的他,只傻愣愣的陪他一起蹲着。   孟彤看两人这模样,不禁拍着额头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屋外,屋外被夕阳照的一地金黄,孟彤看着看着,猛然就想起一件事,她转头拽起蹲在地上的双亲,急急忙忙的道:“爹,娘,咱们快去平九叔家一趟,俺有件很要紧的事情,忘记跟赵爷爷说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8蹭饭   孟大和春二娘见她一脸焦急之色,又说的这么慎重,还以为真是有事商量,当下也顾不得问孟彤要找平九商量什么事,两夫妻匆匆锁好门,就带着孟彤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走在村里的土路上,遇见相熟的村民,总要打上个招呼,春二娘素来在外人面前都是沉默不语的,孟大和孟彤一路“大叔大婶,大哥嫂子”的叫过去,一直到快走到平九家了,才轻松下来。   孟彤趁机跟孟大提出,“爹啊,俺能不能把名字改了?二丫这名字不好听,俺想改名叫孟彤,是红彤彤的那个彤。”   孟大觉得奇怪,“怎么好好的,突然想起要改名字了?”   孟彤眼也不眨的说着事先想好的说词,“俺以前在镇上听算命先生给人算命时说过,他这个字是个好名字,能带来好运的,俺想改名叫孟彤,你看行吗?”   农家的孩子名字都是随口取的,孟大没读过书,给孟二丫取名时也就按着前人的习惯,随口取了二丫这个名字。再说孟家有祖训,女孩的名字是不上祖谱的,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   女儿既然说要改成连算命先生都说吉利的“彤”字,再加上叫“孟彤”也确实比叫孟二丫要听着顺耳,而且“孟彤”这个名字让人听来,还会觉得很有墨水的感觉,孟大当即就点了头,“那就改名叫孟彤。”   孟彤没想到改名这么容易,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她是真怕别人叫她二丫时,她反应不过来,现在总算把名字的问题给解决了,当真是解决了一件大事。   眼见平九家的院子已然在望,孟大这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孟彤要找平九商量什么事呢,他低头问孟彤。   孟彤得意的摇头与春二娘相牵的手,抬高下巴笑道,“咱们自然要赶紧出来,不然一会儿俺奶又该喊俺娘去做饭了。”她眼中闪过一抹算计,又有些不屑的哼笑道:“既然都已经分家了,就断没有再让俺娘给俺爷、俺奶和二叔、三叔一家做饭洗衣的道理,以后那些活都让二婶忙活去,俺娘要忙着咱们自家的事,可没空再给他们当牛做马。”   孟大没想到女儿急急忙忙拖他们出来就是为这个事,不由止住了脚步,满脸无奈的斥责道:“胡闹,你就算不想让你娘再去给你爷奶和二叔、三叔做饭,也不该谎称要去你平九叔家商量事情啊,这个时辰跑到人家家里,别人还以为咱们是故意去蹭饭呢?”   孟彤扯着孟大的袖子摇啊摇,笑嘻嘻的说道:“爹啊,女儿是真的打算去平九叔家蹭饭来着。”说着一手一个,一边拉着他和春二娘继续往前走,一边解释道:“不过俺说要跟平九叔商量事情也是真的。”   等到了平九家,就看到平九的儿子铁头,正坐在院子里削竹箭。   孟彤复苏了身体的记忆,对铁头熟悉的很,张口便喊,“铁头哥,平九叔在不?俺找他有事儿。”   铁头抬头见是孟彤一家,先扭头冲灶房喊了一嗓子,“娘,孟大叔和春婶子来了。”然后才转回头起身迎向孟彤等人,道:“孟大叔,春婶子,你们快进来坐,俺爹跟俺爷看时间还早,就去你家的山地看地型去了,晚饭前应该会回来的。”   平九的妻子邵氏这时从灶房里出来,一见是孟大一家就笑容满面的招呼起来。   孟彤很不客气的开口道:“平九婶,俺是特地带俺爹和俺娘来你家蹭饭的,您晚上多做些吃食哦。”   邵氏还没来得及答应,铁头就忍不住奇怪问,“不是说你家分家了吗?你们怎么还会被赶出来呢?”   孟大闻言神情一滞,只觉的尴尬不已。   “铁头!你在那里瞎咧咧个啥?”邵氏也连忙喝斥铁头,一边又跟孟大道歉,“小孩子不懂事,孟大兄弟你别介意啊。”   介意又如何,他难道还能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吗?孟大只能勉强笑笑,表示自己不在意。   孟彤安慰的捏了捏孟大的手,帮铁头说话,“爹,你别生铁头哥的气,他不是故意的。”又扭头对铁头道:“俺是故意拖着俺爹和俺娘跑出来的,俺奶和俺二叔他们都使唤俺娘使唤习惯了,现在家都分了,他们回头又使唤俺娘给他们做饭怎么办?要是俺奶开口让俺娘去作饭,俺娘就是不想去都不行。可是家都分了,俺娘就是给他们做了饭也吃不着一口,凭什么还得给他们做饭啊?”   孟大被他爹娘分出来单过的事,赵荣一回来就跟他们说了,邵氏和铁头此时听孟彤这么一说,都笑了起来,铁头还对孟彤比了比大拇指,赞道:“二丫,你做的对,就该这样的。”   孟彤笑道:“铁头哥,你以后别叫俺二丫了,俺改名字了,你叫以后俺孟彤,是红彤彤的那个彤哦,算命先生说这个字吉利,会给俺们家带来好运的。”   邵氏抬头询问的看向孟大。   孟大便点头笑道:“俺家二丫以后就改名叫孟彤了,这个名字好听。”有了孟大发话,孟二丫改名叫孟彤的事就一锤定音了。   邵氏便笑着道:“孟彤从小就懂事,又是个知道疼人的,你们夫妻俩是有福的。”   “是啊。”孟大感慨的叹了一声,笑着揉了揉孟彤的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邵氏道:“俺们一家厚着脸皮,今天就在嫂子家蹭一顿吃的了。”   邵氏爽朗的笑道:“平时请你们都请不来,今天能来,俺欢迎还来不及呢,可别说些那些个客气话,嫂子家别的没有,饭肯定管饱。”   孟大又与邵氏客套了几句,就转头吩咐春二娘去厨房给邵氏打打下手,多少也做点活。   春二娘平时在家做活就是个好手,现在有孟大吩咐,她自然满口答应。邵氏笑容满面的带着春二娘进灶房忙活去了。   孟彤的注意力却被铁头放在地上的一摞竹箭给吸引了过去,“铁头哥,你削的这些竹箭是用来打猎的吗?”   ☆、9竹箭   “嗯!”铁头说道:“铁箭太贵了,射丢一只就是十几个铜板,太不合算了,用竹箭,只要距离不是太远,用来射射山鸡、野兔还是可以勉强用用的。”   孟彤看得有些眼热,她前世参加精英培训项目时,什么挖陷阱,射箭打猎也都学过一些。只不过现代的弓箭与古代的弓精密度差的可不只十万八千里,以她当时的准度换到现在,再加上她这具才八岁的身体,能不能拉开弓都成问题。   孟彤跑过去摆弄那些竹箭,想了想又回头问孟大,“爹,你会做竹箭不?咱们以后住在山上,您要是能做竹箭,等俺跟铁头哥学会了射箭,到时候咱们兴许也能打只野兔或山鸡吃吃。”   从前身的记忆里,孟彤知道孟大虽然天生体弱,一双手却是极巧的,他不但会编竹框,竹筛等物,小时候还用木头给她雕过玩偶,区区竹箭应该难不倒他。如果她可以学会打猎,大型动物先不说,打些野兔野鸡的贴补一下家用,应该还是可以的。   孟大本身就喜欢这些竹木制品,他拿起铁头削的竹箭打量了两眼,拿过铁头的用布条缠着的铁片就削了起来,不到一会儿,一根一头尖尖,尾端微微偏大的竹箭就做出来了。   孟彤连忙拿过来跟铁头做的那些竹箭做比较,发现孟大削的竹箭要比铁头削的箭杆更直,顶端更尖,而且还多了尾端的偏大设计。孟彤眼珠子转了转,把竹箭递给铁头,“铁头哥,你用俺爹削的箭试射看看,看好不好用?”   “好,俺来试试。”铁头接过箭,转身就去屋里把他用来打猎的弓拿了出来。他在墙角搁了个长歪了的地瓜,然后退到院子另一头弯弓搭箭。   孟彤拉着孟大直接退到了堂屋里,深怕铁头准头不好,把箭射到他们身上来。   “腾,咻——”弓弦和箭矢破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紧接着才传来箭矢射穿地瓜的一声音。   孟彤和铁头几乎同时往墙角冲去,只见那只歪脖子的地瓜已经被竹箭射了个对穿。   铁头两眼发光的弯腰去拔竹箭。   孟彤就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铁头知道她问的是竹箭好不好使,他兴奋的直点头,道:“你爹削的竹箭比俺爹给俺打的铁箭都好使,就不知道离的远了,还能不能射这么准。”   “那咱们就试试呗。”铁头家的院子就这么大,他们要想试更远距离的射击,就得到外头去。孟彤回头跟孟大道:“爹,您在这里帮铁头削竹箭,俺跟他去村口的小树林试试这竹箭,行不?”   村口的小树木,离平九家并不远,算是村里的孩子们的一处游乐场所,安全性是有保障的,孟大笑着应允,“一会儿就该吃饭了,你们试了准度就回来。”   “哎!”孟彤和铁头异口同声,答应着就跑了出去。   孟彤前世经常跑步锻炼,兴致来了还参加过几次马拉松长跑,可惜这世的身体实在不咋滴,才跟着铁头跑了没几步,她整个人发虚,还眼前发黑。   “你怎么这么没用?这才走了几步路?”铁头看她那虚弱的样子,忍不住翻白眼,很看不起她。   孟彤没好气的道,“俺可不敢跟你比,你每天吃的是干饭和肉,俺每天只能喝两碗稀的能跟清水差不多的粥,一筷子咸菜,俺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好了,你还指俺能跟你一样,壮的跟牛一样?”   铁头看看自己结实的手臂,再看看孟彤细的跟芦苇杆差不多的手脚,有些羞愧的挠了挠脑袋,“那一会儿晚上吃饭,你就多吃点,好好补补,俺娘今天肯定会做肉菜,到时俺把俺的那份也给你吃。”   孟彤闻言忍不住笑了,一边与铁头慢慢往村口走,一边跟他闲扯道:“俺现在也不能一下子吃太多,以后慢慢就好了,现在俺家被俺奶分出来单过了,以后就跟着俺爹和俺娘,不会再吃不饱饭的。”   铁头看了孟彤一眼,想到爷爷说的那些话,就觉得孟彤很是可怜,但他毕竟十二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已经知道有些话是不能直接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的,那会戳人家的心窝子的。   两人到达小树林时,平时在小树林里玩耍的孩子们早就已经散了,小树林里空无一人,正好让他们拿来试射。   孟彤用脚测着距离,分别在二十步,三十步,四十步和五十步的树上用尖锐的石头画出一个大大的圆给铁头当靶,然后跑回铁头身边,看铁头试射。   铁头的臂力很大,二十步竹箭直接命中靶心,还入木三分,差点就拔不出来了。两人好不容易把竹箭拔出来,发现箭头最尖的部分已经被压断了,竹头变钝显然会影响二次使用,但对试射却影响不大。   “距离近的,你就别把弓拉的太满,差不多就行了,咱们就试试竹箭的准头,要是好用,以后俺爹制竹箭来卖,也能多个进项。”   “竹箭大家都能制,谁会买你爹的啊?”   孟彤白了他一眼,道:“只要俺爹制的竹箭准头好,就肯定会有人买的,哎呀,这个说了你也不懂,赶紧试箭,赶紧试箭。”   铁头觉得孟彤有点儿想钱想疯了,摇摇头,便不再管她,专心弯弓搭箭,射向远处的树杆。试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二十步和三十步的准头是最好的,四十步时,竹箭射向靶心时,出现了半指的偏差,到五十步时,就差了一掌之距。   叶湘不知道这是铁头的箭术造成的,还是竹前箭的原因,她有心想自己试试,可惜以她现在的臂力,根本就拉不开铁头的弓,最后只能放弃偿试。   回到铁头家时,大阳刚好下山,赵荣和平九都已经回来了,两人正坐在小板凳上,拿着竹箭在跟孟大说着什么,见两人回来,平九首先开口问,“怎么样,试出准头来了吗?”   铁头很是兴奋的道:“爹,孟大叔削的竹箭,准头比俺削的要好呢,三十步内百发百中,四十步差了半指,五十步差了一手之距。”   ☆、10赢弓   孟彤接着道:“也不知是铁头哥的箭术不好,还是俺爹削的竹箭不好,可惜俺拉不开铁头哥的弓,不然就可以自己来试了。”   几个大人听得忍不住笑起来,铁头刮着脸笑孟彤,“你当射箭是只要能拉开弓就能射准的吗?什么都不懂的臭丫头,说大话也不知羞。”   孟彤双手往腰上一插,抬起下巴一脸傲然的道:“俺说能射准就肯定能射准,等俺以后找到了合适的弓,箭术肯定要比你利害。”   几个大人听得哈哈大笑,平九冲铁头道:“铁头,你那里不是还有一把小弓吗?拿来给二丫试试,看能不能拉得开。”   铁头道:“爹,二丫现在不叫二丫了,她改了名字叫孟彤了,你以后要叫她孟彤。”说着便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不多时便拿着一张只有一尺长的玩具小弓走了出来。   “喏,拿去试试。”   孟彤一般新奇的接过玩具小弓,拉了拉弓弦,发现这弓弦紧实,显然并不只是一个玩具。她眼睛一亮,跑到孟大身边,弯腰在他削的竹箭上拿了一根,跑到一边,对着先前被铁头射了一箭,还没有收拾掉的歪脖子地瓜射了一箭。   “啵!”的一声,竹箭正中地瓜。   “咦?”赵荣和平九都忍不住就挑起了眉,平九转头问孟大,“大兄弟,二……咳,俺是说你家孟彤,以前学过射箭?”   孟大笑着摇头,神情有些黯淡的道,“俺和她娘都不会这些,再说她平时跟着她娘做活,也没那个时间摆弄这些。”   赵荣和平九闻言对视一眼,赵荣抓了把竹箭,起身走到孟彤身边,笑道:“丫头,再对着那个地瓜射,让赵爷爷看看你能射中几箭。”   孟彤自信的一仰头,笑道:“俺说能百发百中,赵爷爷您信不?”之所以这么自信,是因为前世,她为了应付那些培养团队合作精神和个人意志力的精英培训课程,曾专门去学过射箭。当时苦练了半年,后来在野外生存时,她曾轻松射到过飞逃中的野鸡和野兔,自觉箭术那是老准了。   赵荣一扬手中的竹箭,笑道:“你要是能把这些箭都射中那个地瓜,赵爷爷就把铁头的这把小弓送给你,如何?”   孟彤两眼猛然一亮,回头看了眼铁头,发现他并没有不喜的神色,才对赵荣道:“您说话可要算话。”   赵荣笑着拍拍胸脯,“赵爷爷说话,自然算话。”   “好!”孟彤抽箭搭弓,两脚微开,腰身挺长,单手举弓与肩齐平,一眼半闭,弓与箭头齐齐下压两寸,松弦。   众人只听一声“咻,啵”,竹箭已经射穿地瓜,钉在了地上。   孟彤没有停顿,紧接着又是一箭,然后是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小小的歪脖子地瓜身上已经扎满了竹箭,目测都已经没空余的地方了,孟彤的第六箭还是贴着箭矢的缝隙,扎进了地瓜的肉里。   “好!”平九“啪啪啪”的用力鼓着掌,一边忍不住大声叫好。   赵荣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丫头,你以前真的没学过射箭吗?”   学,自然是学过的,可却不是在这个时代学的。   孟彤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她笑道:“赵爷爷,俺倒是想学射箭来着,可就算有人肯教俺,俺奶也要肯让俺出门跟人学才成啊,以前俺看到铁头哥练箭就特别羡慕,经常躲在一边偷看来着,刚刚在小树林里,俺看着他射了好几箭,发现射箭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就是俺拉不开他那个弓。”说着,她举起手里的玩具小弓,笑着道,“这个弓俺用起来就正好趁手,射箭果然跟俺想的一样,只要射箭的动作做到位,有力气拉得开弓弦,就能射中东西啦。”   孟大看着孟彤的眼里是满满的骄傲和自豪,他丝毫不怀疑孟彤的话,因为他很清楚孟彤不曾碰过弓箭。但就算从不曾碰过弓箭又如何?他的女儿天赋异禀,光是看人家射过几回箭,不用别人教,她拿起弓箭就已经能射中东西了。   平九道:“以前常听人说,某些人在一些方面会特别有天赋,学起东西会事半功倍,俺原还以为那都是说书人说的故事,没想到今天倒是看到个活生生的了。”   铁头见父亲这么说才终于服了气,对孟彤道:“既然俺爷爷说了要把这弓送你,那这弓以后就是你的了,你可要好好待它。”   孟彤高兴坏了,拿着玩具小弓又勾了勾弓弦,笑着对铁头猛点头。   邵氏做好了饭菜,招呼众人去堂屋入座。   孟彤宝贝的把玩具小弓,小心的挂在堂屋的墙上,这才走到饭桌前坐下。   饭菜很快就上了桌,一桶糙米饭,一盘红烧肉,一盘辣椒炒白菜,一盘酸菜萝卜,一大盆冬瓜炖咸鱼汤。   孟大和春二娘盯着桌上的菜饭,忍不住直咽口水,对于每天只以稀粥配窝窝头的孟家来说,这样菜饭已经非常丰盛了。   邵氏给众人盛好了饭,赵荣一动筷子,大家就开动起来。孟彤才刚拿起筷子,两大块红烧肉就落到了她的碗里,她抬头一看,发现是赵荣和铁头,不由冲两人感激的一笑,就低头努力的扒起饭来。   许是长久吃不饱饭的关系,孟彤的胃已经饿的小了,只吃了半碗饭她就已经八分饱了。孟彤不敢多吃了,怕吃多了胃不消化,这个时代请医看病是很花钱的,对于贫穷的他们来说,在没有找来收入来源之前,是真的病不起啊。   孟彤把吃不下的半碗饭推给春二娘,小声对她道:“娘,俺吃不下了,您帮俺吃了。”   邵氏见状忙道:“这是做什么?家里饭还多的是呢,孟彤你只管吃自己的,你娘要是不够这里还有呢。”   孟彤连忙摆手笑道:“平九婶,俺是真的吃不下了,俺在家饿的久了,肚子不大,等以后慢慢养好了,下次再来你家吃饭时,俺一准就能吃下一整碗饭了。”   一句话说的众人心酸不已。   ☆、11“欠钱”   赵荣与孟九根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年轻时还曾拜过把子,也就是孟九根娶了陈金枝之后,两家人的来往才慢慢疏远了。孟家是个什么情况,赵家人是再清楚不过了,孟大三人无需对孟家的事遮遮掩掩,这也是孟彤找平九帮忙给自家建房子的主要原因。   孟大强忍着心里的酸楚,怜爱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却惹来女儿灿烂的一笑,道:“爹,您平时的饭量也不大,您要是也吃不下了,就把吃不完的给娘吃,她平时干活多,比较容易饿的。”   “好!”孟大确实也吃不下了,只是因为在人家家里,不好意思不吃而已,此时被女儿一说,干脆就把还剩下小半碗的糙米饭,也推到春二娘面前。“二娘,你把俺的这些也吃了,咱们在赵大叔家做客,可不能浪费粮食。”   春二娘向来都是别人说什么,她做什么,对于孟大的话,她是从来不会违背的。   等吃完饭,收拾了桌子。孟彤才把今天的来意说了出来,“赵爷爷,平九叔,平九婶,俺们家是个什么情况,你们也都清楚,俺奶他们把俺娘当牲口一样使唤惯了,现在虽然分了家,但俺还是怕俺奶他们会三不五时的使唤俺娘帮他们做活。别外,今天俺奶给俺的十五两银子,俺想了又想,觉得以俺奶、俺二叔和三叔的那个脾气,这五两银子还是不用留在俺手里,否则一准就得被俺二叔三叔抢走。”   孟彤从怀里拿出布包,将里面的五两银锭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这五两银子,俺想先拜托平九婶帮俺保管着,等平九叔找齐了人帮俺家开始建房子了,还要劳烦平九婶给俺家帮帮忙,给买些肉啊菜的给帮工的人做食吃。”她看向沉默的春二娘无奈的对邵氏笑道:“那些事俺娘做不来,就只能拜托婶子了。”   孟大这一家三品,孟大是多走两步路都带喘的,春二娘是别人说什么她就是什么,被人欺负了也只会低着头任人欺负的,可怜孟彤小小年纪就得当半个家。可就算她再能干,毕竟也只有八岁,身子骨又单薄的跟个纸片一样,稍大点儿的风都能把她给吹跑。   邵氏叹了口气,点头答应道:“好,婶子就先给你保管着这五两银子,等你家那房子开工了,一切采买婶子都给你办了。”   平九就道:“今天俺已经看好地方了,明儿一早俺就去村子里叫人,后天一早就能开工打地基了。等地基墩实了,建房的石头和房梁也差不多该运齐整了,到时候一开工,大家伙儿加把劲,最多三天就能把三间屋子盖好了,第四天用来打围墙和收尾,你们再用一天收拾搬家,前后差不多也就七天的功夫,你们就能搬离孟家老宅了。”   孟彤看了眼孟大和春二娘,回头苦笑着对赵荣和平九道:“还有一件为难的事,要请赵爷爷和平九叔务必帮忙,除了你们,俺也实在敢跟别人拖付这事件。”   听孟彤说的慎重,赵荣忍不住与平九对视一眼,这才看向孟彤,问,“看你这丫头说的这么郑重其事的,究竟是啥事儿啊?”   孟彤一脸郑重的道:“俺想拜托赵爷爷和平九叔,对外就说俺爹欠你们银子。”   此言一出,不单赵荣和平九吃惊的张大了嘴,连孟大和春二娘都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邵氏更是捂住了嘴巴,才把到口的惊呼给压了下去。   铁头很想扒开孟彤的脑袋看看那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他道,“你说你傻不傻?好端端的让俺爹和俺爷跟人说你家欠俺家银子做什么?”   “你才傻呢!”孟彤忍不住瞪眼顶了他一句,才有些难过的撇着嘴道:“俺这不也是没办法嘛!俺二叔什么事都不让俺二婶干,光会使唤俺娘,还能在俺奶面前讨到好,俺三叔从来就见不得俺爹和俺娘一点儿好,就是多喝了一口稀粥,他都能站在俺家门口冷嘲热讽上半天。俺奶拿俺二叔和三叔当宝,把俺爹和俺娘当草,什么事都先紧着他们,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让赵爷爷和平九叔跟人说俺家欠着你们的钱,也是为了防止俺奶和俺二叔、三叔他们对俺家使坏。”   邵氏听得寒毛都竖起来了,她的目光在在场众人的脸上扫过,有些迟疑的看着孟彤道:“俺看不能,你奶不是把你们家分出去单过了吗?”   孟彤左右看看垂着头不说话的孟大和春二娘,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平九婶您不知道,俺二婶以前在家里基本都是不做活的,俺二叔说他家有福需要人照看,俺奶就让二婶整天在屋子里带有福了,俺娘忙不过来时,也只有俺给搭把手。现在俺娘这一撒手,老宅今晚没准连晚饭都没人做,俺奶他们肯放过俺娘才怪了。”   平九不能理解女人家的弯弯肠子,他还没理解孟彤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何在?“难道跟人说,你家欠了俺们银子,你奶就不会找你娘回去做活了?”   孟彤一脸肃容道:“那样俺至少还能跟人哭哭穷,说俺们家还欠着您家的银子,俺奶要是让俺娘去服侍她,俺娘难道还能不去吗?可俺娘要是去孝顺俺奶了,俺跟俺爹可怎么活下去啊?”   她握掌成拳,狠狠砸了下桌子,恨声道:“他们要是真不肯放过俺们一家,俺就去村子里哭,去村长家哭俺奶和俺二叔他们想逼死俺们,俺拿着分家书让大家给俺评理,俺看他们敢不敢丢这个脸。”   春二娘默默的把孟彤砸桌子的手捧在手里,红着眼温柔的轻轻摩挲着,她虽不擅言语,但心里却清楚女儿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她其实也很讨厌自己害怕与人争的软弱性子,但她是真的没有办法抗争,别人只要一大声,她就会害怕的不行,这是幼时留在身体和记忆里的阴影,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无力改变了。   ☆、12选择   铁头看看垂着头的春二娘,又看看一声不吭的孟大,觉得孟彤真的很可怜。她的爹和娘都这么弱,只能靠她一个小孩子,又怎么可能斗得过她那个凶巴巴的奶,和她那两个利害的叔叔呢?   赵荣给自己点了锅旱烟,低头“嗒嗒”的抽着,他也在权衡得失,孟彤的意思他听明白了,她是想让他们家出现扮黑脸,在陈金枝等人为难春二娘时,帮他们跟陈金枝等人争一争,说上句话。   不过几句话就能决解的事情,自然不难,难的是他们出面说这个话值不值?孟彤一个小丫头出现请托,这份量倒底还是太轻了。   这个事说穿了,就是让他们赵家顶在孟大他们一家三口的前头,跟孟家老宅的一群人干,一个闹不好就会吃力不讨好。赵荣抬了抬眼皮,看了眼垂着头不吭一声的孟大,在心里暗了口气,默默的垂下了眼。   屋子里谁都不说话,寂静良久之后,孟大语气疲惫的哑声开了口,“赵大叔,拜托您务必帮侄儿这一把,否则俺们一家三口只怕是真的没活路了。”   父母亲情与妻儿之间,孟大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懦弱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儿。   赵荣见孟大终于开了口,心中也是大大松了口气,他是看着孟大长大的,自然不希望孟大一家出事。矜持的故意沉吟了下,赵荣便点了点头,答应道:“好,既然你跟大叔开了这个口,那大叔就勉为其难的帮你这一把。”   孟彤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心知自己就是再能干,再聪明,这副身体毕竟也还是个八岁的孩子,不能让人信服是肯定的。刚才孟大要是一直不开口说这一句话,她们今天到赵家这一趟,很可能就白来了。   从赵家告辞出来,天已经全黑了,因为天上有月,四野倒也不会黑的看不见路。   十月的河北府,晚上的风吹在身上已经很冷了,孟彤突然想起晚上烧炕要用的柴禾,不禁苦着脸扭头问孟大,“爹,您说今晚俺奶能准俺们用家里的柴禾烧炕吗?”   孟大看着她沉默了一阵,才低低的叹了口气,摸了摸孟彤的头,说:“咱们回家之前,去村口的小树林里捡些能烧的树枝。”   孟彤不由就跟着叹了口气,想起下午去小树林看到的情景,她道:“下午俺看到林子边上有颗不知是谁砍断的小树,就在林边的地头上躺着,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砍断的,被太阳晒的干干的,咱们把那个拖回家,应该就够晚上烧炕用了。”   孟大却没有孟彤这么乐观,沉声道:“就算不够用也只能凑合了,等挨过了今晚,明天咱们就都去山上捡柴禾去。”   眼见着就要入冬了,他们若是没有准备好足够的柴禾,是会被生生冻死的。   春二娘在旁点头表示赞同,孟大的身子不好,饿上一顿可能还没事,可要是冻上一夜,就一准得出事。   孟彤和春二娘顾及孟大的身体,三人慢慢走到村口的小树林,再由春二娘独力拖着那颗小树在前走,孟彤牵着孟大的手在后慢慢的跟着,等三人回到家时,月亮都快移到中天了。   孟家老宅里如孟彤所料,今晚确实已经乱过一阵了,这从陈金枝在堂屋里骂骂咧咧,不肯停歇的声音就可以看出来了,灶间的灯也还亮着,里面传来碗盘碰撞的轻微响声,应该是蒋氏还在收拾。   听到孟大等人进院子的响动声,孟大柱忙从堂屋里走了出来,一见春二娘拖着颗树进来,他不由奇怪的问走在后面的孟大,“大哥,你们晚上跑哪儿去了?怎么也不回来做饭吃?春二娘拖着颗树回来做什么?”   堂屋里,陈金枝的咒骂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孟大刚想开口答话,孟彤就用力拉了他一下,抢在孟大之前脆声开口道:“二叔,俺们趁着天没黑,上山地那边找柴禾去了,俺奶把俺们家分出去单过了,俺们也不好意思再用家里的柴禾,俺爹的身子你也是知道的,他饿一顿还没关系,可要是冻上一夜,就肯定得生病的,俺奶给俺们的那几两银子,俺们都拖给平九叔家给帮着房子开工时,买材料、请人、做饭买菜肉了。”   孟七斤在堂屋里听到这话,一个箭步就冲了出来,叫道:“什么?你们把那整整十五两银子都给赵家了?”   孟彤故作天真的歪头笑道:“是啊,三叔,建房的事有赵爷爷家帮俺们的忙,也不用俺爹和俺娘看着,冬天马上就到了,俺们都还没有柴禾过冬呢,打明儿起,俺们全家就得为过冬的柴禾忙起来了,俺爹走的慢,俺的力气小,俺们俩都捡不了多少柴禾,只能靠俺娘多背些柴禾回来。今天时间是来不及了才砍了颗小树回来先凑合着。”说着,孟彤故意叹了一声气,道:“希望晚上烧炕时,烟气不要太大才好。”   在孟彤和两人说话的功夫,春二娘已经默不吭声的打开了自家的房门,把那个小颗“唰唰唰”的拖进了屋子里。   孟大柱和孟七斤看着那颗小树消失在东厢门口,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说什么?叫春二娘别去捡柴禾,留在家里干活?他们要是敢开这个口,孟二丫那个死丫头肯定就敢开口向他们要家里的柴禾用。   不让用?那到时冻死了孟大算谁的?到时那死丫头到外头一哭,说是他们故意逼死的?他们还不得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特别孟七斤此时更不敢出这个头,他还没娶媳妇儿呢,到时要是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把他盼望已久的亲事给揽黄了,他还不得哭死?   春二娘点上了屋里唯一的一盏小油灯,孟彤就把孟大扶到了炕上坐了,她让春二娘把那小树的枝丫都用柴刀砍断劈短,自己则用白天烧剩的一点儿柴禾把灶火烧了起来,开始烧水。一边又去勺了足足两斤糙米,故意用木盆装了拿到屋外去淘洗。   ☆、13习惯和酸楚   站在堂屋门口一直盯着东厢看的孟大柱和孟七斤见她出来淘米,黑着脸对视一眼,这才转身回了堂屋。   淘干净米之后,孟彤端着木盆回了屋,顺手就把门关上,还上了栓。   春二娘对她这一系列行为什么都没问,只是投来一瞥,便继续低头砍树枝去了。而孟大看着孟彤在做的事,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微微佝偻着背,神情黯淡的低下了头。   灶上的水冒起了袅袅白烟,孟彤伸手试了下温度,觉得水温刚刚好,就先打了半锅到木盆里,回头又加了冷水进锅,准备一会儿烧热了给自己和春二娘洗脸洗脚。她拿了棉帕子,把热水端到炕边,拧了帕子给孟大擦脸,等孟大擦好脸,她搓净棉帕子,又把水倒进脚盆,蹲下身帮孟大脱了脚袜,侍候他洗脚。   孟大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因久病而憔悴蜡黄的脸上一片灰败悲苦之色,只沉默的看着女儿侍候自己洗漱。   孟彤看着这样的他,有些怜悯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孟家的情况明摆在那里,连她这个刚刚还魂一天的人都能看透的事情,她不信孟大会看不明白。或许正是因为看清了事实,孟大才会感到痛苦。   “爹,您早些歇了,咱们家以后就要靠自己了,您是一家之主,可不能偷懒哦。”孟彤把叠放在炕上一角的棉被抖开,盖在孟大的身上,一边轻声跟他絮叨,“赵爷爷送俺的那把小弓,俺今天特地没带回来,明儿一早咱们出村时,俺再去九平叔家拿,回头俺把铁头哥拿来削竹箭的刀片也给借来,明儿俺跟娘捡柴禾,您就在一旁帮俺多削些竹箭出来,女儿射箭挺有准头的,只要不是离得太远,野兔野鸡啥的要是看见了,应该还是能射得着的。”   孟大看着女儿因瘦而显得特别大、圆的黑亮眼睛,才巴掌大的小脸上,两颊都是凹进去的。孟大心酸的闭上眼,有些哽咽的叹出一口气,“你是女孩子……”   孟彤自嘲的一笑,垂着头故作轻松的道:“穷人家的孩子,男孩女孩又有什么分别?不都一样要给家里干活的嘛。”   炕上的孟大没有再说话,孟彤站在炕边等了良久也没见他再出声,她抬起眼想要看清孟大是否已经睡着了,但他的脸隐在黑暗中,让她没办法看真切。   灶堂里的火将熄未熄,孟彤再也顾不得孟大了,连忙回身去拿了春二娘劈好的树枝,把火重新烧旺,好让炕迅速暖和起来。   帮着将地上散乱着的树枝折成小截,又把春二娘劈好的树枝归置到柴堆里,等收拾的差不多了,锅里的水也开了。将锅里的热水勺到桶里,再换上冷水之后,孟彤找出陶罐,把洗净的糙米全部倒进去,再加上适量的水,搁到锅里同水一起焖着。   春二娘看着奇怪,等孟彤到她身边搬柴禾时,低声问她,“你怎么把米搁陶罐里煮啊?还有晚饭不是吃过了吗?你怎么又煮那么多饭?”   孟彤笑了笑,也小声回道:“搁陶罐里煮不怕煮糊了,而且那个也不是煮来晚上吃的,是明天早上吃的,搁在热水里煮着,只要灶火不灭,明天一早俺们起来就能有热饭吃了,还不用另外费柴禾呢。”   春二娘一听不用另外费柴,便笑了起来,连带劈柴似乎都更有劲了。等春二娘把一整颗小树全部劈成柴禾,孟彤帮忙把所有柴禾都归置好,两人就着热水洗了手脸,又泡了脚,便上炕沉沉睡下。   孟彤原以为自己会睡不惯这古代的土炕,可事实上她一沾枕就睡的人事不知了。   第二天天未亮,孟彤就被春二娘起身的动静给惊醒了,她坐起身望着糊了窗纸的格子窗,外头还是黑乎乎的一片。孟彤揉了揉眼,低声喃喃道:“娘,天还没亮呢,您怎么就起来了。”   春二娘道:“你再睡会儿,娘该去后院浇菜了,迟了会赶不及早上做饭的。”   后院?孟彤的神智瞬间清醒,一把拉住春二娘穿衣的手,有些无奈的道:“娘,咱家已经被俺奶分出去单过了,您忘了吗?您以后都不用早起去后院浇菜,也不用再管俺奶他们的早饭了。”   黑暗中的春二娘一下子僵住,呆呆坐了一会儿,才叹着气若有所失的喃喃道:“俺都习惯了……”   被奴役到习惯成自然,这是何其可悲?   孟彤心中酸楚,一时也没了睡意,陪着春二娘呆坐了一会儿,倒把孟大也给弄醒了。   这下倒好,一家人全醒了。   “既然大家都醒了,那咱们就起身,趁俺奶他们没还起身,咱们早点儿出门,也省得出门晚了,被他们见着了,又生出什么是非来。”孟彤小声说完,便摸黑飞快的套上衣裤,钻出被窝,跳下了炕。   灶里的火早就熄了,所幸锅里的水还有些热度。   孟彤拿打火石把灶火重新烧起来,添上柴禾之后,屋子里一下就亮了起来。孟大和春二娘都起了身,春二娘手脚麻利的把炕上收拾干净,锅里的水也再次烧沸了。孟彤拿出唯一的三副碗筷用热水烫过一遍,才让春二娘帮忙把沸水里一直焖着的陶罐抱出来。   孟彤的身体因为的长期营养不良和吃不饱的关系,实在太过瘦弱了,陶罐再加两斤糙米,再加了水之后的重量本来就比较可观,她可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去沸水锅里试验自己的力气。   把热水勺进木盆让春二娘和孟大洗漱,孟彤把陶罐里的糙米饭勺进到碗里。她的碗里只有半碗糙米饭,孟大的是一整碗,只有春二娘的碗里是压实还加了个盖的。   屋子里除了昨天分家分得的一年口粮,什么调料腌菜都没有,可就算是这样,能吃上一顿干饭对于孟大和春二娘也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   孟彤先把饭端给孟大和春二娘,让他们趁着炕还有热度,就坐在炕上吃。她这才就着锅里剩下的热水,飞快的洗漱了下,抱着碗也缩到炕上。   ☆、14打柴   吃过了早饭,孟彤把碗筷洗干净了,连同还装有四分之一糙米饭的陶罐一起,用她的一件小了的薄棉袄细细包了,放到了背篓里。孟彤又把灶边的打火石也小心的装进挂在脖子上的小布包里。陶罐里的糙米饭中午对上水煮开就是一陶罐热粥,足够他们一家三口午饭饱餐一顿的了,当然,如果她能在山上打到些什么野物,给孟大和春二娘加个餐就再好不过了。   一家人收拾妥当了出门,天色也才刚蒙蒙亮,正屋和西厢都还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看到这情形,孟彤几乎都能预见到天亮之后的热闹情景,陈金枝必定会先暴跳如雷的冲到东厢来咒骂春二娘,等看到他们家上锁的门,她就会想到他们一家已经被她分出去单过了,然后一腔的怒火就会全部泻到蒋氏身上去。   孟彤只要一想到那场景,就无法抑自心中的快乐。她抢着锁了门,拉着孟大的手,一家三口很自觉的放轻手脚,悄无声息的出了门。春二娘和孟彤照顾着孟大的身体,三人用着慢吞吞的速度一路散步到平九家。   此时天已经大亮,赵荣年纪大了,觉少,正在院子里活动手脚,邵氏此时也才刚起身从屋里出来。   一见孟大一家这个时辰过来,赵荣和邵氏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连忙迎了出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可是有事?”   春二娘照样低头着不说话,孟大则微笑着摇了摇头,孟彤只能上前笑着解释道:“没事,没事,俺们今天要上山捡柴禾,顺便找找俺爹药方里需要的药材,到赵爷爷您这儿来,就是想跟您和平九叔打声招呼,建房子的事俺们一家没一个人懂的,就只能麻烦平九叔了。”   赵荣笑着摸了摸孟彤的头,道:“小丫头,年纪不大,倒挺会说话。”又对孟大道:“你放心,咱们两家也不是外人,你叔俺昨儿就跟平九交代过了,他会给你把事儿办好的。”   “那就先谢谢赵叔您了。”孟大感激的弯腰道谢。   屋里的铁头听到他们的说话声,披着衣服,趿着鞋就开门跑了出来,“二丫,啊不对,是孟彤,孟彤,你忘记拿你赢的弓了。”   孟彤一双大眼顿时就笑眯成了两弯月牙,立即上前双手接过来,宝贝的抱在怀里,开心的笑道:“俺昨儿回家后就想起来了,可因为天太晚了不好再出来,还想着今天去捡柴禾时再到您家来拿的,没想到一起床就全忘光了。”孟彤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她昨天是真的忘记带走这弓的吗?   当然不是!特意把这弓留在赵家,是怕把小弓带回家会让孟大柱和孟七斤掂记上。   她家三口人,老爹心里有主意却有一副病弱的身体,老娘身体不错却太过软弱,一点儿主意没有,只会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她又只有八岁,不说年纪太小,就说这副身体瘦的风都可以吹跑,就知道没多少力气,想要尽快挣得一线生机,这弓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出路,这么一个重要的工具,她又怎么可能真忘记呢?   把小弓背到背上,又从铁头那里要了十根竹箭,从赵家借了把一把柴刀和一把镰刀,一家人就从赵家告辞出来,慢慢往离村不远的山地走去。   身后,铁头看着孟彤瘦弱的背景,忍不住喃喃道:“二……孟彤真可怜。”   邵氏闻言就轻叹了口气,“各人有各人的命,谁叫她是从春二娘的肚子里出来的呢?就孟大那副身子骨,她们娘儿俩这辈子是注意要吃苦的了。”   赵荣看着三人之中,孟彤小小的身影,声音幽幽的缓声道:“那是个好孩子啊,以后能帮的就顺手帮上一把。   邵氏和铁头连忙答应了声。   牛背山很大,从南到北连绵有近两百多里长,养活了好几个村子的人,而靠山村的位置正好位于牛背山的牛尾巴上,许是因为牛尾巴本身就不是个好位置,紧挨着靠山村的这一座山头上听说物资馈泛,野物稀少,平时除了一些鸟雀,白天山上连野兔、山鸡都很难见到几只。因而村子里的猎人从不上这山上去打猎,连山脚边都不愿去。   在孟彤前身的记忆里,似乎村里的老人都说只要翻过山头之后,那里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只不过一山之隔,山的那一边却是林深草密,不时还能听到深山里野兽传来的嘶吼声。站在山脚都能听到山那头此起彼伏的兽吼声,就凭这些兽吼声,光想想就能知道那山里头的野兽数量有多恐怖,再经验老道的猎人都能吓的腿肚子打转,更别说是一般人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靠山村的村民基本都以农耕为生,村子里实在活不下去的村民,宁愿去外头讨生活也不敢上牛背山找生路。每年农闲时,村中的猎人组织上山打猎,也只敢在村中聚齐了人手,大家一起搭伙在牛背山的边缘地带打些野兔山鸡等小型动物,去镇上换些银钱回来贴补家用,根本无人敢深入牛背山打猎,就怕有命去没命回来。   孟大分得的那两亩山地,就在牛背山的山脚边上,那里俗称牛屎垛,意为牛尾翘起牛屎落地的地方。   步行了半个时辰,一家三口就站到了自家的山地前。孟大和春二娘一语不发的望着自家满是乱石,还长了数颗也不知是什么树的山地。孟彤则看着更远处徒峭的牛背山。   这“牛屁股”的位置果然名不虚传,山上虽然草木茂盛,但那呈七八十度角的徙坡,连兔子走在上面都会打滑,再说那些树也都是不结果的树种,会有动物肯生活在这一面山坡上那才是怪事呢。看这山坡上茂密的树木,孟彤唯一庆幸的是,不用担心下大雨之后发生泥石流。   自家山地里就有枯枝和树木,明天山地这边就要动工建房了,那些树木横竖都是要砍掉的,孟彤也就不拖着一家往山上走了。   ☆、15假   “娘,您这两天就负责把那些树都砍倒,俺负责捡枯树枝,爹嘛……”孟彤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那些长势极好的长草时,不由一亮,转头对孟大笑道:“爹啊,你就负责用长径给俺们搓些草绳出来,一般好用来绑柴禾。”   孟大的身体也只适合做这些活动量小的工作。   春二娘听了孟彤的话,把背上的背篓放到一颗大树下,就去找了几块略微平坦的大石头放在树下,然后拿着柴刀去一旁的枯草从里,专挑那些适合编织的剑形草茎割了。孟彤扶着孟大到大石头上坐下休息,就跑去把春二娘割的长草抱过来堆在孟大脚边。   春二娘割草的速度很快,孟彤一连跑了四五趟,直到孟大脚边的长草堆了半人高,春二娘才停手,转头去砍树。   孟彤看了眼已经开始专注搓草线的孟大,再转头往专心砍树的春二娘看去,嘴角不自禁就弯起了一抹愉悦的弧度,她这一世的爹娘或许沉默寡言,或许身上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但两人之间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不然他们之间的默契也不会这么好,不用过多的言语,就知道彼此该做什么了。   孟彤在两亩的山地里面来来回回,把地上能看到的枯枝木棍儿全都捡了起来,一趟趟的往孟大坐的树下运,日头升起后不久,春二娘终于把一颗成人大腿粗的小树砍倒了,正在她忙着削树干枝叉的功夫,远处传来一声叫唤。   “大哥,你们这是在干啥子呢?”   孟彤猛然抬头看去,就见孟大柱和孟七斤背着背篓,往孟大所坐的树下走近,那头春二娘已经停了手中的活计,站了起来。孟彤心中一紧,也顾不得再捡枯枝了,连忙抱着手上的枯枝往孟大跑去。“二叔,三叔,你们这是要上山吗?”   孟七斤回头看了眼孟彤,又往孟大身边的一堆树枝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小丫头不错嘛,没想到你人不大,干活还挺麻利,这一早上就捡了这么多柴禾了?”   孟彤顿时警觉起来,她把怀里的枯枝抱到树下与之前捡的枯枝堆在一起,心思电转间已经有了计较,转头时便扮了苦脸,可怜兮兮的道:“眼看着冬天就要来了,俺家的柴禾还没有着落呢,俺拼命捡也就只捡了这么多,二叔和三叔能不能帮帮俺们,爹的身子不好,干不了活计,只有俺跟娘,就是捡上一个月,只怕也捡不到足够的柴禾过冬啊。”   帮忙?想得倒美!   听孟彤说的可怜,孟七斤顿时就把想要顺手拿走那堆枯枝的想法给挥之脑后了,能看到这个平时像刺猬一样跟他对着干的侄女,这么可怜巴巴的求他,他就觉得很值了。再说孟大家里确实没有柴禾了,他们好歹跟孟大是亲兄弟,要是被人知道他们跟病秧子抢柴禾,传扬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孟七斤抬头看了孟彤一眼,嘿声一笑,一脸爱莫能助的道:“家里的柴禾也不够了,二叔和三叔也要忙着上山打柴去呢,不然冻着了你爷和你奶可就是大大的不孝了。”说着拍了拍孟大柱的肩,示意他走人。   孟大柱偏头打量了眼春二娘,和她脚边被砍的七零八落的小树,嘴角微微扯了扯,露出一个假笑,对孟大道:“大哥,俺和三弟就先上山干活去了,不过小弟要提醒你一句,砍树做柴禾虽然方便,可这树砍了可就没了,以后你们要想捡柴禾就得跟俺们一样,上牛背山上去打了。”   孟大面上淡淡的点了点头,道:“俺身子骨差,你嫂子一个人上山打柴俺也不放心,就只能先把这些树都砍了,先凑合着把这个冬天过了。天色不早了,你们要上山就早去早回,小心些。”   “那俺们先走了,大哥。”孟大柱笑了笑,就与孟七斤勾肩搭背的走了。   看着他们走的方向,孟彤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奇怪,抹着汗走到孟大身边一屁股坐下,问:“爹,二叔和三叔走的方向不是往山上的,他们其实是要去镇上,刚刚是故意转到咱们这儿来看看的,对吗?”   孟大嗯了一声,摸着孟彤的头发,柔声安慰,“别担心,他们就是再无耻也不能来抢咱家这点儿柴禾。”   孟彤只能苦笑,暗道:孟大还是把他的兄弟想的太好了,如果她之前不装可怜,那孟七斤现在很可能已经把她辛苦捡的枯枝给抢走了。   “爹啊,俺觉得俺们还是不要把打到的柴禾全都搬回家去好了。”不是孟彤不想相信陈金枝他们的人品,实在是那些没有人品可言啊,不过为了顾及孟大的面子,孟彤还是加了一句,道,“不然等过几天,平九叔把咱家的房子建起来了,咱们还得花力气把搬回家的柴禾再搬回来,那得多累人啊。”   “累人”两字直接动摇了孟大,这个家里,他是无法出力的那个,孟彤又还小,全家的重活累活都靠春二娘一个人在干,把柴禾搬回老宅再搬回来确实有些不智。孟大想了想,便抬起了头,指着那两亩山地的中间道:“要不就先把柴禾堆到林子中间去,那里草木密,一般也不会有人往里头去,等明后天房子起来了,咱们就把柴禾放到房子里,到时就不怕被人拿走了。”   这山脚下除了石头就是树和草,也确实没什么地方可以用来藏这些柴禾的,孟彤只能接受孟大的这个建议。所幸平九说建房只用七天时间,七天之后,她们就有地方堆放柴禾了,这个问题倒是不用挂心多久。孟彤把捡到的枯枝用孟大搓的草绳绑好,再去把春二娘劈好的树枝也一捆捆整理绑好,摆到阳光下爆晒。   太阳升上来后,不时就有人影从远处路过往山上去。这个时节还要上山的,大多都是像他们一样,还没有打够柴禾过冬的穷人家。   ☆、16探查地形   村子里田地多的人家,光自家收的稻杆、麦杆、玉米杆就够烧一整年的了,根本就不用另外打柴,而家里条件好,在山脚这边又没有山地捡柴的人家,一般也会出几个铜钱买柴禾用。毕竟上牛背山砍柴还是有很大风险的,谁知道山那边的野兽会不会跑到这边山头来呢?   趁春二娘在支解那颗小树的功夫,孟彤拿着镰刀去边上割杂草去了。山里的草本植物种类极多,长的也极为茂盛,一眼望去全是差不多有大半个成人高杂草。只是这些杂草要割断却并不那么容易,杂草丛中基本伴生有带刺的藤蔓植物,有些草杆子的茎皮也带刺,长的又特别粗壮,表皮还特别的坚韧,用镰刀割起来根本不像是在割草,简直像是在砍小树一样,而且还是颗带刺的树。   这些杂草用来做柴禾虽然不太经烧,但量变可以引起质变,在木柴不足的情况下,数量庞大的杂草也是可以救命的。   孟彤矮小的身体在草丛间割一点往前移动一点,此时若有人站在草丛外往里看,绝对找不到她的身影。   孟彤把割断的杂草按照自己的习惯摆在左手边,等蹲不住了再起站起来,小心的避开杂草中的刺滕,把杂草抱到没有树荫阻隔的空地上整齐的铺开晾晒。   在树荫下搓草绳的孟大看见,不由起身走过来问,“二丫,你割这些草做什么?”   孟彤停下手搬草的动作,站在原地喘了口气,才一脸认真的跟孟大道:“爹啊,俺改名字了,你可以叫俺孟彤,也可以叫俺彤彤,就是别再叫俺二丫了,二丫这个名字不好听。”   孟大宠溺的笑了起来,“好好好,那爹叫你彤彤,你还没告诉爹,你割这些草想做什么呢?”   孟彤满意的俯身抱起一大捧杂草,一边搬去晾晒,一边道:“今年咱家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足够的柴禾,这些杂草也是可以烧的,先割着晾晒好,万一柴禾不够了,多少也能拿来顶一顶。”   孟大闻言也想上前帮忙,却被孟彤一把位住,那些草虽然不重,却容易扎手,而且这起来蹲下的活计也是极耗体力的,孟彤可不敢让孟大参与。“爹,这个是俺的活儿,您可不能跟俺抢,您现在要是真没事干,就用草茎给女儿编个箭筒,回头俺把铁头哥给俺的竹箭装在里头,回头背在身上就可以拿着小弓去河边打鸟雀了。”   一旁劈树的春二娘也出声帮腔道:“你就听女儿的,既然她那么喜欢弓箭,你就给她编个箭筒。”   “好,俺编。”孟大笑看了眼妻女,便慢吞吞的走回树下,重新坐回石头上,拿起草茎认真的编织起来。   “咔,啪嗒!咔,啪嗒!”   劈柴声规律的在四周回荡,孟彤仍在跟一片杂草较着劲,树下的孟大编一会儿草绳就抬头看一眼妻女,这场景看着温馨又甜蜜,可其实真的没什么可甜的。   风吹日晒的努力做活,孟彤又累又渴也不敢停下来,怕自己一停下来就再也没有勇气再干下去了。   在将自家山地清理出一片空白区域之后,孟彤累的直喘粗气,抹着汗抬头望了眼天空,她在心底默默估算了下时间,便走离孟大所坐大树不远的地方,用石头堆出一个简便的灶台。她从背篓里把两个陶罐拿出来,把装剩饭的陶罐里倒上适量的水,搁到灶台上,点上火开始煮粥。又拿出碗,倒了半碗清水送到树下给孟大。   孟大喝了两口水,便不肯再喝了,对孟彤道:“给你娘喝。”   孟彤很想翻白眼,心说,俺娘又不差你这一口水。不过他们夫妻情深,她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好吐槽。给碗里蓄满水,这才端过去给春二娘喝。   山上不差柴禾,孟彤牺牲了自己早上辛苦捡的一捆枯枝,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终于把粥给煮了出来。粥煮的不算稀,三人一人倒了一碗,陶罐里都还剩了小半罐,这让孟彤很高兴。端粥给孟大和春二娘吃时,还笑眯眯的告诉两人,“陶罐里还有很多,一会儿爹和娘你们两人分分,吃饱了才好干活。”   孟大和春二娘看着孟彤快乐的样子,向来愁苦的脸上也不觉有了丝笑容。   孟彤飞快的把自己碗里的粥吃完,抹抹嘴巴就拿起自己的宝贝小弓,把铁头送的十支竹箭用自己的旧袄子一裹,用草绳绑了绑就背到了背上,对孟大和春二娘道:“爹,娘,俺去这四周看看有没有小鸟,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吃了饭先歇一歇再干活啊。”   春二娘看着孟彤只笑不说话,孟大笑着嘱咐她,“就在这附近走走,记得别往山那边去。”   “哎,俺知道了,就在咱家山地附近看看。”孟彤地上捡了一根三尺长的粗树枝,一边回答着孟大的话,转身就飞快的钻进了茂密的草丛。虽说十月的河北府天气已经极冷,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应该早就冬眠了,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孟彤不敢大意,一边用手里的粗树枝打草惊蛇,一边直直往前,直延着山地走出近百米,才转道往大山的方向跑去。   一个早上的时间,她借着捡枯枝和割草的时间仔细观查过附近,这山地附近的林子里别说是山鸡野兔了,就是鸟儿,一个早上她都只听到了几声。倒是牛背山上,她几次抱草起身时,都看到有鸟儿往那边飞。   孟彤知道自己眼下这样做有些冒险,但她必须去确定一下牛背山上有没有生机,否则冬日将近,他们一家没有厚衣裹体,没有足够的柴禾取暖,就算在这山地上建了起了新屋,有足够吃一年的粮食又能如何?以孟大那副残破的身体,是肯定熬不过去的。   孟彤在前身的记忆里没有找到曾到过牛背山的记忆,再加上靠山村的人对牛背山的忌讳,孟彤也不敢直接上山,她先在山脚处四处转了转,查看树上是否有鸟巢,地上是否有兔子洞。   ☆、17猎物   事实证明,野兔在野外是无处不在的,靠山村的村民说这里没有野物,可能是出于对牛背山的惧怕不敢靠近的认真查看造成的。孟彤在山脚附近发现了好几处兔子洞,也找到了兔子的粪便和活动的痕迹,可却没看到野兔的踪影,实在是奇怪的很,不过在山脚这边的树上倒是终于听到鸟鸣声了。   兔子是群居动物,一窝少则三四只,多则七八只都有可能,她家的房子眼下还没建起来,把兔子带回孟家祖宅显然是极为不智的,孟彤便歇了抓兔子的心思,专心注意起树上的鸟儿来。   树林里的鸟儿,个头一般要比麻雀大,有全黑的,也有白头灰毛的,孟彤对鸟儿没有研究,只知道会叫“布姑”的是布姑鸟,会飞入院子啄食吃的是麻雀,不过它们现在在她的眼里都是香喷喷的肉。   “扑棱棱”一声翅膀扇风的响动,一只鸽子大小的灰鸟儿就停在了孟彤十步外一颗树的树枝上。孟彤动作极轻极慢的把小弓拿在手里,从背后抽出一根竹箭搭上弦上,搭弓拉弦瞄准。   “咻——”正中目标。   灰鸟儿惨叫着从树上掉了下来,在地上扑腾着垂死挣扎,孟彤高兴的差点儿没跳起来,正想冲过去捡猎物,谁知正在这时,草丛一阵“嗽嗽”晃动,一只灰影似受了惊般从中一蹿而出,往孟彤的左前方蹦跳了几步就停住了。   孟彤僵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就怕把那只肥大的兔子给吓跑了。可她不动,不代表掉在草丛里的那只垂死的鸟儿也不会动,鸟儿扑腾的声音,惊得野兔钻进草丛就逃的看不到踪影了。   孟彤僵在原地愣了足足三秒才决定放过那只肥兔子,跑到草丛里,把那只鸟儿给捡了起来。   还是那句话,时候未到。   她有那么一个刻薄的奶奶,和两个巴不得她们一家倒霉的叔叔,现在逮兔子回去,并不是个好主意。   她只要知道这里有野物可抓就行了,今天她只探查了这么一点儿地方,就找到了好几个兔子洞,其他地方的兔子洞肯定也少不了,等自家的房子建起来了,她再来把这几窝兔子一起端了,让自家爹娘冬天也能多几口肉吃,好歹把这个冬天先熬过去再说。   拎着打到的鸟儿,孟彤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就回到了自家山地附近。远远的孟彤就听到了杂乱的人声,她心下一惊,连忙飞奔了回近,跑近了才发现那些人她都认识,那些都是村子里的青壮年,而赵平九正站在树下跟孟大和春二娘在说话。   孟彤心下一松,脸上便有了笑容,大叫着就往孟大和春二娘跑去,“爹,娘,俺打到了一只鸟儿!”   山地上的一众人闻声便往孟彤望了过来,见她手里拎着的鸟儿,都觉惊奇不已。几个年轻些小伙子的都已经围了过来,打量着孟彤手里的鸟儿。   春二娘一脸惊奇的迎了过来,拉过孟彤手里的鸟儿看了看,又笑着转身递给了孟大。   平九有些不可思议的打量了两眼那只鸟儿,便扭头对孟彤笑道:“行啊丫头,没想到还真给你射到猎物了。”   孟彤学着一个八岁孩子兴奋时该有的样子,笔手画脚的笑着说道:“俺正举着弓想射树上的鸟儿呢,它自己突然就飞了下来,就停在俺十步外的地方,俺一箭就射到它了。”   众人闻言,都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大概都认定了孟彤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对孟彤能射到鸟儿也不觉得那么惊奇了。   平九则哈哈大笑起来摸着孟彤的头道:“没事的时候多多练习,等以后准头练上去了,以后俺们孟彤兴许还能成为打猎的一把好手呢。”   孟彤笑眯眯的大声“嗯”了一声,接过孟大手里的鸟儿放到了背篓里。   平九为了尽早给她们家把房子建起来,特地叫了村子里有空闲的青壮年一起来帮忙,下午要先把山地这里收拾出一块足够大的地方,好让大家明天着手地基。   山地这里不但石头多,最讨厌的还是四周长着的稀稀拉拉的树木,那些石头还可以搬到一边,等建好了房子用来打围墙,树却是全都要砍掉的。   十几个青壮年干起活来,那效率可不是春二娘一个女人能比的,不过一个多时辰,半亩山地的树就都砍干净了。砍下的树被横七竖八的扔在一旁,那些村民热火朝天的清理着山地里的石头,一边抬着巨木桩子,把整理出来的地撼平垒实。   春二娘忙着把那些砍倒的树劈成适合燃烧的柴禾,孟大笑容满面的坐在旁搓着草绳,孟彤则在一旁把春二娘劈好的柴禾用草绳整齐的捆好。   未时中,邵氏带着铁头过来送水,孟彤就把猎到的那只鸟给邵氏带了回去。   孟彤原是不想在众人面前暴露这只鸟儿的,因为只要暴露了,陈金枝和孟大柱他们一知晓,肯定少不了又是一翻口舌。可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在这个时候,把这只鸟儿拿出来,让孟大、春二娘和村里的人对她会打猎都先有个底。这样以后她再要打出门打猎,孟大和春二娘也不会过多阻止,等打到猎物换了银钱,他们也不至于太过惊讶。   冬天的天黑的早,一直忙碌到申末时分,大家就收拾起东西,收工回村了。孟彤和春二娘忙碌了一天,劈好捆好的柴禾,平九让几个村民帮忙,搬了两棵还没劈的树给压住了,以防有人过来顺手牵羊。   晚上仍旧是在赵家吃的,因为今天就开工了,晚上要给过来帮忙的村民吃一顿晚饭,邵氏得了孟彤和孟大的托付,请了村里几个能干的媳妇儿帮忙,早早的就把晚饭给准备好了,众人一到,洗了手就上桌开吃了。靠山村的习俗,有客在的时候,女人和孩子是不能上桌吃饭的。   村里人都知道他们在建的房子其实是孟大的,因此孟大与赵荣、平九一起坐在主桌上陪大家吃喝,大家也不觉得突兀。春二娘则坐在灶房里,与几个媳妇们一起架了小桌吃饭。   ☆、18无话可说   孟彤你忙活了一天,累得一动都不想动,可想着今天发现的那些个兔子洞,她心里热烫的很,在饭碗上头夹了足够的菜,拖着铁头到躲到一旁一边吃饭,一边问他去镇上的路线,和镇上野物的行情。   “镇上?”铁头嘴里含着一口饭,歪头打量孟彤一眼,模糊不清的道:“去镇上不就是延着村口的道儿往东走三里地,上了大道再往南一直走,不就到了吗?你问这个干啥?想到镇上去?”   孟彤的借口张口就来,“俺们家不是被俺奶分出来单过了吗?俺明儿还要去山地附近看看,要是能再打到些什么,拿到镇上换了铜钱,俺想给俺爹和俺娘都做身暖和点厚棉衣,眼看着天就要准起来了,俺爹穿的袄子还是好几年前做的呢,那棉花都实的穿不暖和了,天要是再冷上一些,他只怕就要撑不住的。”   铁头顿时默然了,心中知道野物并不是那么好打的,可看孟彤这样子,他又不忍心说破。   孟彤趁机又问起了野兔和野鸡的行情。   铁头不想扑灭孟彤的希望,便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镇上的酒楼收野物价格要高些,山鸡一斤能收到三十五文钱,野兔肉差不多要二十文钱一斤,不过兔子皮就收的低些了,一般只有六十到七十文钱。俺爹往年打到的猎物都是直接卖给镇西的吴屠户的,他家的山鸡收的要便宜些,只给三十文一斤,野兔肉也只给十八文一斤,但是皮毛他是不赚钱的,一张能给八十文钱,而且是俺爹送多少猎物去,他就收多少,俺爹说他人豪气,做生意也爽利,所以一打到东西就喜欢给他送去。”   孟彤眉眼一弯,笑道:“那俺要是打到了东西也给吴屠户送去,俺就说是平九叔推荐俺去的,就说平九叔夸他人好、诚实、不会乱坑人。”   铁头看她笑得开心,半晌无语,心说:你先打到了东西再说。   晚上回家时,孟彤照旧将小弓留在了铁头房里,并说好了第二天一早来拿。   晚上烧炕要用的柴禾全都由春三娘一人背着,孟彤背着搁了两个空陶罐和三个空碗的背篓,由孟大牵着慢步回了孟家老宅。老宅里的堂屋和灶房依旧还亮着灯,陈金枝依旧在堂屋里骂骂咧咧,只不过听到院门响动,那咒骂的对象就转了向。   春二娘进院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垂下头摸出怀里的钥匙,上前开了自家的房门,把肩上沉重的柴禾背进了屋。   孟彤瞪着堂屋的方向,胸膛剧烈起伏,站在原地不肯挪步。   孟大见状就轻叹了口气,摸了摸孟彤的头,道:“走,咱们回屋洗洗就歇了,明儿还有很多活儿等着咱们呢。”   孟彤这才被孟大牵进了屋,可进了屋之后,堂屋里的咒骂声不但没有停歇,反而越演越烈,连灶房里碗盘碰撞的声音都跟着响亮了几分。   孟彤端着木盆出门淘米,听得忍无可忍,便扯开了嗓子冲灶房里喊,“二婶,您洗个碗可轻着点儿,回头您把碗给摔了磕了,俺奶可是会骂人的,以前您偷懒,什么活儿都推给俺娘干,连摔了碗都让俺娘给您顶罪,现在俺奶把俺们一家给分出去单过了,灶房的活儿现在都是您一个人操持着,可没人再给你顶罪了,您以后做事儿就上点儿心。”   说完,孟彤端着木盆就闪身进了屋,然后反手“啪”的一声就把门给重重的关上了。   孟大在屋里无奈的摇摇头,可看着孟彤鬼鬼祟祟的贴在背上听外头的动静,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他压低了声音轻声训道:“你这孩子,还不赶紧过来洗洗准备睡了?你今天还不够累吗?”   外头院子里静悄悄的,不但陈金枝那头消停了,连灶房里的蒋氏也消停了。孟彤缩着脖子转过身,跑到春二娘身边抱着她的胳臂,转头一本正经的小声跟孟大理论,“爹,俺不能让俺奶和俺二婶老觉得咱们好欺负,她们这头要把咱们分出去单过,又想俺娘继续给他们做家里的活儿,哪有这样的?二婶和俺娘都是俺奶的媳妇儿,凭什么二婶就可以天天偷懒不做活?她难道就是金子雕的?动弹不得?”   孟大被她堵的无话可说,只能摇头叹气。   还是春二娘看不过去,轻推了孟彤一把,催道:“快勺水去把身上擦擦,今天忙活了一天,又在草丛里钻了半天,一定出汗了?”   孟彤一蹦而起,一边笑盈盈的去开锅勺热水,一边点头道:“今天出了可多汗了,娘,你把俺去年过年穿的那件里衣找出来,俺今天要换。”   “哎,好。”春二娘起身给孟彤找换洗的里衣。孟彤这边已经勺了盆热水,端到炕边,要侍候孟大洗漱了。   孟大看着她直摇头,“爹不用你侍候,你自个儿赶紧去打了水洗洗。”   孟彤就看着孟大叹气,“爹啊,咱家统共也就三个盆,一个用来洗米,一个用来洗脚,你要是不赶紧洗漱,俺拿什么打水洗脸擦身啊?”   孟大微微一囧,抬头瞪了孟彤一眼,直把她瞪的委委屈屈的蹲到灶前烧火,才连忙搓了帕子给自己擦洗。   擦洗了身体,把换下的衣服搓洗干净,再把第二天的早饭焖上,这时的炕也已经烧的很暖和了。孟彤钻进被窝,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吃过早饭,出门时天边才刚现一点白光,竟是比头一天还要早了一刻出门。   邵氏因为要去镇上买菜,今天起的也特别早。孟彤一家三口到赵家时,天才刚蒙蒙亮,铁头才刚起来,正在井边打水洗脸。   从铁头手里接过小弓和竹箭,又把邵氏处理好的,抹了盐巴的鸟儿给搁到背篓里,孟彤一家三口先出门去了自家山地。   一到山地孟彤就放下背篓,把那只鸟儿扔进还有着剩饭的陶罐里,加满了水搁到昨天架好的灶台上。   ☆、19麻烦   用昨天割下暴晒了一天的那些粗草茎点起火,再用柴禾架着慢慢烧着,孟彤把看火的任务交给孟大,自己就跑去给春二娘帮忙去了。   一直忙到卯时末,村里来帮忙建房的村民便差不多都到了,今天早上墩实了地基之后,下午就要开始建房子了。辰时中,平九就带着二十几辆拉着石头的车队到了,等石头一卸下来,就有村民回村背了大锅和糯米过来,山地前加用石头架起了大灶,平九倒了糯米进锅煮稀水,又有村民去一边铲了黑泥过来。   乡亲们用拌了糯米水的黑泥,混合了大大小小的石头,从右往左一坨坨的堆砌过去。北方的风大,空气也干燥,砌好的泥石不一会儿就能干,等村民从右边这头砌到左边,左边这一块之前砌好的墙体早就干透,又可以往上堆砌了。   就这样从左到右的砌着,一趟又趟,房子的地基很快就有了稚型。孟彤看着乡亲们一个砌墙一个拿着木板将凹凸的地方用黑泥一点点碾平,那种感觉实在很难用笔墨来形容。   一个原本生活在现代的人,穿越回历史中的一个时间点上,如她现在这般站在这里看着古老社会的人们用自己的智慧,用简陋的材料和工具飞速的建造着屋舍,那快捷无比的建造速度,和不比现代的钢经混凝土差多少的墙体牢固度,实在让人忍不住惊叹。   不过这也提醒了孟彤,不要因为时代的落后,就突略了这个时代人们的智慧。这世上的聪明人比比皆是,虽说穷人家七八岁的孩子就已经能当半个家了,她的前身又是个经常顶撞长辈,性格泼辣,不肯吃亏的主儿,但她跟前身肯定还是有区别的。只不过她一还魂就遇上分家的事,病爹、弱娘又因为她之前高烧没了呼吸而吓坏了,才会没有去细想她身上的变化。   孟彤暗暗在心中警告自己,以后行事要更加谨慎才行,就算要暴露自己的能力和知识,也要事先找好借口。   眼见房子在一众村人的帮助下一点点的砌起来,不管是孟大、春二娘还是孟彤,心里都是一片欢喜,不管未来的日子将会如何艰难,房子总是他们离开孟家老宅之后的赖以生存的栖身之所。有了房子,他们才有安身立命之地,日子再苦再难,他们也总还有撑下去的勇气。   日子有了盼头,春二娘劈柴的速度都快了,孟彤也觉得自己捆柴搬柴都更有力气了。   这一忙就忙到了巳时许,邵氏和村里的两个小媳妇挽着篮子,推着独轮车过来送吃食,孟彤才知道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了。   邵氏把独轮车停稳后,就冲着一众忙碌的男人们笑着吆喝道:“吃饭了,吃饭了,大家伙儿都先歇歇,过来喝口水。”   有村人就大声询问邵氏,“赵家嫂子,今天中午吃什么啊?”   一个小媳妇儿就笑着答道:“中午吃白面大肉馍,白菜猪肉馅儿的,可香着呢。”   肉在农家也不是谁都能吃得起的,靠耕种为生的农家人,一年到头的吃穿嚼用都在那几亩地的收成里,一斗的糙米才卖二十文,省着点儿吃够一个三口之家吃上十来天的,而猪肉一斤就要二十五文钱,靠山村的人一月能吃上一两顿肉的人都是极奢侈的了。   因而听到中午竟然有白面肉馍吃,一众村人顿时就乐开了花,一下就将邵氏的独轮车给围住了,拿了肉馍的村人纷纷对坐在不远处的孟大笑着说些善意的调侃话。   孟大从小到大都没收到过这么多人的善意,他满脸堆笑,觉得长这么大就这一刻最长脸了。孟大因久病而憔悴蜡黄的脸,因这笑都有了一种容光焕发的感觉,他不断的笑着向众人点头,只一连声的叫众人多吃些,不要客气。   春二娘看到孟大这么高兴,也不由笑咧了嘴,孟彤看着却只觉得心酸不已。   正在众人说笑吃喝的功夫,一阵细微的人声和脚步声由远而近,众人不由好奇的抬头看去。待看清了来人,几乎所有人都收了脸上的笑,神情古怪中又带了点儿怜悯的看向孟大、春二娘和孟彤三人。   众人的说笑声一停,孟彤就感觉到了不对,等她扭头看到路口方向,扶着陈金枝急急而来的孟大柱和孟七斤时,心里不禁都有些悲哀起来。孟大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刻薄冷血的母亲,和这么一对恨不得早点折磨死他,把孟家所有的东西都据为己有的兄弟呢?   “哟,都吃着呢?”隔着大老远,孟大柱就笑着冲这边众人招呼起来,“赵家嫂子,今天中午吃的啥啊,咋这么香呢?”   邵氏脸皮抽了抽,僵着脸完全笑不出来,喉咙更是堵得说不出半个字。   前儿个晚上,从孟彤手上接过银子时,她还只当是孟彤那小丫头危言耸听了。她以前虽然听人说过孟大的老娘和下面两个兄弟都不待见他们一家,可既然他老子娘都把他们一家分出去单过了,而且还没给多少东西,她是不太信孟大的亲娘兄弟还会跑出来扯他们后腿,再找他们的麻烦的。   可邵氏现在知道是自己太天真了,孟彤那小丫头不是想多了,而是看透了自家的亲奶和亲叔叔,知道他们都不会消停,才会连半两银子都不敢留在手里过夜,着急忙慌的全给托到了他们家。   陈金枝喘着粗气往那里一站,脸阴沉的都快能滴下水来了,自己儿子起房子做好吃的,也不知道给自己送一口,还要自己大老远的跑来讨要?她带着两个儿子一路急赶慢赶,就怕迟了好东西都给他们吃光了。看着众人手里拿着的白面肉馍,陈金枝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她目光怨毒的瞥向自己的儿子,冷笑道:“俺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老娘在家里吃糠咽菜,你这里又是白面又是肉的吃独食,就没觉得心里亏得慌?”   ☆、20闹腾   一听陈金枝这话,四周几个随意坐在石头上吃肉馍的村人,同情的纷纷起身往远处避了避,想着好歹给孟大留点儿面子。   孟大的脸色一下子就灰败了下来,春二娘吓得扔下柴刀,连忙跑到孟大身边扶着他,深怕他又像上次一样气的喘不上气来。   孟彤觉得自己还魂到这一世简直就是来做“圣斗士”的,孟大和春二娘都是心里明白,嘴皮子却笨的要死的人。面对陈金枝的泼辣野蛮,孟彤不得不再次披甲上阵,挤出笑容上前道:“奶,村里的叔叔伯伯们帮忙俺家起房子,俺们自然要拿最好的吃食招待大家,俺们早上出门时带了米。”孟彤指着一旁还烧着火的陶罐道:“您看,俺已经煮了稀粥了,今天的稀粥了还加了平九婶送的鸡骨头,可香了呢,您要是饿了,俺给您先盛一碗解解饿。”   孟彤一点儿都不怕孟大柱等人看出陶罐里煮的是什么东西,这稀粥她煮了一整个早上,那只鸟儿长得就跟只小鸡一般大,身上也就只有那么一点儿肉,早就在她时不时的搅拌和一早上的熬煮中化到汤里去了,她之前搅拌时就看过,那鸟骨上的肉早一丝不剩了。   孟七斤闻言上前,用自己的袖子垫着就把陶罐的盖子给掀了。陶罐一掀开,一股肉食特有的香味便飘散出来,看着油湾湾的汤水,孟七斤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脸上便浮现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来,“哟,这鸡骨头熬的稀粥可真够香的啊,想必里头的肉肯定也不会少。”   孟大和春二娘的脸色齐齐一变,他们都知道陶罐里煮的其实是孟彤昨天打到的那只不算小的鸟儿,母亲和两个弟弟平时就够难缠的了,一旦被他们发现自己吃独食,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他们呢。两人不由都有些害怕起来,可他们神色间的紧张却让孟七斤更加确定了他们在吃独食,他左右看了看,从一旁树下的背篓里拿了副筷子,在陶罐里面搅了搅,筷子一夹,还当真夹起一副光洁溜溜的“小鸡骨架”。   看到这么一副骨头,陈金枝和孟家两兄弟的脸色顿时就是一黑,孟七斤一甩手就把“鸡骨头”带筷子一起给甩回了陶罐里,心里为自己之前对这么一罐“鸡骨汤”生出的垂涎感到羞耻,不由冲孟彤怒道:“黑了心肝的臭丫头,你家有白面肉馍你不给你奶吃,却想给你奶吃这种东西?把你奶当什么了?”   陈金枝一听就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撒起泼来,“黑了心肝啊,孟大你个王八犊子,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给伺侯大,砸锅卖铁的买金贵药给你吊着命,给你娶媳妇儿……俺的命苦啊,白养活了个白眼儿狼啊,狼心狗肺的……”   虽说公道自在人心,但乡村之地,百姓愚昧不明,只一个“孝”就能活活把人给压死。孟彤怎么可能让陈金枝把不孝忤逆的大帽子戴到孟大和春二娘的头上。   “奶!”孟彤使出吃奶的力气往自己腿上掐了一把,大叫一声,就扑到陈金枝面前大哭起来,“奶啊,您可不能为了给二叔和三叔,就昧着良心使劲往俺爹娘身上泼脏水啊。”   刚刚那一下掐得自己太狠了,孟彤痛得整个人都不自禁的抖起来,眼泪更不听使唤的拼命往下掉,她扯开了喉咙“大哭”,“奶啊,“俺知道,俺知道俺爹身子不好把家里给拖累了,您分家不给俺爹分好地、分现房也是应该的,您就是把这些年该给俺爹治病一百多两银子都私藏起来留给二叔、三叔,俺们也不敢有意见,俺知道是俺爹拖累了家里,您肯把这两亩山地给俺们,还给俺们一年口粮和十五两银子起房子,俺们已经很感激您了。可是奶啊,您不能昧着良心说俺爹俺娘不孝啊……”   陈金枝被孟彤的大叫和大哭给吓的忘记撒泼,可听她把家里分家的那点儿事都抖漏出来,再看看四周村人脸上不鄙视和不屑的表情,她不由恼羞成怒的大吼,“闭嘴,你个没规没矩丧门星,小小年纪就敢跟俺这老婆子顶嘴,老孟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生出你这么个赔钱货,您爹把家里拖累的一穷二白也就算了,还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来气俺,早知如此,当初你一生下来,俺就该把你扔进粪桶里溺死。”   孟大闻言只觉眼前一眼,差点儿没当场晕过去,而春二娘则是泪流满面,扶着孟大的手臂呆呆的看着哭嚎的孟彤。   孟彤倒没觉得难过,她是差点儿没给气乐了,陈金枝就是个自私愚昧的典型乡下老太太,只会撒泼打滚,胡搅蛮缠,自认为有理就可劲的闹腾,也不管会不会被人笑话。现在她们一家三口人单力孤,与陈金枝和孟家两兄弟斗还需要村里人的同情和支持,所以陈金枝骂她骂得越凶,孟彤就越高兴。   “奶啊,您想溺俺死没关系,可您不能冤枉了俺爹俺娘啊。”孟彤扯开了喉咙干嚎,“俺爹病的都咳血了,每天都还要篇那么多的竹筛竹框给二叔拿去镇上卖钱,他为的是啥?二叔舍不得让二婶干活,俺娘把家里上上下下所有的活儿都包圆了,她为的是啥?就连俺,走路还不利索就开始帮着家里干活,每天去割猪草跟刘大叔换了铜板都是一个不剩的孝敬给您的。俺们这样难道还不叫孝敬您吗?难道要像二婶和有福一样,二叔买了肉和点心回来,他们一家躲起来偷偷的吃才是孝敬您吗?”   孟大柱一听这话脸都绿了,跳起来大吼,“臭丫头,您胡咧咧个啥?俺啥时候买了肉和点心回来偷偷的吃了?”孟大柱看着陈金枝黑下来的脸,顿时紧张的猛擦汗,“娘,您可不能听这个丧门星胡咧咧,这丫头生来就是讨债的,她就是见不得俺们家好。”   孟大柱一家在屋子里偷藏了东西,孟彤的前身可是亲眼看到过的,她连那些东西藏哪儿都一清二楚,才不怕跟他对质呢。   ☆、21色厉内荏   “二叔,您敢指天发誓从没偷偷昧下过卖竹筛竹框的钱吗?你要是没昧过钱,那您屋里炕床左边第三块砖里头藏的是什么?不都是您私藏的银钱和肉吗?”   “你怎么……”孟大柱危危的咬住舌头,把差点儿要出口的话给吞回了肚子里,可那因不敢置信而瞪大的眼,还是让众人知道了,孟彤说的都是真的。   陈金枝“嗷”的一声从地上蹿起来,就往孟大柱扑了过去,“你敢昧老娘的银子?你这个丧良心的白眼儿狼……”   孟大柱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被陈金枝打了两巴掌,脸上也被陈金枝的指甲划出了七八道血印子。这么多人看着,孟大柱也不敢去推挡陈金枝,只“哎哎”的叫着四处躲,“娘,娘,您听儿子说啊,俺是冤枉的,俺花用的可都是蒋氏的嫁妆,您就是借俺一千个胆子,俺也不敢昧家里的钱啊。”   孟七斤想上去拉架,可看着孟彤瞥来的眼神,他顿时就不敢动了,这死丫头知道他娘藏钱的地方,知道二哥藏钱和吃食的地方,谁知道她会不会也知道他藏银子的地方?看着陈金枝暴打孟大柱的凶悍样儿,孟七斤可不敢上去找不自在。   孟家母子上演的这场闹剧,算是让在场的村人们过足了瘾,经孟彤的哭诉和陈金枝追打孟大柱一事,算是让大家彻底看明白了陈金枝对孟大一家的苛刻,和孟大柱两兄弟的自私自利。   “你们这群王八犊子,一个个都丧了良心了,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们拉扯大,你们就是这么回报老娘的?一个连口肉馍都舍不得给老娘吃,就会拿鸡骨头稀水糊弄俺,一个偷偷昧俺的银钱,黑了心肝烂了下水的东西,老天爷怎么不下道雷,把你们都给劈死算了……”陈金枝倒底是上了年纪了,平时又没做什么活,追了孟大柱一阵就追不动了,她累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插腰大骂。   陈金枝骂孟大柱,孟彤是求之不得,可陈金枝把她爹也牵扯上,她可不答应。陈金枝说来说去不就是想来顺几个肉馍吃吗?她越是想吃,她偏不让她吃。   孟七斤最会见机,一听陈金枝提起肉馍,连忙就往独轮车冲去,一边还不忘大声叫道:“娘您说的是哪里话,大哥就是不给别人吃肉馍也不能不给您吃啊,这车上还有这么多馍呢,俺都给您端回家去慢慢吃啊。”   邵氏和几个小媳妇不由大惊失色,这些肉馍可是今天来帮忙的村人们的午饭,要是真叫孟七斤给端走了,大家今天吃什么啊?可人家孟家人打架,她们要怎么拦啊?看着不远处的陈金枝和就要到跟前的孟七斤,邵氏等人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孟七斤的无耻,真的让孟彤不得不刮目相看,人家已经连脸皮都不要的想要抢强了,今天要是被他们把肉馍抢了去,有一就有二,那么明天、后天,以后只要她们家里有一点儿好东西,她这两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叔叔,就会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夺上门来强取豪夺。   孟彤咬了咬牙,猛然在地上膝行两步,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孟七斤的脚前,大声哭道:“三叔,您就给俺们家留一条活路,俺奶总共也就只分了俺家十五两银子,除去建房子所需的银两,剩下的银钱光是给村里人准备饭食都不够,平九婶每天都是算好了人头做的吃食,您要是把这些东西都拿走了,您让今天来俺家帮忙的这些叔叔伯伯们吃什么啊?俺们家这房子还怎么起啊?”   平九和来帮忙的村人们全都一言不发的看着孟七斤,那直勾勾的目光和目光中的鄙视和不屑,直盯得孟七斤头皮一阵发麻,向独轮车上装着肉馍的木盆伸出的双手,也不由的僵住了。   这头孟彤还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着,“三叔,您也是俺爹的亲兄弟,是俺的亲叔叔啊,以前你们说家里穷,要把俺娘和俺卖了换钱,俺不怪你们,可你们现在都知道俺奶给你们私藏了一百五十多两银子了,为什么还想要气死俺爹,为什么一定要来害俺们……”   四周的人听得都不由瞪大了眼,就连那头还在纠缠的孟大柱和陈金枝,也被孟彤的话给惊住了。   一旁树下的孟大和春二娘呆呆的看着一边哭天抹泪,一边给孟七斤磕头求饶的孟彤,脸上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他们一直只以为爹娘兄弟只是不待见他们一家,他们不敢相信孟彤说的话,可看着孟彤拼命向孟七斤磕头的惊慌样子,却又不得不信。   孟七斤惊恐连连后退了数步,才瞪着眼睛色厉内荏的急声吼道:“你这死丫头在那儿胡咧咧个啥?俺们啥时候说要卖掉你和你娘了?   “上次您跟二叔去镇里卖框回来,在后院白菜地里说的话俺全都听到了,你们说让俺奶把俺们一家赶出去了,俺爹肯定熬不过这个冬天的,只要俺爹一死,俺娘要是听话就给留在家里干活,不听话就一起把俺们卖给花楼,得的二十两银子,你们一人分五两剩的十两给俺奶。”   孟彤嚎的声音都有沙哑了,她转头给孟七斤磕头,又转头给陈金枝和孟大柱磕头,“奶,二叔,三叔,俺给你们磕头了,你们想要银子俺去借来给你们成不?求求你们不要害俺爹,不要把俺娘和俺卖了。俺现在虽然没有二十两,不过俺可以去借的,俺去向村长爷爷借,俺去向赵爷爷借,俺一定把银子借来给你们成不?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别杀俺爹,别卖俺和俺娘……”   那边树下的孟大和春二娘早已听得泪流满面,两人相互搀扶着,脚步不稳的走向陈金枝,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无声的跪下,学着孟彤的样子一下一下的重重磕着头。   陈金枝看着这一家三口这了无生趣的样子,背上的汗毛都惊的竖了起来。孟大柱和孟七斤看着平九和那些村人们变得愤怒的神情,也只觉得的大事不妙,吓的连忙往一旁去,想要偷偷溜走。   ☆、22认清   “你们老孟家这还算是人吗?”有村人终于看不下去了,愤怒的指着孟大枉和孟七斤大吼起来。   “孟大柱,孟七斤,你们两个也太不是东西了,连自己亲兄弟,亲侄女儿都害,你们也算是个人?”   “害人性命可是要坐牢的,以前俺们不知道也就算了,以后你们要是再要害人,俺们就去县衙举报你们谋财害命。”   孟大柱强撑着叫道:“小娃子开口胡咧咧,她说的话你们也信?再说这丧门星从小就不尊长辈,性情暴戾,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平九寒着声音道:“你们说不能信就不能信吗?想要让人别信,也要看看你们办的是不是人事儿?这个时节把人赶出来单过了,就孟大这身子骨,让在山地这边起房子也就算了,连给俺们这些帮忙起房的人准备的吃食都要来抢,你们这明摆着就是想把人往死里逼,让俺们怎么能不信?”   “孟家婶子,孟大老歹也是您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啊,您这也太狠心了。”几个小媳妇儿也忍不住指责起陈金枝来。   陈金枝早就被这急转直下的形势给惊呆了,又听村人说只要孟大死了,他们就去县衙报官告他们谋财害命,便是吓的不得了,此时听到几个小媳女七嘴八舌的指责她,她慌的连连往回村的那条路上退,边退还一边摆手,“可不关俺的事啊,俺可没想害他们,俺就是被那个丧门星气得头疼,不想再管他们了,可没想害他们卖他们的,卖春二娘和那个丧门星可不是俺的主意,不关俺的事,不关俺的事啊。”   一见陈金枝跑了,孟大柱和孟七斤哪里还敢呆在这里,赶忙撒开脚丫子,追着陈金枝跑走了。   见他们跑了,孟彤捂着磕出血的脑门儿,就摊在了地上。几个小媳妇,连忙将她给扶了起来,邵氏和平九几个也连忙过去把孟大和春二娘给搀了起来。   看着这一家人的惨状,众人全都不由同情的摇摇头。可同情归同情,众人却都没多说什么,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老孟家的纠纷,他们这些外人能吓得孟大柱他们一时,却不可能帮孟大一家一世,有此事情只能他们自己去努力。   孟彤由着一个婶子给她用水擦洗了额头,又上了点儿九平随身带着的伤药。见孟大和春二娘的额上只是磕青了,并没有破皮,她多少松了口气。看着爹娘颓丧的样子,孟彤只能轻声安慰他们,“好歹今天是挺过去了,相信经此一闹,俺奶和二叔、三叔最近也不敢胡来了。”   孟大抬手摸了摸孟彤的头,但那神情看来实在不算轻松。   孟彤只能再给他们打气,“爹,娘,日子都是一天一天的挨过来的,既然今天俺们已经熬过去了,那俺们的日子就还得过下去,不是吗?”孟彤对两人鼓励的笑笑,说:“俺这就去盛粥,一会儿等俺们吃饱了,娘还是要努力的劈柴,俺还是要继续把柴禾收拾整齐,爹,您还是要继续搓更多的草绳才成哪。”   他们的日子可不正是一天一天挨过来的吗?孟大和春二娘对视一眼,双双看着开朗起来的女儿,脸色也不由的好看了些。孟彤高兴的冲两人一笑,连忙去把还热着的粥给熄了火,从背篓里拿了碗,先用筷子把那副鸟骨头给挑了出来,再用自己的旧袄子垫着把陶罐,把罐里的粥给倒了三碗出来。   鸟肉粥的香味一下就在空气中飘散了开来,邵氏拿着三个肉馍走过来,看到孟彤倒出的粥,不由笑问:“这就是用那只鸟熬的肉粥?”   孟彤点点头,看了她手里的肉馍一眼,对邵氏轻声道:“婶子,俺刚刚跟俺奶他们说的也并不是虚话,这些肉馍您留着给叔叔、伯伯们吃,俺跟俺爹和俺娘有肉粥吃,这粥俺熬了一早上呢,不会比肉馍差多少的。”   邵氏看了看孟彤面前三个碗里的肉粥,只见那粥上面油汪汪的一层,味道闻着也确实是香,就不再说什么,拿着那三个肉馍又回去招乎村人们吃喝了。   纯天然的东西,光是抹了点儿盐巴,煮出来也是鲜香可口的很。昨晚淘米时,孟彤特意多备了些,今天的肉粥煮出来就略微有些绸,再加上粥里加了一整只鸟的肉,一家三口吃的极为满足。   把一整碗粥吃完,孟彤照旧拿起小弓,把孟大新给她编的箭袋给绑着挂在腰上,顺手整理了下里头的竹箭,跟孟大打了声扫呼,就往山地深处走去。   昨天她只探索了一小片脚步的位置,今天孟彤要扩大范围,继续往昨天没走过的地方去探探。一手举着小弓,一手用长树枝拨开长长的野草,孟彤掐着时间也不贪多冒进,照旧只探索约五六百米的范围,发现的兔子洞一率不动,看到野兔的踪迹也不理会,只关注着林间或上是否有鸟儿飞过。   有了昨天的经验,孟彤今天没有在其他地方多浪费时间,因而今天看到的鸟儿也多了起来,只不过她并没有贪多,只选择性的射了三只麻雀和一只浑身长着灰白羽毛,比昨天打到的那只还要大一号的鸟儿,便从山脚绕到另一边,返回了自家山地。   孟彤回来的时候,邵氏她们已经回去了,平九和村人们忙着盖房子,倒并未发现她又猎了东西回来。孟彤把打到的鸟雀给父母看了一眼,让他们的脸上也有了喜色,这才小心的放进了背篓里,并用自己那件破旧的小棉袄子盖住了。   吃饱之后,春二娘干起活儿来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劈了一下午的柴,脸上都一直挂着笑。倒是孟大脸色暗淡,比平时也显得沉默了许多,看来午间的事情还是让他的心里有了阴霾。   孟彤对此只能在心里叹气,却无法安慰他,陈金枝、孟大柱和孟七斤就是那样的人,他们恨得不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让孟大早日认清了他们的真面目,日后她再应对起那堆极品来也能容易些。   ☆、23大闹一场   晚上回去后,孟彤悄悄把邵氏拉到一边,把背篓里的鸟雀交给了她,拜托她处理好了,她们明天再来取。   在赵家吃过了晚饭,一家三口脚步有些沉重的往孟家祖宅走去。那个家和家里的人给他们的伤害太多了,以至于他们都有些害怕回这个家了。晚上的天气转冷,村里的人晚上歇的都早,孟彤三人一路行来,路上连个人影都没遇着。   走在最前头的春二娘站在孟家院子前轻推院门,木门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却没有开。春二娘一下楞住,呆了两秒才转身对跟在后头慢慢走来的孟大和孟彤说道:“院门锁上了。”   院门锁上了?!   孟彤简直不敢相信,经过中午那一闹之后,陈金枝和孟大柱他们竟然还敢把她们关在门外,他们这是想坐实了谋财害命的罪名吗?她已经无力去评价那些人的智商了,孟彤把春二娘拉开两步,解下背后的背篓,一边开始大力的拍门,一边扯开了喉咙喊,“爷,奶,我们回来了,开开门,二叔,三叔,你们怎么把院门锁起来了?开开门,我们回来了。”   夜晚的靠山村相比于白天更加的寂静,孟彤故意扯开的嗓门儿顿时远远的传开。   堂屋里静静坐着的众人一听这响动,顿时就吓了一跳,原本想要给孟大和孟彤一点儿颜色看看的陈金枝,慌忙下炕趿了鞋,就想往外头喝斥孟彤。   孟七斤在旁轻飘飘的道:“娘,您现在出去可就输了,回头那丧门星都不知道该多得意了。”   陈金枝才走到堂屋门口的脚步,又生生的止住了,她在门口站了站,冷哼一声,又转身坐回了炕上。   坐在一旁,怀里抱着孟有福的蒋氏有些不安的道,“也不能让她总这么闹腾啊,吵得左邻右舍不得安宁,一会儿该被人说道了。”   孟大柱一个眼神斜过去,沉着脸喝斥道:“妇道人家,爹和娘都在这儿呢,有你开口的份吗?还不快给我闭嘴。”   “是!”蒋氏似乎极为害怕孟大住,像个小媳妇似的立即垂下了头,再不敢言语了。   院门外,孟彤从地上捡了两块石头,代替自己的手掌,用力的砸着门,一边重复叫着:爷、奶、二叔、三叔开门。如此敲了足足近一刻钟,孟彤喊的喉咙都冒烟了,她先让春二娘把孟大扶到对门邻居家的屋外的石台边,用背篓里的小破袄子垫着,先坐下歇会儿,这才从背篓里拿出装水的陶罐,狠灌了好几口水。   喘过一口气,孟彤走到孟大面前蹲下,慎重其事的道:“爹,俺要跟爷、奶还有两个叔叔彻底撕破脸大闹上一场,可能会闹得无法收场,要是收不了场了,俺家一家三口今晚就一起撞死在家门口。”   孟大有些无奈又带点儿宠爱的看着面前的女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他一副病体死了也就是死,可她的妻子还年轻,女儿还年幼,她们必须要活下去。他虽不愿与爹娘兄弟争斗,可为了妻子和女儿,就是再不孝他也要不孝这一次。   孟大红着眼框,嘴角却扬起了微笑,他缓缓点头道,“反正都这样了,你想闹就闹,今天要是挨过去了,俺们一家三口就还能多活一天,挨不过去一起死了,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也没什么可怕的。”   “是死是活俺们一家都在一块儿,是没什么好怕的。”孟彤笑着说完,转头趴在春二娘耳边低声嘱咐了两句,让春二娘代替自己继续拿石头砸门,她自己则站起身,深吸了口气,然后快步往隔壁的院门跑去。   她今天就豁出去了,既然陈金枝和孟大柱他们不肯放过她们一家,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大家索性把脸皮彻底撕破。反正她家的房子已经在建了,最多这几天先去赵家挤一挤,可她们屋子里那一年的口粮,和他们的家具被褥、衣物什么的却是一定得拿回来的。对于现在一穷二白的她们来说,现在任何东西她们都浪费不起。   “嘭嘭嘭——”   “大爷大娘,叔叔伯伯们救命啊,俺奶和俺叔要活活冻死俺们一家了啊,嫂子、婶子们,快来救命啊,你们可怜可怜俺们,救救俺们一家,俺不想我俺爹俺娘死啊,救命啊,快来人哪,救命啊……”   孟彤一边拿着石头大力的砸门,一边尖着嗓子凄声呼救,她砸了这家砸那家,只要一看到里头屋子里有了动静就换另一家砸门。她尖锐的声音往四周远远荡开,引得村子里的狗都跟着狂吠起来,一时间整个靠山村就跟炸锅了一样,整个沸腾起来。   左邻右舍纷纷开门出来,孟彤再次牺牲了自己大腿内侧的嫩肉,直掐得自己眼泪鼻涕狂涌,才扔了砸门的石头,拉着春二娘一起在孟家院门前跪下,扯着嗓子大哭起来,“叔叔伯伯大娘婶子们,求求你们帮帮俺们,俺爷、俺奶和俺的两个叔叔不让俺门进家门啊,他们这是准备活活冻死俺们了啊。他们想要害死了俺爹,再把俺和俺娘卖去花楼换钱,俺二叔三叔谈事儿的进候俺都听见了,他们要把俺和俺娘换二十两银子,求求各位叔伯婶娘们,借俺二十两银子,有了二十两银子,俺奶和俺两个叔叔就不会总想害死俺爹,把俺和俺娘卖进花楼子了,求各位叔伯婶娘发发善心,可怜可怜俺们。”   左邻右舍的邻居们不由哗然,都愤愤不平起来。   有村人不信邪的上去推了推孟家的院门,一推之下果然推不动,这才信了孟彤的话。   靠山村总共也就五十来户人家,村子本就不大,同在一村,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全都熟稔的很,左邻右舍虽然多少知道点儿陈金枝平时不太待见长子和长媳,却没想到孟家老少竟已经穷凶吉恶到要害死长子一家,把人家妻女卖进花楼子换钱的地步了。   ☆、24赶出去   乡村之地,民风向来纯朴,何曾听过这样怵人听闻的事情?有妇人听孟彤和春二娘哭的凄惨,又见孟大虚弱的依靠着对门的墙坐着,不由愤怒的对着孟家大门大声咒骂起来。   “都道虎毒都还不食子呢,孟家婶子可是比大虫还毒哪,这么大冷的天,把个病秧秧的儿子分出去单过也就算了,还直直巴望着把人折腾死了,拿人妻女去换钱,这是穷疯了?”   一个小媳妇撇着嘴爆料道:“什么穷疯了啊,我可是听我家那口子说了,陈氏生了孟大柱之后就没管过孟大的死活了,不然孟大病成这样,她还能私下攒一百五十多两银子藏在后院的咸菜缸里,说她有给孟大请大夫看病,你们信吗?”   靠山村的村民基本上都是靠天吃饭的,谁家的田里收成了多少东西大家心里都清楚,孟家就只有那十三亩良田,又不像赵家那样分打猎。除去一家老小的嚼用,没有额外的收入,陈金枝却能攒下一百五十多两银子,没有个几十年又怎么可能攒得起来?   一个就住在孟家左邻的大娘拍着大腿叫道:“真是造孽啊!就是后娘也做不出这么毒的事啊,这孟大还是孟家婶子亲生的呢。”   “就算是亲娘,做出这种事也是会惹下业债的,这陈氏真是疯了,她就不怕自己死后下地府受苦吗?”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摇头叹道:“孟九根一杆子打不出个屁来,任着那婆娘拿捏这一家子,这么明目张胆的害人性命,也实在是太过了啊。”   孟彤拉着春二娘,跪在孟家门前,对着一众村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闻迅而来的村民越来越多,众人聚在孟家门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娘,您倒是说句话啊,这下该怎么办啊?”外头都闹得“炸锅”了,堂屋里的孟大柱和孟七斤早就坐不住了,他们之前被砸门声所惑,没仔细去听外头的人在说些什么,可等砸门的声音一停,孟彤那扯开了嗓子的哭求,就一字不落的全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那个丧门星左一句他们要害死他们一家,右一句他们要把她娘和她卖进花楼子,这要是孟大一个不小心真死了,回头指不定就会有人上官府告他们谋害亲兄了,意图拿婶子和侄女卖钱了。   孟九根背靠着叠得高高的被褥,垂头坐在炕上,他的两手紧张的互握着,时不时的抬眼瞅瞅自己的媳妇儿,就盼着她赶紧给拿个主意,让外头聚集的乡邻早点儿散了。   可别看陈金枝还看似还平静的端坐在炕上,实际上她此时也只是强撑着而已,院外那一声声的指责咒骂,无不跟刀子一样的直直戳进她心窝子里,她现在两耳嗡嗡做响,脑子一片空白。可被村里人这样左一句右一句的说恶毒、说心狠,陈金枝不但没觉得羞愧,后悔,心里反而升起一股浓浓的委屈、不甘和愤怒。   孟大那痨病鬼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她的儿子,她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别人管得着吗?再说那些一个个的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孟大那能算是个正常孩子吗?他就是生来向他们夫妻要债的讨债鬼啊。   想当初,她生孟大时早产,产婆说她情况不太好,以后只怕会子嗣艰难时,她多害怕啊!还没生下老二孟大柱之前,她深怕自己以后生不出儿子,孟大再没了孟家就断根了,于是千方百计的给他请医吃药,弄得自己月子里连只鸡都舍不得吃,嫁妆都花进去了一小半儿。   回想当初,陈金枝就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她生下孟大之后就没过过好日子,为了给他吊住那条小命,她和孟九根接连三年都过的苦哈哈的,连口好的都舍不得吃。要不是后来怀上了孟大柱,她买了个童养媳回来就任孟大自生自灭了,否则现在都不知道会苦成什么样。   她这辈子为这个生来讨债的儿子做的还不够多吗?为了保住他的命,她把自己的嫁妆都当了给他看病了,怕他以后娶不到媳妇儿,她还给他买了个童养媳,她给他吃给穿,把他拉拔到这么大,临老临老,他生个赔钱货还要天天来顶撞她,气她。   想到自己藏银子的地方,正是孟彤给说出去的,陈金枝心头更是恨得不行。讨债鬼生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一家子生来就是来克她的,她把他们赶出去怎么啦?她陈金枝赶自己的儿子,又碍着别人什么事了?   陈金枝越想越气愤,院门外村民们那一句句的议论责骂,更是尤如火上浇油一般,让陈金枝气的差点儿吐血,她铁青着脸怒吼,“你们谁都不准去开门,谁敢给他们一家开门就给俺滚出这个家。怎么着?老娘自己的儿子,老娘还赶不得了?老娘今儿就是要把这一家子讨债给赶出去,俺倒要看看谁敢拦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四周的村民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孟家祖宅前人声沸腾,宅子里却仍是一片静悄悄的,没有人出来开门,更没有出来询问半句。孟彤这身体因为常期营养不良,整个人瘦弱的也就是个皮包骨,今天劳作了一天,她本就已经疲惫不堪,现在又这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向人哭诉磕头,体力早就有些不支了。   “咳,咳咳……”吵杂的人声之中,孟彤似乎听到了孟大的咳嗽声,她连忙扭头看去,果见孟大单手捂嘴,正弓着身体在那里猛咳。   “爹!”孟彤一惊之下,连滚带爬的往孟大冲了过去,“爹,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春二娘见状,也连忙奔了过来,扶住了孟大一边的手臂,一手拍着孟大的背,一手极有经验的伸手摸上了孟大的额头。   四周的村民一见两母女的样子,一下就炸了,站在近处的人还能看清状况,就有人出声喊道:“孟大要不行了,快去找大夫。”   ☆、25出人命了?   站在远处的村民看不到人,一听这话就嚷嚷了起来,“这下真得要闹出人命了,快去叫村长来。”   有热血的年轻人更是气愤填膺的喊道:“老孟家这事儿做的太毒了,不能让他们这么害人,俺们报官。”   孟彤原本看着孟大的脸色也还好,可被那些村民这么一喊,她的心都跟着颤抖起来,眼里迅速涌上一层水雾,哽咽的看着春二娘,急道:“娘,俺爹怎么样了?”   春二娘摸了孟大的额头一会儿之后,发现他并没有发烧之后,紧张的神情缓和了些,却只给了孟彤三个字,“没发烧。”   春二娘不擅言语,孟彤只能从她的表情和这三个字去猜她的意思。孟大的身体都是她在照顾的,什么症状会出现什么情况,春二娘最清楚。孟彤见她脸上的神情尚算镇定,猜测她说的没发烧是指情况不严重,可她的心还是悬着掉不下来。   十月的河北府晚上本就冷,他们刚才从赵家一路走回来,活动过后身体还暖和着所以不觉得冷,可她们闹腾了这么久,还不能逼陈金枝打开大门。她们身上的棉衣都是穿了几年,已经不太能保暖的,孟大现在的身子都冷透了,再在室外多呆一会儿,只怕真的就要发病了。   孟彤一急,含在眼框里的泪就涌了出来,她回头冲一个就住在孟家不远处,家里也比较富裕的老妪求道:“王大娘,俺爹受不得冻,您能不能借俺一条棉被给俺爹裹着暖暖身子?”   王大娘闻言一愣,她看了因咳嗽而瘫在春二娘怀里虚弱喘息的孟大一眼,脸上闪过同情之后,点了点头道:“好,你跟俺过来拿。”   孟彤大喜,连忙端正跪好给王大娘磕了个响头,这才转头冲春二娘嘱咐一声,跳起来跟着王大娘往她家去了。从王大娘家借了棉被回来,就见赵荣和平九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赵荣正一脸严肃的站在孟家的门前跟刘秀才说着话,而平九则蹲在孟大的身旁低声说着什么。   孟彤快跑几步,喊了声:“平九叔。”一边忙着把手里的棉被先给孟大裹上。   赵平九看着孟彤脸上未干的泪痕,不由怜悯的叹了口气,低声跟孟彤道:“辛苦你了,孩子。”说完顿了顿,特意压低了声音又道:“你奶这回闹得实在有些太过了,村里的年轻后生都嚷着要报官呢,已经有人去请村长和孟家的族长了,你奶要是再跟你们硬拧着,说不得村里就要逼孟家族里开祠堂处置你奶了。”   孟大闻言,瘫在春二娘怀里的身子猛的就坐了起来,“不能,可不能啊……”他就是再想维护妻儿,也不能不孝到让老娘被族中开祠堂处置啊。   “爹,您急啥?您没听平九叔说的是俺奶要再跟俺们硬拧着,才有可能被村里人要求开祠堂吗?”孟彤眼明手快的一把按住孟大,让他平静下来,眨着大眼,在心中把赵平九的话迅速过了一遍,才语重心长的安慰孟大道:“村里的人现在气的是俺奶做的太过份了,要是俺奶不再存心害俺们,村里谁会给自已找麻烦,硬要的闹着开祠堂休弃俺奶啊?爹您就放心,俺奶聪明着呢,跟她自己相比,俺们一家也就算个让她有些膈应的屁,俺奶才不会为了害俺们一家三口,把她自己个儿给搭进去呢。”   孟大闻言倒是不再激动了,可孟彤的话实在是刺耳的紧,他不由皱了眉,斥责道:“你这娃子,怎么说话的呢?”   孟彤不在意的笑笑,转头对赵平九道:“平九叔,俺奶看来是真的不想让俺们一家在这祖宅里住了,俺们可不可以先去您家借住两天?”话一说完,孟彤又立即保证道:“您放心,等俺家的房子一建好,俺们就搬。”   赵平九沉着脸,有些不高兴的道:“你这娃子说的什么话,你们乐意在叔家住几天都成。”他扭头看了眼还在跟刘秀才说话的赵荣,又看了眼那毫无动静的孟家大门,不由轻叹了口气道:“这孟家老宅,你们也确实不好再住了,这就跟叔回家去。”   孟彤连忙抓住赵平九的手臂,低声道:“叔,您安排个人先送俺爹去您家里安置了,老宅里还有俺们平时穿的衣服、被褥和家具,特别是俺奶分家时分给俺家的那一年的口粮。俺们不住老宅没关系,可这些东西却是必须要拿回来的,否则俺们一家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赵平九一听,只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回头冲两个相熟的村民招了招手,跟两人交代了一声,那两人便向她们一家走了过来。   “彤彤……”孟大一脸的欲言又止。   孟彤用力握了下他冰冷的手掌,神情郑重的道:“爹您放心,俺只想拿回俺们屋子里的东西,只要俺奶不故意为难俺跟娘,俺肯定连一句话都不会跟她多说,您安心回去休息。”   孟大轻叹了口气,这才安心的被两个村人搀扶着走了。   知道有人已经去请村长和孟氏一族的族长了,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村民都没有散去,他们三人一群,五人一伙的站在那里,议论着孟大一家如何的可怜,孟陈如何的刻薄跋扈,孟大柱孟七公斤两兄弟如何的不是个东西。时不时还对孟彤和春二娘投来同情的一瞥。   不多时,就有村民大声喊着:“村长来了,孟家的族长来了。”   孟家堂屋里,一家人听到这一声喊,全都惊的跳了起来。   “完了完了,怎么把族长和村长都给喊来了?他们这是想干啥啊?”蒋氏吓的抱着孟有福就站了起来。   孟大柱和孟七斤的额上也吓出了汗,齐齐扭头看向陈金枝,“娘,您赶紧给句话啊,那个丧门星让人把族长跟村长都给请来了,俺们再不出去,那个丧门星要是在族长和村长面前告俺们的黑状,族长说不定就会怪罪到俺们头上来的。”   ☆、26和稀泥   孟九根闻言便急起来,一边往炕外挪,一边对陈金枝叫道:“你就别犟了,老婆子,赶紧让大柱去把门开了,我俺们去把族长和村长请进来是正经,不然一会儿族长要是怪罪下来,俺们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族人啊?”   陈金枝现在是骑虎难下,她心里即惊且怕,可让她现在松口却又有些拉不下脸。她低头坐在炕上闷不吭声,偏孟九根等人惧于她平时的威势,没有陈金枝发话根本不敢出去开门,于是一家人就只能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的干着急。   院外,孟彤见村长等人到了,抓住春二娘的手就想拉她上前行礼,感觉到春二娘手心里的汗,孟彤不由轻声安慰她,道:“娘,您别怕,话都由俺来说,您跟着俺就成了,一会儿俺做啥您就做啥,俺向人磕头您也磕头,知道不?”   春二娘虽然木讷寡言,却也知道女儿不会害自己,她点着头用力“嗯”了一声,任由孟彤拉着她往村长和孟家族长等人走去。   孟彤一到村长等人面前,就拉着春二娘一起跪了下去,“村长爷爷,族长爷爷,刘爷爷,赵爷爷,求你们帮帮俺们一家,俺奶不肯让俺们回孟家老宅没有关系,反正俺们家山地那边的房子再有几天就能建好了,俺跟娘只想拿回俺们屋里的东西,那些被褥衣服虽然已经用旧了,可没有那些东西,俺们一家是肯定挨不过这个冬天,要冻死饿死的,求你们跟俺奶说说情,让俺奶把俺们自己屋里的东西给俺们带走,求求你们了。”   孟彤说完又要拉着春二娘给四人磕头,却被孟家的族长给制止了,这位蓄着长须的老者怜悯的看着她缓声道:“你就是孟大的闺女?听说你给自己改名叫孟彤了?”孟家族长不待孟彤回答,便摸着胡子又道:“这确实是个吉利的好名字,你们放心,你奶既然已经把你们一家分出去单过了,你们的东西,她是肯定会让你们带走的。”   孟彤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位孟家族长听懂了她的意思,决定和稀泥了。陈金枝是孟家妇,不管她对自己儿子做的如何过份,开家族祠堂休弃妇人都不是件很光彩的事。更何况想休弃陈金枝也要孟九根同意才行,清官难断家务事,陈金枝对自己儿子再毒再狠,孟九根不肯休弃她,就是开了家族祠堂也治不了她,只会让孟家整个孟家被人非议指点。孟大一家有意让步,不求他这个族长给他们评论主持公道啥的,只说要拿回自家的东西,这么一点儿不算请求的请求,他自然是要给予满足的。   孟家族长对于孟彤的识相非常满意,田永安,刘秀才和赵荣却为孟彤的灵透深感婉惜的摇摇头。   孟彤看到了村长和刘秀才等人脸上的婉惜,却不以为意。大家各有各的立场,田永安等人出于对他们的同情,也想要安抚情绪激动的村民,才请来了孟家族长,孟家族长要首先照顾孟家的利益,而她自家的利益要顾。   陈金枝毕竟是孟大的亲娘,她这副身体的亲奶,如果今天真的趁势让族长等人答应了开祠堂,回头处置不了陈金枝不说,孟大还要被冠上噬母的恶名。打蛇不死的后果就是会被人盯上伺机报复,陈金枝做了孟家这么多年一家之主,孟大柱和孟七斤又都唯她的话马首是瞻,有孟大和春二娘这么对病爹弱娘,孟彤实在赌不起那个后果。   “孟彤谢谢四位爷爷了,你们的大恩大德,孟彤没齿难忘。”孟彤拉着春二娘给四人又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   彼此早就有村里的年轻后生,去砸响了孟家的院门,“孟大柱,孟七斤,赶紧过来把门开,孟家的族长和村长都来了,你们别想再装聋做哑,再不把门打开,俺们可就要砸了。”   “可不能砸,不能砸呀。”孟九根闻言,也顾不得陈金枝会不会生气了,连忙快步跑出去开门,孟大柱和孟七斤见老爹都跑出去了,也连忙跟了出去。   “那个丧了良心的,讨债鬼啊,他和他生的那个赔钱货就是生来跟俺讨债的啊。”陈金枝嘴里嘟嘟囔囔,青着脸抖着身子艰难的从炕上挪了下来,原本想跟着出去的蒋氏见状,略微迟疑了下,把孟有福转到一只手上,过去伸手扶了她一把。   孟家族长和田永安等人被孟九根父子迎进孟家,一行人很快就进了堂屋,不少村人都跟了进去看热闹。做为当事人的孟彤,却拉着春二娘站在院门外没挪步,只一双眼睛紧张的盯着孟家的堂屋方向,静待事情的结果。   她心里有八成的把握,陈金枝不敢当着孟家族长和村长等人面,死咬着不让她们拿回自己的东西。不过她对陈金枝和孟大柱等人的脑残指数也没报什么期望,要是陈金枝一时脑回路对接错误,像今晚把他们关在门外这样,硬是要她们一家不痛快,那事情可就遭了。   值得庆幸的事,陈金枝再彪悍,对孟家族长和村长等人还是有些敬畏的,听孟家族长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做得过份了,闹得不像样子的话之后,提出的要求竟然只是让孟大一家把他们自己屋里的东西搬走,这让原本以为要花钱买平安的孟九根、陈金枝和孟大柱兄弟俩都欣喜不已,哪里还敢说个不字?   村长等人还在堂屋说着话,屋外跟进来看热闹的年轻后生们就已经跟打了胜仗似的欢呼起来,更有几个热心的年轻人,欢天喜地的快步跑出去跟孟彤和春二娘报信。   孟彤笑着谢过了那几位热心的村民,拉着春二娘快步走进孟家的院子,一边让春二娘去开自家的门,一边冲挤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刘铁和刘银两兄弟喊了一声。   “刘铁哥!刘银哥!”刘铁、刘银是村里养猪富户刘大叔家的儿子,村里有牛车的人家不多,他家却是其中唯一有两辆牛车的人家。孟彤以前天天给他们家割猪草,跟两人也算是极熟了。   ☆、27搬走   刘铁刘银听到孟彤叫,马上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刘银开口就道:“二丫,你叫俺们啥事儿啊?”   “俺改名字叫孟彤了,刘银哥,你以后记得要喊俺孟彤。”孟彤说完才问:“俺能不能借你们家的牛车用用?俺已经跟平九叔说好了,这几天先借住在他家,你们能不能帮俺把家里的东西都运到平九叔家去?”   刘银想也没想就点头道:“中啊,俺这就回去套车过来。”   刘铁拉了他一把,扭头问孟彤,“都有些什么东西要搬,俺们看看要不要找人帮忙搬。”   孟彤领着他们进了自家屋里,指着堆在墙角的粮袋道:“衣服被褥的其实都不值什么,俺拍了一晚上门哭的嗓子都哑了,就是为了俺们家这一年的口粮,没有这些俺们一家就得活活饿死了。”   刘铁借着油灯昏暗的灯光,在屋子里环视了一转,发现这屋里除了那些粮袋,和墙角摆着的几个木盆之外,也就炕上有几床被褥,炕边摆着两个箱子。这么点儿东西牛车拉两趟也就能全部拉走了,他点点头,让孟彤先收拾东西,便拉着刘铁回家去套车了。   这个破烂的家,其实除了那些粮食,真的没什么可收拾的。炕上的被褥都是用了很多年,棉花都硬成一块块了的,箱子里的那些衣服也都是打了无数补丁的。可对于这个穷的叮铛响的三口之家,这些东西却也是帮她们挨过寒夜不可或缺的东西。   把墙角的几个木盆叠在锅上,把水瓢往上一搁,孟彤把屋里烧剩的柴禾也都收拾捆好。春二娘把昨天洗了晒出去的衣服收回来塞进木厢,把铺盖被褥一圈,这屋里也就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了。   不多时,刘大叔和刘铁便亲自架了两辆牛车过来,外头的村民得知是给孟大家搬东西,一下涌进来好几个帮忙的,众人一人搬一样,一下就把该搬的东西都搬走了。等东西往牛车上一堆,四周看热闹的村民不禁怜悯的纷纷摇头。   一户人家的日子过得好不好,看他家搬家时的东西多少就知道了。这孟大一家被分出去之后,除了那十多袋的口粮,竟然只有两个旧箱子三卷铺盖和一副锅瓢木盆,足以想见他们以前日子过得有多艰难。   做戏做全套,孟彤拉上春二娘走到堂屋门口跪下,冲着堂屋俯身拜了三拜。“爷,奶,俺们一家今天就搬出去了,爷、奶对俺们一家的恩情,俺们永远不敢忘,俺们家穷,俺爹身子不好也不能服侍爷和奶,还好爷、奶还有二叔和三叔孝顺,孟彤以后一定会日日向佛主祈祷,让他保佑爷、奶能长命百岁,无病无灾的。”   “好孩子,你们安心去,你爷和你奶不会怪你们的。”孟家族长语气温和的对孟彤说完,又转头怒瞪孟九根和陈金枝,“你们看看,这是多好的孩子啊,都不知道你们在闹腾个啥?”   孟彤心中冷笑一声,无意留在那里看孟家族长做秀,便拉着孟二娘向众人告辞出来,就去墙角把她们今天带来回来的柴禾和背篓也搬牛车,然后就坐着刘铁的牛车回赵家去了。   孟彤等人到赵家时,邵氏早就烧好了热水等着她们了,刘铁帮她们把铺盖和两个箱子搬进了屋,就告辞回去了。那十一袋糙米,早已由刘大叔先一步送过来,安置在了堂屋里。孟彤今天也实在是累得撑不住了,也就没跟邵氏客气,没等赵荣等人回来,就拉着春二娘,用热水擦洗了一下手脸,洗了脚就去睡了。   第二天,孟彤被春二娘起身的动静惊醒,抬头见她伸手探查孟大的体温,孟彤眼巴巴的盯着她的动作。   春二娘试了孟大的体温,发现没有发热后,才笑着对孟彤摇了摇头,示意她继续睡。   赵家的炕烧得热,到早上了也还是暖和的,这让孟彤晚上睡得极为舒服。她想孟大经昨夜那一冻之所以没有发病,她借的那一床被子故然重要,不过赵家这热炕想必也是功不可没的。她只知孟大生来体弱身子虚,却不知他得的是什么病,现在看来,孟大这个病只需小心照顾着,注意别让他冻着热着,应该也是能保证他不发病的。   既然住到了赵家来,孟彤不必担心孟大再受陈金枝和两个叔叔的刁难,就不打算让孟大再跟着去山地那边打柴了。她给孟大留了任务,让他留在赵家帮她和铁头再编两个箭袋,另外再多削些竹箭,便背着背篓跟春二娘去了山地那边。   凭着前身的记忆,孟彤知道再有半个月差不多就该下雪了,到时候天寒地冻,整个世界都会被风雪冰封。屋子里要是不烧柴禾都能活活把人冻死,村子里的人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出来活动。   一整个冬天需要烧的柴禾很多,孟彤和春二娘这两天打的那些柴禾还远远不够,而且之前建房子砍倒的那些树也还没劈完,因此她们还需要努力打更多的柴禾才行。   为了尽可能的多打柴禾,孟彤和春二娘天才刚蒙蒙亮就出门了,两人一个劈树一个割枯草,各自忙碌着。孟彤虽然累的直喘粗气心情却好极了,经过昨天那么一闹,他们又从孟家老宅搬出来了,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她做起事情来,总算不用再这么缩手缩脚了。   太阳出来之后,通往村口的土路上,突然就传来一阵喧闹的人声。孟彤好奇的直起腰往路口望去,只见村口往这边的路上,涌来一大帮男男女女,全都是靠山村相熟的大叔大婶和一些年轻后生。春二娘听到人声也走到孟彤身边往路口看,语带疑惑的道:“今天这是的咋啦?大家伙儿这是准备要往山上去?”   “不太像。”孟彤摇头。自打看到山脚边的那么多野兔窝都没人去抓,孟彤就知道靠山村的人对牛背山的畏惧,并不是轻松说说的。   ☆、28麻烦大了   靠山村地处偏僻,村民思想不开化,他们听从祖辈传下来的叮嘱,对牛背山敬而远之,连砍柴都只在山地这一片,从不敢靠近山脚那边,现在又怎么会突然想上山呢?   两人说话的当儿,村人们很快就走近了。   “春二娘,孟彤丫头,我们来给你们帮忙了。”住在孟家老宅对门的陈大娘,隔着老远便笑着冲孟彤和春二娘喊了起来。   “帮忙?”孟彤嘴里喃喃着这两个字,心里突然有了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她忍不住回头看了向春二娘,却见她脸上满是惊喜之色。孟彤心下一滞,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思这么简单的人,你能指望她能想到些什么呢?   这么多村民来帮忙是好事也是坏事,人多确实力量大,但这么多人真得能人尽其用吗?起屋子也就那么些事情,若是来的人不能人尽其用,那么那些空闲没事做的人怎么办?这些人来这里是要给她们家帮忙的,中午的好吃食她们难道能因为人家闲着没事做就不分给她们吗?   孟彤不自禁揉了揉抽痛的额头,暗道既然谁的吃食都不能少给,那就努力让他们人其用。孟彤挤出一抹笑容,大声冲赶来帮忙的村民们招呼道:“多谢各位叔叔伯伯大娘大婶和哥哥姐姐们的帮忙了,在那边插不上手的大娘大婶哥哥姐姐们,就帮忙俺们一起打柴禾,俺家山地里的树都可以砍掉,请你们帮帮忙,帮俺们多砍些柴禾。”   “哪能砍树啊,这树砍掉了你们以后要上哪儿捡柴禾啊?”陈大娘一听孟彤的话,立即就不同意的走了出来。   孟彤只能冲她苦笑,“陈大娘,再有半个月就要下雪了,如果现在不砍了这些树做柴禾,我们一家三口过不了这个冬天就要被冻死了,还哪来的心思去想以后上哪儿捡柴禾啊?”   陈大娘被她这话噎的半响说不出话来,最后也能只长叹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就转头去帮忙砍树了。四周听到孟彤这话的村民们也都纷纷向她和春二娘投以同情的目光,然后招呼着身边相熟的人三三两两的散开,帮忙砍树去了。   “太好了,有这么多乡亲帮忙,俺们一定能打够这个冬天要用的柴禾了。”春二娘很高兴,兴奋的说完便兴匆匆的转身继续劈柴去了。   孟彤对此只能苦笑。原本平九叔请了五个村里的壮劳力,再加上他自己一共六个人,一天两顿吃饭差不多也就花去四五百文钱,如此忙活上七天,这房子差不多建好时,花用大概也就三两多银子。可今天突然跑来这么多热心的乡亲,看人头少说出有三四十人,不说这些乡亲中有没有跑来打酱油充数的,她们今天都得负担他们这些人的两顿好食。也就是说,光今天一天就得花去三两多银子,如果明天、后天这些乡亲还来,她们家就得负债了。   孟彤站在那里默默的看了忙碌的众人一眼,轻叹一声,只能转身继续割她的枯草去了。   巳时许,邵氏带着人来送吃食时,果然将孟彤拉出到了无人的林间,“彤彤,你还是赶紧想想办法,今天来了这么多乡亲,一下就用去了差不多一两七百多文,要是再这样下去,婶子手里这四两多银子可撑不了两天啊。”   孟彤只能苦笑,“婶子,乡亲们来帮忙也是好意,俺们也不能把人往外推啊,俺现在只能盼着屋子能早早建好,至少银子……俺想跟婶子您借五两银子,您看行不?万一要是俺家的银钱不够用了,您就先借三两银子给俺,这银子就算俺爹俺娘以后没有能力还您,俺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会给您还上的。”   “你这娃儿说的都是什么话!”邵氏一听就拉下了脸,“就借五两银子,婶子还能逼你把自已个儿卖了?你当婶子是什么人了?”   孟彤连忙陪笑,“婶子,婶子,您别生气,俺这不也就那么一说吗,俺可舍不得把自己个儿卖了,俺现在才八岁呢,等俺再长大一点儿,能干更多的活计了,肯定能把借您的银子给还上的。”   “这还像句人话。”邵氏斜了孟彤一眼,这才露出一丝笑容,轻轻的她了孟彤一下,道:“那行,那俺就先这么操持着,要是银钱不够用了俺就先垫上。”顿了顿,邵氏又道:“俺也会跟叮咛你平九叔,让他盯着大家把你家的屋子赶紧给弄好的。”   “那就太好了!”孟彤闻言大喜,蹲身冲邵氏福了福,“俺先在这里谢谢婶子你的大恩了。”   “你这孩子,跟婶子还客气个啥?”邵氏伸手扶起孟彤,脸上却满满的都是舒心的笑。虽说给孟大一家帮忙,一半是出于两家人的交情,一半也是出于自己对孟大一家的怜悯,但能得到孟彤满心的感激,总是让人觉得愉快舒心的。   到底还是人多力量大,虽然来帮忙的乡亲打酱油的不少,但有赵平九盯着,孟彤家的三间瓦房还是在三天后彻底完工了。看着足有两人高的石头泥围墙,孟彤终于大松了口气,这屋子要是再建不好,这一天一两多的伙食费,可真要把他们家给吃垮了。   “彤彤,等你几个大伯把窗子和大门给安上,你家这屋子就可以住人了。”平九从院子里出来,见孟彤站在门口就走过来道。   “平九叔,你来。”四周人来人往的,孟彤拽着赵平九把他拉到无人处,悄声问:“平九叔,俺家那十两银钱是不是早就不够了?俺看那院门挺厚实的,肯定花了不少银钱?您要是垫了银子,可一定得跟俺说啊,不然欠债不还造了业债,俺可是会埋怨您的。”   这个时代的人都迷信,靠山村的人就有失德造业的说法。赵平九见孟彤这么说,才轻叹了口气,道:“十两银子,只能建你家的三层瓦房,围墙和门窗的银子都是叔给你垫的。这一片离山脚太近了,入冬之后实在不太平,往年入冬之后就没人敢往这一片来了,所以叔擅自做主给你家起了这八尺高的围墙,里外的大门也让人给做了最厚的。”   ☆、29负债了   孟彤目露感激之色,静静的看着赵九平,等他揭晓答案。   赵九平看着孟彤的样子,有些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叹气道:“围墙和门窗一共用去了五两八钱银子。”   孟彤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便道:“这五两八钱银子再加上婶子这两天帮俺家垫的银子,回头就算俺借了叔你十两银子,等算完帐若是还有剩余的,您就把剩余的银钱给俺,俺想到镇上给俺爹买些棉花做身厚衣裳,他那身子受不冷。”   赵九平看着孟彤瘦的跟纸片似的身子,和都满是补丁,已经短到手肘的棉衣,长长的叹息一声,点了点头,道:“行,就听你的,叔让今天来的大娘,婶子们帮你把屋子里打扫干净,明儿一早你们把铺盖搬过来,就可以住了。”   孟彤抬头望了眼天空,本想说天还早,其实他们今天就可以搬过来的。借转念一想,还是把到口的话给咽了下去。今天屋子完工,他们势必还要在赵家招待来帮忙的乡亲们吃最后一顿好食,等吃完晚饭再送走来帮忙的乡亲们,把这几天的帐目再结算一遍,可能都快亥时了,那个时辰再回山地这边来可不太安全。   一直忙碌到申中时分,屋子里外总算是打理的差不多了。众人最后将春二娘等女人这些天劈的柴禾搬进院子,就收捡了东西收工回村了。   孟彤看着新起的屋子,宽敞、明亮却也是家徒四壁,窗户透风。看着为了防止野兽进院而特地建高的格子窗,孟彤忍不住又是一叹,她最近叹的气比她过去前世几十年叹的都多。新做的窗子还需要买纸糊上,这里又需要一笔支出,虽然钱不会太多,但对于穷的叮当响的他们来说,就无疑于雪上加霜了。   等安顿下来之后,她要赶紧把那些兔子窝里的兔子抓了换钱才行,孟彤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定,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便跟着赵九平他们,锁门回村去了。   晚上,等送走了吃饱喝足的乡亲们之后,众人一合计,这三天光给来帮忙的乡亲们做的吃食就用去了六两三钱银子,邵氏肉疼的直骂,“这哪儿是帮忙啊,简直就是坑人嘛!那些真心来帮忙的乡亲也就算了,可像二流媳妇,赖头八那些人哪里是来帮忙的?干活没干多少,吃饭时就拖着一家六七口的跑来混吃混喝,明知你们不容易还来占这便宜,真是……真是……”邵氏气的词穷。   孟大温和的笑了笑,道:“能来帮忙总归是一片好心的,左右也就这三天,嫂子你就别生气了。”孟大是真的不怪那些一人来帮忙,晚上却拖家带口来蹭吃喝的乡邻。对他来说,连爹娘兄弟都恨不得把他们欺压致死,还有人肯站出来帮他们一家一把,只是事后来蹭点儿吃喝,实在算不得什么。   “你这样的好性,别人不欺负你才怪。”邵氏瞪了孟大一眼,转头对孟彤道:“婶子已经跟你刘大叔打过招呼了,明儿一早就过来帮忙你们把东西搬过去。”   孟彤站起身,真心实意的向赵荣,邵氏和赵平九鞠了一躬,“这些时日麻烦爷爷、大叔和婶子了,你们的大恩孟彤没齿难忘。”   孟大看着孟彤动作,一脸的欣慰之色,春二娘安静的坐在他身边,嘴角也带上了一丝笑意。   赵荣唉了一声,道:“你这孩子,你说你这是干嘛?俺跟你爷是八拜之交,也算你半个爷了,咱们一家人可不行说两家话。”   平九也道:“就是,就是。”   邵氏笑着拉住孟彤的手,道:“你这孩子跟俺们太见外了。”   孟彤也跟着笑道:“那俺就不跟爷爷,平九叔,和婶子客气了,有道是亲兄弟明算帐,婶子和平九叔给俺家垫的银子,可不能不说清楚,婶子和平九叔既然已经给俺家垫了七两一钱银子,就干脆再借俺家二两九钱银子好了,俺打算整借整还,就先欠着婶子家十两银子,那二两九钱银子,还要麻烦婶子明天跑一趟镇上,帮忙多买些棉花和厚布。”   孟彤苦笑着扯扯身上的衣服,道:“俺这一身衣裳虽小了点,好在还暖和,可俺爹和俺娘的棉衣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做的了,实在抵不住寒,今年要是再不做身厚衣裳,俺怕俺爹要冻病了。”   孟大有些无奈的看着女儿,温声道:“别瞎说,爹还没你想的那么没用。”   有用没用的,可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在场众人直接无视了孟大这话。邵氏想也没想,就爽快的点头答应道:“那行,等明儿一早,你刘大叔过来把你们的家当都拉走了,俺就上镇子上去给你买棉花和布去。”   第二天一早才吃过早饭,刘大就带着刘铁和刘银赶着两辆牛车来了。孟彤临出门前,拜托邵氏顺便从镇上把她家糊窗子要用的纸,菜刀、木桶以及油盐酱醋糖这些调味料也一并给买回来,这才坐上牛车去了山地那边的新家。   刘家父子帮忙他们一家三口把东西都搬进屋之后,便急着要回去了。孟彤将人送出门之后,照旧真心实意的给刘家父子鞠了一躬,并对刘大道:“刘大叔,现在俺们家啥都没有,就是想谢您也拿不出东西,但是您的恩情俺记住了,等俺以后赚了银钱再好好谢您。”   刘大也没跟孟彤客气,哈哈笑道:“好娃子,那大叔就等你赚了银钱好好谢大叔了。”说着便吆喝着刘铁和刘银,架着牛车走了。   孟彤转身进院之后,便顺手插上了院门,进屋见孟大抱着床都不知是哪年的旧褥子,帮春二娘在铺炕,便转身去了厨房,把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都归置了一下,她发现自家连口水缸都没有,不由又是一叹。她家的院子里虽然打了井,可这水缸也不能没有,总不能每次烧饭烧菜都要跑到屋外去打水?那也太不方便了。   孟彤转回屋里,却见孟大和春二娘两个坐在炕上,神情暗淡的抱着床被子发呆,不由问道:“爹,娘,你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30穷到这种境界   孟大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有着羞愧之色,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却只是摇了摇头。   孟彤转头看向春二娘,“娘?”   春二娘看了孟大一眼,才有些无奈的低声道:“俺们家就这一床铺盖,你那屋……没铺盖……”说着也低下了头去。   家里穷到这种境界,孟彤也有些麻木了。“没有就没有呗,俺现在还小,就先和爹娘一起挤一挤,等俺们以后日子过好了,买了新铺盖,娘你再帮俺把俺那屋给置办上不就行了吗?”   春二娘心思单纯,闻言便重重的“哎”了一声,脸上也有了笑容,“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俺们攒了银钱,就先帮你置办一床新铺盖。”   孟大怜惜的看着孟彤,也道:“闺女儿,等开了春,爹一定能你那床铺盖给置办起来的。”   孟彤笑着点头,只觉得心里暖哄哄的。前世父母缘薄,爸爸妈妈在她还没记事就意外去逝了,这世有这样宠爱她的父母,家穷一点儿又算得了什么呢?   孟彤去院外搬了些柴禾进来,孟大一见便道:“这大白天的,你烧炕做什么?浪费柴禾。”   “天冷,您的衣裳不保暖,还是在炕上歇着,咱家现在不但一文钱没有,还欠着平九叔家近三两银子呢,您可不能再病了,不然俺们家这日子可就真没法过了。”   孟大听了这话顿时哑口,他自己的身子他自己知道,最近虽然吃的好了,歇的也多,可那种疲惫感还是挥之不去,确实是不能再折腾了。   给炕烧了火,孟彤就让孟大在炕上歇着,自己拿了小弓,抓了把孟大搓的草绳放到背篓里,又背上箭袋,便对春二娘道:“娘,您把米淘了,中午煮稀饭还是干饭您自己看着办,俺出去转转,看能不能再打几只雀儿回来,俺出门后您就把院门插上,咱们这儿离山脚近,平九叔早交代了,说不管山上会不会有野兽下来,俺们先防着点儿总是好的,要是有谁来敲门,您也要先问清楚是谁再开,要是俺叔他们来,您可千万别给开门。”   起屋子这几天大家伙儿也没见着什么野兽,再说孟彤这些天也天天出去转晃,还能每天打几只鸟雀回来。因此春二娘对孟彤出去转晃打猎并不担心,倒是听说他叔会来,顿时就急张起来,连连点头答应着,又叮嘱孟彤,“那你出门也小心着点儿,要真没打着鸟儿也别总在外头转,赶紧回来。”   “哎,我知道的。”孟彤说着便出了院门,听着里头春二娘把门插上,才转头钻进林子往山脚走去。   抓野兔其实很简单,都说狡兔三窟,但其实野兔洞有时远不只三个,只要瞅准了兔子洞的数量,把其它的都堵住,只留最近的两个洞口,点燃枯草树枝塞住一个洞口,洞里的野兔就会从仅剩的一个洞口跑出来。   前世做野外培训时,常玩的就是抓野兔,堵兔子洞孟彤做起来熟门熟路。拔了野草枯技熟练的扎成一捆,孟彤掏出打火石把火点着,等火整个烧起来才将之塞进兔子洞,然后迅速蹿到另一个洞口,用糊了泥的漆盖半堵住洞口,等野兔跑出来一只,她就揪住耳朵拔出来,一边用膝兽把洞口堵的只剩下一丝缝隙,一边用草绳迅速把野兔四腿绑好扔进背篓。   如此依法炮制,仅一个兔子窝,孟彤竟就抓了两大五小七只野兔,五只小的野兔也是相较于那两只大的而言,就是小的每只也差不多有三四斤重,都肥的很,直接就把个背篓给装满了。   孟彤在心里照着铁头告诉她的价钱算计着七只野兔的价值,嘴角不自禁就咧了开来。这七只野兔,不算肉,光兔子皮就值半两银子,这山脚边的兔子窝不要太多,她只要多掏几窝,很快就能把借的十两银子还上了。   近三十多斤的背篓压在孟彤单薄的肩上有些重,但一想到这些兔子的价值,肩头的重量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承受了。   孟彤背着兔子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还到家。叫开门进了院子,孟彤回身顺手把院门插上,便扯着春二娘回了屋,一直到进了自己那间屋,她才把肩上的背篓卸下,把背篓里面绑了四肢的野兔一只只的掏出来。   春二娘看得瞪大了眼,“这……这都是哪儿来的?”   “林子那边抓的,俺前几天在林子转悠,发现了好几个兔子窝,怕给咱家帮忙的那些乡亲们发现,还紧张了好些天呢,幸好他们都没往林子里去。”孟彤抬头叮嘱春二娘,“娘,这事儿您可别跟人说实话,要是有人问起,您就说是俺们活不下去了,俺偷偷上山抓的。俺们都穷成这样了,要真跟大家伙儿说了,咱们自己可就没活路了。再说俺奶和俺叔他们可见不的俺们过好日子,要是叫他们知道了俺在林子里抓到了兔子,还指不定会闹出啥事儿呢。”   孟大听到两人的话,下炕趿了鞋过来看了地上的兔子一眼,略微沉吟了下,便道:“这事儿不跟别人说也不成,这兔子皮比肉贵,咱们自己杀了吃就太糟蹋了,让你平九叔拿去镇上能换不少银钱呢。”   “那就只告诉平九叔,就说是俺偷偷上山抓住的。林子里今年能生兔子,明年后年肯定也能生,乡亲们捡柴也不敢进林子深处,凭着这些兔子,只要省着点儿花用,保咱家三口人活下去是肯定没问题的。”孟彤说着提起背篓站起来,冲孟大和春二娘笑道:“林子里还有好几个兔子洞,俺趁着时辰还早,再去两趟,等把几个兔子窝都掏了,回头等平九婶来了,咱就拜托她给俺们把兔子拿去镇上卖了。”   孟大看着女儿单薄的身子,有些不舍的道:“让你娘跟你一起去。”   “不用的,爹,俺自己能行的。”孟彤把背篓背到背上,一脸认真的道:“娘还是在家呆着,平九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镇上回来,万一她来了,家里只剩下爹您一人,可咋说话呀。”   ☆、31伤   乡野之地,虽然男女大防没那么严谨,但也还是有的。要家里只剩下孟大一人,邵氏来了都不好进门说话了。孟大顿时就不话说了,只叮咛孟彤,“那你小心些,早去早回。”   孟彤答应一声,便开门出了院子,照旧等春二娘插上门才转身往林子里走。如此来回了五趟,孟彤肩头被磨的红肿破皮,实在痛的受不了,才歇了再去掏几窝的心思。可就是这样,也带回了足足三十八只兔子。   春二娘脸上满是喜色,孟大却看着满地的兔子叹气,“这么多兔子,说是你一人上山抓的,可没人会信。”   孟彤满不在乎的笑道:“那就说是俺娘和俺一起上山抓的呗。”又转头对春二娘叮咛道:“娘,不管谁问你兔子是不是你跟俺上山抓的,你都点头,要是他们再要问别的,您就低头别说话。”   “中!”春二娘跟个听话的孩子般一脸认真应道,“俺一定不说话。”   孟彤忍不住笑了起来,孟大无奈的看了眼老实的妻子,又看向这几天明显活泼开朗了许多的女儿,最终还是舍不得训她,只能摇摇头转身回炕上坐着去了。   此时日近午时,春二娘进厨房盛了三碗略稠的粥,孟彤乖巧的端了一碗送到炕上给孟大,才回去厨房端自己的份。家里除了糙米连盐和糖都没有,可没了孟家那些极品的骚扰和压迫,就算吃着淡而无味的粥,孟彤也觉得是在吃山珍海味般津津有味。   吃过了午饭,邵氏还没来,春二娘洗干净了锅,孟彤这才叫她烧了点水,用来擦洗自己破了皮的双肩。止血的伤药,上次九平给得还有剩下一点,正好可以用来治这双肩上的伤。   春二娘看着孟彤渗血的双肩,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你这孩子,肩膀磨成这样怎么也不早说。”   孟彤陪着笑脸道:“也没怎么痛,等您给俺擦干净了,上了药就没事了。”   家贫万事休,家里连裹伤的沙布都没有,由着春二娘帮她擦净了伤口上的血迹,上了止血的药粉,孟彤便把衣服穿了回去。   春二娘抬着手,正要阻止她穿衣,就听孟彤道:“娘,俺去平九叔家叫平九叔过来一趟,您在家插好门,要是俺奶和俺叔来了,您可千万别开门。”   春二娘闻言顿时就紧张起来,连要阻止孟彤把衣服穿回去都忘了,陈金枝、孟大柱和孟七斤给她留下的记忆太过可怕了,她忙不迭有些惊惶的点头道:“俺记着呢,不是你和他婶子过来,俺不开门。”   孟彤一路小跑着去了赵家。现在是冬闲时节,地里的活儿早就忙活好了,赵平九正在院子里一边擦拭他的弓箭,一边跟赵荣唠磕,见孟彤过来便连忙起来招呼道:“是彤彤啊,快进来,快进来,你婶子和铁头哥还没从镇子上回来呢,你先在叔这儿坐会儿。”   孟彤轻喘着气,笑着对赵荣叫了声:“赵爷爷!”,这才转向赵平九道:“叔,俺不是来看婶子回来没的,俺是来请您的,您跟俺上俺家去一趟,俺有些东西给您看。”   “啥东西啊?”   孟彤笑道:“您去看了就知道了。”   “你这丫头,跟叔还保密?”赵平九笑着起身对赵荣道:“爹,那俺就先到孟家去一趟,您在家先歇着啊。”   赵荣笑着冲两人挥挥手,“去,去。”   等赵平九到了孟家,看到那一地绑了四肢的肥兔子时下巴都差点儿给惊掉了“这……这都是哪儿来的?”问完,他似想到了什么,猛然转身不敢置信的瞪着孟大和春二娘叫道:“你们上山去了?”   孟彤见她们还什么都没说,赵平九就把话题引到了山上,便顺口应道:“平九叔,俺家的情况您也看到了,不算俺家欠您家的银子,就是俺爹的病,到了冬天也要抓些药备着,以防发病的。俺家这要什么没什么的,不上山去拼一把也没有活路啊。”   赵平九脸色难看,眼睛不断的在孟大春、二娘和孟彤三人之间来回游移。   孟大颇有些无奈的苦笑道:“是孩子他娘和彤彤瞒着俺一起上山抓的,一切都是为了挨过这个冬天。”   赵平九闻言,想想孟家的情况,满心的惊惧和愤怒最终也只能化做一声重重的叹息,低头沉默了半晌才不甘的挤出一句,“那也不能往山上去啊,你们不知道那山上有吃人的野兽吗?”   孟大和春二娘闻言神情都是一僵,难掩尴尬的直直的盯着孟彤,都不知道该怎么圆慌了。   孟彤见状,连忙对赵平九一本正经的点头道:“俺,俺跟娘就是听到了野兽的吼声,所以才只抓了这么些就赶紧下山了。”她冲孟大和春二娘眨眨眼,暗示自己来说,然后话峰一转,道:“平九叔,您能帮忙把这些兔子的皮拿去镇上卖了吗?”   赵平九闻言,不由有些奇怪的挑起眉,又看了眼孟大和春二娘,问,“你们只卖兔子皮?”   春二娘向来是个没有主意的,孟大虽然想把兔子全换了银钱,但女儿既然已经说了只卖兔子皮,便直觉的不想出口否决她的意思。他能感觉得出来,孟彤在经过分家一事之后,整个人就变了。被他爹娘兄弟接连大闹,又被赶出了祖宅,小小的孟彤仿佛一下就长大了,懂事了。   “俺想把兔子肉留着给俺爹补身子,平九叔,只卖兔子皮不行吗?”孟彤还真怕兔子皮不能单卖,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赵平九一对上孟彤那种紧张忐忑的眼神,便直觉回道:“能,镇子上也收兔子皮的。”孟家的情况确实太穷了,除了那一年的口粮是真的要啥没啥,一家子又是长期吃不饱穿不暖的,现在冒死上山抓了这么多兔子,想留下兔子肉自个儿吃,也是情有可缘的。   赵平九想通了之后便也不再问别的了,满口答应道:“行,俺来帮你们剥皮,你们把兔子都提出去,再打水准备清理内脏。”   ☆、32喜悦   “哎!”孟彤脆生生的答应一声,连忙弯腰提起两只兔子往院子里跑。   赵平九两手提了四只兔子到井边,弯腰抽出藏在绑腿里的小刀,便熟练的杀起兔子来。锋利的小刀划过兔子左侧动脉,血一下就涌了出来,赵平九抓住兔子的后肢,将之倒提起来,让血能更快更好的流出。   待兔血流尽之后,再从兔子后肢开始,先割开兔子后肢跗关节的兔毛,然后倒着往头部剥皮,到前肢处时,把关节处的皮小心割断,一直剥到兔颈处,再将头和颈部的皮毛剥断,兔肉和兔皮就干干净净的分离开来了。   孟彤站在边上默默的看着赵平九动作,一边默记于心,直等赵平九剥好了一只兔子她才转身去屋里搬兔子。   三十八只兔子,光剥皮就剥了一个多时辰,又因为她们家里没有菜刀,连清理内脏都只能等赵平九剥完了兔子皮,再给兔子膛破肚。   铁头赶着骡车送邵氏过来时,离未时中也只差一小会儿了,彼时孟彤一家正和赵平九在清洗兔子。孟家统共也就三个木盆儿,一个洗米淘菜的,一个洗脸擦澡的,一个洗脚的。三十八只兔子堆满了两个木盆,却还有十几只没地方装,孟彤只能让春二娘把灶上的锅端出来,搁在洗脚的木盆上装洗净的兔子。   兔头上剥下来的那一点儿毛皮是卖不了钱的,孟彤对这些零碎的毛皮有些想法,便也都小心的收集起来。   邵氏进来看到众人在杀兔子也是吓了一跳,得知这么多兔子都是春二娘和孟彤上山抓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愣了半晌才从袖中掏出一小吊铜板,塞到孟彤手里,道:“二两九钱银子就只剩下这七十三文钱了。”邵氏拉着孟彤,要跟她细说都买了些什么东西各花用了多少铜钱,只是她一开口,孟彤就连忙叫停。   “婶子,婶子,俺还信不过您吗?咱可不实兴这个,俺先把车里的东西搬进屋,您先歇会儿。”说完,孟彤连忙招呼了春二娘一声,让她跟自己先把马车上的物什全都搬进屋去,然后才转头对想要帮忙洗兔子的邵氏道:“婶子,您先别忙这个了,这里就让俺跟平九叔来洗好了,您要真想帮忙,还是跟俺娘一起帮忙把窗户纸给糊上,不然到了晚上俺们可真要被冻死了。”   邵氏抬头看了眼三扇高高的格子窗,二话不说便开始撸袖子,“那行,那俺就来糊窗子。”   中午特地留了一小碗稠粥,就是准备用来糊窗纸的,春二娘一听孟彤说要糊窗纸,便忙不迭的擦了擦手,进厨房把那碗粥给端了出来,孟大不愿意闲着,便也过去给她们打下手。   铁头把骡车拴好之后,进屋看了眼,发现帮不上忙,便到院子里帮忙孟彤和赵平九一起洗起兔子了。   众人通力合作,终于在申初时分把一堆兔子全都清理好了。孟彤用草绳给邵氏绑了五只兔子,又另外绑了三只让她帮忙带给刘大,“几次麻烦刘大叔帮俺们家搬家,俺们也没个什么东西好谢他的,这回抓了兔子,您就顺道帮俺们带过去给他,不然要让俺自己送,现在都这个时辰了,一来一回天都晚了,俺一个人在外头跑也害怕。”   申时之后不能到山地这边来,是靠山村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不成文的规矩,孟彤这么说,邵氏还能说什么呢?她原本想推辞了孟彤硬塞给她的五只兔子,但看她一脸的坚决,便也只能做罢。“那行,婶子就给你顺道带给你刘大叔,你们今儿晚上也要小心着些,把门和窗户都锁严实了,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能开门,知道不?”   “俺晓得的,婶子你放心。”孟彤连忙点头。   一家人将赵九平一家三口送出门,赵九平把绑成了一捆的兔子皮放到了马车上,转头对孟大道:“俺明儿一早就把兔子皮拿到镇子上去卖了,等换了银子再给你们送过来。”   孟大感激的连声道:“谢谢你了平九大哥,要没有你们一家的帮衬,俺们一家三口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儿。”   “自家兄弟,说这些话就外道了。”赵平九豪爽的挥挥手,跳上车辕,接过铁头递来的缰绳才扭头对孟彤三人道:“行了,这里晚上不太平,你们自己个儿都小心些,俺们先回去了。”说完便驾着骡车往村子里去了。   孟彤让春二娘先扶孟大回了屋,自己仔细的把院子门插好,又拿了两根成人手腕粗的长树枝把门顶上。这才回到井边,将三十只兔子抹了盐巴,用小木棍一一撑开胸腹,绑上草绳,让春二娘提到厨房挂在梁下风干。   靠山村祖祖辈辈的人都传说山地这边有野兽出没,孟彤不得不小心行事。动物的鼻子可比人灵敏多了,这些兔子搁在室外,谁知道会不会真让下山来的野兽闻到味儿寻过来?最保险的办法,还是把它们都挪到屋子里去。   至于清理出来的那些兔子内脏,孟彤也不想丢,山上如果真有野兽,冬天大雪封山时,野兽或许真会下山来寻食。孟彤正想着要不要趁没下雪前,在山脚那里挖出几个深些的陷阱,到时就用这些兔子的内脏做饵,引山上下来的野兽自已跳陷阱里自投罗网,也省得它们跑到房子那边去吓唬他们一家。   孟彤把兔子内脏装进新买的木桶里提进厨房,搁到墙角用木盆盖好,现在的天气冷,她也不怕这些内脏会发臭腐烂。做好这些之后,她才把**的双手在身上擦了擦,抬头跟忙着勺米准备做晚饭的春二娘相视而笑。   丰收总是让人喜悦的,有了这么多兔子肉,她们家的伙食总算是能得到些改善了。   晚上,春二娘用半扇兔子切丁,煮了一锅兔肉粥,虽然粥里只加了少许盐巴,可三人还是吃得很香。饭后,一家三口便坐在炕上,就着昏暗的油灯一边撕棉花,一边看春二娘裁剪布匹,穿针引线的缝衣裳。   ☆、33藏银子   三十个铜板一斤的棉花,邵氏帮他们买了整整三十斤,足够她们一家一人做两身厚棉衣的了。   孟彤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时,春二娘正坐在炕沿缝衣裳,空气中飘散着兔肉粥的香味,孟大却已经不在炕上了。   “娘!”孟彤揉着惺忪睡眼,喃喃问道:“爹呢?”   “你爹在厨房看着火呢。”春二娘抬手将绣花针在头发上磨了磨,眉眼带笑的道:“早饭一会儿就好,你要不再睡会儿?”   “不睡了。”孟彤捂嘴打了个呵欠,又用力伸了个懒腰,便一个挺身坐了起来,捞过坑沿的衣服三两下套在身上,就爬下炕,趿上鞋子走了出去。   孟家穷的叮当响,早上洗漱就不指望有牙刷刷牙了,孟彤在墙角的枯草堆里找了片粗糙的叶茎,用井水洗净了,将牙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再用棉帕子抹了把脸,就算完成洗漱了。   端着木盆走进厨房,就看到坐在灶前烧火的孟大,孟彤眉眼一弯,声音轻快的唤了声,“爹!”   “起来啦。”孟大眉目柔和的笑着,温声道:“粥马上就好了,你先去那边屋里坐会儿,等粥好了,爹叫你。”   孟彤放好木盆,又把棉帕子挂好,才跑到孟大身边,挨着他蹲下,歪头冲他笑道:“俺不去娘那儿,俺想跟爹你说说话。”   孟大闻言一笑,问,“想跟爹说什么?”   孟彤眼珠子转了转,看着孟大问,“爹啊,俺看俺们家装大门和窗户那天,您跟会木匠活儿的那个汪大伯聊得挺开心的,那您会不会木匠活儿啊?能给俺做几个轮子不?”   “轮子?”孟大满眼不解的望着小女儿,“你要那玩意儿干啥?”   “拖东西用啊,女儿力气小,就是在林子里弄到了什么东西也背不回来,您给俺弄几个轮子出来,俺回头把它们绑在轮子上拖回来。”   “光有轮子,可驼不了东西。”孟大失笑的伸手摸了摸孟彤的头发,语重心长的道:“你看马车和独轮车要驼东西,它上面都还有木板子不是,你光要几个轮子可没用。”   孟彤有些无语的看着孟大,她这爹是把她当成无知幼儿在哄了。不过谁叫她这身子只有八岁呢,孟彤有些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了想便道:“那您就帮俺把轮子装到竹框或是木架子上呗,只不过这竹框或是木架子不用太大,轮子也不用太高,不装东西时让俺可以背着走就成。”   孟大一脸歉意的看着孟彤,道,“爹只会用草茎、竹片编些竹框,草框什么的,不会做轮子。”   “哦。”孟彤多少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便又道:“那爹就多给俺编几个大点儿的草框,万一以后俺再抓到兔子背不动时,就可以用草框拖回来了。”   孟大想说林子里不可能会有那么多兔子给她抓,不过看着孟彤满是希翼的大眼,他只能把到了嘴边的扫兴话咽回肚里,只笑着冲孟彤点点头。   午后,赵平九架着骡车来送卖兔皮的钱时,孟大正在院子里十指如飞的编着孟彤要求的草框,孟彤则坐在一边学习搓草绳,春二娘坐在不远处忙着给孟大缝制棉衣。   孟彤开了院门,请赵平九进屋,赵平九却摇摇头,拉起孟彤的手,把三两碎银和四十个铜板,放到她手里。“叔以往打到的东西都是直接卖给镇西的吴屠户的,他那里一张兔皮给八十文铜钱,这是三两银子四十个铜板,你拿好了。”说着又笑了起来,道:“你昨天不是送了你刘大叔家三只兔子吗,今儿你刘大叔特地上镇子上打了两壶酒,晚上说要请叔过去喝两盅呢,叔今儿就不在你家坐了,回去帮你婶儿将家里的活计做一做,晚上还要去你刘大叔家喝酒呢。”   孟彤听得有禁有些啼笑皆非,忍不住玩笑道:“叔,您要去跟刘大叔喝酒,就是不做活计,难道俺婶还会不许您去不成?”   赵平九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不许到不会,不过叔是男子汉嘛,总要让着你婶儿些。”   孟彤忍着笑冲他挥挥手,“那您慢走啊。”   赵平九扯着缰绳,将骡车调了个头,也冲孟彤挥挥手,架着骡车就回村子去了。   孟彤转身进了院子就顺手把院门插上,用两根木棍将门牢牢顶住,这才回身走到春二娘身边,将赵平九送来的银子递给她,“娘,这些银子您收着。”   孟大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眼神有些暗淡的看了眼妻女,轻声道:“彤彤,你娘性子直,只会把银子搁在衣箱里,你叔和你奶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到咱家来……”他说着有些苦涩的叹了口气,低声道:“还是你收着,你藏着爹放心些。”   春二娘向来是最听孟大话的,她把孟彤摊开的手掌合了起来,果断的道:“听你爹的。”   孟彤看了春二娘一眼,又转头看了眼孟大,想了想便点点头,把银子揣进自己怀里,坐回孟大身边继续搓起草绳来。   孟大编织草框的速度极快,一个草框在他的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成形,不到半个时辰就能编好一个,且体积是背篓的三倍有余。   一家人在院子里一直坐到申中时分才进了屋,彼时孟大已经给孟彤编了两大两小四只草框了。孟彤把草框和所有草绳都收拾好放到自己屋里,这才去找了昨天春二娘裁衣时剪下的布头,拿了针线缝了个可以挂在脖子上的小小布包,把今天卖兔皮换得的三两银子给装了进去,再把四十个铜板随手放进衣箱,跟昨天邵氏给她的七十三枚铜钱放在一起。   家里家徒四壁,房子又是新起的,要让她在地上或是墙上挖个洞出来藏银子,孟彤实在是下不去那个手。她转念一想又觉得银子藏哪儿都没随身带着安全,所以才会缝制了这么个布包,把银子挂脖子上贴身带着。   晚上吃了饭,孟彤就早早的洗洗睡了。   ☆、34爆发   第二天一早起来吃过早饭,孟彤就拿了张昨天糊窗户剩下的纸,从放在厨房角落的木桶里拿了点儿兔子的内脏滚了些柴灰,用纸包上了放到背篓底下,又把草绳放进去。这才背起背篓,背上箭袋,手里还夹着一大一小两个草框,跟春二娘和孟大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去了。   因为之前肩膀被磨破了皮,背不了重物,孟彤也不想自讨苦吃,再把肩膀磨破,因而在一连掏了三个兔子洞,把草框装得差不多之后,她就停了手。用随身带的竹箭、草绳和树枝在山脚的几处地方,拉设了发射式的致命的机关,装上用来做饵的兔子内脏,又在几处机关的不远处插了根树枝示警,孟彤这才拽着草框往家里拖。   两个叠套在一起的草框,框口处用草绳交叉着绑住,留出一大截草绳让孟彤可以拽着走。   拖着这么大一个草框,起先孟彤走的还挺轻松的,可慢慢的,她的小身板儿就有些后力不继了。   她这个身体毕竟也才八岁,又长期营养不良,瘦的风一吹都能给吹跑。虽然这两天吃饱了饭,伙食也比以前要好了很多,可那毕竟不是灵丹妙药,不可能让孟彤一下就成为大力士。   林子里的寒风吹起枯叶在空中打着转,那平时让人觉得刺骨的寒风,现在却不能让孟彤感到一丝的冷意。草框很重,草绳磨的手心火辣辣的疼,额头的汗珠一点点的渗了出来,孟彤却还是咬着牙一步步的坚定往家走。   举步为艰的挪到家门口,孟彤已经累的跟条狗一样,就差吐舌头喘气份儿了。现实赤祼祼的告诉她,贪婪是件很要不得的事情,她这回肩膀没事,可轮到双手有事了,而且等她拍开了家门,和春二娘一起把一草框兔子搬进院子里。   一草框兔子倒出来,孟彤就发现被压在草框底下的好多兔子都已经被她给拖的奄奄一息,就只剩下半口气了。   春二娘一眼瞄到孟彤的手上有血迹,顿时大惊,她此时哪儿还有时间去管躺了一地的兔子啊?一把抓住了孟彤的手,看到她两手手心全都红肿破皮了,春二娘的眼眶一下就红了,“你这娃儿怎么就这么犟呢?抓到这么多兔子,你搬不动可以回来叫娘过去帮你搬啊,怎么就自己这么一路拖回来了呢?看看你的手都成啥样了?”   孟彤累的很,实在没力气跟春二娘争辩,她试着抽了抽手,春二娘却紧抓着她不放。孟彤无奈,一屁股坐在地上,用下巴指了指还没关好的院门,喘着气道:“娘啊,您先去把门关好了咱们再说话好吗?山地这边就算不怕来野兽,咱们也要防着点儿俺叔和俺奶他们,您赶紧的先去把门给插上。”   听到孟彤提到陈金枝和孟大柱等人,春二娘反射性就是一惊,忙放开孟彤,跑去把院门给插好,又用门边的木棍把两扇门顶牢,这才又跑回孟彤身边,彼时孟彤已经蹲在井边,就着井水洗手了。   孟大听到她们母女俩的声音从屋子里出来,一见满地的野兔便不由皱起了眉头,山地这边的林子里经常会有村民捡拾柴禾,就是真有野兔也不可能太多,可孟彤这两天接连抓到这么多兔子,孟大的心里便有了不好的猜测,不由严肃了神情,看着孟彤问道:“这些兔子是哪儿来的?”   孟彤一见孟大脸上的表情就知道瞒不下去了,只能实话实说,道:“我往山脚那边寻了寻,发现那边的兔子窝更多,所以就掏了三个。”   “你去山脚那边了?”春二娘惊呼出声,“你这娃子不要命了?”   孟大的脸色也一下白了,他沉着脸盯着孟彤,却是紧紧的抿起了唇,一语不发。   孟彤突然就感觉到了一阵无法形容的压力,她不觉缩了缩脖子,莫名的觉得有些心虚。孟大不说话,春二娘也不会说话,孟彤则是不敢说话。谁都不开口的结果是让院里的气氛变得无比压抑。   孟彤知道孟大和春二娘是怕自己出事才会生气,犹豫了下,她便走到孟大面前,抬起头一脸认真的看着他,道:“爹,俺一路都是靠着树摸过去的,而且有很小心的观查四周的环境,俺是发现那一片有鸟雀降落,草从里还有野免出没,确定没有野兽,才在那里掏兔子窝的。”   看孟大还是瞪着她不说话,孟彤想了想又诚恳的道:“俺知道您跟娘是怕俺去山脚那边有危险,俺也怕野兽,所以俺每天早上太阳上山之后才出门,出门时身上也都带着小弓,走在林子里也是小心的摸着树走的,爹,俺会爬树的,真要有野兽俺爬到树上也能逃得性命,您别担心。”   见孟彤不但不知错,还振振有词,孟大一下就暴发了,他语气无比严厉的叫道:“你知不知道俺们靠山村的老祖宗为什么要告诫子孙后代,不可以靠近牛背山?你当村里的乡亲们就不知道山脚那里有野兔?那野兽要何时出来,是俺们人能算得准的吗?你以为它们天亮了就不会出来了吗?要真是这样,山脚那一片的兔子早就被乡亲们给抓光了,还会留着等你抓?俺们村子里的人,一代代的有多少人是不信老祖宗的告诫,被山上下来的野兽吃掉的,你知道吗?”   孟彤仰着头,认真的看着孟大,道:“爹,俺有能力自保的,您相信俺。”   孟大被冥顽不灵的女儿气的喘不过气来,他捂着胸口,忍不住低吼道,“你才八岁!你还是个女娃儿!你以为带着几根竹箭就能射死吃人的野兽了吗?这十里八乡的哪一年没有猎人上山打猎被野兽吃了的?人家那么多有经验的青年小伙子都不是野兽的对手,你一个娃儿能拼过吃人的老虎、豹子?”   孟彤沉默了,她总是会忘记自己现在只有八岁,而不是前世三十八岁的自己。但去打猎他们又能怎么办呢?家里处处要钱,孟大的身子又不好,要是不想办法先多存点儿钱,万一孟大要是有个什么事,她们连请大夫的银子都没有,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遗憾发生吗?   ☆、35绝望   坐以待毙不是孟彤的行事风格,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语气平静又丝毫不肯退让的道:“爹,俺们的日子本来就是拿命拼来的,在老宅,俺们跟俺奶、俺叔他们拼,现在搬出来了,为了俺们以后的日子,冒一点点风险去山脚抓兔子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俺们还欠着平九叔家整整十两银子,家里连口水缸都没有,俺屋子里的被褥也还没买,俺们明年的吃穿嚼用也都需要银钱,不去拼一把俺们以后哪儿来的活路啊?”   是啊,不去拼一把,他们以后哪儿来的活路啊?可这话从才八岁的女儿嘴里出来,却让孟大心如刀割,痛苦自责的不能自己。要不是他生就了这么副病弱的身子,要不是他太过没用,本该享受宠爱的女儿,又怎么会为生计犯愁,甚至不惜危险去牛背山找食?   孟大猛的闭上了眼,痛苦的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脸色也由白转红,再迅速变紫。   孟彤和春二娘见状,连忙扑过去扶住他。   春二娘一边为他顺气一边哭道:“他爹,他爹你别生气,你别生气呀,娃儿做错了,你慢慢教就是了,你别把自己个儿给气着了呀。”   在生存和把父亲气病这两者之间,一般人毫无疑问会选择安慰父亲,可孟彤不想对孟大撒谎,让孟大自欺欺人的活着并不会让他们一家往后的日子更好过,相反,它只会成为她讨生活的制肘。   孟彤紧紧抓着孟大的手,带着丝怒意的大声叫道:“爹,您在气什么?又有什么好生气的?俺们一家三口只要有一人出事,另外两个人都不可能独活,俺奶和俺叔都还在瞪大了眼睛,等着您死了好把俺和俺娘卖进花楼子呢,这日子不拼是个死,拼了或许还有一条活路,左不过俺们一家三口生要一起生,死也要一起死,要是哪一天俺出去打猎真被野兽给吃了,您跟娘随着俺一起去了就是,俺现在平平安安的,还抓了这么多兔子回来,您现在气个什么劲?”   “呼——”孟大骤然猛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紫红一下就退了下去。他急促的吸着气,眼睛死死的盯着孟彤,嘴角却扬起一抹笑,点着头道:“对,你说的对,俺们一家三口生要一起生,死也一起死,爹以后不拦着你去抓兔子了,要是你有一天真被野兽给吃了,爹跟娘就一起下地府陪你。”   春二娘呜咽一声,忙伸手捂住了嘴,低头轻泣起来。   要怎样的绝望,才能让孟大说出这样的话来?孟彤的眼里也不由流露出几分悲意来,刻薄的陈金枝,冷漠的孟九根,恨不得能吸干她们一家三口人所有血的孟大柱和孟七斤,这些人的禀性,孟大只怕早就一清二楚了?   孟彤想的确实没错,孟大知道自己一旦死了,妻儿肯定不会有好下场;而春二娘若是出事,以病弱的他和年幼的孟彤,也一样活不下去;而孟彤是他与春二娘的命,如果换做是孟彤出事,他与春二娘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不管怎么样,有了孟大这句话,孟彤多少也算松了口气。以后不管抓到多少兔子,打到什么猎物,她都不用再费脑细胞想借口欺骗孟大和春二娘了,这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件好事。   母女俩把孟大扶进屋,等孟大在炕上趟下,孟彤便起身进了厨房。她打算拿刀去杀兔子,却被随后赶来的春二娘给拦住,“把刀拿来,兔子娘来杀,你去歇着。”   孟彤看着似在赌气般的春二娘,有些啼笑皆非的道:“娘,俺不累,俺想试试自己杀兔子,昨天平九叔杀的时候,俺一直在旁边看着呢,今天俺想自己试试,看能不能把兔子皮给剥下来。”   “不中,你把刀给俺,俺来剥。”春二娘的态度异常坚决,“你也不看看你那手都成啥样了,真想等手烂掉了,才肯听话吗?”说着便要过来夺孟彤手里的菜刀。   孟彤感动于春二娘的心意,也就依了她的意思,任她把菜刀给抢了过去。但她却也没听话的回屋里歇着,而是跟在她身后出了屋子。孟彤今天掏的兔子窝,其中有一窝竟然抓出了十五只兔子,三窝兔子一共三十二只,把个草框给装的满满的,此时倒地在上,那也是挺大的一堆。要是让春二娘一个人收拾,也不是一项小工程就是了。   “娘,要不这些兔子咱就不杀了,家里的兔子肉够俺们吃上好久了,回头俺们到镇上把这些兔子直接卖了,换了钱再买些松菜、猪肉、白面什么的,眼看着没几天就该下雪了,欠平九叔家的银子要先不忙还,咱们趁着手里有几个钱,也该先为猫冬做些准备。”   春二娘一听便迟疑了,她一辈子没拿过主意,现在孟彤跟她商量这事儿,倒是让她感到了为难,“要不……咱问问你爹去?”   孟彤看着她那六神无主,举棋不定的样子,不由好笑的点点头,“好,俺们去跟爹商量商量。”   一见女儿也同意了自己的意见,春二娘立即就高兴起来,提着把菜刀便转身进了屋,看得孟彤只能摇头苦笑。   相较于春二娘的思想单纯,孟大却是一下就猜到了孟彤的心思,听了妻子的话,他直接转头看向跟进来的女儿,问道:“你还打算去山脚那边抓兔子?”   孟彤也不打算隐瞒,坦然的点了点头,坐到炕沿上,一脸认真的对孟大道:“俺今天回来的时候,用树枝和竹箭设了几个机关,明儿一早要再过去瞅瞅。”   见孟大皱起了眉头,一脸的不赞同,孟彤连忙又继续道:“俺在今天设的机关和套索里都放了兔子的内脏,晚上要是真有野兽出没,肯定会去吃俺放在那儿做诱饵的兔子内脏的,俺弄的那些个机关就算射不死下山的野兽,也应该能惊走它们。要是竹箭和套索没被动过,就说明现在还没有野兽下山来。俺们明天就可以去把那附近的野兔窝全掏了,等把那些兔子都换了钱,俺们就能好好过个冬天了。”   ☆、36满足   孟大垂下眼不说话,想了半晌才道:“明儿个你带你娘一起去。”   孟彤笑道:“俺先去瞅瞅,要真没事儿就来喊俺娘过去,要是真有野兽出没,俺一个人逃起来也方便些。”   孟大的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心疼的摸了摸孟彤的发,才叹着气轻声道:“去再麻烦你平九叔一回,让他把院子里的那些兔子都拿去卖了。”   孟彤有些犹豫,“要不……那些兔子先不忙着卖,俺一连几天抓那么多兔子,万一被俺奶他们听到什么风声,只怕要不好。”   春二娘没好气的道:“你那些兔子,有好些个眼看着就活不了了,这又不杀又不卖的,你想留着干啥?”   孟彤这才想起那些野兔被她拖了一路,已经被折腾的只剩半口气了。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跟春二娘打商量,“要不……就只杀那些活不了的,能活的就用草框装了养在院子里?”   春二娘摇头,“兔子个头太大,草框太矮,会给跑出来的。再说养在院子里,夜里太冷,会冻死的。”   孟大撑着身子坐起来,道:“俺来编个大些的草席子,院子外头的墙边儿上还堆着几根没劈完的树呢,一会儿去劈些树枝回来,在院子里给兔子搭个棚儿,就可以养着了。”   要劈树也得有柴刀啊。孟彤无奈的摊手苦笑道:“爹啊,您忘了俺们家连把柴刀都没有吗?你要咋个劈树搭棚子呀?”见孟大明显的一愣,孟彤的笑容更苦,“这兔子窝还是以后再搭,今天就先把活的兔子搁俺屋里养着,等明儿俺去山脚边头瞅过了,如果安全就等抓了更多的兔子回头一起拿去卖了,要是有野兽出没,到时候俺们再来商量看看这些兔子是要养着?卖了?还是杀了吃肉。”   “中,就听你的。”孟大一发话,春二娘转身就出去挑兔子去了。   所幸大部分兔子还是鲜活的,只有当时压在最底下的六只倒霉兔子,可能是一路被拖着走,不但要承受上头一众兔子兄弟们的挤压,还被一路上的山石给硌着了,眼见着都快要不行了。   春二娘二话没说,提起菜刀放血剥皮,虽然她也只是昨天旁观赵平九杀过兔子,那手法看着却是比赵平九还要麻溜,一点儿都不像是第一回杀兔子剥皮的样子。兔子的内脏,孟彤都收拾了起来,搁到厨房的木桶里。剥下的兔子皮被春二娘用草绳捆好了挂在屋檐下,兔子肉则都抹了盐巴挂在厨房的梁下风干。   兔头上剥下的那些毛,照旧被孟彤小心的收集了起来。   家里没有兔子能吃的东西,孟彤去屋外搬了些枯草到屋里,也不管那些兔子吃不吃枯草,反正只要它们能撑过今晚,明儿是杀是卖就另外再说了。   中午吃过饭,春二娘就把孟大的一身棉衣给缝好了,看着孟大穿着新衣裳,手抚着衣服难掩欢喜的微笑样子,看着春二娘看着他一脸温柔的样子,孟彤觉得心酸的同时,也感到特别的满足。   人生在世,其实不必大富大贵,只要衣食无忧,父母健康长寿,她长伴膝下承欢也就够了。   第二天一早,孟彤在春二娘和孟大的目送下出了门。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孟大等人的影响,孟彤这一路走的也是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摸到山脚,却见几处机关确实都被触动了,只不过触动机关的并不是食人的野兽,而是几只山鸡。   孟彤把中了竹箭,死的不能再死,身体都僵了的三只山鸡扔进背篓里,又去把被绳索套住的那两只胡乱扑腾的山鸡从绳索上解救下来,用草绳绑了,提在手上就往家跑。   山鸡不是夜行动物,看那三只被竹箭射死的肉都硬了,肯定是昨天白天就被竹箭射死了。要是山脚这一块真有野兽出没,山鸡的血腥气不可能引不来野兽,唯一的解释就是大雪封山前,山上的食物还够,野兽可能还不会下山来。   “爹!娘!”孟彤只用了一刻多钟便奔回了家,门一开,她笑容灿烂的举起手里两只还在扑腾的山鸡,“看,绳索套住的是山鸡,不是野兽。”   春二娘闻言整张脸都亮了起来,孟大也似大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孟彤蹿进院子,把背篓里的三只被竹箭射死的山鸡倒到地上,又抓了一把孟大新搓的草绳扔进背篓,就重新把北篓背回了背上,目光灼灼的望向春二娘道:“娘,俺们走。”   春二娘嗯了一声,从门后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两个草框和一卷草绳,冲孟大点了点头,便跟着孟彤一起出门往林子里去了。   有了春二娘的帮忙,孟彤抓野兔就更加轻松了。母女俩寻着野兔洞一路往前,一连掏了三大窝兔子,就把一大一小两个草框装了个七七八八。孟彤找兔子洞时,并没有放松对四周的警惕,靠山村祖祖辈辈的人既然对牛背山和山脚这一片如此恐惧,要说完全没野兽出没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可能是大型野兽少有往山脚这边跑,才会造就这里的野兔泛滥。现在时值冬季,谁知道山上的财狼虎豹会什么时候下山来呢?她们小心着些总不会有错。看了看四周,孟彤惊觉两人走的有些远了,便也不敢再贪心,由春二娘扛着一草框兔子,两人再一起提一框,就直接按远路往家赶。   回程的路上看到树丛间有山鸡、鸟雀出没,孟彤能射就射,射不中的也不去追。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也打了两只山鸡,并十几只大大小小的鸟儿。   回到家时已近午时,孟大听到声音忙不迭的开门把她们给接了进去。   孟彤一进院子就放下草框,先回身把院门给插上,顺手拿木棍给顶好,这才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蹲下身去把手边草框里的打的山鸡和鸟雀都捡出来。   春二娘扛着一草框兔子笑容满面的往屋里走,一边和跟在她身后,帮她托着草框的孟大兴奋的说着一路的见闻,“山脚那一片真的到处都是兔子洞,山鸡和鸟儿也特别多,闺女儿一路都打了好些回来呢。”   ☆、37意外之喜   孟彤听着两人说话的声音就忍不住咧嘴笑。   等春二娘把野兔都提进屋,孟彤把死了的鸟雀和山鸡提溜到井边,两人洗了手就先去吃饭了。   春二娘还没从收获的兴奋中醒过神来,秋风扫落叶似的三两口扒完了饭,一抹嘴巴,还问孟彤,“闺女儿,趁着时辰还早,咱们再去抓几窝兔子回来。”   孟彤连忙摇头道:“娘,咱今天就不去了,离咱家近的那些兔子窝都给俺们掏掉了,再远些的俺也怕不安全。山上的野兽指不定什么时候会下山呢,咱们得了这么多兔子已经是菩萨保佑了,可不敢贪心。”她说着看向孟大道:“爹,等卖了这些兔子,要是凑不够十两,俺想先还赵大叔家五两银子,剩下的银子就用来给家里把缺的物件都添一添。”   孟彤对家里要什么没什么的窘境也是受够了,像是水缸,柴刀,铲子,锄头,镰刀,锤子,锯子这些都得买上一件,不然像昨天那样,他们就是想搭个棚儿都不成,家也不像个家。   孟大看着她,只是温和的笑了笑,道:“中,爹都听你的。”   吃过饭,收拾了碗筷,春二娘烧热水,准备给那些打来的鸟雀拔毛。   孟彤看着院子里还能扑腾的两只山鸡,略微犹豫了下,进屋问孟大,“爹,要不咱们把那两只活的山鸡送给平九叔,俺们家起屋子没少麻烦他家,俺们还借了他家那么多银子……”   孟大看着目光灵动的女儿,眼里满是欣慰之色,温和的笑着点点头,还是那句话,“中,爹听你的。”   孟彤趁着中午阳光正好,就去了趟赵家,得知孟彤和春二娘又上山了,赵平九的脸色当场就阴了下来。   孟彤连忙举手投降,连声保证道,“俺跟娘也知道山上太危险了,所以抓了这么多兔子,就不打算再去抓了。俺们就等卖了那些兔子,把家里要置办的东西置办一下,就好好窝在家里猫冬了。”   赵荣的脸色虽沉,却也没有赵平九那么生气,他同情的看着孟彤叹了口气,转头对赵平九道:“这人哪,都是被逼出来的,你明儿就帮着跑一趟,孟大一家也怪不容易的。”   赵平九闻言点点头,看着孟彤身上仍旧穿着那身过小的衣裳,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知道孟彤第二天要跟着赵平九到镇子上去,春二娘把给孟彤做的一身全新的厚棉布中衣赶出来,又急急忙忙给她裁了布料做棉衣。孟彤晚上特地给自己烧了锅热水,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洗了一遍,换上全新中衣,在火灶边烘干了头发,这才爬进被窝睡觉。   春二娘和孟大看她这样,满眼满脸都是笑。孟彤的身量小,衣服缝起来并不困难,春二娘就着油灯手里穿针引缝,连夜给她缝制棉衣裤。以前有陈金枝压着没办法,现在有条件给女儿做新衣了,春二娘满心希望女儿能够抬头挺胸的走在街上,不要像她那样被人指指点点的看不起。   第二天一早,孟彤穿上没有补丁的新棉衣,才吃过早饭,赵平九的骡车就到了。她把衣箱里的一百一十三个铜板全揣进自己缝制的布背包里,就挥手告别孟大和春二娘,坐着赵平九的骡车去了镇上。   靠山村离镇上其实并不太远,坐骡车大约要走三刻钟,步行的话大约就要一两个时辰左右了。车子经过城门时,孟彤看到了门楼上两个斗大的繁体字——水头。   水头镇还是挺热闹的,镇子的面积看着也不小,他们从北门进的镇子,一路往西就走了足有近两刻钟,才到了吴屠户的铺子。   赵平九与吴屠户是老熟人了,见面不用多说,打了声招呼便拎了兔子装直接装框上称,六十八只兔子总共三百零八斤,兔子肉吴屠户是按十八文一斤收的,再加上六十八张兔子皮的钱,吴屠户一共给算了十两银子又九百四四个铜板。   赵平九接了钱,便直接转手递给了孟彤。   吴屠户一见便不由奇道:“怎么?这些兔子不是你抓的啊?”   孟彤就冲着吴屠户鞠了一躬,笑道:“吴大叔,这些兔子是俺家的。”说完又转向赵平九,她收了那不满一罐的铜钱,却把那两个五两的银锭推还给赵平九,“平九叔,这十两您就直接拿着,这样俺家借您的钱就还清了。”   兔子肉能卖出这么多钱,是孟彤事前没有想到的,这算是个意外之喜。她身上还有三两并一百多铜板,再加上这九百多铜钱,置办家里需要的那些东西应该也够了,还清了赵家的债,她们也好轻松过这个年。   吴屠户在这边看着,在心里倒是把孟彤和赵平九的关系猜了个七七八八,他笑着问赵平九,“这小丫头是你同村的侄女儿啊?不错不错,竟然能逮到这么多兔子,她爹的本事也不赖啊。”   赵平九只能苦笑,心说:孟大有个什么本事?这兔子可全是孟彤和春二娘上那吃人的山上去逮的。   孟彤眉眼弯弯的冲着吴屠户笑道:“吴大叔,平九叔送了俺一张弓,等俺把箭练的更准些,以后打了东西也拿来您这儿卖。”   吴屠户哪里会把孟彤的话当真,只觉得她一个小丫头说话挺有趣,便也笑着随口应道:“中啊,只要你能打到东西,吴大叔这里都收。”   孟彤顿时就把一双大眼笑成了弯月牙儿,她指着吴屠户铺子里挂着的肉问,“吴大叔,俺还想买肉,您能便宜点儿卖给俺不?”   有生意上门,吴屠户自然开心,张口就道:“成啊,你看看想买点儿啥?猪头、猪蹄、猪排骨、五花肉、猪板油、猪肉皮、猪骨头、猪下水,你叔这里应有尽有。   孟彤的眼睛在肉铺的案上转了圈,张口便道:“俺要十斤五花肉,五斤猪板油,四个猪蹄,这两张猪肉皮俺也想买,您能给俺刮干净些不,还有这两副猪下水俺也要了,您给算算要多少钱?”   ☆、38豪买   吴屠户听得微微张大了嘴,回头看了眼赵平九,发现他也是一脸惊讶的表情,不由正了神色,看着孟彤问,“丫头,你要买的这些东西,是家里大人交代你买的吗?”   孟彤肃着脸认真的道:“这是俺要买的,俺爹身子不好,再不吃点儿好的,俺怕他会撑不过这个冬天了,吴大叔,俺买了这么多东西,您给俺算便宜点儿成不?”   吴屠户又回头看了赵平九一眼,见他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这才笑着动手给孟彤切肉包肉。五花肉、猪板油和猪蹄都是用载好的油纸包的,猪下水包括猪心,猪肺,猪肝,猪肚,猪腰,猪大肠等物,世人认为猪脏腥臭污秽,因而都是直接用竹框装的,价格也极为便宜,一副猪下水有一大竹框却只卖十文钱。   吴屠户仔细的把两张猪皮上的毛刮干净,搁到装猪下水的竹框上,这才算了下价钱,“一共是四百三十五文钱,您买的多,叔再送你根猪尾巴,三根大腿骨,你看成不?”   “成,谢谢吴大叔。”孟彤痛快的数出铜板付了钱,把用油纸包好的猪肉、猪蹄这些精贵的东西,全都装进背篓里,搬到了骡车上放好,赵平九和肉铺的小伙计则帮她把两框猪下水和猪皮都搬上了车。   一整个早上,赵平九就在孟彤的指挥下,满镇子跑来跑去的带她采买东西,什么水缸,大口圆肚的陶罐,大小木盆,盐巴,明矾,辣椒,姜蒜,桂皮,茴香只要孟彤能想到的,家里缺的,她都要买上一样。看到镇上有人卖竹子和竹条,孟彤想着猫冬要在屋子里呆两个多月,买些竹子回去,让孟大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孟大手巧,闲暇时还可以给家里编些竹筛竹框什么的,另外她的竹箭在打山鸡时射丢了好几只,也得孟大给多削一些出来才成了。   竹子的价钱意外的便宜,没削成竹条的竹子一捆有十根,却只卖五个铜板,削成了竹条的一捆也才七个铜板。孟彤一口气买了两捆竹子,一捆竹条,直接就把平九的骡车给堆了个半满。   绕去铁匠铺里买了铲子,柴刀,锄头,镰刀,锤子,锯子,小刀等物,一问价钱竟要整整二两七分银子,孟彤苦着脸,拿了铺子里的两枚鱼钩要求做添头,铁匠铺老板竟然也答应了,让孟彤心里一直揣揣的,总觉得自己被宰了。捏着缩水了三分之二的小布包,路过布匹铺子时,孟彤还是进去花了十个铜板,挑了几块颜色鲜艳,质地也还过得去的布头,让伙计附送了一小卷白线,这才心满意足的出来。   “平九叔,最后再去一下药铺,俺要给俺爹抓点儿药。”   “中,你坐好了。”赵平九一抖缰绳,骡车便得得的往前跑了起来。   到了药铺,孟彤拿出行脚医生给孟大开的药方,到柜台上抓了三副药,可就是这三副药就用去了整整九百个铜板。这不得不让孟彤感叹,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生病都伤不起啊。   赵平九看着孟彤一边低头数着铜板一边从药铺里出来,忙问,“怎么?钱不够了?”   “够的,够的。”孟彤抬头冲他一笑,笑容灿烂的道:“俺就是数数买了这么多东西之后,还剩多少铜板。”   赵平九看她这一路的豪买也有些头皮发麻,也挺好奇她手里还能剩几个子儿,便问,“还剩多少?”   孟彤爬上骡车,一边笑道:“三百二十一个铜板,等回了村儿,还要跟村口的牛大叔家买些松菜,不过这些钱够俺们一家过冬就是了。”   赵平九想到孟大那病秧秧的身子,又想到那传的沸沸扬扬的传言,说是孟家只等孟大一死,就要把孟彤母女卖到花楼子里去,不禁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语气涩然的道:“会好起来的。”   孟彤光看赵平九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们一家看似过了今天没明天,不过她对自己有信心,只要不是太倒霉,只要孟大的身子还能支撑的住,她靠着打猎,保一家三口人温饱是肯定没问题的。   买好了东西回到家,已是正午时分了,赵平九把车停在门前,和孟彤、春二娘三人进进出出的一连搬了五六趟,才把一车的东西全都搬进院子。   孟彤是真的家里缺什么,她就买什么,连桌子凳子这些东西买没落下。   搬好了东西,孟大要留赵平九吃饭,赵平九却连忙摇头,“不了,俺早上出门时,告诉你嫂子做了饭的,她这会儿八成还在等俺回去呢。”   孟彤便连忙进屋把那两只山鸡给提了出来,“平九叔,这是俺昨天用绳索套的,给您带回去杀了和赵爷爷下酒吃。”   孟大家困难成这样,平九哪里敢收这么金贵的东西,连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这鸡你留着给你爹补身子。”   孟彤把山鸡硬塞到他手里,笑道:“俺爹的份儿俺早给留了,俺一共打到了七只山鸡,这两只是给您留的,俺们家的事儿没少麻烦您,您到俺家来连口水都不肯喝,这鸡您可一定得拿着,不然俺都不好意思让您帮俺跑腿传话了。”   一句话说的赵平九都不好意思不收这对山鸡了,他抬头看了孟大一眼,两人不由都笑了起来。赵平九把山鸡放到车上,笑看着孟彤问,“山鸡叔收了,说,你想让俺帮你给谁传话?传啥话?”   孟彤指了指村子方向,撇嘴道:“您也知道俺奶和俺叔他们的是什么脾性,俺们要是自己去卖,回头指不定就又要闹出事儿来,您帮俺去趟牛大叔家,让他给俺们家送一百颗松菜来。”孟彤低头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铜钱,数了两百个递给赵平九,这才冲他盈盈一笑,道:“叔,麻烦您了。”   赵平九指指车上的山鸡,笑道:“不麻烦,不麻烦,叔可是收了你的谢礼的。”说着便大笑着上了骡车,驾着车回村去了。   ☆、39嫌弃   一家人转身回了院子,孟彤插好门,就和春二娘开始收拾起堆在院中的东西来。   孟彤把三捆竹子和竹片搬到院墙边上,拿了柴刀给孟大,让他坐在太阳底下一边晒太阳,一边编几个竹筛给自家用。至于那些肉啊,白面啊,香料啊什么的就都直接搬进了厨房里。   新买的布头,孟彤拿进屋放进了衣箱里,出来就把铲子,锄头,镰刀,锤子,锯子这些重要的工具全都搬进了自己屋里。   新买的桌子、凳子就摆放在院子里,春二娘从厨房端了午饭出来摆在上面,一家人终于可以好好的坐下来吃顿饭了。今天中午吃的是鸟肉粥,巴掌大的鸟儿跟粥一起熬的稀烂,骨架直接就可以捞出来,肉化在粥里,吃着又鲜又香。孟彤破天荒的吃了一大碗,撑的只能捧着肚子在院子里转圈。   下午牛二与婆娘黄氏送松菜过来时,孟彤刚把洗净的水缸、陶罐和碗盘之类的东西洗净了搬进厨房。春二娘则正坐在石头上,在水沟边清理猪下水,整个院子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猪屎味,让人闻之欲呕。   “哎哟,这是在干啥呀?怎么这么大的味儿啊?”黄氏的一张嘴是村里出了名的能说,她不忙着帮牛二搬松菜,倒先快步跑进院子来看孟彤和春二娘在做什么。   春二娘在外人面前向来不喜欢开口,因此只是对黄氏笑了笑,便低头径自忙活着自己手中的事情。孟彤眼珠子转了转,擦了擦手便过来招呼黄氏,“婶子,您也知道俺家穷,也买不起肉,可眼见着就要猫冬了,俺爹身子不好,不吃点儿有油水的东西,俺和俺娘也怕俺爹身子撑不过去,所以就买了两副猪下水,准备猫冬的时间给俺爹补补身子。”   孟彤笑着转身去搬了张凳子过来,装做没看到黄氏不屑撇嘴的样子,只满脸堆笑的道:“婶子坐。”她又搓着手,讪笑道:“俺家要啥没啥的,这锅都拿出来装猪下水了,也没法子给婶子烧点儿水喝,婶子您别见怪哈。”   黄氏的目光随着孟彤的手指看向那装着猪大肠的铁锅,那一锅红的白的肠子旁边污水横流,一侧还堆着一坨坨花花绿绿的猪屎,看得她差点儿没吐出来。黄氏连忙伸手一把捂住嘴,转身就往院外跑,哪里还敢坐?“俺搬松菜,搬松菜,呵……呵呵呵……”   孟彤弯了弯嘴角,追着她的身后出了院子,看黄氏站到牛车边上,一副死都不肯再进院子的模样,便对欲搬松菜进院的牛二笑道:“牛大叔,俺家院里在洗猪下水,到处都是脏水,您就递给俺,俺先把松菜堆院门边儿上。”   牛车边的黄氏一听,便尖着嗓子笑道:“堆院门边儿好,院门边儿上干净。”   见孟彤和自己婆娘都这么说,想着不用帮忙把松菜送进屋去,也能少花不少力气,老实的牛二自然没有意见,便依言跟黄氏和孟彤组成了一组传送线,一递一接的把一百颗松菜都递给了站在院门边的孟彤。   松菜在院门后堆成了一座小山,牛车上的松菜一搬完,黄氏就催着牛二赶紧回家。   自家婆娘这么一副迫不急待走人的嫌弃模样,让牛二难免有些尴尬,他搓着手冲孟彤笑笑。孟彤也有意让这两人赶紧走,黄氏的那张嘴可不是说假的,若是让她知道自家厨房里不单有糙米,还有白面、猪肉、山鸡和野兔,都不知她回到村里会把他们家传成什么样。   孟彤走出院子,笑着主动给牛二解围,“俺就不留大叔和婶子了,山地这里不安全,俺们家平时连院门儿都不敢开着的,您二位就早些回村子。”   黄氏一听,脸上立即露出一抹惊惧之色,警惕的转头看了看四周,嘴里一迭声的催促牛二,“哎呀,你倒是快点儿啊,孟家丫头都说了这里不安全了,万一跑出一头野兽来可咋整啊?”   牛二被她催得没法子,只能冲孟彤不好意思的笑笑,坐上牛车,挥着鞭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孟彤笑着转身回了院子,才插好门转身,就见孟大和春二娘一脸了解的笑看着她。   孟彤嘿嘿干笑两声,很干脆的摊手坦白道:“黄婶子那张嘴太能说了,俺是真怕她看到咱家厨房里的东西,出去乱说。”   孟大无奈的看她一眼,摇摇头,冲那摆了一溜的大盆小盆道:“赶紧和你娘把这一摊收拾收拾,这味儿是挺冲人的。”   孟彤看着那堆了一小滩的猪屎,吐了吐舌头,连忙跑过去继续洗起那堆猪肠来。猪肠不单要清理掉肠子里的粪便,还得把里外多余的油脂都要清理干净,用面粉和盐巴反复搓洗消毒,刮去肠膜。只有这样等过了热水,用桂皮、回茴煮过之后,才能彻底把腥臭味除尽。   用面粉和盐巴洗猪大肠,虽然用量并不多,春二娘还是心疼的嘴里直“啧啧”。不过她向来不是个有主见的人,孟大不说话,她也就不敢拦着。只能皱着脸,一边心疼着还得要一边用力搓洗猪大肠。   孟彤手掌上的破皮才刚结疤,搬搬东西还成,这种搓洗的活儿却是不成的,因此清洗的工作只能全权交给春二娘。   孟彤来回几趟把厨房里的水缸装满,等春二娘把猪大肠和两张猪皮都搓洗干净了,她便把铁锅清洗了下,端进厨房,烧水准备处理猪大肠和猪皮。   猪腰除掉表面的污垢和血水后,还得把里面的筋膜全都剔除干净,用水反复清洗三次才能算干净;猪肝清洗掉表面的血水和污垢后,还得用盐水浸泡上一个多时辰,再切成小块用手反复抓洗两次才能算干净;清洗猪肚时,不但要用小刀把猪肚里的黄色沾膜给清除干净,还得用面粉反复搓揉上半刻钟,再抹上盐巴反复搓揉上一遍,放置半刻钟消毒之后,用水洗净了才能拿来过热水,准备炒制,猪心清洗掉表面的血污和油污之后,要先裹上面粉静置半个时辰,才能对半切开洗清,洗清时要将里面的血污和白筋清理洗净,再用淡盐水浸泡半刻钟;至于猪肺,则需要灌水后用手大力抓挤,直至将猪肺里的血水冲洗干净,猪肺变白,再切成小块放在盆里反复冲洗两次,确定再没有血水洗出,才能算干净。   ☆、40温暖   春二娘虽然没有什么主见,但却是无毋庸置疑的干活好手,孟彤跟她细细说了处理猪腰,猪肺,猪肚,猪心,猪肝等物的办法,她在用盐和面粉时,虽然还是会心疼的脸色发白,却能做的一步不差。孟彤把背篓里的猪蹄拿出来,让春二娘一并洗了。   待热水一开,孟彤在水里加了生姜,桂皮和茴香,把猪肠,猪肺,猪肚,猪皮和猪蹄都用热水过了一遍。过了热水的猪下水再闻不到一丝腥臭,空气中满是用茴香和桂皮提升起来的让人垂涎的肉香味,引得坐在院子里的孟大都坐了不住,起身进来查看。   春二娘冲进来的孟大直笑,“香?咱闺女这办子可真是不错,虽然用白面和盐巴洗猪下水有些糟蹋东西,可这样洗过之后的猪下水闻着比五花肉都香。”   孟大闻言,笑容便止也止不住的堆了满脸,目光在灶上堆满了大盆小盆的猪肠,猪肺上扫过,最后落在孟彤笑眯眯的脸上,眼中满是说不出的自豪和满足。   见他们这么高兴,孟彤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的灿烂起来,猪腰,猪肝,猪心要食用时,直接炒制就可以,她把灶堂里的柴禾抽出来灭掉了一些,让春二娘帮着把锅里的热水勺到桶里拿出去倒了。   春二娘看着那一锅漂着油星的混水,满是不舍,往年连想吃点儿带油星的东西都不成,这么浓的油汤女儿说倒就倒,她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要不……咱找个罐子把这油汤装起来,以后做菜吃?”   孟彤听得差点儿没一个趔趄,她一头黑线的叫道:“娘,这水是用来洗这些猪肠猪肺的,就跟咱们之前用井水洗一个道理,这是脏的,不能吃的。”   春二娘一听不能吃,便满脸的遗憾,“真不能吃啊?”   “真的不能吃!”孟彤有些无力的摸摸额头,指着灶台上的大小木盆道:“再说这些猪肠猪肺就够咱们吃一个冬天的了,俺们今年不缺吃的了。”   春二娘这才歇了想把这锅混水拿罐子装起来的心思,等孟彤把锅里的茴香、桂皮和生姜捞了之后,便拿水瓢把锅里的混水勺干净了,提出去倒了。   孟大笑着跟了出去,继续回院子里编他的竹筛去了。   家里条件太困难,闹得孟彤现在也不敢再大手大脚,茴香、桂皮和生姜这些东西,要买的话毕竟也需要几个铜钱,只用了一次,孟彤也舍不得扔掉,便捞回来打算做二次利用。   重新给锅里加了半锅水,孟彤拿了猪板油出去让春二娘清洗,顺便让她把院子里的猪屎污水洗理一下,自己拿了菜刀回厨房把两张猪皮都切了。靠山村这里一但下雪就会滴水成冰,做的猪皮冻封在大陶罐里也不怕坏,能让她们一家三口吃上很久。   等锅里的水一开,孟彤便把切好的猪皮推进了锅里,两张猪皮全都切成一指长半指宽的长条,能装满满一木盆,一锅也只煮得下一半。孟彤从用过一次的茴香,桂皮里面挑了一点放进锅里,加了糖、盐巴和辣椒,又把水加满,便大火熬煮了起来,等锅里的水一沸,香味便随之散了出来,慢慢的便飘散的满屋满院都是。   闻着空气中的香味,看着坐在一旁的丈夫带笑的脸,春二娘只觉得的现在的日子过的美极了。她浑身都是干劲,打扫好了院子,便把摆在院子里的桌子和凳子都搬进了正屋,然后是孟大用来编东西的竹子和竹条,她也全给搬到孟彤的屋子里放着,接着便轮到了院门边堆着的一百颗松菜。   孟彤买的猪下水附带了两个竹框,虽然质量并不怎么样,装几颗松菜倒也还勉强能承受的住。春二娘提着一框松菜进厨房,孟彤抬头往外头看了看,这才惊觉时辰已经不早了,她起身用勺子在锅里搅了搅,觉得猪皮还不够烂,便把锅盖盖了回去。起身去把早上买的小泥炉提出来,搬了个陶罐准备就用罐子煮晚饭。   “你这娃儿咋就不听话呢?你那手不能沾水。”春二娘一见孟彤想要用手淘米,劈手就把木盆夺了过去,她三两下淘了米,把米倒进陶罐加了适量的水,便拍拍手,不再管孟彤,继续去提了竹框去院子里搬松菜去了。   孟彤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却暖暖的,从大灶里引了火把小炉子的柴禾也点上,孟彤便不再试图去帮春二娘的忙,乖乖的坐在灶前,看着小炉子和大灶里的火。   晚饭一人一碗糙米饭,一碗猪皮汤,当然,孟大和春二娘的是大碗,孟彤的是小碗,可就是这样简单的一饭一汤,也让一家人吃的满足不已。   吃过晚饭收拾好碗筷之后,天就完全晚了下来。为了节省灯油,关好了门窗之后,一家人就全集中到了厨房里,围坐在灶台边,孟大手里编着竹篓,春二娘忙着缝衣裳,孟彤则站在灶前,搅着锅里还在沸腾的猪皮汤。   因着买了两副猪下水,孟彤一早就计算好了,一口气买了八口带盖的大口圆肚陶罐。猪皮汤一锅正好装一罐,猪肠、猪肺、猪肚用辣椒加了盐糖干炒后各装一个罐,四个猪蹄和猪尾巴都卤了装一个罐,一个罐用来腌松菜,最后一个罐她是要用来装鱼的。   当然,鱼现在还在河里,不过孟彤有鱼钩,还在从镇上买了蜂蜜和白酒,等晚上腌制好了鱼饵,明天一早就去村外的那条河里钓鱼。   大半个晚上,孟家灶里的火就不没熄过,从烟囱里飘散出来的香味散在空气中,飘出老远,引得牛背山上的嗅觉灵敏的野兽,不断的扇动脖子,不自觉的仰脖往靠山村这边观望。   绵软的猪肺,油滋滋的猪肠,劲道十足的猪肚和滋味绵长的香滑猪蹄。孟彤一家三口边吃边忙活,一直忙到亥时,不但填饱了肚子,饱了口服,也终于将事情忙活到一个段落。   ☆、41钓鱼   做好的吃食都被春二娘搬到了孟彤房间的炕上放着。孟彤的房间因为没有被褥,孟彤也不能住,之前养了兔子造成的脏污早就被春二娘清理干净了,现在屋里干干净净的,也就只堆放着孟彤买回的铲子锄头等工具,和孟大用来编东西用的竹子和竹条等物。   “娘,明儿把那两个大的草框洗了,然后把洗净的松菜碎装里头,回头洒上盐巴封了口子拿大石头压着,可能几天就能腌入味了。”睡前,孟彤在被窝里,两眼发亮的对着春二娘小声道:“等咸菜腌好了,俺再切点儿五花肉下去一起炒,到时也能炒一整罐子出来呢。”   春二娘慈爱的摸摸她的头,笑着低声道:“行了,娘知道,快睡,你不是说明儿一早还想去钓鱼吗?”   孟彤忍不住一笑,把手缩进被窝乖乖闭上了眼睛。其实她已经觉查到了,自打还魂之后,她的说话,动作和行动越来越有向身体年纪靠拢的趋势,所幸自己脑子里关于前世的记忆并没有丢。她大概知道这有可能是自己还魂造成的后遗症,虽然不知道是好是坏,但目前为止不会对她的生活造成困扰,也就足够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孟彤就背着背篓和箭袋,拿着小弓和自制鱼杆去了村子的小河边。她的背篓里今天只装着用油纸包包着的一小包蜜制白面,和一只草编的小框。用两勺蜂蜜和一勺白酒腌制白面做鱼铒,是孟彤前世在网上的一个视频里看到的,据说用来钓鱼一钓一个准。她前世没有机会尝试,还魂在那么个穷家里,不管有用没用,总要试试看,没用就算了,有用她就赚了。   十月底的河北府真的很冷,到了这时节,地里的活儿早就做完了,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能不出门的就在自炕上窝着,还真没几个人会没事会到河边来晃荡的。许是因为今天没有出太阳,孟彤走过村口时往村里看了一眼,发现大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孟彤到在河边的小树林里转了一圈,找个了相对背风的地方蹲下,给鱼钓吊上一小块鱼饵,便甩到河里静静的等着。河边的风似乎特别的大,一直飕飕的吹着,都跟长了眼睛似的,一个劲的往人脖子、衣袖、裤腿里钻,冷的孟彤不自觉的直哆嗦,蹲在那里简直就感觉时间过的特别的慢,简直是度钞如年。   突然,水面上突兀的荡开一个大大的波纹,孟彤直觉的一下握紧了鱼杆,在鱼线被拉直的瞬间猛的用力将鱼杆往后一甩。   “啪啪啪——”一尾只比手掌略长一点儿的鱼,在林间的枯叶上玩命的蹦哒着。   孟彤欣喜的扑过去,一连抓了好几下才把这尾无比欢脱的小鱼给抓住,摘了鱼钩扔进一早准备好的草框里。有了好的开始,孟彤对那蜜制鱼饵多少有了点儿信心,一时也顾不得冷了,连忙又给鱼钩吊了一小块鱼饵,甩到水里。   这回没等多久,就有鱼上钩了,而且鱼的个头也比之前那条要大了一号。孟彤乐的直咧嘴,激动的全身热血沸腾,这下是真的不觉得冷了。   也不知是这年头的鱼特别的笨,还是从没吃过蜂蜜味的鱼饵,孟彤的收获相当的喜人,不到一个时辰,就钓到了十几尾鱼,其中四条足有两三斤的样子,在一众小鱼中显得特别的大。要不是孟彤冻的鼻涕都出来了,手脚都僵的没了知觉,还真想一直这么钓下去。   把草框口用草绳随便系了系,硬塞进背篓里,孟彤收起没用完的鱼饵,把鱼线在鱼杆上绑好,这才哆哆嗦嗦挪出了小树林,僵硬的往村子里走去。   寒风中的村子鸡叫狗吠,村里的大路上却只有几个赶早去镇上办年货的村民走动。   “咦,这不是孟大家的闺女吗?你这是打家里出来的吗?怎么小脸都冻紫了?”赶着牛车过来的刘大一下就认出了孟彤,连忙叫停了牛车,关切的看着她。   刘大的牛车上还坐了两个大娘和三个年轻媳妇儿,想来这些人都是搭刘大的车去镇上的。一车六双眼睛全都同情的盯着孟彤,害她不想停下回话都成。   孟彤勉强挤出一抹僵硬的笑,抖着声音道:“叔,俺刚去河边钓鱼了,就是那里的风太大,冻得人受不住,俺才回来的。”   “可怜啊,这么小的娃子,就得上蹿下跳的给家里捣腾吃的。”   “都是亲生的儿子孙女儿,这么大冷的天儿,看把孩子给冻的,孟九根和他那婆娘也不怕造了业债,将来死了下地狱。”   “昨儿黄家婶子不是说了嘛,孟大家里穷的都只能买猪下水过冬了……”   听着身后车上几个婆娘毫不避讳的说道,刘大不悦的皱了皱眉,扭头对孟彤温声道:“好孩子,你这是准备上哪儿啊?要不要叔搭你一程。”   孟彤连忙摇头,腼腆的笑了笑,“不用了刘大叔,俺就想去平九叔家向铁头哥要几根竹箭玩儿。”   刘大叹了口气,对她挥挥手,道:“赶紧去,拿了竹箭就赶紧回家猫着,这天是越来越冷了,你衣服不保暖就别出来乱跑了。”   真心的关怀总是让人感觉温暖的,孟彤笑着对刘大挥了挥手,声音轻快的道了声,“俺知道了,刘大叔,大叔,大娘,婶子们再见。”   看着刘大赶着牛车离开,孟彤才转身继续往赵家走。今儿天冷,赵家一家子也都猫在屋里,孟彤在院外喊了一声,邵氏便从灶房里探出了头,见是孟彤过来,便一迭声的叫她进去。   孟彤进了灶房,一边卸背篓,一边冲邵氏喊,“好婶子,赶紧倒碗热水给俺暖暖,俺快冻死了。”   邵氏看她的脸冻的都紫了,连忙了碗热水塞给她,一边拖张小凳子放到灶边,把孟彤推过去坐着。“你这是打家里出来?还是又跑山上去了?咋冷成这样啊?”   ☆、42狼来了   孟彤吸了吸鼻子,嘿嘿一笑道:“俺去钓鱼了,还钓了好些呢,就是河边那片儿太冻人了,俺冻得受不住只能到您这儿先暖和一下了。”   邵氏听得皱眉,探头往灶房外看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道:“听你叔说,你昨儿买了不少东西,咋滴不够吃吗?还是你奶他们……”   孟彤连忙摇头,笑道:“没呢,东西够吃了,就是俺想试试看能不能再钓些鱼,给家里多添点儿吃的。”   邵氏听了这话便不说话了,怜惜的看着孟彤叹了口气,走到门边冲正屋那头喊了一声,“铁头,彤彤来了。”   “哎!就来。”铁头在屋里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彤彤,这么大冷的天儿,你咋还往外跑呢?是你奶又去你家找麻烦了吗?”   “没呢,俺去河边钓鱼去了。”孟彤抬头冲铁头笑了笑,冲门边的背篓努了努嘴,“俺钓了好多鱼呢,里头有两条大的是准备给你和赵爷爷补身子的,你自己去背篓里拿。”   铁头一听转头便往门边冲,邵氏连忙出声叫住铁头,又冲孟彤道:“这可不成,你挨冻钓的鱼,咋能给铁头呢,听婶子的,回头拿回家,让你娘做了给你和你爹吃。”   “婶子,俺今天是数着数儿钓的鱼,给了你家两条,其它的俺就全拿回家去了。”说着,孟彤捧着碗从小凳子上站起来,冲铁头扬了扬头,笑道:“铁头哥,你自己拿,俺忙着喝水呢。”   铁头“哎”了一声,兴冲冲的便去门边的背篓里掏鱼,邵氏还想要阻止。   却听孟彤在边上笑道:“铁头哥,你看俺钓鱼都想着你,回头你可得多送俺拿几根竹箭,俺前儿去打山鸡,把竹箭都射丢了。”   敢情这鱼还不是白送的啊?   邵氏闻言心里一松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啼笑皆非,看孟彤一脸鬼灵精的模样,看见自己的傻儿子满口答应的豪爽样子,邵氏笑着摇了摇头,懒得再理会两个小的,转头忙活灶上的事去了。   孟彤把一碗热水全都灌下了肚,小身板总算是暖和回来了。她把碗搁在灶台上,在灶边又坐了一回,见铁头回屋捧了一大把的竹箭回来,这才笑着上前接过,一根根装进草编的箭袋里,又把多的塞进背篓的空隙处,这才背起背篓挥手跟铁头和邵氏告别。“婶子,铁头哥,俺回家去了。”   邵子拿布擦着手,一路把她送到院门口,“路上小心着些,眼看着这几天就该要下雪了,你这几天也别往外跑了,就在家窝着。”   “哎!俺知道了。”孟彤脆生生的答应一声,冲邵氏和铁头挥挥手,“婶子再见,铁头哥再见。”便快步往家跑去。   十几尾大小不一的鱼,刮鳞去脏,加了红艳艳的辣椒红烧入味,正好装满整整一大陶罐。餐桌上的菜色又添了道鱼,孟彤很是满足,接下来的两天,便开始拉着春二娘拿着铲子和锄头,背着小弓和竹箭在房子附近的林子里四处挖坑做陷阱。院子通往院墙外的水沟边上,孟彤重点照顾,紧挨着水沟挖了个两米多深,三米多宽的大坑。   如果大雪封山时山上真有野兽下来,必定会寻着气味而来。生活污水沾满了食物的气味,若真有野兽下山靠近屋子,污水沟这里必定会是野兽的必经之地。   为防有人不小心掉进坑里,孟彤特地在面朝村子一面的坑前,交叉着插了两根半人高的树枝,又特用坑里挖出来的泥,把面朝村子这一面的坑沿堆高了一尺,坑上面用枯草仔细的铺了一层,让人可以看出破绽,野兽却不会发现端倪。   这个坑冬天若是补不到野兽,孟彤就打算明年开春后,捡些山地这边的石头把它给填了。   雪花在孟彤和春二娘努力挖坑时就下了起来,等她们把污水沟边的坑整理的差不多时,雪已经大的在四周的景物上都铺盖上了薄薄的一层。   孟大被孟彤母女勒令不准走出屋子,只能在屋里着急的冲院外喊,“差不多就行了,雪越下越大了,你们赶紧回屋里来。”   孟彤把院外墙边成堆的枯草抱了两捆到院子里,又把堆得高高的枯草堆推倒,她目测了下地面与围墙的高度,确实就是在豹子下山,都跃不上围墙,才满意的点点头,冲还在深坑边洒枯草的春二娘招呼了一声,便转身回了院子。   铺洒好了枯草的春二娘回头一见被推的滚了一地的一捆捆枯草,不由低声骂了一句,“这孩子,怎么把好好的草垛子给推到了呢。”她嘴里喃喃的叨念着,手脚麻利的把枯草一捆捆的又靠墙堆好,理得整整齐齐,这才心满意足的拍着身上的泥土,转身进了院子。   大雪一直下一直下,整个天地都似被罩进一片灰蒙蒙的世界里,并不会完全漆黑一片,却让人总感觉天还没亮。这时候已经没办法利用天光来判断时间了,孟彤只能凭自己肚子的饥饿程度来猜测,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坐在暖洋洋的灶前,鼻尖闻着米饭的清香,孟彤感觉心里特别的平静。   “嗷”嘹亮的狼吼声划破天际,听那声音似乎还离他们很近。   孟彤一下就从灶前跳了起来,春二娘吓得手一抖,手里的绣花针扎进了肉里,血珠一下就冒了出来,靠在炕上养神的孟大也惊的一下坐了起来。   孟彤连忙开了厨房的门,跑出去检查了下院门,又试了试顶着门板的两根木棍儿,回屋把三间屋子的门也都关上插上门栓,再用木棍顶好。这才回到正屋,笑着安慰孟大和春二娘道:“没想到一下雪,山上的狼真的会下山来,不过俺们家的院门早就关好了,门板也都用木棍儿顶好了,不怕狼能闯进来。”   孟大忧心的盯着屋门,有些不确定的喃喃道:“俺们家的围墙也不知道够不够高,那狼不会爬墙进来?”   孟彤不由失笑,道:“爹,狼是不会爬墙的,墙外的枯草垛子早上也被俺给推倒了,狼是跳不进来的。”   ☆、43恐惧   孟彤的声音未落,春二娘的脸色却一下就白了,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抖着声音盯着孟彤,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道:“闺……闺女儿,俺……俺不知道那草垛子是你故意推倒的,俺……俺把它又堆好了。”   这下轮到孟彤惊恐了,她不敢置信的瞪着春二娘,声音都不自觉的提高了八度,“您都靠墙堆的?”   春二娘捂着脸哭了一起,“俺只想着把那些草捆子整理整齐了,是俺害了你们,是俺害了咱们一家子,呜呜……”   孟大狠狠的拍了下身上的被子,无奈的叹道:“唉,你咋也不问问闺女为啥要把草垛子推倒啊?”   孟彤的脑子有片刻的空白,下一刻她就转身冲进了自己的屋里,把随意堆着在地上的两捆竹子,推了一捆到门边顶住木门,然后把小弓和箭袋都背到了身上。转身出来时,孟彤冲还在抹眼泪的春二娘喊道:“娘,快别哭了,现在还不到哭的时候呢,您赶紧的去厨房多搬几捆柴禾到正屋来。”说着人已经快步冲进了厨房。   春二娘向来是最为听话的,听着女儿声音里的镇定,她抹了抹眼泪也顾不得哭了,赶紧下炕趿上鞋,也跑进厨房提柴禾去了。   厨房里,孟彤正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把水缸往门边推。她看着春二娘跑进来,正想叫她过来帮把手,可谁知春二娘就跟没看到她一样,弯腰提起两捆柴禾,就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这人啊,太过单细胞,太听话了也让人头痛啊。   孟彤无奈的摇摇头,只能自力更生,玩命似的把装满水的水缸,一点一点的推到门后,把厨房通往院子的门牢牢的给顶上。然后也顾不得喘口气,一手提了小泥炉,一手提了捆柴禾就快步跑进了正屋,彼此春二娘已经搬了十来捆柴禾到屋里了。   孟大也慢吞吞的下了炕,看着进来的孟彤问,“彤彤,爹能做些什么?”   孟彤想也没想就道:“爹,您就帮俺多削些竹箭出来,要是真有狼惹进来,就只能用俺的小弓对付它们了,可能会需要很多竹箭的。”   “中!”孟大转身就想去旁边屋里拿竹子。   春二娘急着想要弥补自己的过失,连忙抢着跑过去,道:“俺去拿,俺去拿。”   孟彤见状,忙跟了过去,“娘,俺帮你把地上搁着的那捆竹子搬出来,咱们把正屋这边儿的门儿也顶上。”   “不用你帮忙,娘一个人能行。”春二娘的力气不小,独自搬一捆竹子看着还很是轻松的样子,等顶好了正屋的门,她才回头问孟彤,“竹子都用来顶门了,那你爹用那些竹条能削出竹箭不?”   “能的,能的,俺在平九兄弟家,就用竹条子给彤彤削过竹箭。”孟大拿着柴刀、小刀和三条长长的竹条走过来,走到桌边拖了条凳子坐下,伸手将油灯挑亮了点儿,便开始用柴刀修起竹条的长度来。   孟彤见状便把小泥炉提到屋子中央,开了下面的通风口,直接点了柴禾放进上口里,随着柴禾慢慢燃烧上来,屋子里便紧跟着一点点的亮了起来。   “嗷”又是一声嘹亮的狼啸传来,这回声音听着似乎离她们又更近几分。   眼见春二娘吓的又想抹眼泪,孟彤忙道:“娘,你去把那些竹条子都搬过来,顺便把那把锯也拿过来,您帮爹把竹条子都据成爹要的长度,让爹的竹箭能削的更快些。”   春二娘一有事情做,注意力被转移了也就顾不得哭了。   三间屋子因为在建造之初,就考虑到了野兽惹进院子这个问题,所以窗户都特地建得极高。野兽从屋外想要从窗户跃进屋子里,是完全不可能的。这么高的窗户,防住了野兽从窗户进屋,但却也给孟彤往外射箭制造了障碍。厨房的窗子在灶台之上,有灶台垫脚,孟彤倒还够得着,正屋里有桌子可借垫脚,只有她自己那屋子,没有任何可借垫脚的东西。   孟彤在三间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也就春二娘那两个旧衣箱叠一叠,勉强可以让她够上窗台。想到便去做,孟彤把衣箱里的衣服布料直接往炕上一倒,抱着空衣箱便进了自己那屋,把两个衣箱靠着窗下叠放好,又搬了条长凳放在旁边给自己凳脚。   忙活好了这些,趁着还没有狼惹进来,孟彤去厨房的锅里盛了三碗饭出来。见春二娘和孟大都抬头看着她,孟彤微微一笑,道:“趁着这会儿还没事儿,咱们先把饭吃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不是吗?”   孟彤又拿了两个大碗,去自己屋炕上的陶罐里挑了些猪肠,猪肚,猪肺出来,又特地挑了三条鱼摆到桌上给三人配饭。   “嗷”   “嗷”   “嗷”突然之间,狼啸声跟炸开了锅一样,此起彼伏的响起,那声音听着好似就在她们身边叫唤的一样。   孟彤三人端碗的手不约而同的一抖,端着吃了一半的饭面面相觑,都感觉有些难以下咽了。   屋外的天地此时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呼呼的风声,沙沙的落雪声似乎都成了有形有质的怪兽,与黑暗的天地和凄厉的狼啸声组合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让人不自禁的心生恐惧。   “嗷嗷——”狼吼声一声接一声,显得有些混乱,但那声音听着却离他们又更近了几分。   屋外的天地伸手不见五指,屋里的三人只能听到风声呜咽,沙沙的落雪声,还有那一声声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凄厉狼啸声。   “沙沙沙——”   “呼呼呼——”兽类沉重的奔跑声和喘气声一下就穿过风声和落雪声,闯进了三人的耳朵里,惊的一家三口寒毛都竖了起来。   “哗啦——嘣!”   “呜呜呜——”院外突然响起的崩塌声、物体落地声和犬类的呜鸣声,吓的屋里的孟彤三人差点儿没把手里的碗给丢出去,三人心惊胆颤,目光发直的瞪着紧闭的门窗,竖直了耳朵听着屋外的动静。   ☆、44害怕也要战   “有狼落到坑里了。”半晌之后,孟彤的声音好似是含在嘴里一般的轻声说道,此刻精神高度集中的孟大和春二娘却都听清楚了她的话,两人不约而同的身子一颤,惊觉野狼竟已经离他们如此之近了。   光听屋外的狼啸声就知道下山来的野狼是一群,而不是一二只,有狼靠近了他们的院子,有狼落到坑里了,那其它的狼现在在哪里呢?是吓跑了?还是在院子四周徘徊不去?或是正在想办法惹进院子里来?   人的想象是无穷的。实际看到狼群惹进院子,或许还不会觉得有多害怕,可正因为看不到屋外的情况,可光听着那些声音,脑子里不自禁浮现出的无数想象,反而容易把自己给吓死。   春二娘的牙齿不自禁的开始“咯咯”打颤,孟大端着碗的手也开始抖了起来,孟彤的心跳也很急很响。前世今生,她从没有面对狼群的经验。   狼群啊,就算是前世三十八岁的她,都不可能是群狼的对手,更不要说是如今只有八岁的她了。   可眼看着惊惧的父母,孟彤不自觉的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用着缓慢柔和的声音对春二娘和孟大道:“俺们先吃饭,吃完了饭,娘帮爹一起削竹箭,俺负责对付惹进来的狼,俺射箭的准头挺好的,就算一箭射不中,多射几箭也总能射中的。”   “可……可是……”春二娘还想说什么,却被孟大温声打断。“吃饭,闺女儿说的对,吃饱了咱们才能有力气干活儿。”   在群狼环伺的环境中,三人其实早就没了胃口,可为了积蓄体力面对即将到来的战斗,却又不得不把碗里的饭菜扒进嘴里,再形同嚼腊般的吞下。   “嘣,嘣,咔咔咔——”   孟彤惊的扔了碗,抓起凳子上的小弓一个箭步就冲进了厨房。她爬上灶台,却没敢推开格子窗,孟彤学着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用口水沾湿了手指在窗纸上戳出一个小洞,然后小心的从这个小洞往外望。   “狼……有狼闯进来的吗?”春二娘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站在灶台边,仰着脖子紧张的盯着孟彤小声问。   “还没。”孟彤回头看了她一眼,道:“娘,您赶紧去把饭吃了,然后帮爹削竹箭去。”   春二娘搓着手用力跺了跺脚,“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吃个啥饭哪,外头到底咋个啦?”   孟彤无奈,只能道:“狼在推咱家的院门,那“咔咔”的声音就是它们在抓门,它们还会刨地,到最后发现不能从院门进来,就会绕着院子,试着跳墙进来了。“   春二娘听得目瞪口呆,“狼崽子咋个还这么聪明哪?会撞门,会刨地,还会跳墙进院子?”   耳边狼爪抓挠门板的声音不绝于耳,孟彤急的在灶台上跺脚,“娘,您要是真吃不下饭,就赶紧去帮俺爹的忙,看这情形,野狼不是从咱们的院门下头刨坑进来,就会从您堆的草垛子上跳进来,俺需要竹箭打狼,越多越好。”   “哎!哎!”春二娘这才如梦方醒,一边急急忙忙的往正屋跑,一边连声应道:“俺这就去,这就去。”   孟彤看她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娘,您记得给小泥炉里添柴禾,把火烧旺些,狼都怕火,您可千万别让的柴禾熄了。”   “哎哎,俺知道了,俺记着呢。”   耳边传来春二娘添柴的声音,孟彤这才微松了口气,她伸手把格子窗上的窗纸洞扩大了些,拿着小弓搭上竹箭,紧紧的盯着院门的方向。   建房时,屋子和院子里的地面都是用大木桩子反复墩实过的,但孟彤对狼爪的战斗力不太了解,也不知道它们能不能刨动墩实后的地面,如果野狼真的从院门下头刨了坑钻进来,到时也不知道会有多少狼闯进来。   正在孟彤胡思乱想之际,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一只体形硕大的野狼“嘣”的一声落在院子里,那双绿油油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正屋里的火光,让孟彤看得全身寒毛一下就全竖了起来。她脑子还没有从见到狼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身体已经选一步做出了反应。   拉弦,瞄准,松手。   “嗷呜”   射中了?孟彤还来不及欣喜的咧开嘴,就见那根原本该钉入狼眼的竹箭无力的“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院中的野狼呜咽着低头用爪子抓了抓脸,便冲着孟彤的方向龇起了獠牙。   “怎么了,怎么了……”正屋里的春二娘听到院子里的声响,紧张的又要跑来查看。   “嗷呜——”野狼听到声响,猛然向着孟彤所在的窗户发起了冲刺。   孟彤的冷汗一下就涌了出来,心里对春二娘此时无头苍蝇般的行为,也升起了一股怒气,她用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口气,头也没回的喝道:“不准过来,做好你们该做的事,不要出声。”   她说话的同时手中动作迅速的抽出一根竹箭,重新搭弓瞄准,在野狼从墙上弹开后,又再一次向窗户扑过来,仰头起跳的那一瞬间松开了拉满的弓弦。   “嗷呜——”野狼惨叫着摔向地面,然后翻滚着,格子窗的窗纸上风风似溅上什么东西,发出几声“啪啪”轻响。   心脏疯狂的跳动着,声音大的孟彤自己听着都害怕,她大口的喘着气,目光却死死的盯着黑暗中那头在地上翻滚着的野狼。   可就在这时,围墙上“呼呼”几道黑影闪过,竟又接连跃下来三只野狼。   野兽特有的腥臭被风吹来,孟彤握弓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强自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镇静下来。   野狼的皮毛很厚,奔跑速度还特别快,竹箭虽然也算锋利,无奈她的小弓和她的臂力都不够,就算能射中野狼,也只能给它们造成点儿皮肉伤,只有射中眼睛才能造成最大伤害,可以野狼敏捷的行动力,要次次射中眼睛又谈何容易?   ☆、45依靠与勇气   “爹!箭尖尽量削锋利些,狼皮太厚了不容易扎进去。”   “哎,知道了。”正屋里,孟大回答的声音依旧温和,听到他的声音如此平静,孟彤因多头野狼出现,而紧张绷紧的心弦,不知怎么一下就松缓了下来。   放松下来的孟彤,突然就觉得自己变笨了。   三间屋子的门都已经被她顶上了,窗户又这么高,野狼根本就跳不进来。她的手里还有弓,屋子里还坐着个会削竹箭的孟大,厨房里还堆着足够的柴禾,最不济,她们点起火堆也能阻挡狼群一时,她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完全镇定下来的孟彤,定睛往院中看去,却突然惊觉不知什么时候起,院子里的狼已经变成了六只,看着那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孟彤的脊背还是止不住的有些不发凉。   她突然明白过来,闯过她家的是一个数量不明的狼群,而不是零散的两三头野狼。   也不知院子外头还有多少野狼在环伺,必须要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了。孟彤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的冲旁边屋里又喊了一声,“爹,外头的狼也不知道有多少,咱们的竹条要省着点儿用,您把竹箭都弄的短一些,多削些竹箭出来,让俺能多射几箭。”   “哎!”孟大回答的声音依旧很稳,很平静,这让孟彤的心里无端的升起一种自己还是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心里平添了不少勇气。   黑暗中的兽眸就跟探照灯一样,只要野狼不闭眼,孟彤就不怕看不到。   抽箭搭弓,拉满,松弦!   “嗷呜——”野狼中箭惨嚎。其它野狼则暴动起来,对着孟彤所在的窗户发起了凶猛的扑击,虽然一次次被墙壁挡了回去,却仍不死心的继续发起冲击。   屋外野狼一阵阵此起彼伏的低吼声,扑击到墙上发出的“嘣嘣”声,狼爪在窗台上刮过的“咔咔”声,把隔壁正屋里的孟大和春二娘都吓坏了,孟大死死的盯着手里的竹条,手里的小刀却抖的几乎要拿不住,春二娘手里的竹条紧紧的拽着两根竹条,任竹条上的细刺扎进手了肉里也没感觉,双眼盯着与厨房相通的门,带着哭腔喊道:“闺女儿,闺女儿,你……你有没有事?你有没有事啊?”   孟彤拉弓的手微微顿了顿,嘴角忍不住微勾了勾,“娘,俺没事,俺们家的窗户建的高,野狼够不着的,你跟爹赶紧着多给俺削些竹箭出来,野狼跑的快,俺怕手里的竹箭不够用。”   “真的……真的没事啊?”听到孟彤冷静的回答,吓的面无人色的孟大和春二娘面面相觑,却已经没了方才那种害怕的感觉。   孟彤站在灶台上一手稳稳的握着弓,一手伸到背后重新抽箭搭弓,一边还很平静的回答春二娘,“真没事,您跟爹抓紧削竹箭啊。”   不得不说,心思单纯的人,想法也是最直接最简单的,一听孟彤说没事,春二娘便放心了。也不再管一墙之隔的屋外站了多少野狼,就专心的埋头据起竹条来,孟大看她那样子,无奈的笑了笑,抬头看了眼与厨房相连的门,稳了稳心神,便也低头专心削起竹箭来。   专心对射群狼的孟彤,不知道隔壁屋里的父母都经历了怎么样的心理变化,她只是机械的抽箭搭弓,接满,松弦……   竹箭并不是每次都能好运的射中狼眼,有时能射穿狼耳,有时能射中狼腹,也有因野狼的闪避,射不中儿狼眼射在了狼头上,又因为穿不进狼头骨而被狼爪打落在地的。孟彤的每一击虽然对群狼来说都不算致命,但只要能射中,只要能让野狼流血,孟彤觉得自己就已经成功了,血流的多了也是会死人的,不是吗?   屋外寒风呼啸,大雪仍在大朵大朵的下着,孟彤箭袋里的竹箭一只只的减少,与之相对的是,院子里的血腥味慢慢的也越来越浓郁了起来。群狼被满院的血腥气激起了兽性,发了狂似的一次次往墙上猛扑,那沉重的力道,每次都让孟彤听得心惊胆颤,深怕自己身前这堵泥石混合着糯米水浇筑起来的墙体,会承受不住群狼的扑击。   所幸花了整整十两白银修建起来的屋子,品质还是非常值得信赖的,再加上孟彤一直站在灶台上,透过格子窗往外射箭,吸引了群狼的所有仇恨,让这些聪明的家伙没有时间去攻击相对薄弱的屋门,否则战况会变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面对狼群一次次的扑击,孟彤精神力高度集中,双手不断的弯弓射箭,一次次用手里的武器逼退野狼的同时,也在它们的身上制造出一个个伤口。   看着一院子或倒或趴或站的野狼,孟彤冷冷的微弯嘴角,伸手到背后想要再抽一箭,却摸了个空,她一惊之后把箭袋拿下来一看,才知道满满一箭袋的三十只竹箭已经被她射光了。“娘,俺没箭了,快给俺送箭来。”   旁边屋里一阵桌凳移动的声音,春二娘抓住着五支长短不一的箭,忙不迭的跑了过来。   “怎么就这么几支?”孟彤看着这五支长短不一就跟营养不良一样的箭矢,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   因为自己的过失而害得野狼闯进自家院子,之前又被孟彤吼了一嗓子,春二娘此时面对孟彤也忍不住有点儿发怵,但她却还是下意识的维护孟大,道:“你爹已经削的很快了,是你的箭用的太快了,你射慢一点,别催你爹,你知道你爹身子不好的。”   孟彤的额头不由冒出一排的黑线。生死关头,屋外全是野狼,她的箭要是射的再慢些,让那些野狼回过劲来去冲击屋门,一个弄不好,她们一家三口都得喂野狼。这种时候还能容得他们慢慢来吗?开得什么国际玩笑?   不过这种事情跟春二娘也说不清,孟彤想起自己搁在背篓里的箭矢,便道:“娘,俺屋里的背篓里还有十多支竹箭,您赶紧去帮俺拿来,这些野狼都是要吃人的,俺不能让它们回过劲来去撞屋门,俺们家的屋门可没墙结实,要是让它们闯进屋里来,俺们就只能喂狼了。”   ☆、46疲惫   春二娘吓的一个机灵,连忙转身连滚带爬的冲去给孟彤拿竹箭。   所幸院子里的六只野狼,在之前的扑击中或多或少都中了箭,伤式轻重不一,对孟彤这一方墙体的扑击攻势也变弱了许多,而且院外也没再见有新的野狼跳进来,因而此时孟彤的攻击有了停顿,也并没有引来野狼群新一轮的扑击。   不禁让孟彤也浮想连翩起来,忍不住猜测是不是这一群野狼除了掉进陷阱的,剩下的已经全在这里了呢?   要知道,狼是以家庭为单位的群居性物种,一般的狼群是以兄弟姐妹为一群落的,数量大约在五到十五只左右,而且有很强的领域性,通常一个狼群的活动范围不会与其它狼群重叠。现在光院子里就有六只狼,院外的深坑里可能还困了一两只,她前两天和春二娘在林子里设了那么多机关,挖的那些大小坑,总也应该能抓住一两只。也许,只要把这六只野狼解决了,靠山村这一块的山头上或许就不会再有狼了。   这个想法无疑是非常能激励人的,如果能彻底消灭这支狼群,以后她上牛背山打猎的安全系数,是不是也能得到大弧度提升呢?   因为手里的箭矢有限,孟彤也不敢再随心所欲的胡乱射击了。只有当野狼试图靠近屋子时,她才会拉弓把试图靠近屋子的野狼给射回去,野狼们若肯乖乖在院子中间呆着,她也就不再浪费箭矢冲狼群射箭,节省自己的体力,努力让自已保持在一个相对良好的状态,好与屋外的野狼长期对抗。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群狼似乎也都明白了只要它们不去靠近屋子,会让它们受伤的箭矢就不会出现。失血和连翻的扑击也让野狼们感到了疲惫,孟彤和狼群便就这么两两对持了起来。   虽说这样对持的越久,野狼们失血过多后只会越来越虚弱,说不定最后不用孟彤出手,它们最终也会死去。可院子里站着这么多野狼,孟彤根本不敢放松,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和这么搭着弓一动不动的站着,对她的体力和精神力都是一项巨大的考验。   屋外的雪还一直在下着,正屋里的小泥炉里,柴禾一直烧的很旺,火光透过格子窗和门缝透到外头的雪地上,能依稀看到六只野狼正或趴或站在院子里,黑暗的院子里,唯一让人一目了然的只有它们绿油油的,在光线的反射下会变成桔色的狼眼。   孟彤站在灶台上一直保持着弯弓搭箭的姿式,冻的手脚僵硬也不敢稍动一下,只要屋外的野狼稍稍有要靠近屋子的迹象,她就瞄准它们的眼睛放箭,射中了是大幸,射不中也没有关系,总也能在野狼的身上再开一个血洞出来的,只要能让这些野狼持续流血,杀死它们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时间就在孟彤与群狼的对持中一点点的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孟彤动了动僵硬的双脚和手臂,目光却不敢稍离院子里的群狼半分。她的肚子又一次感觉到了饥饿,便猜测现在大概快到半夜了。院子里的野狼已经有好一会儿不曾有所动作了,这段期间春二娘过来送了两次箭矢,一次十三支一次二十五支,她射掉了一些,箭袋里还剩下二十八支箭矢。   饥饿感会加速身体的疲劳,跟狼群的对持需要长期做战,孟彤微偏过头冲正屋里喊了一声,“娘,俺饿了,手脚都冻得不听使唤了,您过来把灶烧起来,咱们煮点儿东西吃。”   “闺女饿了,你赶紧的去做点儿吃的。”孟大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疲惫,语气虽然仍旧温和,孟彤却还是听出了不同。   可别还没把野狼打死,先把孟大给累病了。   孟彤连忙冲正屋小声喊,“爹,院子里的野狼现在消停了,俺手里的竹箭还够用,您先赶紧到炕上靠着歇会儿,一会儿等娘做了东西,您吃了再起来削。”   “闺女说她不缺竹箭了,你的身子不好,赶紧先歇会儿。”春二娘向来最为关注孟大的身子,看到他脸上露出疲惫之色,她其实早就想让孟大休息了,要不是屋外全是野狼,女儿还在灶台上跟野狼拼命,她早就扑上把他手里的小刀给夺了。   现在有孟彤发话,春二娘正好借题发挥,抢下孟大手里的小刀,半强制的把他扶到炕上,推开一堆的衣物,让孟大上炕躺着休息。“俺现在就去煮东西,等一会儿吃了东西有力气了,咱们再给闺女儿削竹箭。”   孟大也深知自己的身子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便也不再逞强,乖乖任春二娘给他盖上被子。现在外头群狼环伺,他也不希望自己的病体再给妻子和女儿制造麻烦。   灶火一燃起来,厨房里的温度眼见着便暖和了起来,灶上的铁锅里还留着晚上没吃完的小半锅糙米饭,桌上也还搁着三人没吃完的饭菜。   孟彤抽空回头瞄了眼春二娘端过来的剩菜剩饭,便道:“娘,您把鱼留着,那些饭和那碗猪肠、猪肺啥的就全倒锅里,加水一起煮了,一会儿您再去夹一碗猪肺猪肠什么的倒进去,咱们今天吃好一点儿,这些狼的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流干,咱们得吃得饱饱的才能有力气跟这些狼耗下去。”   春二娘向来听话,孟彤怎么说,她便怎么做。灶堂里的火烧的很旺,锅里的小半锅糙米饭加了猪肠、猪肺、猪肚,水一沸那香味便散了出来。   院子里的群狼一闻到香味,顿时就骚动了起来,几只受伤较轻还有力气动弹的野狼,立即便挣扎着站了起来,有两只更是直接往厨房门的方向冲了过来。   孟彤一惊之下,对着其中一只狼的眼睛就是狠狠一箭。   “嘣——”一头野狼扑击在屋门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怎么办?怎么办?野狼要冲进来了吗?”春二娘吓得从灶前一蹦而起,冲过去用双手用力的抵住门板,满脸的惊惧恐慌。   “不会有事的,娘您别怕。”   ☆、47天亮了   这么长时间与野狼对持,孟彤也算得出经验来了。她一边镇定的安抚春二娘,一边瞄准了野狼的眼睛搭弓射箭,实在瞄不中眼睛就瞄准身体,因为距离近,竹箭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一连射了十多箭,孟彤才终于把两只被食物的气味激发了凶性的饿狼给逼退。   再回望院中的另外四头野狼,孟彤突然惊喜的发现,其中一只野狼一直静静趴卧着一动都没动,另外三只在原地努力挣扎片刻,也没能成功站起来。这说明已经有四头野狼失去了战斗力,现在只剩下刚才对厨房门发起扑击的两只狼还有余力,只要把这两只野狼也打成重伤,在这么冷的下雪天,失血过多的狼也是会很快被冻死的。   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孟彤原本疲惫的精神,也略微振奋了一些。瞄准了那两只还有余力的野狼眼睛,孟彤勉强又射了几箭,射没射中狼眼她自己也不清楚,不过听着野狼不断呜呜的哀鸣的声音,就算是没射中眼睛也肯定是射中了其它地方了。   看着黑暗中的两只野狼似乎退回到了狼群中,孟彤也把小弓背到肩上,搓着手慢慢活动着冻的僵硬还发酸发麻的手脚。   锅里乱炖的猪杂粥一好,肉香味就更浓了,院子里的野狼发出几声呜鸣,却没有再冲上来试图扑击门窗。孟彤接过春二娘递来的碗,站在灶台上一边盯着窗外,一边小口的吃着碗里的东西。   屋外的雪是越下越大了,雪花就跟布帘子似的从天空上垂落下来,院子里的地面上很快就积起了一层白雪。孟彤的视野受到大雪的阻挡,只能隐约看到院子中间的六匹野狼似乎挨到了一起,被天上的落雪一点点的染成白色,要不是群狼还会时不时的发出几声呜鸣,孟彤都要以为那些狼都已经被冻死了。   吃了一碗满是猪杂的粥,孟彤觉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格子窗外的院子里已经完全被白雪覆盖,群狼的呜呜声发出的间隔似乎也越来越久了。孟彤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又踢了踢酸痛的脚,她最近虽然顿顿都吃得饱,而且也努力给自己添加油水,可这副身体的底子到底还是太差了,单就这么站桩射狼也被累的不行。   双手扒着格子窗,孟彤把自己整个人都靠了上去,耳边野狼的低呜声似乎慢慢变得很遥远……   孟彤醒来时,人是躺在炕上的,她惊的一个机灵坐起来,就看到孟大和春二娘坐在炕前的桌边,正专心的削着竹箭,屋子中间的小泥炉仍然烧得旺旺的,格子窗上却有光透进来,显然已经天亮了。   桌前的春二娘和孟大一起向她看来,见她醒了,孟大温和的笑了笑,“醒了?饿不饿?你娘做了猪肺粥,正在锅里温着呢,你起来去吃一些。”   孟彤懊恼于自己的体力不济,揉了揉脸,有些垂头丧气的道:“爹,娘,俺啥时候睡着的啊?你们怎么也不叫醒俺啊?”   她伸手去抓炕头的衣服,却听春二娘道:“你昨儿个靠着窗子就睡着了,俺喊了你好几声也不见醒,你爹说让你先睡会儿,等外头的野狼闹腾了再叫你,结果一直到早上,外头的野狼也没再闹腾,俺就一直没叫你了。”   孟彤闻言眼睛不由就亮了亮,喜道:“会不会那些野狼都已经冻死了?娘,您早上还有听到外头的野狼叫唤不?”   春二娘明显愣了下,歪着头想了想,这才发现好像很久没听到野狼的呜咽声了。“好像还真有一会儿没听到声儿了呢。”   孟彤飞快的套上衣服跳下炕,趿了鞋子就往厨房跑。她两下爬上灶台,透过格子窗上昨天被她撕了窗户纸的那一排窗格子往外看去,只见外头的雪还在下着,院子里满目皆白,已经完全看不到野狼的踪迹了,只有中间一个插着几支竹箭的诺大雪包,暗示着那些野狼的去处。   孟彤小心的推开格子窗,眼睛还紧紧的盯着院中的大雪包。开窗的“嘎吱”声,并没有让雪包下的群狼有所反应,这让孟彤的胆子又大了两分,她伸手在窗台上故意拍打了数下,见那雪包还是没有丝毫动静,心中猜测着那六匹野狼很可能已经死透了。   不过那倒底是六匹凶狠的野狼,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万一野狼也会装死,她这边一出去,可就直接成狼点心了。   春二娘跟着过来,仰头看着她道,“俺早上就看过了,那些狼都被雪埋了,也不知死没死。”   “都被雪盖住了,俺也看不出来死没死。”孟彤目测了一下屋檐和窗户的距离,觉得如果有春二娘的帮忙,她从格子窗爬出去,攀着檐下的房梁,爬到屋顶上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她转身低头问春二娘,“娘,俺的弓和箭袋呢?”   春二娘往正屋指了指,“在屋里的桌子上搁着呢,你昨儿个睡着了,俺就把你背上的弓和箭袋都解下来搁桌上了。”   孟彤爬下灶台,随便洗漱了下,便拿了个碗,从锅里勺了大半碗猪肺粥,端着进了正屋。“爹,俺想一会儿从窗口爬出去,顺着房梁爬到屋顶上去看看。”   孟大闻言一惊,抬起头瞪着孟彤,道:“你想干啥?俺们院子里可还趴着那么多狼呢。”   “狼又够不到房梁。”孟彤边扒粥边含糊不清道,“俺就是想看看俺们院子边上还有野狼不,俺觉得院子里的狼就是还没死,大概也差不多了,不过保险起见,俺还是从窗户爬出去好些。”   孟大却沉了脸道:“窗户是那么好爬的吗?万一要是掉下去,让野狼把你叼去了可咋整?俺们在屋里不愁吃不愁喝的,就是一个冬天不出去也没事,做啥子要去冒那个险?”   孟彤连忙把嘴里的东西给咽了,才道:“不去不成,谁也不知道冬天山上会下来多少野兽,现在下山的还只是野狼,万一除了野狼,连豹子老虎都下山了可咋整?”   ☆、48产崽的母狼   “俺得上屋顶看看清楚,若是院子里的狼死透了,俺们得赶紧把院子外头的草垛子给推倒罗,不然回头再有狼啊豹子啊顺着草垛子爬进院子里来,俺们一家迟早得喂了那些畜生。”   一说到这个,春二娘就愧疚的直掉眼泪,“都是俺的错,要不是俺手欠,也不会让那么多野狼顺着草垛子爬进院子里来,是俺害了你们。”   孟大皱起眉头,有些无奈的瞥了春二娘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还说那些个干啥。”   就只这一眼便让春二娘消了声,抹了抹眼泪,吸吸鼻子便低头继续锯竹条去了。   孟彤惊讶微挑了挑眉,两眼感兴趣的在孟大和春二娘之间游移,觉得自己这一世的父母,相处模式还颇有趣的。   孟大低头削着竹箭,孟彤有滋有味的扒着碗里的粥,屋子里一时间没有人说话。直到孟大削出一根竹箭,他才重新抬起头,看着孟彤道:“你有把握平安爬上屋顶吗?”   孟彤自信的点点头,想她前世虽然得了绝症,可她平时其实挺酷爱运动的,什么爬山攀岩跑步都没落下过,偶尔还会去马场跑几圈马,去射击场射射箭打打枪。不过就是从窗户爬出去,攀上房梁再爬到屋顶上,对她来说完全就是个小case。   孟大见状便叹了口气,低头默默的重新取了一根竹条继续又削了起来。   孟彤却知道他这是同意她爬窗出去看看了。吃完饭,收拾了碗筷,孟彤把小弓和孟大削好的竹箭分上下两层,足足装了六十根,这才在背上背好,转身进了厨房。   孟大和春二娘不放心的跟在她身后,站在灶台边看着她爬上灶台。   孟彤往格子窗外看了看,发现院中的那个雪包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变化过,她对那些野狼生死的猜测不禁又更确定了一分,不过倒底还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还是选择了最保险的办法。   “娘,您上来托俺一把。”孟彤低头冲春二娘交代了一句,便推开格子窗,双手抓着窗台用力一撑,半个身体便钻出了窗子。   “小心!”孟大心惊胆颤的看着她那个动作,嘴里一迭声的叫着,“你慢着些,慢着些。”   “爹,俺没事儿的,您别担心。”孟彤笑着答应一声,一手紧紧抓着春二娘的手,双脚踩着窗台,站起身来去够头顶的房梁。   春二娘和孟大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孟彤跟只小猴儿似的,攀着房梁一个翻身便上了房顶。   大片积雪随着孟彤的动作簌簌掉落,孟大看得心都揪了起来,忍不住又喊了句,“彤彤,你担心些。”   “知道啦。”孟彤半趴在屋顶的瓦片上举目四望,只见入眼之处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天上还在稀稀落落的飘着雪花,不远处的牛背山上已经全是一片雪白,近处的树林,石头上全都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住,有些树木的树枝略细了些,甚至都被积雪压的弯了下来。   孟彤小心的踩着瓦片往院墙边走去,等到了墙边往下一看,只见污水沟边的那个深坑上的枯草全落进了坑里,且成了深坑底下那只大灰狼的草垫子。   看着抬头与她对视龇牙的大灰狼,孟彤轻轻吸了口气,躬着身体爬到院墙上,两腿分开骑坐在尚算宽敞的院墙上,然后拿下背上的小弓,又把背上的箭袋转到胸前背着。   孟彤弯弓搭箭,对着坑底的大灰狼狠狠的射出一箭,竹箭正中大灰狼的左前肢,那狼“嗷”的一声往旁边跳了两步,一边冲孟彤龇牙嚎叫,一边跛着腿在坑底暴燥的转圈。   骑在墙上的孟彤突然一下就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大灰狼的身后。在紧挨着坑壁的枯草堆上,几个肉红的小东西正在互相拱动着身子,发出细弱的呜呜声。   这只掉进陷阱的母狼,竟然在掉进坑里之后,还顺利的产崽了?   屋里的春二娘和孟大听到狼吼,一下就又紧张起来。春二娘急的从厨房的窗户探出头来,颤着声对孟彤用力招手,“闺女,狼来了,你赶紧回来,娘拉着你,你赶紧回来。”   “娘,那是掉进坑里的狼,它爬不上来的,你们别担心。”孟彤头也不回的冲春二娘回了一句,脑海里还在自动演化着一条等式:即将临盆的母狼掉进陷阱动了胎气早产一窝小狼。   OMG!这都是什么运气啊?早产还不死?   孟彤咬牙切齿的弯弓搭箭,冲着坑底的母狼就是一阵射!射!射!   深坑里的大灰狼暴怒的大声嚎叫,响亮的犬吠声震的坑顶的积雪都簌簌地直往坑里掉,离得不太远的村子里,几声狗吠声响起,但很快就没了声响。   孟彤抬头往村子那边看了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母狼在深坑里跑来跳去的乱扑腾,孟彤看到它几次从自己生的小狼崽边上踩过,都会低头看一眼,舔上一舔。许是这头母狼昨夜才刚生产,身体本就极为虚弱,因为行动受限无法闪避她的竹箭,被孟彤射的血流了一地之后,行动也变得越来越缓慢,没一会儿就只能趴在地上干嚎叫了。   孟彤觉得差不多了,便仔细的环视了下四周,发现视野之内并没有看到其它动物的踪迹,便把小弓往背上一背,把没射掉的短箭重新插回箭袋里,随手从围墙上抓了一把雪,在手心里团了团,便往院子中间的雪包用力砸了过去。   雪球落在雪包上,又反弹着掉到了地上,带落了一小角积雪,露出了一角灰狼的身体。孟彤见状便一连捏了数个雪球砸过去,积雪散落之后,终于露出了大半野狼的身体。那浑身被竹箭扎的跟刺猬似的狼尸,看得孟彤自己都愣了愣。   昨晚光线不明,她不是瞄准了狼眼射,就是瞄准了它们的身体射,当时根本不知道具体射中了哪里,只盼着能让野狼多流一些血,会把野狼射成刺猬,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孟彤觉得这些野狼会死的这么快,还要多亏昨天的大雪,要不是天气太冷,失血之后的野狼趴下一睡不起,她今天还有得头痛。   ☆、49欺负狼   探明了院里六只野狼的情况,孟彤小心的顺着自家围墙慢慢爬了一圈,将屋子四周的情况都仔细查看了一遍,发现没有野狼和其它动物出没,这才重新把背上的小弓拿在手上,搭上竹箭对准院中的狼尸。然后冲屋子里道,“爹,您们把屋里把小炉子的火烧旺,提到门边上,娘,你把正屋的门打开后,再拿根长竹杆出来,对着院子里的狼挨个儿戳一遍。”   屋里的春二娘很快就拿着长竹杆冲了出来,她胡乱的对着狼尸乱戳一气,孟彤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院中的六匹狼,看它们即使被竹杆戳中,也一动没动,确实都已经死的透透的了,这才长长的吁出口气。   “娘,您把竹杆递给俺,俺先把草垛子给推了。”收好了弓箭,孟彤骑坐在围墙上,接过春二娘手里的长竹杆,用力将挨墙摆放的草垛子从上到下,一点点给推倒戳翻,有好几捆枯草甚至被她戳的掉进深坑,砸到了坑底的母狼身上,引得母狼又是一阵狂啸。   听着母狼的气急败坏般的叫声,昨天被群狼折磨到半夜,今早还提心呆胆了半天的孟彤,只觉的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不但没有罢手,反而把滚到坑边的一捆枯草又给推进了坑底。   解决了危险的草垛问题,孟彤双手握着竹杆便轻轻巧巧滑落进院子里,“娘,您把刀拿来,咱们把狼杀了。”   靠近了仔细翻看六匹狼的伤口,孟彤忍不住就感到自豪起来,事实证明她射箭的准头还是非常不错的,六匹狼有三匹都是双眼中箭,另外三匹狼的眼睛也都各中了一箭,身上的伤口不计其数,这么多的伤口,光流血就能流死,更别提昨天晚上大雪纷飞,流血之后体力不济,可不得活活冻死吗?   春二娘和孟彤忙着杀狼剥皮,孟大不放心院门,又锯了两根竹子把门板顶死,这才回屋帮孟彤母女俩烧热水去了。   六匹野狼,剥皮去脏之后,光肉都是好大的一堆,把孟彤一家三口乐的嘴都合不拢。不过等到要清理院子时,看着清理出来的一推狼内脏,一家人又发愁了,家里的家伙什本就没几件,可没东西装这些内脏,可就任这些内脏堆在院子里也不是个办法,光看着也挺恶心人的不是?   “要不……咱们把这些东西都倒进院外的那个坑里。”孟彤建议。   春二娘皱眉,直觉的不想同意,“你不是说那坑里还有一只母狼吗?把这些东西倒坑里,你是打算把那狼养肥了,回头让它出来吃了咱们?”   “哪儿能啊。”孟彤好笑的挥挥手,“那头母狼都快被俺射成马蜂窝了,可没比院里这几只好到哪里去,估计能撑到晚上就算不错了,现在天气这么冷,这些东西倒进坑里到了晚上都得上冻了,也亏得那坑俺们当时挖得深,要是晚上再有野狼来,跳进去一样甭想出来。”   孟大和春二娘合计了下,觉得这些内脏也就倒那坑里比较合适,于是孟彤重新顺着竹杆爬上墙,孟大和春二娘,从屋里抬了桌子和凳子出来,三人你递我托的,合力把六匹狼的内脏全都倒进了院外的深坑里,引得坑底的母狼冲她们又是一阵凶狠的嚎叫。   孟彤欺负这母狼都快上瘾了,它叫得越是凶狠,孟彤就越想欺负它。她记起厨房角落的木桶里还装着一桶的兔子内脏,忙让春二娘也去提了来,一股脑儿的全都往坑里倒了下去。   雪在这天午后又越下越大,到傍晚的时候简直就跟天下有人在拿着簸箕往下倒雪一样,院子里的雪没一会儿就积了有半人高,气温也跟着骤然急降。家里多了六条狼皮,孟彤不怕冷,却怕雪积厚了,会有野兽踩着厚雪蹿进院子里来。因而还没吃晚饭,孟彤就招呼了孟大和春二娘重新抬了桌子到院子里,由她和春二娘爬到墙上,用绑了扫帚的长竹杆将院外的雪全都一一扫开,这才安心回屋吃晚饭。   家里骤然多了那么多狼肉,春二娘难得大方了一把,晚上一家人三口一人分配了一只猪蹄,人人啃得满嘴油,吃得肚子滚圆。晚饭后,孟彤冒着大雪拿着板凳将院子里的积雪全都推到墙边压实,弄出一道一个大大的长方体阶梯来。春二娘看她忙活半天才恍然明白过来,她这是在弄冰梯,便也紧张出来帮忙推雪。   一院子的雪并没有多少,压实了也就勉强能做个两阶,不过好在河北府这里入冬之后,大雪几乎要一直下到过年,根本不愁天不下雪,只要多等两天,这冰梯也就能做成了。   一家人一直忙活到亥时初,除了院外深坑里的那头母狼会偶尔呜咽几声外,他们都没再听到别的狼啸声,这才终于放心了,关好门窗便躺下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天上难得的出了太阳,不过太阳挂在天上也跟没挂一样,那颜色白花花,一点儿温度都没有,而且雪虽然小了很多,却也一直没停,天气冷的都能冻死人。   孟大,孟彤和春二娘都往身上套了两件棉衣才敢出门清雪。院子里一夜的积雪的竟都有孟彤的人高了,孟大被孟彤分配去烧小泥炉,她和春二娘两人吭哧吭哧的把院里的雪清到墙边,又爬到墙上,费力的去清扫屋顶和院墙外的积雪。   孟彤骑地院墙上举目远望,发现不远处的靠山村里,各家的屋顶上都有袅袅炊烟升起,整个村子却根本没有人在外走动了。大家都冷的缩在家里,等着过年后天气转暖,只有她们一家三口独居在山地这头,虽然离村子并不远,却像是住在孤岛上似的,不但得担心晚上会有野兽下山,还得日日担心雪下大了,过厚的积雪会让野兽借机蹿进院子来把他们一家给当点心吃了。   她们这个小小的院子跟靠山村,完全像是处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50可以养它吗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天气也一天更比一天冷了,不过不管天气有多冷,孟彤和春二娘一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爬到墙上,用长竹杆绑着的扫帚清扫屋顶和院墙外的积雪。   因为山边的风很大,雪也一直突大突小的下着,孟彤没办法通过雪地的痕迹,得知晚上是否还有野兽靠近她们的院子,不过让她觉得惊奇的是,深坑里的那只母狼虽然日渐虚弱,却一直非常顽强的活着。   许是之前孟彤推下去的那几捆枯草给母狼提供了保暖,又或许是她那天倒下去的那些野狼的肉脏给母狼提供了食物。总之从墙头往下望,深坑已经整个被积雪覆盖,只能透过紧挨着坑壁的三个不大的洞口,看到底下被母狼钻出的雪洞。坑底的母狼每隔一段时间总会低低呜叫几声。   孟彤总觉的这是母狼在向她示威,它在向她宣告它还活着。   进入腊月之后,天气冷到了一个全新境界,那真的是呵口气都能瞬间变成冰渣掉到地上。天气冷的这么邪呼,让孟彤不禁无比庆幸当初那六匹狼闯进了自家的院子,不然她们现在上哪儿弄狼皮穿来御寒呢?   天气冷成这样,为怕孟大受冻发病,孟彤和春二娘把他强制拘在炕上,除了上茅厕之外,不管想干什么都得呆在炕上解决。而孟彤和春二娘每天一早,穿着狼皮裹着棉衣,还是会照旧爬到墙上扫积雪。   这天一早,孟彤骑在墙上才刚划拉了两下扫帚,就听到深坑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吠叫声,那叫声非常的稚嫩,一听就知道是幼狼的叫声。   孟彤猛然想起,母狼当初掉坑里时,可是生下了的好几只小狼崽的。她摸了摸下巴,暗道难道当时那几只小狼崽不但没有被母狼给踩死,也没有被这冷死人的天气给冻死,竟然顽强的活下来了?   好奇心做祟。孟彤回屋去又拿了根竹杆出来,将两根竹标用草绳结结实实的对接绑在一块,然后爬到墙上,伸竹杆去掸深坑里的积雪。两根竹杆的重量对于孟彤的小身板儿来说,还是有些重了,她只能拿竹杆当搅屎棍一样,在深坑乱搅一气,只不过很快的,她就看到了坑底的情况。   那头被她射了N箭,还能在这么恶劣的环境里顽强支撑下来的母狼终于死了,一只毛绒绒的灰色幼狼正在它的尸体上茫然无措的爬上爬下,看到头顶的积雪被孟彤掸掉,还好奇的抬起头与她对视。   那对懵懂清澈的眼睛让孟彤的呼吸没来由的一滞,突然就觉得心酸起来。   “娘,那只母狼终于死了。”孟彤回头对春二娘说道。   正忙着扫雪的春二娘回过头来,问她,“那叫唤的是它的崽?”   “嗯!”孟彤回头默默的盯着小狼看了一会儿,突然扭头问春二娘,“娘,咱们可以养它吗?小狼才一个多月,不伤人的。”   春二娘笑道:“你想养就养,娘去拿捆草绳,等会儿你在上头拉着绳子,娘下去把那匹母狼和小狼都拉上来。”   “娘!你拿个爹编的竹篮子过来就成了。”孟彤连忙叫住她道:“这大雪封山的天气,山上指不定又会有野兽下来,咱们不出去,就在墙头用竹杆把小狼给兜上来。”   “那母狼咋办?就这么扔着?”一想到那母狼的狼肉和狼皮,春二娘就满心的舍不得。   孟彤不觉笑道:“那头母狼这个把月吃的可是俺们上次倒下去的狼下水呢,而且它身上当初被俺射出的伤口只怕也早就流浓发臭了,那一身肉都是臭的,不能吃的。”   春二娘闻言便一脸肉疼的表情,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身进屋给孟彤拿了个竹篮子过来。   母女俩在院子里解了竹杆头的扫帚,把竹篮绑上,然后由春二娘动手将竹杆伸入深坑里,努力了半晌,终于把小灰狼兜进了篮子里,小心翼翼的慢慢拉上来。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一道黑黄相间的兽影带着呼呼的风声,从不远处的林子里闪电般飞扑了出来。   春二娘吓了一跳,身体一抖就往前扑去,要不是孟彤在她后面眼明手快的用力扯了她一把,要不是两人是站在院里的冰梯上的,这一惊之下还真有可能直接从墙头栽下去。   春二娘手里的竹杆,因为她后仰站直的动作,被高高的举到半空。   从林中扑出的兽影想要扑击竹杆上的篮子,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篮子从自己头顶掠过上升,而它的身体在空中扭动了两下,便成了自由落体,“嘣”的一声重重的落进了满是积雪的深坑里。   “吼嗷——”猎豹摔进坑底,打个滚就翻身站了起来,它凶吼着在坑底打转、跑跳,试图从坑底跃上地面。   春二娘趴在墙头,急喘了好几口气,才从惊吓中完全回过神来,她一边手忙脚乱的收回竹杆,一边探头往深坑里望,“闺女,这是啥玩意儿啊?刚才可吓死个人了。”   “这是豹子!猎豹!”孟彤也有些后怕,“幸好咱们刚才没开门出去,不然这养了一个多月的肉,可就成这豹子的点心了。”   春二娘想想也后怕不已,拍着胸口恼道:“这畜生咋还会打埋伏呢?吓死个人了。”说完还不忘招呼孟彤,“闺女儿,你把你那个弓赶紧搭上,快快把这畜生给打死了。”   孟彤抓着竹杆顶上的竹篮子,看着里面那萌到不行的小灰狼,不禁欣喜的笑眯了眼。她探头往深坑里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系着篮子的竹杆,笑道:“娘,豹子的皮可值钱了呢,用箭射出个洞来,可就糟蹋了,俺们这回不用箭射它,俺们用绳子套。”   春二娘一脸茫然的回望着孟彤,“用绳子套?咋套?”   孟彤神秘的笑了笑,抓住着竹杆就下到了院子里。   春二娘连忙颠颠的跟在她身后,也下了墙头。   孟彤解了竹杆顶上的竹篮,也不管小狼惊慌的从竹篮里爬出来后,东倒西歪的在院子里乱跑。   ☆、51套豹子   孟彤把绑竹篮的草绳解下来,一头在竹杆顶上固定绑好,别一头在草绳上就势绑了个活动套扣,便拖着长长的竹杆重新上了冰梯。   “俺来!俺来!”春二娘忙又颠颠的跟着孟彤上了墙头,两人站在冰梯上,上半身趴在墙头上。孟彤伸直了双手,手把手的教春二娘怎么把竹杆顶上的套圈,套进豹子的头上。   猎豹在坑底愤怒的左躲又闪,还不时扑上去撕咬竹杆和草绳。   “哎呀,草绳给咬烂了。”春二娘惊叫起来,孟彤却只能无奈叹气,这毕竟是只野生的豹子,野性难训,会攻击一切靠过它的物体是极正常的。   孟彤一边下冰梯,一边道:“娘,您把杆子抽上来,俺去屋里再拿些草绳过来,咱们多试几次,总能把这畜生给套住的。”   事实证明,想套住一头野生的豹子,真的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孟彤和春二娘趴在墙头跟这豹子耗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一连被咬烂了六条草绳,才终于把绳套挂到了豹子的脖子上。   “套上了,套上了,闺女儿,现在咋办?”春二娘高兴的都快乐疯了。   “拉上来,快拉上来。”孟彤连忙上前帮忙,两人手忙脚乱的用力扯着竹杆往上拉,直扯得炕底的豹子猛翻白眼。   “吼嗷!嗷,呜呜……”豹子似乎也知道自己期到死了,拼命的蹬着四肢,死命的扑腾。   “哎哟,这畜生可真够沉的。”春二娘使尽吃奶的力气,用力拉着竹杆往上抽,眼睛却担心的盯着那根随着豹子的挣扎,不断扭动着,感觉随时都会断裂的草绳,“彤彤,你说豹子这么挣来挣去的,草绳会不会断掉啊?”   “要是断了,咱们再套就是了,反正豹子在坑里又跑不掉。”孟彤双手吃力的紧紧拽着竹杆,混不在意的说着,她努力就着春二娘往上拉的力道一点点的往上拽竹杆。   这只成年豹子的体重最起码达到了一百五十斤以上,再加上它拼命挣扎产生的反作用力,她们要是不拽紧竹杆,只怕会连竹杆也一起被它给挣脱了开去。   渐渐的,竹杆上套着的豹子挣扎的动作弧度越来越小,到最后就慢慢的不动了。彼时,孟彤和春二娘才把豹子拖出坑沿,两人却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满头都是汗了。   孟彤喘了口气,道:“娘,咱们把竹杆横过来拉,让豹子在空中多吊会儿,省得它没死透回头诈尸起来,咱们就得给它做点心了。”   春二娘一听,连忙把竹杆的一头用力在墙上压平,豹子沉重的身体吊在竹杆的另一头,压得竹杆直接就弯了下去。两人好不容易把这豹子拉出深坑,这下可好,它又因为自己的体重,重新又下去了半个身子。也幸好她们当初挖的坑足够深,而且坑壁挖的也够直,否则这会儿豹子还得拖在地上,吊不起来呢。   春二娘和孟彤压着竹杆坐在墙头足足吹了有小半个时辰的冷风,人都快被冻成冰棍儿了。孟彤歪着头打量坑里的豹子半晌,觉得它被吊在竹杆上也挂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就算是头“忍者神豹”也该死透了,便招呼了春二娘一声,两人合力一起把豹子给拖上了墙头。   母女俩吭哧吭哧的把豹子搬到院子里,小灰狼摇摇晃晃的靠近几步,鼻子动了动,似乎闻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又忙不迭的跑开。   春二娘喜滋滋的放下豹子,拍拍手就准备转身进屋拿刀子,嘴里还不忘招呼孟彤,“俺去拿刀来杀豹子,你赶紧烧水去。”   “娘!娘!娘!”孟彤哭笑不得的连忙把春二娘给扯了回来,笑道:“这豹子咱得留着,等过了年拿去镇上卖了换钱。”   “离过年还得一个来月呢,这豹子能放得住?”春二娘望着豹子的眼神满满的都是不舍,好像吃不到豹子肉,有多么遗憾似的。   看得孟彤简直啼笑皆非,“现在天气冷,一会儿就把它搁冰梯上,不怕坏的。”   进入腊月之后,室外的温度已经降到零下十多度了,整个一天然冰柜,什么东西能臭得掉?   回屋喝了碗热水,春二娘那吃不到豹子子肉的遗憾心情便一扫而光了,她抄起竹杆便继续上墙头扫雪去了。   孟彤笑着摇摇头,进厨房烧了锅热水,拿平时洗脚的木盆兑好水温,又洒了把皂角粉进去,这才去院子里把那头连走路都还摇摇晃晃的小狼,给揪着脖子肉拎进了厨房,然后就蹲在灶边,把它按进了木盆里。   “嗷嗷嗷——”小狼惨叫着拼命挣扎,不过任它再怎么挣扎都挣不脱孟大魔头的手掌心。   孟彤用皂角水把它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反复来回的揉了又揉,搓了又搓。可慢慢的,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小狼身上的毛在搓下层黑汁之后,竟显出了雪白的颜色。她眨眨眼,好奇的继续对小狼连摸带揉,催残了一遍又一遍,连它羞羞的地方都没放过搓洗了数遍。   许是小狼的叫声实在太过惨烈了,叫得孟大都忍不住下炕过来看看。“彤彤,是不是水太凉了,把狼崽子冻着了。”   “不是,它就是还没习惯洗澡。”孟彤看着手下的小灰狼被自己搓成了小白狼,不由有些欣喜的扬了扬眉,揪着洗白的小狼脖子拎起来,单手将木盆里的脏水倒进水桶,又换上新的热水,兑好了水温后把小狼又重新给按了进去。   “哦嗷嗷——阿嚏,嚏——”   “呛水了?该,谁叫你乱吼乱叫的。”孟彤笑的很无良,一点儿都不顾及小狼悲愤欲绝的心情。   孟大站在门边,看着女儿脸上快乐的笑容,也忍不住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天太冷了,你赶紧给它洗干净了,抱到炉子边帮它把毛弄干,不然会把它冻死的。”   孟彤眉眼弯弯的抬起头,乖巧的应了声,“俺知道了,爹。”   家里多了只小狼崽,日子似乎也一下变得热闹了很多。孟大特地给小白狼编了个睡觉的窝,孟彤在那个小竹框里铺了一层枯草,结果春二娘觉得天太冷,把孟彤穿小了的小袄子都拿出来给小狼当铺盖了。   ☆、52猫冬   想想一个月前,这袄子还是她唯一一件补丁最少,棉花压的最厚的袄子,孟彤就只能感叹这年头人不如狗,哦不,是不如狼。   才一个多月的小狼,走路都还走不稳,整天就跟喝醉酒了一样,总是摇摇晃晃的,它的牙也还没长出来,每天就只能喝些稀粥果腹。而喝稀粥的后果就是小狼时不时就会要尿尿,而且还是随地尿尿,总是弄得屋里东湿一块,西湿一团的。   为了教会小狼定时定点的大小便,孟彤特地用孟大编的簸箕挖了一框柴灰,把沾过小狼屎尿的柴灰全埋在下头,每次看小狼屁股往下一蹲,她就眼明手快的拎起它,扔进给它特意准备的便框里。小狼若是不肯在便框里拉屎拉尿,孟彤便不准它下来,而只要它乖乖在柴灰框里便便了,孟彤就喂它两勺混了肉汁的稀粥做奖励。   如此反复四五次之后,小狼很聪明的记住了自己便便的地点,不过一天时间,孟彤就解决了小狼的随地大小便问题,这让她对聪明呆萌的小狼更加喜爱。   而小狼也因为孟彤喂食的关系,对她亲近依赖到极点,只要孟彤在屋子呆着,小狼就喜欢抱着她的脚裸趴在她的脚背上,让她走哪儿,带哪儿。   腊月初七这天,下了一个多月的雪突然就停了,可室外的天气却比下雪时更加的冷了。孟彤早起洗漱完,开门倒洗脸水时,亲眼见到泼出去的温水在空中飞洒的瞬间,就迅速变成了白色的冰凌,叮叮铛铛的落了一地。   这样的严寒,人在室外多呆一会儿都有可能冻死,可孟彤却知道,这样的天气,人不能在室外活动,动物却是可以的。牛背山上找不到食物的野狼、豹子、老虎、野猪会四处游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摸下山来。   雪停之后的好处是他们不需要再出门扫雪,孟彤索性提了热水将院墙和院门都用热水浇了一遍,然后便安心的关好门窗,真正开始过起了猫冬养膘的逍遥日子。   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白天跟着孟大学学削竹箭、编编草框,跟春二娘学学裁衣缝补,闲时再把以前收集起来的那些兔头上的小块皮毛硝制好,再拿出当初特地在布料店里挑的布头,与春二娘研究着做头花。   头花又称压鬓花,压发花,是一种插在发间的饰品。富贵人家的头花,一般用金银做花托,贫民的头花,则普遍用铁针或铜针做花托,不过她们家没铜也没铁,只有竹子。   孟彤用一小块布头折出花形,用针线缝合固定之后,再在边上缀上用兔毛缝制的小毛球,整朵头花看起来便显得新颖又漂亮。   孟大在旁边只看了两眼,便用小刀削了根粗细适中的竹针出来,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还给竹针穿了孔。   孟彤看着那竹针,双眼便灼热了起来,用针线将头花牢牢的固定在竹针上之后,她咬断线头拿起来看了看,便转头对孟大笑道:“爹,俺们多做些头花,年后拿到镇上去卖。”   春二娘伸手过来,把那朵头花拿了过去,像是捧着稀世珍宝般捧着那朵头花,眼睛就像沾在头花上一般,都舍不得移开了。她是孟大的童养媳,从小到大,每天除了有干不完的活,还要照顾孟大的饮食起居,她长这么大,陈金枝都给她买过一朵花戴,跟孟大圆房那天,都只是洗了个澡,梳了个头,连件红嫁衣都没穿过。   孟大见状便微微伸手拿过她手里的花,将之别在了春二娘的鬓边。   春二娘的脸一下就红了,娇羞的低下了头。   孟彤捂着嘴看着两人闷笑不已。   孟大转头瞥了她一眼,带着点无奈的揉了揉孟彤的脑袋。女儿长大了,会打鸟抓兔子,会杀狼打豹子,还会做头花,他们一家以后不怕会被饿死了,日子或许还会越过越好。说不定……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他还能撑着这副残破的身子,亲自送女儿出嫁……   孟彤每天换着花样给一家人做好吃的,闲时做做头花,逗逗小狼。家里吃穿不愁,日子有了奔头便似过得特别的快,时间一天天过去,直到某天夜里,孟彤被一阵鞭炮的噼啪声惊醒,她这才惊觉原来新年已经到了。   鞭炮的喧闹声,为冬天死静的村庄无形中增添了几分人气。孟彤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爬到墙头上往村子的方向看,发现之前寂静的尤如荒村般的村庄,终于出现了一些声音,只不过还是看不到人出来走动。   室外的天气仍旧冷的吐气成霜,孟彤听着村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鞭炮声,不禁有些懊恼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要买上一挂鞭炮呢?   他们家原本住在山地这里,就已经像是住在独悬于外的孤岛上一样,被村子里的人无形的排斥在外了,过年再连个鞭炮都不放,改明儿说不定村里的人都会以为,她们一家全都已经喂了野兽了。   转眼又是一月过去,停了一个多月的雪突然又下了起来,而且一下就是四天。   孟大站在屋门边,看着天上的雪花,很是感慨的叹息了一声,“这天终于要转暖了。”   都进入二月了,天也确实该转暖了。   雪一停,太阳就出来了,气温突然一下就回暖了。孟彤看到自家院墙上的冰开始融化,就知道这天气是真的要暖和起来了。她踩着开始融化的冰梯爬上墙头往远处的村子里看去,这回终于看到了走动的人影。   孟彤回头往山脚的林子和不远处的牛背山看去,只见原本被白雪覆盖的山林,已经能看到树顶的绿意了。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仰头望向淡蓝的天空,冷了三个多月,这可怕的严寒天气终于要过去了。   吃完早饭,孟彤收拾好了碗筷就又烧了锅热水,用来浇淋冻得厚厚的院门。只是她这头还没把院门上的冰给完全弄开,耳边就听到了车轮子的声音,孟彤一个机灵,连忙扔了水瓢爬到墙上,就见通往村子的土路上,一辆熟悉的骡车正缓缓驶来,车上背着弓的赶车的人不正是她所熟悉的赵平九吗?   ☆、53小狼,不卖!   孟彤惊喜的用力朝他挥手,“平九叔,平九叔,俺在这儿。”   看到爬在院墙上,平安无恙的孟彤,过来查看情况的赵平九虽然有些惊讶,却也大大的松了口气,他扬起笑脸,高声问,“家里都没事?你爹和你娘呢?年前似乎有狼群下山来了,没吓坏你?”   孟彤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没了,她突然觉得有些心寒。声称与孟大是世交是兄弟的赵平九,既然那时就知道山上有狼群下山了,为什么不去村里组织些人手,过来看看他们,试着帮帮他们呢?   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什么世交、兄弟都是表面的人情,在危险面前,即便是人品不错的赵平九,也选择了任他们自生自灭。所以说,他们一家三口,靠天靠地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脑了里想着这些事,孟彤默不吭声的下了墙头,嘴里却扬高了声音,语气松快的回答赵平九,道:“俺爹和俺娘都在屋里呢,年前不但有狼群下山了,还下来了一只豹子。”孟彤把木桶里还冒着白烟的热水全都泼到院门上,然后卸掉顶门的竹子和木棍,拿脚在院门上泄愤般用力踹了踹,门板上的冰块便大块大块的掉了下来。   孟彤打开院门时,赵平九正好驾着骡车驶到院门前。他一跳下骡车就飞快的从车厢里拉出一挂鞭炮,火折子一点就拉着鞭炮“噼里啪啦”的绕着孟彤家的院子跑了起来。   孟彤怕他不小心掉到陷阱里去,连忙也跟在他身后跑,不过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院墙边上的深坑那么大,若是覆上枯草,骗骗智商不高的动作还行,人的眼睛是不可能看不出来的。赵平九是个经验丰富的猎人,他一看到院墙边的大坑就愣住了,然后慢慢走到坑前站住,任手里拖着的鞭炮“噼啪”做响,两眼却直直的盯着那个三米宽两米多深,坑壁完全与坑底呈垂直角度的深坑。   孟彤走到他身边,也学他低头往深坑里看了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坑底除了原来的那只母狼的尸体之外,也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了好几个住户,只不过这几个住户此时的境遇有那么点儿悲惨——它们全都被半冻在坑底了。   “彤彤,这坑……是你和你娘挖的?”赵平九突然转头看着孟彤,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奇怪,   孟彤点点头,“下雪前两天挖的,俺和娘还在林子里做了些陷阱,也不知道能不能逮到东西,不过套索就算有套住东西,现在应该也没了,年前有只豹子摸下山来了,套索套住的东西,一准都进了豹子的肚子了。”   赵平九闻言,神情一下就变得紧张和严肃起来,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扯住孟彤的手就快步往院门方向跑,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孟彤问,“那豹子有多大?你看到它靠近你们家的院子了?”   孟彤知道他这是怕那豹子还在附近,连忙道:“平九叔你别怕,那豹子已经被俺和俺娘给弄死了。”此时两人已经跨冲进了院子,赵平九一眼就看到了放在院墙边的豹尸。他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松开孟彤就快步冲到豹尸前,蹲下身仔细的翻看起来,“这怎么可能?这豹子竟是被勒死的?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春二娘从屋子里出来,笑着解释道:“掉坑里的母狼死了,俺和彤彤拿了长竹杆想要把坑里的小狼给捞上来,结果这豹子突然就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它想要抓狼崽子,却掉到坑里去了,俺和彤彤拿草绳套住它的脖子,拉了近一个时辰才把它给勒死了拖进院子的。”   孟彤笑着合上院门,习惯性的插上门栓才转身向赵平九走去,请他进屋去坐。   小狼闻到生人的气味,缩着菊花“呜呜”的龇起了才刚长出一点的米粒牙。   “小狼,别吵,这是平九叔,是客人。”孟彤一声喝斥,小狼就非常聪明的收起了攻击姿态,屁颠屁颠的向孟彤跑过来,然后用一双前肢抱住她的脚裸,就这么趴在孟彤的脚背上,任她走哪儿带哪儿。   春二娘拿了条板凳请赵平九坐下,又倒了碗白糖水给他。   “这是狼崽子?就是你们从坑里捞上来的?”赵平九喝着糖水,目光却灼热的盯着孟彤脚上的小狼,双眼晶亮,“白毛的狼可不多见,山那边的人都说狼群要是出了白毛狼,这狼长大就一准是头狼。你们这狼崽子要不要卖掉?就冲这毛色,这么小的狼崽子可比成年的狼都卖得起价钱。”   春二娘一听小狼竟然这么值钱,下意识的就向孟彤看去,却见孟彤突然敛了笑,面无表情的与她对视。女儿可从没用这表情看过她,春二娘被孟彤看得心一慌,无措的搓着手,讪讪的陪笑道:“俺,俺也没说卖。”   赵平九见孟彤这样不由就拉下了脸,训斥道:“彤彤,你这样可不对,你们家是个什么情况,你还能不知道?你爹做不了重活儿,你们家又没田地,没进项的,卖了这狼崽子你们至少还能几年不愁吃穿,这事儿可不准你犯犟。”   炕上的孟大轻咳了两声,温声笑道:“九哥你别说了,这狼崽子俺们要养着看家的,不会卖的。”   “阿大,你可不能犯糊涂啊……”赵平九还想说什么,却被孟大摆手打断。   孟大的声音温和却异常的坚决,“九哥你不用再说了,这狼崽子俺愿意养着给彤彤做伴,是肯定不会卖的。至于你说的入项,院子里的豹子就是彤彤特地留着要等开春了拿到镇上去卖的,听彤彤说,她和她娘在林子里还挖了几个陷阱,回头让她们娘儿俩去看看,要是真抓到了什么东西,就劳烦你捎她们一程,把抓住到的野物都拉到镇上去卖了。”   赵平九闻言一怔,这才猛然想起院子里还躺着一头近两百斤的豹子呢,而院子旁的深坑里还冻着一窝六头的黄鼠狼,一只灰毛的狐狸和一头插了数根竹箭的狼尸。   ☆、54改变   赵平九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老了老了,俺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一看到这白毛的狼崽子,俺光顾着想它能卖多少钱了。”   孟彤抱着小狼,一边给它顺毛一边异常认真的看着赵平九说道:“平九叔,小狼,俺家是不会卖的,有它在,至少明年再有野狼惹进院子里时,俺们还能多个帮手,要是现在把它给卖了,等明年再有野兽跳进院子里来,俺们一家谁知还有没有今年的好运,可以全须全尾的活下来?”   “什么?年前下山的狼进院子里来了?”赵平九听得大惊,目光在孟大一家三口的身上扫过,连声追问:“那你们后来是咋把狼给赶跑的?”   孟彤声音清冷的道:“没赶跑,全都被俺给射死了。”   “什么?”赵平九失声叫道,抽着冷气,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死死的盯着孟彤。   孟彤却像是没看到般,神情平静的继续道:“野狼是晚上跳进院子里来的,一共六只,它们扑上来时俺都是对着它们的眼睛射的,有时瞄不准眼睛俺也对着它们的身体射,也不知道射了多少箭。那天晚上的雪下的大,第二天睡醒了起来,六只狼已经全死了。俺和俺娘把六匹狼全杀了,狼皮因为被竹箭戳得都是洞,俺们就自己缝了做衣裳了,肉都在厨房的梁下挂着呢,猫冬的时候吃了两头,还有四头狼肉,要是吴大叔那边肯收的话,俺也打算一起拿到镇上卖了。”   赵平九觉得自己好像在听天书一样,整个人一愣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小看了孟彤了,不禁开始重新审视她。   赵平九从上到下认真的打量着孟彤,短短三个多月没见,原本瘦骨嶙峋的小丫头整个就像是吹了气一般,脸圆了,身上有肉了,头发也没有以前那样枯黄了,就连个子似乎也长高了一点。现在的孟彤跟三个月前简直判若两人,有此可见,猫冬的这三个多月里,小丫头的日子过的有多好。   赵平九突然觉的自己似乎突略了什么,他猛然回头看向孟大,又再转向春二娘,这才明白自己突略了什么。难怪他进屋后总觉得怪怪的,原来是孟大一家子都大变样了,身上的衣服没了补丁不说,还都胖了不只一圈。孟大虽然一直坐在炕上,可气色看着非常好,脸上那种蜡黄的病气都不见了,显然猫冬的一段时间,被春二娘母女俩照顾的极好。   赵平九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他看着孟大笑道:“看来你们一家这个冬天过得很不错啊,俺刚才没看仔细,现在才发现你们看着可了好极了啊。”他转头看向孟彤,眼中满是欣慰之色,赞道:“小丫头做的不错,不但敢跟惹进院子的野狼斗,还能把你爹照顾的这么好,真是长大了。”   孟彤歪着头打量了赵平九一眼,觉得之前在小狼的事情上,她可能对赵平九有点儿误会了,当下便尚好意思再对赵平九爱理不理,她微微扯起嘴角,问起了自己心里的疑惑,“平九叔,你刚才放的鞭炮是不是用来吓跑下山的那些野兽的?依您的经验看,之前下山来的野兽现在是不是都回去了呢?”   赵平九一听就知道她想进林子里去看看,便严肃了表情道:“现在还不好说,山上的雪还没有化,你要想现在进林子,得先去镇上多买几挂鞭炮回来。”说着,他又叹了口气,道:“年前那会儿,俺是看你家情况不富裕,才没跟你们提要买鞭炮的事儿,不过照你现在的这些东西,等送到镇上换个二百两银子是不成问题的,等有了钱,回来时你们多买些鞭炮备着,山地这一块儿毕竟不比村子里头,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晚上总是不太安全的,你们多备些鞭炮,晚上要是听到有野兽叫唤就点上一挂,不管是狼、豹子还是老虎,听到鞭炮声都是会跑的。”   孟彤听着赵平九的话,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前世那个关于年的传说。前世的神话传说中,年就是一种会带来厄运的可怕怪兽,只有鞭炮的炸响才能把它给吓跑,所以过年时人们才会放鞭炮,把厄运和年一起赶跑。   照着赵平九的说法,孟彤不禁猜测:或许传说中的年其实就是山上的某种肉食性动物也说不定。   春二娘一听院外的坑里又有了猎物,而且拿去镇上还能换那么多钱,立即转身去隔壁屋里拿了草绳,便急急忙忙往外走,打算要下坑去把坑底的猎物捞上来。   赵平九一见也坐不住了,便跟孟大打了声招呼也跟了出去。   孟彤进自己屋拿了小弓和箭袋背上,叮嘱孟大不要出屋子,把趴在脚背上的小狼抓下来,放在屋里,顺手带上屋门后,也急步追了出去。   院旁的深坑挖的又大又深,赵平九摸着头看得也是“啧啧”称奇,“你们娘儿俩当初是怎么挖的,怎么就能把这坑挖的这么深这么直呢?”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春二娘毫无心机,大大咧咧的就把孟彤教她的法子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就是先从一侧挖条沟,然后往下插竹子,等插满五根竹,再从这五根竹子的中间往下挖,那时地下的土都是松的,好挖的很,俺和彤彤只一天就把这坑给整好了。”   赵平九恍然的点点头,没把这事往孟彤身上想,只以为是春二娘平时干活时,总结出来的经验,便默默的把这个法子记在了心里。   因为陷阱太深,坑壁也太直了,不管春二娘还是赵平九下去,都没有孟彤下去合适。孟彤便当仁不让的担起了这个下坑捞尸的活计,把草绳在腰上缠了一圈,便拉着一头小心的蹬着坑壁,顺着草绳的拉扯力,两三下便下到了坑底。   因为气温回暖,光这半天的功夫,坑底的冰雪就已经融化了一小半。孟彤把冻的直挺挺的黑毛狐狸和黄鼠狼一一丢进春二娘放下来的篮子里,让她和赵平九拉上去,却唯独没去碰那头还冻在冰里的母狼。   ☆、55卖豹   赵平九和春二娘都可以不懂细菌的威害,她却不能装做不懂。这头母狼死时身上的伤口肯定已经腐烂化浓了,又吃了一个多月的内脏,身上会携带一些看不到的可怕病菌几乎是板上定钉的事情。她宁愿少赚几两银子,也不要用这样的东西去害人。   “底下不是还有一头母狼吗?怎么不一起弄上来?”见孟彤拽着草绳爬了上来,赵平九满是不解的往坑里看了看。   孟彤把母狼死前,身体已经腐烂的情况说了,又半真半假的道:“以前听给俺爹看病的行脚大夫说起过,有些动物死后身体腐烂了,人沾了是会得瘟疫的。现在这狼还冻着,还没啥,回头等坑底的冰都化了,俺就倒些油下去把它给烧了。”   这个年代,瘟疫就是死亡的代名词。如果这只母狼的尸体上真带有瘟疫,水头镇离靠山村可没几步远,真让瘟疫传开了,他们谁都跑不了。事关生死,这母狼又是孟家的东西,孟彤自己要烧掉赵平九自然不会反对。   等赵平九和春二娘合力把院子里的豹子和厨房里的四匹狼肉都搬上骡车,孟彤去厨房解了两只兔子,用糊窗子用剩的纸包了包,塞在背篓里就出门上了赵平九的车。   骡车“得得地”跑的很是轻快,看得孟彤很是羡慕。“平九叔,镇上子买一辆骡车得多少银子啊?”   赵平九回头看了孟彤一眼,原想委婉的跟她说她们家用不到骡车,可眼角瞄到车上的猎物,他便记起,眼前的女孩可不是普通的小女娃子,她是敢拿着小弓和竹箭就去跟六匹野狼斗的狠娃子。   这样胆大包天的孩子,虽然只是个女娃儿,可谁又说得清她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眼下光他车上那头豹子卖出去,少说就能得个一百五十两朝上,更别说还有那一窝黄鼠狼、狐狸和四头野狼的肉,这些可都值不少银子,孟彤别说是想买一辆骡车,就是买几辆都够了。   一念想罢,赵平九便清了清嗓子,温声跟孟彤说起了镇上骡车的行情,“这骡子和这板车不是一处买的,骡子得去卖畜口的地方买,这板车要去车行买。至于骡子的价钱嘛,得看骡子的牙口,蹄子,还有长得壮不壮实。最好的骡子是两三岁的成年母骡子,每年拉出去配种之后还能生小骡子卖,骡子吃得苦,刚生了崽的母骡子,只用休息几天,喂些苞米就成了,也不怎么会耽误家里的活计,一头左不多也就三十五两银子左右。至于板车,那价格可就多了,板车有像叔这种不带顶的,和顶上带棚的两种,这种不带顶的就便宜些,只用十五两银子就能买一副,那种顶上带棚的价格差一点儿的三五十两,好的上百两也是有的……”   路途便在赵平九的讲述中,慢慢的一点点缩短,等他们赶到吴屠户的铺子时,吴屠户和他铺子里的伙计正忙着给一队兵丁搬猪肉。孟彤他们的骡车一到,吴屠户还没看到他们,那队兵丁中一个骑在马上像是主事人的年轻兵士已经向他们看了过来。   这么说或许还有些不正确,更准确的说,那兵士是向他们车上的豹子看了过来。   “哎,汉子,你车上躺的可是只豹子?”那兵士驱着马过来,一看车上的豹子便笑着哟了一声,“这个头儿还真不小呢。”   这兵士也是个自来熟的,根本不管孟彤和赵平九同不同意,跳下马就上前来翻车上的豹子,一边翻看还一边啧啧有声的道:“不错不错,难得这一身皮毛半点儿伤都没有,回头扒下来,能给我家大人做了大氅子,一准好看。”他感慨完了,便抬头笑眯眯的问赵平九,“这豹子爷出两百两,你卖不卖?”   那头的吴屠户听到动静抬头看来,一见是赵平九和孟彤,连忙一边用围兜擦着手,一边高声招呼,“是赵家兄弟啊,你今儿又带小丫来过来啦?”   赵平九原是想回那兵士的话的,一听到吴屠户的招呼,便有些尴尬的回头冲他笑了笑。   孟彤赶在赵平九开口前,先冲吴屠户笑道:“吴大叔,俺们给您送上次说好的豹子和狼肉来了,这次俺们又逮了一窝黄鼠狼和一只黑狐狸,毛都油滑油滑的,您可一定给俺们算个好价钱啊。”   这话说的吴屠户微微一愣,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笑容满面的快步走了过来。他先是看了一眼赵平九板车上的一车猎物,这才转头对那年轻兵士陪笑道:“魏大人,他们是住在牛背山山脚下的村民,平时打到什么野味都是拿到俺这儿来的,上次俺给您送去的那批野兔,就是他们猎的。今儿您也是赶巧了,正逢开春儿他们来送货,不然回头传了风声出去,这么齐整的豹子,镇上的几家大户一准会到俺这儿抢,到时俺就算有心想给您留着,也是留不住的。”   吴屠户的一席话说的这位年轻的魏大人满脸都是笑,还真当是自己今天洪福齐天撞上大运了。   “这就叫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魏大人转过头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孟彤,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手指虚指孟彤背着的小弓,懒洋洋的道,“小丫头,就你这么小的个儿还背着个弓,你就是拿着这个打猎的吗?这么个小玩意儿,你能打到什么?”   赵平九和吴屠户不由全都紧张望着孟彤,深怕她说话不知分寸,得罪了这位军爷。要知道,能在这边疆之地当军头儿的兵,一言不合,杀个个把人是常有的事,官府是根本不会管的。   “能打狼。”孟彤看着魏大人年轻的面庞,一脸认真的道:“年前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山上下来了一群狼,俺娘不小心把草垛子靠院墙垒了,结果野狼就借着草垛子跳进了俺家的院子,俺家就住在山脚下的林子边上,还好当初建房子为了防止野兽闯进院子,故意把窗子都建得很高,野狼才没从窗户跳进屋子里来。那天夜里雪下得很大,屋子外头也黑呼呼的,俺只能看到野狼绿油油的眼睛,所以俺站在灶台上,拿着小弓就对着狼眼睛射。”   ☆、56打赌   孟彤说着低头去拖车上已经剥子皮,抹子盐巴的狼肉,指着狼头上的两个窟窿,装作很是天真、得意的道:“您看,这是俺那天射的,俺射的可准了,六匹狼有三头都射坏子两个眼睛,别外三匹也都射中了一个眼睛,这些都是俺用小弓打的呢。”   孟彤的声音把站在肉铺里,忙着跟伙计清点猪肉的几个士兵也都吸引了过来。当兵的不佩服别人有钱,却佩服别人有真本事,一个站起来还不到他们胸口高的小丫头,竟然扬言自己杀了六匹狼,这是何等新鲜的事情?   魏大人转头看了看身边围过来的几个兄弟,也不说相信那些狼是孟彤杀的,也不说不信,只伸手指了指吴屠户肉铺上挂的一只猪耳朵,笑眯眯的道:“这样,你就用你那小弓去射那只猪耳朵,,要是你真能射中,我就相信你的话。”   孟彤暗暗观察着这位年轻的魏大人,心里飞快的思考着怎么应对这些人。这位魏大人看人的目光清澈,举手投足也都显得很正派,倒不像是什么邪恶之辈。孟彤皱着眉歪着头,那模样是怎么看怎么的不谙世事。她故作很不解的看着魏大人,语带困惑的道:“您就算不相信俺,这些狼也是俺打的啊。”   一边的众兵士闻言顿时哄笑起来,吴屠户和赵平九却已经紧张的面皮都开始僵硬了。   魏大人的心情似乎很好,他笑着朝哄笑的一众兵士挥挥手,等他们安静下来,才又笑眯眯的对孟彤道:“你也看到了,你这豹子吴屠户已经转手卖给本大爷了,可你这车上还有这么多东西还没卖出去呢,那,只要你能射中那只猪耳朵,你这一车的东西,大爷两百五十两包了,怎么样?”   两百五十两?还真是个二百五!   孟彤强忍着想要撇嘴的冲动,垂眸掩住自己眼底的嘲讽之色,故作怯怯的转头去看吴屠户,嘴里却嘟囔着,“俺又不知道价钱,要是你们坑俺咋办?”   几个兵士在一边又低低闷笑起来,这位魏大人的脾气似乎很好,他像是被孟彤弄得没折了一样,转头对吴屠户道:“吴屠户,你来告诉这丫头,大爷出两百五十两买她这一车东西,到底坑没坑她?”   “没坑,没坑,魏大人仁善,特意照顾你这丫头呢。”吴屠户一边说,一边拼命冲孟彤使眼色,“你还不赶紧射一箭给大人们看看?”   吴屠户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孟彤赶紧射完了箭,赶紧把这群兵爷给送走,省得夜长梦多。   孟彤“哦”了一声,装做欣然的点了点头,拿下背上的小弓,又从背上的箭袋里抽出一根竹箭,搭箭、拉弓、松弦。   那几个兵士还没从看到孟彤手里竹箭的惊讶中回神,就听到“啵”的一声轻响,肉铺上挂着的猪耳朵上,一根短细的竹箭赫然一穿而过,“哒”的一声钉在了肉铺后面的墙壁上。   孟彤这一组射箭动作仿佛已经演练了无数遍,做来宛如行云流水,好像所有动作都在瞬间完成的一样,漂亮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拍案叫绝。   几个兵士的脸上都不由露出惊艳之色,魏大人也显得很是惊讶,又把孟彤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翻,才笑道:“行啊,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还真有两把刷子。”他又指着肉铺上挂的一条猪尾巴,道:“看到那条猪尾巴了吗?你要是能射中那个,爷就再给你加十两银子,怎么样?”   一箭就是十两白银,这可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   孟彤咧开嘴,用力的点了点头,再次弯弓拉箭,只不过这回稍稍瞄准了下。弓弦一松,竹箭便“咻”的一声直接钉进了猪尾巴韧性十足的皮肉里,且箭支还直接穿透了一半进肉里,便得箭矢跟垂挂的猪尾形成一个工整的十字。   “好!”看热闹的众兵士纷纷拍手叫好,那位魏大人的脸上也有了一丝佩服之色,用力拍着手,笑着对孟彤点点头,“你这小丫头确实很不错,就凭这一手箭法,以后大人们就不怕没野味可吃了。”他对身边的兵士微抬了抬手,那兵士立即从怀里掏出两张百两和一张五十的银票,以及两个五两的银锭上前递给吴屠户。   看了孟彤的表演,给了钱,魏大人似乎也失去了继续逗弄孟彤的心思,他转身上了马,刚刚在旁看热闹的一众兵士,立即动作迅速的上前,把赵平九板车上的豹子、狼肉、黄鼠狼和狐狸一下就全搬走了。   看着魏大人带人走远了,吴屠户才长长的吁出口气,看着孟彤笑道:“你这丫头的胆子可真不小,连看到带刀的军爷都不怕。”   孟彤前世怎么说都是个在商界做出了点成就的精英人式,如果与人交际,恭维人还是会的。她腼腆的笑了笑,“这不是有吴大叔您在吗?”   从这个叫孟彤的小丫头刚才的说话行事里,吴屠户也看出来了,这小丫头虽然年纪看着不大,但人情事故方面却是老辣的很,以后长大了肯定也简单不到哪里去。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吴屠户只是一个小小的杀猪人,他自然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如果那位魏大人真想为难孟彤和赵平九,他不但不会帮忙,可能为了自保还会助纣为虐一把。可现在事情过去了,能这样被一个小丫头当保护神一样的崇拜和恭维,吴屠户也觉得脸上有光,不禁就笑出了一脸的褶子。   “给,这是你卖猎物的银子。”吴屠户转手就把手里的银票和银锭全都递给了孟彤。   赵平九见状便连忙摆手道:“老吴,这怎么使得,咱们是常来常往的生意,你把银子全给俺们了,你自己赚什么啊?”   吴屠户看了眼孟彤,笑道:“这次俺就不从中抽头了,上次小丫头来,俺这个做叔的也没给什么见面礼,那点子的差价就算是俺给小丫头买花儿的钱。”   ☆、57买买买   赵平九闻言连忙感激的冲他拱手道谢,孟彤却知道吴屠户这是有意在向她示好,不容笑容满面的娇声冲吴屠户笑道:“吴大叔,您可不能不赚俺的银子,俺还要在您这里买十斤五花肉,你铺子里要是还有猪蹄,猪皮,猪下水啥的,俺也都要了。”   吴屠户闻言顿地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中,大叔的猪蹄,猪皮,猪下水都卖给你,不过今天的猪下水可有四副呢,你确定都要?”   孟彤连忙笑着点头,“都要,都要。”   “成,那大叔这就给你刮猪皮去。”能得到孟彤这样热络的回应,吴屠户很是高兴,他转身进肉铺招呼了小伙计一声,两人便一起飞快的给猪皮去了毛,又把四框猪下水抬到赵平九的骡车上。   孟彤付了半吊钱,与吴屠户知辞之后,赵平九就转头带着孟彤去了镇上最大的杂货铺子。杂货铺里最贵的鞭炮,是一百响的,一挂要一百文钱,至于其它二十响,五十响,八十响的则要便宜很多,分别是十文,三十文和五十文钱。   孟彤除了一百响的鞭炮没买,把杂货铺里三十挂二十响,十八挂五十响和六十挂八十响的鞭炮全都买了,另外又买了十个圆肚大口的带盖陶罐,两罐盐巴,一斤糖,两坛五斤装的十年酿女儿红,以及两大一小三双厚底的棉靴。跟掌柜的结清了银子,看着小伙计把他们的东西全都搬上车,孟彤上车之后,两人又转去了药铺。   孟彤花了三十两银子,买了些天麻,党参,枸杞之类的补药以及雄黄,蛇药和十瓶伤药。   赵平九便问她,“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买的?或者咱们直接去东市?”   看着已经没什么空位的板车,孟彤有些不好意思的冲赵平九笑笑,道:“平九叔,俺还想再去趟铁匠铺,您送俺的小弓虽然很好,可拉力太小了,箭矢射不了多远,那天晚上打狼时,俺都只能等狼冲到窗台下才敢放箭,不然箭都射不进狼的身体。”   孟彤手里的小弓,原本就是赵平九做来给铁头小时候当玩具玩的,自然不可能会有几石的拉力,能近距离射个鸟就很不错了,能用来打狼,大概是这把小弓一生最辉煌的成就了。   孟大一家住在山地那边种地方,没有一把好弓还真是不行。赵平九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便掉转了车头,往铁匠驶去。水头镇的铁匠铺有好几家,但做活儿最好,打的弓最精准耐用的还是要数镇中的金弓铁匠铺。   金弓铁匠铺的掌柜就叫金弓,据说他祖上有人做过朝庭的兵器匠人,因此他的铺子里不但有各类弓箭,还有各种的长剑短刀和匕首。   武器在这个年代是非常昂贵的,最普通的一把木弓都要三两到五两银子,好一些的弓就更不用说了。孟彤在铺子里选了把称手的,只有她手臂长的淡黄色桃木弓,二十只带铁箭头的木箭以及一把短刀和一把匕首,而就这么几样东西就花去了她整整三十多两银子。   孟彤宝贝的把桃木弓背到背上,一直到坐上骡车还在肉疼自己花掉的银子。   等两人到了东市买骡子和车厢时,孟彤反而肉疼的麻木了。她花了三十五两买了一头刚满两岁,身体健康,体形膘壮,性格还很温顺的母骡子。又去车行花了五十两,买了辆带车顶棚和遮雨布的木板车,车行附送了全副的套绳和嚼子,还能给骡子钉掌钉。   在车行的指点下,孟彤套好了骡车,又试着上去亲自驾驶了下。她发现驾骡车比骑马容易多了,而且赵平九帮她买的骡子非常温顺,这让她驾御起来几乎没遇到什么困难。就地在车行里买了一百斤干草料,孟彤付清了银两之后,摸着缩水了一半的钱袋,她心疼的直抽冷气,跟在赵平九的骡车后头一直到回了家,还在为自己大手大脚的采买行为,而肉疼。   “这,这,这车哪儿来的?”春二娘一打开院门,直接就傻眼了。看到孟彤赶着的骡车,骡子的体形虽然长得比赵平九家的看着略小了一点,但那墨绿色盖着防雨布的车厢,可比赵平九家的那辆光突突的木板车要高大上多了。   “豹子卖了个好价格,俺就让平九叔带俺去买了辆骡车。”孟彤笑着跳下骡车,拉着缰绳把骡车直接牵进了院子里,一边笑着对惊呆的春二娘道:“爹的身子不好,走不了远路,以后俺就赶着骡车带他到镇上玩儿。”   春二娘听了这话微微一愣,她微红着眼扭头往正屋里看去,却见孟大正依在屋门边上,微笑的看着她们。   “当家的,你看到了吗?这是俺们闺女给你买的。”春二娘哽咽着对孟大喊道,“以后你也可以到镇上去看看了,就坐着俺们闺女给你买的骡车去,俺们可以从早逛到晚,再也不用怕回家晚了会耽误家里的活计,俺们可以放心的逛。”   “嗯!”孟大点了点头,笑容仍然一如往昔的温和。   孟彤看着自家爹娘这副模样,便知道关于逛镇子,这其中肯定还有一段心酸的往事。孟彤只当自己没看到春二娘抹眼泪的动作,往外走一边道:“娘,您别光站着啊,赶紧过来帮忙卸东西。”   孟彤今天买的东西可也不少,她先把新买的刀箭和弓以及那些补药和伤药都拿回屋,妥善安置好,这才转出来帮忙卸货。   赵平九一直在等着孟大和春二娘教训孟彤。毕竟这丫头连商量都没跟家里商量,就直接花了整整八十五辆银子买了辆骡车回来,换他是孟大,就算不打这胆大包天的丫头一顿,骂一顿还是免不了的。可让赵平九没想到的是,一直到他车上的东西都卸完了,春二娘和孟大都没说孟彤半句,不,正确的说应该是,他们压根儿没对孟彤买了辆骡车回来发表任何异见,仿佛孟彤本来就该买骡车回来一样。   ☆、58威胁   眼看着车里的东西搬的差不多了,孟彤特意留了一坛酒在车上,又把背篓里出门前放进去的腊兔肉拿出来,放到赵平九的车上,笑道:“平九叔,今儿又给您添麻烦了,这坛子酒和这两只兔肉是俺孝敬赵爷爷的,您帮俺们一家跟他道声新年好。”   赵平九本想拒绝,可看着车上那坛子十年酿的女儿红,却有些错不开眼。十年酿的五斤装女儿红,镇上一坛子要卖二两八分银子呢,他们家就算家境还算殷实,可平时也不舍的买这么好的酒。“这怎么好意思呢?不如留着给你爹喝。”   让一个噬酒的男人见到美酒,在他身上你就看不到智商这种东西了。孟彤好笑的摇摇头,道:“叔,俺爹的身子是不能喝酒的,这酒可是俺特地买给赵爷爷的,您就别推辞了。”   赵平九很不好意思挠着头,“那,那叔就代你赵爷爷接啦。”   “您可一定得拿着。”孟彤一脸诚恳的微欠了欠身,算是给足了赵平九面子,这才让这汉子笑呵呵的走了。   回到自家院里,孟彤插好门,便招呼春二娘一起给骡子搭棚子。家里有现成的竹杆,猫冬的时候,孟大特地给孟彤屋里的炕编了张竹席,这回也能派上用场。母女俩把十个陶罐猪肉和猪下水这些都先扔在井边不管,拿着竹杆挨着墙先搭起了竹棚来。   天气虽然有所回暖,但对于孟大来说还是太冷了。春二娘和孟彤严令孟大不能下炕,禁令未解除,孟大只能呆在坑上看着母女俩在院子里忙活,急得直抓耳挠腮,“那个竹杆儿,你得切得短点儿,唉呀,你看你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   孟彤一回头就从大开的屋门看到,屋里的孟大正从炕上伸了脚下来,立即大叫起来,“哎,爹,你在炕上看着就好,可别下来。”   春二娘闻言,回头一见孟大把脚都快伸到地上了,就拉下脸开始埋怨起来,“你说你这是想干啥?这么大冷的天儿,就你那身子骨,你下炕你受得住吗?你下炕回头就得发病罗,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个儿呢?想想以前在老宅,每天都要早起干活,那是想让你多躺会儿都不成的,可现在咱们闺女能干了,这日子好过了,你怎么还就躺不住了呢?”   孟大被春二娘念叨的脸都红了,把脚缩回了炕上,却拍着被子不甘的喊道:“俺就是看你们笨手笨脚的着急!”   春二娘白了他一眼,难得强势的插着腰道:“你着急俺们也不用你帮,你也不想想俺跟闺女儿挖得陷阱连豹子、野狼、狐狸都能抓住了,现在还能被个棚子难住?”   孟大被春二娘顶得说不出话,吭哧半晌才干巴巴的挤出一句,“你就是能挖坑,搭棚子还是笨手笨脚。”   孟彤笑看着他们屋里屋外的斗着嘴,低头的时候,眼角突然瞥见一抹可疑的白色。猛然扭头看去,顿时气的一蹦三尺高,“小狼,你在干什么?”   被发现的小狼一惊之后不但不立即逃跑,还死命的咬着露在竹框外的一小截猪肺,拼命往后扯,那要吃不要命的架势,看得孟彤都气乐了。   “你个不听话的坏东西,胃口倒是不小,也不怕这猪肺把你给埋罗。”孟彤手一伸,动作熟练的揪住小狼的脖颈肉,把它拎起来。   小狼倒也硬气,不但咬着那截猪肺死活不松嘴,连平时求饶的“呜呜”声都没发出来。   “小样儿?就你还敢小俺玩宁死不屈?”孟彤好笑的伸手戳了戳小狼的嘴,一本正经的威胁道:“再不松嘴,晚上不给你肉吃。”   小狼:……   “明天也没肉吃。”   小狼:……   “以后都没肉吃。”   有这么威胁狼的吗?小狼瞬间崩溃,“嗷嗷”的大声抗议。   孟大魔头得意的“嘎嘎”怪笑两声,拎着小狼走到门边,非常潇洒的往屋里一甩。   只见小狼那肥的看不到腿的球状身体,在空中微微一扭,便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四爪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它晃了晃被孟彤晃昏的脑头,步履蹒跚往屋门口走了两步,抬头一看站在门口的孟大魔头,顿时就站住了。   “你要是再敢跑出去偷吃,以后就别想有肉吃。”   “呜呜——”没有这么威胁狼的!小狼郁闷的舔舔嘴巴,屁股一矮就坐了下去,抬头一看孟大魔头还在门前站着,它这才彻底死心,垂头丧气的趴下,把脑袋无经打彩的搁在腿上。   “算你认相!”孟彤拍拍手,哼着小曲儿回去继续和春二娘搭棚子去了。   母女俩蹲在地上比比划划,锯锯绑绑,等把做支撑的粗毛竹一一立起来,再在上面盖上宽大的竹席,用混了糯米水的泥巴把竹席糊在院墙上固定住,靠毛竹柱这一头的竹席,则用草绳一一在毛竹上扎紧固定,这棚就搭好了。   用来铺炕的竹席面积足够大,棚子底下靠墙的位置给骡子休息,剩下的地方停放木车厢都还绰绰有余。   孟彤把车厢里的百斤干草搬下车堆到棚子底下,春二娘则到院外去抱了数捆枯草回来给骡子铺地上,孟彤给骡子解了套绳和嚼头,把它的缰绳系在靠墙的一根毛竹上,又去屋里拿了个木盆给骡子盛了半盆清水,这才算把这头骡子给安顿下来了。   解决了骡子的问题,春二娘忙着把工具收回屋,孟彤则回厨房烧了锅热水提出来,两人把洗净的陶罐用热水全都再烫过一遍,便又忙活起了那些四框猪下水来。   有了一次经验,猪下水怎么处理就不用再赘言了,春二娘和孟彤处理起来都是一回生二回熟,因而虽然这次买了四副猪下水回来,处理起来倒也没比第一次慢多少。   中午的时候,孟彤把以前做的已经吃的所剩无几的猪肠、猪肺、猪肚等物,全倒进了锅里,加上松菜帮子在大锅里熬了一锅浓浓猪杂汤,一家人美美的饱餐了一顿。然后整个下午,孟彤和春二娘便围着灶台忙开了,孟大坐在灶下帮娘儿俩烧火,一边时不时从菜盆里,捻一小块半生不熟的猪脏喂给脚边的小狼。   ☆、59算计   一家人一直忙到酉时末,才把一切都收拾妥当。辛劳了一整天的疲倦,抵不过食物满仓的喜悦。把小泥炉上炖着的猪心汤盛到三个碗里,一家人美美的吃过宵夜,这才洗漱上炕。   “爹,咱家现在还一百三十两银子,俺想请平九叔帮俺们再垒一道更厚更高的院墙,您说好不好?”快要入睡的时候,孟彤突然小声的问孟大。   春二娘有些犹豫,“俺们家的院子才刚起不久呢,现在又要起新的,会不会不太好?你奶和你叔他们……”   孟大闻言,明亮的眸子一下就黯淡了下来,他叹息着满是无奈的道,“要不……就再等等。”   孟彤的心火一下就蹿了上来,她猛的坐了起来,咬了咬牙,有些恨恨的道:“俺们买了骡车的事,俺奶和俺叔迟早是会知道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他们要不给俺们活路,俺就是死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春二娘和孟大都被孟彤语气里的狠劲给唬的都坐了起来,春二娘有些担心的扯着孟彤的手臂,却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她心里很清楚二叔和小叔都不是好东西,婆母向着两个小叔,把什么好东西都给两个小叔,看她们一家像是看仇人一样。老孟里的人全都巴得不她们一家全死了,要不是顾及孟大,私心里她其实挺赞同闺女儿的想法的。   借着小泥炉里弱的火光,孟大看着孟彤三个多月来养圆的小脸,嘴唇抖了抖,最终却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春二娘怕他冻着,忙按着他躺下。孟大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想着这三个多月来虽然惊险,却安逸幸福的生活,不禁又长长的叹了口气,“你这丫头说的什么傻话,你今年也才九岁,说什么死不死的?你别人不给俺们活路,难道俺们就不活了?别人不想俺们活,俺们偏偏就要活下去给他们看看,爹还等着你长了,送你出嫁呢,可不准你动不动就提那个晦气的字。”   孟大温和低沉的声音,奇迹般的安抚了孟彤暴戾的情绪。她回头看了眼还担心的拉着她手臂不放的春二娘,想了想便果断躺了回去。   为那么些个极品亲戚冻着自己可得不偿失,孟大面对自己的老娘兄弟,自然不好说什么。可她不一样,她是现代还魂来的,在这个世上,她只认孟大和春二娘是她的亲人。陈金枝,孟大柱和孟七斤要是敢再来,她就是拼着杀头坐牢都要先结果了他们,更何况现在又不是满大街全球眼的现代,杀了人只要能逃得掉,远走他乡隐姓埋名不照样过日子?只要有本事赚钱,在哪里不能活?   而在孟家的祖宅里,就如春二娘和孟彤她们担心,陈金枝和孟大柱两兄弟一旦知道了他们一家不但没被野兽吃掉,生活还变好了,每天不但有肉吃还买上了骡车,肯定会到她们家来闹一样。猫冬的三个多月里,陈金枝和孟大柱两兄弟确实一直都在心心念念的掂记着孟大一家是不是已经喂了野狼了,年前下第一场雪时,那夜此起彼伏的可怕狼嚎可是吓的他们整夜都不敢入睡,第二天村子里没有看到有野狼活动的痕迹,陈金枝和孟家两兄弟都觉得,肯定是孟大一家喂了野狼,才让吃饱肚子的野狼没到村子里来肆虐的。   “真是白瞎了那么好的屋子了,俺听隔壁的孙大娘说,孟大那杀千刀的为了建院墙,可是多花了十多两银子才把那院子给捣掺好的。”陈金枝盘腿坐在炕上,一脸懊恼的拍着腿,道:“现在都还欠着平九家十两银子呢。”   孟大柱坐在炕沿上,一边逗儿子,一边懒洋洋的道:“娘,大哥一家都喂狼了,那他家欠平九哥家的十两银子咋整?总不能让咱们家给还?”   孟七斤立即叫了起来,“那可不行,大哥可是已经分出去了的,他家的欠的银子凭什么让咱们还啊?这事可不成,俺不同意。”   陈金枝瞪着孟七斤叫道:“你瞎嚷嚷个啥?哪个跟你说俺要给那个痨病鬼还债了?赵平九乐意借钱给那个痨病鬼,那是赵平九的事,孟大分出去单过的事他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人死了,他收不回银子还能埋怨俺不成?他要是不甘心,孟大那屋子不还好好的在哪儿嘛?那可是泥石黑瓦的大房子,花了十几二十两银子建的呢,让赵平九拿房子抵债呗。”   坐在炕里的孟九根突然慢吞吞道:“分家时,孟大可是分了一年的口粮呢,人喂狼了,那些口粮应该还在那屋里。”   孟大柱、孟七斤和陈金枝闻言,眼睛都是一亮。   孟七斤笑道:“对啊,爹不提俺都把这茬给忘了,那可是十多袋粮食呢,就算俺们家吃不完,拿去卖了也好啊。”   孟大柱也笑道:“俺明儿就在村里招呼几个帮手,一起到山地那边把那些粮食给搬回来。”   一听要叫帮手,陈金枝顿时就阴沉了一张脸,骂道:“叫,叫,叫,叫人帮忙不用给人吃好食的吗?你当老娘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孟家人早就习惯了陈金枝动不动就骂人的脾气,孟大柱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淡淡的道:“娘,那可是十多袋的糙米呢,不找帮手,就俺跟三弟一下也搬不回来啊。”   “一下搬回来,你不会多去几趟吗?”陈金枝没好气的道:“就山地那鬼地方,你还怕有人去偷不成?年前那阵狼嚎的声音,村里谁没听到?现下谁敢不要命的往山地那边去?他们就不怕给野狼吃了?”   蒋氏听得心惊胆颤,犹犹豫豫的道:“那些野狼要是还没走……还在那屋子里咋办?”   一句话说的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谁都不吱声了。   正如陈金枝说的那样,“现下谁敢不要命的往山地那边去?就不怕给野狼吃了?”怕被野狼吃的不只是那些村民,孟大柱和孟七斤也怕,现在天气虽然回暖了,可谁能保证那些野狼会天一回暖就回山呢,万一它们尝到了人肉的味道,就呆在那里不走了咋办?   ☆、60设陷阱   “要不……俺明天叫上平九哥一起过去瞅瞅。”良久之后,孟大柱犹豫着说道。   请人帮忙之后,要嘛请人吃上一顿好的,要嘛就给人备一份厚礼,这是靠山村延续了几百年约定俗成的规矩。   陈金枝沉着脸半天没说话,半晌之后才有些无奈的对孟大柱道:“那你明儿就包两斤菜馍馍带去,也就是让他陪你走一趟,两斤菜馍馍也不算失礼了。”说完顿了顿,陈金枝又特意嘱咐道:“你明儿晚些时候去,就……午时过了去。”   靠山村的人吃饭时间普遍都比较早,一般过了午时,大家早就已经吃过饭,收拾好了准备午歇了。陈金枝会嘱咐孟大柱过了午时再去找赵平九,其实是她自己也明白请人帮忙只给两斤菜馍馍当谢礼,礼太轻了,可她舍不得给人更多的菜馍馍,让她请赵平九吃一顿好食,她就更不乐意了,所以便想出了这么个让孟大柱错开吃饭时间,再去找赵平九的主意。   “中,那俺明儿就吃了午饭再出门儿。”孟大柱可不管礼多礼少,他们现在还没分家呢,礼给的轻了也是陈金枝和孟九根丢脸,他只要能搬回那些粮食就成了。自打成年之后,到镇子上卖粮卖竹框可都是他孟大柱跑前跑后,一手操持着的,陈金枝和孟九根已经很多年没有操心过这些事了。孟大柱在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家里今年的口粮足够吃到收成时还有剩,回头等把孟大的那一年口粮弄回来运去镇上卖了,他少不得能从里头捞几个铜钱花花。   沉入梦乡的孟彤要是知道陈金柱和孟大柱等人以为她们一家已经被野狼给吃了,第二天就准备上门来搬她们那“没命享用的口粮”,估计真的会气疯的。   一夜无梦,第二天孟彤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就全富武装的带着几挂鞭炮和春二娘出了门。   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林子里的雪已经都化的差不多了。孟彤举着弓箭小心翼翼的走在前面,春二娘一手捏着鞭炮,一手拿着火折子走在后面。两人一连去看了几个陷阱都一无所获,除了被野兽啃剩下的骨架和一地的狼毛鸡毛,真的是什么都没剩下,就连她们挖的那几个浅坑都没例外。   “看来被陷阱打到的猎物,真的都进了那只豹子的肚子了。”孟彤叹了口气,默默的拿出新的竹箭和草绳,利用地形和树枝重新架设机关陷阱。   春二娘想着那只豹子卖出的高价,就什么不甘、可惜的怨气都没了,默默的在孟彤弄陷阱时,帮忙递草绳。   等把所有的陷阱都弄好,太阳也才刚升上来。   一无所获的回到家,孟彤绕着自家院子转了一圈,眼珠子转了转,便让春二娘回屋拿了铲子和锯子,两人就在自家院子四周捣弄起来。她们家的山地本就村里最靠近山脚的一片,一般的村民就是捡柴,平时都不会路过他家门前,因此母女俩很放心的在院子四周架设各种小陷阱。   春二娘的想法是,就算孟彤弄的这些小陷阱打不着野兽,能吓跑它们也是好的。   孟彤想的却是能到打小鸟、山鸡的当然欢喜,打不到猎物,能打到孟大柱和孟七斤那些极品,她也能出一口恶气,何乐而不为呢?   孟彤架设了陷阱,也没心大的真不担心误伤他人,她在所有的陷阱边上都插了树枝和小木棍示警。一般来说,会到她们家来拜访的,除了赵平九就是孟大柱那些人了,赵平九要是来了,看到那些示警的小木棍,他自然会避开,要是孟大柱和孟七斤来了,孟彤乐意让他们早死早超生。   孟彤在自家门口,门上和墙上都弄了几个触发式的活动机关,白天有人在家时就把机关解开,人不在家或是到了晚上再把机关给挂上。这才是专门为了防贼防盗、防孟家那一群极品的多功能陷阱。   小陷阱架设起来非常简单,有春二娘帮忙,孟彤就更省事了,两母女弄好一切也才巳时多一点。回院洗了手脸,孟彤一般掸着衣服上的尘土,一边跟春二娘和孟大道:“爹,娘,今天没啥事儿,要不咱们到镇上买些棉花和布料回来,俺那炕上都还没被褥呢,还有俺们猫冬时做的那些个头花,那么一大堆呢,总也得拿到镇上去试试,看能不能卖掉换钱?”   孟大和春二娘对到镇上去本就非常意动,更何况这回孟彤还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很正派的理由——卖头花。于是一家人全票通过,孟彤把骡车套好,回屋把小泥炉,土炕和灶堂里的火都熄了。又去屋里把三十两散银拿出来揣身上,又抱了两床被子到车厢里,一床给孟大和春二娘垫屁股底下,一床给孟大盖腿上。   春二娘把装头花的竹框整个搬了出来,孟彤看着皱了皱眉,想了想便把春二娘推回了屋里,道:“娘,这头花不能就这么全拿出去。”   春二娘一下愣住,呆呆的看着她,问:“为啥?你不是说要拿这个去卖钱吗?”   “哎呀,要是让人家知道咱们有这么多好看的头花,这头花可就不值钱了。”孟彤也不管春二娘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径直从孟大编的一堆竹制品中掏了一个带盖的笸箩,然后各种花色的头花都挑了几朵放进去。   盖子一盖,孟彤便把笸箩塞进春二娘怀里,道:“诺,就带这么些,等去铺子里谈定了价钱,要是人家铺子里稀罕,俺们下回去镇子上再把剩下头花送去,要是不稀罕,咱们就把这些头花送给村里以前帮过路家的大妈大娘们大婶们,人家帮了俺们怎么说都是一份情,以前俺们日子不好过,没办法酬谢她们,现在俺们日子好过点儿了,回头一人送朵头花谢谢她们也是应该的?”   春二娘连忙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孟彤笑了笑,弯腰拎起脚背上的小狼,一边推着春二娘出门。   ☆、61生意经   春二娘却还在歪着头看角落里的一堆竹框竹笸箩,“哎,彤彤,要不咱们把那些竹框也一起带到镇上卖了?”   “那个不急,要是头花卖的不好,俺们再把竹框拿去卖,要是头花卖的好,这些笸箩和竹框回头就当谢礼送村里的大娘大婶们。”   春二娘呆呆的被孟彤推出了门,她听孟彤说话听得有些懵,她总觉的女儿的话听着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清楚她的话哪里有问题。   孟彤把小狼放到孟大怀里,放下防雨遮风的布帘之后,又回身去把正屋的门带上,这才牵着骡车出了院子。   锁好院门,把几个陷阱的机关全给挂上,孟彤戴上斗笠心情愉悦的跳上车辕,马鞭轻扬,便驾着骡车直奔水头镇。   一路上,孟大和春二娘一直都很兴奋,两人美滋滋的夸完了自家的车厢,又开始喜滋滋的夸自家的骡子。   夸完了骡子,又开始得意的夸孟彤,听得赶车的孟彤哭笑不得,感觉自己在父母眼里都跟骡子和板车划归成一类了。   到了镇上,孟彤倒也不急着先带父母去挑布料,她赶着骡车去了上次买鞭炮的那家杂货铺,将骡子系在铺前的栓马柱上,跟孟大和春二娘打了声招呼,便拿着笸箩进了杂货铺。   杂货铺的掌柜还记得孟彤,昨天孟彤几乎把他铺子里的鞭炮清空,掌柜的对她可谓是印象深刻。   “是孟家小娘子啊?您今儿来想买点儿什么呀?老汉这里的东西可是全镇最齐全的,您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孟彤解下头上的斗笠,把手里的笸箩放到柜台上,笑道:“掌柜的,俺今天来可不是买东西的,俺是想让你看看,俺家做的头花,您这儿收不收?”   她一边说一边把笸箩打开,从里面捻起一朵头花举到掌柜的面前,笑问,“您看这头花漂亮不?”   掌柜的原是打算婉言拒绝孟彤的,可一看到孟彤手里的别致新颖的头花,他硬生生把到口的拒绝给咽了回去,转而问孟彤,“这些都是小娘子自己做的?”   孟彤一看到掌柜的表情和动作,便知道有戏。她笑容灿烂的道:“是啊,这些都是俺和俺娘猫冬时闲来无事做的,这上头的毛球都是野兔毛做的,你看这头花的布料好?这布是俺在街口的那家布料店买的,价钱可不便宜呢。”   掌柜的在笸箩里翻了翻,头花一共六个花色,每色三支,这么整齐的数字,显然是特意挑出来的。掌柜的抬头看着孟彤,笑问:“小娘子家里这样的头花还有多少?”   孟彤也看着他笑,“掌柜的全收吗?您先跟俺说说价,价钱要是合适,俺明儿来镇上就给您捎来,如何?”   掌柜不禁被孟彤气定神闲的样子,和一嘴的生意经惊了惊,他上上下下认真的把孟彤了一翻,觉得她言谈气度像是一般人,可穿着打扮又不像是什么富贵人。   心里百思虽然不得其解,可掌柜的脸上却已堆上了笑容,朝着孟彤拱了拱手,道:“想不到孟家小娘子也懂经商,那您与老汉也算是同道中人了。”   “咱们就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头花的样子看着确实是出挑,不过您这上头虽然用上了兔毛,但毛色不纯,布料用的虽然不差但也不算极好,花托用的又是竹的……”   他沉吟片刻,道:“这样,您要是同意,老汉就十二文一朵收了,如何?”   孟彤笑眯眯的摇头,“十五文一朵,咱们长期合作,俺每月给您这儿送各种不一样的头花来,数量您来定,俺不管您是分给别人卖,还是自个儿卖,总之俺就认定您了,也只认定这种布料的头花就是十五文一朵,以后别人就是出俺二十文一只,俺也不卖他,如何?”   “孟家小娘子……”掌柜的刚想说孟彤这价钱要的高了,他赚不到钱,说不定还得亏,可一对上孟彤那笑眯眯的淡定表情,他又把孟彤刚才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眼睛一下就是一亮,再抬头看向孟彤时,掌柜的不由笑了起来。   他这次的笑不同于平时应酬客人的那种假笑,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孟家小娘子果真是好手段,老汉算是服了,您这头朵就留在老汉这里,以后有多少给老汉送多少,用料要是贵了,咱就再加一点,您看可好。”   “如此,咱们就一言为定。”孟彤笑着举起右手。   掌柜的一看脸上的笑容便更浓了,他弯下腰,举起左手与孟彤击掌,一连三下才收回手。“看来真是老汉眼拙了,孟家小娘子甚是懂行啊。”掌柜的一边说,一边从柜台下的抽屉里取出铜板,数给孟彤。   孟彤对掌柜的话只是淡笑不语。她是还魂来的,哪里会懂得这大周朝行商的规矩?这击掌为誓是她年前跟着赵平九去买桌凳时,见木匠跟木材商谈定价格后就是这么做的,她拿来现学现卖的罢了。   揣着两百七十个铜板走出杂货铺,孟彤便直接赶车去了街口的布料店。把骡车栓好,孟彤扶着春二娘和孟大下了骡车,把小狼塞进背篓背到背上,这才领着两人进了布料店。   “欢迎!欢迎!”小伙计的记忆力强悍,事隔三个多月竟然还记得孟彤,笑着对孟彤道:“是小娘子您啊!我们店里新进了一批布头,花样可好看了呢,您要不要挑几块?”   孟彤默默在心里检讨了下自己,是不是因为上次表现的太抠门儿,买几块布头还跟掌柜讨价还价,硬是让掌柜的送了她一卷白线,才让小伙计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然后才笑着冲小伙计点点头,道:“今天要买些棉花做被褥,还要多买几匹布做衣裳,布头也是要买的,俺今天要买的东西多,一会儿小哥可得让掌柜的给俺算便宜些。”   孟彤讨价还价的本事,小伙计可是记忆深刻,闻言连点笑着应承,把三人引到了铺子里头。   ☆、62逛镇子   现在已经开春了,天气马上要暖和起来,掌柜的正愁店铺库存的棉花卖不出去,听说孟彤打算买棉花做被褥,还一开口就要五十斤的,便急忙从铺子后头出来亲自招待孟彤一家。   现在家里不缺那点儿做衣裳的钱,孟大便由掌柜的亲自作陪,坐在一旁捧着小伙计奉上的茶,看着春二娘和孟彤挑布料。   内衣要用质地柔软的白棉布做,外衣的棉布则要用厚实硬挺些布料。   孟彤选了三匹质地最好的白棉布,给一家人做内衣,又选了一匹青色、一匹墨绿、一匹棕黄,一匹绛紫色,一匹白底蓝花,一匹蓝底白色碎花的棉布给三人做外衣。   春二娘是欢喜给孟大和孟彤多做几身衣裳的,可一听她要买这么多布铺,吓的连忙摇头,“不,不用这么多的。”   “要的。”孟彤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做完了衣裳,剩下的就缝被褥,今天趁俺们买的多,掌柜的还会给俺们便宜些,要是俺们就只买一两个尺头,掌柜的就是想给俺们便宜,他也便宜不了啊,您说对不?”   孟彤说完了,抬头冲一边的掌柜眨了眨眼。   掌柜的也是个妙人儿,一看孟彤对自己眨眼,立即妙懂,连忙笑呵呵的应承,“大娘子放心,今天你们这么照顾在下的生意,一会儿算帐时是一定会给你们算便宜些的。”   春二娘一辈子都买没过这么多布料,心里慌的很,举棋不定的抬头去看孟大。   孟大了然的对她笑了笑,温声道:“你就听咱闺女的。”   听了孟大的话,春二娘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样,立即就安心了。孟彤冲孟大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又拉着春二娘去挑做头花要用的布头了。   布头的花色很多,而且布料的质地也是参差不齐,但总体来说,都是极好的棉花,甚至有一部分还是丝绸的。做头花是生计,孟彤干脆把掌柜的所有布头都买了。   掌柜的高兴坏了,库存的六十三斤的棉花,原价是三十文一斤,掌柜的只算了孟彤二十五文一斤。   九匹布料原本白棉布的价格每尺要高两文钱,掌柜的也全都按二十文一尺算了,最后一框的布头共有四十八斤,原本棉布的价钱是十文一斤,丝绸十八文一斤的,孟彤一整框全要了,掌柜的便大手一挥,全按十文一斤卖给她了。   这么一算下来,孟彤光买布匹和棉花也花了九贯两百五十五文,也就是九两银子又二百五十五个铜钱。   孟彤付清了银子,掌柜的乐呵呵的催着小伙计帮他们把东西都搬上骡车,还一迭声的让孟彤下次再去。   孟彤既然与杂货铺的掌柜订下了做头花的生意,以后自然会常来布料店,于是也耐着性子与掌柜的应酬了几句,这才驾车离去。   走在街上,孟彤看了看天色,便架车找了个包子铺给三人买午饭。   他们现在虽然不缺钱了,但也还不算真有钱,要是去酒楼那种地方,别说孟大和春二娘会不会不自在,孟彤自己也是不赞同的。   孟大和春二娘谨小慎微了那么多年,让他们出入酒楼,他们只怕会连自己的手脚怎么摆都忘记了。   更别说酒楼进出的人三教九流都有,万一要是被人盯上了他们一家,那可就不是去享福而是去招祸了。   再说她们车里摆了那么多布料棉花,真要让她们离开骡车去吃东西,只怕她们谁都不会放心的。   孟彤照孟大和春二娘的要求,买了五个肉饼和五个大肉包子回来,她自己拿了一个肉饼一边架车一边啃着,把剩下的全递进了车厢里。   马鞭一扬,孟彤继续驾着车往家俱铺子驶去。她们的那个家真的是太寒酸了,家里仅有的家具就是春二娘的两个旧木箱子。   因为她那个房间现在连床被褥都还没有,她现在九岁了,都还只能跟父母挤一张炕,这对于灵魂年纪快要奔四的她,说有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   一想到自己屋里的那张炕,现在已经成了摆放菜肴的储藏地,孟彤就无奈极了。   到了家俱铺子,孟彤跟车里的父母打了声招呼便一人进了铺子。家俱铺子里放着很多现成的衣柜,厨柜,箱子,梳妆台,桌椅等等,这些家俱的价格也会根据木材的不同而有所不同。   孟彤选了最便宜的杨木,预定了两个衣柜,两个厨柜,两张带凳子的梳妆台,两个恭桶,两个洗澡用的大木盆,两个带铜镜的手饰盒,一张带四条板凳的木桌。   因为孟彤买的多,掌柜的给抹了零头,只要了十八两九百文。孟彤跟掌柜的商定明后两天过来取货,付了十两的定金就回到车上。   买了家俱之后,孟彤是既然欢喜又忧心,想到等她把那些家俱都运回家摆起来,自家屋子那家徒四壁的状况终于可以得到改善了。   她的心情就忍不住雀跃起来,可一想到自己手里只剩下一百两银子了,孟彤就再次有了迫切感。   一百两银子看似挺多,可真等她把家里需要弄的东西都弄好,那一百两只怕都还不够用。做头花或许能保证她们一家人的温饱,可万一孟大的身体要是有个什么变化,就凭她和春二娘做头花赚的那几铜板,只怕到时还不够付几副药钱的。   孟彤脑子里想着能来钱的路子,架着骡车在镇子上慢慢转悠起来。   孟大和春二娘对镇上的一切似乎都极有兴趣,他们也不想要买什么东西,而只是想要看看镇子上青砖黑瓦的房屋,感受着镇上人们与他们不同的穿着,体味着镇子上的热闹氛围。   就在孟彤带着孟大和春二娘逛水头镇时候,孟大柱也拎着两斤菜馍馍到了赵家。   “平九大哥在吗?平九大哥在吗?”   邵氏听到声音忙从灶间出来,一看站在院门外的竟是孟大柱,不由就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的回头往堂屋看了眼,硬挤出一抹僵笑上前招呼道:“是大柱兄弟啊,你平九大哥在堂屋里歇午觉呢,你……有什么事吗?”   ☆、63“帮忙”   孟大柱闻言也不待邵氏上前给他开院门儿,就自己推门走了进来,也不管邵氏乐不乐意,他一边快步往堂屋走一边笑道:“哦,那俺去找平九大哥,俺有点事儿想请他帮帮忙。”   说着,就把手里拎的两斤菜馍馍硬塞到邵氏手里,然后跟她擦身而过,快步进了堂屋。   堂屋炕上睡午觉的赵荣和赵平九在孟大柱叫唤第一声时,就已经被吵醒了,他们之所以不出声,就是想看看孟大柱到底想干嘛。   可孟大柱嘴里说着要请赵平九帮忙,那急急往堂屋闯的脚步声却是那么迫不急待,这不禁让炕上躺着的赵荣和赵平九对视了一眼,突然都有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眼见是躲不过去了,赵平九无可奈何的坐了起来,正好看到孟大柱急步跨进堂屋里来,而在他的身后,邵氏也一脸焦急的跟了过来。   一见赵平九已经被吵起来了,邵氏忍不住就有些埋怨的瞥了孟大柱一眼。   她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也不问人家方不方便?同不同意?就径直往人家堂屋里闯,这人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赵平九爷俩这可是才睡下呢,他孟大柱要是真有心请人帮忙,难道就不会早点儿过来吗?偏要等人家吃过饭歇午了,他才来叫?   邵氏看着讨人嫌的孟大柱,不禁就想到了病秧秧的孟大。孟大虽说身子不好,平时话也不多,但接人待物可真没得说。   他们一家只是在孟大家建房时帮了点忙,又在他们被陈金枝赶出来时收留了他们几天,人家那又是野兔又是山鸡又是好酒好肉的,礼都送了好几回了。   这都是一个娘生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邵氏这头腹诽着孟大柱的无赖,炕上的赵平九往身上披了件衣服,就揉着脸问孟大柱,“是大柱啊,你找俺啥事儿啊?看把你给急的,连等哥哥歇好觉都等不住了?”   孟大柱呵呵干笑两声,故意装作听不出赵平九话里的讥讽和倜侃,道:“平九哥,俺来是想请你陪俺上山地那儿去一趟……”   这话一出,不只赵平九愣住了,连躺着没动的赵荣和站在门口的邵氏都愣住了。   他们可都是知道的,孟彤卖豹子得了两百多两,当天就往家里买了一辆骡车,那东西要是被孟大柱这些人看到,只怕孟大一家就别想再安生了。   三人全都惊呆了,心里只觉火急火燎,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却听孟大柱微有些得意的道:“年前那夜的狼嚎,俺想你们肯定也都听到了,俺那大哥一家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俺就是想去看看,就是人没了,拿几件衣裳给俺大哥大嫂和小侄女儿做个衣官冢也是好的。”   邵氏不由就冷笑着轻哼了一声,“等人死了才知道要给做衣官冢?早有这份心,早干嘛去了,当把人赶到山地那种地方去的是你们,现在猫哭耗子假慈悲又做给谁看呢?”   孟大柱连忙喊冤,“嫂子,把俺大哥一家分出去单过的,可是俺爹和俺娘,可跟俺没关系啊。”   邵氏就是看不上孟大柱这种黑心肠的人,她冲地上“呸”了一口,也不管孟大柱会有个什么表情,扭头就回灶间忙活去了。   孟大柱黑着脸,扭头冲赵平九道:“平九大哥,你看嫂子对俺这误会深的,俺可真是冤啊……”   “行了,行了,你就说你到底想干啥?”靠山村就这么屁点儿大,大家同住一个村,又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谁还不知道谁啊?   赵平九也看不上孟大柱这敢做不敢当的样儿,道:“你也甭跟俺说那些虚的,你那些话说出来你自个儿能信?”   孟大柱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挠了挠脸,嘿嘿笑道:“这不是俺娘说俺大哥一家子都喂了野狼了,他那屋子里分家时搬过去的口粮肯定还没吃完,俺娘让俺去给搬回来。”   “年前那夜的狼嚎的那么吓人,下山的野狼肯定不只一只两只,也不知道那些野狼回山上去了没有,俺这不是心里没底嘛!哥哥你打猎的身手是俺们村出了名的,俺就是想找你给俺壮壮胆子。”   “嗨,俺说你们怎么就认定了,孟大一家三口就一定已经喂了野狼了?他家那屋子可是找平九帮忙给起的,屋子结实着呢,那院墙也高的很,兴许人家现在都还好好的活着呢?”   赵荣实在是躺上住了,孟大柱那些话他不乐意听,也听不下,便撑着炕坐起来,不满的瞪着孟大柱。   孟大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好像赵荣说了件多么可笑的事情一样,“叔您就别哄俺了,年前下第一场雪那天夜里,那野狼嚎的整个村子的人都听到了。”   “结果咋样?第二天村子里一条狼影子也没有,那还不是俺大哥一家喂了野狼,让那些野狼吃饱了,才不进村子祸祸的?这要认真说起来,全村的人可都得谢谢俺家呢。”   “嘿!你个瓜娃子!”赵荣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满炕的找东西想打孟大柱。   这孟大柱平时喜欢欺负病弱的兄弟也就算了,喜欢抢兄弟的东西,四处占人小便宜也就算了,喜欢撺掇陈金枝苛待孟大一家子,那更是他的自由,可这混蛋做了“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立个假牌坊还想让大家对他歌功颂德,这也太恶心人了。   为了孟大家分家仅得的那么点儿口粮,就心心念念想要自已兄弟一家子早死,这种人的已经不是心肠坏不坏的问题了,这简直是比毒蛇还毒啊。   也难怪孟彤那小丫头连一两银子都不敢留在身边过夜,分家当晚就拖着爹娘把银子送到赵家来,拜托他们给保管着。   一个孟大柱是这样,一个孟七斤也没好到哪时去,再加上一个尖酸刻薄的陈金枝,一个默不吭声只在暗处憋坏的孟九根,这一家子也真是够了。   赵荣气的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他整脸涨得通红,只觉得胸口有一股气堵在那里,只能拼命的吸气。   ☆、64无耻   “爹,爹,您消消气,您消消气。”赵平九一看老爷子这样子,吓的脸色都变了,连忙手忙脚乱的给他抚胸拍背。   孟大柱也被赵荣的反应吓了一跳,却满心不服气的道:“老叔,您说您跟俺生啥气啊?要把俺哥分出去单过的可是俺爹俺娘,俺哥分家那会儿您不是也在的嘛?”   “那分家书上都还有您的名字呢,您要是真不同意,那会儿咋不和俺娘说?您说您现在跟俺生气,您生得着吗?”   赵荣也是气急了,指孟大柱扯着脖子怒道:“你个烂心肠的瓜娃子,老子是打小儿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个什么德性俺们还能不知道?你也别拿大家都当傻子,俺还就告诉你,孟大一家不但还活着,还都活得好好的。你说你们的心肠怎么就能这么黑呢?”   “孟大也是你爹娘生的,他是你亲兄弟啊!就为那么点儿口粮,你们两兄弟就是巴不得他们三口子早点死?那点儿口粮你们吃了会升仙,还是咋滴?”   “嗨!您咋就盯上俺了呢?”孟大柱被赵荣骂得灰头土脸,一脸不爽的道:“明明是俺爹俺娘嫌弃俺大哥那个痨病身子拖累了家里,才把他分出去单过的,您骂俺干啥?”   “俺娘说俺大哥这么些年看病吃药用的银子海了去了,她一碗水端平,也不指望俺大哥养老送终,这才只把家里的山地分给他,还给了口粮和银子让他出去单过的。”   “这分家的时候你们都不说话,现在人都分出去,您到是怨起俺来了,您怨得着吗?”   “你爹会把你大哥分出去,还不都是你们两兄弟给撺掇的?你真当俺们一点儿都不知情吗?”赵荣气的整个人都在抖,赵平九虽然烦孟大柱,此时却只能在一旁先劝着自己老爹。   孟大柱觉得赵荣简直冥顽不灵,他觉得自己才是最委屈的一个,便又继续大声道:“俺也就是想让平九哥陪俺过去看上一眼,要是人真被野狼吃了,俺好歹能也给他们收个尸立个坟不是?”   “而且你说他们人都没了,总不能让那些粮食就堆那儿发霉?俺们可都是农家汉子,可实兴糟蹋粮食。”   好说歹说,孟大柱就是认定了孟大一家已经全喂狼了,还就盯上孟大家的那一年口粮了。   赵荣已经气得完全说不出话了。赵平九实在听不下去了,怒瞪着孟大柱道:“你咋就认定了孟大一家已经喂了狼了呢?你兄弟活的好好的你不乐意,一定就得咒他全家死绝你才开心?”   孟大柱虽然很想礼贤下士的垦请赵平九陪他往山地那边走一趟,可看赵平九总是推三阻四的,孟大柱的火气也有些上来了。   他决定要表现的稍微强硬一点,所以昂着头,一副早就看穿赵平九想要私吞的表情,故意从鼻子里用力哼了一声,道:“你们也不用糊弄俺,俺知道孟大起房子时,借了你家的银子,你们要是想要些口粮也说得过去,不过那房子当时是你家帮忙给起的,孟大那痨病鬼自己不当家,把银子都交给你们管了,谁知道你们当时有没有私吞啊?”   赵平九呼吸一哽,觉得自己也要被气吐血了,什么叫倒打一钯,他今天算是见识了。   孟大柱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还在那里侃侃而谈道:“俺娘说了,你们要是想要回孟大欠你们的银子,孟大那院子就给你们抵债,不过那些口粮你们就别想了,俺娘早就交代俺们兄弟给全部拿回去的。”   “这还有天理没有了?自己想侵占兄弟家的口粮,还把屎盆子往俺家头上扣,孟大柱你给俺出来,别在俺家堂屋里站着,俺嫌你脏。”   邵氏在灶房里听到声音,站在院子里听了半天,却差点儿没被孟大柱的话给气的跳起来,她实在忍无可忍了,走到院子外便大声嚷嚷了起来。   “大家伙儿快来啊,都来给俺家评评理,看天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好心帮了人还被扣屎盆子啊,孟大柱想要强占他兄弟分家的口粮,偏还硬说是俺家想要私吞,乡亲们都来说道说道,大家都来给俺家评评理,说句公道话。”   屋里的孟大柱一听到邵氏的嚷嚷声,心里暗道糟糕,他只是想给赵平九施加点儿压力,可不想把这事儿弄得全村皆知啊。   孟大柱在心里对邵氏恨得咬牙切齿,一个箭步从堂屋里蹿了出来,本想要阻止邵氏再嚷嚷,可谁知他跑出来一看,邵氏竟是站在院门外嚷嚷的,而且被她的声音喊出来的左邻右舍,已经全都站在赵家门口看热闹了。   孟大柱的脸一下就绿了,他虽然也怕丢脸,但他更不愿自己的东西被人给劫了去。   邵氏故意叫来这么多乡亲来围观他,非议他,在孟大柱看来更像是一种心虚的表现,他沉着一张脸大步走了出去,也不管村人们的指指点点,哽着脖子对邵氏冷笑道:“还说你们不是想要独吞俺大哥家里的那十多袋的口粮?”   “你们要是没想私吞,干啥不肯跟俺往山地那边走一趟?该不会是你们已经把那十多袋粮食给弄走了?”   “俺滴个老天爷呀!”邵氏被孟大柱的无耻都快给气崩溃了。   “乡亲们哪,你们都来听听,听听这黑心肠的孟大柱说的都是啥话,孟大一家三口明明还活的好好的,他硬要说孟大一家已经喂了野狼了,还说年前野狼没到村子里来祸祸,全靠孟大一家喂饱了野狼,让俺们全村人都谢谢他们一家,要没他们把孟大三口子送去山地喂野狼,俺们村可能就被野狼给祸祸了呢。”   一众村民闻言顿时哗然,指点着孟大柱议论纷纷起来。   “早就听说孟家二老偏爱两个小儿子,对孟大人嫌狗厌的,孟大柱这也算是有样学样了,要不是孟家二老不把长子当人看,下头两个儿子怎么会为那么点儿口粮,就闹腾着咒亲兄弟去死啊?”   “嘿,你们没听平九媳妇儿说嘛,他觉得年前野狼没进村子祸祸,全都亏了孟大一家喂饱了野狼的肚子,人家不但想要孟大那些没吃完的口粮,还指望着全村人都给他们一家送谢礼呢。”   ☆、65骑虎难下   刘大站在人群后,大声的讥讽道:“年前山上下来的野狼数量不少,狼群虽然没进村子祸祸,可谁敢肯定它们已经回山上去了?”   “现在谁敢嫌命长往山地那边去啊?俺看这孟大柱是巴不得孟大一家喂了野狼,又舍不得孟大家的那些口粮,这才上赵家来闹腾的,他是想让平九兄弟护着他去山地那边搬粮食呢。”   “想请人帮忙就备好了礼,好好来请呗,到人家家里来闹腾个啥?”   “该不会是舍不得送礼?哎,还别说,你们看孟大一家子平时身上穿的那些衣裳,那补丁都多的看不出衣服原来的颜色了,就孟家老太太那抠门的劲儿,还真有可能是舍不得送礼呢?”   孟大柱被村人鄙视的眼视和议论的声音给说的有些心虚,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退,于是强撑着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对着四周的村民大声叫道。   “俺就是想去山地那边把俺大哥家没吃完的粮食给搬回来,咋的啦?你们不能只听她说,不听俺说的?年前下第一场雪那天夜里,你们谁敢说自己没听到狼叫的?”   “那么多野狼下山来,还没进村子里祸祸,你们谁敢说俺大哥一家一定还全须全尾的好好活着?”   “俺就是想让赵平九陪俺去瞅上一眼,他就推三阻四的,俺不过是怀疑他们已经把那些口粮给弄走了,赵平九的婆娘就嚷嚷着把你们都叫来了,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山地那一片别人不敢去,可赵平九的身手可是全村最好的,一箭射死个把只野狼还不是等闲的事?要说现在谁能去孟大那屋子里搬走粮食,除了赵平九,你们觉得还有谁有这能耐?”   有村民好奇的问:“孟大柱,你就这么肯定你大哥一家已经死了,这万一你要是去了,发现孟大一家都没死可咋办?”   “那不可能。”孟大柱大手一挥,口气强硬的道:“俺娘说了,就俺大哥那身子就算没被野狼吃了,也会被野狼给活活吓破胆的,俺大哥都没了,那粮食俺们自然得搬回家的。”   边上一个小媳妇听不下去了,说道,“就算孟大没了,那春二娘和孟彤不还活着吗?孟大的口粮不也轮不到你们搬?”   孟大柱不屑的哼道:“春二娘又不姓孟,她也就是俺家养的一个奴才,咋能算俺们孟家的人呢?至于孟彤那个赔钱货,俺大哥没了,她今后该怎么样自然得听俺娘的,那些粮食俺们去搬回来有什么错?”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他这说的是人话吗?”邵氏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孟大柱的手指都不受控制的一个劲的抖啊抖。   孟大柱毫不示弱的与邵氏针锋相对,“俺说的咋就不是人话啊,你们要是不心虚你叫唤个啥?”   孟大柱自觉强势的行为,看在四周的村民们的眼里却都不禁开始摇头,一个大老爷们儿,跟个娘们儿斗鸡似的呛声,也不嫌寒碜。   “够了!”赵平九扶着赵荣走了出来,对孟大柱道:“你想去孟大家看看,俺就陪你去看,只不过要是孟大一家还活的好好的,你打算怎么给俺一个交代?”   “俺赵平九在背山村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一个汉子,可不是你想泼脏水就泼脏水,你想扣屎盆子就扣屎盆子的。”   孟大柱被赵平九的气势震住,心里顿时就没底起来,陈金枝灌输给他的关于孟大一家已死的念头似乎也变得一定真实了。   赵荣看着孟大柱那吱吱唔唔的窝囊样儿,就不禁冷笑了起来,他故意转身对着赵平九不紧不慢的说着话,却故意提高了声音道:“孟九根那个孬货生了个好儿子偏偏要赶出门,没种的孬儿子偏偏还当宝似的捧着。”   “哼!他老孟家眼皮子浅、抠门儿也就算了,想让你陪他去山地走一趟,连顿饭都舍不得请,还故意挑俺们午歇的时间来。竟然给你拎两斤菜馍馍来,好像咱们家八辈子没吃过菜馍馍似的,也真亏得陈金枝想得出来!”   邵氏见孟大柱被赵荣说的头都抬不起来,也凑上来,扶着赵荣的另一边的胳臂道:“公爹,还是让相公往山地那边走一趟,省得咱们说孟大一家还活着,人家不愿意相信也就算了,还一个劲的赖俺们家私吞了孟大家的那点儿粮食,真当谁都跟他们一样眼皮子浅不算,还黑心黑肚的连亲兄弟都害呢。”   围观村民们鄙视的看着孟大柱,指指点点的小声议论着,那种明知别人在说自己坏话,看着别人嘴角流露出的讥笑,却听不到声音的感觉让孟大柱就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着一样,难受的抓心挠肺的。   此时他已是骑虎难下,孟大柱只能继续哽着脖子冲赵平九叫道:“这么多乡亲们都看着呢,你们要不是心虚就陪俺上山地走一趟,说那么多干啥子?”   赵平九冷冷的哼了一声,却不理孟大柱,只转头对四周的乡亲招呼道:“乡亲们要是有闲着没事的,也可以跟去看看,顺便也给俺赵平九做个见证,省得有人倒打一耙,自己黑了心肠,巴不得亲兄弟早死,还要把屎盆子扣到别人头上。”   “俺没事,俺跟你们去。”   “俺也没事,俺也去瞅瞅。”   ……   有赵平九这个村里最好的猎手在,乡亲也不怕会出什么事,孟大柱闹出这么大个热闹,大家自然都要参上一脚,于是众人都回家拿了铁锹、锄头等物,跟在赵平九和孟大柱身后,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往山地那边涌去。   赵平九打头走在最前面,一到山地前的林间小道,便停下了脚,并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孟大柱立即跳出来叫道:“咋停啦?都继续走啊?”   赵平九看着他冷冷一笑,回身对众人道:“前头有孟彤丫头设的捕兽陷阱,大家要是想再跟着往前,一会儿手别往旁边的树上乱搭,脚下也要看仔细了,可别踏错了掉到陷阱里。”   ☆、66倒吊   孟大柱像是窥探到了什么真相一样,跳起来叫道:“啊哈,赵平九啊赵平九,你还敢说你心里没鬼?”   “你还敢说你没私吞俺大哥的那些粮食,孟彤那个臭丫头压根儿不会什么捕兽啊陷阱的,你以为你这么说,大家就不会再要你往前走了。”   赵平九只是冷冷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前头有陷阱这话俺已经告诉你了,乡亲们都可以为俺做证,孟彤那丫头设的陷阱边上都插有树枝示警,只要眼睛没瞎,别去乱踩就不会有事,你要不信你走前头,俺们在你后头跟着就是了。”   孟大柱就是觉得赵平九在说谎,他就觉得赵平九是在心虚,而他马上就可以让他现形了。   孟大柱得意的抬高了下巴,用力从鼻子里哼出一股气,背着手昂着头就大步往前走去,“哼!走就走,就你这点儿道行还想骗俺?下辈……”   “啪!咻!”两声清晰可闻的轻响突兀的在林间响起。   孟大柱只觉得脚腕突然一紧,嘴里未说完的话顿时就自动消音了,他还来不及低头看看是怎么回事,就见一条不知哪儿冒出来的草绳突然出现在视线里,那草绳被头顶的一根粗壮的树枝拉着往上弹起,然后他整个人便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   “啊——”   走到后头的乡亲们被孟大柱突然发出的大叫声吓了一大跳。   还没等他们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看着孟大柱头下脚上的被一根细细的绿色草绳倒吊在头顶的一根树枝上,身体在空中晃来荡去的,还发出堪称魔音般的可怕叫声。   一众乡亲们全都呆滞了,所有人都昂着脖子,张大着嘴巴,惊愕的瞪着孟大柱在空中晃来荡去的尖叫。   “啊——放俺下去,快放俺下去。”孟大柱用力的挣扎蹬腿,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脚腕上的那根草绳带着绝对的力量,死死的扯着他的脚腕在空中晃来荡去。   身体倒立使得他呼吸困难,胸闷气短,脑袋更是因充血而变得沉重发晕,孟大柱感觉难受极了,他一辈子都没体会过这样的感觉,“救救俺,快救救俺,俺要死了,俺要死了……”   树下一众乡亲们昂头看孟大柱尖叫,看着他吓的那个熊样儿,不由对他更加鄙视和不屑了。大家这么多只眼睛都看着呢,孟大柱不过是被一根草绳给套住脚腕倒吊起来了,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害怕的?   众人无不在心里腹诽:孟大柱这老鼠胆也就只敢对自家那病秧子大哥逞逞威风,连一根草绳都能把他吓死这样,真是能男人丢人。   赵平九扭头看了下乡亲们的反应,见众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上了对孟大柱的嘲讽和不屑,便微微勾起了嘴角,抬头故意冲孟大柱道:“俺说大柱兄弟,你刚刚不是说你不信这里有陷阱的吗?怎么样?被倒吊在树上的滋味如何?”   孟大柱见树下的众人抬着头,都用着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却谁也没有动作一下,便又气又急又心慌起来。   此时再听到赵平九这么说话,他不由指着赵平九,怨毒的大声叫道:“赵平九,是不是你做的?这陷阱就是你故意弄在这里让俺踩的,对不对?你这王八糕子,是不是早就把那十多袋糙米给独吞了?”   赵平九突然觉得跟孟大柱计较真的很无聊,他看着孟大柱涨红扭曲的脸,这种连自己亲兄弟的救命粮都要强取豪夺的人,根本就已经是入了魔障了,跟他说话根本就说不清。   就在赵平九打算招呼乡亲上树帮忙把孟大柱解下来时,耳畔突然听到了一阵“得得哗哗”声响。   赵平九连忙掂脚越过人群往村前的那条土路看去,就见一辆骡车正迈着轻快的步子往他们这边驶来,车辕上戴着斗笠轻扬马鞭的瘦小身影不是孟彤还能有谁?   一众乡亲们见赵平九往人群后头看,也都跟着他的动作好奇的回头去看,自然全都看到了那辆漂亮的骡车。   “咦,这是谁家的骡车啊,怎么跑这儿来了?”   “走错路了?”   “哎,那骡子长得可真漂亮。”   ……   一众村民看着那辆徐徐驶来的骡车,便先兜手站在那里纷纷议论起来,直接把吊在半空中的孟大柱给扔到了脑后。   半空中的孟大柱自然也听到众乡亲的议论声了,他也抬眼往那边村前的土路那边看了一眼。只不过那骡车再好也不是他的,又关他什么事呢?   他现在唯一关心的是赵平九私吞了孟大的那些口粮,还弄了这么个陷阱把他倒吊到了树上,孟大柱继续在空中张牙舞爪的吼叫着,“赵平九,你要是再不把俺放下去,今天这事儿咱们就没完。俺告诉你赵平九,孟大那些粮食你怎么吞下去的,就给俺怎么吐出来,否则俺就到村长那儿告你去……”   赶着骡车从镇上回来的孟彤远远的就看到了土路上站满了人,可驶近之后听到这话,她握着马鞭的手不由就是一紧,心头的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孟彤手臂一甩,马鞭“啪”的一声在空中发出一声爆响,驼车的骡子立即听话的加快了速度往前跑。   赵平九一听到鞭响,心里就不由的暗叫了一声不好,再看那骡车加速的架势,他心里明白孟大柱刚才的那些话,孟彤肯定全都听到了。   回想孟彤以往与陈金枝都敢呛声顶撞的无法无天样儿,赵平九暗道:那丫头脾气暴燥,火气一上来可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指不定就驶着骡车直接撞过来了。   “大家快让开,那骡车要撞过来了。”赵平九急忙对还堵上土路上的一众乡亲,一迭声的狂喊。   原本还兜手站着看热闹的乡亲们闻言,连忙动作敏捷的两往土路两边闪开,开玩笑,八卦虽重要,可生命价更高啊。   被吊在半空中的孟大柱却突然兴奋的大笑起来,疯了般的指着赵平九大吼大叫道:“对对,骡车,骡车往这边撞,往这边撞,就撞那个穿蓝衣服的男人,撞死那个王八糕子,哈哈哈……”   ☆、67“射”   可惜骡车并没有听他的话驱车往人群里撞,车子在即将要跑到人群跟前时,就被赶车人轻扯缰绳慢慢停了下来。   孟丹在车辕上站了起来,沉默的摘下背上的桃木弓,再反手从背上抽出一根从金弓铁匠铺买的带铁头的箭。   赵平九被她这架势给吓了一跳,失声叫道:“彤彤,你这丫头想干啥?赶紧把箭放下,他可是你亲叔。”   正往土路两边退开的乡亲们,听得赵平九这一声吼,不由都呆了呆,纷纷伸长了脖子往骡车上那已经开始搭箭拉弓的孩子看去。   半空中的孟大柱听到赵平九的那一声叫,也给吓了一跳,他笑声嘎然而止,狐疑的扭头看向骡车车辕上那头戴斗笠看不清容貌的孩子。   “那个是孟大家的闺女?”   “平九看错了,孟大那闺女瘦的跟芦苇杆子似的,这孩子虽然跟她身高差不多,可这孩子下巴上有肉啊。”   “俺看也是,陈金枝老抠门了,年前俺还看到那小丫头的穿着三年前做的棉衣,又小又旧,身上至少不下十处补丁,可没这孩子穿的阔绰。”   “就是,孟大家穷的倒个个儿都翻不出俩铜板,怎么会有骡车呢?”   “俺看有可能,孟大是没钱,但平九有啊,指不定这骡车就是平九给买的呢……”   树上乡亲们的议论声听在孟大柱的耳里,就像是证实了他心里对赵平九私吞那些粮食的佐证一样。   孟大柱大声的吼叫起来,“赵平九,你少在这里睁眼说瞎话,你当俺不认识孟彤那个赔钱货是咋滴?那个丧门星生的跟她爹一个样,天生一副短命相,你当孟大那个病秧子能供得起她穿厚棉的新衣,还坐骡车,俺呸……”   车厢里的孟大神色痛苦的靠着车壁闭上了眼,一边的春二娘默默的握住他的手,给予他无声的支持。   要不是死人要偿会,赵平九真想让孟彤一箭把孟大柱给了结了算了。   他火急火燎的往孟彤的方向跑,可他毕竟跟孟彤离得远,两人中间还隔着长长的一段土路以及一大堆乡亲,而最让他崩溃的是,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乡亲们竟然还只顾着兜手聊八卦?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赶紧上去拦住她啊,难道真要等出了人命,你们才会动弹吗?”   一众乡亲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反应过来,可他们才刚想上前阻止,孟彤拉满弓的箭头却在准备凑上前的几人身上晃了晃,,“全都不准过来,谁要敢过来,俺就射死谁。”   清脆悦耳的女孩声音,软糯中带着一股铿锵之意,字字落地有声,配上她那举弓搭箭的威胁性动作,无端端就透出了一股冰冷的杀意。   让原本听了赵平九的话,打算往孟彤那边赶的村民们,脚步立即以更快的速度往后“蹬蹬”的退了好几步。   “唉!你这丫头这是想干啥啊?”面对孟彤的箭赵平九也不敢再往前凑,他站在路中间无奈的跺着脚,道:“咱们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孟彤猛然仰头,把头上的斗笠甩到身后,露出一张稚嫩却冰冷到面无表情的脸。   一众张亲们一看到孟彤的脸,不禁哗声四起。   “哎呀,还真是孟彤啊。”   “这么说孟大一家确实都还活着。”   “他家怎么突然就发达了?还买了骡车了……”   被吊在半空中的孟大柱也不由呆了呆,只不过他在一愣之后,目光落在孟彤身前的骡子和身后的骡车上时,眼睛一下就亮了。   他兴奋的猛挥着手站孟彤大叫,“臭丫头,你那骡车是打哪儿来的?是不是你爹和你娘背着人私藏了银子,你们拿那银子买的?俺就说孟大那痨病……”   孟彤目光一寒,手中的弓箭一抬,“咻——”   孟大柱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手腕处便传来了一阵刺痛,他连忙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的手腕正在流血。   孟大柱捧着被箭矢擦伤,鲜血喷涌的手对孟彤怨毒的大喊大叫,“臭丫头,你想干啥?你敢朝老子射箭,信不信你奶回头能活活打死你,你个丧门星,你给俺等着,敢弄伤老子,看俺不活活打死你就不叫孟大柱……”   四周看热闹的乡亲们全都被这翻变故给震住了,所有人都还没从孟彤干脆利落的拉弓动作中醒悟过来,便吃惊的看到孟彤又一次动作迅捷无比的重新抽箭搭弓。   她的目光冰冷的好像没有半丝温度,看向孟大柱的时候,就像是看死人一样。   在场众人看着这样的孟彤,再看看半空中的孟大柱,心里全都不约而同的浮现出同一个想法:这丫头是来真的。   “闭嘴,你个蠢东西,真想叫彤彤射死你才甘心吗?”赵平九冲孟大柱怒吼了一声,又忙扭头朝孟彤叫道:“彤彤,你不能杀他,快把弓放下。”   孟彤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一般,慢慢的把弓拉满,然后瞄准了孟大柱,嘴里冷冷的道:“平九叔,您刚才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吗?你没看到他看到俺家骡车时的眼神吗?他们想让俺爹死,想把俺和俺娘拿去卖钱,他们就没准备给俺们一家活路!”   孟彤愤怒的大叫,“狼群想要吃俺们一家的肉,俺用手里的箭把它们全射死了,豹子来了,它想要俺娘和俺的命,俺们用绳索把它吊死了,凭什么俺爷俺奶俺叔来了,俺不可以像杀狼杀豹子一样,一箭射死他们?”   再场众人还没从孟彤满含杀气的话语中反应过来,就见孟彤手中的箭再次飞了出去。   “咻——”孟彤射出了第二箭,这回箭矢擦过的却是孟大柱的另外一只手腕,只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那箭矢明明没有射进孟大柱的肉里,仅仅只是擦伤而已,可那血却一个劲的往外冒,捂都捂不住。   因为孟大柱是被吊在半空中的,他那双手的血就滴滴嗒嗒的跟下雨似的往下掉,看得赵平九寒毛都竖了起来,一边往系着草绳的大树冲,一边对四周的村民们大喊,“赶紧救人,孟大柱的血管子被射破了,大家快来帮忙,不然就真要出人命了。”   ☆、68俺们一起跟着   “俺看准敢动!”孟彤冷冷的暴喝着,把手里拉满弓的箭尖对着了半空中的孟大柱。   孟大柱听了赵平九的话,看着两手手腕上不断涌出来的血,这才知道孟彤这丧门星是真想杀他。他瞪着车辕上举箭再次对准了他的孟彤,不可置信的抖着声音喃喃道:“你不敢的,你不敢的。”   急着救人的赵平九也没有管孟彤,只一边往系着草绳的大树飞奔,一边大声喊道:“彤彤,你不能做傻事,孟大柱死不足惜,可你要为你爹和你娘想想,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你要是出了事,你让你爹和你娘咋办?”   坐在车厢里的孟大和春二娘之前是被孟大柱的话给寒了心,这才没有立即出来,可现在听到赵平九的叫喊声,知道孟彤真的要杀孟大柱,孟大就再也坐不住了。   春二娘连忙扶着孟大下了车,两人急急赶到车前。   孟大柱一看到孟大和春二娘,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高声大叫着,“大哥,你赶紧让孟彤那臭丫头把箭放下,这臭丫头疯了,她竟然敢杀俺,俺可是她亲叔啊。”   “难怪娘老说她养不熟,这就是一只活生生的白眼儿狼啊,大哥,你赶紧让把她的箭拿了,这丫头是能留了……”   孟大看着孟大柱血流如柱的双手,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不断的嘣出那一句句咒骂孟彤的话,原本急切匆忙的脚步,突然就有如千斤般沉重,让他举步为艰,每迈一步都觉得千难万难。   他的亲弟弟骂他的女儿是白眼狼,他说“这丫头不能留了”。   不能留是什么意思?他的闺女,孟大柱想要把她怎么样?卖了?就像孟彤之前在众人面前哭诉时,对大家说的那样卖到花楼子里?   孟大像是才认识孟大柱一般,死死的盯着他,嘴角紧紧的抿起,一张脸血色尽退,苍白的有些吓人。   “咻——”孟彤的第三箭却不是射向孟大柱的,而是从赵平九的耳边擦过,钉在了他身前,那颗绑着草绳的大树上。   “平九叔,你现在放下孟大柱,就等于亲手害死俺们一家三口,平九叔,您别让俺把箭对准您的后心,为了活命,俺是不会手软的。”   孟彤清脆却冰冷的声音,让赵平九和几个一起往那边跑的村民全都僵硬了,赵平九缓缓的转过身,看向车辕上站着的孟彤和车辕边的孟大和春二娘时,眼中难得的浮现出了一丝怒意。   孟彤见他这样,突然就笑了笑,像是闲话家长般语气轻快的道:“平九叔,你别怪俺,你不会明白有一群巴不得你爹早死,巴不得拿你娘当牛一样二十四个时辰不停的使唤,巴不得把你卖进花楼子换钱的亲人,日子过得有多难。”   孟彤的视线扫过一众盯着她的乡亲,突然就红了眼,含着泪凄声道:“平九叔,您问俺怎么敢上牛背山逃兔子?怎么敢拿着你送的小弓就去射跳进院子的野狼?可您知道吗?在俺的心里,俺爷俺奶和俺叔他们是比野狼,比山上吃人的野兽更加可怕的魔鬼。”   “俺们一家三口在那个吃人的家里,能活着搬出来真的太容易了。俺以为分家了,俺们以后就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山上有野兽俺不怕,俺手里的弓,俺也会挖陷阱,总能给家里捣腾些吃的回来的。”   “可是俺还是错了,就算是把俺们一家分出来单过,他们也没打算放过俺们。”孟彤边说边流泪,那凄楚又可怜样子简直让人见之心酸,闻者落泪。   “平九叔,各位村里的大伯,大叔们,你们知道吗?其实早在很多年以前俺就想过,如果有一天俺奶和俺叔要是真逼死了俺爹俺娘,俺该怎么办?”   站在车辕边的孟大首先崩溃了,他痛苦的握住孟彤的脚腕,哽咽道,“别说了,孩子,都别说了。”   春二娘扶着他,却早已是泪流满面。   这都还没感动别人呢,怎么先把这两位给撩成这样了。   孟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仍是那副绝望的样子,悲痛的摇了摇头,道:“爹,俺们一家没有活路的,俺原以为俺奶对您多少还有一点心母子之情,所以才会放俺们一家出去单过,俺以为她是要任俺自生自灭,不再管俺们了。”   “可俺还是错了,原来俺奶肯那么大方的给俺们一年的口粮,给俺们十五两银子,是她算准了以您和俺娘的心思,最多就在山地起间小茅屋,俺奶是想着等俺们喂了山上下来的野兽,再把粮食和银子都拿回去,她不用脏了手就能解决掉俺们一家三口。”   孟大的身子晃了晃,几乎都要站立不住了。   “他爹,你别难过了,婆婆的心思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春二娘扶住孟大,大哭道:“你不是说俺们以后就听闺女的,一家人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吗,闺女要说话,你就让她说,她要杀人,你也别拦她,横竖俺们一家是一起的,她要是给人偿命了,俺们一起跟着就是了。”   孟大愣愣的看着第一次在人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的春二娘,想着一家人的命运,不由伸手将她抱住,两人抱头痛哭。   孟彤的目光扫过一众开始擦眼角的乡亲,心里给孟大和春二娘适时的感情流露,大大的点了个赞。   然后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更加的迷茫和凄凉,“平九叔,您不是一直奇怪俺怎么会射箭的吗?俺告诉你,俺是看你教铁头哥射箭时,偷偷跟着学的。俺记得你当时跟铁头哥说,‘野兽是不会给你机关,一旦遇上,你要是不想死,就得杀死它。'”   孟彤看着赵平九惊讶的眼,有些悲伤的笑了,那个才八岁的孟二丫对陈金枝这些人的恨意几乎刻进了骨子里,她是那么努力的挣扎求活,希望自己长大之后,能狠狠的复报陈金枝等人。   可她最终还不长大,却已败给了突来的伤寒。   ☆、69不敢   孟彤深吸了口气,继续幽幽的道:“平九叔,您的那一句让俺突然就想明白了,俺奶和俺叔他们就是吃人的野兽,俺要是想活就得让他们死。”   “可俺爹跟俺说,俺奶是长辈,要孝顺,俺娘跟俺说,爹身子不好,不能让爹操心生气。于是俺就明白了,俺奶和俺叔他们是比野兽还要利害还要可怕的东西,他们能害俺们,可爹太孝顺,娘太心软了,俺只能等他们都死了之后,才能让俺奶他们一起陪葬。”   “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啊?才六石多点的粮食,也值得孟家老婆娘这么紧巴着不放?”   “就是,要是真舍不得,当初分家时就别给啊,不过听孟彤丫头刚才说那话的意思,陈金枝那老婆娘就是一早打算了把他们一家赶到山地这边来喂狼的啊。”   “俺呸他个丫丫的,这还能算是个人吗?孟大难道不是孟家的种?陈金枝那老婆娘这么处心积虑的要害死孟大一家,该不会孟大是她偷汉子生的,她这是打算毁灭证据?”   一众乡亲们见识过之前孟大柱的嚣张,现在再看孟大一家三口的可怜样,听着孟彤的诉说便气愤不已,不由全都口无遮拦的大声议论起来。   “孟九根就是个窝囊废,陈金枝那个老婆娘也太狠了?竟然把个孩子生生逼到了这种地步。”   “多好一孩子啊?怎么就投胎到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家了呢?”   “孟大柱和孟七斤都不是好东西,这么欺负自家亲兄弟和侄女,也不怕将来遭报应。”   “孟氏一族也是这十里八村的大姓,真该跟孟氏族长说道说道,再让他们再这么闹腾下去,这要是真弄出了人命,以后丢脸的可不只是孟氏一族,俺们靠山村也是要跟着倒霉的。”   ……   春二娘和孟大从不知道女儿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那么悲观的想法,而且还早早做好了要与她亲爷亲奶亲叔们同归于尽。   春二娘崩溃的捂嘴痛哭,孟大白着一张脸,虚弱的扶着车辕,绝望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个过了新年才九岁的小女孩,说自己很多年前就已经准备跟亲爷亲奶一家子人同归于尽了,这样的说词听得众人简直心惊胆颤,人们不敢想象她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样的可怕事情,才会对自己的亲人痛恨致此。   以前大家虽然对陈金枝苛待孟大一家都有所耳闻,可毕竟都是听人传的,并不是亲眼所见。   今天孟大柱硬逼着赵平九上孟大家搬口粮,口口声声说孟大一家已经喂狼了,这可是大家伙儿亲眼看到的。这都分了家了,孟大柱还这么巴不得人家一家死绝,好把那一年的口粮给搬回去,可想而知以前孟大一家在孟家老宅里过得都是什么日子了。   “有一群这么恶毒的亲人,换俺,俺也会拉他们陪葬。”人群中不知是谁小声的咕喃了一句,在场的众人的议论声顿时就歇了,大家心有所感的叹了口气,全都沉默了。   赵平九看着孟大一家三口的样子,无奈的揉了揉脸,心中之前对孟彤不分好赖,连他也射的怒意早就荡然无存了。   孟彤说的没有错,如果他放了孟大柱,以陈金枝和孟大柱等人的脾气,孟大一家肯定是讨不了好的。   孟大那病秧秧的身子,就是不折腾都活不长了,更别是让他承受孟大柱等人的怒气了。如果孟大死了,就春二娘那个软弱的个性,怎么会是陈金枝的对手,孟彤就算箭法再准也只是个才九岁的孩子,孟大柱等人要是告官,她一个小女娃儿又能逃到哪里去?   被吊在空中的孟大柱这回是彻底的慌了,他感到害怕了,他不知道孟彤这死丫头小小年纪心思竟然这么多,还这么恶毒,竟然还打算拉他们陪葬。   看着手腕上还在慢慢往外冒的血,孟大柱越来越觉得透不过气来了,他的头似乎也越来越晕了。   眼看着打算帮自己解开草绳的赵平九也不想再帮他了,孟大柱急的冲树下的众人大叫起来,“不要,俺不想死,你们快放俺下来,乡亲们,乡亲们,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没有人抬头看他,在场三十多号人,人人都低头盯着脚尖,仿佛突然全都聋了哑了,而脚上长出了一朵花儿似的。   孟大柱一见这架势,一股彻骨的寒意突然从心底涌了上来,死亡慢慢靠近的感觉让他害怕的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他猛然冲孟大叫道:“大哥,大哥,俺是你的亲兄弟啊,你不能这么对俺,俺要是死了,你们不是也要给俺偿命吗,放俺下去,俺发誓再也不找你们麻烦了,你们放过俺,俺不想死啊……”   孟大疲惫的抬起头,看着空中疯狂大叫的孟大柱,突然就笑了起来,眼泪却也跟着涌出了眼眶。   他声音温和的说道:“大柱,你想不死,可俺,你嫂子,你侄女儿就想死吗?爹和娘都把俺分出来单过了,分家书都写了,孟家老宅的一切是你们的,你们为什么还不满足呢?为什么就一定要俺们一家三口死才甘心?”   “没有,俺没想你们死的,叫俺来搬粮食也是娘的主意,你知道在俺们家,娘的话所有人都得听的,俺想不来也不行啊,俺就是想着等娘要卖粮食时,俺可以趁机占点儿小便宜。”   早知道孟彤那死丫头竟然会一手好箭法,打死他都不会抢着跑这一趟的。   孟大柱这回是悔的肠子都快青了,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喊着,“大哥,俺不敢了,俺不敢了,大嫂大哥,你们放过俺,大哥,俺是你亲兄弟啊,俺再也不敢了,大哥你放过俺大哥……”   “放过你也可以。”   孟彤冷冷扬起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是惊的抬头向她看来。   “不过你最好死死的记住你今天说的每一个字,以后不管是俺奶,俺爷,你,还是三叔,你们任何一个人敢再来俺家,敢再觊觎俺家的东西,敢再欺负俺爹俺娘,俺一定会让你们全都去死的。”   ☆、70百发百中   孟大柱一听孟彤肯放过他了,表情微微扭曲了下,只是那一瞬间的变化稍纵即逝,立即就变成了谄媚的陪笑和保证,“不会了,俺不敢的,彤彤你信二叔这一回,二叔再也不敢了。”   孟彤一直紧盯着孟大柱,自然没有错过他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孟彤冷冷的笑了笑,毫不客气的道:“二叔,您是个什么德性,俺怎么会不清楚呢?”   “您也别算计着等脱了困,回头找了帮手再来抓俺,或是让俺奶去官府状告俺不孝杀亲啥的,只要再有一次,俺告诉你,只要再有一次,俺一定会杀了你的。”   “俺不敢了,真的,彤彤,你就相信二叔,只要你这次放了俺,俺发誓以后见了你们都绕着走,肯定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好不好?”   孟彤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露出一抹噬血的笑容,不紧不慢的幽幽道:“二叔,您一定很好奇,年前明明有狼群下山了,怎么俺们一家没有喂了野狼呢?”   “俺告诉你哦,那些野狼都被俺杀了,全都是俺一个人杀的哦,它们的皮被俺剥下来做成了衣服,它们的肉被俺拿到镇子上换了这辆骡车。”   看着孟大柱突然张大嘴,一脸惊愕的模样,孟彤知道他听进去了,才冷笑道:“所以您千万别觉得只要抓了俺爹和俺娘,俺就肯定跑不掉,俺对你们这些人早就看透了。”   “这是俺最后一次警告你、俺爷俺奶和所有想给你们当帮手的人,只要你们敢欺到俺家头上来,俺不会管俺爹俺娘落到你们手里会怎么样,因为不管他们最后是怎么了,都会有你们给他们陪葬,你们不让俺们一家好好的活着,俺就让你们所有人痛苦的都去死。”   “你们和所有敢帮你们的人,俺都不会放过,你们所有的人,俺杀不了老的可以杀小的,烧不了你们的房子,俺可以毁你们的桩稼,一年杀不完你们,俺等长大了再回来慢慢的把你们一个个杀死,到时候,你们就等着俺化做厉鬼上门讨命!”   在场所有的人,包括孟大和春二娘都被孟彤满带戾气的狠绝话给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孟大柱全身冷汗淋漓,只觉得整颗心都哇凉哇凉的,他很想不相信孟彤说的那些话,可年前下了山却突然失去了踪影的狼群,孟彤,孟大和春二娘身上崭新的厚棉衣,还有他们乘坐着的漂亮骡车全都在给孟彤的话做证明。   孟大身上有几个铜板他是再清楚不过的,除了那分家时的十五两银子和一年的口粮,孟大根本身无分文,他不可能有钱给全家人置办新衣,更不可能有钱买这样一辆骡车。   所以孟彤那死丫头是真的会打猎,她真的独自杀过一整只狼群。   “不,不敢了,俺真的不敢了。”孟大柱恐惧的瞪着孟彤,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才三个多月没见,孟彤不只是人长胖了,他感觉这个丫头的体内就跟住了个洪水猛兽似得,变得极为恐怖,他所有的心思在她面前都像是无所遁形了一样。   孟大柱的恐惧连树下旁观的一众乡亲们都感觉到了,众人不禁又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起来,不时还对着孟大柱指指点点。   “闺女!”春二娘担心的伸手搭上孟彤的脚。   孟彤低头看了她一眼,也觉得事情到这里就差不多该结束了,她手中弓箭猛然拉满,然后松弦。   “咻——”箭矢破空的声音再次响起。   “啊——”孟大柱尖声大叫,还以为那箭是要杀他的,不过他的大叫声,紧随着“嘣”的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就变成了哀嚎和呻吟。   孟彤一箭直接射断了草绳,让孟大柱脸朝下,狠狠的摔了个狗吃屎。   赵平九连忙招呼了两个村民,小声在耳边跟他们交代了两句,便让他们把孟大柱给扶走了。   一众乡亲们见孟大柱走了,过来礼貌性的安慰了孟大,春二娘和孟彤两句,便三三两两的散了。   刘大跟着众人走到骡车边,看着孟彤却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你这丫头也太烈性了,那些狠话或许能吓住孟大柱,可你想没想过,你说了那些话以后这名声也坏了,以后这十里八村的谁敢跟你这丫头做亲事啊?”   孟彤被刘大训的愣了愣,等明白过来他说了什么,便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但同时却也有些感动,她笑道:“刘大叔,俺们都已经被逼得快活不下去了,哪儿还能管以后做不做亲啊?俺就是想有以后,也总得先和俺爹俺娘活下去?”   谁说不是呢?刘大无奈的又叹了口气,无声的轻拍了拍孟大的肩膀,摇着头走了。   赵平九把孟彤射到树上的箭拔了回来,沉默的捏在手里,慢慢的向她们走来。   孟彤把桃木弓背回背上,跳下车辕看了看孟大和春二娘,见两人的情况还不错,孟大受了这一顿刺激,竟也没有晕倒啥的,看来这三个多月的食补和休养,果然是让他的身体健壮了许多。   孟彤心头一松,顿时由乖戾的孟魔头变身回乖乖女,扬起笑脸转身向赵平九迎了上去,乖乖低头陪罪道,“平九叔,您别生俺的气,俺那时就没想要射您,俺是对着那颗树射的,俺那时说的话就是想吓唬您一下,不让您把俺二叔给放了,真的,俺别生俺的气行不?”   “你啊!”赵平九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这丫头的脾气当真要好好的改一改才成,像今天这样胡乱的射箭,这万一要是射中了孟大柱,在他身上留下了什么病根儿,以你奶那个性子,你当你们能讨得了好?”   孟彤笑嘻嘻的点点头,一副自信满满的口气道:“所以俺只是划破了他的手腕,没真想在他身上扎个窟窿出来啊。”   赵平九皱着眉瞪她,半晌才一脸慎重的问,“彤彤,你的箭法真的有那么准?能百发百中?”   ☆、71再探   孟彤眨了眨眼,也不敢把话说太满,只是笑着道:“自打狼群的事情过后,猫冬的几个月里俺没事就拿着小弓在墙头往自家院子里的陶罐里射箭,俺觉得俺练的准头还是挺好的,您也看到了,俺射孟大柱手腕儿那两箭可没出半点儿错。”   赵平九也想起了之前那惊艳的两箭,不由露出一丝笑容,伸手摸了摸孟彤的头,不无感慨的道:“你可比你铁头哥强多了,那个臭小子,老子教了他这么多年,他那一手箭法还只能打鸟玩儿。”   孟彤笑着摇摇头,眼也不眨的说着瞎话,道:“俺这手箭法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只能整天在脑子里琢磨着怎么射箭,这才硬给逼出来的,铁头哥是个有福的人,他有您跟赵爷爷宠着,不用像俺们一家这么辛苦的。”   赵平九闻言便叹了口气,又摸了摸孟彤的头,才往孟大和春二娘走去,一边问孟彤,“你们这是刚打镇子上回来?”   “嗯,去买了些棉花和布料,要做春裳和被子。”说到给家里置办的东西,孟彤脸上的笑容便灿烂了起来,声音里满是雀跃的道,“俺还买了些家具,正想跟您说说,明儿晌午还要劳烦您跟俺跑一趟镇上,帮俺一起去把买的那些家具都拉回来呢。”   “没问题,反正这几天也没啥事儿,叔随时都有空。”   赵平九说完,人也已经走到了孟大和春二娘面前,他轻拍了拍孟大的肩膀,略微斟酌下用词才沉声道:“有些人天生父母、兄弟缘浅,这并不是你们的错,你要看开些。你要想想,虽然父母兄弟指望不上,但你至少还生了个好女儿,不是吗?”   “能生出彤彤丫头这么懂事娃儿,兄弟你这辈子就已经不亏了。”   孟大低头看向眨巴着大眼望着他的孟彤,不自禁的微微一笑,点点头道,“俺知道的,平九大哥。时辰不早了,你也早点儿回,现在天还没彻底转暖,这一片儿天黑了不安全。”   赵平九点点头,冲三人挥了挥手,便回村去了。   回到家,孟彤和春二娘先把孟大扶进屋里休息,这才动手把今天买的东西都搬进了屋。春二娘兴匆匆的打算拿出布料裁棉被。   孟彤却想去林子里转转,便跟春二娘打了声招响,顺手装了半背篓的鞭炮,背着桃木弓挂着箭袋,就往林子里查看陷阱去了。   山地这一片的林子地方大,孟彤和春二娘弄的陷阱也只局限于一隅而已。冬天出了野狼和豹子,孟彤感觉山下林子里的野兔和山鸡似乎都少了很多。   野狼和豹子都是地盘意识极强的野兽,野狼死后又有豹子下山,孟彤总觉得山脚一片应该不会再有猛兽了才对。   但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带上了鞭炮以防万一。   一连查了二十多个陷阱机关,捡了两只山鸡,七只大小不一的鸟儿,两只走路没看路的笨兔子。   孟彤把所以触发过的机关陷阱全都一一恢复好,然后把所有的猎物用草绳捆了,用颗石子绑着草绳的一端往树上一扔,再把绑成窜的猎物都拉到高高的树枝上挂着。   这是她方才解套子时,突发奇想想出来的,一般的陆地食肉性动物,爬不上这么高的树,若是她回来时,看到这一窜猎物不亮了,就说明这林子里还有豹子,也能提醒自己小心行事,这算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系好了猎物,孟彤便背着弓延着山脚往更远的地方探索了过去。   头花上的小毛球需要野兔毛,孟彤只希望山脚这一片寒冬过后,那些泛滥成灾的野兔,不会被山上下来的野狼和豹子吃光才好,不然她做头花的原料就要断货了。   一路小心翼翼的往前查探,途中除了鸟雀,山鸡,野鸡随处可见,野兔,田鼠等小动物的洞穴到处都是外,孟彤倒都没发现什么猛兽,一路上也只看到了一只黄毛的狐狸。   只是那狐狸十分警觉,再加上孟彤意在查索地形,也就放任它逃生去了。   孟彤算好了时辰,只往新的路径上走了一个小时左右,便一边原路返回,一边利用树枝草绳和四周的地形优势,设置抓鸟雀、野兔这类小型动物的小机关陷阱。   这么一路走走停停,等她回到绑猎物的地方,取了野物再往回走时,又再次把所有的陷阱都查看了一遍,顺手把被陷阱套住的野鸡、山雀敲晕,再给一起绑了双脚扔进背篓里。   这么一路磨磨蹭蹭的,回到家时太阳都已经快要下山了。   “怎么弄到这个时候才回来?”孟彤一敲院门,里面就传来了门闩抽动的响声,春二娘一拉开门就冲孟彤埋怨了起来。   孟彤看她两颊鼻头都冻的通红,便知道她因为担心自己,显然在院门边上已经站了有了一会儿了。   “俺往更远的地方找了找,看有没有野兔窝,回来的时候又去咱们以前弄的陷阱边上转了一圈,把被套子抓到的野物都带回来了。”   孟彤把背篓放下,先把放在最上头的三只野兔给拎了出来,“娘,您找个框先把这三只兔子养起来,以后咱们要做头花,这兔子毛是常年要用的,山里的兔子再多,总这么抓也总有抓完的时候。”   “再说要是抓完了,等猫冬时,山上下来野兽没东西吃,容易往村子里去。等明天俺就去跟平九叔说一声,让他请人挨着俺们的院子再给起个更大的大院子,顺便再建上几间屋子,等新院子建好了,俺们就把骡子也移过去,这东西养在这里有味儿,对爹的身子不好。”   春二娘正从背篓里往外拿鸟雀的手一顿,有些犹豫的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今天你二叔才来闹过,这万一……”   孟彤微微一笑,一边打井水洗脸,一边道:“放心娘,人都是自私的,俺们村子里的好心人毕竟还是不少的,再说现在村子里差不多有一半的乡亲知道俺会射箭,而且还杀过狼,谁都不会想要自家的亲人出事的。”   ☆、72再起新院   冬季的井水是暖的,泼在脸上,让人只觉的脸上所有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孟彤舒服的呼出一口气,才转头继续道:“再说俺今天故意说那么狠的话,就是想让俺奶和俺叔他们就算花钱也请不到帮手,只要孟家族长那边不同意给他们帮忙,村里的人一般也不会给他们帮忙了,就他们自己……”   她讥讽的笑了笑,“哼,自私的人是最怕死的,他们短时间内是肯定不敢来的了。”   春二娘最关心的还是孟大的身子,听了孟彤骡子养在院里对孟大的身子不好,又说孟大柱他们短时间不敢再来了,她便也安心了。   孟彤跟春二娘交代了声:先处理那些快死的鸟雀,山鸡、野鸡什么的留着还有用。说完便进屋跟孟大商量建新院子的事去了。   孟大就像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样,待孟彤仍是一贯的温和,却异常的顺从她和宠溺她,简直就是孟彤说什么就是什么。   畅通无阻的通过了建新院子的提议,孟彤便起身到厨房做晚饭去了。   小狼旧照一见到孟彤便扑上来,抱住她的脚脖子,趴在她的脚背上任她走哪儿带哪儿。   只不过这丫的这三个多月的伙食太好了,体型整整变大了两圈不说,还整个圆的跟个球似的,那重量可是实打实的,孟彤带着它现在都已经只能拖着脚走路了。   “你丫的真的该减肥了。”孟彤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烧火做饭的时候,看着抱着自己脚脖子不放的小狼,手指戳戳它的脑袋,简直嫌弃的不行。   “你丫的从明天开始就跟姑奶奶打猎去,再这么胖下去你真的会肥死的。”   “嗷呜呜——”小狼一脸兴奋的吐着舌头,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第二天一早吃完饭,孟彤背上弓箭,给骡子上了鞍,又从孟大编好的竹框堆里挑了两个最大的,用棉布缠好了挂在骡背上,再把草绳、几窜鞭炮和备用的一捆竹箭、以及肥球似的小狼一起扔进竹框,骑着骡子就进了林子。   春二娘和孟大现在对孟彤行走在林子里已经比较放心了,昨天听她说山脚一带已经没野兽了,便也不疑有它,很放心的就放她出门了。   有了骡子的帮忙,孟彤收捡猎物就不用太顾忌背不动猎物的问题,一路除了检查各处的陷阱有没有套住猎物外,但凡一路上打她眼前过,被她看到了的山鸡、鸟雀、野兔,她一律统统射杀,然后放小狼去把猎物给叼回来。   肥球小狼对于这项任务非常的感兴趣,仿佛找到了狼生存在的意义般,就算有些野兔长的跟它的体形一样肥大,为了能把猎物拖回主人身边,常常能把它累个半死,它还是玩的不易乐呼。   这样一路下来,还没到昨天自己探查的范围内,两个竹框里的野物就已经打了有半框满了。   等到了地方,孟彤熟稔的堵兔子洞,烟熏兔子窝,再堵在唯一的洞口前,慢条丝理的拿着草绳把一只只急于逃命的兔子逮出来绑上。   一连掏了六七窝兔子,直到两个竹框都装不下了,孟彤也不以为意,直接把野兔们用草绳穿着甩晕了挂骡子背上。   这样一直忙到了巳时末,孟彤才依依不舍的收拾了东西,带着满框满骡背的野物往家赶。   回到家时都已经午时初刻了,春二娘见孟彤这回带了那么多的野兔和山鸡鸟雀回来,欢喜的都笑眯了眼。   孟彤把骡背上的猎物卸了,洗了手脸草草的扒了半碗饭,套上车,背着弓箭带着肥球小狼,就准备再次出门去。   “那些头发,你不一并带去给杂货铺吗?”春二娘在孟彤临出门时问她。   “下回,也不急在这一时的。”孟彤笑着对春二娘挥挥手,又冲屋里炕上的孟大打了声招呼,便驾着车走了。去赵家会合了赵平九,两人赶到镇上拉了家具回来,也才未时正。   家具这东西重量不轻,孟彤对着那些大件儿的衣柜、厨柜只能干瞪眼。   她最近几个月虽然吃的好穿的暖,天天练箭还练出了不错的臂力,无奈身高不行就得受人鄙视,只能在旁憋屈的搬搬小件儿的恭桶木盆啥的,大件就只能赵平九和春二娘两人搬进去安置了。   “这么一添置看着果然像样多了,这么看着才像个家啊。”赵平九在三间屋子里打了个转,抹着额上的汗,笑得甚是欣慰。   孟彤泡了碗白糖水递给他解渴,一边请他在正屋孟大的炕坐下,说起了要请他帮忙起新院子的事。   “新院子就挨着西面的院墙起,面积差不多就俺家现在这个院子两倍大,院子里要搭上骡棚、鸡窝和兔子窝。”   “房子也起三间,最东边间要砌一坐灶台,一个土炕,其它两间屋子则都只砌火墙,冬天好用来养兔子。”   孟彤说完,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又忙加了一句,“哦对了,起新院子时,顺便把俺们现在院子的院墙也再加高两尺,冬天雪大,积雪要是厚了,狼或许翻不过八尺高的墙院,但是豹子就很难说了。”   赵平九也知道,今年山脚既然出现了豹子,明年说不定就可能再出现一只或两只。毕竟豹子也是豹子它妈生的不是?一只母豹一次最多时可以产三到五只豹子,最少也有一两只,谁知道现在的牛背山上到底藏着多少只豹子?   “中,趁着这几天天气还冷,大家也都还没有开始发秧苗,俺多叫上些人手,大概半个月差不多也就能弄好了,就是这银钱方面只怕……”   “银钱方面没问题,您帮俺们尽量往结实了砌,千万别省材料。”   孟彤苦着脸,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道:“俺可是被狼群进院子那会儿给吓怕了,要不是当初让您给俺家起了这么结实的屋子,哪里能受得住野狼们一下下的往墙上撞啊,那天要不是俺们家的墙够结实,俺跟俺爹俺娘可真都要喂狼了。”   ☆、73缝被做衣   这隐晦的吹捧说的赵平九心里极为舒坦受用,他想了想便点了点头,道:“你们既然定下了要一直住在这边的院子里,那等起新院子时,俺再帮你们把这边的院墙加厚一层,院门也换成铁犁木的,那木头做的门结实,用刀砍也最多只能留个细迹,冬天来再多的狼也不用怕。”   “能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孟彤喜笑颜开,从脖子里抽出系着的小布包,把那一百两的银票拿出来递给赵平九。   赵平九一看上面的面值,吓的连连摆手,“哎,可不用这么多。”   靠在炕上的孟大就笑道:“你先拿着,你买材料什么的都要用银子,让你帮俺们家跑腿办事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总不能再让你帮俺们垫材料钱。”   “可这也太多了。”赵平九还是不敢接。   孟彤嗔道:“叔,俺们还信不过您吗?您只管拿着先用,回头等买完了材料要还有剩下的,您再还给俺不就成了?”   赵平九这才接下银票,一边小心的揣进衣服胸口的内袋里,还用手压了压,一边跟孟彤商量,“你那新院子要往大了起,离发秧苗又差不多只有半个月时间了,起房子的人手至少得十多个呢,你看要不要叫你婶子给你多请几个村里手巧的娘子来帮忙?”   “要的,要的。”孟彤连忙点头如捣蒜,道:“俺娘要顾着俺爹,还真做不了多少事,您让婶子帮俺多请几个能干的大娘大婶子来,回头俺重重的谢她。”   赵平九便客气道,“都不是外人儿,啥谢不谢的,你婶子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你家起房子,你要是不让她帮忙,她才会不高兴呢。”   说着话,赵平九便起身准备告辞了。   孟彤送他出去,经过院子时,顺手去墙角边搁着的一排竹框里,拎了四只活山鸡出来。   赵平九眼角余当扫过,便不由惊了一下,“彤彤,你打哪儿猎的这么多山鸡、野兔?你又上山了?”   孟彤被赵平九脸上瞬间闪过的羡慕看得一愣,回头看了眼墙角搁着的那些竹框,一个念头飞快一闪而过。   她面上却仍若无其事的笑道:“俺娘和俺年前不是在林子里挖了不少陷阱吗?这两天俺又去多弄了些,顺便也往更远的地方跑了跑,这些都是俺这两天弄的,打算起房子时,给大家做吃食加菜的。”   说着话两人便出了院门,孟彤回看小心的看了眼自家院子,才凑到赵平九身边小声嘀咕道:“叔,要不等俺家的新院子盖好了,咱们一起上山去看看?”   “俺一个人也不敢往更深更远的地方走,要是咱们两个人能一起,就是碰到了野兽也能有个照应不是。”   赵平九却是毫不客气的在她头上弹了个爆粟,板着脸训道:“你趁早给俺死了这条心,俺们靠山村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可不能破,那牛背山哪里是那么好上的?”   “山那边那么多以打猎为生的村子,多少本领高强的猎户都死在了山上,成了野兽的腹中餐,你当那些都是说假的?”   赵平九是有武功底子的,他又是男人,那手劲真不是盖的,孟彤只觉得额头火辣辣的疼,气的她把两手的山鸡往他手里一塞,揉着额头没好气的道:“不去就不去,您敲俺做啥?敲傻了咋办哪?”   “嘿,你这丫头片子脾气还不小。”赵平九被她那恶声恶气的样子给弄的哭笑不得。   孟彤却只轻哼了一声,指着他手里的山鸡,继续恶声恶气的道:“这两只山鸡给婶子和铁头哥补身子,没您的份。”   又指着另两只山鸡道:“这两只让婶子帮俺送到孟家隔壁的王大娘家,就说这是她那天借俺爹被子的谢礼,好了,您赶紧走,俺不送您了。”   说着小鼻子又哼了一声,昂着头就跑回了自家院子,还关门上了闩。   “这丫头!”赵平九无奈的摇摇头,眼角眉梢却全是笑。   孟彤用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的时间,把堆在炕里的布匹和棉花归置到衣柜里,又把自己那张炕上的陶罐全都搬进厨房,归置到刚买的厨柜里。   与正屋相通的门,被孟彤亲手合上并上了锁。这样一来,她的屋子与正屋就完全成了独立的两个房间了。   这两天,孟大在炕上闲着无事,便又给孟彤重新编了张炕席,春二娘却一直忙东心西,还没时间给孟彤做被褥。   于是晚上一家人难得的奢侈了一把,挑灯夜战,用绛紫色的布料缝了两床全新的褥子,又用白底蓝花的布料缝了三床十斤左右的厚棉被。   “好了,剩下的这些棉花就留着明天做薄被。”孟彤揉揉有些酸涩的眼,捂嘴打了个呵欠,便抱着自己的新褥子和新被子回了自己屋。   去厨房打了热水回屋洗漱,出门倒水时,见正屋里的灯已经熄了,孟彤便安心的回屋睡了。   躺在全新的棉褥子上,盖着崭新的厚棉被,孟彤舒服的长长呼出口气,心中叹息着:她终于睡上自己的房间自己的炕了,真不容易啊。   第二日孟彤没再出门,而是留在家里继续缝被子,以及跟春二娘学着缝衣裳。   春二娘做衣裳的手艺不错,但缝衣服的针法就会那么一种,孟彤的见识毕竟比她多,转着脑子试了几种不同的针法,便给自己用昨天做被子用剩的边角料,做了个小荷包。   孟彤拿着那荷包在手里翻来复去的看了半天,想了想便又去剪了块白棉布做里衬,又从装布头的竹框里挑了几块白色、粉红、亮紫、深蓝的丝绸,特意选了与布料色差对比最明显的鲜亮丝线在缝好的荷包上,用十字交叉法,在边沿上走了一圈明线。   等缝好了一个白色布料走藏蓝色明线的荷包,她从深蓝色丝绸上剪了一小块长条下来,又把这一小块长条的布料剪成三条布条,然后编织成绳,从荷包预留的内缝里穿了过去。   两边蓝色的布绳一抽,荷包便系紧了。孟彤把拿起来一看就笑了,“爹,你看,女儿做的荷包漂亮不?”   ☆、74送吃食   正在缝衣服的春二娘和正在编笸箩的孟大同时抬头,一见孟彤手里的荷包,春二娘首先伸手抢了过去,“哎呀,这是怎么弄的,怎么看着这么好看呢。”   孟大接过那荷包仔细的看了看,便了解了孟彤的意思,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问,“你想做荷包卖?”   孟彤笑眯眯的点头,“等得空了,去趟镇上问问,要是杂货店的掌柜觉得可行,俺们做荷包卖也没啥不可以的,多少也是个进项。”   春二娘对能卖钱的东西都很有兴趣,当下便拉着孟彤问起这种荷包的做法来。孟大看着母女俩头碰头的靠在一起,叽叽咕咕的有说有笑,脸上的笑容不由就更深了一分。   中午的时候,铁头跑过来报信,说他爹已经联系好了人,第二日村里的人就会过来开始帮忙垒地基,让中午准备二十五个人左右的饭食。晚饭则由邵氏那边帮忙做。   山地这边到了晚上不安全,赵平九显然考虑到了她们这边的不方便,才会让邵氏帮忙他们操持晚上一顿的。   孟彤请铁头吃了一碗猪皮冻,感谢他特意跑的这一趟。然后撸起袖子跟春二娘一口气杀了十只野兔和四只山鸡,又把新做好,还没动的猪皮冻,松菜炒猪肠,暴炒猪肚,辣椒炒猪肺,大葱爆猪腰都各搬了一罐装在竹框里,骑着骡子送到了赵家。   孟彤到时,邵氏正与几个村里的大婶大娘在院里聊天,见孟彤骑着骡子过来,就忙迎了出来。“你咋这个时候来了?可是要找你叔?”   “婶儿,俺不找俺叔。”孟彤利落的翻身下了骡背,牵了骡子的缰绳抬头冲邵氏笑,“俺就是给您这儿送些东西过来,省得您回头还得四处张罗这些。”   邵氏原就看到了孟彤骡子上的两个大竹框,此时听是给她送的,便好奇的凑上去看,“你这都是些啥啊?”   “就一些野兔、山鸡和一点儿吃食。”孟彤没好意思直说是猪下水,因为猪肠,猪肚,猪腰这些东西,一旦处理不好,那腥骚的味儿能让人还没吃到嘴里就先吐出来。   因此即便是穷的揭不开锅的大周人,也不会拿猪下水做吃食的,猪下水一般都是养狗人家买来喂狗的。   在屋里擦弓的铁头听到院外的说话声,连忙跑出来,对着孟彤兴奋的叫道,“彤彤,你送的东西里可有猪皮冻?”   孟彤看他那样子,不由就笑了,“除了猪皮冻还有些别的好吃的呢,都是做好了可以现吃的,你一会儿去拿个碗来,夹点儿尝尝味儿。”   “俺现在就去。”铁头一听说有好吃的,立即扭头就往灶房冲。   “这臭小子,真是太没规矩了。”邵氏脸都黑了,铁头这副贪嘴的样子,无疑是在打她的脸,好像她是苛刻的后妈,没给他做过好吃的一样。邵氏让开路,让孟彤把骡子牵进院子。   孟彤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手里各自拿着鞋底在纳的四个大婶大娘,一看都是极为相熟的人,她连忙有礼貌的上前一一打招呼,“田大娘,王大娘,刘婶子,陈大娘,你们也在啊?”   昨天孟彤箭射孟大柱,扬言要拉孟大柱一家老小陪葬的事,早就在村子里传开了。小山村里平时没有什么消遣,一点点的猜疑揣测都能以极快的速度被传的似模似样,更何况是那么多村里人都看到的。   邵氏本就请了王大娘等人明天上山地那边帮手做饭,田大娘等人对村里传的孟彤的事感到好奇,便趁着午歇后没事儿过来蹿个门儿,顺便再套套消息。   谁想大家正说着呢,孟彤就来了,这让背后说人闲话的田大娘等人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   “彤彤啊,你爹的身子最近咋样?这个冬天没遭罪?”王大娘是四人里唯一对孟彤没有想法的人,她昨天刚收了孟彤的谢礼,想着只是借了床棉被裹那么一小会儿,就以两只山鸡相谢的孩子肯定坏不了。”   “是以邵氏一相邀,她便欣然答应了要过去帮忙,她对孟彤不但没有成见,反而还很怜惜,今天来也只是陪心里没底的陈大娘一起过来坐坐的。   “王大娘,俺爹身子现在好多了,这个冬天俺和俺娘都没让他下炕。”   孟彤一边笑着回话,边把骡子栓好,便开始抱着竹框里的一个陶罐就往外搬,“俺年前打的几只野狼,因为狼皮被箭射的都是洞,俺想着反正也卖不上价钱,就用狼皮给俺爹做了一身皮袄子,昨天俺带他到镇上转了一圈,他也没喊冷。”   见孟彤跟她们说话不但不闪不避,反而这么的落落大方,几位大娘不着痕迹的互看一眼,心下各自都有了些计较,同时对孟彤这副娇娇小小的身子,还能把狼杀了的剽悍事迹感觉惊奇不已。   “彤彤,你这一罐罐的都装着啥呀?”邵氏过来帮孟彤搬东西,可陶罐一入手,她便哎哟了一声,叫道:“抱着还挺沉。”   这时铁头正好从灶房里取了碗筷出来,一看到孟彤摆在地上的陶罐,便兴匆匆的跑过去直接掀起了罐盖,右手拿着的筷子也就伸进了陶罐里。   “哎呀,你这个死孩子!你是饿死鬼投胎还是咋滴?”邵氏一见赵铁头那副贪吃的样子,一下便怒了,她把手里抱着的陶罐往地上一放,便撸着袖子要去打铁头。   铁头连忙抢了两大筷子菜,闪身就跑到田大娘等人身后躲着大块朵颐去了。   孟彤见状只能无奈的拉住邵氏,笑着劝道:“婶子,铁头哥喜欢吃,您就让他吃呗,又不是啥金贵东西。”   那头铁头唏哩呼噜的塞了满嘴菜,听孟彤这么义气的帮他说话,还含糊不清的叫道:“彤彤,你真够义气。”又道:“你家这是啥肉啊,做的可真好吃。”   这两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邵氏气的四处找东西要去揍他,又被几个见势不好的大娘给七手八脚的拉住了。   ☆、75人际关系   因为铁头就躲在几人身后,吃那肉时,那一阵阵扑鼻的香味,把田大娘几人闻的都馋了,陈大娘忍不住问孟彤:“这东西闻着可真香,彤彤,你这是什么肉啊?”   这话问的邵氏更加的不自在了,狠狠的瞪了铁头一眼,才满脸歉意的拉着孟彤道:“你咋尽把金贵东西尽往婶子这里送啊,你家现在又要起院子,这些个好东西留着换银子多好。”   “俺都听你叔说了,山上去年既然会下来豹子,今年肯定也会再下来的,你家那院墙是该再加高些的,那豹子不比狼,那可是会爬树的。”   这话说的孟彤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道:“婶子,俺真没骗你,那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就是用松菜帮子炒的猪大肠。”   “啥?”邵氏和几位大娘吃惊的神情都有一瞬间的呆滞。   铁头捧着碗,嘴里塞满了东西,也跟着含糊不清的嚷了句:“骗人。”他可是见过猪大肠的,那玩意儿可臭了,可他嘴里现在吃的这个东西却是又香又好吃,还嚼劲十足,怎么可能是猪大肠嘛。   孟彤见他那狼吞虎咽的架势,看得也有些心惊,连忙劝道:“铁头哥你吃慢些,猪大肠不咬碎了吞下肚,是很难消化的,回头你该闹肚子痛了。”   田大娘几人见孟彤说的真真的,忙都跟去看那陶罐里的东西。只是大肠做菜时就被孟彤横刀切成了细长的条状,现在哪里还能看出肠子样子?   田大娘满脸疑惑的问王大娘,“这真是猪大肠?”   王大娘摇摇头,总结道:“俺看着不像啊。”   “闻着也不像。”刘婶子也摇了摇头,猪大肠就是洗的再干净,那也是带着股猪屎味的,哪有猪大肠是这么香的?   孟彤对于几人的反应不禁有些好笑,不过对于猪脏的处理方法,她早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借口,当下便娇声道:“这猪下水的做法是俺用两头野兔跟路过水头镇,要去外头当大厨的一位大叔换的。”   “猪下水虽然不值几个钱,不过要洗的干净,弄得没有臭味却很费事,而且也很浪费东西。”   “那位大叔教俺用面粉和盐巴反复搓洗猪大肠三次之后,再用回茴、桂皮、生姜等物煮了沸水滚过,然后才能拿来与松菜帮子炒菜。”   能到外面世界去当大厨的人,在田大娘等人的心目中都是一等一的能人,几人看着那陶罐里的猪大肠炒松菜帮子都有些雀雀欲试。   邵氏看着也颇为意动,便转身快步往灶房走去,一边道:“俺去拿碗筷来,咱们都尝尝这由大厨传授秘诀做出来的菜是个啥味道。”   田大娘几个听了,笑着连连称好。   孟彤对此只是笑了笑,冲站在远处抱着碗的铁头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帮自己把骡子身上两个竹框一起卸下来。   田大娘四人见她的两个竹框里,一个装满了清理好的兔子山鸡等物,另一个里面还装着三个陶罐,刘婶子便问:“彤彤啊,你那三个罐子里也都是猪下水?”   孟彤笑着点了点头,“五个罐子,有一个罐里面装的是猪皮熬的冻,其它的是猪腰,猪肚,猪肺和猪肠。”   王大娘问,“那几个菜也是你根据那位大厨说的法子做出来的?就跟这猪大肠一样?”   孟彤恩了一声,见邵氏拿了一叠碗筷快步走来,便笑着让到了一边。   田大娘几个接过碗筷,便迫不及待的先夹一筷子猪大肠入嘴,那满嘴的油香和Q弹的感觉,让几人都不由眼睛一亮,松菜帮子清爽解腻,猪大肠在嘴里越嚼那滋味便越香。   邵氏咽下嘴里的菜,忙又去开自己方才搬下来的那一个罐子。几人就这么一罐一罐的试吃过去,铁头不甘寂寞的跟人几人身后,趁邵氏不注意,也能眼明手快的偷上一筷子。   等几人将五个罐子里的菜全都试了一遍,孟彤看着几人脸上意犹未尽的样子,便知这些东西足可以摆上桌面了,便故意问邵氏,“婶子,您看这些菜能用来招待乡亲们不?要是不行,俺明儿一早就赶车去镇上多买些猪肉回来。”   刘婶子笑道:“行的,怎么不行?俺长这么大可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下水,彤彤,你可算是捡到宝啦,你当初遇到的那个要到外面当大厨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一般人也做不成这把狗屎变黄金的事儿。”王大娘笑着接口,“猪下水俺们谁没见过,那东西又腥又臭的,谁能想到弄干净了能做的这般好吃?”   几人虽然都还意犹未尽,但见其他人都搁了碗筷,便也没好意思再开口要求品尝。田大娘目光灼灼的上下打量孟彤,半晌笑道:“彤彤啊,你这猪下水是咋弄的啊,咋就没一点儿臭了呢?”   邵氏几人一听这话,面色不禁都变了变,看向田大娘的神情顿时都变得古怪起来。   刚才孟彤都说了,这处理猪下水的办法是她用两只野兔换来的,做大厨的人都有自己的独门秘方,孟彤能用野兔换得也是她自己的本事,田大娘现在这么问,未免有欺孟彤年少无知的嫌疑。   田大娘是村长田永安的妻子,由于田永安的关系,再加上她平时也挺乐于助人的,因此在村里妇人中地位不低。   孟彤深知他们一家现在不但是居所被孤立在村子之外,连在村中的人际关系都处于被独立状态,已经岌岌可危,为免以后与孟大柱和陈金枝这些人“斗法”时,被村中人针对,孟彤本就有意与这些大娘、大婶们交好,因此对田大娘的问话也不以为意。   孟彤微昂起下巴,用一种小孩子与大人讨价还价的派头,道:“大娘想学也没什么难的,不过俺这秘方可不能白教给您,您要是想学啊,明儿可得到俺家来帮忙。”   邵氏几人听了便都笑了起来,田大娘更是笑出了满脸的褶子,很是和蔼的道:“帮,大娘明儿一早就过去你家帮忙,这样成不?”   ☆、76本事   王大娘也笑道:“为了把你家这做猪下水的秘方学到手啊,俺明儿一定天一亮就过去。”   刘婶子、陈大娘也笑着说自己一早就会过去。   孟彤这才眉开眼笑的点点头,道,“那明儿俺就去镇上买几副猪下水回来,您几位到时亲自在边上瞧着,再让俺娘教你们怎么摆弄,到时候自然就会了。”   田大娘等人听了都觉得惊喜异常。   原本孟彤昨天在村前土路上闹出来的事情,虽说是被逼无奈,情有可缘,但做为一个小辈,竟然想拉着祖父母和叔伯兄弟一起陪葬,这样恶毒的话一说出去,不管原因为何,孟彤在年长者心目中乖戾毒辣的形象是逃不了了。   孟大家又要起院子,大家会承应邵氏去帮忙,一是看在大家都是同村人的份上,想拒绝也抹不开面子,二也是看在赵平九的面子上。   现在知道她们能从春二娘手里学到把猪下水做成美味的秘方,田大娘等人只觉得答应去孟大家帮忙简直是太明智了。   要不是他们昨天答应了邵氏,今天过来询问和商量事情,又怎么会遇到孟彤过来送东西,进而得知她家还有这么好的一个秘方呢?   一瞬间,田大娘等人对孟彤的印象直接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翻转。   什么乖戾毒辣呀?   人家小姑娘明明乖巧懂事又明理,这么好的孩子,竟也被逼的说出那样的狠话来,孟九根两夫妻和孟大柱、孟七斤那两个小畜生简直太不是个东西了。   目的达到,孟彤功成身退。   第二日天才刚蒙蒙亮,孟彤就赶车出了门,等她赶到镇上,各家铺子也才刚开门。   孟彤先把手里冬天做的一百八十三朵头花送去了杂货铺,又拿出自己做的几个荷包问掌柜的要不要,最后与掌柜的商定以一个荷包二十文的价格,以后与头花一起供货。   生意谈定,孟彤懒得再绕去铁匠铺,便直接跟掌柜的买了口大铁锅,十个瓷盆,三桌粗瓷大碗和三十双竹筷子。   攥着剩下的二两银子和几个铜板出了杂货铺,孟彤就去了镇西吴屠户的肉铺,由于今天不是什么大日子,吴屠户今天也只杀了两头猪,因此猪下水也就只有两副。   山里的汉子饭量大,两副猪下水再加上家里之前存的那几陶罐猪脏,应付今天一顿的需求是足够了,但明天肯定是不行的。   孟彤想着便对吴屠户道:“吴大叔,俺家最近几天都要用到猪下水,您能给俺多弄到几副不,俺这半个月,每天大概都要四副的样子,另外猪皮、猪蹄也都是要的。”   镇上并不只吴屠户一家卖肉的肉铺,猪下水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卖的也极为便宜,但再便宜的东西也是有利可图的。   孟彤立志以后要打猎为生,因而打定了主意要跟吴屠户拉好关系。她认定了吴屠户这里买肉买猪下水,不但能拉近与吴屠户之间的关系,也更能赢得他的好感。   此时孟彤自然不会因为少一两副猪下水,就跑到别人家去采买。   “没问题,明天你来,大叔保证把你要的东西都帮你备齐。”有生意上门,吴屠户自然不会拒绝,杀猪人和杀猪人之间虽然存在竞争关系,但同时也是合作伙伴,这种供货不足时临时给调度一下还是很方便的。   孟彤在吴屠户这里称了二十斤猪肉,八个猪蹄,又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辣椒葱蒜,萝卜,鸡蛋等物,这才驾着骡车往家赶。   回到家时,田大娘等人都已经到了,众人正在院子里帮春二娘清理兔子。孟彤抓来的兔子,因为暂时没办法放出来养,一些兔子挤在框里就慢慢变得半死不活了,这样的兔子显然是没办法养活的,春二娘便只能挑出来杀掉。   因为知道兔子毛是做头花的主要原料,便是一点点,做成了头花也是能换钱的,因此剥皮的事她便不敢夹他人之后,只把剥得光溜溜,一丝皮毛不剩的兔子给田大娘等人拿去开腹去脏。   众人见孟彤回来,便连忙过来帮忙卸她采买来的东西,两框猪下水和两张大大的猪皮首先就被几个大娘搬下了车。   孟彤知道她们心里急切,等卸好了东西,见春二娘那边框里也只剩下几只兔子了,便笑着对春二娘道:“娘,您弄好了兔子,就跟大娘和婶子们清理一下猪下水,帮忙俺们家建房子的人多,家里的剩下那几罐,俺就怕中午会不够吃。”   邵氏见孟彤似乎不打算帮忙,不由奇道:“彤彤,你不一起帮忙吗?你该不会又要上山打猎了?”   田大娘等人都听说过孟彤现在长本事了,不但连狼群都杀过,还用打到的猎物换了银钱,买上了骡车还要再起新院子,却从不知道她的那些猎物竟是在牛背山上打的,不由全都惊愕的瞪着孟彤。   牛背山,那可是全靠山村人的禁忌啊,就连村里最有名的打猎好手赵平九,不叫齐村里的一众猎手结伴都不敢独自上去,没想到孟彤竟然敢不要命的一个人往那上头跑。   不过几人一想起村里人都在传的,陈金枝两夫妻和孟大柱孟七斤两兄弟想要弄死孟大一家的传闻,几人便又都释然了。   她们突然就觉得自己懂了孟彤的想法,她们一家都被逼着上牛背山找活路了,可牛背山上的野兽没吃了她们,反而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到头来她们却被自己的血脉亲人逼的走头无法,这换谁都会接受不了。   孟彤本就一直关注着田大娘等人,她们在看自己时,眼底流露出的怜悯和同情,她自然也不会错过。   于孟彤来说,在箭射孟大柱之后,村里人现在越是同情她、怜悯她,陈金枝那帮人到她家来闹时,她获得的助力就可能越大。   所以村里大娘婶子们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对她同情,孟彤都是乐意照单全收的。   孟彤对邵氏笑道:“今天不上山,俺就是想去村口的河里钓些鱼回来。”   ☆、77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婶子以为孟彤不清楚情况,便道:“哎哟,现在天还冷着,那河里可没啥鱼。”   邵氏却是知道年前天气比现在还要冷时,孟彤就曾在那条河里钓了不少鱼上来的。她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忙抓着孟彤问,“彤彤,你钓鱼是不是也有秘诀啊?”   孟彤却并不打算把鱼饵的秘密也公布出去,她笑道:“婶子,您还真当俺能天天遇贵人啊,这钓鱼也就是靠个运气和耐性,难不成俺叫唤它们一声,它们就会自己过来咬饵不成?”   邵氏闻言也暗笑自己想多了,不禁也笑了起来,打趣孟彤道:“要真是那样,你这就不能说是遇贵人了,而是遇着神仙了。”   田大娘等人听得都不禁笑了起来。   孟彤跟春二娘打了声招呼,便进自己屋去收拾钓具去了。   陈大娘的目光在邵氏和孟彤的背影上打了个转,突然笑眯眯的凑到邵氏面前调侃道:“俺说平九家的,俺每次见你跟彤彤丫头总是有说有笑的,你们倒是挺投缘的。”   邵氏笑道:“彤彤这孩子乖巧懂事,人又孝顺,任谁见到都不会不喜欢的。”   王大娘等人听着却忍不住想翻白眼,任谁都不会不喜欢?哪她奶她爷她叔们咋就不喜欢她呢?   没有一个母亲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孩子,春二娘不知道王大娘等人的想法,见邵氏这么夸孟彤,便抬头对邵氏露出一抹开心的笑。   考虑到自己的小身板儿扛不动几斤东西,孟彤背着弓箭,拿着钓杆和鱼饵,在骡子身上挂了两个用草绳绑接在一起的草框,拎起小狼扔进其中一个里,便利落的爬上骡背,与春二娘打了声招呼便出门钓鱼去了。   待孟彤一走,陈大娘看了春二娘一眼,知道她向来是十棍子也打不出个屁的沉默性子,便笑着冲邵氏道:“平九家的,说真的,俺看孟彤丫头挺能干的,况且你又这么喜欢她,你家的铁头跟孟彤丫头年纪又正相当,你们有没有想过亲上加亲啊?”   她话一说完便看到春二娘突然呆愣住的表情,觉得特别逗人便径自呵呵的笑了起来。   邵氏也被陈大娘的话给弄得愣了下,她是挺喜欢孟彤的没错,可孟大家的麻烦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虽然孟大现在已经被分出来单过了,可再怎么说陈金枝都是孟大的亲娘,大家在一个村子里住着,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这要是真做了亲就成了亲家了,陈金枝和孟大柱那种人邵氏实在是看不上。   不过她心里想归想,话却说的滴水不漏。只见邵氏嘴带含笑的温声道:“她大娘,看你说的,俺家铁头今年才十三,做亲还早呢。”   “再说彤彤丫头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俺就是再中意她也要她能看得上俺家铁头啊,俺们两家可是世交,这个口还真不能乱开,万一弄得孩子心里不高兴了,没得疏远了两家的关系。”   春二娘一听这话,也从呆愣中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道:“对,对,要问彤彤的,不然俺闺女儿会生气的。”   田大娘几人见连春二娘也这么说,便笑着想要揭过这个话题,谁知正在这时,院门口却传来一道带笑的苍老声音,道“俺瞅着彤彤跟俺家铁头就挺合适的,孩子们现在年纪还小也没事,可以先定亲的嘛。”   众人闻言都不由扭头看去,只见赵荣和田永安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竟就站在院门边乐呵呵的说起要给铁头和孟彤的说和的事来。   这个说孟彤丫头能干,孝顺。那个说铁头实诚,会心疼人,两个老头儿站在门口径直说的开心,那煞有其事的模样,就跟铁头和孟彤的亲事已经订下似的。   却不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也不知怎么的,等孟家的院子建好竣工之后,赵荣有意把孟彤订给铁头当媳妇儿的消息就已经传的全村皆知了。   可做为事件当事人的孟彤同学,却因为住得离村子远,偏偏就对这被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毫无所知,还每天悠哉悠哉的过着打鸟逗狼,逮兔子挖陷阱的美好日子。   转眼就到了四月,大地春暖花开,村里的各家各户都开始忙着翻土挑种,准备春耕了。   而孟彤的小狼在这一个月里,也突然跟打了鸡血般,停止了往圆了长,一天比一天高壮起来。孟彤感觉自己好像只是一转眼,她的小狼就长得比她膝盖还高了。   天气转暖了,再加上吃的好穿得暖,孟大的身体好了很多,不再动不动就气喘头晕了,孟彤便也不再把他拘在炕上。   山地这一片不安全,孟彤也不放心让春二娘和孟大两人出去走动,所幸家里的院子扩建了以后,地方大了,能活动的地方也多了。   孟彤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往家里抓野兔,春天是野兔的交配期,孟彤每天都往家里拉七八十只兔子,其中一大半都是大着肚子的。   孟大和春二娘每天忙着编笼子安置那些野兔,连家里新建了鸡棚也没时间去村里找人买鸡崽,都用来养她抓回来的山鸡和野鸡了。   孟彤看他们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还不易乐乎的样子,大概也没时间去想自己整天只能在这方寸之地转悠,会郁闷感伤啥的,倒也放心了很多。   春天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山上的食物充足了,野兽就会回归自己原来的地盘,不会再出来乱跑了。   山脚这一片能猎的东西除了野兔山鸡便是野鸡田鼠,这些小东西其实卖不了几个钱,要不是山上的野兽只有冬天才到山脚这一片来捕猎,野兔山鸡也不会泛滥到让孟彤一家得以安然度过一个冬天。   孟彤琢磨着,趁这几天天气好,还是该到山上去看看,毕竟一些山珍和珍贵的药材还是得去山里才能采到。   孟大的身体虽然最近看着好了很多,但孟彤还是不太放心。   她一直想给孟大弄一支人参预备着,可药铺里的人参就算是一点儿人参须,动辄都要三十多两银子,想要买整只的人参,只怕是把她卖了都不够。   ☆、78善意的谎言   晚上,孟彤把自己事先准备好,装在特制腰包里的一卷卷白棉布,蛇药,雄黄粉,火折子和伤药等都一一清点了一遍,又在自己的挎包里装了两窜鞭炮,两块大饼和一包熏兔肉。   第二天天还没亮孟彤就起来了,她把头发扎了根马尾又卷着全都盘到了头顶上,用一根竹簪固定住,弄得就跟一个小道士一样。   她把春二娘刚帮她做的黑绿色劲装穿上,又在外头套上那件被小狼做了三个月被褥,最终也没被扔掉,又被春二娘捡回来洗干净了的小棉袄。   得亏孟彤这几个月虽然身上长了点儿肉,但也没有太夸张,这袄子陈金枝当初给她做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胸围和衣袖做的都特别肥大。   因而孟彤穿上之后,虽然袖子已经短到了手肘位子,衣服也短到了肚脐之上,不过腰带一系,背上挎包,再绑上两个箭袋,倒也看不出这衣服有多不合谐。   她的箭袋是孟大给她新编的,一个装铁箭一个装竹箭,用细草绳缠系在后腰上,不但不会妨碍她行动跑跳,她背手一伸就能够到,使用起来极为方面。   去厨房烧了锅热水,洗脸刷牙之后,孟彤从小泥炉上,把昨晚就用温火熬着的猪心粥勺了一碗出来。   正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吃着呢,就听到正屋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正屋与厨房相连的门就被拉了开来。   孟彤没有事先跟孟大和春二娘提要出门的事,怕自己过早的提了,反而显得过于慎重,让孟大和春二娘生出疑心来。   因而春二娘一见到这么早就坐在灶边的孟彤,不由微微愣了下,奇怪的问道:“你今天咋起的这么早?”   她看着孟彤一身不同于往常的打扮,往灶边走的脚步突然又顿住了,愣愣的盯着孟彤半晌,突然就感到不安起来,脸也拉了下来,问,“你这丫头咋这副打扮,你这是打算干啥去?”   孟彤倒没在意春二娘的突然变脸,只一边吸溜着碗里粥,一边口齿不清的说着早就想好的借口,道:“俺今天想要延着山脚往北面走一走,平九叔说那边儿还有好几个大村子呢,就是离俺们村有些远,那边村子里的人听说都是经常上山打猎采药的。”   “俺就是想去问问,看谁家有人参不。眼见着春天一过就是夏天了,爹的身子虽然好了点儿,但也不能马虎,药铺的掌柜说了,爹这病得用人参养着,可药铺里的人参太贵了,俺们手里存的这点儿银子还不够买两根须的呢。”   春二娘只是心思单纯,又不是真蠢,她有些不信孟彤的话,“人参本就金贵,就算给你问到了有人家有,难道别人就能不问你要银子,白送给你啦?”   孟彤嗔怪的白了春二娘一眼,道:“娘,看您说的那是啥话?人家辛苦得的人参能白送给俺吗?”   “可不管怎么样,总能比药铺里卖的便宜不是,爹的病一根两根的人参也治不了根,咱们现在能省一点是一点,你说呢?”   春二娘能说什么?女儿说的句句在意,她完全无话可说。春二娘站在那里憋了半天的劲,最后只能挤出一句,“那你小心着点儿,下午早点儿回来。”   孟彤把碗里最后一块猪心塞进嘴里,嘟喃道:“俺晚上可回不来,隔壁的水田村离俺们这儿都有五十多里地呢,何况是更北边的几个村子,俺走着去,没有个四五天俺肯定回不来的。”   “啥?”春二娘一听这话就慌了,“咋要去哪么久啊?你骑着骡子去不就完了吗?干啥还要走着去?”   孟彤把空碗放进木盆里,顺手勺了瓢水把碗浸上,才回答春二娘话道:“俺一个孩子独自走在路上还不会有事,您让俺骑着骡子出去,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俺身上有钱,让人赶紧来抢吗?”   “可……可是……”春二娘被孟彤问的词穷,可女儿长这么大,还从没离开过自己呢。一想到她这回一离家就要四五天,春二娘就心慌的不行,她咬咬牙跺了跺脚,扭身就进了正屋。   软弱娘的制胜不二法宝,永远都是病秧秧的精明爹啊。   孟彤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掀开锅盖把水囊里的水装满,拿木盆把剩下的水都勺出来,又往锅里添了凉水,这才拿了棉帕子,端起木盆进了正屋。   正屋里,孟大已经穿好了衣服起身了,见孟彤进来,他上下打量了孟彤一眼,才温声问道:“听你娘说,你打算去北边的几个村子去看看?”   孟彤面色坦然的点点头,“俺就是想去问问看,有没有人家手里有人参,药铺里卖的太贵了。”   “而且他们还只要银子,要是俺能在北边的村子里找到有人家有的话,就算俺银子不够,也还可以拿骡车抵,村子里的人都是过日子的,骡子耕地做活时都能用到,只要价钱合适人家肯定会换的。”   孟大沉默了下,又去打量孟彤的穿着,也不怪春二娘会不安,孟彤这副打扮可不像是要去寻东西的,她这完全是一副要去打猎的样子嘛。   孟大想着牛背山上的危险,声音都不由沉了沉,问:“只是去北面的村子,你带这么多箭干啥?”   孟彤对于老爹的询问心里只觉的好笑,要论起老奸巨猾孟大可不是她对手,认真论起来,前世今生,她两辈子加起来的年纪都可以当孟大的姐姐了。   “俺可不只带了两袋箭。”   孟彤蹲下身,拉起裤腿把绑在脚上的匕首露出来给孟大和春二娘看,神色极为坦然的说道,“镇上开客栈的林掌柜常说出门在外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万事都得小心为上。”   孟彤又把右边后腰上的箭袋翻过来给两人看,那箭袋的暗袋里,赫然还别着一把短剑。   确定他们都看到了,孟彤这才转过身,看着孟大语气慎重的道:“爹,您就放心好了,俺知道分寸的,俺还要孝顺您跟娘到百年终老,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   ☆、79上山   晚上俺会尽量找村子落脚,万一露宿在外,俺也会找颗大树过夜的。俺一路往北走,最多五天时间,不管找不找得到人参,俺都会回来的。”   “要出去这么久啊?”春二娘泪眼汪汪的看着沉默的孟大,女儿虽然说的话句句在理,神情也坦然的看不出半点儿说谎的痕迹,可她实在是舍不得让女儿离家那么久。   孟彤不知道孟大会不会相信她的这番说词,但要哄心思单纯的春二娘,却是极容易的。   “娘啊,十来天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俺不在家的这几天,您要记得看好院子里的兔子,有些兔子都带了崽了,您得多注意着点。”   “这些兔子一生崽,养大了可都是银子,您安置好了兔子还得开始做头花和荷包,等俺回来就得去给杂货铺送一百朵头花的。”   春二娘一听这话,果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计算起院子里的兔子两天时间能不能全都安置好,又计算着八天时间能不能做出一百朵头花来了。   “哎呀,不行,俺得去院子里看看,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看着春二娘急急忙忙开门出去的背影,孟大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没什么脾气的训孟彤,“你这丫头,就知道唬弄你娘。”   孟彤嘻嘻一笑,顺手把棉帕子扔到热水里,拧了一把递给孟大,一边笑道:“娘总爱操心这操心哪的,让她忙点儿没坏事儿。”   说着又道:“爹啊,这几天俺不在家,您可要看好门户,娘胆子小,您可别让不相干的人进俺们家的门。要是俺奶他们来了,您们可千万别开门,知道不?”   孟大擦了把脸,把棉帕子递回孟彤手里时,还是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你真不是要上山打猎去?”   孟彤一本正经的睁眼说瞎话,“真不是!俺一会儿出门时会带着小狼一起走的,有它跟俺做伴,你总该相信俺不是要上山了?”   半大的小狼,人见了会怕,可要说带上山去打猎,还是太早了点。孟大很清楚孟彤对小狼有多宝贝,自然以为她不会舍得带小狼去冒险,再加上孟彤的神情实在太过坦然,他便也就信了孟彤的话。   孟大只怕做梦都没想到,孟彤正是因为太过宝贝小狼,才一定要带小狼一起上山的。狼本就是丛林的王者,娇养在家里的那不是狼,而是狗。   孟彤是死不会把自家血脉纯正的小狼,养成只知卖萌打滚的哈士奇的。   孟彤去旁边院子把春二娘叫回来,让她也洗把脸,自己转身进厨房去把小泥炉上闷着的猪心粥倒了出来,勺了两大碗端给孟大和春二娘,把剩下的倒进小狼的食盆,拿到旁边院子里去给它吃。   自打新院子建好后,小狼就把那里当然了自己的新领地,每天都要去那里巡上几圈才能安心。   太阳出来后,孟彤背上背着弓箭和一大捆草绳,以及一个折叠好的巨大到可以给孟彤躺里面当床睡的草框。   逼着孟大和春二娘答应:不是赵平九一家过来,就是有人死在门口也不能给开门,在得到两人的应承之后,她这才放心的带着小狼离开。   牛背山上的植被长势极为茂盛,天气转暖也才两个月时间,地上的青草都长出有一尺高了,嫩绿的新草从枯萎的杂草缝隙间钻出来。   孟彤一脚踩在厚厚的杂草枯草上就会陷下去,那感觉就跟踩在厚毯子上似的。   不过孟彤一见这情景脊背就禁不住有点儿发凉,忙缩回脚,拿出腰包里的雄黄粉,倒了一点在手心用水揉开,抹在自己的裤腿和鞋子上,又把小狼叫过来,给它的四个腿上也蹭了一点儿。   雄黄气味呛鼻,狼的嗅觉本就灵敏。小狼被熏的直打喷嚏,涕泪横流,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控诉的瞪着孟彤。   孟彤却只当没看到,寻了一根粗点儿的树枝,一边拍打着四周的草丛,一边小心的观查着四周的树木和地形,慢慢的往山上攀登。   一边用树枝拍打着草丛上,孟彤一边往山上走,草下经常传来的动物快速逃走的声音,总会让她感到心悸,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极了蛇类爬行的声音,而她这辈子,哦不,是上辈子加这辈子对那种长条形的冷血动物都非常犯怵。   小狼一进山林就兴奋的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一直在孟彤四周跑来蹿去,害孟彤一直担心它会被蛇咬,所幸这样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发生。   一路听着山间鸟雀的鸣叫声,两个时辰之后,孟彤终于喘着粗气登上了山顶。站在山顶上往下看,她家的院子离牛背山真的很近,孟彤甚至都能看到爹娘在院子里忙碌的身影。   这山上许是长年没有人来,多年留下的枯植枯滕密布于树林之间,那墨绿枯黄的条状物交错纠缠,就像一张张密密织就的网一般,让孟彤头痛的同时也看得头皮更加发麻。   她又摸出雄黄粉用水揉开了,在自己的双肩、前胸后背和袖口上都抹上,这才鼓起勇气,抽出箭袋暗袋里的短剑,一边“打草惊蛇”一边披襟斩棘的往林子里前进。   一路走的虽然的磕磕拌拌,极为辛苦却没有什么危险,正如靠山村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传说一般,靠近村子的这个山头上,物资极为馈乏,一整个山头竟然连颗野果树都没有。   树上、树下虽然长有木耳磨菇等物,可除了少些鸟雀之外,山上野兔和山鸡的数量跟山脚那片完全就没法比,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一路深入树林,孟彤一边注意着四周的环境,一边在地上搜寻有没有自己认识的珍贵药材,只可惜珍贵的药材之所以会被冠上珍贵二字,自然不可能随处可见。   孟彤一路走来也片人参叶都没看到,只能有气无力的继续往前走。   她倒也不怎么怕会有猛兽突然从身边扑出来,小狼虽然还小,但警惕性还是很高的,要是真有猛兽出现,它会首先龇牙低吼向她示警。   ☆、80一拖三的野猪   翻过山头之后,前面的景物豁然开朗起来,在密林覆盖的两山交汇处,孟彤赫然看到一条由南到北的小溪,在阳光的反射下闪动着耀眼的点点金光。   有水就肯定有动物,孟彤便直接往小溪的方向走去。越接近小溪,植被反而没有那么密集了,孟彤走近了小溪才发现这条小溪才一米多宽。   溪里水流湍急,因为水质清澈,底下的碎石看得一清二楚,唯一遗憾的是孟彤没见到溪里有鱼,让她颇有点儿小失望。   孟彤仔细的在小溪附近查看了一翻,果然发现了许多动物的脚印,其中以蹄形的脚印最为明显。   山里长蹄子的动物除了野猪,孢子,鹿,便是羊一类的动物了。如果附近有这些大形动物出现,那么像狼、豹子和老虎这样的大型肉食动物,只怕也极有可能会出现在这儿。   孟彤咬着唇低头想了想,决定先在这附近观察一天,看看都有哪些猛兽在此出没,再来考虑要不要再继续往更深的山里去看看。   她在离小溪不远的地方,找到一颗足有三人合抱,树杆却长得笔直的大树。   这棵大树长得极为高大,第一节树杈离地就足有两三米高,就是树杆上缠绕生长着密密麻麻的带刺滕蔓。   这些滕蔓有新有旧,旧的颜色已经枯萎暗沉,新的却全都是鲜嫩欲滴的,滕蔓攀缠着大树的树杆生长,就像一张网一样密密的覆盖在大树表面,与大树抢夺着阳光雨露。   孟彤曾在自然节目里看到过这种现象,知道要是没有极时砍掉这些滕蔓,再过几年,这颗大树便会因为缺乏阳光的照射而慢慢枯萎死去。   孟彤抽出短剑,把大树底下的滕蔓一一斩断,再用木棍把砍下的滕蔓撩到一边。   拿出一卷棉布在自己双手上缠了几圈,孟彤取下草绳绑上石头一个用力就抛过了高高的树杈。   绑着石头的草绳自然下落,孟彤伸手抓住,把绑着石头的解下扔掉,然后把草绳的两个头交叉打了个结。   把小狼叫了回来,孟彤拎起它,把它那肥屁股塞进挎包里,小小的挎包根本装不下已经半大的小狼,小狼也就一个屁股勉强坐在挎包里,大半个身体全都挂在挎包外。   孟彤把小狼的两个爪子按在自己胸前系箭袋的绳子上,拍了拍小狼的头道:“你可要抓紧了,不然一会儿掉下去,你主人我可不负责哦。”   小狼跟孟彤朝夕相处,早就知道自己的小主人有多无良了,它立即伸出爪子紧紧的抓住孟彤胸前的系绳,把自己整个挂在孟彤的身上,深怕自己真的从孟彤身上摔下去。   孟彤一手扯着草绳,一手挥着短剑,一边清理大树上的滕蔓一边往树上爬,虽然把大树砍出了许多剑痕,费了老大的劲,总算是把树上缠着的滕网给清理干净了。   孟彤累的气喘吁吁汗流夹背,不过站在大树宽敞的树杈上,她却笑了。   她之所以会肯花这么大的力气选这一颗大树做落脚点,就是因为这颗大树的树杆够粗够直,枝丫长得够高够粗壮,这样的树就算是豹子也很难爬上来,晚上在这里睡觉,她的小命才能比较有保证。   从腰包里掏出雄黄粉,孟彤小心的洒了一点儿在树杆和树杈上,驱除虫蚁也防止蛇类靠近。   略微休息了下,就趁着时间还早,孟彤把背上的草框拿下来撑开,把挂在身上的小狼丢进草框,又把草绳拉上来,牢牢的在树杆和四周的枝杈间将草框绑住固定,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坐下来才感觉到肚子饿,透过溪边微斜的树影,孟彤才知道此时时间早已过了午时了。   打开挎包,把里面用棉布包好的大饼和肉干拿了出来,孟彤掰了一小块大饼,用嘴咬住,把剩下的包好重新放回了挎包里,又从包肉干的布包里摸出两块熏兔肉喂给小狼。   小狼两口就把肉干吞吃入腹了,然后就眼巴巴的望着孟彤,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渴望。   孟彤咬了一口干巴巴的饼子,伸手拍了拍它的头,低声骂道:“你就知足,也不看看你吃的是肉,我吃的是干饼子,咱们现在是非常时期,粮食得省着吃,知道不?”   小狼像是听懂了她说的话,委屈的“嗷呜”了一声,无精打彩的趴下身体,把头搁在了两条前腿上。   孟彤见它这样,倒有些过意不去了,眼睛盯着溪边看了一会儿,想了想又道:“要是夜里没什么老虎、豹子的出现,咱们明天就下去打只山鸡烤来吃。”   小狼立即吐着舌头兴奋的抬起头,小尾巴摇啊摇,直打着草框啪啪作响。   “嘘!”孟彤瞪了忘形的小狼一眼,低声警告,“不许叫,也不许弄出声音来。”她费这么大劲的爬到树上来容易吗?这只笨狼。   小狼被骂的一下就蔫了,重新趴下装死去了。   午后的树林里并不安静,各种鸟类的鸣叫声此起彼伏,远处的山林里还不时有猴子的啼叫声传来。   孟彤没有等多久,小溪的对岸便来了今天的第一波客人,那是四头野猪,一公三母。   孟彤原以为它们是母猪妈妈和三只小猪,结果这些畜生在溪边喝水的时候,竟然当着她的面就做了儿童不宜的事情,而且还是一拖三,奶奶的,也不怕精尽人亡。   四劈的场景实在太过辣眼了,孟彤一受刺激就不小心多吃了一块儿肉干。   激情过后,野猪们终于心满意足,哼哼叽叽的钻进对岸的林子不见了。   没一会儿,小溪对岸又来了一群狍子,看那数量足有十多只,之后又是一群足有二十来只的驯鹿群,鹿群在溪边喝水吃草,有些甚至淌过小溪,到这边的岸边啃食青草。   “呜——”   就在孟彤看的专注的时候,小狼突然低呜着龇起了牙。孟彤猛然一惊,知道这是附近有野兽出现了。   她忙对小狼轻嘘了一声,伸手把它抱到怀里,一边揉着它的后颈毛安抚它,一边转头四处寻找野兽的踪迹。   ☆、81虎啸,老妪   “吼——”说是迟那时快,只见一只一米多长的猎豹突然就从岸边的草丛中猛扑了出来,以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扑到了在草从边吃草的半大驯鹿身上,张口就咬断了驯鹿的脖子。   鹿群吓的四散奔逃,跑到东岸这边来的驯鹿全都拼了命的往对岸逃去,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树上的孟彤此时也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那头咬着驯鹿脖子的豹子藏身的地方,离她藏身的大树其实也就二十来米的距离。   她不禁想到如果她之前没有当机立断,找了这颗大树藏身,岂不是也会跟这头豹子遭遇?   按理说肉食动物都有各自的领地,孟彤不禁猜想这只豹子会不会跟掉进她家陷阱的那只有关系?会是配偶吗?还是家庭中的兄弟姐妹?   没让孟彤等多久,答案就揭晓了。咬死了驯鹿的成年豹子冲着林间一声低吼,然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后,三只只比小狼大一点的幼豹,便蹦跳着从林间跑了出来。   妈的,竟然是一家子。   孟彤抱着小狼的手都不自禁的抖了抖,她忍不住想到猫冬时被自已射杀的那支狼群,又想到了那头豹子。   心里却无比的庆幸春二娘当初即便为孟大寻药,也只在山脚一连转悠,没有跑到山上去,否则就是有一百个春二娘,只怕也会被狼群和豹子给生吞活剥了。   而她如果安于现在的生活状态,没有想上山来找人参,错过了今天这一幕,等到了冬天的时候将会发生什么?   或许根本不用等到冬天,这些豹子就会因为溪水冻结,在山溪这边找不到食物而下山……   孟彤轻轻的放下小狼,缓慢的把背上的弓取下拿在手上,再抽出铁箭搭弓瞄准了站在溪边的母豹。   这三只幼豹显然还不会猎食,只要母豹一死,它们就算能逃走,没几天也会饿死。   孟彤深知自己臂力弱的缺点,所以她要力求一击重伤母豹。   孟彤静静的瞄准等待着,等待着母豹转过头来,把眼睛正对着她这边……   “咻——”一箭离弦,孟彤立即飞快的再次抽箭搭弓,这次却没有对着豹眼射,而是直击面积相对较大的豹腹。   “吼——”母豹眼睛中箭后,暴吼了一声,弯着腰正想逃跑,腹部却再次中箭,它逃跑的动作为之一顿,前肢便紧接着又中了一箭。   母豹一边往林子中跑,一边冲三只吓呆的幼豹大吼了一声,但就因为它这一分神的功夫,腹部又被孟彤射中一箭,它奋力往林中逃去,孟彤只来得及对它的后臀射出一箭……   瞬间射出五箭,对孟彤的精神力和体力都是一种巨大的消耗,她急促的喘息着,目光紧紧的盯着母豹逃窜的方向,慢慢的收回没来得及射出去的箭矢。   情感告诉她,她应该立即下树跟上去,彻底结果了那四头豹子,省得它们以后下山祸害村子,可理智却告诉她,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眼前闪过孟大温和的面庞和春二娘含泪的眼,孟彤垂下眼,微微轻笑了下,把箭矢插回了箭袋里。   她的病爹和弱娘只有她一个人,而村子里的人却多的是亲朋好友,她又不是救世主,能做到这样就已经够对得起他们了,至于那只豹子死不死,就只能看天意了。   孟彤背靠着树杆,一动也不动的静静坐着放松身体。溪边死去的驯鹿,颈部被豹子撕开的伤口还在流着血,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飘散开来,足以把附近的肉食性动物全都引过来。   只是孟彤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有野狼、豺狗之类鼻子尖的动物出现,倒是来了一窝两大三小的野猪,享用了这份现成的便宜。   太阳将树林的影子变得极长极长的时候,远处的山林间突然惊鸟四起。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声便远远的传了过来,然后紧接着又是一声野兽的嘶吼声。   小溪旁大肆啃吃驯鹿的五只野猪猛然一惊,只在原地往对岸的林子里观望了两秒,便扭头争先恐后的冲进了林子,没两下就不见了。   “呜呜——”小狼一下就炸毛了,龇着牙发出示威的低吼声,可它却夹着尾巴低着头,那模样竟是极为畏惧、害怕的样子。   孟彤忙把它抱到膝上,本想探头四处看看,想了想忙起身解下身上的箭袋,把用来绑箭袋的细草绳在树杆上绕了一圈,打结绑好后把草绳的末端绑在了自己的腰上,这才安心的趴回草框里,探头往远处看去。   西面山林整个就跟炸开了锅似的,惊鸟四起,兽吼声不断,听那动静,孟彤感觉整个森林似乎都在震颤摇动。   原本,孟彤还以为是老虎在跟什么东西打架,可看着看着,她的面色便不由严肃了起来,人也从草框里小心的坐了起来。   她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小溪对岸的林子,耳朵仔细的分辨着那震天的兽吼声,一会儿之后她就知道自己的感觉没错,那只老虎和另一只野兽正在向她这边急速逼近。   “沙沙沙——”一阵连绵的枯叶破碎声从林子中传来,紧接一道深褐色的矮胖身影从对岸的林间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她站在小溪前剧烈的喘息着,神情间却不见被野兽追逐的慌张之色。   孟彤张大了嘴,吃惊的看着对岸冲出的妇人头上醒目的白发,再看她淡淡的回头往身后的林间张望了一眼,捂嘴低咳了两声,便直接迈步趟进了溪水里,艰难的往小溪东岸跑来。   孟彤的目光落在妇人捂嘴咳嗽之后,染上了艳红的手掌,不由自主的微微眯了眯眼。   “吼——”   又一声虎啸传来,那声音竟比之前那一声响亮了许多,孟彤的心猛然一紧,不自禁的为还在溪中慢步的老妇人紧张起来。   好不容易看着那老妪趟过了溪水,她却走到溪边的一颗树边,靠着树杆就不动了,也不知道是她力气用尽了,还是自认为跑不过老虎,认命的不跑了。   “吼——”   步步逼近的兽吼声宛如催命符一般,敲打在孟彤的心头上。看着妇人头上的白发,她那捂嘴低咳,手掌染红的样子又浮现在了孟彤的眼前,她猛然闭了闭眼,最终还是不忍心见死不救。   ☆、82她能打猎吗   “喂,老婆婆,这边啊,快过来这边。”孟彤一边冲树上的老妇大叫,一边飞快的解着草框四周用于固定的草绳。   “我把绳子扔下去,你记得在手臂上缠两圈,我把你拉上来。”   祝香伶听到孟彤的声音时,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可寻着声音扭头望去时,才惊讶的发现这深山老林里竟真的有人,而且还是娇小玲珑的假小子。   她好奇的昂着头,盯着那个在树上忙忙碌碌的娇小身影,脚步不自禁的向她靠近。   孟彤先从草绳上截下一段,把小狼一把拎起塞进挎包,然后用草绳飞快把它和两个箭袋一起绑在自己身上。   弯身背弓的瞬间,她另一只手已经给把草绳的一头扔下了树,“婆婆,你快抓住绳子,我把你拉上来。”   祝香伶呆呆的看着落在面前的草绳,绳子颜色黄中增值绿,显然是用绿剑草编织成的,她又抬头往树上看了看,那个架在树杈上的绿色框子,好像跟这草绳一样也是绿剑草编的。   “沙沙沙——”兽类在林间奔跑的声音快速的自远而近,一声响亮的野兽嘶吼声紧接着传来。   孟彤见树下的老妪似乎呆了般,没半点儿动静,连忙冲下头急喊,“婆婆,您快点儿抓住绳子啊,不然就来不及了。”   祝香伶突然微微一笑,伸手抓住草绳,却没在草绳上借力,而是双脚在地上轻轻一点,人就笔直的冲天而起,轻松上了树梢。   孟彤跟见鬼了似的,傻傻的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褐衣老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草绳。   脑子跟卡壳了一般一片空白,她的意识还停留在她明明还没来得及使力,这位老婆婆怎么突然就自己上来了呢?   “嗷吼——”一声虎啸震山林。   孟彤被吓的一抖,神智瞬间回笼。她没去瞄从对岸树林里冲出来的斑斓大虎,而是目光灼灼的抬头盯着身旁的老妪,“婆婆,您刚才用的可是传说中的轻功?”   “传说中的……轻功?”祝香伶微躬着身体,手不自觉的按着胸口,脸上却不见痛苦之色。   把孟彤说的六个字在嘴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品味了下,突然微微一笑,点头道:“不错,正是轻功。”   孟彤的目光一闪,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惹上了麻烦,她“啊”了一声,飞快的从草框里爬起,本想把草框让给老妪,对岸的林子里这时却又冲出一道庞大的黑影。“吼——”   孟彤看着那道初一冲出林子,就人立起来仰天大吼的黑熊,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呜呜——”孟彤胸口的小狼又害怕的低呜起来。   孟彤连忙伸手安抚小狼,可惜却已经晚了,对岸的老虎和黑熊显然都看听到了小狼的低吼,纷纷抬头往她们这边望来。   孟彤来不及细想老虎和黑熊怎么会不先大打一架,而是一起狂追老妪,不过她现在也没时间细想。   老虎不会爬树,她还真没什么好怕的,但是黑熊就不一样了,无数的动画片告诉孟彤,这东西可是会抱着树狂摇的。   孟彤飞快的转身,把手里的草绳系在树杆上的细绳上,然后转动细绳把草绳在树杆上绕了一圈,飞快的打上了个死结。   孟彤拉动草绳,把绳结拉着转了一圈,又把草绳的另一头松松的在绳圈里绕了两圈打了个死结,然后就把自己的身体钻进了绳圈里。   “吼呜——”   “嗷呜——”   老虎和黑熊狂吼着两下趟过小溪,却在趟过小溪之后,被空气中的血腥味吸引,双双扭头看向岸边被撕扯的鲜血琳漓的驯鹿。   孟彤对武功的认知只限于前世电视剧、和电影。老妪既然会轻功,难保就不会有什么深不可测的武功。   她会出声想要救老妪,只是出于本心里的一丝善念,但会武功的老妪却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但是她知道,现在树下站着一只老虎和一只黑熊对她的威胁更加的大。   “婆婆,你身体不舒服的话,就靠着树杆坐着,然后把身体套进草绳里,这样就是黑熊跑来摇树也不怕了。”   孟彤一边说,一边扯着草绳小心的迈步到另一边的树杈上,然后慢慢的依着树杆分腿在树杈上坐了下来,把树杈和草框都一起让给了老妪。   树下,现成的新鲜猎物出现在眼前,立即吸引住了老虎和黑熊的全部注意力。   这两只肉食动物中的庞然大物几乎同时扑向了那只驯鹿,然后终于为抢夺那只驯鹿而互相撕咬了起来,直打的尘土飞扬,鲜血横流。   祝香伶的身体也确实是有些支撑不住了,她瞄了眼树下打成团的老虎和黑熊,扶着树杆缓缓的坐下。   学着孟彤的样子把自己的身体套进了绳圈里,一边不紧不怕的道:“丫头,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的?”   “来打猎。”孟彤的声音淡淡的。她的目光紧盯着树下,双手紧紧的抱着怀里小狼,动作轻揉的摸着它的脖子,安抚着它的不安。   她的位置看不到老虎和黑熊,但耳边震耳欲聋的熊、虎撕咬吼叫声却已足够让她紧张的心跳的飞快。   “打猎?你?”祝香伶偏头望向孟彤,眼中满是兴味。   从她现在的角度其实只能看到女孩的半个身子,但那身形看着最多也就六七岁的模样,她回想起女孩稚嫩的面容,但那眉目间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和淡然,却让祝香伶感觉更加有趣。   她活了一辈,什么人没见过?但这么矛盾这么奇怪的孩子还真是头一回见。   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穿着男装,梳着道士髻,身上还背着一张有她半个身子长的弓,以及两袋像是箭的东西。   看着是有点儿像那么回事,但这么大点的孩子会打猎吗?她能打猎吗?   “你能猎到什么?麻雀还是斑鸠?”祝香伶是真的很好奇。   孟彤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们的身边有一虎一熊在打架,可她们却坐在树上这么气定神闲的聊着天,要是那只老虎和黑熊有灵,只怕会因为她们对它们的藐视而发狂。   ☆、83熊虎大战   孟彤听出老妪的话里并没有嘲笑的意味,而只是对她感到好奇,她转头往老妪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情极好的微扯着嘴角道,“婆婆,你别看我年纪小,野狼,豹子我也是打过的,溪边的那只驯鹿就是之前的一只豹子猎的,后来那只豹子被我给射成重伤后逃走了。”   “哦?”祝香伶眼里的兴味更浓了   她看得出来,孟彤是没有半点儿武功底子的,如果说之前她乍见孟彤时,以为她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人瞒着大人闯到山里来学大人打猎,那么现在她算是被孟彤彻底挑起了兴趣。   孟彤给她的感觉很怪,她说话的语气,果断的行事做风,都让她很难把她当成一个孩子来看待,仿佛眼前的女孩只是一个披着孩子皮的成年人一样。   在深山老林里遇上这么个怪异的人,一般人可能会觉得惊悚,甚至怀疑到什么山精野怪上头去   但祝香伶不同,她知道在这个世界山精野怪跟她的种族一样,或许世上真得还有留存,但那也是行踪难觅的,绝不可能让她随随便便就遇上。   想起自己马上就要断绝的血脉,祝香伶的情绪便禁不住一阵激动,她身上的伤势被牵动,喉间忍不住就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   “您没事?”听着老妪撕心烈肺的咳嗽声,孟彤摸索着取下腰间的水囊,伸手往老妪的方向递了过去。“您喝口水,缓一缓。”   祝香伶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她喘着气用手背擦去嘴角溢出的血丝,偏头看着孟彤举着水囊的手都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了,却还是固执的一直举在那里,并没有因为举累了而收回去。祝香伶忍不住微微一笑,伸手接过孟彤手里的水囊,打开喝了两口。   “丫头!”   “嗯?”孟彤静静的听着,静待老妪的下文。   祝香伶把水囊盖好,随手放在草框一角,这才轻轻的吁了口气,道,“有时候好心是没有好报的。”   孟彤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就松了。她眯起眼笑了,道:“不过是请您到树上坐一坐,又请您喝了口水而已,都只是举手之劳,倒也不算是什么好心,婆婆不用放在心上。”   祝香伶也笑了,嘴角又有鲜血溢出,她却没有再抬手去擦,反而靠着树杆神色淡然的道:“要是我告诉你,我伤了心脉,已经命不久矣,没有人帮忙根本走不出这座深山,你会有什么想法?”   孟彤想了足足五秒钟才道:“我家离此地不远,家境虽不太富裕,不过只要您自己能走着下山,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我家住段时间。”   “是吗?”祝香伶感觉自己的头脑越来越晕沉,她微微的笑着,声音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的问道:“丫头,你不是这里的人?在这深山老林里能听到官话,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啊。”   孟彤猛然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据老妪的衣着和气质,下意识的就用了普通话与她交谈。   不过孟彤的愣神只是一瞬,她反应了过来便很诚实的回答道:“不,婆婆,你错了,我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孩子,只不过官话学的不错罢了。”   “是吗?”祝香伶的声音轻的宛若叹息,耳边熊、虎的嘶吼声忽近忽远,她轻轻的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便缓缓的闭上眼,放弃挣扎任由自己的意识被黑暗吞没。   孟彤等了好半天都没再等到老妪再出声,她试探性的轻唤了几声,都没听到老妪回答,突然就有了种不妙的感觉。   耳边黑熊和老虎的吼叫撕咬声激烈异常,孟彤坐在树上都能感觉到它们打斗引起的震动。   她深吸了口气,抓着草绳站起身,然后伸脚踩住老妪这边的树杈,小心翼翼的探身过来查看老妪的情况。却见老妪仰靠着树杆,嘴角溢血,双眼紧闭。   孟彤微微一惊,目光下移落在老妪的胸口上,见老妪的胸口还有起伏,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人还活着总还有希望。   孟彤扭头往溪边望去,只见黑熊和那头斑斓老虎的身上都已经出现了不轻的伤势。   黑熊的身上被老虎抓出了数道血口子,后腰上还有一道被撕咬的深可见骨的大口子,而老虎的半张脸血肉模糊,左前肢还不自然的弯曲着,显然也已经被黑熊给重伤了。   黑熊速度略逊于老虎却力大无穷,老虎动作灵敏,力量上却略逊于黑熊,这两者相斗,岂有善了的可能?   孟彤看着老虎一边闪躲着黑熊的攻击,一边往溪边退去,显然已经没了战意,但黑熊显然已经被打出了凶性,死缠着老虎,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纠缠扑打。   两兽从树林缠打到溪岸边,再从溪岸边缠斗到小溪里……   清澈的溪水瞬间被两兽身上的鲜血染红,老虎跌入溪水中后,被溪中湍急的水流冲的一个站立不稳,却被人立而起的黑熊抓到机会,熊掌带着可怕的巨力朝着溪中的老虎挥过。   一瞬间水花与血花同时飞溅而起,同时飞出去的还有老虎的身体……   孟彤紧紧的盯着溪水中的熊虎斗,这场精彩斗兽的画面正应了那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老虎被称为百兽之王不是没有道理的,在受了黑熊一击之后,老虎大概也知道自己逃走无望了,便在黑熊再次趟水追击它时,突然从水中跃起,一双虎爪凌空抓向黑熊的面门。   锐利的爪子如刀般从黑熊的脸上狠狠抓过之后,趁着身体下落之际,老虎的另一只爪子也紧随而上,从黑熊的颈侧往下用力抓了下去……   黑熊和老虎在溪水里越打越远,直到那声音听着似乎离她已有一段距离,孟彤低头看了看明显已经人事不知了的老妪。   心里一翻天人交战之后,孟彤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从绑树的绳圈里钻了出来。   她攀着树杆小心的滑下大树,就把一直绑在胸前的小狼解开放到了地上,然后撒开脚丫子,拼了命的往自己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84救人   此时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孟彤之所以敢在这时候冒险下树,是在赌黑熊和老虎闹出的动静这么大,林子里若有野狼、豺狗或豹子一类的猛兽,短时间内肯定也不敢靠近那片小溪。   她得用最快的时间回家把骡子弄上山,不然就凭她这点儿力气,想把老妪弄下山才真叫痴人说梦。   为怕一路上遇到毒蛇袭击,孟彤把雄黄粉拽在手里,因为水囊忘在老妪那儿了,她也顾不得干不干净,恶不恶心,抹了把额上的汗,在粉包里沾了沾,又抹在自己额上,然后冲自己的手心吐两口唾沫,把一整包雄黄都揉开,边跑边抹在自己的身上和裤腿上。   上山的时候,孟彤整整用了两个多时辰,可下山却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春二娘听到急促的拍门声和孟彤的叫门声时,差点儿还以为自己得了幻听。她匆匆打开院门一看,差点儿被一脸沾污的孟彤给吓坏,“这是咋啦?彤彤,你这是出了啥事儿了?”   “俺没事儿,娘,现在来不及跟您解释,俺在路上遇到了个受了重伤的老婆婆,俺搬不动她,只好跑回来牵骡子。”   孟彤一边飞快的说着,一边飞奔进院子,冲到屋里抱出马鞍飞快的给骡子上鞍,“娘,你去厨房的柜子里把俺买的三个火把都给俺拿出来,再给俺拿一捆粗草绳。”   春二娘闻言转身就跑,孟彤给骡子上好鞍,牵骡子出去时,春二娘已经和孟大站在院门口等着她了。   孟大皱着眉问道:“要不要让你娘跟你一起去。”   “不用,娘在家陪着您就行了。”孟彤接过草绳背在肩上,然后把两个未点燃的火把塞进挎包,翻身上了骡子才接过春二娘手里点燃的火把。   “俺快则两个时辰,慢则三个时辰也就回来,娘,你把新院那间带炕的屋子收拾一下,铺上被褥,回头等俺把人救回来,就安置在那里。”   救人如救火,孟大和春二娘虽然担心,却也不好在这时候拦着女儿去救人,春二娘此时只剩下满口答应的份。   小狼一个箭步就蹿出了院子,孟彤骑着骡子紧随其后。春二娘关上院门,与孟大呆呆的在门边站了会儿,才急急的回屋抱了棉被,去新院收拾。   孟大自知帮不上什么忙,回正屋编了一会儿竹框,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去厨房把灶烧起来,准备先烧锅热水。   孟彤举着火把,牵着骡子往艰难的往牛背山上爬。要是让人知道她天黑了,还牵着头骠肥体壮的骡子往牛背山上走,只怕会被人当成疯子看。   想想今天仅半天在山上看到的野猪,豹子,黑熊和老虎,孟彤也觉得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做的最不要命的事了。   可其实她并没有为救人失去理智,小狼一直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跑着,它一直没有发出示警的低呜声,这是让孟彤能继续安心往山上走的主要原因。   上山比下山要花更多的时间,也更费体力,当孟彤返回到溪边的林子里时,那里一如她猜测的那样没有任何动物出现,四周除了虫鸣和夜莺的叫声外,什么声音都没有,驯鹿的尸体也还是原样躺在那里没有被动过。   可在这样的山林里,四周都是黑漆漆的,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孟彤心脏狂跳着,背后全都是因害怕而渗出冷汗。   她把骡子系在树下,不敢有所耽搁,解开肩上的草绳,绑上石头甩上树,然后飞快的爬到树上,用树上的草绳把老妪的身体与草框绑在一起。   用草绳吊着以树杈做扛杆,用她自己的身体做称砣,双脚蹬着树杆,一点点的把老妪的身体缓缓的放到了骡背上。   一等老妪的身体平安落到骡背上,孟彤便再也顾不得其它了,她飞快的滑下树,抽出身上的短剑砍断绑着老妪和草框的草绳,然后翻身上了骡背,骑着骡子便原路下了牛背山。   一直等平安进了自家的院门,眼看着春二娘把院门关好上闩,再用两根粗木顶住,孟彤这才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她直接把骡子骑进了新院,然后让春二娘把老妪给扛进了屋子,安置在炕上。   直到把老妪放到炕上,借着屋里油灯的光亮,春二娘才看清老妪嘴角的血迹,她不禁惊呼出声。“彤彤,她,她在流血。”   “俺知道,娘,你别怕,这位婆婆就是因为受伤才流血的,您去端盆热水来给她擦擦……”   孟彤突然就闭上了嘴,把未说完的话全都吞回了肚里,她想到老妪可是会武功的,谁知道这老妪为了自保,会不会在自己身上,或衣服上下毒什么的?   电视、电影里可都是这么演的,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暂时别动她的好。   一念想罢,孟彤就道:“还是暂时先别动她好了,这位婆婆身上的衣服是丝绸的,一看就非富即贵,万一俺们帮她擦身换了衣服,反被她误会俺们图谋她的东西,这救人可就救出仇来了。”   春二娘一听便连连点头,觉得女儿说的话简直太有道理了,她以前就经常给蒋氏帮忙,可每次都会被她倒打一耙,最后落得不是被婆婆打就是被婆婆骂,可见有些好事也是不能做的。   可看着床上嘴角染血的老妇人,春二娘又觉得有些不忍心,“难道就让她这么躺着吗?”   “现在天太晚了,就是想送她去看大夫,也得等天亮了才成啊。”不过让老妪就这么躺着,确实也不太好,至少也要帮人把嘴边的血擦掉不是?   孟彤想了想,便道:“娘,你去倒杯热水,再拧个热帕子过来,俺给她擦一擦嘴,再给喂点儿水。”   春二娘很快就把热水和热帕子送了过来,孟彤用棉帕帮老妪擦净了嘴角的血渍,又用勺子给她喂了一点水,见老妪没有醒来的迹象,便拉着春二娘出门,劝早点回去休息。   “难道就让那个老人家一个人躺在那儿?”春二娘虽然在孟家常期受陈金枝欺压打骂,但她的心灵并没有因为被欺压就变得愤世疾俗,反而仍然保有着那一份可贵的善良。   ☆、85你真不像个孩子   “你去照顾爹,俺回房拿被子,今晚就暂时搬过去跟那位老婆婆睡。”有了孟彤的话,春二娘也就放心了。   孟彤回房梳洗了一翻,等抱着被子回到新院时,竟看到老妪从平躺,变成了闭着眼睛半靠着墙坐在炕上。   若非一直知道老妪本来就是活的,孟彤还真会以为老妪诈尸了。她吃惊的张了张嘴,半晌才挤出一句,“婆婆,您醒了?”   祝香伶缓缓的睁开眼,看向门口抱着被子的孟彤,“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把我带下山的?”   孟彤微微一笑,走到炕边放下被子,一边给自己铺床,一边轻声说道:“那头黑熊和老虎打着打着就掉进了小溪里,后来被溪水冲着越打越远了,我就是趁那个时候跑下了山,回家拿了草绳牵了骡子,把你从山上驼回来的。”   祝香伶看着孟彤径自忙碌的背影,目光中闪动的兴味更浓,“你再上山时应该已经天黑了?”   “难道你不知道天黑以后上牛背山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吗?那山头里的豺、狼、虎、豹、黑熊、野猪可都是成群结队的。”   孟彤铺好了自己的棉窝,转身在炕沿上坐下,笑看着老妪道:“婆婆,我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孩子,怎么会不知道牛背山上的危险呢?”   “事实上,我家就住在牛背山的山脚下,我们村的人连山脚这一片都不愿靠近,深怕被山上下来的野兽给吃了。”   祝香伶闻言不禁微微挑眉,“既然你知道山上的危险,怎么还敢跑上山?”   孟彤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这不是您还在山上吗?我总不能见死不救,把您一个人扔在山上啊。”   挠了挠头,孟彤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再说您当时人还晕着,嘴角又还在溢血,就算我没有能力为您延医请药,但在有能力把您带下山的情况下,我要是不去做的话,我爹和我娘知道了肯定会伤心的。”   人,若是见死不救,是为绝情,可要是一味的心慈善良,婆婆妈妈,连自己都搭进去了的,那就是愚蠢了。   是以祝香伶听了孟彤的话后,眉头挑的就更高了,因为她没有忽略掉孟彤刚刚话里的“有能力”三个字。“什么叫有能力?是说你家里有骡子,可以驼我下山?”   “不是!”孟彤毫不隐瞒的摇摇头,语气非常诚恳,“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我爹和我娘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一向觉得我的命比任何人的都重要。”   “会在那个时候跑下山牵骡子,是因为我猜测当时黑熊和老虎相斗时,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其它野兽为了避免秧及池鱼,肯定会远远的避开那里,短时间内不敢再出现在那条小溪旁,所以我才敢再上山。”   “再说,如果今晚我的小狼向我发出了示警,我肯定会直接调头下山,不会再管你的,婆婆。”   “你看着还真不像个孩子。”祝香伶换了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式坐着,然后好整以暇的看着孟彤笑道:“跟你说话,我总有一种在跟同龄人说话的错觉,要不是我知道你是人,还真当你会是什么妖魔鬼怪了。”   孟彤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心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是鬼怪来着。孟彤露出孩子该有的执拗和小脾气,嘟了嘟嘴道,“婆婆,我今年九岁了,已经是个大人了。”   “九岁?”祝香伶的目中闪过一丝惊讶和可惜,眼睛上下打量着孟彤的身量,语气仍是那么不紧不慢的道:“你看着可不像个九岁的孩子。”   孟彤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以前常常吃不饱,忍饥挨冻的久了,个子长不大是正常的。”   祝香伶的目光扫过孟彤一身全新的棉衣,微笑道:“从你的家境来看,很难让人相信你的家人会让你忍饥挨冻。”   “那是被赶出来之前的事了,现在算是已经脱离苦海了。”孟彤笑着说完,指了指炕沿的碗,问她,“您要不要喝点儿水?”   祝香伶身体没动,只笑道:“已经喝过了。”   看来是在她回来之前,就起来喝过了。孟彤点点头,又说起祝香伶的伤,“您的身子是不是还很不舒服?今天天太晚了,我明天带您上镇上医馆看看。”   祝香伶淡然的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自己身上带了药,只要再静养一阵子就没事了。”   孟彤点点头,想到一般人服药都要忌油忌酒忌辣之类的,便问,“您吃的药在日常饮食方面有没有什么禁忌?”   问完了才想起祝香伶晚上还没吃饭,忙又道,“您饿不饿?我家每晚睡前都会把明早的稀饭闷上,现在应该能吃了,要不要给您来点儿?”   “确实是有点儿饿了。”祝香伶摸了摸早已经空了的肚子,也没跟孟彤客气,很干脆的点头道:“那就来点儿,我吃的药没有什么禁忌,你不用担心。”   这样她就放心了,孟彤笑了笑,过去端了炕沿的空碗就往外走,可才走到门边,孟彤又站住了,微微犹豫了下便回头对祝香伶道:“婆婆,还有一件事想要麻烦您。”   祝香伶挑眉看过来,问,“什么事?”   孟彤转过身来,一脸诚恳的道:“我上牛背山的事是瞒着我爹娘的,所以我在山上的事还请婆婆为我保秘。”   “若是明天我爹娘问起,您可以推说晕迷了不知情,也可以说咱们是在水田村附近相遇的,可好?”   祝香伶目中闪过一丝笑意,也没想让孟彤为难,直接答了个“好”字。   “谢谢婆婆。”得了祝香伶的肯定答复,孟彤大松了口气,开心的跑去厨房勺了一大一小两碗清粥,又拿碗去厨柜里夹了一条鱼,半碗猪肠以及半碗猪肺出来,把水囊里装了热水挂在腰间,就用竹筛盛了菜和粥端回了新院。   愉快的陪着老妪吃过宵夜,孟彤周道的服侍着老妪漱口后躺下,便也跟着钻进自己的被窝,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86没地方去就留下吧   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祝香伶睁开眼,扭头盯着身边女孩在黑暗中只能勉强看清一个轮廓的脸。   她北行萧国本是想盗取萧国圣宫的绛仙草增加寿命,可惜算天算地没算到圣宫那死老头竟然突破了,她技差一筹被打成重伤。   一路逃回来,她心急回大周,就想从牛背山横穿而过,可谁知路过牛背山的时候她突然伤势复发,行进间惊动了森林里的猛兽,被一只老虎和黑熊给追的差点儿无路可逃。   不过祝香伶被迫逃回大周时的满腹郁气,在她醒来之后再次见到孟彤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人一生的得与失很难说的清楚,抢不到绛仙草续命,她将命不久矣,可也正是因为她被那死老头打伤,才会急着想横穿牛背山回洛阳,这才会让她在牛背山上遇见这个孩子。   有天姿的孩子祝香伶生平见的不少,可像孟彤这样智勇双全,心智又宛如成年人般的孩子,她却是生平仅见。   孟彤的奇特在于她不但有着远超她这个年纪的机智,冷静,心机和城府,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心怀大善,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不怕她将来长大了会走歪路。   这是祝香伶第一次对人生出收徒之心,据她观查,这个小丫头的对人情事故的练达程度,甚至已经不能再被称作是个孩子了。   只可惜小丫头已经九岁了,错过了最佳练武筑基的时间,想要将本门的内功心法练到极致已经是不可能了。   祝香伶此时无比庆幸自己当年在某人的胁迫下收了个大弟子,小丫头以后内功学不学好也没什么打紧的。   祝香伶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因被某人逼迫着收徒,她是怎么闹得鸡飞狗跳,虐得某人直想杀人的。   孟大和春二娘都是热心的老实人,知道祝香伶的伤势需要卧床静养,不但对女儿救回来的老妇人要留在家里住没有半句怨言,反而时时嘘寒问暖,照顾周到。   于是祝香伶便就这么安心的在孟家住了下来。   家里多了个祝香伶,孟彤怕她的伤势反复,也没敢再往山上跑。   因此她赚钱的路子就变成了每天天一亮,她就跑到林子和山脚处转一转,检查布下的陷阱有没有猎到东西,再顺手打些山鸡、鸟雀什么的。   等太阳一出来,孟彤回家吃了饭便套上骡车,在车厢里摆上两个大水桶,然后就赶着骡车到离村子有一段距离的河里去钓鱼去了。   巳时未,孟彤就会收工赶车去镇上把鱼和当天打到的猎物一起卖掉,然后直接回家吃饭。   午饭之后,孟彤就不再出门了,和春二娘在家门口的林子里割些青草野菜回来喂兔子和骡子,然后一起到祝香伶的屋里一边闲聊一边做针线。   如此相处了半个多月,祝香伶的伤势好转,终于可以下地走动时,她也终于把孟彤给观察了个仔细,同时也把孟家的情况都摸得差不多了。   春二娘心思单纯,祝香伶跟她熟悉起来之后,简直是问什么,春二娘就答什么。   祝香伶养伤期间并没有见过孟大,不过知道孟大的身体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心里对于怎么让孟彤拜师便有了主意。   这天晚上吃饭时,祝香伶没再让孟彤给她送饭,而是亲自到主屋向孟大和春二娘慎重的谢过了收留之恩。   “婆婆你太客气了,出门在外谁没个为难的时候呢?”孟大温和的笑着,“俺家人少,您来了之后,彤彤和二娘才总算有了个说话的人。”   这话说的,好像祝香伶没来之前,她跟春二娘就不说话了似的。   孟彤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却也没去拆自己爹的台,也笑着对祝香伶道:“婆婆,您要是没什么一定要去的地方,就安心留在俺家。”   “俺家虽然没什么钱,一日三餐也只得些粗茶淡饭,但也总好过您一人在外漂泊的强。”   从这些日子的闲聊里,孟彤已经知道祝香伶是个孤家寡人,她不知道大周有没有江湖,但想来会武功的这一类人应该也是自成体系的。   想想前世电视里的那些江湖人士,平时喜欢独来独往,到老了处境就变得很可怜了,是以孟彤才会诚心邀请祝香伶留下。   孟大和春二娘也相继出声,邀请祝香伶就此住下。   孟大道:“本家长辈不太待见俺们一家人,因此家中也没有长辈坐镇,婆婆若是不嫌弃俺们这里清贫就留下,家里房舍都是现成的,以后只要有俺们家一口吃的,就肯定不会叫婆婆饿肚子的。”   春二娘是最希望祝香伶留下的,她活这么大都没有女性长辈和颜悦色的跟她说人生讲道理的,她在祝香伶的身上找到了母亲的味道,因此特别不希望祝香伶走。   “婆婆,您就留下,俺家彤彤能干,以后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俺家不怕多您一双筷子的。”   孟彤立即在旁笑着拍胸脯,道,“咱家加上婆婆也才四口人,俺利害着呢,赚的钱子足够让大家以后天天有肉吃了。”   “好,既然你们不嫌弃我老太婆,那我就留下。”   祝香伶看着孟彤,目光里满是欣喜和欣慰之色,道:“不过我也不想做个白吃白喝的废人,老太婆我这辈子别的本事没有,一手医术倒还勉强拿得出手。”   “以后彤彤就跟着我学医辩药,以后长大嫁人了,不能出去打猎了就在这乡间做个医女,也是能赚得银子度日的。”   孟大和春二娘一听祝香伶竟然还懂医术,而且还愿意传授给自己女儿,不由大喜过望。不待孟彤说话,孟大就欢天喜地的催促她道:“彤彤,你还不赶紧跪下拜见师傅。”   春二娘对别的都一窍不通,唯独这医术师承之严谨,她却是知道的。   曾经因为孟大的病,陈金枝为了节省药钱,还特地想花点小钱请行脚大夫教春二娘辫识药草,好让她上山给孟大采药,把药钱给节省下来,结果后来却被那行脚大夫给臭骂了一顿。   ☆、87怪胎   春二娘记得很清楚,当时那行脚大夫是这么说的:医之一字可救人也可杀人,所择之徒非聪慧之人不选,非心慈之人不选,非大胆之人不选,非谨小慎微之人不选。   而且救人之术都是得师傅手把手教的,所以有法不可轻传之说。   现在祝香伶愿意教孟彤医术,怎么能不叫春二娘欢喜呢?“彤彤,你还愣着干啥呀,赶紧过去给婆婆磕头啊。”   这个神转折的跨度是不是有点儿大呀?孟彤总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娘,俺……”   “俺啥俺,叫你给婆婆磕头,你没听到吗?”春二娘难得霸道一回,一把拎起孟彤的胳膊,就推掇着她往祝香伶那边走。   孟彤被春二娘推掇着跪到地上,赶鸭子上架似的给祝香伶磕了三个响头,认命的叫了一声,“徒儿拜见师傅。”   祝香伶也没想到孟大和春二娘对她会医术的反应会这么强烈,事情变得这么顺利,顿时让她笑的嘴都合不拢,忙伸手把孟彤拉了起来,笑道:“好,好,以后就跟着师傅好好学医识药。”   孟彤见祝香伶笑得满脸褶子都跟朵盛开的菊花儿似的,心里那种被坑了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不过现在头也磕了,师也拜了,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孟彤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扬起笑容,把春二娘推回凳子上坐着,催促大家吃饭,“俺们光顾着说话,饭菜都要凉了,大家赶紧先吃饭,有什么话俺们吃了饭再说。”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孟大和春二娘一听,连忙笑着招呼祝香伶,道:“对对对,俺们先吃饭,先吃饭。”   “婆婆,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您多吃点儿啊。”春二娘说着又连忙帮着给她夹菜。   祝香伶和孟彤有了师徒关系,一家人相处起来就更显亲近了。   饭后,孟彤扶祝香伶回屋,等走进新院,确定她们两人的说话声不会被孟大和春二娘听到之后,孟彤才低声问祝香伶,“师傅,您是不是很早就对我有意思了?”   祝香伶虽然知道孟彤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这话听着实在是很容易让人想偏。   好在祝香伶也无意隐瞒孟彤,只道:“就知道瞒不过你这个鬼灵精,你爹你娘明明都是老实人,怎么偏生就会生出了你这么个怪胎呢?”   “谁说的?”孟彤喊冤,“您会这么说,那是您还没见识过我爹精明的时候,我爹那人平时话虽不多,说话也和和气气的,可其实心里明白着呢。”   一想到孟大那隐藏在病弱身体下的精明,孟彤禁不住就打了个抖,语速极快,显得有些紧张的道:“我要是有什么不想事不想跟我爹我娘知道的话,就得绞尽脑汁把借口想的天衣无缝,不然回头准会被我爹知道的。”   这时候的孟彤,看着倒真有了那么点儿孩子气,祝香伶斜睨了她一眼,淡笑不语。等两人进了屋,孟彤扶着祝香伶到炕上坐下,又往炕洞里添了些柴禾,这才拍拍手站起来。   “彤彤,你先别忙着回去。”祝香伶叫住她,指了指炕沿,轻声吩咐,“坐,师傅有话跟你说。”   “哦!”孟彤依言在炕沿上庄正坐好,就听祝香伶道:“你见过为师施展轻功了,应该知道为师是武林中人了?”   原来大周也是有武林的!孟彤挑着眉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祝香伶便继续道:“为师要告诉你的是,你的身体因为幼年糟蹋的太利害了,底子太薄弱,又错过了最佳的筑基时间,即使现在好好补养,其实也已经难以将本门的内功心法修到极致了。”   “就算是勉强修练,这辈子也只能让你身体强健些,力气比普通人大些罢了,倒是为师一身的医、毒之术,只要你肯用心学习,未来定然能取得一翻成就的。”   孟彤想着祝香伶身受重伤,那天在林子里还跑赢了老虎和黑熊,一跺脚就飞上了近三米的大树,就肯定祝香伶所说的本门功法肯定是极为利害的武功。   她眼冒金星的问,“师傅,我要是努力学习本门的心法,以后在林子里能不能如您一般跑赢老虎,一跺脚就能飞上树梢?”她根本没把祝香伶说的,她没办法把本门功法修到极致的话放在心上。   祝香伶微微一笑,道,“内功和轻功是两种不同的功法,不过轻功也确实是需要有内力支撑才能练成的。你只要勤加修练本门的内功心法,想要飞檐走壁倒是不难的。”   孟彤顿时露出星星眼,脑子里完全不受控制的自动YY起来。   轻功啊,那是多么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的东西?这种神技一旦武装上,绝对是狂拽帅气吊炸天,冷艳高贵非主流啊,有木有?   想想电影、电视里那些能在天上飞来飞去,衣袂飘飘的大侠们,什么凌波微步,踏雪无痕,草上飞水上漂,一苇渡江云中燕,孟彤激动的不行,一腔的雄心壮志全都被激发了出来。   “师傅您放心好了,徒儿一定会努力用功的。”   祝香伶的嘴角不自禁的抽了抽,看着小徒弟手握成拳,激动的小脸涨红的模样,突然觉得头有些痛。   轻功一道不过是武功中的末流之术,武林中人用来赶路或逃命的微末伎俩,怎么就能让自家冷静机智的徒儿激动成这样呢?   这是没出个大山,没见识的关系吗?她刚才话中的重点明明是医毒之术好不好?怎么自家徒弟的关注重点跟她话里的重点儿完全背道而驰了呢?   可不管祝香伶怎么头痛,生活还要继续,她这个做师傅的,该教的也还是要用心教给孟彤。于是孟彤为增加收入而特意添加的钓鱼计划,就不得不为每天的课程让步了。   孟彤每天天没亮就起来,在祝香伶的指导下,在手、脚、腰、背上都绑上泥袋子,然后一边根据本门的内功心法练习吐纳呼吸,一边由祝香伶陪着到林子里去把所有陷阱都巡视一遍。   当然,是祝香伶骑着骡子悠闲的在一边“漫步”,而孟彤则是苦逼的在地上一步一挪的“慢步”。   ☆、88进步   等两人从林子里巡查一遍回来,孟彤差不多就给累趴下了,不过洗过澡吃过饭之后,送货去镇上是她唯一能休息放风的时间,等从镇上回来后。   孟彤又要跟着祝香伶在装了泥巴的木盆里识字,午饭之后,则要跟着祝香伶出门去林子里或是山脚那边学习辩识可用的草药。   如此辛苦了七天之后,孟彤惊喜的发现,自己在解了身上的泥袋之后,臂力和跑步速度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而这七天里,祝香伶对孟彤的超凡记忆力和惊人的毅力,也感觉满意到了极点。   如果说孟彤在读书识字和辩识药草方面的记忆力是天生的,那么能在高强度的轻功练习中坚持下来,就需要超人的毅志力了。   要知道,练武之人要想有所成就,在武功大成之前是非常辛苦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并不是一句空话。   特别是像孟彤这样先天不足的孩子,因为她本身身体底子弱,前期修练时还不能采用药物辅助,要把身体筋骨完全拉伸开来,就得全靠坚持两字。   看到了孟彤表现出来的惊人天赋,祝香伶只恨自己怎么不早点儿遇到她,如果能再早上几年让她遇到孟彤,她巫门未必没有大兴的机会,可惜如果仅仅也只是如果。   幼时受到的苛待到底还是伤了孟彤的身体底子,而且过大的骨龄也是修练巫门心法时无法弥补的缺憾,让祝香伶只能扼腕不已。   孟彤对自己不能成为超级大侠,倒并没觉得有什么好遗憾的,有些东西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她这辈子能做个高来高去的“高人”,打打猎赚赚钱,攒了银子以后买些地做个富婆,好好的孝顺爹、娘、师傅,终老就很好了,武功盖世的大侠就留给别人做。   想想她前世死时不但把赚的钱都拿出来损了,连身体都给人零割碎刮的拿去救命了,可到头来呢?   阎王爷一句勾错魂了,她连还魂回去的机会都没了。本以为换了阎王的一堆承诺,多少也算捞回了点本,可谁知这年头阎王也流行开空头支票了。   唉!所以救死扶伤的英雄大侠什么的,实在是伤不起啊,她这辈子还是老实做个小老百姓,该吃,吃!该睡,睡!能逍遥时且逍遥。   春耕一过,转眼就进了五月。一个月时间的刻苦修行,孟彤现在卸掉全身的泥袋子之后,奔跑跳跃的速度比以前可是快了太多太多了,而且她射出的竹箭原来最远也只能在三十步内射穿鸟雀的身体,现在却已经可以在五十步外射小鸟了。   这样明显的进步让孟彤简直欣喜若狂,因而就算祝香伶每七天就会把她手、脚、腰、背上的泥袋更换一次,每次几乎都要增加一定的重量,她也没有任何的异义,反而很积极的配合她的指导,努力做到最好。   不过修行有了成果,孟彤的心思就又活泛了起来,牛背山上的丰富资源一直在勾引着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而她觉得现在已经是时候可是上山打猎去了。   祝香伶是见识过孟彤在山上的求生能力的,就冲她抹一身雄黄,蹲在三人合抱的大树上守猎的贪生怕死样。   祝香伶对她独自上牛背山打猎自然没什么意见,只不过要想让孟大和春二娘也同意孟彤上山打猎,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孟彤跟祝香伶商量,她的意思是先斩后奏。   反正她和祝香伶每天午后都要去林间辩识药草,而牛背山的那条小溪边,据孟彤上回观察,每天午后去那边喝水的野猪,孢子,驯鹿之类的大型动物简直不要太多,因此要上山打猎,时间安排上并不困难,难的是打到猎物之后要如何瞒过春二娘和孟大,并顺利消赃。   “你想打猎就去,为师精神上支持你。”意思是就别让她动身、动手、动嘴皮子了。祝香伶笑眯眯的看着小徒弟,这话说的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   孟彤听的只想翻白眼,却只能扮着苦瓜脸,跟自家师傅装可怜,“师傅,牛背山上的豺、狼、虎、豹、野猪、黑熊可是以群论的啊,您就这样放您的小徒弟一个人上山,这样真的好吗?”   “你又不是没一个人上过山。”祝香伶根本不上她的当,轻描淡写的道,“为师当初都不还你救下山的?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孟彤无奈,只能投降,“可是您徒弟我人小力单,打到了猎物要怎么弄下山啊?”这才是重点好吗?好吗!?   祝香伶睨了眼孟彤的小身板儿,虽说经过一个月的修练,孟彤的进步甚是神速,但再神速也还有个度。   山上那些三四百斤的野猪就不用想了,可就是一百来斤的小鹿,也不是她家小徒儿现在这副小身板儿可以撼动的。   祝香伶说了个折中的办法,“你自己在山上找条方便骡车上下的道儿,回头打到了东西,就以鞭炮为号,鸣炮通知为师上山接应你,如何?”   上山打个猎还得先开条专用通道出来,天下有没有这种道理啊?孟彤这回连吐糟都觉无力,第二天午后便乖乖的认命上山寻路去了。   有小狼跟在身边负责警戒,孟彤倒不怕会在山林中受到猛兽的突然袭击。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已经七个月大的小狼虽然还不能算是成狼,但因为每天大鱼大肉的吃着,体形也已经有了那么点儿成年狼的样子了。   孟彤背着草绳和弓箭,小心的和小狼一起从一个月前开拓出的小路进了密林,一路上茂盛的树木简直看得孟绝望的想哭。   显然要想从这条路把猎物运下山是不可能的,沿路上的那些大树光是清理就够她喝一壶的,更别说或许正是因为这些大树和密网般的滕蔓的存在,才阻止了野兽在草木繁茂的季节不能闯下山去。   孟彤要是把这路给清出来,回头山上的野兽也从这条路下山去肆虐,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89寻路   这次上山的主要目的是探路,因此小狼一有警惕的样子出现,孟彤就很自觉的后退绕道,远远的避开可能会遭遇的猛兽或别的什么动物。   所以她尽量选择往山边走,想要找寻更好的上下山的道路。   寻寻觅觅了近三个小时,一路上孟彤别的都避开了,可就一种动物她避不开,那就是蛇!不过既然避不开,孟彤也就只能开杀了。   虽然她在自己的鞋子和裤腿上都涂了雄黄,可再刺激的气味也抵不过这山间那多如牛毛,随处可见的蛇。   大部分蛇类闻到雄黄的气味都会远远的逃开,可有些蛇特别有个性,人家比较喜欢高处的空气,于是爬到了高高的树枝上。   孟彤一打树底下经过,那些蛇一闻到雄黄味就直接从树上掉下来,这种毫无预兆的偷袭简直让孟彤深恶痛绝,要不是她现在的反应速度比以前灵敏太多了,差点儿都躲不过蛇吻。   对于这种从树上掉下来偷袭她的蛇,孟彤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往往是直接一箭射中七寸,让它死的不能再死。   当然她也有射不中的时候,孟彤现在还不可能做到百发百中,不过那不重要,有小狼在她身边保驾护航,专职负责骚扰和拦截蛇的袭击,孟彤一箭不中便射第二箭,第三箭。   一人一狼互相配合的天衣无缝,杀蛇简直不要太简单。   孟彤走着走着便听到了水声,心里正叹息着还是走到了小溪边,却见前面树木的空隙处景物突然一空,往前一看才知这几颗大树的树隙前方竟是一处笔直的崖壁。   因为崖边这几颗苍天大树的遮挡,她之前还没发现,此时一看才知刚才有多危险,她方才要是没看仔细的话,一脚踏空了掉下去绝对是会直接摔成肉泥的。   这面崖壁几乎与地面呈九十度直角,崖壁上一片新绿的颜色,有些地方可以看到大树裸露在外的白色树根,也有从树根上新长出的绿色嫩枝,看着倒不像面泥土松动的崖壁。   崖下是一处略有些坡度的矮丘,绿色的坡上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碎石,不过这一处若说用来行车,倒也不是不可能。   只要把其中挡道的一两颗巨石头挪开,再从山上把猎物用草绳吊下去也就行了。   至于怎么把沉重的猎物弄到这崖边——孟彤看向一旁水量明显小了很多的小溪,这条小溪流到山崖边的时候,明显在山上的某处已经经过了一次分流。   但即便是比原先少了许多的水量,也已经足以给她运送猎物提供助力了。   孟彤收回草绳,重新整装沿着小溪逆流而上,直走了足有一里多地才看到一处被树枝和石头阻拦住的叉道。   这处溪流的叉道像是经过了一场大战一般,四处一片狼籍,一根碗口粗的断树和两颗巨石挡住了小溪这一边的水口。   这让孟彤立即想到了一个月前打得难分难解的老虎和黑熊,这里会乱成这样,大概就是它们当时的杰做了,也不知那只老虎和黑熊后来谁赢了。   不过从老虎和黑熊当时的伤势来看,孟彤估计它们当时就算没死,现在应该也快要死了。   孟彤站在溪边查看了下断树和巨石位置,然后把断树塞到两颗巨石之间做杠杆,先试着用脚踹了踹。   可惜两颗巨石一点儿都不给面子,根本就没动一下。孟彤见状便小心的站到了断树翘起的一端,试着轻轻跳了跳,然后就看到巨石在水中果然被翘的挪动了一下。   有门儿!   孟彤高兴的咧了咧嘴,瞅准了一会儿要落脚的石头,从做支点的巨石上用力跃起,重重踩在断树上,再借力跳到自己看好的落脚点。   “轰——”身后一声巨响,巨石被翘动着往前滚了下去,顺着坡度一路往前碾压而过,最后竟冲出了小溪,滚到了溪岸旁的草地上,最后被一颗大树给挡住了去路。   没了一颗大石的阻挡,流往崖边的溪水顿时就多了起来,孟彤掂脚往小溪另一边的分叉口看了看,又看了看溪中仅存的一颗挡道的巨石。   想了想便又把那根被冲到岸边的断树给捡回来,然后在岸边垒了个石堆,同样用扛杆原理,把溪里的巨石给往另一边的分水口挪了挪,让这边的小溪,保持道路通畅。   解决了一处障碍,孟彤继续带着小狼逆流而上,一路上所见,小溪里几乎已没有什么挡道的巨石了,有些躺在溪边的巨石移动痕迹非常明显,显然都是那一日熊虎斗造成的成果。   孟彤正一边往前走,一边观查着小溪里的情况,身边的小狼突然悄无声息的伏下了身体,小心翼翼往前挪步潜行。   这是狼发现猎物时,准备捕猎的标准姿式。孟彤一看小狼这动作便连忙蹲下身体,一手取弓一手抽箭,也跟着小狼小心的往有点儿坡度的小溪上游挪去。   “呦——”一声鹿鸣声传来,声音已经近在咫尺。   孟彤心头狂跳,嘴角差点儿没咧到耳后根去。她冲小狼做了个下压的动作,意思是让它准备。   小狼舔了舔嘴巴,甩了甩尾巴,继续专注的往前潜行。   孟彤借着一颗小树的遮掩小心的慢慢站起身体,溪边喝水的鹿群便慢慢的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眼前这是一支驯鹿群,一眼望去粗略估计足有二十几只。   孟彤悄悄的吸了口气,然后瞄准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断了鹿角的雄鹿。   “咻——”一箭离弦之后,孟彤立即冲旁边的一只小鹿射出了第二箭,然后是第三箭……   小狼在她的箭射出之后,立即“嗷呜”一声就往孟彤第一箭射中的雄鹿扑了上去。   让孟彤没有想到的是,在小狼扑向被她射中一箭的雄鹿时,远处两只角长得跟树枝似的雄鹿竟然低头就往这边冲过来,想要用鹿角去顶撞小狼。   孟彤一见大惊,立即放弃再给那只小鹿补刀,箭尖一转便往那两只雄鹿中的一只射去。   ☆、90狼群来了   “小狼,快躲开。”溪岸的这段距离太近了,只够孟彤冲其中一只雄鹿的胸腹部射出一箭,溪边喝水的其它驯鹿受惊之下全都跑到了小溪对岸。   可它们却全都站在树林边缘不逃走,反而是小心翼翼的观望着这边的战况。或许它们还在指望两只雄鹿能赶走小狼,让它们继续喝水吃草。   小狼跟孟彤混久了,又经常四处去被孟彤带着四处打猎,早就通人性了,它扑上那只被孟彤一箭射中肚腹的驯鹿时,咬住的是驯鹿的背。   此时听到孟彤的声音,它直接往前一个猛扑,一口叼住驯鹿的咽喉咬住一个猛甩头,那驯鹿就鲜血狂飙的倒了下去。   而在那只无伤的雄鹿冲来的时候,小狼一个躬身就从旁边避过了雄鹿直来直往的撞击,然后发力狂奔的冲向那只被孟彤射中了胸腹,已经跪倒在地上的雄鹿。   孟彤突然觉得无比欣慰,她家小狼已经深得她柿子专捡软的捏的教育精髓了。   小狼冲到雄鹿的背后之后,一个急拐弯就蹿上了雄鹿的背,骑在它背上低头就往雄鹿的脖子咬去。   而此时调头准备再去撞小狼的另一只雄鹿,已被孟彤一箭射中脑袋,直接就倒了下去。   对岸那些原本站在林子边缘还在观望的驯鹿们,一见小伙伴们都倒下了,立即扭头拔腿就跑,将大难来时各自逃命的精髓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一下打到四只鹿,孟彤高兴也是高兴的,可怎么把这些鹿弄回家却成了个大难题。   血腥味会引来附近的野兽,孟彤趁着鹿还能挣扎两下的功夫,拿短剑砍了根粗树枝,努力把驯鹿给推进小溪后,再把鹿身上的箭给拔回来。   可溪水虽然能冲淡血腥气,但被染红的溪水,和顺着溪水顺流而下的鹿血却能把更远处的野兽引过来。   孟彤心里急得要命,却没有办法,只能和小狼用尽吃奶的力气,又推又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四头鹿都推进了小溪里。   眼看着四只鹿在溪水的冲击下开始缓缓的向下游飘去,她立即解下草绳,飞快的打上四个活结,趟进溪水里把四只鹿的鹿腿都给套上,然后爬上岸便拉着草绳在溪边跑起来。   有溪水的助力,拽着四只鹿跑虽然有些沉,却也还算可以接受。   此时孟彤无比感谢祝香伶给自己做的这一个月的地狱式训练,要不是有这一个月的特训,换做一个月前的她,就算有溪水的冲击力相助,她也是百分百拽不动这四只鹿的。   小狼很机警的一直跟在孟彤身后,小心的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可就算是孟彤行事如此谨慎小心,速度也足够快了,却还是快不过林子里跟小狼一样长了长鼻子的狼群。   就在孟彤拖着四只鹿离那岸壁仅只有三十来米距离的时候,小狼突然就停了下来,然后吼叫着返身往她们来时的路狂奔而去。   孟彤虽然不知道身后追来了什么野兽,但她知道她们的情况不妙了。   她不再去拖那四只鹿,而是一边往崖边狂奔,一边任肩上卷着的草绳彻底解开,直到末端时,才将之绑在身边不远的大树上,迅速的打上死结。   远处传来一阵阵“呼呼”的奔跑声,那声音是孟彤极为熟悉的,因为她家小狼在林子里奔跑起来就是这个声音。   孟彤瞅准身边不远的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树,手脚并用着就蹿了上去,这种时候也顾不得看树上有没有蛇了。   所幸孟彤的运气一向还不错,她选的这颗树上并没有什么蛇在上头纳凉,不过虫子倒是不少。   因为她身上抹了雄黄,那些虫子闻到气味,纷纷的往旁爬开,那场面弄得就跟发生了小型虫灾似的。   要是换做别的时候,孟彤大概还会觉得恶心一下,不过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几条毛毛虫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孟彤选了根最为粗壮的树杈分腿坐下,然后弯弓搭箭做好了准备,才冲远处正与两只灰狼撕咬在一起的白狼大喊,“小狼,回家找师傅来,快回家找师傅!”   小狼在打斗的间隙,抬头往孟彤这边看了一眼,见她正冲自己挥手,便听话的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那果断且毫不留恋的背影,看得孟彤突然觉得好心酸。   不都说狼是最为忠贞的动物吗?为毛她养的这只这么有个性叫走就走,还真是挥挥手,说不回头就不回头啊。   小小的抑郁感伤了一下,孟彤便把手伸到了装竹箭的箭袋上,现在这种时候,箭袋里的铁箭必须留着保命用所以就只能用竹箭了。   孟彤弯弓对准了已经冲到溪边,想要跳进小溪里去拖那四只驯鹿的野狼身上,手指一松,竹箭便冲着狼眼飞射了过去……   那四头鹿已经被她用草绳套住了,如果没有人去动的话,鹿会自然而然的被溪水冲下山崖,而因为它们腿上套着的草绳,也不会直接掉下崖壁摔成鹿泥。   孟彤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阻止狼群靠近她那四头能卖很多钱的鹿,再尽量多的重伤狼群。   “呼呼呼——”一只又一只的野狼朝着孟彤所在的大树围拢过来,它们站在树下抬头望着孟彤,露出森白的獠牙。   孟彤却没有心思去管这些,只专注的将手里的弓箭对准冲往溪边,试图去溪水中拖鹿尸的一只大灰狼的眼睛,拉满弓,然后松弦。   孟彤不知道自己四周一共有多少匹狼,她也没有去数,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自己的箭和溪边的那些狼身上。   竹箭的锋利不如铁箭,她要射中狼容易,但要想一击必杀却不可能。   不过现在也只要能阻止这些狼靠近溪水里的鹿就足够了,只要它们不去动那些鹿,在溪水的冲击下,那些鹿迟早都是会被冲下崖壁的。   “呜呜——”树下的两头野狼退到远去,然后突然狂奔过来跳跃而起,试图去够树上的孟彤的脚,可惜它们只跃到大树的中段就被地心引力拉扯着往下坠去。   ☆、91力战群狼   孟彤却被这只野狼给吓了一跳,箭尖一转就瞄准了另一头试图跳起来把她拉下树的大灰狼的眼睛,拉满弓的手指一松,因为距离近,竹箭深深的扎进了大灰狼的眼框。   那狼从半空中载下去,倒在地上“嗷呜,嗷呜”两声便躺着不能动了。   狼的弹跳力一般是三四米,最强不会超过六米。但孟彤今天选的这颗树虽然没有上次在溪边选的那颗粗,但绝对比那天的那颗要高很多,但树杈位置离地也不过就五六米的样子。   要是树下的狼群里有狼今天超水平发挥了,那她的小命就真危险了。   孟彤抽箭飞快的朝两只跳进溪水里的狼各射了一箭,然后又立即又把弓箭对准了树下的狼群。   在小命有保障的情况下,她才会有心情去试图保住那四头鹿,可现在她自己好像也有麻烦了,与小命比起来那四头鹿真的不算什么。   地上野狼眼眶里流出的血,显然刺激到了群狼,围在树下的狼全都骚动了起来,不安的龇着牙,抬头看着树上的孟彤,不断的绕着树转圈。   又一只野狼跑到了远处,然后突然发力往孟彤所在的树狂奔过来。   孟彤一见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即将弓箭对准了那匹奔来的狼,在它跳起的瞬间,弓弦一松,一只竹箭下一瞬就深深的扎进了野狼柔软的肚腹。   “嗷呜!”中箭的野狼身子一震,但四爪还是扑在了树杆上,那距离竟离孟彤只一臂之遥。   整颗树都被野狼这一扑,给撼的微微的颤动,锋利的狼爪却深深的扎进了树杆里,虽只是徒劳挣扎,却在树上留下了数道深深的爪痕。   见识到了野狼超人的跳跃能力,孟彤这下是再也不敢吊以轻心了。   她现在也顾不得溪里的鹿了,把箭头对准了树下的野狼,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先给一箭再说,直射得树下的群狼“嗷嗷”直叫。   一只体形健壮的灰狼跃上了对岸溪旁的巨石上,它往树上的孟彤看了一眼,仰头对天发出一声长啸“嗷呜——”   树下的野狼回头往那灰狼看了一眼,突然纷纷掉头,全都往小溪冲了过去。   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夕阳下的溪傍,金黄的阳光照射的溪水一片金光闪闪,树影被拉得很长。   站在巨石上的大灰狼昂首挺胸,看起来挺别的威猛神气,可它那阴冷噬血的眼神却让孟彤只觉背脊阵阵发凉。   孟彤低头看了看自己箭袋里只剩下一半的竹箭,再看了眼满袋的铁箭。   她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狼王招回狼群是不想再管她了,正好相反,它们这是在等待天黑,因为黑夜才是它们最佳的捕猎时间。   狼群冲进了溪水里去争相撕咬驯鹿的尸体,孟彤肉痛的同时,手里的弓箭还是一一瞄准了野狼的肚腹去射,先前被孟彤射伤的几只野狼,此时显然已经有些难以支撑了。   有几只在溪水里被冲得直往岸壁那个方向飘,看它们在溪水里艰难刨水的样子,让孟彤对战胜这些野狼多少恢复了些信心。   她其实一直没办法准确估量竹箭能对凶悍的野狼造成多大的伤害,此时看到那几匹野狼的样子,她心里便隐隐有了点儿谱。   这个发现无疑是让人惊喜的,孟彤的目光仔细的在狼群里一只只数过去,然后专找那些没被她射中过的野狼扑刀,野狼在进食时,从她这个位置偷袭简直是一射一个准。   孟彤把狼王留在了最后,她对那匹狼王很是警惕,毕竟狼本身就是非常聪明的动物,更何况是狼中之王呢。   她抽出铁箭,瞄准了独自享用一整头小鹿的狼王,却没有立即放箭,而静静的瞄准,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到来。   良久之后,直到那匹狼王撕起小鹿身上的一块肉,头往后仰的瞬间,孟彤猛然松开拉弦的手指,让那根开了血槽的铁箭直直的扎进了狼王的脖子。   “嗷呜!”狼王中箭之后,立即凶性大发,它放弃进食,扭头就往孟彤这边冲来。数匹野狼看到狼王的动作,也放弃了进食,跟着狼王朝孟彤所在的大树奔来。   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孟彤懂,这里连狼王一共十七头野狼,除了被她当场射死的一只,还剩下十六只。   这些狼要是一起往树上跳的话,很难说就不会有一只超水平发挥的野狼出现。   孟彤紧紧的盯着那匹狼王,额头的冷汗一点点的渗出来,她要是真被扑下树,那今天的乐子可就大了。   面对急速扑来的狼群,孟彤不敢再有所保留,抽出铁箭,尽可能的瞄准狼眼和狼头,箭箭满弓而出。   一连将十六只狼都给重新“照顾”了一遍,看着脚步踉跄着往后退的群狼,孟彤更加不敢放松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直面狼群,但却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楚的感觉到这些野狼的凶性,它们的眼中没有害怕,没有想要退却的惊慌,有的只有毫不相让,不死不休的凶残。   擒贼先擒王,孟彤的箭矢直接对准了静立在不远处的狼王,快速的弯弓射箭,一箭,二箭,三箭……   “嗷呜……”狼王左躲又闪的试图躲避射来箭矢,但之前脖子上中箭,让它的行动多少受到了限制,孟彤又占据了位置优势,于是它在背上和腹部相继中箭之后,孟彤的最后一箭正好射入了它的眼睛,狼王哀鸣着倒地。   失去狼王的狼群顿纷纷龇着牙冲树上的孟彤“呜呜”示威。   孟彤的手臂早就因为不断高强度的弯弓射箭,而酸软的没有什么力气了,但她不敢在此时停手,树下的这些野狼虽然都受了伤,可短时间内是死不掉的,她要是露出一丁点儿的弱势,只怕这些聪明的畜生就会立即对她众起而攻之了。   她可没有兴趣去赌中了箭了狼,到底能跳多高?让它们试试能不能把她从树上扑下去呢。   狼王一死,孟彤立即把铁箭换成了竹箭,继续往狼群里射去。   ☆、92“跳崖”   只是她的手臂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因此这支竹箭其实也没有什么威力,但却也正是这支没什么威力的竹箭,在射到一只野狼身上时虽没有射进狼的身体里,却吓得那匹狼整个跳了起来,然后掉头就跑。   狼王已死,受了伤的野狼们本就已经无心恋战,狼群里出现的第一只逃兵,把恐慌和害怕也传染给了它们,于是一只狼逃跑,其它的野狼也就全都跟着那只狼一起掉头跑了。   孟彤看着掉头逃跑的狼群,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缓缓的,缓缓的落了回去。   可就是这时,已经踉跄着跑出去十几米的群狼,突然齐齐倒地。   孟彤猛的瞪大了眼,她刚刚一恍神的功夫,那些狼就全倒了,这让她不由心生希冀,连忙扭头望向身后的林子,“师傅?是你吗?”   “这荒山野岭的,除了为师会来救你,谁还会这么急巴巴的赶来救你啊?”   祝香伶那苍老的,不急不缓的声音自林中传来,紧接着一道骄小丰腴的身影便慢吞吞的从林间跺了出来,她只扭头瞥了树上的小徒弟一眼,便继续往溪岸边的群狼走去。   孟彤这下是真的放心了,连忙把桃木弓背回背上,又揉了揉自己酸软的双臂和手腕,这才抱着树杆滑下了树。   “射了这么多箭都弄不死一匹狼,以后出去千万别跟人说你是我徒弟,老婆子我怕丢人。”孟彤人都还没走到溪边呢,就被祝香伶无情的嫌弃了。   孟彤翻了个白眼,也没去管祝香伶,只是往溪里去看那几只被狼群撕的不成样子的鹿,四头鹿被群狼撕咬的血肉模糊,很多地方都露出了白骨,但好歹有些地方还是留了些肉的。   孟彤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才回头对祝香伶道:“师傅,您刚才该不会是在说反话?我觉得我已经做了很好了。”   祝香伶回了她一个气愤的鼻音,孟彤耸耸肩,也不以为意,只道:“师傅,这条小溪就是我找到的运送猎物的水道,那边的崖壁下是一处缓坡。”   “只要是把打到的猎物扔进小溪,然后借着水的助力拖到这里,再用草绳把猎物吊下崖,骡车应该可以从山脚那边过来把猎物拉走。”   孟彤话音方落,就见祝香伶双手齐动,一手一只拎起死去的野狼就往溪水里扔。   孟彤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她家师傅那只比她高两个头,大两个号的“娇小”身板儿,平时走路都是一颠一颤慢吞吞的活像是随时会断气一样,现在竟然像个无敌女超人一样,表演着单手扔狼特技?   要不要这么惊悚啊?   这明明是一篇种田文好不好?他妈什么时候变成玄幻文了,她怎么不知道?   老太太拎狼扔狼的样子简直不要太轻松,那模样就跟在溪边捡起一颗小石子,然后再轻松写意的扔进小溪里没啥两样。   孟彤惊悚完了便兴奋了,连蹦带跳的跑到祝香伶身边跟前跟后,“师傅,师傅,您这一手扔狼的力气是不是因为修习了本门武功的缘故?我要是努力修行,将来是不是也可以像您这样力大无穷啊?”   祝香伶都快被小徒弟没见识、没常识的话给愁哭了,“为师能单手提起这一百来斤的野狼,确实是因为身怀浑厚的内力的缘故。”   “但你那身子根底已经坏了,将来能使点轻功就不错了,别的就别多想了,还是老实跟着为师学医毒之术。”   孟彤闻言只能无奈的叹口气。   此时被草绳套着的四头驯鹿终于被水流冲到了崖边,随着第一头驯鹿被水冲得掉下去,别外三只也在瞬间被拉了下去,草绳因为四头驯鹿的重量一下就绷紧拉直了。   身旁突然掠来的绿影让孟彤反射性的猛然跃起,待她安然落回地面时才看清原来是自己之前用来绑那四头鹿的草绳,刚才要不是她反应快,差点儿就被这草绳给直接掀倒了。   祝香伶也是在草绳绷紧时,才注意到那条绑在树上的草绳的,不过小徒弟的反应让她很满意,心里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嫌弃和埋怨的转头瞪了孟彤一眼。   孟彤立即就从祝香伶的表情和眼神里读懂了她的意思,连忙叫道:“师傅,这可不是徒儿我贪财,要钱不要命啥的。”   “您也知道那鹿身上浑身都是宝了,我好不容易才打到了四只,都已经拖到这里来了,总不能便宜了那些畜生,再说当时时间也还来得急,我总要努力争取一下嘛。”   祝香伶懒的跟她争辩,把林子里的两只狼也都拎过来扔进溪水里,然后随手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只往溪里的狼尸上扔了一颗,那些拥堵在一起的狼尸就明显往前快速被推出一大段距离。   如此反复几次,那些狼尸就全都随着溪水掉到了山崖下面。   师徒俩站在崖边,看着崖底堆得老高的狼尸以及被草绳吊着的四只破破烂烂的驯鹿。   孟彤突然想起自家小白狼怎么到现在还没见踪景,不由转头问祝香伶,“师傅,小狼呢?怎么没跟您一起过来?”   “我让它在林子里守着骡车呢。”祝香伶淡淡的说完,一把拎起孟彤的后衣领,招呼也没打一声,便纵身往山崖外跳了下去。   我操操操操操——   孟彤的心里有千万只草泥马在来回奔腾,她死死的咬着牙,把到口的惊叫全都压回了肚子里。   瞪着几乎只一眨眼就迅速放大的地面,直到脚踏实地了,才缓缓的把胸中的那一口气给呼出来。   生平第一次领略被人带着用轻功跳崖,这感觉简直就跟不带安全带玩蹦极一样,真是太他妈吓人了。   祝香伶根本没想过要给孟彤缓冲的时间,直接拎着她就脚不沾地的继续往孟家附近的林子飞掠而去。   孟彤眼眶含泪,内心却是崩溃的:这世界已玄幻,以后再也不能好好玩耍了。   此时天色已黑,林子里除了虫鸣和夜枭的叫声,便只剩下呼呼的风声了。尽职尽责蹲在骡车旁边的小狼,远远听到声音,扭头看到祝香伶和孟彤回来,便立即兴奋的迎了上来。   ☆、93满载而归   “小狼,好乖。”孟彤亲热的抱着小狼,揉了揉它后脖子上的肉,这才转头问祝香伶,“师傅,咱们是先回家还是先去那边走一趟?”   “先去那边,牛背山上野兽多,那么多狼尸堆在那儿,血腥气要是吸来别的野兽可就不妙了,再说那些狼尸扔了可惜,等明儿运到镇上应该能换几个银子的。”   祝香伶说着便慢吞吞的坐上了车辕。   孟彤见状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明明是个能高上高下的高人,这会儿不过上个车而已,要不要这么做态啊?   不过这话打死她都不敢当面说出来,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孟彤连忙狗腿的爬了车辕,鞭子一扬,便驱着骡车往刚才来时的路跑去。   十七头野狼和四头被撕的破破烂烂的驯鹿,装了整整一车,加起来足有一千五六百斤,压得骡子直接就罢工了。   孟彤只能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家师傅求助,没办法,谁教她们两人之中,只有祝香伶是身怀“浑厚内力”,力大无穷的“高人”呢?   “老婆子真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收你为徒。”祝香伶活了一辈子,何曾干过推车的活?谁知临老了收个徒,还被徒弟给坑出花样来了。   祝香伶是怎么想怎么呕,可再呕又如何?小徒弟还小,这车里又是血腥味冲天,再在这山林子里耽搁下去,指不定回头就把老虎给招来了,所以最后她还是认命的下去帮忙推车了。   等两人赶着车回到孟家时,都已经是戌时末了。   春二娘和孟大在屋里急得都快冒烟了,一听到孟彤的叫门声,两人几乎是跑着出来给开的门。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把俺给担心坏了。”一看到孟彤,春二娘便忍不住开始抱怨起来。   “娘,您先别抱怨了,去帮忙师傅一起推下车。”孟彤从车辕上跳下来,一手牵着骡子便往院子里走。   春二娘一听祝香伶竟然在帮忙推车,顿时给吓了一大跳,她急忙往院外跑去,嘴里还忍不住一个劲叨念,“你这孩子,祝婆婆年纪都这么大了,你怎么可以让她老人家帮你推车呢?你这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   孟大一听也想去帮忙。   孟彤眼角瞟到他的动作,立即急急叫住他,“爹,您站哪儿别动,您可千万别来添乱,这车里装了上千斤的猎物呢,您推不动的,还是让师傅和娘来。”   孟大的脑子转的快,一听车里有上千斤的猎物,一连窜的问题便脱口而出,“哪儿来的上千斤猎物?都是野兔山鸡?你是不是把山脚这一片的野物都给逮光了?”   “跟师傅上山寻药时遇上狼群了,俺和师傅就顺手打了,就运下山时花了些力气。”孟彤轻描淡写的说着与祝香伶一早就窜好的台词。   一边的孟大和车后帮忙推车的春二娘听到这话,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啥?狼,狼群?”春二娘说话都结巴了。   “娘,您先把门关好,俺一会儿再好好跟您说话。”孟彤交代了一声,又对孟大道,“爹,您去把厨柜里的三个火把拿来。”说着便牵着骡车,在祝香伶的推动下把骡车牵进了新院。   等春二娘关好院门,和拿着火把的孟大一起走进新院里时,祝香伶的屋子已经亮起了灯。   孟彤把三个火把都点起来,然后给春二娘和孟大一人分了一个,这才和祝香伶一起,把车厢的厚布帘子掀了起来,让两人看里面满满的一车野狼尸体和四头已经有些不成样子了的驯鹿。   孟大和春二娘的嘴巴彻底张成了O型,好半晌,孟大才结结巴巴的看着孟彤,道:“这,这都是你打的?”   “鹿是俺打的,狼身上的箭也是俺射的,只不过俺只打死了两只,其它的都是师傅打的。”   孟彤有心安抚两人受惊的心脏,尽量放柔了语气,指着祝香伶道:“师傅是个绝世高人呢,她老人家只用一把枯枝就把俺射了好多箭都没打死的野狼都给打趴下了。”   “所以以后俺和师傅出门,你们就不用再担心了,只要有师傅在,俺是不会有事的。”   说了这么多话,其实只有最后一句话,才是孟彤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孟大和春二娘一听,便连忙激动的向祝香伶道谢。孟大和春二娘都没读过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有其师必有其徒这句话他们还是懂的。   深藏不露的祝婆婆现在是孟彤的师傅了,祝婆婆现在有多利害,以后他们的闺女也会有多利害不是吗?   “娘,咱们搭把手把车里的这些狼和鹿都给搬下来。”   孟彤把还在愣神的春二娘唤回神,把手里的火把递给孟大和祝香伶。   虽然让祝香伶动手或许会更快,但回来时让祝香伶推车是不得已,现在都已经到家了,再让祝香伶去搬狼尸对孟彤来说,就有些过了。   有句话叫做: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孟彤虽然嘴上不说,但在她的心里,祝香伶现在跟自己的父母也并无不同。   而且就年龄上来说,祝香伶的年纪比她的父母都大,就是冲着“敬老”这两个字,她都得好好的敬着自家师傅。   一边绑着马车的车帘布,孟彤嘴里还一边对春二娘解释,“现在天气热了,要是把这些狼啊鹿啊的就这么闷在车里,俺怕到了明天这肉就臭了。”   春二娘一听肉会臭掉,所有出走的神智立即就回笼了。这一车的狼尸和鹿尸,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能值不少钱,这要是都臭了,春二娘会自责的跑撞墙的。   等把车上的狼尸和驯鹿都搬出来堆在院子里,孟彤就把骡子的套绳给解了,牵它回棚里喂了草料,这才出来要扶祝香伶去吃饭。   春二娘和孟大一听孟彤叫祝香伶去吃饭,这才终于想起两人是下午饭后就出去了的,当下也顾不得再对着满地的狼尸震惊了,连忙催促着两人赶紧去吃饭。   饭后,累了一整天的众人就相继回房睡了。   ☆、94开什么玩笑!   第二天孟彤天没亮起来了,她草草扒了碗早饭,就去新院把骡车套了起来,然后在春二娘的帮助下把五匹狼尸装上骡车,就出门往镇上去了。   赶到镇西吴屠户的肉铺时,天色也才大白,吴屠户肉铺的大门都还关着,孟彤等了足有一刻多钟,才看到吴屠户与小伙计赶着牛车从来街尾过来。   “咦?是孟彤丫头啊,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送货?”这么早就在自家铺子外头看到孟彤,吴屠户还是很惊讶的。   这一个多月来,孟彤每天都是辰时之后给他送野味过来,然后再从他的肉铺里买些猪肉、猪蹄或是猪下水回去,算来也是他的大客户了。   不过像是今天这么早赶来给他送货,还是非常少见的。   吴屠户看着孟彤脸上笑眯眯的表情,不禁猜道:“是……打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   孟彤笑道:“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昨天上山采药时遇上狼群了,骡车一次拉不过来,所以赶早出来。”   “什么?”吴屠户和小伙计都听得震惊不已,牛背山上有狼并不是什么新闻,百多里外的几个村子,每次组织村民上山打猎时,几乎都会遇到狼群。   只不过每次遇到了狼群都是非死即伤,弄得猎户们对狼群简直是闻狼色变。像孟彤这么小的年纪独自上山,遇到了狼群不但能平安回来,还打到了野狼的,那可真是太吓人了。   可孟彤现在竟然说她打到狼了?她又打到狼了!这年头的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杀了?   上次孟彤能杀狼,那是因为要猫冬了,野狼进了她家的院子里,然后无处可逃,就只能困在那里被她射成刺猬了。   可这次不一样,这小丫头竟然说她在牛背山上遇到了狼群,还一骡车都拉不过来,那就不会只有一只两只,而是一群了。   吴屠户小跑着过去掀孟彤骡车的车帘布,等看清车厢里头堆叠着的狼尸时,他着实狠抽了一口冷气。   吴屠户一脸“你别开玩笑了”的表情看着孟彤,问道,“这些狼可不是一个孩子能对付得了的,是老赵陪你一起上山打的?”   孟彤的身量看着也就是一般七八岁孩子的样子,要说这么大的孩子能打到个鸡啊兔的就已经非常了不得了,像孟彤这样,能天天给他送猎物过来的,就已经很出格了好吗?   不过赵平九跟他提过孟彤家里的情况,所以他多少也知道一点,孟彤之所以能打到那么多的野兔、山鸡,都是拿命去牛背山拼来的。   吴屠户看着车上五头膘肥体壮的成年狼,心里一点儿都不信这些狼是孟彤杀的,一个小女孩在山上遇到了狼群,能顺利逃生就不错了,还打狼?   开什么玩笑!   牛背山可不是她家的院子,可以任着她慢慢的把狼射死。   山上的那些野狼都极为聪明,而且还会记仇,有狼王指挥的狼群,若是有心困人,一百个孟彤都交代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孟彤真有那个能耐杀狼,可她要怎么把这些狼弄下山呢?这车厢里的任何一头狼尸可都比她自己更重?   孟彤诚实的摇头,“平九叔不肯跟俺上山,狼是俺跟俺师傅一起打的,俺力气太小了,射出的箭虽然能射中狼,可打不死。”   这才对嘛!吴屠户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满意的点着头笑了。   解开了心中的疑问,吴屠户便招呼着小伙计把大称拿来,一边跳进车厢翻动着狼尸,一边跟孟彤说笑道,“你这师傅看来是个高手啊,每只狼身上都只有三处伤口,这么完整的狼皮,一张至少也能值个七八两银子呢。”   孟彤对他的话只是笑眯眯的点头称是。她才不会告诉吴屠户,狼身上的伤口其实有两个是她弄出来,她家师傅只用了一把枯枝就把十几只狼全都给收拾了。   吴屠户和小伙计给过了称,五匹狼一共三百九十七斤,一斤肉按二十文收,吴屠户给了个八两银子的整数,加上狼皮一张按七贯五百文钱收,五匹狼就卖了整整四十五两银子外加五百文铜钱。   孟彤喜滋滋的把银子收进随身的挎包贴身放好,想了想又问吴屠户,“吴大叔,俺昨天在山上还看到驯鹿群了,要是俺哪天打到了鹿,您这儿多少钱给收啊?”   “哦?”吴屠户一听“鹿群”两字就来精神了,他也不忙着收拾铺面了,拿布擦了擦手,就直起腰来跟孟彤认真说话。   “这鹿可是好东西啊,鹿的全身都是宝,鹿血,鹿皮,鹿角,鹿骨,鹿鞭,无论哪一样都是大补之物,不说别的,就说这肉一斤能抵三四斤狼肉呢。”   吴屠户想到孟彤新拜的师傅既然能打到这么多狼,那么猎一两只鹿想来也是极容易的,便道:“这样,以后你和你师傅要是打到了鹿,鹿肉俺这里就按七十文一斤收,如何?”   “要是整只的话,鹿角你自己留着,一只鹿俺就按五十两收了。”   孟彤闻言一喜,立即道:“昨天打狼时还收拾了四头被吃的乱七八糟的鹿尸,鹿肉倒是被狼差不多都被啃光了,俺师傅说就两根鹿鞭还是好的,不知道您这里收不收?”   “收,当然收。”吴屠户的眼睛顿时闪亮如天边的太阳,上次魏大人还特地跟他问起过有没有鹿鞭呢,这可真是才嗑睡就有人送枕头,他这是要红运当头了啊。   “丫头,你师傅那两根鹿鞭,你可一定得给叔送来啊,知道不?”   孟彤连忙笑着点点头,“吴大叔您都开口了,俺就是求也要跟师傅求来给您啊。”   她驱着骡车调头,一边冲吴屠户笑着招呼道:“家里还有好些狼,俺再跑两趟,鹿鞭晚些时候就给您送来。”   “好,好,你快去。”吴屠户的脸上顿时就堆满了笑容,“深情”的挥手欢送孟彤,“大叔就在这儿等着你送货来啊。”   回去的路上,孟彤摸着怀里新到手的银子,想着那四头被野狼啃的七零八落的鹿尸,就心肝肉都疼。   要是那四头鹿尸还完全无损的话,可就是妥妥的二百两银子啊,这可比卖十七头的野狼赚多了。   ☆、95偷窥的女孩   想着一斤七十文的鹿肉,孟彤还是挺心动的,不过也就是动那么一下下而已,她只要一想到自家体虚的老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顿时就不蠢动了。   孟彤这么努力想要多赚些钱,无非也就是为给老爹固本赔元,把身体养的更强些,若是鹿肉对老爹的身体有益处,回头把鹿肉都给腌了,留着自家慢慢吃。   不过家里的院里还有十二头野狼尸体,这转手一卖就是一百多两银子的进账,已经够给老爹买颗人参回来了。   一想到这里,孟彤的心情就止不住的飞扬起来,一路把骡车赶得飞快。   “彤彤啊,这么火急火燎的往家赶,可是落下什么了?”骡车到快到村口时,便遇上了刚吃过早饭,扛着锄头三三两两准备去下地村里人。   四月底才插下的秧苗,现在只需细心照抚看顾,因此一众村人们看起来都很是悠闲,见到孟彤这个时辰赶车回来,还能停下来与她闲聊几句。   孟彤最近这段日子都是这个点赶车去镇上的,今天因为出门早,倒是已经去镇上兜了一圈回来了。   因为村里的孟家祖宅里还住着一众极品亲人,孟彤深知自己一家三口人单力薄,因此时刻提醒着自己远亲近邻的重要性,每次与村里人相遇,她总是表现的极为礼貌周道。   能帮得上忙的,就能顺手帮一把就帮,实在帮不了的,也一定要表现出“我真的很想帮你,可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我好痛苦我很内疚”的样子,让村里人感受到她的“诚意”。   这样用心经营人际关系的成果是非常显著的,看这就住在孟家老宅对门,却从不与孟家人来往的陈大叔不就是吗?   孟彤放慢了车速,笑着冲一众村人大叔大伯大哥的一一叫过去,最后才冲叫住她的老邻居回道:“陈大叔,俺娘让俺今天上镇上给俺爹买几副药呢,俺忘记带钱了,正急着回家拿呢。”   四周的一众村民一听,纷纷露出同情的神色,陈大叔也忙冲孟彤挥挥手,道:“那你赶紧回去拿,可别误了你爹吃药的时辰。”   “哎,俺知道了。”孟彤答应一声,又冲路边一众相熟的村人挥手,“那各位叔叔伯伯哥哥们忙,俺先回家去了。”   孟彤架起骡车,继续往山地那边跑去。骡车拐进山地的小道后,远远的,她就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在自家门前探头探脑,甚至还趴到门上往门内偷窥。   孟彤危险的眯起眼睛,表情异常严肃的盯着趴在自家门上的花裙少女。那少女大概也听到了孟彤这边的响动,扭头就朝孟彤这边看来。   只这一扭头,孟彤就看到了那少女的脸,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女孩,而且她也肯定这人不是靠山村的人。   既然确定了身份,孟彤一下就沉下脸了,冲那女孩很不客气叫道:“喂,你是什么人?在这鬼鬼崇崇的想干啥?”   那女孩显然也被孟彤的凶像给吓了一跳,但随即就强自镇定的挺起胸膛,也很不客气的冲孟彤叫道:“俺在这里关你什么事?这里又不是你家。”   孟彤把骡车驶到自家门口,才拉住了骡车,板着脸拿下背上的弓,抽了根竹箭直接搭弓瞄准了那女孩。“这里就只住着一户人家,你不是俺们靠山村的人,说,你跑到这里鬼鬼崇崇的想干啥?”   “你,你,你想干啥?俺,俺就是来看看的也不成吗?”女孩的脸一下就白了,被孟彤的动作吓的连连后退。   孟彤缓缓的拉开弓弦,一边冷冷的看着女孩道:“马上从这里滚开,不然就吃俺一箭。”   “你,你敢!”女孩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挺了挺胸膛,强装镇定的叫道:“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你敢动俺一下试试。”   “杀人要偿命,杀小偷可不用。”   孟彤哼了一声,冷冷的翘起嘴角,“这山脚边就这一户人家,这户人家里也只有三口人,你一个外村人跑来这里探头探脑鬼鬼崇崇,俺就是杀了你,官老爷也会赞俺一声‘杀的好!’的。”   “俺不是小偷,俺就是来看看的。”女孩气愤的大叫,可下一瞬就看到对面的男孩真的松开了弓弦,眼看着直冲自己面门而来的竹箭,女孩下意识的抱头蹲下尖叫,“啊——”   孟彤的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意,一边慢条丝理的又抽出一根竹箭,一边故作气愤的道:“刚才那一箭是俺不小心才失手的,这一箭俺一定能射中你的脸,你蹲那儿别……”   动字还没说出口,那花裙少女就尖叫着,跟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飞快的跑走了。   春二娘原本在新院那头喂兔子,听到尖叫声后跑来看动静,她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   发现是自家闺女站在院门外,连忙开了门,不解的问孟彤,“你这丫头在外头瞎叫唤啥?碜人不碜人啊?”   “又不是俺叫唤的,刚才有个女的在俺们家门前鬼鬼崇崇的往门里头张望,让俺拿箭给吓唬跑了。”   孟彤跑回去拿刚才故意射偏的箭,然后牵着骡子进了院子。   “女的?谁呀?”春二娘关上了院门,就跟在孟彤身后叨念,“别是村里的谁来找你玩儿,你把人家给吓唬走了?”   “那女的不是俺们村的,俺都不认识她。”孟彤翻了个白眼,牵着骡子到骡棚旁给喂了点儿草料和水,这才回身往院子另一边走去。   在那一头的墙边,此时正并排摆着两张方桌,祝香伶正拿着菜刀,手法熟稔的将一只已经剥了皮的驯鹿拆骨剔肉。   孟彤和春二娘的对话,他们都听到了,孟大就随口接了句,“大概是村里谁家的亲戚一时好奇跑到俺们这儿来了。”   他正坐在墙角的大木盆前,手里拿着小刀,一点点的剔着祝香伶卸下的鹿骨上头的碎肉。   祝香伶停下手里的动作,神情有些严肃的回头道,“村里人谁不知道咱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管是谁家来了亲戚,都不应该会让人跑到咱家门前来,我看那女的肯定来者不善。”她看向孟彤,问,“丫头,那女的多大,长什么样儿的?”   ☆、96偶遇   “十一二岁的年纪,脑袋上扎着两个丫髻,穿着粉色的上衣,碎花的棉襦裙,衣裙看起来七八成新,但没有补丁。”   孟彤说完便笑了笑,说了跟孟大一样的话,“应该是村里谁家的亲戚。”   春二娘看她那样子,便忍不住埋怨道:“你既然知道,怎么还拿箭吓唬人家小姑娘?”   孟彤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无奈的道:“娘,可一般的小姑娘谁会吃饱了撑的,跑到俺们家门口来?”   “俺们这一片,平时连平九叔都不轻易来,那小姑娘就不怕有野兽突然跑出把她给吃了吗?”   “瞎说,这个季节哪儿来的野兽。”春二娘立即不满的训道:“俺们天天进进出出的割草、砍柴不也没事吗?”   孟彤觉得有时跟春二娘这种单纯(蠢)的人种说话,根本就是说不清的,便抬手指了指祝香伶道:“您没听师傅刚才说嘛,那女的一定来者不善,您今儿在家可千万小心着些。”   “外头万一要是有人叫门儿,您看清楚了再开,可别把贼给放进来了。”   春二娘闻言便慌张起来,下意识便往祝香伶看去。   相处了这一个多月,祝香伶对春二娘一根筋外加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脾性也算很了解了,于是冲她点点头道:“彤彤说的不错,二娘啊,这几天要是有人来叫门,你可千万要看仔细了,就算是认识的村里人,也不能随便就开门。”   “这年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家卖了这些狼之后可是好大一笔钱呢,谁知道会不会引来别人的觊觎,觉得你们老实好欺负,就上门来要呢?”   一席话说的春二娘顿时就紧张起来,连忙点头保证道:“俺,俺知道了,俺一定看仔细了才开门。”   孟彤与祝香伶相视一笑,一旁的孟大则有些无奈的看了女儿一眼,却也知道女儿这样直接的告诉妻子该怎么做,才是对妻子最好的。   孟彤喝了口水,又帮忙着收拾了下剔干净的鹿骨,等骡子歇得差不多了,她就拉着春二娘帮忙把狼抬上车,又去正屋那边拿了个大笸箩把两条鹿鞭给装了,随手放到了车上就赶车出门去了镇上。   吴屠户看到两根鹿鞭之后,那笑容只能用灿烂来形容。   鹿鞭的价格高得有些让孟彤咋舌,吴屠户很痛快的给了一根二十两的高价,再加上这一趟因为车上装了六匹狼,过称之后一算,价值九十五两四百文钱。   吴屠户很爽快的直接给了孟彤一张百两银票,并说多出的四两多银子就在下一次的货款里扣。   孟彤拿着这一百两银票激动的手都不自禁的有些抖,家里还有六只狼,春二娘最近这段时间做的头花和荷包也还没送去杂货铺换钱。   等把这些东西都换了银子,她不但能给孟大买只好些的人参做药膳补身体,还能把祝香伶交代她要买的药材也全都买齐了。   一瞬间,孟彤感觉整个世界似乎都一下变得开阔明朗起来,五月明媚的阳光似乎也变得特别可爱了。   心情飞扬的跑回家,孟彤和春二娘把剩下的狼尸搬上车,又去正屋里把春二娘最近做的头花和荷包都装进竹框,然后用干草垫着与狼尸隔开放到车厢一角,就心急的赶着出门。   “彤彤,回来的时候多买几缸酒回来。”祝香伶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酒?”孟彤一下就想到了孟大剔得干干净净的那些鹿骨,四头鹿的鹿骨可不少,少了还真泡不开,便直接问:“两百斤够不够?”   “多买一百斤。”祝香伶淡淡的道:“卖了那些狼,你身上的银子应该够买那些药材了,这多出的一百斤酒,用来给你浸泡身体,强身固本。”   这意思是她终于可以启动练功加速模式了吗?孟彤高兴的答应一声,便赶着车去了镇上。   兴匆匆的把狼尸送到吴屠户那里,成功换回了五十两银子外加几百文铜板后,孟彤又立即驱车去了杂货铺。   孟彤算是杂货铺的常客了,铺子里的小伙计一见孟彤的骡车过来,连铺子里正在挑货的客人都顾不上,立马就颠颠的跑来给孟彤牵骡子。   “孟家小娘子,俺可算把您给盼来了,俺们掌柜的可是念叨你好几天了呢。”   孟彤笑着跳下车,对着小伙计往车厢呶了呶嘴,道:“你要的东西都在车厢里呢。”   “好咧!”小伙计高兴的笑咧了嘴,立即扭头欢快的往车厢跑去。   在柜台里的言掌柜听到声音也忙迎出来,一见孟彤便堆起笑容,夸张的叫道:“孟小娘子哎,我可总算把你给盼来了,我这儿可都断货好几天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真没办法了。”   “俺这不是来了嘛。”孟彤习惯性的露出八颗牙的灿烂笑容,“最近有点儿忙,所以送的晚了,俺是看着再有两天就要端午了,怕误了您的生意,所以今天才急赶着把东西给您送来了。”   “那可真要先谢谢您了。”言掌柜笑的把孟彤往铺子里迎。   孟彤一抬头却在铺子里看到了两张明显写着好奇与八卦的……熟悉的脸。   “彤彤?你这是……”陈大娘和牛二的婆娘黄氏瞪大了眼睛看着孟彤,特别是黄氏,那眼神不断在言掌柜和孟彤身上来回的看,眼里满满都是好奇和兴奋光芒。   孟彤只微微愣了一下便马上回过了神,扬起笑容跟两人打招呼,“陈大娘,黄大婶,你们也来买东西啊?”   陈大娘还没来得及张口,黄氏便抢着笑道,“是啊,是啊,你也来买东西?”   孟彤“嗯”了一声,扭头对言掌柜笑了笑,语气极为自然的道:“俺来给言掌柜送货,顺便还要从言掌柜这里买三百斤白酒回去。”   孟彤和言掌柜是合作习惯了的,只要是杂货铺里有的东西,孟彤都会直接在他的铺子里买,而言掌柜为了加深两人的合作关系,一般也只在成本价上面略加一点就卖给孟彤。   如此一来,孟彤在言掌柜这里买东西的价格,反而比她在别处买到的还便宜。   ☆、97卖花买酒   可陈大娘和黄氏并不知道孟彤和言掌柜之间的这种关系,因而陈大娘一听孟彤这话就皱起了眉,道:“彤彤啊,你买那么多酒干什么?再说,买酒你应该去酒坊买啊,怎么跑到杂货铺来买了?”   黄氏也嘴快的道:“是啊,是啊,在这里买可是要贵很多的啊。”   此话一出,言掌柜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   张口就得罪人,这黄氏都不知道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孟彤心里对黄氏是不待见到了极点,不过这时候也只能笑着打圆场,对陈大娘道,“不会的,俺和俺娘做的头花和荷包都是卖给言掌柜的,所以他卖给俺的东西也都是只收个进价的。”   黄氏还想说什么,孟彤一见连忙转过身去,正巧小伙计这时从她骡车里扛了装头花和荷包的竹框进门,她连忙笑着跑过去,冲小伙计道:“怎么样?点过数了吗?”   小伙计腼腆的笑了笑,一边把竹框放到柜台上,一边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孟彤道,“俺的算数还没学好呢,这清点的活计还得掌柜的亲自来。”   言掌柜顺手从一旁货架上拿了个竹筛,撸起袖子站到柜台后头,便开始从竹框里五朵五朵的拿出头花来点数。   黄氏和陈大娘好奇的走过来,站在一边看,可一见言掌柜从竹框里拿出来摆在竹筛上的头花样式,都不禁吃惊的瞪大了眼。   黄氏原还想说什么,却被陈大娘眼明手快的拉了拉衣袖阻止。   黄氏是全村出了名的大嘴巴,这一番偶遇回头都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孟彤突然就有些烦燥,那是一种很清晰的麻烦就要临头的感觉。   不过她此时也不好说什么,而言掌柜大概也是碍于孟彤的面子和进门是客的缘故,也没有阻止黄氏和陈大娘的围观。   言掌柜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把一框的头花和荷包都给清点完了   “头花八十二朵,荷包五十个,一共是两贯两百三十文,孟小娘子方才说要三百斤白酒,这白酒的年限不同,价格也是不同的,就不知是孟小娘子要的是多少年的沉酿?”   孟彤眼角余光的瞄到黄氏正一脸好奇又羡慕的紧盯着她,心下暗暗叫糟的同时,面上却很是自然的挤出一抹苦笑,道:“俺买酒是要用来泡药浴用的,新酿的就成。”   言掌柜对孟彤家里的情况多少也知道一点,闻言就心生同情的看着孟彤叹了口气,问道:“是大夫给你爹开的新方子?要用酒来泡澡?那还要买不少药材?”   每当有人发自真心的对她表示关心时,孟彤总会觉得特别的感动,不过她也没有特意解释白酒的用途,只是冲言掌柜笑了笑,道:“最近一阵子一直忙着打猎,已经攒够药材的钱了,谢谢掌柜的关心。”   言掌柜点了点头,转而说起了白酒的价格,“新酿的白酒进价是十文钱一斤,你这里还差老汉七百七十文钱,就等下次来时,从头发和荷包里扣。”   竟是愿意给孟彤挂账,先把白酒赊给她。   生活中,每当她遇到这样那样的好心人,愿意在她不方便的时候伸手帮她一把时。   或许她其实并不需要这样的帮助,也或许他人的帮助对她来说非常的微不足道,但来自他人的温暖,却总能温暖她淡漠的心。   孟彤扬起灿烂无比的笑容,心里盘算着回头等鹿骨酒泡好,就给言掌柜捎上几斤,一边感激的向言掌柜鞠了一躬,“谢谢掌柜的,十天之后,俺一定把欠您的头花和荷包给你送来。”   言掌柜笑着摆摆手,道:“铺子里的新酿也只有两百多斤的库存,我先给你两百斤,剩下的一百斤你明天来取,这样不耽误你的事儿?”   “不耽误!不耽误!”孟彤连忙摆手,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看得言掌柜甚是受用,也让旁观的陈大娘和黄氏也有些悻悻的。   孟彤家的事情她们都清楚,两人之前不明就里的当着言掌柜的面说了不好听的话,这言掌柜不但不计较,不但以比酒坊还便宜的价格卖孟彤酒,还肯让孟彤赊欠酒钱,实在是个难得的大好人。   而她们刚才差点儿坏了孟彤的事儿,此时自然不敢再随便言语。   言掌柜自然也看到了陈大娘和黄氏的表情,他扬起的嘴边不禁又往上扬了扬,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意味,大声吩咐着小伙计帮孟彤搬酒上车。   五十斤一个的白酒坛子,将骡车一下占去了大半的空间,孟彤谢过了伙计小哥,正想去解开骡子的缰绳走人,那边黄氏挽着陈大娘的手就从杂货铺里急急的追了出来。   黄氏一见孟彤要走,连忙大嗓门的叫道:“彤彤啊,你这骡车还有位置不?能不能捎婶子和你陈大娘一起回村啊?”   黄氏可以不理,但陈大娘在她家起屋子时却是来帮过忙的。孟彤在心里暗叹了口气,在心底吐槽自己那“得人恩情千年记”的死德性。   回身看了眼黄氏和陈大娘,扬起笑脸道:“车子里是还有位子,不过俺还得去药铺给俺爹买药,婶子和大娘要是不赶时间就上车。”   “俺们不赶时间,不赶时间。”黄氏顿时就乐开了花,连忙拖着陈大娘往后头车厢走。   骡车一早上运了那么多狼尸,里头不但有血迹,那味道也很是不好闻,黄氏一爬上车就叫了起来,“彤彤啊,你这车上这都是啥味儿啊?咋还有血呢?”   孟彤闻言眉眼便是一弯,坐上车辕,一边赶车一边笑道:“婶子,那是俺打的猎物的血,还没来得及清理,可能味儿不太好闻,您就将就将就。”   车厢里隐约传来黄氏嫌弃的低语,那声音模模糊糊的,孟彤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便也索性不听了,专心驾车拐去了药铺。   和仁堂的掌柜钱大夫和小伙计对孟彤也不陌生。因为孟彤之前带孟大过来看诊时,钱大夫告诉孟彤,孟大的病需要用人参慢慢调养,孟彤当时就让钱大夫若有好参就给她留着。   ☆、98眼红   为了这个事儿,钱大夫还特地去跟人打听了孟彤一家的境况,在得知孟大一家的情况之后还很是唏嘘了一阵子。   现在见孟彤在门前停车,小伙计便笑着迎了上来,“孟家小娘子,你今儿是来抓药还是看病啊?”   孟彤冲小伙计笑了笑,一边从挎包里拿出祝香伶给她的药材清单,一边对跟在小伙计身后出来的钱大夫道:“钱大夫,俺来买药,您上次说的那只参,再加上这清单上的药材,您看看要多少银子。”   钱大夫听孟彤张口就说要买人参,不由就惊讶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敛住了神色,接过孟彤手上的清单,走到柜台前对着算盘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阵核算。   半晌,钱大夫停下手一脸严肃的看着孟彤道:“孟小娘子,你这清单上的药材若是再加上那只人参,可就得一百五十多两银子了,你……”   钱大夫斟酌了下用词,还是挑了个听着不那么伤人的词问,“你带的银子够吗?”   银子自然是带够了的,不过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再说买东西不都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吗?   总不能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孟彤条件反射般的皱起脸,可怜巴巴的望着钱大夫道:“钱大夫,俺一下就买了您这么多药材,您给俺抹掉零头就收一百五十两成不?”   “俺凑了好久才凑齐了一百五十两银子,您就行行好,就一百五十两卖给俺。”   钱大夫和小伙计不禁惊讶的对视了一眼,以他们对孟彤家境的认知,孟彤是不可能凑到这么多银子的。可看着她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百两的银票和五十两的散碎银子,钱大夫微一沉吟,便冲小伙计使了个眼色。   小伙计会意的从柜台下拿出称银子的小称,将孟彤拿出来的银子都一一称了一遍。   坐在骡车里的陈大娘和黄氏看到孟彤一下拿出这么多银子,也都吓了一跳,两人着急忙慌的从骡车里爬下来。   不过有了杂货铺的经历之后,两人站在一旁都不敢开口,只紧张的盯着小伙计称银两,一边悄悄的看着那堆银子咽着口水。   “掌柜的,银子没错,正好五十两。”小伙计说着,把一堆白花花的银锭和碎银全都推到钱大夫面前。这五十两的现银再加上那张一百两面值的银票,正好是一百五十两。   钱大夫看了一眼面前的银子和银票,又看了眼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的孟彤,无声的叹了口气,转手将手里的药材清单递给了小伙计,道:“你按单抓药。”   小伙计接过清单看了一眼,抬头冲孟彤笑了笑,便转身去药柜那边抓药去了。   孟彤见之大喜,连忙感激的冲钱大夫鞠躬道谢:“谢谢钱大夫,您仁心仁术,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这话说的钱大夫一脸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花。开药铺行医的人,行的是救人之术,卖的是良心与救人的良药,最忌讳的就是听别人说什么生意兴隆的话。   孟彤的一席话,不但狠狠捧了钱大夫一把,还表达了与生意兴隆、好运道差不多的意思,怎么能不叫钱大夫心花怒放呢?   “你且等等,我去后院给你拿人参去。”钱大夫笑着说完,便脚步轻快的转身去了药铺的后院。   钱大夫一走,陈大娘和黄氏就立即冲了过来,陈大娘拉住孟彤的手急道:“彤彤啊,你哪儿来的这么多的银子啊?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黄氏也道:“是啊,是啊,你要是把自己卖了给你爹换药吃,回头你爹一端起药碗就会想到那药是你用自己换的,你说你这样,就是给爹吃人参他也吃不下去啊?”   孟彤觉得有些好笑,心说:我给我爹买的就是人参啊。可看着陈大娘和黄氏,她的心里还是微微有点儿感动的,只不过一想到黄氏的那张碎嘴,孟彤又觉得有些蛋疼。   想了想,她就反手握住陈大娘和黄氏,一脸认真的道:“大娘,婶子,你们放心,俺的银子都是俺自己打了猎物卖掉后,一点点攒起来的,可不是俺自己的卖身钱。”   陈大娘和黄氏闻言愣了愣,随即想起村里关于孟彤杀了狼的传闻。黄氏闻言眼珠子就转了转,抓着孟彤就道,“你别骗俺们了,就俺们那破地方,上哪儿弄猎物给你打啊。”   孟彤前世怎么说都在商场与人勾心斗角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看不出黄氏的小心思呢,她笑了笑,只淡淡的道:“俺上牛背山上打的。”   陈大娘听的倒抽了口冷气。   “啥?”黄氏的惊呼声引得路上的行人都忍不住回头往她们这边看过来。黄氏捂着嘴瞪了孟彤半晌,又忍不住紧张兮兮的低声道:“那牛背山上可是有吃人的野狼和老虎的,你就不怕吗?”   孟彤笑着点点头,很是认真的看着她道:“山上不只有老虎,还有成群的野猪,成群的野狼,成群的豹子和黑熊,这些俺都亲眼见过啦。”   陈大娘和黄氏听得的眼珠子都差点儿瞪掉出来,黄氏看着孟彤的眼神就跟在看怪物一样,“你,你看到了那些吃人的东西,怎么还能逃得命下山的?”   孟彤觉得黄氏这样子看着还挺有意思的,不过为防黄氏见她赚了这么多银子眼红,孟彤便半真半假的道:“俺第一次上山时也害怕极了,就俺家后头的那个山头上,俺一上去就看到了一只豹子,俺身量小,当时吓的抱住树就拼命往上爬。”   “也幸好当时身边的那棵树长得又直又粗又高,俺爬到树上头后,豹子原本也想跟着爬上去的,不过因为那树太直了,豹子爬着爬着就往下掉。”   “后来豹子走了,俺又往林子深去走,只翻过了一个山头就又遇到了一群野狼,野狼能跳的很高,俺爬在树上吓得半死,野狼一往上跳,俺就往高处爬,野狼够不着俺,后来林子里传来了老虎的叫声,野狼就全给吓跑了。”   “俺躲在树上一动都不敢动,等老虎也走了,俺又看了一头站起来有房子那么高的黑熊从树底下慢吞吞的过去……”   ☆、99担忧   陈大娘和黄氏听得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惊吓的模样。正好这时钱大夫从后院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长木匣子。   孟彤一看他出来,立即扔下陈大娘和黄氏,向钱大夫迎了上去。   “这是你要的参。”钱大夫迎着孟彤走到他看诊的桌子前,把手里的红包裹放到桌上打开,让孟彤看里头的人参   “这是我去年用一百两从一个猎户手上收的参,年份肯定有一百多年了,老夫看你也不容易,这次就不赚你的钱了,拿去给你爹补身子。”   “钱大夫,您真是个大好人。”孟彤大喜过望,连忙将盒子盖回去,再把外头的红布包好,小心翼翼的收进贴身的挎包里,这才认认真真的又给钱大夫鞠了一躬   “谢谢您了,钱大夫。”   孟彤能凑到这么多钱,来买人参和药材,这是钱大夫始料未及的。   当初打听到孟大一家的情况时,他还为孟大惋惜了很久,本以为这件事注定只能是孟彤这个小女孩的一个念想了,谁知她竟真能凑出这么多银子来。   庄稼人靠天吃饭,一年到头能得几吊钱数都数得出来,孟彤一个小丫头几个月就凑出这么多银子来,这其中吃了多少苦头,可想而知   钱大夫一想到此,看着孟彤的目光中就充满了怜惜和不忍,“要凑够这么多银子,很辛苦?”   孟彤摇摇头只是淡笑不语。   人人都有不愿提及的伤心事,钱大夫见孟彤不愿多谈,便转身进了柜台,跟小伙计一起包起药来。   而陈大娘和黄氏则是被孟彤的那些话给吓到了,陈大娘对孟彤是满心的同情,黄氏看见孟彤一下拿出那么多银子,原本却是想打听一下门路,好让自家男人也去分一杯羹。   可等听了孟彤的形容,又见她把那么多银子都买了药材之后,她是什么念头都不敢有了。   黄氏虽然眼红孟彤能一下赚到那么多银子,可转念一想孟大分家时除了十几两银子和一点口粮,什么都没有。   孟彤要不是没有法子了,一个好好的女娃儿,谁会往那随时都会丧命的牛背山上跑啊?何况她赚再多的银子又怎样?还不是全拿来给孟大买药了?   反观牛家有地有房还有牛,每年光地里的收成就足够她吃香的喝辣的了,黄氏只这么一想,心里便不自禁的升起一种高人一等的自豪感,顿时什么嫉妒、不平都没了。   等钱大夫和小伙计终于将孟彤清单上要的药材全都打包好,已经是半个多时辰之后了。   整整八十个大药包,在柜台上堆得跟座小山似的,小伙计手脚麻利的用细草绳按每十个药包捆成一摞,整整捆了八摞。   孟彤提着药包再次谢过了钱大夫,驾起骡车便往家赶,等到村口时,她把陈大娘和黄氏放下车,也顾不得跟两人客气就酬,只冲两人挥了挥手便直接扬鞭驱车往家里赶去。   孟彤到家时,祝香伶等人已经把四头驯鹿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虽然鹿身上当时被野狼吃去了不少肉,不过整理之后也还有近一百多斤的肉,再加上鹿肝、鹿肠之类的鹿下水,一大木盆堆得跟小山一样的鹿骨,收获看着还是非常不错的。   鹿骨还好说,回头泡酒就行了,不过那些肉就让人发愁了。   现在天气热了,孟彤不能再把这些肉啊肝的做了菜存放在陶罐里,因而也只能想到把鹿肉做成熏肉或肉干,希望能多存放几天。   等春二娘把车厢里的白酒搬到屋里,孟彤就卸了车,把骡子牵回棚里给喂了水和草,然后就去洗手吃饭了。   今天中午这一顿吃肉,鹿肉。这些肉都是孟大从鹿骨上一点点剔下来的,因为量比较多,春二娘用松菜叶拌着炒了一大锅,够一家四口人吃上一整天的了。   吃过了饭,孟彤把今天遇到陈大娘和黄氏的事跟三人说了,然后又把自己的担心也一并说了出来。   祝香伶只隐约从孟彤嘴里知道了些孟家亲人的奇葩事迹,对靠山村村民的人际关系却一无所知,不过她知道自己徒弟精灵似鬼,便也没有插嘴,只是给孟大把了把脉,然后拎着孟彤买回来的人参和那八摞药包回屋配药去了。   春二娘自知这种事她插不上手,便也默默的撸起袖子,打水洗车厢去了。   孟大坐在桌前想了好一会儿,才问孟彤,“你觉得这事儿会有麻烦?”   “或许会有,也或许不会有。”孟彤揉着额角,也有些烦燥,“黄婶子是村里出了名的大嘴巴,俺敢肯定不用到明天,村里就会有人知道俺买了人参的事。”   “俺能拿话吓住黄婶子,可俺奶和二叔、三叔他们就难说了,这次他们知道俺把银子都买药了,或许不会找上门来,不过过一阵子就难说了。”   孟大立即就明白了孟彤的意思,他们搬出来不过半年时间,这又是起大院子,又是买骡车,又是买人参的,是个人都会想孟彤既然这么会赚银子,现在银子虽然都花光了,不过过一阵子可能就又会有了。   “银子,你自己收好。”这是孟大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现在又不是把银子藏好就没事了。   孟彤烦燥的揉了揉脸,想了想才道:“俺给族长那边送些鹿骨和鹿肉过去,俺先去走走关系,也免得俺奶他们又闹妖娥子的时候,俺们没人相帮。”   事情都还没发生,他们就草木皆兵的往族长家送礼?孟大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万一你奶他们……”   孟彤一看他那个样子就忍不住想叹气,但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那是孟大的亲爹妈和亲兄弟,他会对他们心存希冀是正常反应。   孟彤虽然不赞同孟大继续对那群人心软,却也没有出言劝他的意思。   反正只要陈金枝和孟大柱那些人继续闹腾,孟大的这种只存于想象的美好愿望就会破灭,根本无需她去劝阻刺激,没得还会伤了父女间的感情。   ☆、100洗髓or忽悠   “就这么决定了。”孟彤直接自己拍板论定。   “俺一会儿就割十斤鹿肉,再挑几根大骨给族长爷爷送去,不管俺奶和二叔、三叔他们闹不闹事,咱家跟族长家拉好关系总不会有坏处的。”   “那,那你去。”孟大也知道自己的过于心软了,他不自在的坐在那里,连头都几乎不敢抬了。   祝香伶拉着春二娘腌鹿肉和包鹿骨酒,孟彤割了两份十斤的鹿肉和几根鹿骨,骑着骡子就去了赵家。   孟彤到时,邵氏和铁头去走亲戚做客去了,赵平九去了地里,家里只有赵荣一个人。她给赵荣留了一份鹿肉和鹿骨,就打算转道去族长家。   谁知赵荣一听说她怕陈金枝因为她买人参和药材的事,会上门找麻烦,便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会帮她把鹿肉和鹿骨送到族长家去,并找孟族长“好好”的聊聊。   孟彤想着自己送过去确实显得过于刻意了,于是谢过赵荣便直接回家去了。   腌鹿肉,泡鹿骨,一家人一直忙到太阳落山,也还有大半的鹿骨因为缺少器皿,只能先堆在那里。   晚上吃过晚饭,孟彤照旧去祝香伶房里一边修练内功心法,一边按她教的招式练习。   旁边的空屋里,祝香伶调好了药酒比例,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瓶,珍而重之的将瓶中的深红色粉沫慢慢的洒进了浴桶里,这才转身去叫孟彤。   “师傅这就是您说的那个能洗筋伐髓的药浴吗?已经弄好了吗?”孟彤一进来就先好奇的围着满是药味和酒味的浴桶转了一圈。   她做梦都没想到,曾经只在电影、里看到过的洗筋伐髓,根骨再造这新神奇无比的东西,会真正的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师傅,我泡了这个药浴之后就能有内力了吗?”   祝香伶白了她一眼,毫不留情的道:“你想的美,这药浴只能帮你舒展身体内淤结的筋脉,让你练功时能更加事半功倍的,想要有内力平时就好好练功别偷赖。”   “啊?”孟彤撇撇嘴,“我还以为能一步登天了呢,原来还是要练功的啊。”   “你就别不知足了,这也就是咱们师门传承了上千年,才有这样的独门的秘方,可以帮你把你那废掉的筋脉勉强扭扭正。”   祝香伶都懒得跟她搭话了,指着一旁的热水道:“这药酒是要泡七天的,你先用边上的热水把身子洗干净,再进去泡。”   孟彤也知道自己有些贪心了,于是不再多话,脱了衣服,按祝香伶说的把身体擦洗干净,然后就爬进了浴桶里。   刚坐进浴桶里时还好,孟彤只觉得那些酒液冰冰凉凉的,可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了身体自外而内的热烫,然后是麻痒,宛如被万千虫蚁爬满身体噬咬的那种钻心般的又麻又痛又痒的感觉。   “啊——”孟彤惊叫一声就想从浴桶里跳出去。   祝香伶眼明手快的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她明明只用了一只手,可那力道却是任孟彤怎么挣扎都无法躲避站起。   祝香伶沉声喝道:“别动,好好忍着,舒筋洗髓液的药引可是五百年份的龟血,为师身上总共也就这么一点了,你要是现在出来了,以后可就真的只能做个普通人了。”   做个普通人?   孟彤被钻心的痛痒折磨的简直想抓狂,可她的记忆和意识到底还是一个三十八岁的成年人。   孟彤很清楚这是一个蜕变机会,也是一个能够从普通人成就不凡的契机,但是——孟彤还是悲愤了,“师傅,您怎么不早告诉我,这玩意儿会让人这么难受的?”   祝香伶的目光落在孟彤紧抓着浴桶壁,青筋爆起的双手上,她慢慢的收回了搭在孟彤肩上的手,脸上现出一丝满意和欣慰的笑意,出口的话却带着些微的调侃和嫌弃。   “天道循环,自有定法,这天下就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要走捷径总要付出点儿代价,不然你让那些辛辛苦苦修练十几二十年,才能勉强修出内劲的练武之人情何以堪?”   孟彤咬紧牙关,忍受着全身上下都尤如被万蚁啃叫般的感觉,那种又痛又麻又痒的感觉难受的她恨不得能仰天大吼。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叫,因为一院之外就安睡着她这一世的爹娘,她要是真叫出声,只怕会先把春二娘和孟大吓去半死命。   “师傅!”孟彤咬着牙,艰难的从齿缝里挤出声音,“能不能告诉我,泡了这玩意儿之后,能让我节省几年的苦练?”   要是忍受了这样的折磨,还只能节省一两个月的功夫,孟彤是真的会吐血的。   祝香伶此时心情很好,她笑眯眯的看着小徒弟坚忍到扭曲的小脸,不紧不慢的道:“只要你按照为师的吩咐行事,不出一个月,应该就能修出内力让你自由行走于山间了。”   “自由行走于山间是个什么水平?师傅,您这次别想再唬弄我了,麻烦您跟我一次说清楚行不行?”   孟彤真是恨透了祝香伶这种是似而非的说话方式了,之前还把这破药浴吹的跟神药似的,负作用半点儿没提,害她还以为就跟泡个牛奶浴一样没区别。要是早知道会这么难受,打死她都不要尝试这玩意儿。   小徒弟太过聪明了,当师傅的也很苦恼啊。祝香伶默默的转身讪笑了下,斟酌了下用词才道,“也就让你能跑得更快,跳得更高,遇到狼群时能一箭一只把它们干掉。”   “不会再像上回那样,狼都快被你射成了马蜂窝了还能活蹦乱跳的到处乱跑。”   孟彤拼命的吸着气,努力压抑着身体的痛感,一边艰难的跟祝香伶说着话,以期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身体的痛感略微降低一些。   “师傅,我刚才把您说的话又想了想,怎么就觉得您说的话都挺不靠谱的呢,您老实跟我说,这次不会又是忽悠我的?不会等我遭了罪,却什么功效都没有?”   祝香伶闻言面色突然就沉了下来,闭着嘴巴就不说话了。   ☆、101好坑   孟彤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的,正想着:不会真被自己猜中了,她被师傅当了小白鼠了?   就听祝香伶叹了口气,道:“我巫门心法原是要巫族修行才最为事半功倍的,只可惜巫族血脉日渐凋零,为了传承下去,师门前辈才不得不用这种秘法激发门下弟子血脉中的潜力。”   “这秘法最好的施术时间是六岁,你现今已经九岁了,不但根骨已成,而且根子还损伤的利害。   “所以为师也不知道你能从这秘药中得到多少好处,成与不成也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所以说神功大成,一日千里什么的其实都是屁话,自己受了这罪之后,能不能修练有成,还得全靠运气是吗?   孟彤真的好想吐血。   祝香伶转过头看着面容狰狞的小徒弟,道:“为师把实话都告诉你了,你现在想放弃吗?”   放弃?   她为什么要放弃,最坏的结果无非也就是这样了,拼一拼却有可能踏上通天大道,傻子才要放弃。   孟彤咬紧了牙关,目光越发坚定起来,“师傅,我都受了这么久的罪了您才来问这句话,是不是太晚了点?”   “何况这一桶的药材还花了我整整五十两银子呢,现在放弃,您存心是想让我心疼死吗?”   祝香伶的眼中有什么精亮的东西闪过,她低下头,嘴角却高高的翘了起来。   半晌,祝香伶才抬起头,用很感性的语气轻声道:“你要是觉得自己能忍住痛感了,就试试运行为师教你的内功心法,这药浴泡得越久越能见效。”   “今天第一天,你就先试着泡两个时辰。”   这泡药浴还要边泡边运行内功心法吗?   孟彤的内心其实挺崩溃的,“师傅,麻烦您下次说话能一次性说完吗?您这样说话只说一截,徒弟我真的很不适应啊。”   这不是怕你不上当吗?祝香伶讪笑着掩上房门,赶紧回自己屋去了。   说是运行内功心法,其实那些什么气啊脉啊的孟彤是连根毛都没感觉到。   只是按照祝香伶的意思,在脑海里想象出的人体脉络图,然后假装自己身体的穴道间有那么一股气在血脉间缓缓运行。   专心于想像之后,身上难受的感觉就淡化了很多,孟彤简直欣喜若狂,于是更加专心于想象中的运功修练。   春二娘和孟大知道孟彤在练功,还很高兴,春二娘连饭都送到屋里喂给孟彤吃,这让原本想着能借吃饭时间放放风的孟彤简直郁闷的想撞墙,偏偏还有苦难言。   如此死去活来的折腾了五天,第六日的清晨,孟彤突然就感觉到了小腹中似乎真有一丝丝的气,在依照着自己想象中的运功路线在身体里慢慢的游曳。   孟彤起先还以为是自己这几天老是想啊想的,脑子都想出毛病来了,产生了幻觉,可是一圈两圈三圈……   慢慢的,她的感觉就越发的真实了起来,她的体内似乎、好像真的有一丝丝的气在按照她脑中所想的轨迹在身体里慢慢运行。   孟彤强压住激动的心情,将心法运行满一个周天之后,才将那股明明中的气收回丹田,然后火烧屁股般的从浴桶里跳出来,随手抓过一旁的衣服胡乱的套在身上,一边开门冲了出去一脚踹上了祝香伶的门。   “嘣——”结实的木门重重的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然后又因为反作用力再次弹开,门闩被震得脱落,掉下来翻滚着落到孟彤还沾着药渣的脚边,似在嘲笑她的莽撞。   孟彤傻傻的瞪着被她一脚踹开的木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光着的小脚丫,再抬头看向炕上披衣而起的祝香伶,“师傅……”   祝香伶脸上有着掩不住惊喜,披着衣服下了炕就过来一把抓住了孟彤的手腕,细细探查之后,她激动的握住了孟彤的双肩,“成了,丫头,你成功了。”   孟彤原本还是很激动的,可看到祝香伶这么激动,她反而不激动了。   看了眼被自己踹断了门闩的门,孟彤忍不住又开始发愁,“师傅,我刚刚明明也没用多大的力啊,怎么就……我以后不会真成怪力女超人了?”   人就是这样,没有力量时渴望得到力量,可等得到了力量她又忍不住感到惶恐,那是一种感觉自己即将异于常人后,又激动又紧张害怕的奇怪感觉。   祝香伶虽然不知道女超人是什么,但怪力两字还是听懂了,她好笑的拍拍孟彤的头。   “你别做梦了,就你这么点儿内力,能让你跑得快点儿,耐力好点儿以外,勉强能扛动个七八十斤的东西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怪力呢?”   孟彤顿时傻眼了,她没内力的时候,咬咬牙也能扛动三四十斤的东西,怎么有了内力才能扛个七八十斤的东西?   孟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看了看被她踹脱门闩的房门,不知道怎么就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师傅,我刚刚那一脚可没使多少力气,你看门闩都被我踹下来了,这总不只七八十斤的力气?”   “你那是才从药桶里出来,内力被药液激发,这一脚的威力才会显得特别猛。”   祝香伶慢条丝理的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头也不抬的道,“不信你现在就去那边屋里试试,看能不能拎起两个酒坛子。”   “试试就试试。”新院一共三间屋子,一间给祝香伶住着,一间给孟彤这几天占着泡药浴了,还有一间屋子里现在摆着刚泡下的鹿骨酒。   孟彤先试着抱起一坛她原先根本抱不动的五十斤的酒坛,入手感觉微有些沉,但完全在她可承受的范围。   孟彤微微有些心喜,又试着去抱一旁的小水缸。这水缸原是放在厨房里装水用的,家里实在找不出器皿泡鹿骨酒了,只能把这口小水缸也征用了。   小水缸装满之后大约也就一百多斤的样子,可孟彤试了试,能推着挪动这口缸却抱不动,显然祝香伶并没有骗她。   ☆、102讨债鬼   “婆婆,方才是咋的啦?啥东西发出那么大个声儿啊?”院子里传来春二娘的声音,孟彤连忙放弃继续跟水缸较劲,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娘,方才是俺不小心弄出的声儿,没事儿。”   春二娘看到孟彤先是一喜,可等她看清孟彤身上只穿着件白色单衣,连裤子都没穿,光着脚站在地上时,就不由惊叫起来。   “你这孩子咋这样就出来了?”话一说完,她又突然想起来孟彤原本可是泡在浴桶里的,又紧张的追问,“你能从那个桶里出来了?”   孟彤压下想翻白眼的冲动,心说:原本就不必一直呆在桶里的。   那边屋里,祝香伶端着洗脸盆慢吞吞的走出来,一见孟彤站在院子里,便问,“试过了?”   孟彤点点头,“师傅,我现在已经修出内力来了,那药浴还要继续泡吗?”   “,等你泡满了七天我再再看看,要是那些药酒还有药性残留,到时我再加些药材进去,回头给你爹泡脚,多少也是能强身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春二娘高兴的直拍手,“俺之前还说那一桶的酒和药材倒了怪可惜的,等彤彤用了再让他爹用,这样才不浪费。”   孟彤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春二娘,实在不知道她这番理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回屋洗净了脚,孟彤又坐回了药桶里,知道了这一桶药酒的好处,她自然不想浪费,立马就专心的修练起来,这一坐便又是两天两夜。   等孟彤从浴桶里功满出来,祝香伶又拿出这两天才让春二娘赶制出来的泥巴马甲让她穿上。   这泥巴马甲跟之前的护腕脚套差不多,都是把棉布用线缝成豆腐块大小的一块块,然后在每一块里面都填满泥巴。   这么一件马甲,泥巴填的都要鼓出来了,孟彤提在手里都觉得的沉,那重量少说六七十斤。   穿着这么件马甲去林子里转上一圈,回来时孟彤照样累成狗。   要不是她弯弓箭射时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箭矢射出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射中的猎物也都是被箭矢直接穿透的,孟彤还真会觉得自己那药浴泡了跟没泡也没啥两样。   生活又变得规律了起来,孟彤每天早起去林子里转一圈,查看一下各处的陷阱,要是收获的猎物少了就顺手打上几只。   吃过早饭之后,她把猎物送去镇上卖了,顺便再买些家里要用的日用品,回家之后便跟着祝香伶出门辩药,采药,识药。   而经过了这么多天,孟彤和春二娘做头花和荷包送去镇上杂货铺卖,以及孟彤花一百五十两银子给孟大买人参和药材的事,也终于在整个靠山村里传开了。   孟彤以为自己的一翻言词能吓住眼红的黄氏,就算黄氏出去大嘴巴,也只会让村里人对她们一家的遭遇更加同情。   却不知人心不足蛇吞象,她那样大手笔买人参药材的行为,彻底刺激了某些人心底的贪婪和黑暗。   一百五十两银子对于靠山村这样的小村子来说,已经是一笔能买上五六十亩地,一辈子都吃穿不愁的巨款了。   陈金枝省吃减用的攒了近二十年也才攒了一百多两银子,而她们一家搬出去才半年时间,不但起了两座大院子六间泥石大瓦房,还能拿出一百五十两银子买人参药材。   这让原本以为孟大一家很快就会穷死,冻死,病死的陈金枝彻底的愤怒了。   “黑了心肝烂了下水的东西,肯定是背着老娘攒私房了,不然就他们那柴火棍一样的女儿,还上牛背山打猎?俺呸!”   陈金枝心里跟着了火一样,愤怒的在屋子里转着圈子,嘴里不断的骂骂咧咧。   “娘,隔壁陈大娘的媳妇儿也是听村口的牛二媳妇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您也知道黄婶子那人……俺就是觉得奇怪才赶紧回来告诉您一声的,您快别生气了。”   蒋氏抱着孩子站在墙边,看似怯懦的缩着脖子,但她借着安抚孩子垂下的眼眸里,却是满满的幸灾乐祸和贪婪。   “屁个假的,她家那骡车是假的吗?山地那片儿新起的大院子是假的吗?”陈金枝气的面孔都扭曲了起来。   “孟彤那贱丫头才多大,她要真有这个本事,以前怎么不见她上山打猎赚银子给她爹买人参买药材啊?”   蒋氏低着头又往墙角缩了缩,心里却在不屑的冷笑:孟彤那小丫头要是以前就能上山打猎赚银子,还不被你们这一家子给生吞活剥了?   私心里蒋氏对孟大一家并没有什么偏见,也觉得孟彤给自己家攒钱才是对的。只不过银子谁不喜欢?   有个偏爱自己男人和小叔的婆婆,她只要动动嘴皮子,婆婆就会把老大家的东西都闹腾来给自己家,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家里的银钱一向都是你拿着的,孟大两口子上哪儿攒私房去。”   歪靠在炕上的孟九根抬了抬眼皮,不紧不慢的道:“孟大那丫头打小就是个野的,牛背山上的好东西不少,要不是那山上野兽实在是多,早就被人给踏平了,她能从那上头捣腾到银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还给他们说话?”陈金枝气的冲到炕前,瞪着半死不活的孟九根骂道:“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嫁了你这么烂泥汉,生个儿子还是个讨债鬼。”   “这黑了心肝的畜生,有银子不知道孝敬老娘,倒是买人参充起阔来了,人参那东西是他那样的人能用的吗?老娘长这么大,连根人参须都还没尝过呢。”   孟九根抬起眼皮,看着气急败坏的陈金枝有些不面耐烦的道:“你没听老二媳妇儿说吗?”   “孟彤那丫头把攒起来的银子都给老大买了人参和药材了,那些人参药材都是要给孟大治病的,就是再值钱你还能去跟他抢不成?”   “你就不怕村里的人戳你脊梁骨,说你连给儿子救命用的东西都抢?之前村里的后生闹腾着要报官的事,你全给忘记啦?”   ☆、103“她”的银子   陈金枝被孟九根问的噎住,气焰一下就弱了。赶孟大一家出门那晚,族长可是当着她的面,狠狠的把孟九根给骂了一顿。   那些话明着是教训孟九根,其实哪一句不是说给她听,警告她的?上次孟大柱被打伤了,七斤去族里找族长,还被族长家的婆娘轰出来了呢。   现在外头人人都说孟大一家可怜,人人都同情他们,要是她现在上门去跟孟大要人参,村里人一准是要说她的不是的。   可一想到孟彤一甩手就用掉了一百五十两银子,陈金枝的心就火烧火燎的难受。   在她的意识里,不管是孟大还是孟彤和春二娘,都应该是掌握在她手心里对她言听计从,如奴才一般唯唯诺诺不会反抗的子孙后辈。   所以孟彤花出去的那些银子,在她的意识里那就是她的,可偏偏因为孟大已经被分出去了。   现在“她的银子”被花掉了,她连想要回来都不行,陈金枝此时心底的郁闷和愤怒可想而知。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陈金枝一腔怒气无处发泄,便迁怒到了蒋氏的身上。   她瞪着眼睛朝蒋氏大声骂道:“这眼见着就要晚晌了,你还站在这里挺啥子尸啊,还不赶紧把有福给俺,去做饭?你是想要饿死俺们这一大家子是咋滴?”   “是,娘,俺,俺这就去做饭。”   蒋氏连忙一脸惶恐的把手里的孩子递给陈金枝,然后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一迈进灶房,蒋氏的脚步便站住了。   回头往堂屋方向看了一眼,蒋氏脸上的惶恐和害怕瞬间被冷笑取代,“呸!什么玩意儿,自己贪不着儿子的钱,就来拿老娘撒气,死老妖婆……”   喃喃的骂完,蒋氏这才撸起衣袖转身去做饭。   自打孟大一家被分出去之后,她的好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要是早知道家里这些杂七杂八的的事情这么累人,她才不会撺掇孟大柱把孟大一家给闹腾出去呢。   真正体会到了繁重的家务,她才知道以前春二娘有多不容易,可惜现在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   堂屋里,陈金枝把孟有福放在炕上让他自己玩,满脑子里还在想着孟大家新起的大院子,新买的骡子和那花了一百五十两银子买的人参和药材。   要怎么样才能把孟大家的好东西弄过来,还不会被村里人说道呢?   “哎,你说前一阵子村里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说赵荣看上了孟大家的孟彤,想要定给铁头做媳妇儿的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   陈金枝突然想到了前阵子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话题。   孟九根显然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又歪回了被窝里,道:“传了那么久都没见老赵家有什么动静,应该也就是街坊们四下里瞎传传的。”   陈金枝却慢慢的勾起嘴角,笑道:“这怎么能是瞎传的呢,全村的人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孟大身子不经事,春二娘又是个没用的,可不能因为这个就耽误了孟彤那丫头的终身大事。”   “回头俺就让大柱和七斤去走一趟,不管怎么说孟彤都是他们的亲侄女儿,他们不帮衬一二也说不过去,不是?”   亲祖母担心孙女儿的亲事,让亲叔叔去给侄女儿帮衬帮衬,“整理”些得用的东西,总没人敢说什么了?   孟九根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才叹了口气道:“你自己看着办,孟大和春二娘倒也罢了,可他们那个丫头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做事别太过了,免得场面不好收拾。”   “知道啦,知道啦。”陈金枝只顾着为自己想到的绝妙主意开怀,哪里听得进孟九根的劝告。   她嘴上满口答应却完全没往心里去,只一心想着,回头要让两个儿子去孟大家,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搬回来才好。   傍晚,从地里除草浇水回来的孟大柱和孟七斤,就被陈金枝叫进了堂屋。听了陈金枝的主意之后,孟大柱和孟七斤都很兴奋。   他们每天去地头,可没少看到孟彤驾着骡车往镇上跑的,想想她用来买人参药材的一百五十两巨款,两人的心里就不自禁的一阵滚烫。   不过,人心不足蛇吞象。孟大柱在欣喜过后,在心里悄悄合计了一番便皱起了眉头,“娘,俺觉得去老大家搜东西这事儿,咱们还是再往后压几天的好。”   “你是咋个意思?”陈金枝对于二儿子向来信服,一听孟大柱这么说,便耐着性子等他解释。   孟大柱看了眼盯着自己的老娘和小弟,清了清嗓子,道:“俺想过了,咱们这去搜东西的事儿大概也就只能做这么一两回,多了村里人只怕会说道。   俺算了下,老大家自开春起了新院子,打那时候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俩月多点儿,孟彤那死丫头就弄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现在才过去了半个月,那死丫头就算再能,又能弄到多少银子呢?俺觉得咱们不如再等一个月,到时候……”   “按照那死丫头之前攒钱的速度,到时候说不定就又有一百多两银子了,那么多银子要是给俺们拿去买地,咱们以后不但吃穿不愁。”   孟七斤兴奋的说完,还不忘转向陈金枝讨好的道:“到时候还能给咱娘买个丫环,让娘也尝尝做富贵老太太被人侍候的滋味。”   一句话说的陈金枝简直心花怒放,仿佛已经过上了被人侍候的富贵生活一般,她扭着肥硕的身子扭捏的抬手轻锤了孟七斤一下。   笑骂道:“什么老太太新太太的,为娘的只盼着你们两兄弟好,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说着微眯了眯眼,目光射出一抹厉色,轻声道:“要是孟彤那死丫头真有那么大的能耐,有了大把了银子,为娘就是给你聘个镇上大户家的小姐也是使得的。”   躺在炕上被窝里假寐的孟九根抬了抬眼皮,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然后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躺着装睡。   孟七斤听了陈金枝的话,心里忍不住便是一阵狂喜。   ☆、104辩药   一旁的孟大柱忙道:“娘,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就只宠着小弟不顾俺了。”   “看你说的那是啥话,娘对你们兄弟什么时候不是一碗水端平的?”   陈金枝嗔怪的瞪了孟大柱一眼,抬头往屋门口看了看,才凑近孟大柱笑道:“俺看你那个媳妇也是个木的,等以后弄到了钱,娘就给你再抬个好的回来。”   纳妾向来都是有钱人家才能享受得起的福利,庄户人家一年到头辛苦耕做才能勉强得以温饱。   纳妾不但要拿出一份不菲的彩礼,还等于给家里多添了一张吃饭的嘴,家里要是没有点儿余钱,谁敢动这个念头?   可孟大柱一想到孟大家的人参,再一想到水田村小寡妇那白腻腻脸蛋和脖梗,一颗心也禁不住的骚动了起来。   孟彤那死丫头有来钱的路子,他们只要去抢过来就行了……   孟大柱和孟七斤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爆射出志在必得的光芒。   孟彤虽然对陈金枝等人有所提防,但等了半个多月也没见有人上门闹腾,还以为他们被自己的雷霆手段给震摄住了。   便也放松了警惕,跟祝香伶学习识药、采药的地方,也由山脚下的树林子转向了牛背山。   牛背山上不单动物多,植物品种也非常的丰富。像是车前草,艾草,金银花,龙葵几乎是随处可见,黄芪,铁皮石斛,三七,红、黑枸杞,重楼等珍贵药材也是比较常见的。   但祝香伶更多的是教授孟彤辨识有毒的植物和虫子。   比如野生的青色杏仁有毒,食之会导致突然晕倒、心悸、头疼、恶心呕吐、惊厥、昏迷、瞳孔散大、对光反应消失、脉搏弱慢、呼吸急促或缓慢而不规则。   内服杏树皮或杏树根的煎剂可以解毒,但若不及时抢救,可因呼吸衰竭而死亡。   小溪里的织蚊螺,可置头晕、呕吐,大量食用可致死。该毒素用煮沸、盐腌、日晒等均不能破坏,少量食用中毒,可用催吐、排毒法排解,大量食用则无药可解。   又比如毒蛇咬伤中毒,可用雄黄、巴豆、麝香解毒。被蜘蛛咬伤中毒,可用蓝青、盐、麝香解毒。被蜜蜂蛰伤,可用蜂房、蓝青解毒等等。   自然界中其实有毒物质很多,至少孟彤就知道青色的西红柿是有毒的,青色的豆子没煮熟之前也都是有毒的。   霉烂的蕃薯、生姜,发芽的马铃薯,长有凹坑的樱桃,苹果的籽等等都是可致死的东西。   行走在林间,祝香伶不准孟彤再抹雄黄驱蛇,所以现在孟彤最常干的事情就是杀蛇剥蛇皮,取蛇毒,挖蛇胆,蛇肉则扔进背篓等回头拿去镇上买钱。   牛背山上除了动物和无所不在的各类虫子,最多的大概就是蛇了。孟彤的腰上现在挂了不下百个用小竹管做的取毒器,有些还是空的,有些却已经满了。   被表里不一的师傅逼着天天杀蛇、摸蛇、取毒液,孟彤的畏蛇症都被强迫性治愈了。   在山林间转悠了十多天,孟彤和祝香伶也把自家山头附近的两座山都给摸了个清楚。   孟彤之前在小溪边看到母豹时的猜想并没有错,紧挨着靠山村的这个牛背山最尾部的山头,原本其实是一只狼群的领地。   因为冬季大雪封山,狼群下山觅食时被孟彤意外猎杀,后来又被两只豹子侵占了去。   雄豹下山狩猎时,也死在了孟彤和春二娘的手里,而母豹则带着刚产下的三只豹崽子,占领了这个山头。   动物的领地意识是非常强的,它们通常会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内洒上尿液,以向同类或是其它企图前来猎食的非同类宣告自己的主权。   一旦有同类或非同类侵入自己的领地,所要面临的通常就是一场凶残的撕杀。   数月前被孟彤射中的那只母豹子早就死了,尸体都被蛇虫吃的只剩下白骨了,而那三只小豹也不知所踪了。   孟彤师徒俩在附近转了半天,附近除了小狼边跑边洒的尿液,并没发现有其它野兽占领这个山头,这才略微放心了些。   “这条小溪应该是萧国圣宫山瀑布的一条小支流,圣宫山瀑布水量非常大,分流之后,牛背山脉里像这样的小溪或者河流应该很多,这可能才是附近野兽没那么多的主要原因。”   祝香伶与孟彤站在高高的树梢上,一边打量着横穿在两山之间的小溪,祝香伶一边给孟彤讲解一些地理知识。   她们站的位置很高,当然,祝香伶是飞上去的,孟彤则是慢慢爬上来的。以孟彤现在那点儿可怜的内力,还做不到飞身上树,最多就是爬树时比以前更快更轻松些罢了。   “这附近的野兽应该也不算少了?”   孟彤想到了之前一路追着祝香伶过来的老虎和黑熊,又想到她不过打了四只鹿就引来了一群狼的经过,心里对祝香伶的说词就有些不以为然。   这里都野兽遍地走了,要是还不算多,那她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算多了。   祝香伶白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嘲笑她的没有见识,“你懂什么?这边的山头最多也就是让你看见几只野狼、豹子,在牛背山深处,老虎、黑熊之类的东西可都是扎堆出来的,跟这里能比吗?”   孟彤顿时被噎住,吭哧半晌才乖乖闭上了嘴。   好,这两边确实不能比。孟彤目少落在远处一路慢悠悠啃着青草、野果过来的五只野猪身上,其中两只野猪的肚子鼓鼓的,一看就是带了崽的。   北方的天气暖的晚、冷的早,四到六月才是动物们繁殖的季节,孟彤很自觉的在这个季节不再大肆打猎,最近更是除了蛇什么都不打了。   她连山下林子里的机关陷阱都改成了驱赶式的,即为了防止山上的野兽跑下山,也为了防止正值繁殖季节的野兔、山鸡等小动物自投罗网。   “先吃颗解毒丸,太阳出来后,林子里的瘴气就该上来了。”祝香伶跟孟彤吩咐一声,便飞身往对岸的一颗大树上飘了过去。   ☆、105充英雄充成了狗熊   孟彤眼馋的看着她丰腴的身体以极为灵活漂亮的身法掠上对岸的大树,一边流口水一边从怀里摸出颗解毒丸扔进嘴里吞了。   牛背山上能的致命的东西很多,当然,除了能吃人的野兽多之外,还有一个是人们不熟悉或者说是防不胜防的原因,那就是瘴气。   瘴气通常生于太阳初升,或是凌晨起露,起雾之时,上山打猎的猎人们若是没有防备,吸入了过多的瘴气之后就会就此一睡不醒。   最后只能成了野兽的盘中餐,永远也没有机会再下牛背山。   这其实才是牛背山被人传的越来越邪乎的主要原因。   孟彤左右看了看,正想溜下树,站在小溪上游大石头上的小狼却在这时突然仰天长啸。   孟彤愣了下,扶着树杆往小狼所在的地方望去,远处的林子里却在这时传出一声更为雄浑幽长的狼啸声,“嗷呜——”   孟彤全身的寒毛顿时倒竖起来,她紧张的站在树梢上掂脚张望,小狼却像是与远处的那只狼唱和般又出发了一声长啸。   那啸声有别于它平时欲要攻击猎特时发出的示威声,反而更像是在与远处的狼交谈一样。   这是什么情形?孟彤转头看向对岸树上的祝香伶,“师傅?”   “呆在那里好好看着。”祝香伶只是看了孟彤一眼,淡淡的道:“小狼发现了这附近的一只狼群,它正在与对方的狼王谈判呢?”   是有狼群误入了这片地方了吗?   孟彤突然就想到了自然界决斗称王的生存常态,不禁为小狼担心起来。小狼到今天也不过才八个多月,虽然因为平时吃的好,长得又高又壮,体形已经与成年的狼相差无几了。   可没成年就是没成年,总不能因为她让它吃得好,小狼就闹早熟了?   “嗷呜——”就在孟彤出神的当儿,小狼回头冲孟彤呜呜两声,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往对面的林子里冲了过去。   “喂,小狼,回来。”一切都快的孟彤错手不及,小狼那两声跟交代后事般的“低呜”,让孟彤急得差点儿想直接跳树。   所幸她理智还在,顺着树杆滑下树后,连忙抬脚就往小狼跑走的地方追去。   祝香伶倒也不阻止她,只在孟彤身后约两米处的地方轻飘飘的跟着。   “叽——”孟彤突然出现在林间的身影,惊得不远处的五只野猪吱哇乱叫,两只母猪赶忙往旁边躲去,三只公猪则毫不客气的长嘶一声,低着头就愤怒的冲孟彤急冲过来。   孟彤听着身后的奔跑声,扭头一看,差点儿没被三只野猪那玩命似的速度,和弯弯的獠牙给闪瞎眼,“我操!”孟彤两脚一蹬,就抱着身边的大树蹿了上去。   “嘭!”公猪的獠牙直接就深深的扎了树杆里,直撞得整颗大树都晃了晃,当然,那头公猪自己也疼的“叽叽”乱叫。   因为刚开撞击的力道太过猛烈,又因为獠牙往树杆里扎的有些深,公猪可能已经弄伤了自己,一拔獠牙就会疼,因此在拔不出自己獠牙的情况,它只能被迫站在那里“叽叽”乱叫。   而另外两只公猪在撞错位置,从树的两旁跑过之后又忙跑了回来,只不过它们在那头公猪身边转了转,又嗅了嗅之后,便屁颠颠的往两只母猪所在的地方跑去了。   孟彤在树上看得简直哭笑不得,没有想到自然界也存在着这么现实的现象,她都不知道该不该为这只充英雄充成了狗熊的野猪叫屈,还是该为它的勇敢拍手鼓掌。   孟彤回头看了看,见祝香伶就在她旁边不远的一颗大树的树杈上坐着,便觉得安心了。   早在她们上山之前,祝香伶就跟她说过,上山之后,她没有遇到致命危险之前,祝香伶是不会出手的。   孟彤本身就是个非常独立的人,她也不习惯依赖别人,现在师傅能在保证她生命安全的基础上,任她自己自由发挥,这对孟彤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树下站着一只二三百斤的野猪,不远处还有四只野猪在虎视眈眈,被困在树上的孟彤却没觉得这种情况有多难解决。   她取下背上的弓,搭上竹箭,弯弓瞄准了野猪的头顶,拉满弓弦之后,手指一松。   “咻!啵!”只两声轻响,树下的野猪四蹄在地上胡乱蹬踹着,终于把困在树上的獠牙拔了出来,却也在一声凄厉的“叽”声之中倒在了地上。   远处的四只野猪显然都被公猪的死亡惊吓到了,只在原地站了站便扭头就跑,没一会儿就跑的没影了。   孟彤从树上滑下去,捂着鼻子走到树旁躺着的野猪身边转了转,抬头冲祝香伶道:“师傅,请您帮个忙呗,你帮我把这野猪扔进小溪里。”   祝香伶眼也没眨的看着远处的林子,只淡淡的扔下一句,“你自己先用草绳帮好了再告诉我。”   孟彤看了眼一片幽静的山林,小狼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现在她就是想追也追不上了。可看着地上的野猪,孟彤的嘴角又忍不住抽了抽,有些为难的搓了搓手。   野猪是一种卫生习惯极差的动物,身上不但沾着自己的屎尿,烂泥巴,还有各种枯枝烂叶,那味道就是隔着三十米远都能熏死人,更别说是靠近了。   让自家师傅徒手扛这种东西,确实是太委屈她了,不过要给这东西绑上草绳?   孟彤捂着鼻子低头盘算了下,看着这头少说也有两三百斤重的野猪。   最终还是看在这么大只野猪能卖得不少银子的份上,孟彤解下背篓,拿出里面的草绳,默默的打了几个绳套,忍着恶心的臭味把野猪给五花大绑了起来。   “师傅,我好了,呃?”   孟彤才直起腰,话还没说完就见边上递来一根婴儿手臂粗的树枝,那树枝挑起她身边的野猪就往远处的小溪扔去。   孟彤瞪着眼睛看着那只足有两三百斤重的野猪,跟没重量的纸片似的往远处的小溪飞去,然后重重的砸进溪水里,溅起半天高的水花。   ☆、106狼王   孟彤有些木然的回头看了眼自家师傅,然后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她拎起地上的背篓背到背上,又整理了下肩上的桃木弓和腰间的箭袋。   这才回头跟祝香伶道:“师傅,咱们要不再往远处走走,看能不能找到人参、灵芝什么的?”   祝香伶瞥了她一眼,哼道:“担心你的那只宠物狼就直说,找什么烂借口。”   孟彤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要尊师重道,这才正色道:“师傅,咱们往小狼去的那个方向看看,路上也找找看有什么好药材,我确实有些担心小狼,怕它会出事儿。”   祝香伶“嗯”了一声却站着没动。孟彤见状就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先走,便直接抬步往小狼之前跑的方向走去。   一路翻过了两个山头都没见到小狼的身影,其间孟彤和祝香伶倒是发现了三株根部有碗粗,半个手臂长的何首乌。   六株年份高达两百多年的黄芪,还在一株朽木上发现了一簇数株的灵芝,最大的灵芝有脸盆大,最小的只有铜板大小。   两人只将最大的三株采了下来,并未去动其他的小灵芝。   “牛背山倒真是个好地方,也幸亏这里野兽众多,人迹罕至,这些药材长能长到这个年份。”祝香伶摸着那只脸盆大的灵芝感慨不已,“看来改天还要再往更深处去转转才好。”   孟彤忙道:“更远处的几个村子,有人在山里找到过人参的。”   祝香伶有些无奈的看了小徒弟一眼,扬了扬手上的大灵芝,道,“知道你想给你爹多找几只人参,可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只要把这只灵芝拿去卖了,就够你给你爹买一打百年份的人参了。”   “深山老林才有好宝贝嘛。”孟彤微红着小脸讪笑,打死不承认是自己抠门。“大山里只要找找就有的东西,也没有必要花银子去买嘛,毕竟这年头赚银子也不容易。”   “是吗?”祝香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突然脸色一变,扭头往另一边的山头望去。   孟彤原就一直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此时一见祝香伶的表情有异,立即就往祝香伶看的方向望去,只可惜她的功力尚浅,不但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于是只能开口直接问,“怎么了,师傅?”   祝香伶抬了抬下巴,淡声道:“那个方向有狼来了,而且还不少。”说着也不待孟彤说话,直接一把拎起孟彤的后领,就飞身上了树。   孟彤被倒提着后领拎上树,喉咙被后扯的衣领勒的差点儿没断气,她站上树梢之后抱着树杆猛咳了一阵才勉强直起腰来。   可等她一抬头,就看到远处的林子里正飞奔而来一群大灰狼,而带头跑在最前头的竟是一匹毛色全白的狼。   “小狼!”孟彤失声惊呼。   边上的祝香伶看着那边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不错,不错,不愧为传说中的白狼王,没想到这么快就抢到狼王之位了。”   孟彤闻言,想了想就明白祝香伶在说什么了,原来小狼是去跟这只狼群的狼王抢首领之位了。   可是狼要三到四岁才真正成年,八个多月大的小狼真的还是一只小狼好,你一个小孩子跑去跟人抢什么王位啊晕。   小狼显然也早就看到了站在树上的孟彤和祝香伶,它飞奔到树下就一屁股坐了下来,长长的舌头舔着嘴巴抬头直勾勾的看着孟彤,嘴里不断的发出“呜呜”声。   跟在它身后的狼群见小狼坐下了,也都跟着蹲坐了下来,全都直勾勾的瞪着树上的孟彤和祝香伶,那场面真是……   在这么多大灰狼的陪衬下,不知道为什么,孟彤总觉得小狼的那个样子显得有些洋洋得意。   孟彤很想下树去抱着小狼仔细的检查一翻,她看到小狼白色的颈间和后腰位置有血迹。照理说,小狼做了狼群的首领,这群狼应该会受它的控制才对。   但孟彤没有把握,毕竟狼是畜生不是人,不可能跟军队一样做到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   孟彤没有信心,因此也不敢轻易下去冒险,便扭头问祝香伶,“师傅,我可以下去吗?”   祝香伶将整只狼群都仔细的看了一遍,却摇了摇头,“我看这事玄了,你那只白狼应该只是获得了这只狼群的认可,你看那里。”   孟彤顺着祝香伶指的地方望去,只见一只膘肥体壮的大灰狼正蹲坐在三只母狼中间,也正冰冷的看着树上孟彤和祝香伶。   “那是狼王。”   野兽争夺地盘,在获得胜利之后,一般会把原来的首领赶走或者直接杀死。   这样才会得到整个族群的完全臣服,而此时小狼身上虽然染血,但狼群的狼王却还在,这就代表小狼并没有获得完全的胜利。   “那现在怎么办?”孟彤这下也傻眼了,它家傻白甜的笨狼这算是给自己勾搭了一个狼群回来,还算是把自己给赔进去了呢?它以后难道要跟着狼群一起在从林里生活不成?   “要不你先试试,叫你的小宠物让那些狼退开点儿。”祝香伶建议。   “师傅,您什么时候也尽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小狼是狼,不是人,它能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孟彤翻了个白眼,心里腹诽着师傅很傻很天真,低头对着小狼叫道:“小狼,你让那些狼都往远处退退。”   小狼听话的“呜呜”两声,扭头冲身后的众狼仰头“嗷呜——”了一声。   然后孟彤就看到十几只野狼全都起身往远去跑出了一段距离,然后才站住脚往这边看,这其中也包括了那只被三只母狼环伺着的狼王。   “咦?”   祝香伶也看得有些愣住了,照理说小狼没有干掉狼王,最多也就只能得到狼群的认可,可以跟着这个狼群一起在从林里生活下去而已,它应该得不到整个狼群的臣服才对。   可现在这场面又是怎么回事呢?   “师傅,小狼好像真的已经成了这只狼群的首领了,你看那只狼王也听从它的命令了。”孟彤指了指远处的狼王。   ☆、107“色”狼   “这可真有意思。”祝香伶兴味的笑了笑,伸手抓住孟彤的后领,就拎着她跃下了树。   两人一落到地上,远处的狼群立即“嗷”的一声往她们冲来。   小狼猛然蹿起身,龇起牙凶狠的瞪着群狼,喉咙里发出示威的低吼,才让那些狼全部止住脚步,站在那里不敢再动了。   孟彤摸着再次被勒的脖子,都已经没力气去说祝香伶了,她摸着脖子蹲下身,冲小狼伸出了手。“小狼,过来。”   小狼立即屁颠颠的冲孟彤跑了过来,伸出舌头兴奋的舔着她的脸。   孟彤伸手抱着它的脖子,揉了揉它脖子上的毛,又摸了摸它的头,顺便迅速的查看了小狼脖子和后腰上的伤。   可让她傻眼的是,小狼沾上血迹的地方,那血一抹就掉,根本就不是它自己的血。   孟彤抬头在那些狼群里快速的扫了一眼,发现只有远处的狼王身上才有血迹,不禁有些不可思议的揉了揉小狼的脑袋,低声询问:   “你这家伙倒底是怎么办到的?你怎么就抢了人家的王位了呢?”   小狼似乎听懂了,它兴奋的“嗷呜”了一声,又扭头冲那群狼中“嗷呜”了一声。   然后孟彤就看到那只膘壮的狼王起身往她们走了过来,狼王抬头挺胸的一步步走来,步伐不急不缓,那样子看起来很是冷傲。   小狼兴奋的迎了上去,围着狼王不断的转着圈圈,还嗅来嗅去的,然后这家伙做了一件让孟彤和祝香伶同时傻眼的事,它竟然一下骑到了狼王背上,然后……   靠,原来狼王是母的。   孟彤和祝香伶面面相觑,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孟彤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脸,站在那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家小狼太彪悍了,才八个多月大就知道与怎么跟母狼“亲切友好的交流”,而且狼生第一次就把人家狼王都给那个啥了。   祝香伶这时也恍然的笑了起来,“我说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明明狼王还活着,小狼怎么又会成了这只狼群的首领呢?   原来如此,哈哈哈,好小子,竟然用一招美狼计就钓到一整只狼群,真是好样的。”   “嗷嗷!”小狼似乎听懂了祝香伶的夸奖,兴奋的小屁股耸的更起劲了。   孟彤忍不住捂脸,暗道她是不是该教教小狼何为羞耻二字了?   当着这么多“观众”表演,还表现得像个急于等待夸奖的孩子似的,这种事——也真是够了。   孟彤以前看过自然世界,知道狼交配之后,还得连在一起至少半小时以上。   她可没兴趣全程围观这种事,便有些无奈的冲祝香伶道,“师傅,咱们去那边走走,看有没有什么可以采的草药。”   祝香伶指指还在努力“施展”美狼计的某狼,“你不等它了?”   “它们没小半个时辰不会完事儿的,咱们还是自己找点儿事做。”孟彤说完转头就走。   这下轮到祝香伶惊讶了,“你怎么知道它们没小半个时辰不会完事儿的?”   想她活了九十多年,都不知道狼那啥要多久时间呢,她家小徒弟是怎么知道的。   这种事情有必要这么揪着不放吗?孟彤突然好想吐血,有些羞恼的胡扯道:“村子里的狗那么多,我看得还少吗?”   “狼跟狗能一样吗?”祝香伶不以为然。   孟彤怒道:“狗跟狼不都长一个样嘛,有什么不一样的。”   祝香伶回头看了小狼和狼王一眼,想了想才点点头,“好,好,你说一样就一样。”   孟彤真的要吐血了,“这不是我说的,是事实就是这样的好吗?”   她一回头,看祝香伶还一脸“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郁闷的差点儿真喷出一口血来。   一眼扫到不远处有一片黄连,她大步走上去,抽出腰间的小铲子泄愤般的用力铲用力铲,然后两下就挖了一株黄连出来。   祝香伶不知道小徒弟在别扭什么,以她对孟彤的认知,孟彤就是个成熟的不像孩子的孩子,她不该有这样小女孩扭捏的娇态长对啊。   祝香伶站在孟彤身后看着她挖了会儿黄连,还好心的提醒,“野生的黄连都是一长一片的,这种东西山上多的是,只是卖不了几个钱的。”   孟彤突然觉得好心累,她根本不想多做解释,只是有气无力的道:“了胜于无,蚊子腿再细也是肉啊。”   祝香伶扭头看了看四周,举目皆是换不了多少钱药草,心说:这蚊子腿还真的挺多。   那头小狼完事儿之后,就屁颠颠的带着它的小媳妇找来了。孟彤见状,把手边刚刨出来的黄连扔进背篓,拍了拍手上的土就站了起来,顺手把小铲子别回腰上,才往小狼走去。   怎么说小狼都是她养大的,自家孩子带媳妇见家长,她这个当“妈”的总得认真认识一下不是?   小狼显然对于孟彤的这种态度也很是高兴,不停的在孟彤身前蹦来跳去,孟彤拍了拍它的头,略微安抚了下它的情绪。   小狼又兴奋的蹿到它媳妇儿面前,蹦来跳去的“呜呜”直叫。   狼王很是傲娇,小狼“哄”了它半天,它才走到孟彤面前蹲坐下来。   孟彤不知道狼是怎么交流的,小狼自小被她养大,有灵性懂人语是理所当然的,可这只野狼又是怎么跟小狼交流的呢。   孟彤有些无所是从,看着狼王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善意。   “呜呜——”小狼又围着孟彤转来转去,那样子还真像是要她跟它媳妇儿认识一样。   孟彤被它缠的有些心动。   主要是狼王坐在那里始终一动没动,那样子看起来很乖、很温和,就跟一只无害的大狗一样,一点儿都没有她之前遇到的那些野狼的暴戾,充满了噬血的杀意。   孟彤回头看了眼自家师傅。   祝香伶没好气的嗔道:“你想摸就摸,看我做什么?”   孟彤讪笑,“我这不是怕它咬我么,看着您,我的底气多少能足点儿。”   祝香伶听得笑出了声,看着两只狼戏谑道:“敢情为师还是你的护身符啊?行了,行了,你想摸就摸,为师保证不会让它咬断你的脖子的。”   ☆、108呼救声   孟彤这才安下心来,伸出手极为缓慢的一点点靠近狼王,看狼王确实没有什么攻击性的反应之后,才极轻极轻的摸了摸它的头。   狼王微眯起眼,孟彤的手一挪开,它就不习惯的晃了晃头。   小狼立即凑上去又是嗅鼻子又是蹭脖子的,倒是把在家跟孟彤撒娇的那一套全数用在了狼王的身上。   丑媳妇见公婆,她这个做狼“家长”的总得给个见面礼什么的,表示一下?   孟彤别扭的抓了抓脸,心里暗自遗憾没给小狼打个银项圈什么的,想了想便从怀里摸着一个荷包,从里头倒出一颗山核桃大的黑色药丸来。   这药丸是祝香伶用她泡过的舒筋洗髓液的药渣制成的,虽说这些药材里面的药力大部分都已经被她吸收了,但药渣多少还是残留了一些药力的。   据祝香伶说吃了能强身健体,强壮筋骨,但并不适合春二娘和孟大使用。   孟彤便把这药丸喂了小狼,这几天她都是把药丸拿给小狼当饭后点心吃的,也不知道这狼儿媳会不会喜欢。   不过孟彤到底还是不敢直接放在手心里喂给狼王,于是把药丸放在地上,然后退开几步让狼王自己去吃。   小狼自然知道孟彤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连忙跑去叼了送到狼王的面前,然后冲它“呜呜”叫着似是让它快吃。   狼王抬头看了孟彤一眼,那眼神似乎比之方才任孟彤摸它时又要柔和了几分。   它低头把那颗药丸吃了,然后又跟小狼蹭了蹭脖子,这才返身往之前群狼在的地方跑去。   孟彤看得有些莫名所以,不知道狼王为什么跑了。   祝香伶似是知她所想般,道:“时辰不早了,狼群应该是要去猎食了。”   祝香伶的声音方落,就听小狼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嗷呜——”。   孟彤看着小狼,想了想,上前拍着它的头问:“小家伙,你带着你媳妇儿到这里来,是不是想让它们住我们家的那个山头上?”   小狼抬头看着孟彤“嗷呜”了一声,那模样倒真像是在回答她一般,孟彤愣了愣,然后就笑了。   她也不管自己跟小狼的互动意思是不是对了,反正她自己认定是这个意思,那就是了。   孟彤笑着拍了拍小狼的头,道,“走,带着你的新族人,咱们回家了。”   小狼高兴的围着孟彤转了两个圈,又仰头发出一声长啸,然后不远处的狼王也跟着发出一声长啸。   十几匹野狼接到了命令,便一齐动了起来,跟着狼王小跑着往孟彤等人所站在的位置过来。   “丫头,狼是很孤傲的动物,你的小宠物能获得狼王的芳心,应该也是它自己打拼得来的,你这个做主人的可不能让它的狼媳妇儿看不起。”   祝香伶笑眯眯的道:“你要是太弱了,以后可是会让你的宠物狼在自己媳妇儿面前抬不起头来的哦。”   这是狼又不是人,把她跟狼王说的跟婆媳关系似的算是怎么回事啊?孟彤有些黑线的斜睨祝香伶,“师傅,您是不是话本子看太多啦?”   “你还真别不信,狼的世界比人的世界更加直接,动物之间强者为尊,为了你的宠物狼好,你最好拿出点儿本事来。”   祝香伶笑着说完,便飞身而起,脚点了树枝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靠!不是?师傅就把她扔这儿,自己跑了?   “师傅,等等我!”孟彤跳起来就追。   她此时身上穿着七十斤重的泥巴马甲,背上背着的背篓里装着大半篓的蛇皮、蛇肉和刚挖的小半篓药材,肩上还挂着张弓,腰上更是挂着上百个小竹管以及两个箭袋。   这一跑起来,那叮铃铛啷的声音就响个不停,吵的半座山估计都能听到。   经过了大半个月的修练,孟彤早就习惯了泥巴马甲的重量,不会再像刚穿上身时那样感觉举步为艰了。   只不过穿着这么件比自己体重还重的东西跑步,特别是背上还背了不少的东西情况下,跑起来还是非常吃力的。   孟彤带头翻过了一坐山,正想继续往下一座山头前进时,耳边似乎听到了一阵呼救声。   她停住脚步侧耳倾听,小狼见她站在那里不动了,都跑出去老远了又忙不迭了跑了回来。   而紧跟着它的狼王和众狼也被它给带着都跑了回来。   “呜呜——”   “嘘!”孟彤笔了个禁声的手势,仔细辩识着风声中隐隐约约的呼救声。   半晌之后,她才确认了方向,转过身往东面的山头看去,呼救声是从东面传来的,听声音似乎有两个人,而且都是男人。   孟彤以为是进山打猎的猎户遇上了危险,想了想便把背上的背篓,腰间的采毒管,以及绑在身上的练功用的泥巴马甲都解了下来,然后重新绑回两个箭袋,把桃木弓背到背上。   整理整齐之后,她从背篓里拿出草绳,把采毒管等物都收进背篓里,然后爬上树,把背篓绑到了树上。   从树上下来,孟彤拍着贴上来的小狼的头,道:“小狼,咱们去东面看看,兴许还能给你的新族人弄点儿吃的。”   说完,她就在林间跑了起来,起先她还跑的很慢,不过紧起着速度便快了起来,而且是越来越快。   去掉了全身的束缚之后,孟彤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每一脚踏在大地上往前使力时,都能蹿出好长一段距离。   适应了一下自己去掉束缚之后身体的感觉,孟彤就用力跑了起来,小狼兴奋的紧跟在她身侧,好似要跟她比拼谁跑得更快一般,她快它也快。   一人一狼遥遥领先众狼一大段距离,朝着呼救声传来的那个方向飞奔了过去。   翻过一个山头,凄厉的呼救声顿时变得无比清晰起来,少年变声期那种难听的公鸭嗓,尖叫起来简直能震翻一堆人。   而在这种杂音之中,时不时还会夹杂几声野兽愤怒的哮咆声。   孟彤拍着小狼的头让它呆在原地,自己一个人悄悄的摸了上去。走过大半个山头,孟彤要找的人和物便都出现在了眼前。   ☆、109救命之恩要“厚报”   一只两米来高的棕熊正奋力的摇着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树,树上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正在哪里“吱哇乱叫”,呼救声就跟云宵飞车一样跌宕起伏,凄惨无比,显然被吓的不轻。   孟彤左右看了看,摸到不远处的一颗看起来最粗的大树旁,攀着树杆就蹿了上去。   她慢条丝理的在树杈上坐定,然后拿下桃木弓,抽出铁箭瞄准了棕熊的后脑勺,拉满弓,接着松弦。   “咻——”   “吼——”棕熊吃痛之下仰天大吼。   没死?   孟彤一惊之下,连忙又射出一箭。这一箭瞄准的仍是棕熊的后脑勺,只不过位置要比之前那一箭往左偏了那么一寸。   箭射中了,棕熊却转身往孟彤的方向跑来,只不过它才跑了两三步,身体就轰然倒了下去。   孟彤呼出一口气,这才转眼看向树上的两个男人或者该说男孩更贴切,他们都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衣裳,看那布料似还能反光,质地应该是丝绸的。   左边的少年长得又黑又壮实,右边的少年却长得甚为白净。   见他们在看到棕熊倒地之后似乎就打算下树,孟彤忙出声道:“喂,你们不要命了?都给我好好在树上呆着。”   在孟彤出声的时候,树上的两个少年也循声向孟彤看了过去。   就见远处的大树上,一个梳着道士髻,上身穿着女式碎花布衣,下身穿着黑色长裤,手上拿着弓,腰侧还绑着两个夸张的箭袋的小孩,正坐在远处大树高高的坐杈上盯着他们看。   两个少年几乎同时左顾又盼,企图找出其他人来,可惜找了半天都没发现有其他人。   那长得白净的少年犹豫了下,才问,“刚才……是你救了我们?”   另一个黑壮的少年则问:“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啊?听声音像是女孩子,怎么打扮得这么古怪?”   难怪老子长得像人妖?   孟彤低头看了看自己,暗道:老子这穿着方便、整洁又方便行动好吗!   这两个不懂欣赏毫无品味的小鬼头。   “我打扮成什么样,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孟彤傲娇的哼了一声,曲指就口,口哨声瞬间穿透云宵。   远处的小狼一听到口哨声,就“嗷呜”的发出一声长啸,然后狼群响应声四起,纷纷朝着这边急奔而来。   “狼啸?是狼群,该死的,你的哨声把狼群引来了。”   黑壮少年气急败坏的朝孟彤大吼,两人也不忙着下树了,连忙又抱紧了树杆。   那白净少年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沉重的朝孟彤道:“生死有命,狼群不比黑熊,不管怎么样,今天还是要谢谢你过来救我们。”   那黑壮少年闻言,脸上的怒气也退了下去,看着孟彤似乎也叹了口气,很是诚恳的道:   “我脾气比较急,请别见怪,今天是我们连累你了,若是今天能逃过这一劫,你的相救之恩我们来日必当厚报。”   孟彤看着两人觉得挺有意思的,“你们看起来不像是我们这十里八村的人,是外头来的?你们怎么会跑到这牛背山深处来的?”   两个少年相视叹气,黑壮少年有些垂头丧气的道:“我们是来打猎的。”   白净少年道:“没想到牛背山上的野兽这么多,我们被两只野猪追了一个山头,然后就碰到了这只熊,一路逃了几座山,实在没力气了,才爬到树上来的。”   黑壮少年似想到了什么,又兴奋了起来,叫道:“我们之前隐隐有听到叮铃铛啷的声音,所以才会大声呼救的,这附近肯定还有别人。”   “或许就是进山打猎的猎户呢,咱们现在再大声呼救,或许还能把他们引来帮我们对付狼群。”   黑壮少年的话声刚落,小狼就箭一般的电射而来,它先在地上的棕熊身上嗅了嗅,又抬头在附近的几棵树上找了,发现孟彤之后便忙兴奋的迎了上去。   而在不远处的林子里,狼王带着十几匹野狼也陆续跑了过来。   孟彤把桃木弓背到背上,转身抱着树杆就往树下滑了下去。   黑壮少年看得大急,“喂,你不要命了?下面有狼。”   话音方落,他就看到那只白色的大狼朝那打扮古怪的小女孩扑了过去,只是预想中血花飞溅的场面并没有出现,那头白色大狼张着大嘴,伸着舌头拼命要往女孩的脸上舔。   女孩一手推开白狼的头,然后反手抱着它的脖子揉啊揉的。   树上的两个少年看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孟彤按抚了小狼,便往树下已死的棕熊走去,她先用脚蹬着熊尸,把自己的两根铁箭给拔了回来,接着才抽出靴子里的匕首,蹲下身旁若无人的直接剥起皮来。   血腥味让饥饿的群狼燥动了起来,小狼站在孟彤身边,立即气势十足的摆出攻击姿势,威胁的朝着一众群狼低吼。   “说说,我今天要是救了你们,你们打算怎么厚报我?”孟彤一边手法极快的剥着熊皮,一边扬声朝树上的两人道。   树上的两个少年,此时其实是完全处于懵逼状态的。他们一辈子都见过这样的人。   这个看起来比他们还要小好几岁的小女孩,两箭就射死了把他们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棕熊,然后又招来了一只狼群,现在还这么旁若无人的剥熊皮……   孟彤的诡异已经超出了两人的理解范筹,两少年面面相觑,紧张的不住咽着口水,心里不约而同的都产生了种“要是不给对方个满意的答复,今天大概就回不去了”的感觉。   黑壮少年清了清喉咙,壮着胆子问道:“你,你想要多少?”   孟彤头也没抬,她此时正剥皮到熊掌位置,起身抽出藏在箭袋暗袋里的短箭,冲着熊掌就是一阵爆砍。   熊掌可是好东西,回头熊肉可以喂狼群,熊掌可是一定要给自己留着的。   终于砍断了熊掌的孟彤,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这才抽空抬头看了树上的两人一眼,问,“你们觉得你们自己值多少?”   ☆、110你是人是妖?   女孩稚嫩却异常平静的脸,染血的短剑,断裂的熊掌,被剥开了半个胸膛皮肉的棕熊,这背影——树上的两个少年顿觉压力山大……   就两人的身份来说,就是拿出千金万金酬谢都不为过,只不过他们身上却没有与他们身份对等的金钱。   一想到自己是怎么被送到这穷乡僻壤的,黑壮少年的神情一下就暗淡了下来,闷声闷气道:“我没有多少银子,如果你放我回去,回头我最多也只能给你凑到五百两银子左右。”   “子骁,你在说什么呢?”白净少年打断了黑壮少年的话,扭头冲孟彤道:“小姑娘,只要你今日救了我们,在下原意以一人一千两白银酬谢你的救命之恩,你看如何?”   这年头谈报酬,还有不压价反而给提价的?孟彤饶有兴味的看着两个少年,诛不知人家是怕她嫌银子少了,直接把他们扔去喂狼了。   她冲两人招了招手,道:“我叫孟彤,是住在牛背山山脚下的村民,你们可以下来了,顺便也给我搭把手,这熊太沉了,我一个人要是捣腾完,只怕天都黑了。”   树上的两人闻言又对视了一眼,黑壮少年略微犹豫了下,才道:“齐子骁。”   白净少年也跟着道:“我叫周元休。”   孟彤点点头,低头用匕首削下已经剥了皮的熊臂上的肉扔给狼王,狼王却只是舔了舔嘴巴,眼睛盯着小狼,蹲坐着没动。   孟彤看了看,招手冲狼王招了招,道:“儿媳妇儿,你过来。”   齐子骁和周元休正打算从树上下来,听到“儿媳妇儿”这个称呼,手一抖,差点儿没直接从树上载下来。   两人惊悚的瞪着眼睛看向树下的孟彤,后背都有些发寒了,心说:他们该不会是遇上什么妖魔鬼怪了?   小狼极有灵性的回头冲狼王“呜呜”了两声,狼王便听话的起身往孟彤走了过来。   孟彤把手里的肉扔给远处的众狼,然后在熊皮上擦了擦手上的血,低头从怀里掏出装药丸的荷包。   狼王一看到孟彤手里的那个荷包,立即就兴奋的跑了过来。显然就如祝香伶所说,动物比人更直接,狼王尝过药丸,知道这东西的好处,一看到孟彤拿出这个就凑上来了。   孟彤把荷包里唯一的两颗药丸倒出来,扔了一颗给小狼,另一颗给了狼王,然后把空荷包塞回怀里,继续低头剥皮削熊肉。   直到她剥到另一只熊掌的位置,又要砍熊掌了才想树上的两个人没下来,不禁惊诧的抬头,“你们打算长在树上了吗?下来啊!”   齐子骁有些畏惧的咽了口口水,颤着声道:“你,你是人是妖?”   孟彤顿时就怒了,插腰大骂,“我这个样子,哪里长得不像人了?”   她这么一怒反而让树上的两人都松了口气,这其实是个心理暗示极强的问题。比如你问某人,你是A先生吗?   一般会获得是或不是两个答应,越是心里有鬼的人,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下意识的就会努力表现的平静自然,根本不会如孟彤这样,感觉受到了侮辱,直接破口大骂。   两人相视一眼,讪讪的从树上滑了下来。齐子骁自知自己说错了话,他小心的绕开蹲坐在孟彤身边不远的两只狼,主动道:“要不要我帮你?”   孟彤正奋力砍着熊掌,闻言立即求之不得的把手里的短剑给递了过去,“那行,交给你来砍。”   齐子骁看了孟彤手里的短剑一眼,腰弯从自己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腼腆的冲孟彤笑了笑,“你的剑你留着,我有。”   孟彤见状点点头,也不再说话,径自低下头去继续剥熊皮。   “我也来帮忙。”周元休也走过来,同样从自己的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帮忙一起砍起熊掌。   多了两个人帮忙,孟彤便不再削肉了,只加快了剥皮的速度,等刘子骁和周元休把另外三只熊掌都砍下来了,她这边把棕熊身前的皮也剥的差不多了。   孟彤让两人靠边站,然后一匕首就割开了棕熊的肚子。   暗红的血液一下就涌了出来,孟彤仿若未见一般,伸手插入熊腹,然后往两边一撕,顿时红红白白绿绿的熊肠子就流了出来。   “呕——”齐子骁和周元休看得面无人色,捂着嘴跑到一边吐去了。   孟彤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摇摇头。   在一堆血肉模糊的脏器这中找到了熊胆,她一把割下之后,小心的将之与四个熊掌放到一起,然后才招呼齐子骁和周元休过来帮忙把棕熊给翻过来。   齐子骁和周元休几乎是一边干呕,一边帮孟彤把棕熊给翻过来的。   “出息!亏你们俩长这么大个个儿,还不如我一个孩子胆子大。”   孟彤摇着头一边批评一边飞快的把熊皮剥了下来,然后用熊皮把熊掌和熊胆包在一起抱到了远处,让出地方让众狼过来进食。   齐子骁和周元休及有眼色的紧跟在孟彤身后,三人一退开,小狼就冲着众狼“嗷呜”了一声,早就馋了的群狼便一拥而上,围着熊尸大块朵颐了起来。   孟彤顺手从一旁的草丛里摘几根长剑草,搓成草绳后把熊皮带熊掌、熊胆捆了捆就背到了背上。   齐子骁看着她麻利的动作,不由好奇道:“你是跟着家人进山来打猎的吗?你的箭法可真准。”   之前孟彤离他们的位置至少百步开外,却仍能两箭都射中熊头,可见箭法之精准。   孟彤抬头冲他笑了笑,一边从怀里掏出个粉红的小荷包,往地上抖粉末,一边道:“这都是被生活逼的,山里野兽多,箭法不好在这里可活不下去,为了活下去,再差的箭法也能练的精准无比了。”   齐子骁和周元休看着被孟彤洒过粉末的细草之下,竟然飞快的爬出数条手指粗的蜈蚣,不禁瞪大了眼,齐齐打了个寒颤。   孟彤见状便笑道:“牛背山里有的可不只是猎物,这里野兽多,毒虫什么的也不少,人只要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死在这里头。”   ☆、111见死不救?   “我家就住在牛背山的山脚下,我们这附近十里八村的人,一般只有在八、九、十月组织人手上山打猎和采药。”   见草丛之下不再有虫子爬出,孟彤走过去盘腿坐下,顺手拍了拍一旁的草地向两人道:“过来坐,它们没那么快吃完的。”   这一回两人没有犹豫,一起走到孟彤身边排排坐。   周元休看着孟彤好奇的问:“既然这附近的人一般只有在八、九、十这三个月上山打猎,你怎么会这个时候一个人跑到山上来?”   “我可不是一个人上来的。”孟彤笑着回视两人,“倒是你们俩,怎么会这么想不开跑牛背山上来打猎的?”   齐子骁和周元休见孟彤看着狼群笑,还以为孟彤说的不是一个人,指的是那一群狼,便都有些无语。   有这么一群狼当保镖,就是碰上老虎都不惧,这牛背山哪里还有她去不得的地方呢?   只是一提及跑到牛背山来打猎的初衷,两人不禁都有些讪然,他们不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跑到牛背山上来打猎,还把随行的仆从都甩开了,现在想想还真是有够想不开的。   “那个,你经常会上山打猎吗?”齐子骁尴尬的转移话题。   孟彤点头,“我爹身子不好,我娘胆子又太小,我家没有地,我得打猎卖钱换粮食,还得给我爹买药。”   一句话说的齐子骁和周元休对孟彤同情心大起。   齐子骁怜惜的看着娇小的孟彤,柔声问,“你今年几岁?有八岁了吗?”   “我九岁了。”孟彤郑重的冲他笔画着手指,道,“我个子小是因为小时候没吃好饿的,以后会长高的。”   齐子骁和周元休闻言,不禁对孟彤更同情了,周元休拍着胸脯道:“你放心,等我回去了就让人给你送银票过来,有了银子你就可以买地佃给别人种,以后也不用一个人跑到深山里来打猎这么辛苦了。”   遇上两个不相干的人,孟彤忍不住就想倒倒苦水,便跟两人说起了自家的那些极品亲人。   “你们不知道我家的情况,我奶偏着我二叔和三叔,巴不得把我爹气死了,然后把我和我娘卖到花楼子里去。”   “我奶那人把我们一家都看做她手心里可以任由捏扁搓圆的米团子,我家但凡多置办上一点儿东西都得防着他们上门来抢、来闹,我要是真买上了地,隔天说不定他们就能打上门来了。”   齐子戏和周元休听得眼珠子瞪得老大,周元休忍不住道,“你爹大概不是你奶亲生的?”   “亲生的,我爹是早产儿,一生下来身子就不好,热不得,冻不得,更累不得,听村里的大娘们说,我爹刚生下来那会儿,我奶对他还挺好的,日日跟眼珠子似的看着。”   “后来有了我二叔之后就把我爹扔在一旁不管了,有好几次我爹病的差点儿死掉,都是邻居发现了给帮着叫了大夫看的。”   孟彤像是在说故事般,事不关已的笑道,“我奶只有我爹时,是怕自己再生不出儿子,所以对我爹视若珍宝,可等有了我二叔之后就嫌弃我爹,想要我爹早点死了好少给她添些麻烦。”   “偏偏我爹命硬,几次病危都叫村里人给发现了。我奶最后没办法,就花了三两银子给我爹买了个童养媳,也就是我娘。”   孟彤顺手在地上拔了根草,一边手指翻飞的编折着,一边笑道:“去年十月马上就要猫冬的时候,我奶和我爷给了我们山脚下的两亩山地和十五两银子,以及一年的口粮,就把我们一家分出去单过了。”   “我们那边的山脚一般是没有人住的,村民连捡柴都不会去山地那边,就怕遇上山上下来的野兽。”   “到了冬天,我家院子里真的进了一群狼,要不是与我家相好的一个大叔送了我一张小弓,要不是我家的屋子结实,我们一家去年冬天或许真的就会喂了野狼了。”   齐子骁脸色铁青的蹦出两个字,“畜生。”   孟彤的遭遇让他想到了自己,虎毒尚且都不食子,可这世上偏偏有些人连畜生都不如,把自己的孩子视做贼寇仇敌般对待。   周元休看了眼齐子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做无声的安慰。   孟彤见状便笑了笑,猜到齐子骁大概跟自家老爹有相同的困扰,想了想便道:“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一个人喜欢你或者恨你,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理由,咱们到这世上走这一遭,不能只为别人而活,更不能活在别人的阴影里。”   “像我以前还会因为我奶和我两个叔叔想要害我爹,把我和我娘卖掉而感到气愤、不甘,觉得我奶对我们一家不公,觉得我两个叔叔太过狠毒,不过现在不会了。”   孟彤看着齐子骁,道:“人之所以会气愤不甘,是因为太软弱,而之所以会软弱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强大,只要你强大了,你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了,到时候反而轮到别人来怕你了。”   齐子骁抿着唇沉默了下,嗫嚅道:“要是你还来不及变强大,别人就容不下你了呢?”   孟彤看着他笑了笑,举起一根手指,道:“我举个例子,你全当参考好了。”   “我们一家三口,我爹受不得刺激,我娘是那种没有我爹和我就绝对会被人欺负到死的人,如果我奶和我两个叔叔抓了我爹和我娘,我是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躲起来的。”   齐子骁听得当即皱眉,怒道:“你怎可如此,抓你爹和你娘的人,肯定不会善待你的爹娘,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竟然还要躲起来见死不救?”   孟彤冷笑,“我要是跑去救人,才真是愚蠢!我人小力孤,即便跑去救人难道就真能把他们救出来?”   “我一个孩子就算天生神力也不可能打得过一群大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我是决计不会做的。”   “不管他们会怎么折磨我爹和我娘我都不会出去,我会努力的活下去,练箭、打猎、赚钱,等我强大了,有钱了,就算我自己杀不了那些欺负我们一家的人,我也能花钱请杀手去杀他们,一样能让那些人不得好死。”   ☆、112狗屁长辈?   “即便是死,我也要拉着所有欺负过我们一家的人一起死,而不是逞一时的之勇,让仇人逍遥于世间。”   齐子骁和周元休全都震惊的瞪着孟彤,他们是做梦也没想过,一个偏远乡村才九岁的小女孩会有这样狠辣的心思。   齐子骁显然被孟彤的话给震的不轻,他垂眸看着草地,低声问道:“你奶和你叔叔不管怎样都是你的长辈,你就不怕被世人指着鼻子骂不孝,死后连祖坟都不得进吗?”   孟彤哈了一声,讥讽道:“什么是长辈?待我亲厚如春风抚面、关怀备致的才是长辈,想要我死、想要拿我卖钱的算什么狗屁长辈?”   “被人骂不孝女又如何?如果我被他们害死了难道就能被风光大葬了吗?可我那时都已经死了,风光大葬还是被扔在乱葬岗对我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吗?”   “如果为了那点儿狗屁名声就怕这怕那的,那你还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得了,还在那里纠结痛苦什么?”   齐子骁被说到了痛处,一下就跟被踩到了尾巴的猫般一跃而起,对着孟彤吼道:“你懂什么?”   “我爹那是被狐狸精迷惑了,我是他的长子,等我找到了那狐狸精的把柄,他迟早会明白我是被冤枉的。”   孟彤和周元休却在齐子骁大吼大叫时,几乎同时脸色大变。孟彤连忙冲向他们冲来的小狼笔了个停止的手势,一边大叫,“小狼,回去!”   周元休也吓的大叫,“子骁,小心!”   齐子骁一惊之下,这才如梦方醒,连忙转身往身后看去,却只看到一白一灰两只狼王小跑着回去继续吃肉去了。   方才那一瞬的惊险,也只有孟彤和周元休看得分明,小狼在齐子骁冲孟彤吼叫的时候,那一瞬显露出来的凶狠和残暴,绝不是一般的狼可以比拟的。   小狼一动,它的狼王媳妇几乎同时就跟了上来,要不是孟彤出声的快,齐子骁只怕早就已经血溅当场了。   周元休惊魂未定的紧拉着齐子骁的手,深怕他一冲动又把狼引来。   孟彤看着两人摇了摇头,脸上明明白白的流露出对齐子骁的不屑的和愤怒,她瞪着齐子骁,很不客气的道:“我说你们这样的人怎么会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呢,原来是避难来了。”   “可笑的是你的亲人为了你的安全千方百计的把你送到这里来,你不但不思感激,奋发图强以待将来,反倒自以为苦闷憋屈,不知天高地厚的跑到这深山里找痛快了?”   “最蠢的是你还差点儿连累了自己的好朋友,你可真有出息啊,可是能不能麻烦你下次再犯蠢以前,先离你的朋友远一点,免得害人害已?”   齐子骁被孟彤说的噎住,脸色涨得通红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呢?说他不是来避难的?   还是说他没觉得苦闷憋屈?他被那狐狸精设计,被人冤枉他轻薄父亲的女人,他爹不由分说就要打死他,他怎么可能不苦闷不憋屈?   所以他一到河北地界就跟人打听了可以打猎的地点,所以他一到这水头镇就扔下行理打算进山打猎。   在仆从阻止的时候,更是直接甩掉他们,跟周元休只身进了山。   他在京城也是打过猎的,他以为打猎无非也就是那样,谁知道这牛背山会这么危险,野猪一见就是数只,被追着追着都能遇上熊……   齐子骁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是差点儿死在熊掌下的后怕?是被人设计的愤怒?是被父亲误解的苦闷?   是被母亲送到这穷乡僻壤的不甘?还是被孟彤说中了心事的羞恼?或许都有一些,可所有的这些都没有此刻面对孟彤指责时,让他感到无地自容。   对面的女孩才九岁,身量娇小的看起来最多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声音也软软糯糯的好像一个娇弱的邻家小妹妹。   可她偏偏能够百步穿杨,两箭就杀死了差点要了他们小命的棕熊,她剥熊皮,剁熊掌,看到熊血涌出来,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给棕熊开膛后,甚至还能半点儿不觉得恶心的在一堆腥臭的肝脏肠子里翻找熊胆。   她说她的祖母和叔叔们也千方百计的想要他们一家人的命,可她却没有如他这般自怨自艾,没有自怜不甘,她带着一群狼横行于山林间,活得是这样的潇洒。   明明比他小了六岁这么多,看事情却比他还要明白。   她说“待我亲厚如春风抚面,关怀备致的才是长辈,想要我死的算什么狗屁长辈?”,她说“如果为了那点儿狗屁名声就怕这怕那的,那还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得了……”   与孟彤一比,齐子骁觉得自忏形秽,所以他被骂得面红耳赤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元休张口想为好友辩解,可对上孟彤似乎早已洞悉了一切的清澈眼眸,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回去让人查查当初告诉你们牛背山可以打猎的人有没有问题,别被人下了黑手还傻乎乎的。”   孟彤看着周元休和齐子骁身上上好的纯白丝绸,脸上嫌弃的表情赤祼的周元休都羞愧的不敢抬头了。   “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像你们这样的大家公子,多少也应该懂些勾心斗角的诡昧伎俩,怎么会蠢的什么都不问清楚就一头扎进牛背山来送死了呢?”   “今天幸好是遇着我上山来采药了,要是你们运气再背一点儿,岂不要被棕熊撕巴撕巴给吞了?那死的该多难受啊?”   “别再说了。”周元休捂嘴干呕了一声,受不了的冲孟彤直摇手。   齐子骁则是握拳抵着唇,脸色铁青的站在那里强忍着。   小丫头叨念人的功夫比和尚念经更让人难以忍受,至少和尚念经还能给人宏大慈悲之感,孟彤的叨念却血腥又恶心,听得他们两个肚子里直泛酸水,反胃的想吐。   孟彤傲娇的轻哼了一声,扭头往狼群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小狼和狼王已经进食完毕,便决定好心的放过两人。   ☆、113你家出事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就在附近的转悠了起来。   齐子骁和周元休被熊追进来的这个山头,比之狼王它们活动的山头还更加深入牛背山,这里已经可以算是牛背山的中段了,孟彤此时没有工具,便也没有心思采药,所以也只是大略的在四周看了看。   可奇怪的是,这座山头上的珍贵草药少得有些可怜,连黄连这种遍地都是,几乎每座山都有的东西,在这里竟然也见不到。   孟彤找了半天,除了杂草就只找到了稀稀拉拉的几株金银花和一株野杏树,跟她和祝香伶之前为寻找小狼时看到的,那些满山都是百年药龄的药草的情况完全不同。   看来这座山头必定是那些猎户每年进山打猎时的必经之地。孟彤在脑子里仔细回想了下那天祝香伶引到老虎和黑熊的方向,脸色不禁微微有些黑。   那天师傅好像从西边往东跑的,而相对于这座山头来说,她的家好像就在西北方向。   难怪她不过打了几头鹿扔在溪水里,就能引来一群狼,原来野兽真正密集的地方是在西面啊。   一想到这里,孟彤连忙抬头看了看天色,根据那天她看到的那些驯鹿、野山羊饮水的时间,和那天猎豹捕猎的时间推算,野兽们除了晚上出来捕猎,还会在下午趁小动物们饮水时捕猎。   依旧阳光照射在树上形成的树影长度,孟彤估计现在大概也就是申时中的样子,夏日的日头落的晚,现在离日落大概也还有两个半时辰。   孟彤回身往众狼的方向走去,齐子骁和周元休见状连忙紧跟在她身侧,深怕她把他们给丢在这深山老林里。   “小狼,该回家了。”孟彤高声招呼了一声,便径直往来时的路走去。   “嗷呜——”小狼长啸一声,对狼群发出了命令,然后就屁颠屁颠的朝孟彤追了过来。   一连翻了六座山头,孟彤才回到熟悉的小溪边,看着一见小溪就一头扎进去喝水齐子骁和周元休。   孟彤两步过去,学着祝香伶早上拎她的样子,一把揪着两人的后领,将两人一把拎着往后拖出了小溪。   “出汗之后马上泡冷水,极易得风寒以及偏头痛,再说这条小溪是动物喝水的地方,两个月前还有一只老虎和一头黑熊在这里打过架呢,你们确定要在这里喝饱水,休息够了再走?”   齐子骁和周元休闻言齐齐打了个寒颤,连忙摇头如波浪鼓。   孟彤一边一个拉两人起来,一边笑道,“那走,等翻过对面那个山头就到我家了,到时我用骡车送你们回水头镇。”   “你家还有骡车?”齐子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别的他不清楚,关于这些牲口的价格,他还是多少知道点的。   据他所知,一辆骡车最低要价也要五十两左右,于农户人家来说五十两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孟彤身上的衣裳虽然没有打补丁,可质地都是粗布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舍得花大价钱买骡车的人啊。   面对两人打量的目光,孟彤直接翻了个白眼,不用想也知道两人在想些什么。   她叹气道:“我还太小了,要是没有骡车,就没办法把打到的猎物拿去镇上去卖了,所以骡车是必须配备的。”   两人恍然,借着孟彤的手站定之后,便用树枝支撑着默默的跟在孟彤身后继续上路。   知道了目的地就在眼前,路程就不再遥远,孟彤站在山顶上,指着山下的院子跟两人道,“那里就是我家。”   “咦,你家好像出事了。”齐子骁指着山下院子里似是正在上演的一场抢劫,歪头向孟彤道。   此时的孟家大院里,春二娘正跪在地上拼命恳求孟大柱和孟七斤不要抢走孟大用来泡脚的药酒。而在另一个院子里,祝香伶正在给气急攻心,吐血晕厥的孟大扎针抢救。   孟大柱和孟七斤今天是趁着春二娘出门割草时闯进门的,两人进门之后便如入无人之地,先将灶房和正屋给翻了个底朝天,因为孟彤的屋子上了锁,两人闯不进去。   便把春二娘才做好的几个荷包、头花和春二娘梳妆盒里,孟彤买的两只银钗和一对金耳环都搜了去,然后两人就发现了衣柜里十来匹只用了一半的布料,以及搁在坑头上的酒坛子。   酒坛子里的酒虽然只剩下大半坛了,但那浓郁的人参和药材味让两人立即就眼冒绿光了。   两人忍不住当即就喝了几大口,感觉酒液一下肚,全身都热了起来,就觉得这东西一定就是孟彤花了一百五十两给孟彤弄的药酒。   孟大柱和孟七斤抱着那十来匹布料和酒坛刚打算走人,谁知一出门,迎面就撞上了从屋外抱着草回来的春二娘。   春二娘一见两人怀里的药酒坛子就慌了,嘴里嚷着那是孟大救命的东西,不能拿,然后不管不顾的就跪下来向两人哭求。   三人纠缠的声音把在新院里喂兔子的孟大给引了过去,孟大一见三人这架势,便明白两个弟弟今天就是来抢劫的。   偏偏孟大柱和孟七斤见孟大过来,还说他们是奉了陈金枝的命令,来给孟彤整理嫁妆的。   孟大以为陈金枝瞒着他们夫妇,暗中把孟彤给卖了,一时怒急攻心,返身回新院打算拿根扁担要找两兄弟拼命,可惜只走了两步就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然后人就往后倒了下去。   要不是在林子里的祝香伶远远的听着院子里的声音不对,直接翻墙进了院子,还真来不及接住倒下去的孟大。   已经使用过了的舒筋洗髓液对于练武之人确实是一文不值,可对于像孟大这样的体虚之人却是无上的良药。   这酒液当中最为难能可贵、千金难求的不是药材,而是那一丝丝五百年寿命的龟血。   以这已经失了大部分药性的舒筋洗髓液做底,滤去药渣再配上人参和鹿心血,每天取一小杯倒在热水里给孟大浸泡双足,能有效治疗孟大的体虚之症。   ☆、114不手软   孟大只用这药酒泡了大半个月的脚,身子骨眼看着就好了起来。也正因为此,春二娘对那搁在新院里的药酒坛子简直视若珍宝。   正屋房里搁的这一坛虽然已经用了小半坛,但对于春二娘来说,一切能让孟大的身子好起来的东西,都是比她的命还重要东西。   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给孟大柱和孟七斤拿走,就是这药酒不能被抢走。   站在山顶的孟彤看到不春二娘此时的表情,可看着她向孟大柱和孟七斤磕头,却被孟七斤一脚踹倒在地。   孟彤的脑子一下就炸了,她丝毫没有犹豫的卸下背篓,抓着桃木弓就抽出铁箭拉满弓射了出去。   “距离太远了,射不到的。”周元休提醒的话还没落地,就见孟彤反手把弓甩到了背上,转身就往山下跑。   齐子骁一见,连忙把孟彤甩到地上的背篓背到了背上,一边追一边喊,“喂,孟彤,你东西不要啦。”   周元休见状也连忙跟着跑。   孟彤的速度算是很快了,可一路飞奔到家时,孟大柱和孟七斤早就已经走远了。   春二娘趴在地上呜呜的哭,额上头全是血,把孟彤看得心疼了个半死,肺都快气炸了。   她一边去扶春二娘,一边骂道:“你哭什么?药酒又不是只有那一坛了,新院屋子里不是还搁着三大缸吗?你用得着为那么点儿东西去跪那两个畜生吗?你知不知道你额头磕破了在流血啊?”   “可,可那是给你爹治病的啊,药酒一共也就只有那么多,用一点就少一点,要是以后不够了怎么办?”   “要是原本可以治好你爹的,可就因为被他们抢走了那大半坛子,害你爹的病没能治好怎么办?”   春二娘在孟大的事情上一向想的多,她现在只要一想到那被抢走的半坛子药酒,心就跟刀割一样的痛,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婆婆说那个珍贵的龟血她已经没有了,五百岁的神龟血啊,以后你爹要是再犯病,让咱们上哪儿去找啊?”   “别哭了!您就光顾着跟孟大柱他们纠缠,爹晕倒在院子里了您也不知道,师傅正在给爹扎针呢,您还不赶紧去看看?”   劝不住春二娘的眼泪,无奈这下孟彤只能用这一招引开春二娘的注意力。   果然,此话一出春二娘立即就止了哭泣,扭身就往新院里跑。孟彤跟了进去,一进院子就见祝香伶已经收拾了银针,而孟大也已经醒过来了。   “他爹,你怎么样了?你有没有事啊?”春二娘担心的过去扶起孟大。   孟彤也连忙快步走了过去,“爹,您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孟大伸手握住孟彤的手,一下就红了眼眶,含泪道:“闺女,你二叔和三叔说你奶给你定了亲事,他们是来给你整理嫁妆的,你奶她……”   沉浸在这个震惊消息中的一家三口,丝毫没发现新院门口突然多出来的两匹狼和两个少年。   祝香伶看着手里拎着孟彤背篓的黑壮少年和他身旁的白净少年,微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这两人祝香伶自然是认识的,只是京城离河北府何只千里之遥,这两人怎么会跟自己的小徒弟搅到一块儿的?好像跟小狼和它的狼媳妇儿貌似也很熟的样子。   春二娘跟被雷劈中了似的,整个人都呆了,她抖了半天,才猛然一把抱住孟彤,嚎淘大哭起来。   “俺苦命的闺女,你怎么就投胎到娘的肚子里了呢?你奶和你二叔他们都是黑了心肝的,这下可怎么办啊?”   孟彤听春二娘哭,就觉得又气又怒又无奈。   永远不知反抗为何物的母亲,也只有在遇上与父亲有关的事情时,才会有勇气与人哭求,轮到她这里就只剩下哭和问怎么办了。   “娘,事情都还没发生呢,你哭什么啊,大不了咱们大家一起死了算了,俺奶和俺叔他们还不能拿俺咋滴?”   这世上只要她不愿意做的事,谁都别想逼她,而且她这都还没怎么呢,又有什么好哭的?再说如果真有什么,哭难道能就解决问题了?   孟彤面对春二娘总会感觉到心累,她只能无奈的转移话题,道,“您能不能别哭了?您看看爹成不?他刚才都吐血了呢。”   春二娘一听,果然就把注意力转到了孟大身上。   “娘,正屋肯定被翻的不成样子了,俺先去收拾一二,您先扶爹去俺屋里躺着。”孟彤把脖子上的钥匙解下来,递给春二娘。   孟大却一把按住了孟彤的手,有些心惊的看着她道,“彤彤,你心里要是有气就对着爹发,是爹没用才让你奶他们这么一次两次的欺负咱们,你别把气闷在心里。啊?”   孟彤此时心里压着冲天的怒气,整个人异常的冷静,她沉默的低头看了看孟大抓在她手背上的大手,这才抬起眼,慎重而又严肃的看着孟大,道:“爹,您别怪女儿不给您面子,今天俺奶可以让二叔和三叔来家里抢走咱们的布料,抢走给您治病的药酒,明天他们就可能进来要了咱们的命。”   “姑息只会养奸,您知道俺恨他们,如果没有您,俺是真的会杀了他们的。”   孟彤一字一句说的异常的认真,可那话里的意思却让孟大整颗心都忍不住打颤,“俺跟师傅学了好多东西,就算杀了他们,俺只要穿过牛背山跑到萧国去,大周朝的官府可管不到那里。”   “所以这次您也别阻止俺对付他们了,总归只要您还活着一天,看在您的面子上,不管俺怎么对付他们都会给他们留条命的。”   孟彤说着,又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就算是缺胳膊少腿的活着,俺也会给他们留着命的。”   “彤彤!”孟大厉声大喝,孟彤的手都被他抓疼了。   孟彤低头看着两人紧握的手,再抬头时目光已冷漠的尤如在看一个陌生人,“或者爹是想让俺现在就跟他们同归于尽?”   “如果只有让他们全部死绝,才能让他们不再来害咱们,为了活下去,俺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115多多益善   孟大的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他的手抖的几乎要抓不住女儿的手,可他还是拼尽了力气,用力的抓着孟彤的手,声音沉痛的叫道:“闺女,俺是你爹,俺是你爹。”   孟彤被这一声叫的微微一愣,九岁的孟二丫或许不会明白孟大这一句“我是你爹”里隐藏的感情和控诉,有着三十八岁灵魂的孟彤却向来是最通透的。   因为她曾经也用这样的语气向一个女人喊过“我是你女儿”。所处位置虽不同,但这句话里蕴含着的意思却是相同的。   我是你爹,所以你是我的唯一,即便世界毁灭,我也只愿你一个人安好。   孟彤笑了起来,伸手用力的抱了下孟大,然后才退开两步,目光灼灼的看着愣住的孟大道:“爹,俺是您的女儿,所以为了您,俺只会惩罚他们却不会杀他们,您放心。”   女儿的性格自小就霸道又执拗,自打分家那次闹过之后,她的脾气就更加鲜明了。   给自己改名,要自己收着分家的银子和分家书,找平九建房,把银子托给赵家。   孟大也知道女儿的性格会变成这样,主要还是因为他与妻子太过软弱,逼得她不得不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强硬。   但闹到现在这样,要与父母兄弟拔剑弩张的程度,孟大还是感觉到了莫大的痛苦。   只不过他知道不闹出人命已经是孟彤能接受的极限了,孟大虚弱的点点头,也不忍再用自己向女儿施压,任由妻子和女儿搀扶着自己去了休息。   孟彤把孟大扶进自己的屋子,侍候他躺下之后就从屋子里退了出来。看着站在院子尴尬相望的齐子骁、周元休和自己师傅。   孟彤指着两人对祝香伶道:“师傅,这是齐子骁,周元休,他们误闯牛背山被我救了,一会儿我要送他们回镇上去。”   然后一指祝香伶,又对齐子骁和周元休道:“这是我师傅,教我药理的,你们叫她祝婆婆就行了。”   齐子骁和周元休闻言立即表示出了良好的教养,双双肃容向祝香伶躬身行礼,“见过祝婆婆。”   “嗯。”祝香伶笑着受了两人的礼就冲孟彤点了点头,“你们聊,我回房去了。”说着就潇洒的转身走人了。   齐子骁和周元休虽然觉得这祝婆婆有些傲慢无礼,不过一想到孟彤为人处事也没见多谦逊,也就见怪不怪了。   等祝香伶一走,齐子骁忙把手里的背篓递给孟彤,“这是你丢在山上忘记拿的背篓,给。”   “谢谢!”孟彤接过之后就拎在手里,毫不见外的一边吩咐齐子骁,“你帮我把院门关起来,顺便上闩。”   又对周元休指了指墙边摆着的桌凳,道:“你先坐一下,我给你们倒碗水来。”说着便径自拎着背篓进了灶房。   等孟彤从灶房里端了两碗水出来,齐子骁和周元休已经跟好学生似的,在墙边的桌前排排坐好了。   两人在山间奔逃了半天,早已是又渴又饿,接过孟彤递来的水,轻声道了谢,便直接“咕咚,咕咚”一口喝了个干净。   “你们先稍坐一坐,我切了一点儿熏鹿肉,等在粥里滚一滚就可以吃了。”孟彤接过他们喝干净的碗温声道。   人家家里才出了事,若是照他们以前的习惯作风,早就告辞要求离去了。   可偏偏他们这里在人生地不熟的,还只能死赖在人家家里给人添麻烦。齐子骁和周元休都觉得很不自在,齐子骁挠着头道,“麻烦你了。”   周元休则对孟彤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   孟彤微微一笑,冲两人挥了挥手,道:“不用客气,回头我可是会向你们收银子的。”   齐子骁连忙一正脸色,承诺道:“你放心,等回了镇上,我们就把银子给你。”   周元休也连忙跟着点头,“大丈夫一言即出四马难追,说好了一人一千两,我兄弟二人自当守诺。”   “那我就放心了,不然家里被我那两个黑心肝的叔叔洗劫了一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把损失弥补回来呢。”   孟彤似真似假的感叹道。她救两人时,其实并没有想过要两人什么好处,不过既然人家有那个条件肯给她那么多银子,她也是不拿白不拿,不是吗?   毕竟银子嘛,多多益善。   把小炉子上一直闷着的粥倒进大瓷盆里,孟彤勺了两大碗端给齐子骁和周元休,回来把其余的鹿肉粥用盘子盖好,又重新洗了米倒进陶罐,烧旺了小炉子的火开始重新煮粥,她这才转身进了正屋。   正屋里像是刚被台风尾扫过了一般,东西被翻的东七八糟,原本摆在炕上的薄被,还有一条被扔到了地上。   孟彤把被子叠好被回炕上,又去衣柜里看了看。被子衣服倒是不见少,就是衣柜里没用过的布料都没了,被一堆竹框压着的布头也没被动过。   不过梳妆台上的手饰盒,以及手饰盒里的牛角梳、两根实心的银钗和金耳坠,以及半窜铜钱都没了。   孟彤爬上炕,在靠墙堆放的被褥堆里摸了摸,没一会儿就摸出一个藏蓝色的钱袋来。孟彤把钱袋打开一看,里面是她给春二娘和孟大零花的十两碎银,正一分不少的躺在里头。   “两个蠢货,就这样的脑子也敢学人逞凶斗狠,哼!”   孟彤冷哼一声,把钱袋塞回被子里,然后便开始收拾起屋子来。   孟大柱和孟七斤洗劫走的东西除了那坛子药酒,算起来也就是二十多两银子,屋里除了被褥被掀得乱七八糟之外,也就衣柜和梳妆台被动过了,也不算被糟蹋的太离谱。   孟彤把被翻乱的竹框整堆回墙角,便去了自己屋里,把情况跟孟大和春二娘说了一遍,又交代了自己在山上救了两个人,一会儿要送人回镇上的事。   “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你既要送人回去就早去早回,那两个人的家人估计也要急坏了。”   孟大一听孟彤还要出门,就连忙催她早点动身,毕竟就算是夏天,天一黑,山地这一块还是不甚安全的。   ☆、116走丢了   “那行,俺一会儿套了车就走。”孟彤开了两屋相通的那道门,把孟大扶回了自己屋休息,然后回到自己屋里把那道门又重新给锁上了。   将房间整理了一下,孟彤从梳妆台的暗格里取了些碎银放进荷包里揣好,然后出去时顺手就把门落了锁。   出来时,齐子骁和周元休已经吃好了,孟彤收了碗筷,便去新院把骡车套好牵了出来。   “走,我送你们回镇上。”孟彤牵着骡车出了门,小狼和狼王也一路跟了出来。   经过了孟大柱和孟七斤洗劫的事件,孟彤这回是真的发狠了。   她拍拍小狼的头,蹲下身平视着小狼一脸严肃的交代,“小狼,你在家守好家门,这回要是还有人敢来放肆,你就给我狠狠的咬。”   “嗷呜!”小狼答应了一声,便乖乖在门前坐下了。狼王夫唱妇随的在小狼的身边躺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孟彤三人。   齐子骁和周元休惊讶于小狼的通人性,虽然眼红孟彤的这两只狼王,不过各人有各人的命,狼是有灵性的动物,这不比武器可以买卖交换,他们就是羡慕也羡慕不来。   孟彤冲院子里喊春二娘来给院门上闩,然后就带上院门,赶着骡车往镇上去了。   此时的水头镇,早就因为齐子骁和周元休的失踪而闹翻了天。   一个是皇子,一个是金吾卫大将军的嫡长子,堂堂皇子伴读,这样了不得的两个人在水头镇失踪了,河北府的知府一得到消息,吓得魂儿都差点儿没了。   齐子骁的舅舅就是河北府乡兵大营步军副指挥使,乡兵大营立即就出动了两千兵丁,将水头镇围了个水泄不通。   孟彤驾着骡车送两个惹货精回来时,水头镇还被兵丁封锁着。   而在镇中心的一坐豪宅里,此时,魏铁军正在对着地上跪伏的一众侍卫气急败坏的拍着桌子大骂,“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主子走丢了不知晓,那要你们还有何用?”   地下跪伏的一众侍卫大气都不敢喘,齐齐把目光投向了跪在最前头一众人的头儿,也就是周元休的侍卫长左青。   左青也不负众望,苦着脸挺身向魏铁军解释道:“三皇子和齐少爷说要进包厢吃饭,把属下等人都遣下了楼,属下虽然派人守住了包厢门口,却不想三皇子和齐少爷跳窗跑了。”   “他们在这水头镇人生地不熟的,属下实在想不出他们会有什么地方可去。”   “不是啊,在府城下馆子时,少爷曾跟人打听过这里何处可以打猎。”   齐子骁的小厮侍书突然抬起头叫道,“当时被问询的那个食客回说水头镇离牛背山近,这里什么猎物都能打着。”   “后来小的好奇之下还跟那酒楼的掌柜打听过牛背山。酒楼掌柜的告诉小的,牛背山里野兽众多,进山去的人每次能十进五出就不错了。”   “小的当时就跑去跟少爷汇报了此事,少爷当时只回说知道了,小的在想,少爷和三皇子会不会偷跑去牛背山打猎了?”   魏铁军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脸色铁青的骂道,“混蛋,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回报?”   侍书吓的哭了起来,“当时少爷回说知道了,小的还以为他不会再想着去打猎了,所以之前一直没想起来。”   “现在遍寻不着少爷和三皇子,小的越想越觉得少爷可能是怕小的们阻拦,才故意甩脱了小的们,偷偷跑去打猎了的。”   “他们要是真进了牛背山,那就糟了。”魏铁军铁青着脸用力跺了跺脚,也顾不得跪了一地的人,一边往外跑,一边高声叫着魏成的名字。   一个兵士恭声回答,“禀指挥使大人,魏大人出去探听情况去了,此时不在府中。”   魏铁军急的都想挠墙了,“你马上去把魏成叫回来。”   “是!”兵士答应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   而此时的镇口,孟彤一看到镇口守着的兵丁,以及四周一派兵马肃杀的样子,心里便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她驾着骡车在路边停下,转身冲车厢里的两人道:“镇子被乡兵给封了,我猜应该是在找你们的,你们两个这算是闯货了?”   齐子骁和周元休一听乡兵两字,脸就不禁一黑。他们之所以会来这河北府,也正是因为齐梓良的手伸不到河北府来,而齐子骁的舅舅就在这河北府任副指挥使。   此时乡兵封镇,自然是因为他们偷跑的事情爆光所致。   齐子骁看着孟彤微弯的嘴角,没好气的道:“喂,怎么说我们也共过生死,你不用这么幸灾乐祸?”   孟彤指着自己挑眉,“我有幸灾乐祸吗?”   周元休也没好气了,“你没在幸灾乐祸吗?”   孟彤咧开嘴笑,“好,我承认我是有点儿幸灾乐祸,可这是你们自找的不是吗?谁叫你们什么都没问清楚就乱跑,那……”   “停!”齐子骁真是怕了孟彤老太婆似的罗嗦劲,有气无力的道:“你还是赶紧把我们送进镇,我们回去还得听训呢。”   “乡兵都封镇了,我的骡车可不会飞。”孟彤无辜的摊手,“你们还是自己下去走进去。”   齐子骁顿时黑线了,“有我们在,你还怕进不了镇?”   孟彤还是摇头,“不要,万一你们反悔了,让人把我抓起来怎么办?我才不要被你们瓮中捉鳖呢。”   “我们要真想抓你,你还能逃得了吗?我们都知道你家住哪儿了。”齐子骁更没好气了。   孟彤不禁懊恼的大呼失策,把原本心情沉重的齐子骁和周元休都逗笑了。   “这样才对嘛,不过就是偷跑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用搞得像是天都要塌下来了一样。”孟彤拍拍手,一脸轻松的转回身,轻扬长鞭,驱着骡子便继续往前跑去。   车里的齐子骁和周元休对视一眼,不由都笑了起来,两人的心里都觉得有些暖暖的。   这个比他们都小了很多的小妹妹,自己家里也才刚出了大事,却能这样乐观的来开解他们,与她相比,他们实在是太差劲了。   ☆、117幸灾乐祸   “什么人?检查!”守在镇口的兵丁长矛一伸,就拦住了孟彤的去路。   孟彤冲那兵丁笑了笑,道:“兵大哥,我就是送两个小哥哥回镇上的,他们跑到我们村子附近玩,结果迷路了。”   那兵丁一听这话,眼睛顿时就亮了,他冲车厢的方向抱拳,朗声问,“车里坐的可是齐少爷和周少爷?”   车里的齐子骁和周元休一听这话,只能相视苦笑。   齐子骁沉声应道:“正是我等!”   齐子骁的声音一落,兵丁身旁的一人立即就往镇子里跑去通知其他人了。   孟彤虽然被放行了,骡车两侧却多了两队甲胄整齐的乡兵,这已经是明晃晃的押送了,简直就是深怕车里的齐子骁和周元休再逃跑一样。   “你们两个这回惨了。”孟彤回头冲车厢里的两人幸灾乐祸的笑。   周元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认真赶你的车,再废话小心我不付你银子。”   孟彤切了一声,决定不跟自己的银子过不去,回身正打算好好赶车,一抬头就见街对面迎面走来一队人,那领头的她还认识,正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年初时买了她豹子的那位魏大人。   孟彤扬起笑脸,驱车迎了上去,“魏大人,好久不见。”   “是你?”魏成也还记得这个箭法不错的小女孩,他扫了眼骡车两侧的兵士,笑问,“就是你把齐少爷和周少爷送回来的?”   孟彤忙笑着点点头,“他们跑到我家附近打猎,结果迷路了,我就把他们送回来了。”   魏成点点头,绕到车厢后头撩起车帘,一见里头两个垂头丧气的少年,他先冲两人行了个礼,然后也上了车,轻敲车壁对孟彤道:“小丫头,知道镇中心那坐最大的宅子怎么走吗?”   孟彤偏头想了想,问,“是那个门前挂着武义堂门匾的宅子吗?”全镇最有名的豪宅,门上却挂了块武馆的匾额,这在水头镇几乎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对,就是那间。”   孟彤一笑,“好咧,各位大人坐稳了。”   马鞭轻扬,骡子乖顺的小跑起来。水头镇总共也就这么点儿大,不到一刻钟,孟彤的马车赶到了武义堂门前。   齐子骁和周元休被魏成半强迫的请进了门,人一走,孟彤坐在骡车上就无人理会了,眼看着天色将暗,这么尴尬的等在这里可不是办法。   孟彤望着天空想了想,觉得以齐子骁和周元休刚才的状况,短时间内想要脱身可能也不容易,便马鞭一扬直接赶着骡车回家了。   孟彤才走不到一刻,齐子骁和周元休就拿着银票火急火燎的跑了出来,可惜府前已经连根骡子毛都没了。   一见人没了,齐子骁就急了,揪着守门侍卫的衣领就吼,“刚才送我们回来的那个小丫头呢?是不是你们把人给赶跑了?”   守门侍卫的内心是崩溃的,心说:他招谁惹谁了?好好的站岗守门都能摊上事儿?“冤枉啊,少爷,那小娘子是自己走的,属下一个指头都没碰过那位姑娘啊,不信您可以问问四周的兄弟。”   四周的几名侍卫连忙站出来作证,声称孟彤把他们送到之后,抬头看了看天色就赶车走了。   “他们应该没说谎。”周元休把齐子骁和那侍卫拉开,一边道:“孟彤家住的离牛背山那样近,应该是怕天晚了回去不安全,所以没等我们就走了。”   齐子骁一想也是,这才呼出口气,道:“算了,咱们明天就跑一趟,给她送去得了。”   周元休点点头,揽着齐子骁的肩返身往宅子里走,一边道:“去之前咱们先去布庄给那丫头选几身衣裳。”   一想到孟彤那头梳道士髻,身穿白底碎花布衣,下身却配了件男式的黑裤子的造形,就让人感觉很凌乱。   齐子骁“啧”了一声,毫不留情的吐糟,“都不知道那丫头什么品味,她要是不出声,我都分不清她是男是女。”   周元休听了便深有同感的“呵呵”直乐。   两人此时的心情早就没有了一日前,刚刚抵达这里的压抑和郁闷。   遇到孟彤被她所救,在见识到了这个山沟沟里的小女孩的坚毅、果敢和神奇,两人都看到了自己的幼稚和不足。他们原为避难而来,因抑郁而闯进牛背山,却险些命丧熊口。   能遇到孟彤显然是他们的幸运,初临异地便能交到这么一个有意思的朋友,这让满腹冤屈无出发泄的齐子骁和为了僻开兄弟倾轧,也为了好兄弟两肋插刀的周元休,都有了种云散雨歇的轻松。   孟彤回到家时,太阳都快要下山了。孟彤带着小狼直接赶着骡车,去了那处断崖的落水处。   那只野猪早就被溪水冲了下来,所幸掉下来时落在了旁边的草地上,除了全身骨断筋折之外,流出来的那一点黑血也都直接渗进了泥土里,并没有把附近山上的野兽引来。   孟彤利用崖壁上突出的树把野猪吊进了车厢,然后才驾着车回了家。   晚上吃过饭,收拾了碗筷。孟彤就去了祝香伶的房间,前阵子她和祝香伶在山溪里弄了些织蚊螺回来,因为祝香伶这里有锅有灶,两人一合计就把那些织蚊螺都给炒成了粉末。   织蚊螺的毒是不会被高温化去的,而且其头晕、呕吐的症状也甚得孟彤的心,所以孟彤就选定了这种毒做为惩罚陈金枝等人的最佳秘药。   “徒儿啊,有一件事为师想了又想,还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祝香伶背对着孟彤,故作忙碌的捣鼓着手里不知道是毒药还是解药的小竹筒。   孟彤坐在炕上前后摆着小脚丫,她看着祝香伶有些僵硬的背影,想了想便轻声问,“师傅可是要告诉我,我爹的身子要不行了?”   “你知道?”祝香伶惊讶的转身看她。   孟彤缓缓的点了点头,情绪有些低落的道:“我虽然还不会把脉断病症,但是我有眼睛我会看。”   “我们被逼搬出祖宅的时候,我爹的情况就已经很糟糕了,去年整个冬天我跟我娘没怎么让他下炕,我尽了最大的努力给他食补,给他保暖。”   ☆、118“谣言”   “最近他的情况看着是好转了些,可我知道今天他吐的那口血,肯定是让他的身体又伤上加伤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小徒弟的懂事和冷静大大出乎了祝香伶的预料,犹豫了半晌她才挤出这么一句话。除了这句话,她也实在不知道该些说什么了。   “不过你爹的情况也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只要别再让你爹受刺激,有那药酒固本培元,让你爹多支撑个两年还是可以的。”   孟彤沉默的点了点头,心里对陈金枝那些人的恨却又更加重了几分。   孟大和春二娘是从来不会过问孟彤在祝香伶的房里做什么的。   孟彤把一身的束缚尽去,换了一身黑色男装,一直等到了快亥时了才用黑巾蒙上脸,然后拿着祝香伶分好药量的小荷包,直接从院子里爬梯子出了院子,于夜色中悄悄潜进了靠山村,翻墙进了孟家老宅。   孟彤回魂时,前身的一切记忆她都看到了,老宅的一切她可说是了如指掌。   孟彤摸进灶房,从怀里摸出小荷包,往水缸、米缸、油缸、盐罐等地方都洒了一些,又绕到后院的水井旁,把剩下的药粉全都往井里洒了下去,这才心满意足的翻墙出了孟家老宅,如来时般悄悄的隐入黑暗,一路潜行回了家。   一想到第二天陈金枝等人就会遭到报应,孟彤的心情就好的不得了。她哼着小曲洗漱了一翻,就上了炕,之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而且是一夜无梦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孟彤特地吩咐了春二娘不要出门,就算是有人来也不要给开门。然后又让小狼和狼王上山把狼群引下山,就散布在山地这一块看家护院。做完这些安排之后,她才驾车去了镇上。   孟彤出门的时间不早也不晚,卖了野猪之后又让吴屠户帮忙收了四副猪下水,加上吴屠户铺子里原有的两副,六副猪下水想要喂饱十八只狼,虽然还远远不够,不过午后再带着群狼上山打几只山猪回来,应该勉强也就够了。   夏天气温高,肉食不经放,别特是猪下水这种腥臭的东西。   孟彤清算了银子,便直接驱车急急往回赶,深怕车里的猪下水发了臭,把群狼吃出毛病来。   可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孟彤的车子还没驶到村口前的土路,就被一群热心过头的乡亲们给围住了。   “彤彤啊,昨天下午你叔他们抱着好多布匹回去,说是在给你收拾嫁妆,这倒底是咋回事啊?你不是跟赵家的铁头定亲了吗?”   “是啊,是啊,是不是你奶又做妖了?这背信弃义可是不对的啊,你可不能跟着犯糊涂。”   “老赵家多好的条件啊,铁头那孩子也憨实,彤彤啊,你可不能犯傻,被你奶和你叔他们三言两语就给哄骗了去,你想想你奶他们以前是怎么对你们家的,她能给你相看靠谱的人家吗?”   孟彤看着四周大娘、大婶、大叔、姐姐们的嘴巴张张合合,整个人都是懵的,“等一下,等一下,各位大娘,大叔,婶子,姐姐,谁跟你们说俺跟铁头哥订亲了的?这事儿俺怎么不知道?”   “没有?不可能?你家起新房子那天,老赵叔在你家门前跟村长说的话,大家可都是听见的啊。”   陈大娘立即站出来做证,“就是,那天俺也在的,俺亲耳听到老赵叔说你是个好孩子,配他家铁头他看就不错的。”   人家说说而已的,又没有派媒人上门说亲,这事能当真吗?孟彤扶着头,真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的眼中有火光隐现,心头的火气都快要压不住了,却还得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发火,不能让常久以来与村人建立起来的关系毁于一旦。   努力调整了情绪,孟彤才强挤出一抹微笑,对一众相熟的乡亲柔声道:“各位大叔、大娘、婶子、姐姐们,你们都别瞎猜了,铁头哥就像俺的亲哥哥一样,俺们俩是不可能定亲的。”   “再说俺奶他们也没有给俺定什么亲,俺二叔和俺三叔昨天就是来俺家抢东西的。他们不但抢走了俺家的布匹,还把俺爹用来救命的药酒给抢走了,他们都是巴不得俺家全死光了,好占了俺家东西的人,又怎么会多此一举给俺定什么亲呢?”   “要真的给俺许了什么人家,那也不是什么正而八经的定亲,他们只会把俺给卖了,换了银子给他们自己享乐而已。”   有新嫁进村的小媳妇不明情况,听到孟彤这么说,不由提高也声音道:“哎哟,俺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呢?你家二叔和三叔好心给你整理嫁妆还错了?”   “俺告诉你啊,小妹子,这女人嫁了人哪,还是需要有娘家人帮衬的,你要是跟你家二叔和三叔有什么误会啊,要趁早解开了才是。”   “俺听说你爹娘就你一个女儿,你将来还不是要靠你两个叔叔……”   一边的王大娘实在听不下去了,不客气的上去用力扯了那媳妇子一把,不客气的斥道:“你不清楚状况就别说话,瞎叨叨啥?”   孟彤的目光更是锋利如刀子一般,紧盯着那不认识的新媳妇冷冷一笑,她的脾气自来就不好,可不是什么能任人揉捏的柿子。   “这位不知是谁家的新嫂子?俺家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儿全村人都知道,你初来乍道就算不清楚状况,也没听清楚俺刚才说什么了,那俺现在就再说一次。”   “俺二叔和三叔昨天不但抢走了俺家的十多匹布,还抢走了俺爹用来救命的药酒,那药酒是用人参和雄鹿的心头血浸泡的,俺花了整整两个月,好不容易攒到了银子给俺爹弄到的救命的药。”   “俺娘跟他们磕头求他们别拿走那酒,磕得头破血流,他们还往俺娘心口踹了一脚,你觉得他们跟俺会有什么误会需要解开呢?”   ☆、119喂狼   那小媳妇被孟彤那似要吃人一般的目光,盯得心里直发毛,连忙垂下头,缩着脖子小声嗫嚅道:“俺,俺不知道……”   孟彤不以为然的冷哼,“你明知道自己才刚嫁到村子里来,什么情况都搞还不清楚,这里站着这么多大叔、大娘和婶子、姐姐,你又凭什么跳出来指责俺的不是?”   “莫不是以为俺人小,你就可以爬到俺身上来踩一脚?”   孟彤冷着脸从车辕上站了起来,怒道:“俺现在要不是急着给俺爹凑银子再做新药,俺都恨得不一把火把自己的亲奶亲叔叔都给烧了,你以为俺是你可以拿来踩着充能耐、摆威风的人吗?”   “俺,俺没有,妹子你别误会,俺,俺,呜——”   那小媳妇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一时口快,想要在村里人面前露露脸,就惹到了这样一根小辣椒。   更可怕的是她举目四顾,四周几位在她婚礼上都来帮过忙的大娘、大婶,竟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帮她说话。   小媳妇心中暗暗叫糟,知道自己这回是踢到铁板上了,小手绢往脸上一捂,就假哭着挤出人跑了。   这里聚集了这么多村民,孟彤掂记着山地那边林子里的群狼,更怕有人跑到山地那边被狼误伤。   于是她连忙问四周的人,“大娘大叔,你们今早有人往山地那头去了没?”   “俺今早在山脚的林子里看到了好几头野狼,要是有人往那边去了,你们可千万要赶紧说啊,不然可能就要出事儿啦。”   “什么?山上又有野狼下来了?真的假的?”   “这可还没到六月啊?咋会这样啊?”   村民们一下就炸了,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人人神色紧张。   刘大叔见孟彤一脸的着急,便扬声跟她回道:“大伙儿从村里头出来就聚在这儿,没见谁往山地那头去了。”   孟彤闻言才略微放心了点,正了颜色劝众人道:“那大家都别聚在这里了,还是早些回家去。”   “最近山地那一片不太安全,大家最近要外出最好多叫上些人陪着,切记千万别再往山地那一块跑了,就是捡柴也别往那一边去。”   几个好心的大娘大妈便担心起孟彤一家子来,王大娘看着孟彤担心的问,“那你们一家可咋整啊?”   孟彤拍了拍自己腰上的箭袋,很是自信的笑道,“大娘你放心,俺这几个月在山上摸爬滚打的,不管是箭法还是逃跑的速度可都比以前要利害多了。”   “真碰上了野狼,一只两只的俺还是能对付的,要是狼多了,俺就爬到树上去,到时候居高临下的射箭,再多的狼俺也是不怕的。”   王大娘一听孟彤这么说,便道,“那行,那你也赶紧回家去,既然山上有狼下来了,你这几天也就先别出门打猎了,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全。”   “哎,俺记住了,大妈,你们也都赶紧回去了。”人群一让开,孟彤立即就扬起了鞭子,驱着骡着往前跑。   “唉,多好的孩子啊,孟大柱和孟七斤那两个杀千刀的,可真是造孽啊,连自己大哥救命的东西都要抢,陈金枝那老婆娘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也不怕遭报应。”   “就是,就是,要俺说啊,那山上的野狼也真不会挑时候,它们要是昨儿下午就下来了,可不就能逮到孟大柱和孟七斤那两个祸害了吗。”   “这世道……”   身后的议论声渐渐的听不到了,孟彤赶着骡车一路上了通往自家的林间小道,向来乖顺的骡子却突然一惊,倏地止住了脚步,一下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孟彤连忙曲指吹了声口哨召唤小狼,一边跳下车辕拉住骡子的缰绳,安抚着母骡,一边谨慎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嗷呜——”林间嘹亮的狼啸声传来。   “嗷呜,嗷呜——”四周的林间野狼的呼应声四起,一时草丛阵阵沙沙作响,紧接着便是什么动物奔跑而去的声音。   母骡的情绪一下就稳定了,它不再焦躁的踢蹄子,也不怕惊慌害怕,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   而那些聚在村口,原本还在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欢实的乡亲们,一听到这一几声狼啸着实是吓坏了,全都拼了命的往家跑。   连在田间地头里照看桩稼的汉子们,也怕不迭的扛了锄头往家跑。   孟大柱和孟七斤原就觉得今天早上好像吃坏了肚子,整个人哪儿哪儿都觉的不对劲,早就想回家去了,此时一听到这几声狼啸,简直就跟听到了福音一样,立即扔下锄了一半的草,柱着锄头有气无力的往家赶。   “咋大夏天的,就有野狼下山了呢?”两兄弟你扶着我,我拉着你,边走还在那里边嘀咕。   孟七斤还在做着美梦,“有狼下山好啊,孟彤那死丫头箭法不是好么?最好让她多打几头野狼,回头等她拿去镇上换了钱,不正好肥了俺们兄弟俩的腰包吗?”   两兄弟颇有深意的对视一眼,不由都嘿嘿的低笑起来。   原本热热闹闹的村口因为几声狼啸,一下就跑的一个人都不剩。只有随风漂飞的落叶,在原地翻滚着做了这夏日凄凉背景。   林子里,孟彤满意的拍了拍骡子的脖子,跳上车辕,直接驱车越过自家的院子,进了山脚的那一片林子。   母骡可以说是看着小狼长大的,它们一直相处在一起,骡子并不害怕小狼,也对小狼的气息很是熟悉。但是其它的野狼,却让它潜意识里感到害怕和惊惧,所以才会惊慌焦躁。   骡车进了林子,小狼便迎了出来,它跟着母骡一起奔跑,直到孟彤将车停下,它才在母骡身上嗅了嗅,然后一屁股蹲坐在它身边。   孟彤也没去管它,只是一边冲着狼王挥手招呼,一边爬上了后车厢,“儿媳妇儿,把你的族人都叫这儿来,开饭了。”   孟彤用匕首割下猪心放到一旁,然后用力端起竹框,把里面的猪肺、猪肠、猪肚、猪腰全都往车外用力泼了出去。六框的猪下水倒在一起堆的跟小山似的,一时腥臭扑鼻。   ☆、120劝说   狼王上前闻了闻那一堆猪肺、猪肠,又抬头看了看孟彤,似乎一下明白了孟彤的意思。   它抬头“嗷呜”了一声,藏身在四周草丛里的野狼们一下就全都跑了过来,欢快的一头扎进那堆猪肺猪肠里,大块朵颐起来。   孟彤把割下的六个猪心全都收到一个竹柜里,这才拍拍手跳下车,回到车辕上直接赶车往自家院子的方向去了。   “嗷呜呜——”小狼回头冲自已的狼王媳妇儿招呼了一声,等它跑过来后才带着它一起往孟彤的骡车追去。   回到了家,孟彤把六个猪心洗净后全切成了片,然后用酱油、白糖和白酒拌着腌制了半个时辰,等一大锅糙米饭煮好之后,她把饭盛出来,然后洗净了锅,做了满满一大盆的爆炒猪心。   切成了棱形的红椒和青椒拌着切成薄片的猪心,让整个菜色不但闻起来香,看起来也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孟彤先盛了满满一大海碗爆炒猪心搁到灶台的一角,然后拿出两个一样大的木盆,往木盆里勺了小半盆的糙米饭,又把锅里剩下的爆炒猪心全都分到了两个木盆里。   热烫的肉汁混合着香甜的米饭,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孟彤把两个木盆里的米饭和猪心拌均,然后端了出去。   小狼扇动着鼻子,兴奋的在院子里跳来跳去,它舔着嘴巴,一边冲自己媳妇“呜呜”的招呼着,一边乖乖的跑到院子里蹲坐好。   狼王第一次学习这个吃饭的规矩,显然还有些不习惯,它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孟彤看了半天,都没等到孟彤放下木盆,直到小狼再次冲它“呜呜”才肯跑到它身边坐下。   狼王的聪明并不下于小狼,看到它能在小狼的带领下这么快就学会“规矩”,孟彤无异是高兴的。把两个木盆并排放到墙边,看着两只狼开始进食,孟彤擦了擦手,转身进了正屋。   被孟大柱和孟七斤模进门的事情,让春二娘很是自责,被抢走的布匹和金银首饰不算什么,但那半坛子药酒让春二娘每每想起,都跟割肉似的心痛难当。   也因此,春二娘干活比平时更卖力了,她天一亮就出门去割清草和野菜喂兔子,然后等太阳出来之后就闭门不出,躲在屋里一个接一个的缝着荷包和头花,像是急着想把被孟大柱和孟七斤抢走的那些银两给赚回来似的。   “娘,俺昨天在山上打了只野猪,再加上那些蛇肉和蛇皮,卖了整整十五两呢。”孟彤把怀里的钱袋拿出来,拉过春二娘的手,放到她手心里。   “二叔和三叔太蠢了,他们只晓得去搜梳妆台和衣柜,却不知道你在被子里还藏了个钱袋,就他们抢走的那点子东西,俺一天就给赚回来了。”   “要是俺能再小心些,出门时让你爹把门给闩上,就不会让他们闯进来了。”   春二娘说着就红了眼框,“要是俺不是那么爱臭美,把梳妆盒就那么摆在桌子上,你给俺买的梳子和手饰,也不会被他们给拿走了。”   孟彤笑着揽住她的肩,“梳子手饰什么的,俺们再买就是了,反正那两只钗子俺看着也觉得不怎么好看。”   “前两天俺去给吴大叔送猎物的时候经过珍宝斋,他们掌柜还跟俺说这几天会有新的手饰到呢,等明儿俺把新采的那株小灵芝给卖了,咱们就是把珍宝斋所有新到的手饰都买下也使得,两根银钗又算得了什么呢?”   “手饰梳子都可以再买,可那坛子药酒……”春二娘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   “你咋又提这个呢?闺女这么使尽的哄你,你咋就不知好呢?”孟大停下手里搓草绳的动作,抬头无奈的看着春二娘叹了口气,“那药酒家里又不是没了,你说你咋老揪着不放呢?”   “俺就是心疼那药酒。”春二娘哽着脖子冲孟大叫道:“那里头可是加了神龟血的,别说是大半坛子,就是丢了一两半两,俺都心疼。”   舒筋洗髓液的主药是五百年份的龟血的事,祝香伶并没有瞒着孟大和春二娘。   她当初还是带着点儿炫耀的心态,将此事说给两人听的,并声称等孟彤浸泡之后,剩下的酒液滤掉药渣后再加上人参和鹿血,对医治孟大自胎里带来的体虚之症也是有奇效的,常久使用说不定还能把孟大的病彻底根治。   也正因为祝香伶说的那句“有望把孟大的病彻底根治”的话,让春二娘对这酒药上了心,简直当成了命般护着。   “不就是五百年的龟血嘛,以后要是爹的药酒用完了还要再弄,俺也是有法子弄到的。”孟彤自信满满的拍着胸脯,一下就吸引了春二娘的注意力。   “你可甭想骗俺,活了五百年的神龟那都是成了精的东西,可不是俺们山脚边的那些野兔,可以任你一抓一个准儿,那东西躲哪儿都没有人知道,你能上哪儿弄去啊?”   没了陈金枝和孟大柱、孟七斤等人的压迫,又有了祝香伶的教导,春二娘不但胆子大了,这话也是越来越犀利了。   纯蠢的娘不再好骗,这让孟彤也挺挠头的,她尴尬的“呵呵”笑了两声,脑中灵光一闪,话便脱口而出了。   “俺骗您做啥?您还记得俺昨天救的那两个人不?俺送他们到了镇上才知道他们都是官家的少爷。他们两个偷跑出来玩儿,闹得两千多兵丁把整个镇子围起来找人呢。”   “那么利害的人物,俺成了他们的救命恩人,将来要是有事情需要他们帮忙,您说他们还能不帮?”   春二娘一听,眼睛就亮了,“真的有这么好啊?”   “那当然,所以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眼见春二娘终于展颜了,孟彤笑着再接再力。   “俺爹的身子骨只会越来越好,您呢以后进出也要多小心着些,毕竟咱们住的这一片地方并不安全,昨天幸好还只是二叔和三叔来了,要是来的是山上下来的野兽,那您和爹哪里还能好好的在这里坐着啊?”   ☆、121送礼   “俺以后要了出门儿,一定喊你爹把院门儿给闩上,再也不敢让那门儿开着了。”春二娘被孟彤说的也是一阵后怕,立即信誓旦旦的保证。   “这下能宽心了?”孟大调侃着春二娘,起身过来拿走了她手里针线,“走,俺们去院子里看看兔子去,你这都在屋里坐了大半日了,眼睛就不累吗?”   “你心里要是记挂着那些兔子,自己去瞅瞅不就完了吗?干嘛非拉上俺啊?俺这儿还一堆的事儿呢。”春二娘嘴里虽然在抱怨,可还是温柔的扶着孟大的手臂,慢慢的搀着他往新院那边走。   孟彤在后面看到自己老爹背在身后的手偷偷的向她挥了挥,不禁忍不住低头一笑。   孟大对春二娘的关心并不亚于她,只是他性格内敛,不擅于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关心和体贴,所以就把自己全部的感情都放在了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里。   春二娘和孟大之间没有山盟海誓,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更没有什么风花雪月,他们有的只是平平淡淡,相互扶持着过日子,他们有的只是互相关心,互相珍视对方。   这样平淡却不平凡的情感,在流行感情快餐的现代已经非非常少见了,至少在孟彤三十八年的记忆里,并没有一个如孟大这般的男人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让人纠结百转的情情爱爱,只不过是青春少艾时的生活调剂品,只有真正成长之后的人才会明白,你想要的不过是一个人不离不弃的陪伴。冷的时候,他会给你添件衣裳,生病的时候,他会给你端茶倒水,难过的时候,他会向你敞开怀抱,而不是只借给你一个肩膀。   看到了孟大和春二娘之间的感情,孟彤突然又相信爱情了。   将屋子里稍事整理了一下,孟彤就转身回了灶房去做菜了,一个松菜白炒鹿肉,一个辣兔丁,再炖一罐山鸡蘑菇汤,加上之前炒的爆炒猪心,四个人三菜一汤足够了。   孟彤把烧好的菜用盘子盖好,才刚往陶罐里放了半扇山鸡和蘑菇,把盐和水调好了搁到小炉子上,屋外就突然传来一声狼嚎。   孟彤惊的一个机灵,顾不得还没给陶罐盖上盖子,人就往外冲了出去。院门一拉开,小狼和狼王就已经先一步冲了出去,孟彤抓起桃木弓就直接套在了身上,然后一边系着箭袋一边顺手带上门往外跑。   “嗷呜——”   “嗷呜——”狼吼声一声接着一声,一声紧似一声,那是群狼召唤伙伴抵御大批敌人才会有的声音。   靠山村的村民在她警告之后,应该不会组织人手跑来缴狼才对。   难道是孟大柱和孟七斤昨天得了甜头,一听山地这边出现了野狼,为了想特意以后能继续来她家打劫,特意找了孟家的族人帮忙跑来打狼?   这个念头只在孟彤的脑海里一闪就被她给否定了。以她昨天下的那些织蚊螺的药量,已经足够孟家祖宅的所有人好好的喝一壶了,孟大柱和孟七斤今天能好好站着就不错了。   来打狼?他们做梦去!   一路飞奔到路口,孟彤却没看到想象中人狼激斗的场面。   小狼和它的狼王媳妇正霸气十足的并排站在路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一众野狼则全都隐藏在四周的草丛里,低伏着身体,一副随时准备进攻的模样。   而两狼的对面,齐子骁和周元休一脸闲适的骑在马上,领先于众人站在最前头与小狼和狼王“深情”相望,他们身边围着的一群黑衣短打的大汉,则个个神色紧张的看着四周的狼群。   孟彤的出现显然让那些大汉感觉既惊讶又戒备,不过齐子骁和周元休却是同时笑了起来。   “你们怎么来了?”孟彤一见是他们俩,心下也不由一松,她走过去拍了拍小狼的头,小狼回头舔了舔她的手,便一屁股蹲坐了下来。   “给你送谢礼啊。”齐子骁拍着胸脯,咧嘴笑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我们可不做那背信弃义的小人。”   “算你们还有点儿良心。”一听是来送钱的,孟彤立即笑得眉眼弯弯,低头对小狼道:“小狼,叫你媳妇儿先把你的族人都带到山上去,一会儿咱们去帮它们打猎。”   小狼冲孟彤“嗷呜”了一声,扭头与狼王媳妇儿挨着脖子亲密的蹭了蹭,又“呜呜”了两声。   狼王站起来,仰头发出一声长啸,然后转身往牛背山的方向跑去,隐藏在四周草丛里的群狼,立即飞奔而出,跟着狼王一起往牛背山跑。   孟彤夸奖的摸了摸小狼的头,又揉了揉它的脖子,这才抬头冲齐子骁和周元休笑道:“来者是客,先到家里坐坐。”   “就等你这句话呢。”周元休笑道,扭头与齐子骁对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的一起跳下马,把缰绳扔给身后的随从,上前与孟彤一起步行往小路不远处的院子走去。   孟彤把齐子骁和周元休请进院子,与齐子骁和周元休同来的那些大汉,却在将四个箱子搬进院子之后,全都退出了院子。   孟彤不由挑着眉看向两人,“这是……”   齐子骁笑着冲那几个箱子抬了抬下巴,“送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周元休的嘴角也扬得高高的,看着孟彤笑道:“就是一些布料和一些适合女孩子穿戴的东西。”   “哦?”孟彤的眉头挑得更高了,她好奇的过去掀开一个箱子,然后嘴角抽搐的挑起里头的一件轻纱薄裙,扭头看向齐子骁和周元休,“你们确定……这是送给我的?”   齐子骁看她这个反应,不由皱眉,“你不喜欢啊?”   粉红的纱裙层层叠叠,款式甚是华丽,裙摆上还精绣着蝶戏幽兰,小姑娘不都喜欢这样的漂亮衣裳吗?怎么孟彤看起来,还很是嫌弃的样子?   孟彤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将裙子拎起比在身前,挑眉看着两人故意放慢了语速道,“你们觉得我穿这样能上山打猎吗?”   ☆、122去帮忙?   “穿裙子爬树可不太方便,万一遇到熊啊老虎啊什么的,逃命可是个大问题。再说这么漂亮的裙子我穿着,走出去不会被人误会是我偷来的?”   “或许还会有人误会我一夜暴富,跑来打劫我也说不定。”   两少年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只能相视挠头苦笑。   他们挑衣裳时,只想着孟彤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该穿什么样的衣服才会好看,倒是完全忘了要考虑到孟彤的家境,以及她平时还得上山打猎采药的事实。   不过一想到孟彤小小年纪还得每天上山冒险,齐子骁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藏蓝色的荷包,送到孟彤面前,“诺,这是说好了要给你的银票。”   “谢谢。”孟彤抬头给了齐子骁一个灿烂的笑脸,伸手接过荷包。   周元休也趁机道:“这两千两应该够你们一家用上一阵子的了,这样你以后就不用每天上山那么辛苦了。”   “我现在上山采药和打猎,也不单单只是为了生计啊。”   孟彤笑着请两人在墙边凉棚下坐下,顺手给两人倒了杯水,才在另一张凳子上坐下,道:“我在学习药理,上山采药也是一种学习,至于打猎……小狼的新族人们太会吃了,我反正是要上山采药的,就顺手给它们打些野物充当伙食呗。”   “我们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齐子骁和周元休再次相视苦笑。   实在也不能怪他们突略掉了孟彤拥有一只狼群,毕竟狼是野兽,他们还以为孟彤只是跟那群狼熟悉,狼群还是生活在牛背山山上的,谁知这些狼竟然就住在她家附近啊?   “看来是我们瞎操心了。”周元休笑着摇了摇头。   孟彤扬唇一笑,“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她豪迈的拿装清水的竹杯在两人的杯子上轻碰了一下,做出干杯的架势,然后仰头把水一干而尽。   齐子骁和周元休见状不由笑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眼,也拿起杯子将水喝了。   “哎,彤彤,我能这么叫你。”   孟彤看着齐子骁小心翼翼的模样,笑着点了点头。   齐子骁的眼睛亮了亮,往孟彤的方向凑了凑,讪媚的笑道:“你一会儿是不是要上山打猎啊?”   孟彤看看他,再看了眼周元休,脸上的笑容深了一点,“你们俩想一起去?”   两只同时点头如捣蒜。   “那跟你们来的那些人怎么办?一起去?”孟彤指了指院门方向。   齐子骁和周元休对视一眼,两人脸上的神色都有些无奈。周元休道:“全跟去不至于,但至少得带上十来个人。”   孟彤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心说,你们总共也就只带了二十来人过来好。   不过人家毕竟刚给她送了两千两的巨款过来,孟彤也不好意思拒绝他们这点儿小小的请求,便道:“牛背山上的野兽极多,特别是我家这一带附近又正好是野兽最密集的地方,我们昨天看到的那条小溪就是动物们喝水的地方。”   “从我家这边这个山头不管往哪一个方向,都极容易碰到外出觅食的野兽。所以要带你们上山打猎可以,但是你们都得听我的指挥。”   “这没有问题。”周元休惊喜道。   齐子骁也笑道,“只要能跟你一起上山打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孟彤哼了一声,板着脸警告道,“现在答应的这么好,回头要是不听我的指挥,小心我把你们都丢山上喂豺狼虎豹。”   “不会,不会,我们一定听话。”齐子骁和周元休都连连保证。   孟彤这才笑了起来,“那行,现在离未时差不多还有一个半时辰,你们先回去准备一下,要上山的人每个人除了弓箭、匕首和砍刀之类的东西外,还要带一包雄黄,一份蛇药,一份外伤药,一个水囊和一条至少十米长的长绳。”   “你们吃过午饭再来我家集合,我在家等你们到未时,过时不候哦。”   齐子骁和周元休原本想直接赖在孟家的,可一听孟彤说要带这么多东西,也只能悻悻的起身回去准备。   孟彤才把人送出院门口,就听林间的小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蹄子声,然后就听周元休和齐子骁的一个随从起身冲那边大喝,“什么人?”   骑着骡子急奔而来的赵平九,虽然一早就看到了这边人影憧憧,却还是被这一声大喝吓了一跳。   孟彤眼尖的看到了骡子上的人,急步快跑几步,冲那边高声叫道:“平九叔,您咋来了?有啥事儿不?”   赵平九也顾不得刚才冲他喊话的人了,一见孟彤就连忙大声喊道,“彤彤,你家老宅出事了,你爷你奶还有你叔他们也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全都晕得晕吐得吐,现在乡亲们正给请大夫呢,你快去看看。”   怎么到现在才发作?孟彤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看天,心里对于织蚊螺的药效颇有些不满。   此时赵平九正好奔到她面前,见孟彤皱眉,还以为她担心她爷她奶呢,连忙又道:“你二叔三叔回村时走到一半就躺地上了,乡亲们帮忙把他们抬回家才发现你奶和你爷也在屋里哼哼呢。”   “大家伙儿看着不对,去找你二婶时,就发现她和有福已经晕在炕上了,你家现在连一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你快去叫你爹跟俺去看看。”   “叔!”孟彤抬头看着骡子上的赵平九,异常冷静的问,“昨天俺二叔和三叔上俺家抢东西的事儿,您知道不?”   赵平九脸色一僵,有些不大自在的点了点头,又道:“这……唉,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孟字,你们倒底是一家人,现在你爷你奶他们那样,你们不去看看也说不过去啊。”   “叔!”孟彤回头看了眼院门方向,回头严肃的看着他,压低了声音道:“您知道俺爹昨天吐血了吗?俺二叔和三叔抢走了俺爹救命用的药酒,俺爹那一口血吐出来,大夫说最多只有两年的命了。”   赵平九惊的瞪大的眼,连滚带爬的从骡子上跳下来,“怎,怎么会这样?”   ☆、123我不如你   孟彤不理会他,继续道:“俺娘昨天被俺叔一脚踹在心口上,现在俺家也有两个病人,而且伤的都比祖宅里的那些人严重。”   “俺没时间去看谁晕倒了,也没功夫管他们谁死不死,左右他们昨儿从俺家抢的那些布匹、手饰也值个二三十两银子,足够他们请大夫看病喝药的了。”   抢了她家的东西,她爹气吐血了,打了她娘,还想让她去帮他家的忙,做梦呢?   “俺准备准备,一会儿还得忙着上山打猎去卖钱,真没功夫去管他们那些人的死活。”   “可,可……”   “叔!您该知道,俺是恨不得他们全死了干净的,要不是俺忙着凑银子给俺爹买人参,昨儿俺就一把火把他们全烧死了,哪里还能容他们活到今天?”   孟彤双手环胸,看着赵平九冷笑道,“也不知道他们昨儿抢了俺家的东西之后,拿去换了什么好吃的,才会吃成那个样子,您说这算不算是是报应?”   赵平九虽然也觉得孟九根和陈金枝那一伙人做事不地道,可听孟彤一个小娃儿这么说话自家长辈,还是忍不住斥道:“不准这么说话,你一个小娃儿名声还要不要了?他们到底是你的长辈……”   “俺没那么畜生不如的长辈。”孟彤瞪着眼睛怒道,“他们今儿要是能全死绝了,俺明儿天一亮就能敲锣打鼓的带着三牲六礼去城煌庙还愿,您信不信?”   赵平九气急的瞪着孟彤,可一想到她说孟大只有不到两年的命了,心里也满是无奈,心知孟彤现在是恨毒了她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肯定是不会去孟家祖宅那边帮忙了,便也歇了再劝她的念头。   赵平九抬头看了看四周一溜黑衣短打的大汉,也看到了人群之后衣着华贵,气质明显不同于他们这些庄稼汉的齐子骁和周元休。   赵平九忙把孟彤扯到一旁,低下头小声问她:“这些人又是怎么事啊?咋都站在你家门外呢?”   孟彤淡淡的道:“他们是府城来的官家少爷,想要上牛背山打猎的,年初时买俺豹子的那位魏大人跟他们相熟,他们知道俺常上牛背山,所以来找俺带路的。”   赵平九一听便急了,“你咋又上牛背山了呢,俺不是跟你说过那山去不得的吗?”   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痛的话,孟彤听着只觉得烦,她挑眉看着赵平九反问,“叔,俺爹的病要用人参治,俺要不上牛背山捣腾些野物换银子,难道你要俺眼睁睁的看着俺爹死吗?”   赵平九被噎了一下,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他想了想才道:“你奶他们这会儿子不是都病着吗?你跟俺去老宅,咱们找一找,说不定还能找着你爹的药酒。”   “可别!”孟彤举起手,一脸讽刺的笑道:“叔,俺叔从俺家抢了东西之后,俺没去吵也没去闹,只自己想办法凑银子,为的是啥,你知道吗?”   “俺是怕说不清。俺爹的病已经受不得刺激了,再有一次他就得没命了。俺奶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俺要是去跟他们要,您说会闹成啥样?”   赵平九急道:“他们这会儿不是都病着吗?”   “那要是等他们病好了呢?”孟彤冷笑,“等他们病好了,就会跑来俺家说他们丢了银子,丢了布匹,丢了骡子,丢了人参,然后把俺家所有的一切都搬回他们自己家去,所以您来找俺和俺爹,真的是找错了。”   “俺爹是没命再跟他们折腾了,俺是满心只想他们全死光了,您要真想让俺去老宅,等俺下午上山打了猎物换了钱,有银子去镇上买砒霜了,俺一准就去老宅看他们。”   “你,你,唉——”赵平九看她这样油盐不进,竟是连请他进门坐坐的意思都没有了,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   “算了,这也是老孟叔和老孟婶自己造的因,怨不得旁人,你想咋滴就咋滴。”说着又抬头看了看齐子骁和周元休等人,这才骑上骡子径自回村去了。   赵平九一走,齐子骁和周元休立即就跑了过来。齐子骁凑到孟彤面前,小声问,“哎,你爷你奶他们会出事,该不会是你下的手?”   孟彤斜了他一眼,很没有诚意的摆摆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俺一个啥啥都不懂的孩子怎么可能让一群大人生病呢,这位少爷,您也太高看俺了?”   齐子骁皱眉道,“齐大哥或是子骁,你选一个,就是不准叫少爷,我听着生份。”又道:“你别跟我说你们这里的土话,那调调我听着别扭。”   周元休在一旁笑着折台,“他是听不懂才对。”   孟彤不由被他们逗笑了,看着两人道:“那咱们就互相叫名字,你们叫我彤彤或孟彤都行,我叫你们子骁,元休。”   去掉姓氏直接称呼名字,听着就让人感觉亲近,齐子骁和周元休都对这个决定很是满意。   周元休凑到孟彤身边,重提刚才的话题,小声问,“哎,你爷爷奶奶叔叔婶婶病了的事儿,该不会真是你做的?”   孟彤哼了一声,用着几不可闻的声音哼哼道:“我一早就警告过他们,敢来我家抢东西就要准备好付出代价,我只不过是让他们病着,没要他们的命已经很便宜他们了。”   虽然早就猜到有可能是孟彤动的手脚,不过听到她亲口承认,还是让齐子骁和周元休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齐子骁一脸复杂的看着孟彤,半晌才挤出一句,“你比我看得通透,也敢做多了,我不如你。”   周元休看着孟彤,心情也有些复杂,孟彤的爱憎分明和果断、狠辣,即便是他这样从深宫里出来的孩子,也相形见挫,更别说如齐子骁这样被齐夫人捧在手心疼爱着长大的人了。   孟彤抬头瞄了两人一眼,抬高下巴,很是傲娇的哼了一声,“哼,那是当然的,俺连牛背山上的老虎黑熊都见过了,你们这些城里人自然是比不上的。”   ☆、124闹   齐子骁和周元休双双被孟彤的俏皮模样,和半官话半乡音的怪音怪调给逗笑了。一时兴起的愁绪和感慨在这一笑之后,瞬间就全没了踪影。   三人笑着挥手作别,齐子骁和周元休便带着人回镇子上做准备去了。   靠山村里的孟家,此时却已是乱了套。   “俺滴个天啊,俺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们拉扯这么大,俺容易嘛?”   堂屋的炕上,陈金枝有气无力的拍着炕沿,声撕力竭的骂着,“老二,你黑了心肝啊,你个有了媳妇儿忘了娘的畜生,竟然敢昧老娘的银子。”   “你买馊食给你老爹老娘吃,让自己婆娘孩子在屋里躲起来吃独食,现在吃出毛病来了?俺告诉你们,这就叫报应,老天爷是长了眼睛的。”   “呸!还报应呢,俺看连她自己这都是遭了报应了。”   站在院子里的王大娘指着堂屋里正骂的欢的陈金枝,小声的跟陈大娘叨念,“也不想想他们昨儿拿去买肉的银子可是打孟大家抢的,这可真是丑八怪照镜子,只会说别人丑,看不到自己的怪。”   陈大娘看着瘫在院子里,躺在破门板上哼哼唧唧无人理会的孟七斤,又看了眼撑着根棍子,歪歪扭扭的依在自己屋门口的孟大柱,也忍不住撇了撇嘴。   “上梁不正下梁歪,就她那样死要钱,连自己亲儿子的命都不顾的人,能养出什么好儿子来?孟大柱会往自已屋扒拉银子和吃食,还不是她自己给惯出来的?”   今天大家伙儿发现蒋氏和孟有福脸色铁青的昏迷不醒,请了大夫一看,就说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中毒了。   大家伙儿为了寻找毒源,将孟大柱的屋子好一顿翻找,结果从衣柜、衣箱里一下翻出了一大堆的吃食,就是那刚卤的香喷喷的五花肉都有一大盆,看那份量都足有两三斤重了。   陈金枝在堂屋里一听就炸了,拍着炕就大骂孟大柱和蒋氏不是东西,任孟九根怎么劝都没有用。   却不知道她骂出口的那些话,听在左邻右舍的耳里,真是没有什么比这更加讽刺的了。   这一家子前脚才去孟大家抢了布料、手饰和人家救命用的药,后脚去镇上买了肉庆祝,结果全家人都给吃坏了肚子,孟大柱的媳妇和儿子还因为吃的太多,症状最为严重,已经昏迷不醒了。   孟大柱眼巴巴的依在门框上,看着从镇上请来的老大夫抢救自己的媳妇儿和儿子。   灌了盐水催吐之后,老大夫又让人给微有了些意识的蒋氏母子俩灌了一碗绿豆巴豆汤。   等母子俩又吐又泻的被折腾的脱了一层皮,人总算是救回来了。   看着媳妇儿和儿子的脸色终于不那么难看了,孟大柱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他倒是松口气了,给他们看病的老大夫却很没有好气。这大夫正是和仁堂的钱掌柜,当初孟彤让他帮忙留着人参时,他就特地跟人打听过孟彤家的情况,因此也算对孟大柱、孟七斤和陈金枝这几个人如雷灌耳了。   这么乌七八糟,母不母,子不子的一家子,钱掌柜也算是生平仅见,到真是长了见识了。也因此,他虽然对看着新鲜,闻着却微微发臭的五花肉略有怀疑,却也没有说破。   只道这一家子是吃坏了肚子,需要喝盐水催吐再喝绿豆巴豆汤排毒。   让邻人帮忙代为熬煮了绿豆汤,再往绿豆汤里洒上些巴豆粉,钱掌柜吩咐孟家上下每个人都要喝上一碗排泄排泄,然后收了诊金就转身走人了。   蒋氏和孟有福上吐下泻之后,虽然还下不了炕,但多少恢复了一些精神。   知道钱掌柜的药有用,陈金枝和孟七斤等人贪那药效,一人都多喝了两大碗,结果不到半刻钟,一家四口就因为上茅房大打出手了。   赵平九骑着骡子奔回来时,就看到陈金枝一手捂着肚子一巴掌呼在了孟大柱的脸上,嘴里还在骂,“你个杀千刀的畜生,没见你老娘还站在这儿吗?你敢跟老娘抢?”   赵平九看得眉头直跳,一边系骡子的缰绳,一边询问了围在孟家大门外看热闹的乡亲,好不容易才搞清楚倒底发生了什么事,陈金枝等人也已经拉拉扯扯的跑到后院去了。   什么孟大柱一家吃独食,又什么药喝多了抢着上茅厕,院门外的乡亲们谈起孟家人的丑态,个个兴奋的两眼直冒光,直说得唾沫横飞、激动不已。   听到陈金枝就为抢个茅厕,都能拿大耳刮子扇孟大柱,赵平九已经找不到什么话去形容陈金枝和孟大柱等人了。他快步往孟家的后院跑,一边大声劝着架,“孟婶子,大柱,大家有话好好说,可别伤了……”   “噗——”一声响亮的放屁声,伴着一股恶臭在缠斗的母子三人中间散开。   众目睽睽之下,孟七斤欲哭无泪的涨红了脸,夹着腿捂着屁股冲陈金枝大叫,“娘啊,俺,俺给你害死了。”   陈金枝阴着脸,毫不客气的啐了他一口,“呸!你都这么大了,把屎拉在裤裆里还好意思怪老娘?”   孟大柱显然被孟七斤的这一声屁响给弄懵了,不过反应过来后,立即捂着屁股拼命往茅厕里挤。   这院里院外现在可都是人,他可不想重导弟弟的覆辙,把屎拉在裤裆里,让人笑一辈子。   “娘啊,先让俺上,俺真的要忍不住了。”   “先让你上?呸!你弄死俺得了。”陈金枝一边骂一边拿手去推孟大柱,还用头往他身上撞。   “噗——”又是一声抑扬顿挫的屁响,终于舒坦了的孟九根在茅厕里骂道:“你们都瞎吵吵啥?一个一个来不就完了吗?上个茅厕也吵吵,也不怕人家笑话。”   “老头子,你赶紧出来,俺肚子疼啊。”陈金枝忍耐的冲茅厕里喊了一声,又拿手去拧想要抢到她前面去的孟大柱。   “你个丧了良心的小畜生,俺十月怀胎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罪才生下的你,你娶了媳妇儿就忘了娘,竟然敢给老娘吃馊食,你自己个儿躲起来吃独食,你个黑了心肝的王八犊子,早知道这样,俺当初一生下你就该把你扔到粪桶里淹死。”   ☆、125不忍直视   “娘,你讲点理好不好?那都是红叶拿自个儿的嫁妆银子买的,她也就是心疼有福,想让他多吃口肉……”孟大柱一边回嘴,还一边努力往茅厕里挤,把陈金枝往外推。   赵平九和陈大娘、王大娘几个过来帮忙的人全都捂着鼻子,躲在远处都看傻了。   孟七斤把屎拉在了裤裆里,也就不在执着于上茅厕了,他捂着屁股夹着腿,想要躲回自己里屋去,只是那一身的恶臭,让一院子的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捂着鼻子做鸟兽散,一下就跑得没影了。   倒是陈金枝和孟大柱为了抢上茅厕,两人一手捂着屁股,一手还在不停的推掇着对方,那气势之凶悍,态度之决绝,简直就让人没法儿看。   “老二,让你娘先上。”刚从茅厕里出来的孟九根一见两人的样子,就往孟大柱面前一挡,想让陈金枝先进茅厕。   谁知孟大柱毫不客气的用力推了孟九根一把,直把孟九根推的一个趔趄,一下就撞到了陈金枝身上,而他自己就趁着这个机会一个箭步冲进了茅厕。   “哎哟!”   “噗——”响亮的放屁声伴着恶臭在空气中散开,陈金枝愣愣的坐在地上,显然被自己现下的囧境也给惊住了。   “俺滴个天啊,俺没脸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陈金枝回过神来张嘴便嚎,一抬头,见到孟九根也一脸嫌弃的捂住了鼻子,她恼羞成怒的抬手就给了孟九根一个巴掌,然后放声大哭起来。   “老天爷啊,俺到底是做的什么孽,生的儿子一个个翅膀硬了就恨不得俺立即死了呀,俺滴个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哪,俺这日子可没法过了呀……”   陈金枝就这么坐在自家茅厕门口,拍着地嚎哭着,也不管自己身上又是屎又是尿的恶臭无比,那模样似真伤了心,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一样。   赵平九一见陈金枝这副光景连忙尴尬的往外退,一院子屎尿的恶臭任谁闻着都嫌恶心,陈大娘和王大娘等人也不愿呆在那里了,也都跟着往外跑。   众人一退就退到了院门口,这才停下脚心有余悸的面面相觑,然后心有戚戚焉的暗自腹诽,真的不是他们不肯帮忙,实在是孟家的这几个人太过奇葩,让他们不忍直视啊。   赵平九涨红着脸,冲王大娘和陈大娘嗫嚅道:“陈大娘,王大娘,连你们俩都跑出来了,要是孟婶子他们有个啥事儿,可咋整啊?”   “你就安心,陈金枝那老婆娘没那么快闹腾完的。”王大娘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凑近了赵平九,轻声问:“你之前不是去山地那边报信去了吗?咋样?孟大和彤彤怎么说,有说要过来吗?”   赵平九神色一僵,有些不自在的摇了摇头。   陈大娘见状就道:“按俺说你就不该去叫他们,你也不看看孟大柱和陈金枝是怎么对待孟大一家子的。他们为啥会吃坏肚子?还不是因为去孟大家抢了不少东西,去镇上买肉回来加菜庆祝,才吃出的毛病?”   “就这样,你还让孟大一家来帮衬他们?换成俺,就是亲爹妈,亲兄弟俺也受不了这样的事。”   赵平九揉了揉脸,有些沉重的低声道:“彤彤说,孟大昨儿个吐了血。请大夫给看了,说是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了。”   “啥?”王大娘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八度,她一脸震惊的瞪着赵平九,又回头看了看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孟家祖宅,后院里陈金枝哭嚎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的传来,直听的王大娘柳眉倒竖。   “陈金枝那老婆娘还有脸哭?她咋还有脸哭呢?”王大娘咬着牙骂道:“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像孟大柱、陈金枝这样的祸害偏偏不收,咋就尽欺负可怜人呢?”   陈大娘也跟着叹气,“这还当真应了戏文里的那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了。”   王大娘拿衣袖拭了拭眼角,低声问赵平九,“孟大的病就没得治了?彤彤咋说?”   赵平九叹了口气,道,“那丫头是恨毒了她爷奶和两个叔叔了,她说她现在忙着重新凑钱买人参,下午还要给两个想要上牛背山打猎的官家少爷带路,没空过来。”   这样爱蹭分明的话倒确实是孟彤会说得出来的,王大娘和陈大娘闻言也一时没了言语。   不过陈大娘很快就将这件事扔到了脑后,续而想到了之前村子里的传言,又忍不住问赵平九,“平九啊,之前村子里传的沸沸扬扬的,都说你爹想把孟彤定给铁头做媳妇儿,有没有这事儿啊?”   赵平九闻言神情一僵,嘴角不禁微微抽搐了下。   他家最近也正在这为个事儿闹得不可开交呢。说实在话,孟彤那丫头确实不错,但她有陈金枝、孟大柱和孟七斤这样的叔叔和奶,谁家要跟孟彤做亲,都会多上那么一层顾虑?   现在他们家的问题是:他爹赵荣对孟彤称不决口,满心想给铁头把孟彤定下来。可他的妻子邵氏却不喜欢与陈金枝、孟大柱那样的人做亲戚,死活不同意,再加上邵氏的娘家兄弟也有意将女儿跟铁头配成一对,这事儿就有些僵持不下了。   现在见陈大娘问起,赵平九也只能苦笑着道:“这事儿,之前也就俺家老爷子说说的,因为俩孩子都还小,心性都还未定,俺跟媳妇也没打算这么早给铁头定亲事。”   “不是,平九叔。”刘秀才家的大儿媳妇田氏听了,就惊讶的插嘴道,“俺前儿回娘家,还听邵大婶子说她家秋荷跟你家铁头的事儿已经定了,说是跟她姑都已经说好了的。这么大的事儿,你还咋不知道啊?婶子该不会是没跟你商量就答应他嫂子了。”   田氏就是从隔壁水田村嫁过来的,跟邵氏的娘家住的很近,因此回娘家时,一听邵氏的嫂子谈起这事儿就上了心。   陈大娘和王大娘闻言都不由齐齐皱眉,两人双双看向赵平九。   王大娘问:“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平九。”   ☆、126屎尿横流   陈大娘也道:“该不会是你媳妇儿想要亲上加亲,怕你们老爷子不同意,先私下给定了。”   赵平九的脸顿时就黑了,媳妇儿的心思,他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自家老爷子和媳妇儿在儿子亲事上的不合,就这么爆露在众人面前,多少还是让他觉得没面子。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赵平九也只能硬挤出笑容,僵笑道:“这事儿俺还真不清楚,不过孟彤确实是个好孩子,有主见,能干还勤快,将来谁娶了她都是天大的福气,俺家铁头脑子笨,怕只怕孟彤那丫头还看不上俺家铁头。”   一听到赵平九这么说,王大娘便笑了起来,瞅着赵平九道:“那这事儿你回去可一定得问问清楚啊,要是铁头跟他表姐或表妹定了亲,俺家可还有个外侄没做亲呢,孟彤这孩子有本事,要是跟俺外侄能成,俺以后回娘家,俺那嫂子还不得把俺当神一样供起来。”   王大娘这么一说,四周看热闹的乡亲们就都不自禁的想到了孟大家那新起的大院子,漂亮神俊的骡车,以及传闻孟彤花一百多两给孟大买人参药材的事。   孟大一家从孟家祖宅搬出去才多久?孟彤就里里外外的置办起了这么多家当,等以后时日久了,那银子岂不就要堆成山了?   一时间众人神思摇动,各个都忍不住暗自琢磨起自家有哪些年纪跟孟彤合适的后生来,想着回头也可以领着自家的后生去孟大家相看相看,要是走运能被孟大和春二娘看上,以后把孟彤娶进门,可不得跟娶回个聚宝盆、摇钱树一样?   正在这时,孟家后院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哎哟娘啊,俺可是你亲儿子啊,打坏了俺,请大夫看病还不是要花您的银子吗?”声音方落,孟大柱提着裤子就从后院冲了出来。   “……俺打死你个没良心的小畜生,俺打死你个黑心肝的混账……”陈金枝手里举着根给黄瓜爬藤的细竹杆,目光凶狠的追了出来,她一身墨绿的大褂,屁股上一团湿,黑色的裤腿上还在往下淌着黄黄绿绿的屎尿,一路踩过的地方简直就是一脚一个屎尿印,那恶臭简直无与伦比。   院外看热闹的一众乡亲们,一见这架势,不由齐齐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   “他娘,别打啦,大家伙儿都看着呢。”孟九根追在陈金枝身后,维维诺诺的劝着,“赶紧去把衣裳换换,再闹就要让人看笑话啦。”   院外围观的众人闻言不由齐齐撇嘴,心说:我们早就已经在看笑话了。   陈金枝此时的样子别提多狼狈了,头发散乱,衣裳乱七八糟,脚上黑色的鞋子被屎尿浸湿了大半。她红着眼,手里的竹杆直指着孟大柱骂道:“你这丧良心的畜生,俺今儿就弄死……哎哟!”   一句话没有骂完,陈金枝突然捂着肚子躬起了身子。   孟大柱一见她这样子不由就乐了,还抖着腿笑道:“看看,看看,俺刚才说啥来着?俺就跟您说俺是菩萨送到老孟家的,您想打俺倒没啥,可您自己个儿马上就遭报应了。”   “你……”陈金枝狠狠的瞪着孟大柱,却因为肚子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哎,哎,俺的肚子怎么也痛了?”在一旁扶着陈金枝的孟九根也突然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陈金枝扯着孟九根的衣裳,哼哼道:“他爹,俺,俺肚子痛,想,想拉屎。”   孟九根也皱着脸道,“俺好像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相互扶持着转身往后院挪去。   孟大柱看着他们就嘿嘿的笑,直到看不到父母的身影了才转身朝着院外围观,以及过来他家帮忙的乡亲团团一拱手,大声道:“今儿先多谢各位乡亲们的大力相助了,大恩不言谢,俺家今天还有事儿,改日定当摆酒款待大家,现在大家都回去,都请回。”   孟家院子里此时到处都是屎尿,臭气熏天,王大娘和陈大娘几个来帮忙的人本来就已经嫌弃不已了,一听孟大柱这话倒是乐得轻松,谁都不肯再往前凑了。   不过孟大柱这样明显是得鱼忘荃,过河拆桥,这也让院外的一众乡亲们对他的为人鄙视到了极点,当下众人连热闹都懒得看了,纷纷扭头走开。   孟大柱自觉不费一口水、一块肉就打发了来帮忙的人,心下正得意呢,他才把院门给关好,肚子里突然就传来一阵钻心的抽痛,“哎哟……”   加了巴豆粉的绿豆汤,原本一人中需一碗的份量,结果被贪心的孟大柱等人硬是每人多贪两碗。   药这东西又不是吃得越多越好,这多出的两碗绿豆巴豆汤哪里是只跑一趟茅厕就能解决问题的?   “不会?”孟大柱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屁股,感觉天都要塌了,“刚才不是才拉过吗?怎么又想拉了?哎哟,哎哟,不行了,俺忍不住了……”   在院门外忙着解骡子缰绳的赵平九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和孟大柱的自言自语,不禁摇了摇头,心里对孟大柱和陈金枝这些人就更加看不上了。   只是一想到家里的老爷子中意孟彤做孙媳妇的事,他又忍不住一个头两个大。   孟彤的能干是无拥置疑的,只不过就私心里来说,赵平九也跟邵氏一样不乐意把儿子和孟彤送做堆。   邵氏对孟彤倒没有什么看法,她只是单纯不想和陈金枝、孟大柱那样的人做亲戚。赵平九却看得比媳妇更透彻,孟彤太能干太有主见也太强势了,他怕儿子铁头将来压不住孟彤,反而会被媳妇儿压的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再说孟彤身上戾气太重,陈金枝等人又太会作,将来倒底会如何还真不好说。万一两年后孟大没了,孟大柱等人又闹出什么妖娥子激怒了孟彤,倒时候闹出人命来都说不一定。   是以他跟邵氏的意见其实是一致的,都打算给铁头定大舅子家的小女儿金荷,而不是孟彤。   ☆、127再见魏成   只是因为赵荣中意孟彤,赵平九便与邵氏说定,让她偷偷私下里先与他嫂子说定,等铁头年纪大点儿再派人上门提亲。   只是赵平九万万没想到,邵氏的嫂子会拿这事儿出去说嘴炫耀,还让田氏把这事儿听了去,回来当着他的面问了出来。   他牵着骡子一边往家走,一边在脑中想着该怎么跟老爷子交代他已经跟他大舅家给铁头说定了亲事的事。   毫不知情自己已经无辜趟枪,莫名就成了人家的第三者的孟彤,此时正在屋子里准备上山要带的东西。长绳,弓箭,匕首,短剑以及特制的能分装各类药品的挎包,一切清点无误,孟彤才去了新院找春二娘。   “娘,俺昨儿在山上救的那两个少爷今天来道谢了,他们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有四口箱子呢,都是名贵的布匹和衣裳手饰,您来帮俺搬进屋呗。”   “有四口箱子这么多啊?”春二娘听得有些乍舌,她与孟大其实是知道家里来人了的,只不过她们夫妻俩实在不善于与人交谈。   要不是孟彤能说会道,每次都能把事情处理的很好,就他们夫妻俩这木讷、寡言的性子,每次肯定都只能与来人相见两无言。   正因为如此,孟彤便决定每次但凡有客到访,都由她出面应付,要真有需要孟大和春二娘出面时候,她再去叫他俩出去。   这也正是今天齐子骁和周元休来了半天,春二娘和孟大也没有出现,甚至后来赵平九在外头喊了一声,他们也没反应的原因。   春二娘和孟彤一起把四个箱子都抬进孟彤的屋子,孟彤便将所有箱子都打开,让春二娘看箱子里的东西。   “哇!这是什么布料?怎么这么漂亮?这,这,还会发光啊。”春二娘神情恍惚的伸出手,却只敢悬停在布料上方虚放着,眼冒红心的看着那满满一箱子的绸缎布匹。   “这些都是丝绸,只不过料子比咱们用来做头发和荷包的那要名贵罢了。”   孟彤从旁边一个箱子里捧出两个手饰盒,塞到春二娘手里,然后自己也捧出两个,拉着春二娘一起到炕上,把四个手饰盒全都打开,拿出里头的珠花手饰一一摊放在炕上。   “这,这些都是那两个城里的少爷送你的?”春二娘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利索了,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好看的手饰,都要被这满炕的珠光宝器给闪花眼了。   孟彤恩了一声,不甚在意的道:“这些东西在咱们看来能值不少银子,但在那些官少爷们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那些大少爷银子多的花不完,俺救了他们的命,这在他们看来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不过齐子骁和周元休确实也很够意思,那两千两的银票不算,就是这里的两箱布料,一箱适合她穿的衣裳以及这四盒手饰,两三百两银子是肯定跑不了的。   镶着红宝石的鬓花,缀着珍珠的花钿,金灿灿的金流苏发链,沉甸甸的七彩璎珞……   大抵女人,不论年纪大小,对于闪闪发亮的手饰都是没什么抵抗力的,春二娘一下摸摸这个,一下又拿起那个看看,简直跟个得了玩具的孩子一样兴奋。   齐子骁和周元休显然是参照着孟彤的年纪挑得手饰,这些鬓花、花钿好看是好看却都偏向于小姑娘配戴。   孟彤在一堆手饰里挑挑捡捡,好不容易才挑出春二娘能戴的几副金、银、珍珠耳坠,一只碧玉手镯,一只红珊瑚珠窜,一只白玉钗和两只蝶戏牡丹的金钗。   把其中一个手饰盒清空,孟彤把挑捡的东西都放进去,然后往春二娘怀里一塞,“娘,这些东西适合你用,你先收着。”   “这,这怎么成?”春二娘忙不迭的把手里的手饰盒往外推。“这些可都是人家送给你的。”   “这有什么不成的?俺以后嫌了银子还会给您买更好的呢。”孟彤坚定的把手饰盒推回她怀里,“这些您就先凑合着用,等下次珍宝斋有了新款式,俺再给您买。”   春二娘听她这么说才不再推辞,小心的把孟彤塞给她的手饰盒抱在怀里。   “俺下午还要带那两个官家少爷上山打猎,您在家记得要看好门户,这回不管谁来都别给开门儿了,要是外头的人说了什么急事儿,您就去问俺师傅拿主意,记住了不?”孟彤一边收拾摆在炕上的手饰,一边交代春二娘。   “记住了,俺这回一定关好门儿。”春二娘忙不迭的点头,一脸的严肃,上次被孟大柱和孟七斤闯进家里来的教训实在是太严重了,让她想忘都忘不了。   吃过了中饭,孟彤回屋脱掉了练功用的泥巴马甲,换了一身青色的男装布衣,照旧将一头长发在头顶束成了单髻。然后把挎包背好,箭袋系好,背上背篓和桃木弓,这才拿着装满的水囊带着小狼出了门,并让春二娘把院门给闩上。   在路口的小道上等了没一会儿,齐子骁和周元休就带着人如期而致。   只不过这回浩浩荡荡的,来的可不只早上那么点儿人,其中还有向个孟彤还认识的,正是当初在吴屠户那里买她豹子时遇到的那些官大爷,那个魏大人也在其中。   孟彤一脸询问的看向齐子骁和周元休,却见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无奈的神情。   “小丫头,咱们又见面了。”魏成倒是毫不见外,一见孟彤就笑咪咪的跟她打招呼。   伸手不打笑脸人,孟彤双手抱拳,向魏成一礼,“孟彤见过大人,大人与子骁和元休一起来,是打算一起上山吗?”   这小丫头直呼齐少爷和三皇子的名讳,却称呼他为大人?魏成的脸皮不自禁的抽了抽,要不是看孟彤的表情,实在不像是已经知悉了齐少爷和三皇子的真实身份,他还真会以为自己得罪了孟彤,这丫头现在正在给他挖坑跳呢。   “呃……”魏成正在琢磨自己该怎么回答孟彤的话,齐子骁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道:“来之前我们已经跟魏护卫说清楚了,要上山就必须听指挥,他都答应了,没问题的。”   ☆、128白狼王   这可不是答应了就管用的,万一遇到了野兽,她说上树结果他们全傻傻的站在那里放箭,那场面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孟彤的眉头顿时就皱成了一个疙瘩,心里权横着利弊,想着要不就把齐子骁和周元休也撇下算了。   周元休一见孟彤皱眉,就觉得大事不妙,连忙出声道。“你答应了带我们上山打猎的,君子一诺千金,你可不能反悔。”   “我是女孩子,可不是什么君子,君子一诺千金关我什么事?我的话也没有一千金那么值钱。”孟彤白了他一眼,嘴里打着哈哈。   齐子骁和周元休毕竟曾跟孟彤接触过,一听她这么说话,就知道她想耍赖了。水头镇要什么没什么,他们好不容易交到一个这么有意思的小丫头做朋友,可不想就这么被她撇下。   齐子骁转头瞪向魏成,冲他挥了挥拳头道:“魏护卫,上山之后,我们一切都得听彤彤的命令行事,你要是做不到,现在趁早滚蛋,要是扰了本少爷上山打猎的兴致,我要你好看。”   周元休也拉长着脸道:“魏护卫,本少已经带了贴身护卫,实在无需你再多此一举,不过你若一定要跟,那就必须跟我们一样,上山之后一切听彤彤的,你可答应。”   这个小丫头竟然让齐少爷和三皇子如此信任?魏成立即对孟彤刮目相看。他能成为魏铁军的心腹亲卫,靠的并单单只是忠心不二,还有他的聪明和长袖善舞。   魏成一边和颜悦色的冲孟彤抱拳道,“彤彤姑娘请尽管放心,属下上山之后定当听从指挥,绝不敢对姑娘的命令有一丝一毫的违背。”一边在心里回忆着之前与孟彤相遇时的种种,暗暗对她的能力和重要性进行重新评定。   孟彤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齐子骁和周元休,面对两人满是期盼和渴望的小眼神,她还真有些不忍扔下他们。   孟彤想了想,特地对魏成等人道:“一会儿众位上山若是看到了狼群,请切莫动手,那是我家小狼的族人,只要你们不动手,它们是不会伤人的。”   “狼群?!”魏成几不可闻的重复着这两个字,目光落在孟彤脚边的白狼身上。   他在河北府乡兵营从军多年,自然也听说过这附近有关于白狼王的传说。孟彤一说上山之后遇狼莫动手,魏成就立即猜到孟彤有可能借着自己养的白狼王掌控了一只狼群。   至于周元休和齐子骁的那些贴身护卫,则因一早就见过孟彤说的那只狼群,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孟彤又看了眼众人的马道:“牛背山上树茂草深,没办法骑马而行,大家的马就系在我家门前的树上,留下几个人看着就成了。”   齐子骁和周元休是上过牛背山的,自然知道孟彤所言非虚。两人没有任何异义的直接下了马,齐子骁和周元休的护卫人数本来就比较多,两人都留了近一半的人在原地留守。   齐子骁更是直接点了自己的贴身小厮侍墨留下看马,并叮嘱他们不可惊忧到孟家宅子里的人。   侍墨虽然有些遗憾自己不能跟着一起上山,倒也不敢不听齐子骁的命令,焉头搭脑的就牵着齐子骁的马去了。   众人来到孟家门前的空地时,魏成颇有些惊讶的盯着孟家的院子看了好几眼。孟家的宅院之大,院墙之高,在这牛背山附近是非常罕见的。   庄稼人嫌点儿银子不容易,再说乡村民风纯朴,夜不闭户都不见得有事,根本无需如京城那些地方一样,特意砌高墙来防刺客或宵小。   一般的农家小院都是用篱笆围墙或是砌面泥巴矮墙了事的,根本没有人会如孟彤一般,特意把围墙砌得一丈高,来防狼防豹防孟家人。   再说魏成心里也极为好奇孟彤家既然宅院如此之大,也有人在家,为何不让他们把马匹寄放在她家院子里,而是让人留在外面看马呢?特别是齐少爷还特意吩咐侍墨不能去惊扰孟家的人。   不过魏成到底是个聪明人,既然齐子骁和孟彤等人都做的如此理所当然,自然就是理所当然的理由,他便只将好奇埋在心里,想着等以后有机会再来慢慢调查。   一行人系好了马缰就跟着孟彤往牛背山走。孟彤身上没了泥巴马甲的负重,走起路来简直轻的都要飞起来了,她小小的个头在一群大、小男人跟前健步如飞,半点儿不见吃力,轻快的就像一头精力旺盛的小鹿。   走到山脚处时,孟彤抬手让众人停了下来,“山上遍地都是蛇,而且大部分都是有剧毒的蛇,所以咱们在这里先用雄黄把裤腿、手臂和前胸后背都抹上。”   手把手教众人将雄黄粉用水润湿在手心抹开,然后抹在裤腿,靴面,手臂和衣服上,众人才重新开始往山上走。   “彤彤,你昨天上山身上应该没抹雄黄?”周元休捏子鼻子,实在是被雄黄的味道呛得都快没脾气了。   “我以前也抹,第一次上山的时候。”孟彤随口说着,手里的长棍闪电般往前一刺,然后弯腰从草丛里单手拎起一条两指粗一米多长的黑色花斑蛇,这只倒霉蛇就因为跑的慢了,被她一棍子刺中了七寸,此时被她捏着头想跑也跑不了了。   孟彤一边动作熟练的低头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密封的绿竹管采集蛇毒,一边淡淡的道,“自打我学会抓蛇之后,就没抹过雄黄了,蛇怕雄黄味,一抹那个东西一般不是剧毒的蛇全都逃得飞快,抓起来太麻烦了。”   众人一齐无语的瞪着被孟彤揪在手里的蛇,又看了看她跟他们一样抹了雄黄的裤腿和脚面,忍不住开始想着要是“不这么麻烦”,她该怎么抓蛇?拿簸箕直接兜吗?   但是孟彤的话同时也让众人的背后起了一层的白毛汗,因为孟彤手里的那条蛇提醒了他们,他们这一大帮子人身上全抹了雄黄,那个味儿连他们自己闻着都觉得呛人,但凡见了他们这一大帮人还不跑的蛇,那百分百就是有剧毒的了,这要是一不小心踩上去……   ☆、129论爬树的重要性   孟彤一匕首直接扎穿了黑蛇藏于七寸腹下的心脏,然后剁了蛇头,把蛇身团了团随手就扔进背上的背篓里。   用野草把匕首上的血迹抹干净后收起来,孟彤抓起被她就势插在土里的长棍继续往前行。齐子骁和周元休等人忙不迭的跟了上去,却全都不自禁的提高了警惕,小心翼翼的看着四周和脚下,再不敢像之前一样随性和轻慢了。   只不过上了山之后,狩猎全程就变得出乎意料的容易和安全,而且还有那么点儿……窝囊。   孟彤的主意就是让所有人都躲到小溪两岸的大树上,然后看她的手势行事,小狼和群狼则全部躲到茂密的草丛里去,等待发动的时机。   有了齐子骁和周元休送的两千两银票,孟彤其实对于钱的需求已经没那么迫切了,她会想上山打猎也只不过是为了给狼群弄到足够食物。   不过既然齐子骁和周元休喜欢打猎,看在他们不但送她银票还送她那么多好东西的份上,她就舍命陪君子,陪她们玩一回了。   孟彤挑了上次呆过的那颗三人合抱的大树,蹭蹭蹭就爬到了树上。齐子骁一瞧,不甘示弱的往两手吐了口唾沫,也中规中矩的爬了上去。   只有不会爬树的周元休站在树下挠头,急的大叫,“喂,我怎么上去啊,我不会爬树啊。”   于是孟彤只好放下草绳,让周元休绑在腰上,然后让齐子骁帮忙在树上拽着草,自己扯着草绳的另一端从树上一截一截的往下跳,把周元休一点点的给升到了树上。   因为齐子骁和周元休拒绝帮忙,魏成和一众侍卫只能束手站在树下,昂着头紧张的看着孟彤和齐子骁通力合作将周元休给拉上树。   直到看到周元休坐在粗壮的树杈上,靠着树杆把自己套进孟彤刚刚绑定用来固定身体的草绳圈里,众人这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转头去找能让自己容身的大树。   孟彤手脚并用两下就轻松上了树,并越过周元休和齐子骁,在更高的树杈上坐了下来。   齐子骁和周元休全都瞪大了眼,看着孟彤忙忙碌碌的把草绳收上来,然后重新在自己树杈的位置也绑上一根用来稳固身体的草绳。   “彤彤,这在树上绑草绳,是你们这儿猎户的习俗吗?”周元休摸着让他感觉安全了不少的草绳,好奇的问。   “不是!”孟彤头也没抬的道:“这草绳是我在林子里看到黑熊的时候绑上的。”她绑好绳结,然后坐下把自己套进绳圈里,这才低头看着两人道:“熊看到树上有人的时候,是会摇树的你们知道吗?”   周元休和齐子骁一脸懵逼的摇头。   孟彤便开始普及常识,“林子里除了熊会摇树之外,野猪受到攻击之后也是会撞树的,而猎豹能爬到树上攻击人,一般不够笔直的树,人躲在上头,遇到了豹子简直就跟找死一样。”   孟彤跟周元休和齐子骁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她甜美软糯的声音回荡在午后的林子里,听着极为清脆悦耳,只不过她话里那些内容让众人听着却不由色变。   几个抢占了“不够笔直的树”,还在得意自己上树轻松不费力的侍卫,一边承受着同伴们的嘲笑,一边黑着脸默默的爬下歪脖子树,重新找笔直的大树爬去了。   那边孟彤还在继续跟齐子骁和周元休道:“狼更恐怖,当初我家小狼还小,我不知道狼能跳那么高,在四五米的树杈上差点儿被扑下来,幸好当初选的那颗树够足够粗,还可以再往上爬一段,不然我早被狼群撕碎了。”   选到矮树的几个侍卫转头看向草丛里隐藏着的群狼,不由捂着胸口暗暗庆幸,幸好狼群是他们这边的。   “至于老虎我就不知道了。”孟彤完全没发现到自己的话对一众侍卫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只是看着齐子骁和周元休摊了摊手,道:“我到现在也只在林子里看到过一只老虎,而且还是在它跟黑熊打架的时候。”   齐子骁想起孟彤昨天在溪边说的话,问道:“你也是在这溪边看到的老虎和黑熊吗?是什么时候?它们为什么打架?”   “当时溪边来了一支喝水的鹿群,然后从林子里扑出一只豹子,咬死了一只鹿。”   孟彤一指当初那只驯鹿躺的位置,道:“就在那里,我当时想抢那只鹿,就把豹子射成了重伤,豹子一跑,我还没来得及下去收拾那只鹿,西边山头就传来了虎啸声。”   周元休连忙追问,“然后呢?你当时就躲在这颗树上吗?”   孟彤点头,“老虎和黑熊是一前一后一起过来的,看起来倒像是黑熊在追老虎,它们在溪边发现了那只死鹿之后就打起来了,然后就一路从小溪这头打到小溪下游去了,小溪下流就因为它们打架,像被犁过了一样,溪里好多的大石头都被推离了原位,稍微细点儿的树也都被折断了。”   蹲在矮树杈上或是选中了矮树、细树的侍卫们,默默的放弃了已经选中的树,去旁边寻找更高更粗的大树去了。   “真希望今天能看到一只老虎。”齐子骁两眼发光的盯着溪水,用力的握了握拳头,“我们今天这么多人,肯定能将老虎手到擒来的。”   “别做梦了,你当老虎是你家养的啊,想打就打?”孟彤没好气的直接泼他冷水,呛得齐子骁气的直瞪眼,却又偏偏敢怒不敢言。   众侍卫很快就找到了藏身之处,也都学着孟彤样子,在自己蹲守的树上用绳子给自己弄了个保险圈。随着头顶的日头慢慢西移,林子里慢慢多了些声音。   “来了,来了,东边山头有一群野猪过来。”对岸树上的一名侍卫小声的给众人报信,“有五只,两大三小。”   众人一听都很兴奋,一时间便多了许多“嘣嘣哒哒”的细碎声音,以及切切私语声。   孟彤忙冲四周小声喊,“从现在开始,大家都别再说话了,一会儿等野猪到了溪边,你们离小溪近的都对着小猪射,离的远的就对着大猪射,一会儿听我号令。”   ☆、130如此打猎   不管是魏成等人还是周元休和齐子骁的侍卫们,都是多少有些武艺在身的成年汉子,他们原本对孟彤所说的一切听她指挥并不当一回事,不过在见识了孟彤的狼群和她抓蛇如抓虫般的身手之后,对她多少有了些信服。   此时孟彤说要听她的号令射箭,一众汉子其实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只不过这是打猎又不是打仗,他们这一趟只用负责周元休和齐子骁的安全,既然两人发话让他们听孟彤的,那他们暂且听着就是了,就全当是陪主子游玩做乐了。   “哼哼,哼哼哼。”很快的,两只野猪领着三只小猪便哼哼叽叽的自远处慢步而来。   孟彤稳稳的握着桃木弓,悄无声息的将弓弦拉满,等几只野猪并排站在溪岸边探头喝水时,她手指一松,“射!”   随着这一声高喊,孟彤的竹箭先一步“嗖”的一下就射了出去,然后迎接五头野猪的就是如瀑般的箭雨。   “停手!”孟彤只飞快的冲两只大野猪射了两箭就喊停了。等四周的树上不再有箭矢射出之后,孟彤冲低头冲树下的草丛喊了声,“小狼,上。”   小狼“嗷呜”一声,领头从藏身的草丛里扑了出去,箭一般的直扑那只被射成了马蜂窝一样,却还摇摇晃晃站着的公野猪身上。   狼王跟在小狼身后,不惶多让的扑到了另一只野猪身上,然后是更多的野狼一齐扑了上来。   三只小野猪一下就被咬死了,两只大野猪也没撑多久就倒了下去。   小狼都不用孟彤吩咐,指挥着两只野狼一起将野猪拖进了溪水里,然后对狼王“呜呜”了两声,让狼王留下继续埋伏在草丛里,它自己带着四只野狼在小溪里推着五只大小野猪往下流去了。   “咦?那头白狼这是要拖着野猪上哪儿啊?”   “不会是想要独吞?”   树上的众人倒也并不在意这几头野猪,只是看着白狼叨走猎物觉得有些稀奇,不过因为主子没发话,他们也不敢下树去夺,便忍不住悄声议论起来。   其实不只侍卫们有疑惑,就是连齐子骁和周元休也很是不解,全程打酱油的周元休便忍不住对孟彤问了出来。   孟彤指着小溪道:“血腥味容易引来野兽,这条小溪通向一面崖壁,崖壁的下方与山脚的树林是相通的,这是我的专属运输线路,以前打猎都是小狼帮我一起拖猎物过去的,所以现在一打到猎物,它就知道要怎么处理了。”   齐子骁看了看四周,惊讶的悄声问,“我们不下去吗?”   “不用下去,就呆在树上等着就行了。”孟彤转头看了看四周,道:“林子里的毒蛇毒虫太多了,你们人太多了我看顾不过来,万一要是被咬了会很麻烦的,而且这附近的野兽也多,有小狼它们帮忙运送猎物,咱们呆在树上守着才最为安全。”   “啊?”齐子骁顿时满脸的失望,“总呆在树上偷袭,多没意思啊。”   孟彤不由瞪他,“要像你们昨天那样,被熊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才算有意思?”   齐子骁被怼的一噎,立即就焉了。   牛背山上的野物很多,小溪这边又尤其的多,没让大家等多久,一群野山羊便从林子里跑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一群驯鹿,更远处陆陆续续竟然还出现了六七匹野马。   一众人看得热血澎湃,特别是魏成和人,看到野马眼睛都转不动了。只是众人等啊等,却迟迟没等到孟彤射箭的命令。左青看得着急,随手摘了颗树上的野果子打到孟彤的树上,见她看过来,便拼命的打着手势用口型问她射不射。   孟彤冲他摇了摇头,纤细的手指指向了西边的林子。   左青定睛望去,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西边林子里的远处,一簇草丛正在以一个非常缓慢,但却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缓的摆动着,那模样就像是草丛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往这边潜伏过来一样。   左青一见之下不由大惊,心里却是再也不敢小看孟彤这个小姑娘了。西面林子的那一簇草丛离他们的位置足足有两三百米远,他之前是一点儿都没发现那一处有异状,更别说是看出有野兽在悄悄靠近了。   “是什么东西?”左青转过头来,用口型和手势冲孟彤比画着。   “老虎,豹子。”孟彤也用口型回了他四个字。   左青想了想,便用树上的小野果当弹珠,一个个的知会四周树上的同伴注意那边的树丛。等他将四周的人都通知了一遍,那处草丛里的东西也露出了黄白黑相间的毛色,竟真的是一只斑斓猛虎。   树上的人们心情全都忍不住激荡了起来,齐子骁更是激动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手里拿着弓却靠在树上不敢动的周元休,看到那只缓缓潜近的老虎时也忍不住开始两眼放光。   老虎的价值就不能跟野猪、驯鹿相比了。   孟彤嘴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哒”音,把左青和魏成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她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们俩,然后比了个三的手势,又指了指自己额头和左右眼睛,再指了指远处草丛里的老虎。   意思是就他们三个一起出手,对准老虎的额头和两眼射,务求一击毙命。   齐子骁也想射上一箭,不过他还没开口就被孟彤瞪了一眼。若是按照齐子骁以前的性子,他肯定是会直接跟孟彤翻脸的,不过来到这水头镇之后,这破地方真的是要什么没什么。   齐子骁只要一想到得罪了孟彤,以后不单会没了这个有意思的小朋友,连上个山打个猎只怕都会难以成行,到时还不得把他给活活闷死?   为了自己以后在水头镇能活的称心如意,齐子骁再次认怂,默默的把嘴巴闭紧了。   左青和魏成对视一眼,一起冲孟彤点了点头,然后三人都开始搭箭弯弓。   孟彤这次用的是铁箭,瞄准的却是老虎额头“王字”的那个交叉点。   ☆、131结拜?   “吼——”老虎潜行到鹿群附近,就在它猛然从草丛中飞扑而出的一刹那,孟彤的第一箭就飞了出去,然后是第二箭,第三箭。   说时迟那时快,左青和魏成的箭也直奔老虎的门面而去,三只箭矢只差了毫厘,就一前一后射中了扑出来的老虎的额头。老虎吃痛之下,脚步拐了一下,再抬头时孟彤的第二箭已经到了。   “吼——”老虎于怒吼中血花迸溅,孟彤的第二箭正中老虎的左眼,然后魏成和左青的箭再次到了,而孟彤的第三箭也紧随其后,打在了她自己射的第一箭上。   箭矢深深的刺进了老虎的脑袋,老虎应声倒了下去,而四周的羊群和鹿群则全都因老虎的出现,而惊的四处乱窜。   “全体乱射,打到几只算几只。”孟彤一声断喝,众人手里早就搭好了的弓箭就如雨般纷纷射向了受惊的羊群和鹿群。   几只野山羊惊慌失惜之下跑进了藏着野狼的草丛,这下可是真正的送羊入狼口,一下就被几只野狼暴起咬死了。   一翻乱射之后,能逃的野山羊和驯鹿全都远远的逃开了,小溪边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嗷呜——”从下游赶回来的小狼一声长啸,树上还准备再补上几箭的人连忙纷纷停手,然后就见众狼飞扑而出,将那些中了箭还能动弹的野山羊和驯鹿,全都咬死拖进小溪。   “快,快,快,我们只有两刻钟的时间,赶紧下去把所有猎物扔进小溪,不然血腥味会把附近几个山头的豺狼虎豹都引来的。”孟彤一边大声叫着,一边猴儿似的,飞快的滑下树往溪边跑去。   众人一听连忙从树上跃下,纷纷加入到拖尸大军之中。   左青和魏成同时往那头倒地的老虎冲去,左青是周元休的侍卫长,而魏成则魏铁军的心腹亲卫,身上也有个校尉的官衔,两人碰到一块儿自然就有了争胜之心,都想看看两人到底谁的箭法更胜一筹。   可当两人看到老虎额头的箭伤时,都不自禁的呆了呆。老虎额头一共六处伤口,分别是两眼,额心,眉上两处和鼻侧一处。   最为明显的是额心的一处,箭矢深处额心足有六寸有余,只差毫厘就将透脑而出了。   而这致关重要的致命一箭却不是他们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射的,因为他们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在他们的箭矢射中老虎时,那个小姑娘有一箭是射在自己的箭上的。   但问题是老虎额上现在一共六处伤,他们两个每人只射了两箭,那么多出的一箭,无遗就是孟彤射的。那个娇小的小姑娘,箭法竟然如此了得,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比他们两人都还多射了一箭,而且还是正中要害。   左青和魏成对视一眼,同时扭头看着溪边拽着一只山羊正往溪水里拖的孟彤,心里再不敢对她有丝毫的轻视。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众人一阵乱射就射死了九只野山羊,十二只驯鹿。   “拿绳子套住鹿腿或羊脚,跟着狼群往下游拖。”孟彤一边做着示范,一边冲众人的大声道:“大家动作要快,不然一会儿就轮到咱们成野兽的猎物了。”   这一场狩猎的收获无疑是巨大的,而牛背山上层出不穷的野兽,也给这样争分取秒抢运猎物的过程增加了刺激感,一众人全都只觉得热血沸腾,七手八脚的又是套猎物又是拖猎物,忙得简直不易乐乎。   “快,快,前面已经套了绳子的赶紧拉。”周元休一下树说话就有了底气,跑到小溪下流去大声指挥着众人。   齐子骁则混在人群之中,用绳子套了头山羊,就傻乎乎的在溪水里涉水往下游拉,边拉还连咧嘴,也不知道他在傻乐什么。   等把所有的猎物都扔下崖壁,孟彤便立即带着众人沿着山边的路,绕过了溪边的那一片林子,飞快的下了山。   一下了山,事情就好办了。孟彤让小狼带着狼群先去守着那些猎物,然后众人回孟彤家门前去牵马。   “彤彤,咱们打个商量呗。”往回赶的路上,周元休凑到孟彤身边,搓着手一脸的讪笑。   孟彤抬头看了他一眼,“说。”   “我爹十一月生辰,我正愁不知道送什么礼物给他,那只老虎你看……”   孟彤很自然的顺口就道,“既然是伯父的生辰,那你就拿着。”   左青和魏成等人闻言,脚下齐齐一个趔趄,神情都禁不住变得非常古怪。   周元休也被孟彤那顺口而出的“伯父”两字给闪了一下,不过随即便大喜过望的笑道:“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齐子骁凑过来怂恿孟彤,“彤彤,让元休拿银子给你买,他家坐拥金山银山,你不趁这个机会讹个够本,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周元休气的抬脚就冲齐子骁踹了过去,“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吗?”   齐子骁轻巧的往旁边一躲,哈哈大笑道:“是兄弟我才说的,你家又不差那几个钱,做人要厚道,你不能连彤彤也坑。”   “没事儿,山上的老虎多着呢,元休既然想尽孝心,给他就是了,我要是想要虎皮,以后再打就有了。”孟彤不在意的笑笑。   周元休立即冲孟彤竖起了大拇指,感动道:“彤彤,你这个妹子我认了,以后有什么事儿只管来找大哥,大哥肯定给你办的妥妥的。”   “哎哎,要结拜可不能少了我。”齐子骁大叫着跑过来,揽着周元休的肩笑看着孟彤。   拜你妹啊拜?谁说要结拜了?孟彤心里才吐糟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周元休道,“咱们结拜可不能马虎,就算不准备三牲六礼,也总要有香案。”   话说她好像只是因为他们两个很够意思的送了她衣服手饰,出于礼尚往来,才陪他们上山打猎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结拜这一步的?   孟彤有些头痛的挠了挠头,她什么时候说过要跟这两只结拜了?他们现在这么眼巴巴的瞪着她算怎么回事儿啊?感情绑架啊?可他们之间有啥感情可言吗?   ☆、132劝说   孟彤只能干笑着打哈哈,“那些事情都不着急,咱们现在先去把那些猎物运回来才是正经。”   “对,对,这大夏天的,那些猎物要是不赶紧处理,可就得放臭了。”魏成也连忙插话进来。   “赶紧走,赶紧走,再不赶紧天都要黑了。”左青擦着汗跟着搅局。他算是怕了三皇子和齐大公子了,冷不丁的就说要与人结拜,也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大是小,什么身份底细?将来回了京城,要是皇上怪罪他没看到三皇子,他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有了魏成和左青的打岔,再加上孟彤本身的抵触,结拜这个话题也只能无疾而终。孟彤回家套了骡车,再加上周元休他们的马,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往断崖下的那片缓坡直奔而去。   因为打到了野山羊和驯鹿,野猪就遭到了众人一致的嫌弃,孟彤便做主把这五头没人要的野猪都发给了众狼当食物。剩下的九只野山羊,十二只驯鹿和老虎,周元休只要老虎,左青算了算一众人的饭量,只要了两只羊和两头鹿。   孟彤看着剩下的七头野山羊和十头鹿,周元休和齐子骁说要给她换钱,可她却犯了难,“太多了,你们再多拿些,不然这些我一趟也运不回去啊。”   魏成见状便道,“彤彤姑娘,你是歪每次猎到了东西,都是直接拿去吴屠户处卖的?若是这些猎物你也打算卖,不如直接卖于魏某如何?”   孟彤摆摆手,道:“这些东西都是大家一起打到的,魏大人也别说什么卖不卖的,直管拿去就是了。”孟彤不知,只她这一句话就为自己在左青和魏成等人的心里,赢得了不少好感。   魏成笑道:“这可不成,我们营里收野味向来都是钱货两清的。我这一趟带着兄弟们出来,本是为了保护齐少爷和周少爷的,这算是出公差。你若不收钱,我带着这些东西回去就成了办差期间开小差,可是要吃排头的。”   众人都被魏成幽默的话语给逗笑了。   孟彤知道他这是看在齐子骁和周元休的面子上,在卖她的好,她若是再推拒就显得矫情了,便点点头笑道:“既然魏大人如此说,孟彤再不从命就太不识好歹了。”她抱拳冲魏成端正一礼,“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多谢。”   “彤彤姑娘年纪不大,倒是巾帼不让须眉,够爽快。”魏成大笑着说完,便回头招呼人去捆绑那些羊和鹿,只是猎物确实有些多,想要一次就带回去并不容易。   “用我的车厢装,你们解几匹马来拉车就行了。”孟彤一边说着,一边去给骡子解了套。   魏成也不客气,道了一声谢,就让人去解马套车了。   太阳快下山时,魏成的人终于把那十头驯鹿给全塞进了车厢,剩下的七头野山羊却是实在塞不进去了,只能由他们一人一只横在马背上带着跑。   回去的路上,孟彤就骑着骡子跟周元休和齐子骁等人走在一起。孟彤原本身量就小,再加上骑着的小母骡跟四周的高头大马还差了那么一截,就显得更加娇小了。   那样子简直就跟小矮人闯进了巨人国一样,孟彤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倒是周元休和齐子骁的那些侍卫看着呲呲直笑,到最后周元休和齐子骁也发觉了,也开始低头闷笑。   孟彤发现后,看了看自己的小骡子,想着它大概一辈子都没有被这么多高头大马众星拱月般簇拥过,以后碰到它的同类也有足够的资本可以炫耀炫耀了,不禁也有些忍俊不禁。   “哎,彤彤,你明天准备做什么?”齐子骁发现孟彤见他们笑她,不但没生气还笑了,便腆着脸凑过去问。   “去林子里转一圈,割草喂兔子,去镇上买猪下水喂狼,下午跟师傅上山采药,大概就这些了。”孟彤转头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就转回了头,语带调侃的道:“怎么?今天还没有玩够?”   齐子骁挠着头嘿嘿笑了两声,有些不自在又似带了点委屈意味的说道:“这水头镇实在没什么可玩的。”   孟彤不禁扭头盯着他看了几秒,笑道:“男孩子不都该练功习武,以图将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吗?魏大人就是乡兵营的,你要是真那么无聊,怎么不跟他去军营呆一段时间?”   齐子骁显然没想到孟彤会这么回他,不由愣了愣,“你想让我去军营?”   一旁的魏成简直要欣喜若狂了,副指挥使大人为让齐少爷进军营的事愁的头发都白了。   这位小祖宗整天东奔西跑的闹别扭,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要是这小姑娘能说服齐少爷乖乖进军营,魏成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只要是孟彤打的猎物,不管寒暑他都愿意照单全收。   孟彤能从齐子骁的身上感觉到他对军营的排斥和抵触,但魏成既然是来保护齐子骁的,那就说明他去军营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   从昨天三人在山上对话时的只言片语,孟彤多少也能猜到齐子骁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若说水头镇是他的避难所,那么他现在抵触军营只会是因为那份不甘和委屈。   与齐子骁和周元休相识以来,从两人的言谈举止中,孟彤能看出他们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两人也没有富家子弟那种狗眼看人低的毛病,对她一直都不坏,孟彤也就生了想要规劝齐子骁上进的心思。   她想了想,说:“我每日要跟着师傅学习药理,还要上山采药、打猎和照顾我爹我娘,可没有时间玩。”   又道:“我一个女孩子,尚且要为将来努力操劳,你一个男孩子,就算家里条件再好,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带着这么多人到处乱晃,除了浪费时间虚度光阴,你能得到什么呢?”   整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带着人到处乱晃的周元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照孟彤的说法,与齐子骁相比,其实他才是那个一直在浪费时间、虚度光阴的人。   ☆、133师门秘辛   孟彤看着齐子骁,笑出两个可爱的梨窝,“你以后总是要成家立业的,总这么游手好闲的,以后可没有哪个姑娘敢嫁给你。”   齐子骁被孟彤那一脸灿烂若春花的笑,笑得脸色骤然涨红,低着头吭吭哧哧了半晌,才硬是挤出一句,“那,那我以后还能来找你玩儿吗?”   “当然可以啊。”孟彤柔声说话时,嗓音更显软糯甜美,配上她娇小柔弱的体态,若是忽略她之前彪悍的箭法和狩猎时的快、狠、准,这简直就是一个身娇体柔易推倒的典型软妹子啊,也难怪齐子骁会动心。   孟彤自己还没发现,可四周的一群大男人看着她与齐子骁的目光,却都变得暧昧了起来。   周元休看着齐子骁红的快要滴出血来的耳朵,再看看他扭捏不自在的神色,眼中也闪过一抹恍然,转头再看向孟彤时便多了一份审视。   魏成简直都想大笑三声了,他万万没想到齐子骁会对一个村姑感兴趣,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小村姑能劝动齐子骁进军营。   “彤彤姑娘果然见识不凡,要我说啊,这男人他就是不当兵,他也该去军营好好的锻炼锻炼,才会更有男人汉气概。”魏成说着骑马凑到齐子骁身边,赔着笑道:“齐少爷,您看明天属下要不要给您安排一下,去营里转转?”   齐子骁偷偷抬头瞄了孟彤一眼,见她目光直视前方并没有在看他,心里便微微有些失落,他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魏成的话,便抿紧嘴巴低头想自己的心事去了。   在家门口与众人挥别,魏成走时还笑容满面的承诺,明儿一早就派人来还孟彤的车厢以及送银票来。   等一众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孟彤才转身叫门。   春二娘其实早就在门内等着了,也听到了魏成说的还车厢和送银票来事,因此见了孟彤也只顺口问了句,“都打着啥东西了?”   “野山羊和鹿。”孟彤一边牵着骡子进院,一边笑道:“有十多只呢,都直接给那位军爷买走了,说好了明儿给咱送银子来。”   春二娘和在院子里编竹框的孟大听了便咧开嘴笑。春二娘和孟大虽然不管银子,但知道女儿每次上山都能淘换来不少银子,便也都忍不住欢喜不已。   孟彤给骡子喂了食、水,回灶房准备做饭时,看到春二娘已经在做了,便洗了把手、脸,在院子里歇了会儿,等饭好了,便端了两份饭菜去了祝香伶的屋。   “咳,咳咳。”房门一开,便传来祝香伶有些气弱的咳嗽声。   孟彤忍不住微微皱眉,一边快步往屋里走,一边担心看向伏在桌边写字的祝香伶,“师傅,您上次的受伤是不是没好全啊?怎么突然就咳起来了?”   祝香伶从桌前抬起头,回头冲孟彤和蔼的笑了笑,不紧不慢的道:“为师今年已经九十有八了,就算上次没有受伤,为师也活不过今年了。”   “师傅!”孟彤有些无奈的在她身边坐下,把饭菜摆到桌上,悲伤却从心底一点点的漫了上来。   “别绷着个脸。”祝香伶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爱怜的道,“为师这一生风光过也享受过,功名利禄什么都经历过了,临老还能有你这么个乖巧可心的徒弟送终,这一辈子也算没白活了。”   孟彤一把握住她的手,硬咽道:“师傅,一定还有办法为您续命的,对不对?需要什么药材您说,徒儿帮您去找。”   祝香伶摇了摇头,慈详的反握住她的手,笑道:“先吃饭,吃了饭为师再慢慢儿告诉你。”   食不言寝不语。   吃过了晚饭,孟彤把碗筷端去灶房,便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祝香伶见状一笑,接着她在身边坐下,便慢慢的开始诉说起来,“宗门古籍上有记载,有草名绛仙,三百年发芽,三百年生长,三百年成熟,能添阳寿五十年。时代变迁,苍海桑田,如今这世上只剩下最后一株绛仙草,就生长在萧国圣宫山的禁地里。”   “为师依照古籍记载推断,萧国圣宫中的最后一株绛仙草将于最近成熟,于是便远赴萧国,潜进圣宫山打算偷取绛仙草。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圣宫里的那个老家伙竟然提前将那绛仙草给吞了。”   “只可惜他太过急进了,没等绛仙草完全长成就摘下服用了,结果绛仙草的药力只助他突破了境界的瓶颈,却没能给他增添寿元。”   祝香伶说到最后,解气的笑了起来,“那老家伙比为师还大了七岁,早就撑不下去了,不然也不会没等绛仙草长成就采来服下了。只可惜人力到底没办法与天相抗,他寿元将尽,功力突破了又能有什么用呢?”   孟彤忍不住挑了挑眉,她怎么感觉像是闻到了一丝奸情的味道呢?“师傅,您说的那个老家伙是谁啊?”   “你师伯完颜明月。”   “耶?”孟彤这回是真惊讶了,“师伯是萧国皇族?”在草原上,完颜这个姓氏是王姓。   祝香伶哼了一声,“这代的萧国皇帝已经是他的第四代侄孙了,他当年就因为是萧国皇室中最小的一个孩子,才会被秘密送到我大周,拜入了你师祖门下的。”   “师伯他……”孟彤小心觑着祝香伶的脸色,一边斟酌用词,“……是来当细作的?”   “那倒也算不上。”祝香伶想起往事,也不禁有些唏嘘,“你师祖母当年生为师时难产了,需要绛仙草续命,萧国皇室便以此为条件,让你师祖收你师伯入门,这件事本身其实也就是双方各取所需罢了。”   孟彤心里的八卦之火立即熊熊燃起,她双眼发亮的笑问,“师傅喜欢师伯?”   “呸!我会喜欢那个老家伙?”祝香伶怒目瞪视孟彤,“是那个老家伙想老牛吃嫩草,看上你师傅我了。”   “哦”孟彤这一声抑扬顿挫的“哦”音,直“哦”的祝香伶的脸都红了,抬手就在孟彤的额头上敲了一记,嗔道:“好你个臭丫头,竟然连为师都敢调侃!”   ☆、134祝香伶的过去   孟彤“嘿嘿”笑了两声,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道:“师傅,既然师伯是喜欢您的,那您到了圣宫,他不是该欢天喜地的设宴款待你吗?怎么还会打伤你呢?”   “唉,你师伯生性偏执,当年你师祖把为师许配给忠义王时,你师伯就反出了师门,千里奔袭要去刺杀他,后来被你师祖打伤,他含恨逃回萧国,自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祝香伶说着叹了口气,“他自知耐何不了为师,又寿元将近,就想服了绛仙草,功力有所突破后好拉为师跟他一起死。”   猛然打个寒颤,孟彤愕然叹道:“他这是活着不能做夫妻,死了也要霸占您啊?”   孟彤这头还在惊叹不已,祝香伶便向她投来一道凶戾无比的杀人目光。   师傅猛如虎啊,孟彤小心肝颤了颤,立即端正神色,义愤填膺道:“师伯真是太过份了,这么偏激,简直变态啊。”   祝香伶不客气的抬手又给了孟彤一个爆粟。   “疼啊,师傅。”孟彤捂着额头哀嚎。   祝香伶拿眼斜她,“该!叫你没大没小。”她转过身收拾了下写好的手稿,一边又忍不住叹气道:“丫头啊,为师眼看着就没几天好活了,等为师死了,你就上洛阳投奔你大师兄,反正以为师看,你们一家在这山沟沟里有亲人还不如没亲人,去了洛阳有你师兄照应,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   “师傅!”孟彤声音高了两度,“您能不能别总是死啊死的,哪有人总是咒自己死的?”   “为师都九十八,眼看就要九十九的人了,早晚都是要死的,说说又怎么了。”祝香伶不在意的白了她一眼,又道:“你师兄打小就鬼的很,他知道为师不喜欢他,偷偷将为师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却只表现出个七七八八。等为师死了,你就将为师的遗体火化了,送到洛阳交给你大师兄的手上。”   孟彤紧抿着唇,不悦的瞪着祝香伶。   祝香伶知道小徒弟这是恼了,不由笑着安抚道,“好,好,好,为师不说了,不说了。咱们来说说师门和你师兄的事。”   孟彤这才神色略缓,正襟危坐和做出洗耳恭听状。   “咱们师门名为巫门,乃上古巫族所创,自大周立国起,咱们巫门就是守护王朝正统的皇室供奉。只可惜我巫族血脉凋零,到为师这一代巫门血脉已经算是彻底断绝了。”   孟彤不解道,“怎么会断绝了呢?您不是说师祖当初把您许配给了当时的忠义王吗?难道忠义王当时就被师伯给杀了?”   祝香伶有些黯然的摇了摇头,“为师与你师公生有一子,你师公天生心脉就有弱症,没活过三十岁就去了,为师那孩儿也不知道听信了谁的挑嗦,以为是为师害了你师公,为报复为师,后来参与到了夺嫡之争中……”   自古以来参与储位之争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更何况祝香伶的师门本就是皇室专用的供奉,专职拨乱反正。儿子参与到储位之争当中,祝香伶又是这种表情,孟彤了然的点点头,只问,“他还活着?被贬为庶民了?”   “三十年前就下去陪他爹了。”祝香伶说着又叹了口气,道:“你师兄是他的孙子辈,只不过他是庶出,母亲是飘红院的一个伶人,皇帝派人给了那女伶一笔银子就把他抱过来了,他们是想给我下留一条血脉啊。”   留条血脉的意思是,那忠义王的其他后人又做了什么作死的事,把自己玩死了,然后就只留下师兄这一根独苗了?孟彤挠了挠头,有心想安慰祝香伶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狡尽脑汁想了又想,孟彤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事,“不对呀师傅,既然您这一脉还有师兄在,那巫族的血脉就不算断绝了嘛。”   祝香伶没好气的道,“他娶的那个婆娘不能生育。”   “那……不是还可以娶妾,养外室……什么的嘛。”   祝香伶更没好气了,“那小子倔的跟头驴似的,他说他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娶妾纳小。”   好!孟彤捂脸,都是她的错,她不该哪壶不开,偏提哪壶的。不过没想到大师兄还是个痴情种子,真是可喜可贺啊。   不过听着祝香伶无奈的叹气声,孟彤突然又有些心酸,古人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血脉断绝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恐怕还是再无后人祭祀、供奉香火。   孟彤放下手,抬头看着祝香伶苍老的脸上那种无奈和黯然,脑子一木,张口就道:“师傅,您别伤心了,您不是还有我嘛,等以后我生了孩子就过继一个跟您姓,这样巫门祝氏就不算断绝了嘛。”   祝香伶猛然抬起头盯着孟彤,激动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她抓住小徒儿的手紧紧的握着,不住的用力点着头,哽咽道:“好,好丫头,为师没有看错你,没有看错你啊。”   “师傅。”孟彤反手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您是我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将来的孩子过继一个随您姓不也是应当的嘛。”   “为师这辈子做的最对地一件事,就是收了你这么个徒弟。”祝香伶笑了起来,拍了拍孟彤的手,一脸慈详的道:“你去炕上帮为师把枕头里的那个荷包拿过来。”   “哦!”孟彤听话的起身爬到土炕上,把祝香伶的枕头抱在怀里摸了摸,然后从中间摸出一个全黑带暗纹的荷包来。   “师傅,给,您的荷包。”   祝香伶伸手接过后打开,把荷包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了桌子上。   荷包里只有一张纸,一黑一金两个小牌子,以及一个暗红色的小印章。   祝香伶一样一样的递给孟彤看,“这黑色令牌是冥楼的楼主令,这冥楼是为师年轻的时候弄出来的一个小势力,平日里也没怎么管它,只每三年一次的冥将大选去露一次脸,你要是喜欢呢就去看看,不喜欢的话也不必管它,任它自生自灭就行了。”   ☆、135八千两万“零花钱”   孟彤拿过那个看着像是木头,可偏偏份量重的有些出奇的黑色令牌,仔细的打量了两眼,令牌的正面浮雕着一把滴血的匕首,背面则是一个大大的王字。   孟彤用手指摩挲着那滴血匕首的图案,若有所思的问道,“师傅,你这冥楼该不会是个杀手组织?”   不管是冥楼这个名字,还是这令牌上的浮雕图案,都隐隐透出一股黑暗的肃杀之气,让孟彤很难不往这方面想。   谁想祝香伶呵呵笑了两声,说:“你猜的没错,那就是个杀手组织。”   孟彤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身为皇家供奉,总要为皇家的事尽点儿心力,为师当年刚从你师祖手里接过这皇家供奉令牌的时候,正是为师那孩儿参与夺嫡失败之后。”   “为师当时极为厌烦皇室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于是便从皇家暗卫里抽调了一批人组建冥楼,专职处理皇帝想要除掉又不容易除掉的人。“   “诺,这个就是皇家供奉的令牌。”祝香伶捡起桌上那块金色的令牌,塞给孟彤,“打今儿起,为师就把这皇家供奉的担子交到你手上了,以后你再传给你的孩子。”   “啊,啊?”孟彤反应过来,声音顿时就高了八度,忙不迭的把令牌扔回桌上,“不要,不要,皇家的事情一个弄不好就得把命搭上了,我才不要。”想想又气不过,怒道:“不带您这样的,师傅,您祸害我也就算了,还想把我的孩子搭上?”   祝香伶宛尔,“这枚皇家供奉的令牌是由巫门掌门代代相传的,凭此令牌,大周军队可任你调度,见令如见君。”   呐呢?孟彤惊的下巴差点儿没掉到地上去。   她指着令牌,对祝香伶吐糟,“就这破令牌还见令如见君,那万一要是有人想谋反,拿这块令牌不就一反一个准了?”   祝香伶微笑着点头,那意思明显就是说孟彤说的没错。   靠,这哪里是什么皇家供奉的身份令牌啊,这简直就是个催命符好不好?   孟彤双手交叉在身前,一脸坚决的做了个抵制的动作,无比坚定的道:“师傅,您别开玩笑了好不好?就我这什么本事都没有,连轻功都只学了个皮毛的小虾米,您让我去搅和皇家的事?不干,不干,我又不是嫌命长了。”   祝香伶好笑的打下孟彤的手,“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皇家供奉只有在皇室正统被颠复的时候,才需要出面干涉,顺便拨乱反正,平时你该干嘛干嘛,只要你不去参和那些事,谁能奈何得了你?”   “能奈何我的人多了去了。”孟彤没好气的哼道:“您别想唬弄我,我一个平头小老百姓,就是个看城门的小兵都能跟我为难,还谁能奈何我呢?”   “再说那些皇子皇孙要是躲在皇宫里玩你杀我我杀你,我连皇宫大门都进不去,要怎么干涉啊?”   “到时候要拨乱反正那些“正”都死光了,那么“乱的”也就成“正的”了,还需要我去拨什么呀?”   “不许强词夺理!”祝香伶把那金色令牌拿起,重新塞进孟彤的手心,“你今年才九岁,你的轻功和医毒之术又不是不学不练了,怎么可能永远做只小虾米?还不赶紧把这牌子给收好了?”   说着,祝香伶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用力戳了戳孟彤的额头,骂道:“再说不是还有你大师兄在吗?你就是自己不敢出手,还不会指使你你大师兄出手?平时看你鬼精鬼精的,这会儿怎么就这么不开腔了呢?”   孟彤捂着额头,无语的腹诽:师傅,你这么教嗦我欺负大师兄,真的合适吗?不过面对明显胳膊肘往她这边拐的师傅,孟彤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祝香伶骂的气息都不顺了,轻咳了两声才喘了口气,瞪着孟彤道:“何况现今的皇帝还正当壮年,十年之内应该都无需你出手拨乱反正,你着什么急?”   废话!这可是关系到小命的大事,她能不急嘛。孟彤瞪着眼睛正想回嘴,就听祝香伶又道:“等为师死了,你就去洛阳投奔你大师兄,他自会教你用这块令牌走暗道进宫见皇帝的。”   孟彤眼珠子转了转,嘴角现出一丝狡黠的笑,“师傅,既然大师兄把您的本事都学会了,不如我到时候就把这块供奉令给他?反正他既是巫族血脉,也是巫门中人,还是公门中人,只怕没有比大师兄正合适掌管这块牌子的人了。”   祝香伶毫不客气的泼她一头冷水,笑道:“你大师兄认真算来也是皇室中人,是不能接管这块令牌的。”   孟彤的嘴角抽抽了两下,有气无力的抗议道:“师傅,不带您这么强买强卖的。”   祝香伶懒的跟小徒弟争辩,又把剩下的那张纸和那块血红的印章递给孟彤,“诺,这是汇通钱庄八千万两的通兑银票,这印章就是兑银的信物,你拿着玩儿。”   “咝——”孟彤吓的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气,结果被口水呛的差点儿咳断气。   祝香伶嫌弃的瞪着小徒弟,“瞧你那点儿出息!”   这可是八千万两啊!够她买多少头骡子?建多少间院子了?   孟彤想到她打一头狼也才卖那么几两银子,就有想要流泪的冲动。她就是把全大周的狼全都灭了,只怕都凑不够八千万两这么多。在一堆银山面前,出息算个屁啊!   孟彤好不容易喘均了气,才瞪大了眼睛展开手里的银票看起来。   我滴个娘喂,这可是八千万两白银啊,换成真金白银,直接把她埋了都够了。   她家师傅竟然是个大佬!那句豪气的话简直帅呆了:你拿着玩儿,玩儿……   八千万两银子,她家师傅随手就丢给她玩儿了?   “师傅,这么多银子,您就全给我了?”孟彤感觉非常不真实。这就跟人一下买彩票中了一个亿一样的感觉,头脑一片空白啊。   祝香伶狐疑的挑眉,“你不想要?”   ☆、136来窜门   “要!”孟彤瞪着眼睛,声音响的差点儿掀飞屋顶。   “你要就拿着花,反正为师留着也没用了。”祝香伶笑道。   多好的师傅啊!孟彤感动的差点儿想落泪,可……   孟彤看着手里的银票咬了咬牙,还是把话问出了口,“师傅,这银子,您就不打算给大师兄分点儿吗?”让她一个人独吞,她会有罪恶感的,好不好?   祝香伶笑着伸手摸了摸小徒弟的脑袋,又好心情的拍了拍,“你大师兄不用你操心,他本事大着呢,多的是人排着队想给他送银子,你还怕他没银子花?”   是这样吗?孟彤顿时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师傅,说了这么多了,您还没告诉我大师兄叫什么呢,还有他倒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有人排着队想给送他银子啊?”   “你大师兄叫胡清云,现任正二品开封府尹一职,乃是当今皇帝的心腹宠臣。”   卧槽,敢情那些排着队想给她大师兄送银子的人,是想贿赂呀。   这一天,孟彤陪着祝香伶聊了很多很多,有关于巫门传承和秘辛的,也有关于皇室历代秘辛的,还有大师兄胡清云小时候的糗事,以及祝香伶年轻时多姿多彩的快乐时光。   一夜时间过去,新的一天来临,生活仍要继续。   孟彤现在怀揣着八千万两的巨款,心里的底气足的不要不要的。于是便有心放慢自己的脚步,安下心来认真学习药理和轻功。   早上起来先将泥巴马甲贴身穿好,又在手腕和小腿上绑好增重的泥袋,孟彤这才穿上衣服,用宽大的男式布衣将身上的秘密遮住。   昨夜,孟彤原本是想跟祝香伶商量搬到镇上去住的,可在看到祝香伶交给她的那张八千万两的银票之后,她就没想再提了。   祝香伶身上揣着这么多银两,既然从头到尾都没跟她提让她搬到镇子上去住的事,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她的身体已不允许她再到处乱走了,二是她就喜欢这山脚幽静的环境。   祝香伶前天还陪她上过山,所以孟彤猜她是喜欢这里的环境。   师傅的时日已经不多,孟彤只想让她最后的这段日子能过得顺心如意,自然万事都只想顺着她。   东边的天空才刚现出鱼肚白,孟彤便背着背篓,拿着弓箭,先开了院门让小狼和狼王出去,然后把院门重新闩上,从靠在墙角的竹杆爬上墙头,再顺着绑在墙角的半截草绳跳到院外。   在山脚的林子里飞快的转了一圈,小陷阱抓到的山鸡、鸟雀果然无一幸免的全进了野狼们的肚子。孟彤把所有陷阱都重新布置好,然后就带着狼群上了山。   太阳升起之后,牛背山上的雾气才散开,空气中还残留着湿黏的淡淡瘴气。孟彤仰头吞了颗解毒丸,便轻快如小鹿般在林子里一路前行,顺手采摘着看到的蘑菇、可食用的野果子以及随处可见的,多的仿佛永远也抓不完的毒蛇。   背篓一满,孟彤把小狼夫妻和狼群都留在山上,就掉头打道回府了。到家时太阳也才刚刚升起来,春二娘和孟大都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等着孟彤一起吃早饭。   孟彤先端了份稀粥和小菜去新院给祝香伶,然后才回来坐下吃饭。   因为记着今天早上魏成会派人来送车厢和昨天那些猎物的钱,孟彤今天就不打算到镇子上去了。   她把今天抓的蛇和磨菇都分成了数份,只留了一份够自家吃的,其它的都用草叶包好了,一一放到背篓里,打算一会儿给村子里几户相熟的人家送去。   孟彤那晚下的那些织纹螺的毒,足够昨天孟家祖宅那边闹腾一整天的了。报仇之时若是不能听到仇人的惨叫,那跟锦衣夜行有什么区别?   孟彤觉得她有必要去听听陈金枝等人昨天过得有多惨,才能安抚她心底对他们那些人的愤怒。   只是还没等孟彤吃完饭往村子里去,就有人先一步跑到她家来蹿门了。   “嘭嘭嘭!”大力的拍门声,让围坐在桌前吃饭的孟彤和孟大、春二娘三人都呆了呆。   “彤彤,二娘,在家吗?赶紧开开门儿。”   “听声音……像是村口牛二的婆娘黄氏。”孟大迟疑的道。   春二娘有些胆怯的看看孟彤,又看看孟大,“要给开门儿吗?”   “俺去。”孟彤放下碗筷,起身过去开门。   院门一拉开,门外站着两个女人,牛二的媳妇黄氏和村里有名的受气包,赖头八的媳妇蒋氏。比较微妙的是赖头八这媳妇,还是蒋红叶的堂妹,并且她会嫁给赖头八还是孟大柱给牵的红线。   蒋氏没嫁给赖头八之前,全村就春二娘一个受气包,蒋氏嫁给赖头八之后,村里就有了受气包二号。   孟彤一看到蒋氏就忍不住阴谋论上身了,不过想着蒋氏嫁给赖头八之后,就被打出了受气包二号的名声,她又有些不确定了。毕竟正常人,谁被有揍了还能心甘情愿的帮人跑来打探消息的?   “今儿这吹的是什么风啊?怎么把两位婶子吹到俺家来了?”孟彤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院外,见外头确实没有人埋伏,才往退开一步,让开路来请两人进院子。   “还能吹的什么风啊,闲风呗。”黄氏硬拽着想往后缩的蒋氏往院子里拖,一边哈哈的大声笑着道:“你们住在这里也不怎么往村子里去,一晃好几个月不见,俺也怪想你们的,这不,趁今天天气好,俺就拉着蒋家妹子一起过来看看你们。”   孟彤关上院门顺手就上了闩。被黄氏拖进来的蒋氏一见,不由吓了一跳,叫道,“你,你锁门做啥呀?”   孟彤闻言不由挑眉,转身看着一脸害怕紧张的蒋氏,嘴角缓缓的露出一抹笑,道,“蒋婶子你怕啥呀?俺家住在山脚这里可不敢不锁门儿的,前儿附近还有野狼来回跑呢,这门儿要是开着,万一让野狼跑进来可不得了。”   “彤彤你原来还不知道呀。”黄氏很是得意的笑道:“昨儿有官老爷来给咱们打狼了,一直忙到傍晚才走呢,俺们村里好多人都看到了。要不,俺跟你蒋婶子也不敢往你家来蹿门子啊。”   ☆、137吓唬   黄氏说完一扭腰,就一阵风似的往孟大和春二娘吃饭的桌子走去,“哎哟,你们才吃饭哪?都吃的什么呀。”   孟大连忙把胆小的春二娘护在身后,不自在的起身冲黄氏点了点头,“他婶子,你坐……”   “哎呀,你们早上吃的可够丰盛的啊。”待黄氏看清桌上四个盘子里装的东西时,突然快步冲到桌前,指着三个分别装着辣兔丁,蜜汁鹿肉和磨菇炒山鸡的盘子,惊声叫道:“这,这三个盘里装的都是肉啊?”   孟彤看着被吓了一跳的孟大和缩在他身后的春二娘,上前一把扯住黄氏就往后拉,嘴里还笑着调侃道:“婶子你快小点儿声,就您这大嗓门,一会儿林子里的狼都给你招来了。三盘子肉也值得你这么大呼小叫的?”   黄氏一听就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道,“咋还会有狼呢?不是告诉过你,昨儿来了很多官老爷,把狼都打干净了吗?”   孟彤目中厉色一闪,搬了条板凳让黄氏和蒋氏坐在远离桌子一丈之外,这才笑着冲两人道:“不知道两位婶子这消息是听谁说的?那些官老爷可都是上山打猎去的,人家要打的是鹿,对狼可没兴趣,能把那些狼赶跑就不错了。”   “俺说的话你咋不信呢,昨儿俺们村那边可是有好几个人都看到了,那些官老爷可是有五六十人呢。”黄氏皱眉着,有些不悦的瞪着孟彤。   孟彤对黄氏的印象向来不太好,何况她喳喳呼呼的,还吓到孟大和春二娘了。   孟彤皱眉做不解状,道:“婶子说的那些官老爷俺自然知道,那些官老爷一共有五十人,两个少爷其他人都是那两个少爷的随扈,他们上山时,那些马还都是留在俺家门前的,当时留了十来个人在这里看马,其他人都上山打猎去了,他们上山打猎还是找俺给带的路呢。”   黄氏显然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的,不由傻在了那里,“你,你说他们没把狼打了?”   “没啊,就是射了两箭把狼赶跑了。”孟彤摇头道。   黄氏闻言脸皮抽了抽,有些心里没底的僵笑道,“赶跑了也是一样,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婶子你不知道,狼这种畜生最是聪明了,那些官老爷们一走它们就又都跑回来了。俺今早去林子里割草的时候还看到两只了呢,所以俺今天才会呆在家里,决定不去镇子上了的。”   “俺就说这地儿不能来?你非要把俺给拽来。”蒋氏吓的脸都白了,急的抓着黄氏的手臂不管不顾的猛摇,“这可咋办哪?外头林子里的狼可是会吃人的呀,咱们咋回村子去呀?”   “俺咋知道会这样啊?”黄氏显然也被吓住了,白着脸欲哭无泪的叫道。   孟彤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状似疑惑的问,“不知道两位婶子是听谁说官老爷们把狼都给打干净了的?”   “听邵氏的侄女金荷说的呀。”黄氏平素喜欢说长道短,她今天会硬扯着蒋氏来孟彤家蹿门儿,就是为了来八卦的。   一想到邵金荷、铁头和孟彤的三角八卦,黄氏对外头林子里野狼的恐惧感就直线下降,整个脑子立即被三人的八卦所占据。   她两眼发光的看着孟彤,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一边絮叨,“她是昨儿晚晌的时候跟着她爹到赵家窜门子的,说是在村口的土路上看到一大队官老爷从山地这边往水头镇那边去了,那车上装的马上扛的全都狼,还说肯定是那些官老爷们听说了俺们这附近有狼,特地过来给咱们为民除害来了。”   孟彤嗤笑,“婶子,您以后可别再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了。”   “昨天那些官老爷就是上山打猎去的,为咱们老百姓除害什么的,那些官老爷可不管。昨天俺们在山上一共打着了一头老虎,九头野山羊和十四头的鹿,他们那车还是借的俺家的呢,那些狼可是一根毫毛都没伤着,只是被赶到山上去了,等那些官老爷们一走,那些野狼可不就都又回来了吗。”   看着愣住的黄氏,再看看已经吓的开始发抖的蒋氏,孟彤满意的微勾嘴角,转身端起碗筷,小声招呼着孟大和春二娘赶紧吃饭。   春二娘这一阵子生活过的无拘无束,其实已有大半年不曾像方才那样露怯了,主要也是黄氏方才看到肉时,冲到桌边的气势太过强了些,才会把春二娘和孟大都给吓到。   任谁过惯了轻松自在的快活日子,都不会喜欢再被人压着,恐吓着,欺负着,春二娘一边给孟大添菜,一边飞快的低头扒着饭。   她的想法再简单不过,既然她跟黄氏呆在一起不开心,那就离她远远的好了,反正等一会儿吃了饭,她还得去喂兔子、打扫兔棚和骡棚,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忙呢,她可真心没空陪黄氏闲唠。   “彤彤啊,你家这日子可真是大变样了呢。”黄氏虽然也挺害怕外头有野狼的,不过现在她们不是都好好的呆在孟大家的院子里吗?   更何况孟彤也是杀过野狼的,在没有生命威胁的时候,黄氏的神筋其实挺粗的。她见孟彤一家自顾自的开始吃饭,就想到了之前看到的三盘肉菜以及一盘腌辣松菜,心思就又转到了孟大家的伙食上,“这大热的天儿,桌上摆这么多肉菜,就你们三个人,吃得完吗?”   孟彤回头,就见黄氏正伸长了脖子往饭桌上瞅,一边还在吞着口水。她边上的蒋氏则低垂着头,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孟彤觉得知道外头有狼,自己回家的路被阻,像蒋氏这样才是一个女人正常该有的反应。这黄氏也真是够了,不先担心自己回不了家,或是出门被狼给吃了,倒是先馋起她家的饭菜来了。   “吃得完的。”孟彤夹了一筷子磨菇炒山鸡到孟大碗里,又给春二娘递了个快吃的眼神,然后回头冲黄氏笑道,“俺家养了一只白色的大狗,一会儿吃剩的都给它和它媳妇儿吃。”   ☆、138嫉妒   “啥?”黄氏激动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指着桌上没怎么见少的四盘菜,有些口吃的道:“这,这么好的菜,你,你们拿来喂狗?”   孟大不些不悦的转头看着黄氏,正色道,“小狼在俺们家就跟家人一样,它能帮俺们看门儿,也能随彤彤上山打猎,俺们家从不拿它当畜生看的。”   黄氏被孟大这么一说,脸上顿时就有些挂不住了,一阵红一阵白的僵立在了那里。   孟彤几乎要不厚道的笑出来了,孟大是极少生气的,像这样当面把人说的下不来台,更是少见。   “爹,您赶紧吃,一会儿还得干活呢。”孟彤笑着催了孟大一声,又顺手给春二娘夹了块蜜汁鹿肉,然后坐回桌前,头也不回的道:“两位婶子先坐坐,俺们吃了饭再聊啊。”   黄氏见孟家三口真的不再理会自己,自顾自的吃起饭来,也只得悻悻的坐回了凳板上。   边上的蒋氏见状,就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她会被村里人传为受气包,那是因为经常挨自家男人的打的缘故,不过也那只是因为赖头八脾气火爆,可不是因为蒋氏自己蠢。   蒋氏心里明白着呢,这黄氏自己喜欢道人是非说人长短,一见赵家那个传说跟铁头定了亲的邵金荷来了,就急巴巴的赶着到孟家来,准备看孟彤的笑话。   今天要不是在村口遇上了黄氏,赖头八被她捧了几句就忘了东南西北,点头让她跟着黄氏一起来窜门子,她才不会来找这晦气呢。她自己都过得苦巴巴的,何苦要来看别人的笑话?   孟大和春二娘平时吃饭就不慢,今天因为有黄氏和蒋氏在,吃的就更快了。三人三两下把早饭扒拉下肚,春二娘收了碗筷,孟彤就进灶间端了两个装了大半盆饭的木盆出来,然后把桌上的三盘肉菜,全都一半一半的平分着倒到两个木盆里。   黄氏看着眼珠子都差点儿要掉出来了,“俺说大侄女儿,你,你这都是打算喂狗的?”   这回就连被硬拉来的蒋氏也不能淡定了,两眼死死的盯着孟彤搁在桌上的那两个木盆。那盆里大半盆的糙米饭,光那一个盆的量就够她吃一天还有剩的,更别说是这两个盆了。   而且孟彤的那三大盘子肉菜,看着可都是新鲜刚做的,这样的饭菜,他们家就是过年过节也难得吃上一回,而这孟大家竟然已经用来喂狗了?   不是说陈金枝和孟九根把孟大分出来单过,除了一点儿粮食,啥东西都没分给他们吗?   不是说孟大家起了房子之后,还欠着赵家十多两银子,孟彤好不容易捣腾了不少银子,给孟大买了人参和药材泡药酒,还被孟大柱他们给抢走了吗?   他们家现在不该是穷的叮铛响,吃糠咽菜都显奢侈的吗?怎么还敢拿这么好的东西去喂狗啊?   蒋氏和黄氏看得都傻了、凌乱了。   不过孟彤可不管她们傻不傻,她把木盆里的饭菜用手拌均匀,然后洗了手,曲指在唇边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哨声在空旷的山野间远远荡开,直上云宵。山上正带着狼群在堵兔子洞逮兔子的小狼耳朵突然一竖,然后抬头往自家方向看了一眼,回头冲狼王吠了两声,两狼便丢下群狼转头一齐往山下跑。   狼王吃了两天熟食,嘴巴也被养叨了,生食它虽然也吃,但也只是意思意思吃那么一点儿。它现在都跟小狼一样,把打来的食物让给族人,留着肚子每天按时回孟家吃饭。   春二娘收拾干净了桌子,顺手给黄氏和蒋氏泡了两碗水果茶,孟彤便把两盆饭推到桌子一角,请黄氏和蒋氏到桌前坐下。   她主要是怕一会儿小狼和它媳妇儿回来吃饭,黄氏和蒋氏的反应要是过大,会把小狼它媳妇儿吓到。   野兽受惊的第一反应,通常就是攻击,她可不想黄氏和蒋氏在自家院子里被狼咬死。   黄氏看到春二娘端上来的水果茶之后,好奇的尝了一口,然后那嘴巴就得巴得巴的合不上了,“哎呀呀,这是啥子东西啊,可真好喝。”   孟彤笑着回她一句,“好喝您就多喝点儿,这果子茶喝完了,只要加水泡泡就可以喝很久的。”   “是嘛,那俺可得多喝点。”黄氏欣喜的跐溜着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没一会儿就把一碗热茶全给灌下了肚,然后高声冲着灶房喊,“二娘啊,帮俺续点热水。”   要知道这水果茶可是孟彤用山上采的野果子切片晒干的,要泡出味来冲的可都是滚烫的热水。这马上就要进七月的大热天,也亏得黄氏喝得满头满脸的汗,还能不嫌烫的把一整碗水果茶都灌下肚。   贪嘴贪到这种境界,连坐在她边上的蒋氏都忍不住连连侧目,对黄氏这张嘴也算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蒋氏自觉她虽然也是第一次喝这种红红绿绿、酸酸甜甜的果子茶,虽然也喜欢这个味道,但还真做不到如黄氏这样,没脸没皮的跟人伸手明要的程度。   春二娘从灶房里探出头来,怯懦的回了句,“热水不够了,俺现在就烧,他婶子,你先坐着歇会儿,热水等等就好了。”   孟彤看着她那个样子便忍不住皱了皱眉,目光有些不善的瞥向捧着碗的黄氏。她娘性子软,再加上自小在孟家长期受虐待欺压,见到外人总是忍不住想要躲起来。虽然这几个月她的胆子已经大了很多,但遇上黄氏这样的人,还是会不自禁的露出低声下气的样子。   虽说来者是客,黄氏要求加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看到春二娘被黄氏驱使着烧水,孟彤还是非常的不爽。虽说黄氏也只是嘴巴坏一点,喜欢八卦了点,心地其实并不坏,但这样不知分寸的客人,孟彤是真心的喜欢不起来。   “嗷呜——”正在孟彤心底的不耐和怒意,一点点升上来的时候,院门外突然响起一声狼嚎。   黄氏吓得“哎哟”一声就躲到了桌子底下。   ☆、139差点吓尿了   蒋氏以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式僵坐在凳子上,愣愣的看着桌子底下的黄氏。她刚才其实也是想往桌子底下躲的,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黄氏就已经钻到桌子底下去了,害她僵在那里欲哭无泪,害怕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可就在这时候,两人却听到了门闩响。等她们惊恐的转头往院门看去时,就见孟彤拉开了院门,而院门外就站着一白一灰两头足有半人高的狼。   “啊——”   小狼和狼王都被这一声能掀飞屋顶的尖叫声给吓了一跳,两狼在原地蹦跳了两下,便双双冲院子里的黄氏和蒋氏龇起了獠牙,“呜汪”狂吠。   “咋滴啦?咋滴啦?”春二娘也被这一声给吓的抓起捍面杖,就从灶房里冲了出来。   “小狼,安静。”孟彤不敢先去碰狼王,便弯下腰搂着小狼的脖子揉了揉,按抚住了小狼之后,见狼王也有些安静下来了,才敢伸手摸了摸狼王的头,轻声安慰,“儿媳妇乖,没事的。”   春二娘看着黄氏和蒋氏突然跟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似的,没了声响,只凸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院门口抱着小狼孟彤,很没好气的轻哼了一声。   不过她的胆子也就到里为止了,面对黄氏和蒋氏,她倒底没有面对孟彤和孟大时那么有底气,“那……那是俺家的狗,你……你们别怕。”   狗?那是狗?   黄氏和蒋氏不禁对视一眼,都有一种想要再次尖叫的冲动——那是狼!是狼啊!   不过看着院门外正直勾勾瞪着她们看的大白狼,黄氏和蒋氏把所有声音都憋回了肚子里,只惊恐的瞪着眼睛,努力的把自己缩到桌子底下,再缩到墙角。   见狼王收了獠牙,孟彤才又在它的脖子上揉了揉,放柔了声音哄道,“家里来了两个客人,别怕,咱们进屋吃饭了,来。”   小狼凑过来,对狼王安抚的“呜呜”了两声,便领先一步小跑着进了院子,它歪着头往桌子底下的黄氏和蒋氏看了一眼,然后屁股一矮就在院子中间蹲坐了下来。   “狼!狼!”躲在桌子底下的黄氏和蒋氏被小狼的那一眼,吓得差点没晕过去,身子跟筛糠似的打起了摆子。   狼王跑到小狼身边坐下,也歪头往黄氏和蒋氏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过两狼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孟彤端在手里的两只木盆给吸引了过去。   孟彤也不管桌子底下的黄氏和蒋氏,径直把木盆端到另一侧的墙边放下,然后命令小狼和狼王开动。   “他婶子,俺家小狼和它媳妇儿都很乖的,你们别怕。”春二娘拿着悍面杖有些无足不措的站在桌边,她不是弯腰看看桌子底下瑟瑟发抖两个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们。   害怕的缩成一团的黄氏和蒋氏,对于春二娘的话只能欲哭无泪,那可是狼啊,不是狗,是能说不怕就不怕的吗?它们刚才还冲她们吠来着,谁知道它们吃完了饭,会不会转头就把她们给啃了?   “娘,你去烧水,俺来招呼婶子们就行了。”   “哎,那成。”在春二娘的心里,自家闺女儿可比她能干多了,她没有二话就直接转身回了灶房。   孟彤看着桌下的两人,嘴角微不可见的翘了翘,然后走过去拍了拍桌子,弯下腰看着桌底下的两人道:“黄婶子,蒋婶子,俺家的狗回来了,林子里的狼应该已经被它们给赶回山上去了,趁着现在林子里没狼,俺先送你们回村子。”   黄氏吓的都快哭出来了,她抖着手指,指着正在大块朵颐的两狼,结巴道:“它……它们不会咬俺?”   “不会,俺家小狼和它媳妇儿都很乖的。”孟彤说着一边走到正屋门前,拿起放在门边的箭袋往身上绑,一边道,“你们可别再像刚才那样乱叫唤了,小狼它媳妇儿是小狼从外头自个儿找的,才来俺家不久,认生,你们乱叫唤,万一吓着了它兴许还真会咬人呢。”   黄氏和蒋氏一听,赶紧伸手捂住了嘴,连大气都不敢喘了,更遑论是尖叫了。   孟彤绑好了箭袋,又把背篓背到背上,最后才拿起桃木弓抓在手里走回桌旁,“婶子,出来,俺送你们回村。”   “大侄女儿,它……它们真……真的不咬人吗?”蒋氏抖抖缩缩的拉着孟彤的手,从桌子底下挪了出来。   “真的不咬,何况它们现在忙着吃饭,也没心思搭理咱们。”孟彤弯腰看着还不敢动弹的黄氏道:“黄婶子,您要再不出来,一会儿等它们吃完了饭……”   这下不必孟彤把话说完,黄氏便连滚带爬的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然后缩着身子,一边恐惧的盯着墙角的两只狼,一边抖着手紧揪着孟彤的衣服,跟着她往外挪。   一路出了院子,直到走上通往村口的土路,黄氏和蒋氏还在频频回头,害怕小狼和它媳妇儿会追出来。   “彤彤啊,那两只狼真是你家养的?”眼看着离村子已经不远了,黄氏和蒋氏才不再那么害怕了。不过蒋氏还是心有余悸的忍不住问起了这事。   小狼和狼王的存在迟早是会被村子里的人发现的,何况孟彤也希望通过村里人的嘴,把这件事透给孟大柱他们。   知道她们家养着两只狼,孟大柱他们以后就算再想到她家来捞好处,都会因为顾忌小狼和它媳妇而不敢轻举妄动。   因此孟彤也不隐瞒,实话实说道:“白色的那只是俺家养的,灰的那只是俺家小狼自己去外头带回来的,俺每次遇上狼,全靠了它们才能全身而退。”   “林子里的那群狼是从山上下来的,足有十几只呢,婶子们往后也跟村子里的人都说说,没事儿就别往山地那一片跑了,万一俺家小狼要是一个没看住,让那些野狼跑到村口的路上来,可真的会出人命的。”   蒋氏听了就连连点头,这次要不是黄氏多事,她压根儿就不会往孟家去,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可真是无妄之灾。   ☆、140生命在于八卦   三人说着便到了村口,黄氏一进村子就立即脚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腰板也挺直了。见孟彤挥手就要跟她们做别,黄氏忙一把拉住她,道:“哎,哎,俺说大侄女,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呀?”   孟彤微笑,“很久没在村子里走动了,俺去平九叔,刘大叔,王大娘和陈大娘家窜窜门子。”   蒋氏看着黄氏发亮的眼睛也算是服了。她这才刚从狼口脱险,回村第一件事竟然就先八卦上了。   不过她可不想再参和孟家的事了,孟彤自小就不是个讲理的,听说前阵子还把孟大柱吊树上拿箭射了,她现在还养了两头狼,要是一个不顺心,她要驱狼咬人,那可是会出人命的。   再说那老赵家难道就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家吗?人家有地有房有银子,在村子里又有名声和威望,这种事关家里后生婚娶的大事,在里面瞎搅和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那你们先聊着,俺家里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蒋氏干笑着就想走人。   “哎,哎,蒋家妹子你别走啊。”黄氏忙松开孟彤去拉蒋氏,“你家老八不都在赵家唠嗑吗?你回家能有啥事儿啊?”   蒋氏也是怕了黄氏这面糊糊似的黏腻性子,她巧妙的抬手假装撩发,避过了黄氏伸来拉扯的手,笑着道,“看嫂子你说的,哪家的男人在外做事儿,女人在家还不得洗衣、做饭、收拾屋子啊?咋会没事儿呢?”   说着便对孟彤点了点头,转身快走了两步才回头冲黄氏道:“俺先回了,嫂子得了空来俺家玩儿啊。”说着便头也不回的飞快走了。   孟彤看着蒋氏像是背后有狗在撵似的走的飞快的背景,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   这蒋氏与她娘春二娘完全就是两个类型的人,这是个心里跟明镜似的女人,聪明,而且会审时度势,有些像她爹孟大。   只可惜再能干的女人也怕嫁错人,嫁给赖头八那样脾气火爆的男人,这年头还不时兴合离,整天动不动就被家爆,再利害的女人也会被磨平凌角。孟彤无意参和别人家的闲事,转头冲黄氏打了声招呼就想走人。   “哎,哎,回来,彤彤,你今儿可不能去赵家。”   黄氏再次拉住欲走的孟彤,在她满脸疑问的望向她时,左右看了看,才凑到孟彤耳边小声道:“今儿你邵婶子家的大兄弟来了,他家那个小闺女听说你平九叔两口子都很满意,正在跟赵老爷子说道给铁头定亲的事呢。”   这时代的人不单定亲早成亲也早,铁头今年也十三了,再过两年就可以娶媳妇儿了,现在定亲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孟彤不解的看着黄氏扯着她不让走的手,道:“铁头哥订亲是好事啊,俺正该去道声恭喜才是,怎么就不能去了?”   “哎呀,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呀?”黄氏用一脸“你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的表情”斜了孟彤一眼,才压低了声音道:“赵老爷子中意你做他的孙媳妇儿,平九两口子想跟大舅子家亲上加亲,你这时候往他家跑,不是往他们那堆柴禾上火上浇油吗?”   明明没有的事,偏因为别人的关系被牵扯在内,还由全村最八卦的黄氏转述分析给她听。   这简直就是日了狗了。   孟彤都说不清楚此时自己心里是无奈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力持平静的看着黄氏道:“黄婶子,赵爷爷是啥意思跟俺无关,俺一向只拿铁头哥当俺亲大哥看待,不管铁头哥是要跟他表姐还是表妹定亲,俺都为他高兴,所以您以后也别再把俺跟铁头哥的亲事扯一块儿了,您见过哪个妹妹会想嫁给自己亲大哥的?”   黄氏显然没想到孟彤竟对铁头没意思,又忍不住有些不甘的咕喃,“你又不是铁头的亲妹子。”   孟彤气得瞪眼,一句话说的掷地有声,“可在俺心里,铁头哥他就是俺的亲大哥。”   黄氏被孟彤瞪得心里发毛,只能缩着脖子讪讪的道歉,“亲大哥就亲大哥,俺以后再也不说了还不成吗?”   谁知她话音才落,侧边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孟彤和黄氏几乎同时转头望去,却见铁头跟只斗鸡似的往两人这边冲过来,他的身后还跟了个穿着碎花布裙的俏丽少女。   孟彤的目光错过跑来的铁头,落在他身后的那个少女身上。   这女孩她见过,一个多月前,在她家门口鬼鬼祟祟的人就是她。   铁头跑到孟彤面前恶狠狠的瞪着她,呼哧呼哧的喘了一会儿粗气,才大声吼道:“谁是你的亲大哥?俺才不要做你的亲大哥。”吼完,铁头转身就往村外小树林的方向跑走了。   孟彤一脸错谔的看着铁头的背影,突然就明白些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跑远。   一旁的黄氏整张脸都亮了起来,她看看跑走的铁头又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孟彤,两眼里熊熊的八卦之火瞬间燃起。   “原来是你?!”少女的娇喝声伴着脚步声传来,孟彤扭头看去,就那穿着碎花布裙的少女插腰站在离她一丈之外,正恶狠狠的伸手指着她骂道:“真是不要脸的小狐狸精!还想勾引俺表哥?俺呸!还亲大哥呢?俺姨可只生了一个儿子,什么时候有你这么大个妹子了?”   “实话告诉你,俺姨和俺姨夫都已经跟俺爹俺娘说好了,等铁头哥满十五了俺们就正式定亲过礼,俺姨连定亲的信物都给俺娘了,你要是敢再勾引俺表哥,小心下次俺撕烂你的脸。哼!”   少女气势十足的骂完,便提着小碎花裙往村口的小树林追去。   孟彤抬头望天,简直是无语凝咽。她这是招谁惹谁了?躺着都能中枪?   不过老天爷显然觉得孟彤的倒霉事,还不到结束的时候,就在这时,身后再次传来一阵尴尬的咳嗽声,“咳!咳!”   这年头的人,怎么都这么喜欢站人身后偷听啊?   ☆、141再收礼   孟彤无奈的扭头望去,就见一个穿着布甲的年轻兵士,正站在村口的土路边上掩嘴轻咳着,而在他不远处的林子边还停着一辆小巧的马车。来人孟彤也认识,他正是齐子骁的小厮之一侍墨。   “今天怎么是你帮我送车厢过来?”孟彤倒没觉得有什么好不自在的,她小跑到侍墨面前,打量着他一身的布甲笑道:“你家公子去军营了?”   “是!”侍墨笑着冲孟彤拱了拱手,鉴于周元休和齐子骁对孟彤的态度,他也不敢在孟彤面前放肆,笑了指了指身后的马车道:“公子临进军营前让小的把马车给您送回来,您现在要是不方便,小的就在此先歇歇脚。”   “你穿着这一身衣服,魏大人应该也没给你多少时间在我这里逗留?”孟彤笑着摇了摇头,一指那辆马车道:“走,我先跟你回趟家,一会儿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黄氏这回倒是识趣的没再跟上来了,孟彤松了口气,大步往马车走去,正想往车辕去的时候却被侍墨拦住了。   侍墨苦着脸跟孟彤告饶,“您可别,要是让您跟小的一起坐车辕,回头要是让我家少爷知道了,小的回去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孟彤被他逗笑,“哪里就那么严重了,我平时不也常自己赶车的吗?”   侍墨心说:这能一样吗?他继续做揖,“您还是别为难小的了。”   孟彤无奈,只能转身往后车厢走,车帘子一掀,她就忍不住愣住了。车厢里竟整齐的摆着三口大木箱子,尺寸与之前周元休和齐子骁送她的那三个一模一样。   “这个是?”孟彤转头看向侍墨。   “这不是我家少爷送您的,是我家舅老爷给您的谢礼。”侍墨笑道:“我家夫人把我家少爷送到舅老爷这里来,就是想让我家少爷跟着舅老爷学些东西的,可我家少爷因为一些事情,一直不能解开心结,所以就一直跟我家舅老爷犟着。”   “这次多亏了您用激将法把我家少爷给激进了军营,我家舅老爷昨儿可高兴坏了,直说要设宴好好谢谢您呢,这些礼物都是我家舅老爷昨儿让人特意准备的,这不,一大早就让小的给您送来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也没做什么。”孟彤下意识便想拒绝。   侍墨连忙又拱手做揖,“请您千万不要推辞,于您来说那些话或许没什么,但让少爷进军营对我家少爷和夫人来说实在太重要了,所以请姑娘您一定要收下。”   孟彤见他说的这么郑重其事,就没好意思再推辞,她笑着往车上爬,一边道:“那我就不可客气的收下了,下回您家少爷和周公子要是得了空,就来我家坐坐,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   “小的可就等您这一句话。”侍墨笑道:“来时我家少爷还跟小的交代了,若是姑娘您提了请他们到您家玩儿的客气话,就让小的跟您说,军营是逢五沐休的,到时候他就跟周少爷来找您,让您准备好吃的喝的玩儿的。”   孟彤不禁失笑,“他倒是不跟我客气。”   侍墨笑了笑,心说:我们少爷要是客气了,回头您跟别的男人跑了,他找谁哭去啊?   侍墨一边放下车帘到前头赶车,一边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些话,暗自琢磨着回去还得跟他家少爷提个醒。   这孟彤姑娘虽说只是个村姑,可顶不住人家长的好看,还能干啊,在这种乡下地方,长得标致还会赚银子的姑娘可不多,别他家少爷回头一个疏忽,孟彤姑娘就跟别人跑了。   现在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他家少爷对这孟彤姑娘有意思了,虽说以孟彤的身份,进了府最多也就是个姨娘,可那也是半个主子不是?   特别是他家少爷现正落难,这小姑娘不但救了他家少爷,还把他给劝进了军营。将来等回了京城,夫人就算看不上她的身份,也会对她多一份感激,那身份自然又不一样。   侍墨心里百转千回的打着小九九,赶着马车一路驶到孟家院门前才停下。   孟彤叫开了门,侍墨直接把马车牵进了院子,见到春二娘和孟大都在院子里忙,他连忙上前见礼,唬得孟大和春二娘连连摆手说不用客气。   见孟大和春二娘实在不自在,侍墨不动声色的笑着转身走开,去解马套绳了。   侍墨解了马就从怀里掏出八百两银票,恭敬的递给孟彤,道:“魏大人说若是冬天,这鹿一只就值个八十两,可惜了现在是夏天,价钱就要贱一些,不过十头鹿他也给您算了六百两银子,另外的七头羊,他就直接按两百两给您结了,这里一共是八百两,您点一下。”   “不用点了,我还信不过你吗?”孟彤接过银票看也没看,就直接收进了随身的挎包里,然后把手里的背篓递给侍墨,“这是我们自已家弄的一些腌菜和吃食,你拿回去给你们少爷和周公子尝尝,若是觉得好,下回来时我再给你们做。”   这孟彤小姑娘做事实在太上道了,侍墨眉开眼笑的接过,背篓入手沉甸甸的,看着装得也满满当当的。他心中大定,这下回去不怕交不了差了。   千恩万谢的告辞出来,侍墨哼着小曲儿,心情飞扬的走了。   孟彤关好门回来,却见孟大和春二娘一个在车上,一个在车下,两人正僵在那里面面相觑,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爹,娘,怎么了?”   孟大和春二娘一见孟彤过来,立刻就跟见了救星一样,“闺女儿,这车里的箱子是咋回事儿啊?”孟大连忙跟她招手。   春二娘跟做贼似的,捧出一只锦盒打开给孟彤看。   两个巴掌大的红木盒子里装的全是指甲盖大小的珍珠,形状圆润,光泽细腻,一看便知是品质极佳的东珠。   孟彤拿起一颗看了看又放回去,抬头看着两人笑道:“这是那天俺救的两位少爷中的一位少爷的长辈送的,说是俺昨天打猎时跟那位少爷说了些什么话,终于说动那位少爷上进了,所以送了这些礼物来谢俺。”   ☆、142打听消息   春二娘闻言不禁和孟大面面相觑。   孟彤把锦盒盖回去,继续道:“这些东西俺们现在也用不着,就都先搁在箱子里,等俺存够了银子,明年咱们就搬到大城镇里住,到时候俺们娘俩再挑几样好的,打漂亮手饰去。”   春二娘紧张的小声道:“可……箱子里还有好多漂亮的手饰和布料呢。”   “那咱们搬到屋里去,一会儿再好好整理一下。”孟彤这么一副气定神闲,不焦不燥的模样,搞得孟大和春二娘都觉得自己这么慌里慌张,心惊胆颤的,太过大惊小怪,就跟没见过世面的土豹子似的。   两人悻悻的对视一眼,孟大就默默的转身继续搓他的草绳去了。   孟彤和春二娘合力把三个箱子抬回了孟彤的屋里,然后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一一摆到了炕上。   齐子骁的舅舅送的礼,比齐子骁和周元休送的更夸张,那些钗环璎珞不是金镶玉的就是镶宝石的,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重点是没一样是她和春二娘可以带出去见人的。   孟彤都怀疑是不是齐子骁的舅舅知道她家穷,所以专门送了这些东西来给她卖了好换银子的?   不过让孟彤没想到的是,三箱东西里除了布料和那些“没用”珠宝手饰外,竟然还有一箱装的是滋补的药材和茶叶。   她现在有八千万两的银票在手,底气十足,也就没想着拿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布料啊,手饰啊什么的去便卖换银子。不过这些东西于他们家现在的情况而言,也都只能拿去压箱底等发霉罢了。   孟彤把药材和茶叶全都理出来,然后又去开了柜子把之前收的三个手饰盒拿出来,把炕上的手饰全都一样样分门别类的收好,再一一放回柜子里锁起来。   看着墙角已经堆了两箱,现在又添了一箱的丝绸绡纱,孟彤突发奇想道:“娘,咱们要不就把这些布料都给做成荷包和头花卖?”   春二娘看着那些名贵的布料很是不舍,皱着眉犹豫,“这么名贵的东西……用来做头花太可惜了。”   “才不可惜呢。”孟彤拍着手笑了起来,“反正咱们现在也用不上这些,好布料做出来的头花,卖的价钱也会更高,等咱们有了钱,以后还怕买不到更多更好的布料吗?”   春二娘想想也是,便点了点头,又道:“那那些布头咋办?咱们还用吗?”   “用啊,好的差的咱都做!等那些布头用完了,咱们就先做些好的试试,若是卖的好,到时候就做好的卖。”   母女俩麻利的把东西都收拾好,把箱子都堆到墙角,春二娘就出去忙去了。   孟彤想了想,又去把那四罐茶叶拿出来,三罐与那些药材放到了一块儿,一罐用油纸按一两左右的量包了四份。   把包好的茶叶包放进背篓里,孟彤把药材和另外三罐多的茶叶送去了祝香伶屋里,然后才去骡棚里把骡子牵了出来。   她原本是想慢慢在村子里逛上半天,听听孟家祖宅的情况的,不过听了黄氏的话后,孟彤觉得还是避着点为好。   毕竟乡野之地,人们没啥娱乐,整天就指望着那么点事儿打发时间,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啊。   更何况九岁的小孟彤身体里住着的可是个三十八岁的灵魂,把她跟个小毛头扯一块儿,会让她有种老牛吃嫩草的罪恶感的。   跟孟大和春二娘打过招呼之后,孟彤便骑着骡子出了门。这回她改变了行程,先去了离村口最远的刘大叔家,把赵家放到了最后。   到刘家的时间,刘大去镇上买东西了还没回来。   知道孟彤给他们送蛇肉来了,刘铁和刘银两兄弟高兴坏了,他们俩从小最喜欢的就是蛇肉羹。在大赞孟彤够哥们儿的同时,两兄弟很大方的给孟彤抱了一堆的黄瓜、丝瓜、茄子当回礼。   大家都是自小一起玩到大的,孟彤也不跟他们客气,把剩下的三份蛇肉、磨菇和茶叶都拿出来,把刘铁和刘银给的黄瓜丝瓜茄子统统都收进了背篓里,然后再把要送人的几份东西都放在了背篓最上头。   到陈大娘家时,家里只有大妞在家,陈大娘、陈大叔和她弟弟石头都去地里给庄稼除草了,都也不在。   十二岁的大妞是孟彤前身幼时仅有的几个玩伴之一,而且为人好八卦。   孟彤跳下骡子,把缰绳随手往篱笆上的粗木桩上一系,就笑着进了院子。   “俺都大半年没见你了,还以为你把俺给忘了呢,你家那一片儿俺又不敢去,你也不说来看看俺。”大妞给孟彤端了个小板凳,便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冲孟彤抱怨起来。   “俺这不是忙嘛,整天不是在山上打猎就是去镇子上卖野味,俺家没有地,俺爹的身子和俺娘那性子又都不是能出去做事的,俺要是再不勤快点,一家人都得饿死了。”孟彤随口应着,一边把背上的背篓卸下。   “你也怪不容易的。”大妞同情的看着孟彤叹了口气,“你的事俺都听俺娘说了,你那俩叔叔太不是个东西了,竟然连你爹求命的药也抢,不过他们也没得着好。”   一想到昨天孟家发生的那些事儿,大妞顿时就兴奋了起来,她把手里的鞋底一扔,扯住孟彤就激动万分的说起昨天孟家宅子里发生的事情来。   当大妞说到孟家请来的大夫竟是和仁堂的钱掌柜时,孟彤还惊了惊。   靠山村的人通常为了省诊金,都是去隔壁水田村请那里的土大夫王仁来看病的。王仁的医术是祖上传下来的,也就只会看些风寒热症,跌打损伤,织蚊螺的毒与食物中毒的症状太像,孟彤不怕他看出来。   但钱大夫就不一样了,钱大夫是有真材实学的,听到赵平九给孟家请来看诊的竟是钱掌柜,孟彤还真是被吓了一大跳。不过当听到钱大夫给开的解药方子时,孟彤的嘴角就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绿豆汤加巴豆粉?”这是哪一国的解毒方子啊?巴豆辛热,有大毒;绿豆性寒,虽然有消肿通气,清热解毒的功效,但这两者加到一块儿……确定不会吃死人吗?   ☆、143有奸情   “……人家钱大夫临走时交代说,一人喝一碗药就能解毒了,可你奶和你叔他们偏偏一口气喝了好几碗。”   这头大妞还在唾沫横飞的说着,“俺娘和村里的几个大婶子在一起唠嗑时就说了,你奶和你叔他们会憋不住把屎拉在裤裆里,都是他们不听钱大夫的话,自己作死呢。”   “那药又不是喝得越多越好的,人家大夫明明交代了让喝一碗就成了的,他们偏偏作死的喝了好几碗,弄得一家人为抢个茅厕大打出手,面子里子都丢光了不说,还把自家院子拉得到处都是,现在打他家门前过都还能闻到那股子的恶臭呢。”   对于孟家那一堆极品,孟彤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们喝了那么多碗药,不会喝出毛病来?”要知道,食用巴豆过量的话,可是会让人腹泻致死的。   “没事儿。”大妞撇着嘴挥了挥小手,“昨儿晚上见他家的门儿还关着,大家还怕他家出事儿,特地找了村长来,结果敲开了门儿,你三叔出来说他家啥事儿都没有,让村长别多管他们家的闲事儿,把老村长给气的哟。”   孟彤听得勾唇冷笑,陈金枝自认为苛待长子、长媳,言传身教的教会两个儿子欺凌兄长、嫂子、侄女儿,抢夺她们家的东西都是给他们自己谋福利,却不知她自己已经帮两个儿子打破了做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线。   人是以善恶为最基本的道德标准,再通过社会舆论,个人信念和传统习惯来约束个人行为的。   如果一个人的价值观被扭曲,被教养的以自我为中心,常期被灌以欺凌压迫他人,抢夺他人财物为已所有的观念,那么恭喜你,你已经成功养成了一个人渣。   而孟七斤其实就是这么一个人渣,他目不识丁,欺软怕硬,喜欢不劳而获,对父母兄弟也看不到什么敬意。   好在孟七斤也没有杀人越货的胆量和脑子,所以注定了他再渣也只能在这个小小的靠山村里转悠。   之所以在陈金枝面前尚算听话,只怕也只是因为他还没娶媳妇儿,陈金枝还没把他的那份家产分给他而已。   就这么一个连自己父母都不如尊敬的人,你能指望他对谁谦逊有礼?   “听去敲门的刘二哥说,他们家的院子里到处都是那些黄黄绿绿的腌脏物,也不见你奶和你二婶子出来打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孟彤的注意力一下被刚听到的人名吸引,忍不住惊讶的眨了眨眼,“你是说,昨儿是秀才老爷家的刘康乐二哥去孟家叫的门?”   “对啊。”大妞大力的点头,小脸微红的凑近孟彤悄声道:“听说刘二哥今年就要下场考试了呢,俺听村里的乡亲们说,镇上的夫子都夸刘二哥学问好,说是今年一准能考上呢。”   孟彤盯着大妞微红的小脸,在脑子里回忆了下刘康乐的长像。就她现在的眼光看,那刘康乐除了脸长的白净了点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瘦的跟个弱鸡似的,实在没有哪点儿值得女孩子喜欢。   不过她的前身因为自已目不识丁,对于能读书识字的刘秀才家的两个儿子,都是非常仰慕的。特别是这个刘康乐,因为与大妞和她年纪相近,小时候也曾一起玩过泥巴,因此感情格外不同。   “看来俺得提前准备贺礼了。”孟彤笑道:“否则等到刘二哥高中的时候,俺两手空空都不好意思上他家道贺了。”   大妞突然垂下头,红着脸扭捏道:“俺已经做好一身长袍了,俺娘说再做两双棉鞋就差不多了。”   这话听着信息量有点儿大。孟彤眨了眨眼,看着大妞微红的脸,脑中闪过一个可能,不由惊声低呼,“大妞姐,你跟刘二哥该不会……”   “讨厌,俺不跟你说了。”大妞的脸色腾的一下就涨的通红,她唰的一下站起身,又羞又愤的跺了跺脚,转身就跑进了屋子,还把门给关上了。   我都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所有的话都是你自己说的!   孟彤简直悲愤莫名了。她都还没跟大妞说起做头花的事,还没问她要不要一起做头花卖,还没有跟她谈未来……她什么都还来不及谈,这丫的竟然就因为那些扭捏的小女儿心事,把她给撂这儿了。   太过份了!   孟彤也在原地用力跺了跺脚,朝着屋子里大声喊,“大妞,俺早上上山才弄的蛇肉和磨菇,就给你搁这儿了,俺都清理干净了的,你回头做了给你爹你娘补补身子。”   “这怎么好意思呢,上回还拿了你两只山鸡,俺家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的。”屋门“吱吖”一声响,大妞红通通的小脑袋就从门里探了出来。   “这有什么,俺家有事的时候你们也没少来帮忙啊。”孟彤说着从挎包里摸出一只出门时特地放进去的普通头花,朝大妞晃了晃,笑道:“那些东西其实是送给大叔大娘的,这个才是俺要给你的,想不想要?”   “要!要!”大妞一看那头花眼就瞪圆了,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了,飞奔过来就要伸手抢。   孟彤笑着把花递给她,整理好了背篓就打算去下一家。   大妞举着头花欢喜的看了又看,半晌才扭头问孟彤,“唉彤彤,这花你哪来儿的?别是特意买的?”   孟彤故作神秘的冲着她笑,“想知道?”   大妞猛点头。   “偏不告诉你。”孟彤神气的一昂头,“俺还得去一趟王大娘和平九叔家送肉呢。”   “俺陪你去,你等着。”大妞扭身进屋把孟彤送的东西放好,出来时手里拿了两双鞋底,腼腆的冲孟彤笑道,“俺家也没什么东西可以送你的,这是俺新纳的,你拿回去给你爹做两双鞋穿。”   孟彤根本没跟她客气,背过身让她把鞋底搁她背篓里,一边还不满的道:“你咋尽做大人的?回头也给俺纳两双厚实的呗,你看俺都想着给你带花儿,你就不想着俺。”   ☆、144再闻”谣言“   “看你这出息,俺回头就给你纳还不成吗?”   “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回头可别忘了。”   大妞被她念得烦了,恼道,“才半年没见,你咋比俺娘还能念叨了呢?快走,快走。”说着便扯着孟彤的手出了院子,顺手带上了大门。   等孟彤牵了骡子,两人便手挽着手往王大娘家走去。   陈大娘和王大娘的家正好分住在孟家的左右两边,孟彤牵着骡子和大妞走过孟家门前时,就见孟家大门紧闭,从院子里还有一股恶臭传出来。   “哎呀,快走快走。”大妞拉着孟彤往前一阵小跑,直到跑出了一小段距离,两人才停下来。孟彤回头看着孟家紧闭的大门,低声问大妞,“大妞,他们家今儿也没开门?”   “谁知道是咋回事儿啊?”大妞也小声道:“打昨儿你三叔把村长气走之后,就再没人去看过了。”   私心里,孟彤是希望孟家人全死光了才好,不过她下毒时做的并不隐秘。   虽然她不知道钱掌柜为什么没有跟陈金枝他们说破,不过要是孟大柱这些人真死了,事必会把钱掌柜牵扯进来,到时候钱掌柜为了自保肯定也会把孟大柱等人被下毒的事说出来。   全靠山村的人都知道,跟孟大柱等人仇恨最深的就是她孟彤了,到时候不怀疑她怀疑谁?   孟彤以心里叹了口气,眼珠子转了转,扯着大妞在她耳边“这样那样”的一阵吩咐。   “找二流子去?”大妞脸上现出为难之色,“那就是个混子,没有好处可使唤不动他,再说俺也不敢跟他说话。”   “俺也没让你去跟他说啊。”孟彤低头从挎包里摸出装零钱的小荷包,一把塞进大妞手里,道:“你去叫石头去,就说是俺听说了昨天孟家老宅的事之后,想听更多他们的事情解恨。”   “老孟家的院子里现在那么臭,正经人谁肯爬他家的墙头偷看啊?也就二流子那样的人才会为了铜板不怕屎尿熏了。”   大妞呆呆的看着孟彤塞给她的荷包,再抬头时用一种“你疯了”的眼神瞪着孟彤道:“你钱多烧手啊?就为听那么些乌七八糟的事儿,你要花钱请二流子爬孟家的墙头偷看?你……”   孟彤挥手打断她,“俺爹俺娘以前可让他们给欺负惨了,俺现在听到他们遭罪,心里就特高兴,花多少钱俺都不心疼。”   大妞一听这话,顿时就不说话了。身为孟彤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大妞对于孟彤一家的遭遇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她拿着荷包还在犹豫,“那……那该给多少啊?”   这个孟彤还真不清楚,“你就看着给呗,这荷包里应该还有两百多个铜板,你用就是了,不够再来跟俺拿。”   “那成,俺这就去地头找石头传话去。”大妞做事一向雷厉风行,说走就走。她扭头就快步往村口的方向走去,完全忘了她之所以会跟着孟彤出来,其实是想问那朵头花的事儿的。   孟彤倒是记得,但事有轻重缓急,她现在不急着跟大妞提做头花的事,倒是比较急着想知道孟家老宅里的那些人是否还活着。   “哎呀,这不是彤彤吗?你今儿咋进村了?”王大娘正打算出门倒水,一见迎面走来的孟彤,不禁高兴的高声冲她招呼。   “大娘,俺早上上山抓了些蛇,还采了些磨菇。”孟彤解下背篓,把放在上面的蛇肉,磨菇和茶叶都拎起来递给王大娘,“现在天热,东西放不住,俺特地给您送点儿过来。”   “那可真是多谢你了。”王大娘接过东西,笑道:“你今儿也算是来着了,俺家今年种的西瓜和香瓜也可以吃了,你等等,俺让你大叔去给你摘几个带回去尝尝鲜。”   孟彤闻言就有些为难,“还是改天大娘,刚才从刘大叔家出来,刘银和刘铁大哥给俺装了大半篓的黄瓜茄子,您现在要再给俺摘瓜,俺放哪儿啊?”   王大娘瞪了她一眼,道:“这有什么难的,家里有的是竹框呢,等俺给你绑两个到骡子背上,多少东西都装得下。”说着便径直伸手来牵了孟彤的骡子,她把缰绳往院门边的篱笆上一系,就拖着孟彤进了院子。   “当家的,彤彤给咱送肉来了,你给多摘几个瓜,回头俺让她带回去。”王大娘高声冲在后院喊。   “哎,知道啦。”王大叔答应了一句,便再没声儿了。   王大娘倒了碗水给孟彤,便拉过小板凳坐在孟彤身边,问起了村里传她跟铁头定亲的事。   “大侄女儿,你老实告诉大娘,这事儿是不是真的?要是老赵叔跟你爹娘提了亲,平九那小子还整这么一出,看大娘不扒了他的皮。”   孟彤吓的连连摆手,道:“大娘,这真是没有的事儿,赵爷爷说的那些话,可能也就是开玩笑的随口那么一说,谁知大家伙儿怎么就当真了呢?”   “俺一向是拿铁头哥当亲哥哥看待的,可从没想过要跟他凑一块儿过日子。”   王大娘听了这话就笑了起来,“你不喜欢铁头没关系,大娘家有侄儿还没说亲,今年十四了,长得那是一表人才……”   “大娘!大娘!”孟彤差点儿没给吓死,连忙摆手打断王大娘兴奋的自说自话,道:“俺是不可能在俺们这十里八乡的地界找人嫁的,您就别忙了。”   王大娘闻言不由瞪眼,“说啥傻话哪,你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咋能不嫁人呢?”   “大娘,俺是说不会嫁咱们这附近的人,不是说不嫁人。”孟彤正色道。   “你是说……你们打算搬走?”王大娘惊讶。   孟彤点点头,“俺家的情况您也知道,俺家但凡过的好一点儿,俺奶和俺叔他们都要眼红。他们敢来俺家抢一次就敢来俺家抢第二次,俺爹的身子经不起他们折腾了,再说牛背山上猛兽也太多了,俺们一家住在山地那边儿也不安全。”   王大娘皱眉,“你们能搬到哪儿去啊?离乡背景的,你们拿什么过活啊?”   ☆、145气氛有点不对   “俺现在正在努力攒银子呢,等俺攒够了银子就带着俺爹和俺娘走,走到俺奶和俺叔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到时候俺才会考虑嫁人的事儿,所以您的好意,俺只能心领了。”   王大娘看着孟彤是又气又心疼,“陈金枝那老婆娘可是真是造孽啊,这偏心也要有个度啊,咋就不把你爹和你们当人看呢?”   孟彤无所谓的笑了笑,道:“左右俺们一家已经被分出来了,俺奶和俺爷偏不偏心,俺以后都不会在意了。”   “瓜来了!”王大叔满脸是汗的抱着个竹框进来,一见王大娘就大嗓门的招呼道:“老婆子,你看这么多够不够?”   王大娘回头看了孟彤一眼,想着她说要搬走的话,就道:“彤彤也不常来咱们这儿,你就再多摘几个让她带回去呗。”   “不用了,不用了,王大叔,这么多就够了。”孟彤连忙摆手,“俺家就这几口人,要是吃不完放坏掉了就糟蹋了。”   糟蹋东西是庄户人家的大忌。听孟彤这么说,王大叔和王大娘互相看了看,也就没再坚持。   为了让骡子保持平衡,王大叔特地给弄了两个小框搁在骡背上,把摘的几个西瓜和香瓜分放在竹框的两边。孟彤见状便把背篓里最后一份蛇肉拿出来,放到竹框空余的地方。   王大娘见状便问:“咋滴,你还要往谁家送肉去?”   “这是给平九叔家的。”孟彤笑道:“俺送完了就直接回家去了。”   王大娘一听就急了,“你咋还往他家送肉呢?还没给他们家害够啊?当初你跟他家铁头的事儿在村里都传遍了,也没见他们家有谁出来说句话,现在又说跟自家侄女儿定亲了,这不是磕碜人嘛?”   “大娘您说的都是些啥呀,本来就是没有的事儿,大家伙儿自己误会了,还能怨人家平九叔他们啊?”孟彤好笑的道:“再说啦,不管咋说,俺家有困难的时候,都是平九叔给俺家帮的忙,恩将仇报的事俺可做不来。”   王大娘没好气的道:“你是不恩将仇报了,那他们现在要携恩图报,你就任他们欺负?”   “哪儿能啊?”孟彤失笑,“大娘你多心了。”   见孟彤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儿,王大娘也恼了,“俺说的话你还别不信,你硬要往他家送俺也没法拦着,不过回头送了人家肉还被人说道了,可别怨大娘没提醒你。”   “不怨不怨,俺能怨您吗?”孟彤笑嘻嘻的冲王大娘撒完娇,又跟王大叔告了辞,出门骑上骡子便慢悠悠的往村口走去。抬头看了看天,又看看路边的树影,孟彤在心里暗自点了点头:很好,应该已经到午时了。   赵家住得离村口不远,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孟彤还没到赵家门前,就听到赵家院里传出来的杯盘交错声的斗酒声。   “平九叔,邵婶子!”孟彤干脆连骡子也不下了,就在院门口探头喊了一声。   热烈的吆喝声倏然一静,围坐在院里大桌子上吃饭的众人,全都齐刷刷的扭头看向门外的孟彤。一桌十来人,除了今早见过的那个好像叫邵金荷的小姑娘,还有一对中年夫妇孟彤不认识外,其他都是村子里的人。   “是彤彤啊。”原本低着头喝闷酒的赵荣,一张老脸一亮孟彤就亮了,“你站在外头干啥?进来!进来!”“不啦,赵爷爷,俺还赶着回家吃饭哪。”   孟彤高声应着,从竹框里提起用大叶子包的蛇肉、蘑菇和油纸包的茶叶递给迎出来的赵平九,笑道:“平九叔,这是俺早上上山弄的蛇肉和蘑菇,油纸包里包的茶叶倒是别人送的,俺爹和俺娘也不喝茶,所以就给大家分点儿尝尝。”   坐在桌边陪酒的赖头八便笑道:“俺说彤彤啊,你现在可真了不得了,连茶叶这种只有有钱人才喝得起的稀罕的东西都有人送你了。”   孟彤还真不知道大周朝的茶叶价值几何?她前世因为身体的关系就不喝茶,还魂之后孟大和春二娘也从没喝过茶,所以她也从没想过要去买茶叶,自然无从得知茶叶的贵贱。   不过面对赖头八略带讽刺的话语,孟彤还是从容的笑道:“看八叔您说的,这茶叶也就俺们这些穷人家觉着稀罕,对那些有钱人,这点子茶叶可不算个啥。”   赵平九皱着眉把茶叶包解下,想要递还给孟彤,“彤彤,这茶叶金贵,你还是留着自家待客用。”   孟彤把赵平九的手推回去,笑道:“这茶叶是俺前儿在山上救的两个官家少爷送的,俺家平时没啥人去,俺爹吃着药不能喝茶,俺和俺娘也喝不惯这味儿。”   “俺倒是想把这茶叶拿去杂货铺换银子呢,可那两个少爷就住镇上,万一被人知道俺把他们好心送的茶叶拿去换钱,俺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所以俺想来想去就把茶叶分了四份,给刘大叔,陈大娘、王大娘和您这里都送一份儿来,也算是给大家尝个鲜。”   赵平九一听不是只给他家送,就没再推辞的把茶叶收了,又客气的道:“你还没吃饭,大叔家正做酒席呢,进来吃两口再走。”   “不了,大叔,俺爹俺娘还等着俺回家吃饭呢。”孟彤边说边扯着缰绳让骡子调头,想了想又回头道:“对了平九叔,还要劳烦您回头跟村子里的乡亲们说一声,昨儿从咱们村子前头过的那些官老爷们就是上山打猎的,山上下来的那些狼他们可都没动,你让大家伙儿这几天别往山地那边去了,出门也最好结个伴儿,今儿黄婶子和蒋婶子到俺家去蹿门儿,幸好没遇上狼群,不然可就危险了。”   “啥?”赖头八闻言一蹦而起,瞪着眼睛就冲了出来,“你咋知道那些官老爷没把狼打了?金荷丫头还说看到那些官老爷们车上马上都驼着狼尸呢?你俩倒底谁说的是真的啊?”   他就是听邵金荷说了山地那边的狼都给打光了,黄氏说要拉蒋氏去孟家蹿门儿,他才点头的。   ☆、146不能忍   一想到孟彤说的要是真的,山地那边的狼根本就没有被打死,他却连想过要查看一下都没有,就让他媳妇儿跟黄氏独个儿往孟家去了,赖头八就想给自己俩巴掌。   “这还用说?俺家的金荷可不会说谎。”桌边那名孟彤不认识的妇人,尖着嗓子开口道:“这是有人见不得俺家的金荷好啊。”   一旁的赵平九一脸为难的开口,“彤彤啊,大叔知道大叔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大叔也不是对你有啥看法,实在是铁头的事儿……”   “你说啥说?不用你说,俺自己跟她说。”邵氏突然大叫着从灶房里冲出来,气势汹汹的冲到孟彤面前,扯着骡子的缰绳叫道:“孟彤俺告诉你,俺就是看不上你,你再能嫌钱又咋滴,俺们老赵家不差那俩钱。”   赵平九听得脸都黑了,连忙伸手过来扯邵氏,急道:“你这都说的啥话,赶紧住了。”   “俺咋就不能说了?俺就是要说!俺就是看不上她,别人就是把她夸成一朵花儿,俺也不稀罕。凭啥俺儿子的亲事俺不能说了算,凭啥?”邵氏松了缰绳,红着眼睛扯着赵平九的衣领吼。   “俺就是看不上她那个软面条一样只知道瘫在炕上,啥事儿不理只知道享受的爷,咋滴啦?”   “俺就是看不上她那个尖酸刻薄,连自己亲儿子都害,把人不当人看的奶,咋滴啦?”   “俺更看不上她那两个猪狗不如的叔,咋滴啦?”   赵荣站在桌边怒道:“妇人之见,那孟大一家子都已经被分出来过了,他们跟彤彤又有什么关系?”   邵氏红着眼睛,含泪转头冲赵荣道:“公爹,孟大那个身子连他自己的亲娘都嫌弃,你把她定给铁头,是想让俺的铁头也给她老孟家当牛做马吗?”   “她不怕死,她敢上牛背山赚那绝命钱,你难道想让俺的铁头也跟着她上山吗?俺可就铁头一根儿独苗啊,公爹!”   孟大的身子要常期吃药,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情。赵荣想到黄氏说,看到孟彤用一百五十两银子买人参药材的事,他挺直的背脊就不由慢慢的无力弯下。   一百五十两就是放在他们赵家也是一笔不菲的数字,要是孟大的病次次都要这样大的花费,他坚持给铁头定下孟彤,就真的是害了铁头,害了赵家。   赵荣慢慢的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垂头再不说话了。   孟彤虽然在来赵家之前就已经有了被人指点的准备,但邵氏突然冲出来那一下还是把她给吓了一跳,但紧接着邵氏说的那些话,却让她忍不住慢慢的拧起了眉。   虽然她一早就知道,两家的交情,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赵平九做人正气,但凡村子里谁家有困难的,他能帮就会帮上一把。她们一家能撑过那一段最艰难的日子,也确实是全亏了赵平九和邵氏。   孟彤不是不感恩的人,但是感恩不代表她就得让人携恩污辱她的父母。   孟家祖宅里的那些人如何,她不关心,就是被人骂的再凶,再被人看不起,孟彤都不会皱下眉头。   可邵氏嫌弃孟大和春二娘,却是孟彤无法忍受的。   别说她原本就看不上铁头,就是看得上,有这样会嫌弃她父母的未来婆婆,她孟彤也断然不会再看赵铁头一眼,更遑论死乞白赖的要跟他在一起了。   孟彤看着激动的邵氏和赵荣,又看了看站在桌边,明显一副看戏表情的邵金荷和她的父母,眼睛微不可见的眯了眯。   她是不知道邵氏和赵平九为什么就认定了她对铁头有情素,但邵氏会这么不留情面的冲出来对她吼,想来应该和邵金荷以及她的父母脱不了干系了。   孟彤正在出神细思,邵氏这时却转过头来,再次把炮口对准了她,恨声叫道:“孟彤你死了这条心,俺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给俺的铁头做媳妇儿的。”   “俺也从没想过要给铁头哥做媳妇儿啊,邵婶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孟彤皱着眉,一脸不解的看着邵氏,道,“俺今儿一早才跟黄婶子说过,俺一直都只当铁头哥是俺的亲哥哥,当时铁头哥和您侄女儿也都是听见了的。”   “当时您侄女儿还跟俺和黄婶子说,您跟她爹娘一早就说定了,等铁头哥一满十五就给她和铁头哥定亲过礼,说是您把定情信物都给她爹娘了,让俺别肖想铁头哥。”   孟彤一脸无奈的喊冤,“可是邵婶子,俺真的没肖想过铁头哥啊,俺跟铁头哥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大家都跟哥们儿一样,俺发誓俺真的真的只拿铁头哥当亲哥哥来看待的。”   “那个俺要跟铁头哥定亲的话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要不是前儿王大娘他们把俺拦在路上问,俺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俺今年才九岁,整天山上山下的忙着打猎卖钱,给俺爹攒药钱都嫌一天的时间不够用,俺忙的连村子都没时间进,哪儿来的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啊?”   “邵婶子,平九叔,打开春以来俺跟铁头哥连面都没见过,你们咋就认定了俺跟铁头哥会有啥不正常的关系呢?”   邵氏被孟彤的一翻话也给弄懵了,“你真的不知道?”   坐在桌旁的邵金荷突然跳起来,指着孟彤愤怒的大声叫道:“你说谎,一个多月前俺去你家门口找你,你当时还想拿箭射俺来着,要不是俺跑得快,早就被你给射死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   邵氏和邵金荷的爹娘更是愤怒的瞪着孟彤。   孟彤却直起腰,在骡子上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看着邵金荷道:“俺连狼和豹子都不知道射死多少只了,要是真想杀你,你觉得你会有机会逃走?”   在场除了邵氏和邵金荷一家人,其他人都是见识过孟彤的箭术的。赵平九立即就拉住了邵氏,直言道:“彤彤的箭术连俺都比不上,这想来就是一场误会。”   ☆、147给俺做小   邵氏却还是不愤,“那也不能直接拿箭射人啊。”   孟彤的脸色冷了下来,“邵婶子,俺那时候可不认识你家侄女儿,她那天鬼鬼祟祟的趴在俺家院门上偷窥,俺家可还有一堆巴不得俺们一家三口早点儿死绝的爷奶叔婶,换做你是俺,你会怎么做?”   “要不是猜想她或许是村里谁家来窜门儿的亲戚,俺不会只是吓唬吓唬她,把她吓跑就算了的。”   孟彤环视全场,双手环在胸前,冷冷的道:“就山地那一片儿,俺那天就是真把她杀了,拖到山上一扔,你们谁能找得着?”   赵平九听得唬了一跳,赶紧打岔道:“彤彤,别瞎说,这种胡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孟彤转头冷冷的瞥了赵平九一眼,声音几乎没有起伏的道:“平九叔,您知道俺说的是实话。”她转眼看向邵氏,道:“邵婶子,念在平九叔和赵爷爷对俺家的恩情份上,您刚才那些嫌弃俺爹娘的话,俺就当没听见。”   赵平九被孟彤眼中闪过的冷光吓了一跳,连忙把邵氏扯到身后,叫道:“彤彤,你这丫头想干啥?”   “俺啥也没想干!”孟彤定定的看着他,出口话开始变得尖刻起来,“俺只想把话跟你们说清楚,免得你们大家都误会俺好像这辈子就非你家赵铁头不嫁了似的。”   “可事实是,铁头哥实在没什么值得俺另眼相看的,同是学箭,他有平九叔你手把手的教着,结果还没俺看那么一两眼偷学的强;同是打猎,俺现在上牛背山跟逛自家后院似的,他却还只能打鸟玩儿;他除了有个不错的家境,有你们这样的好爹娘宠着护着,还有什么值得人说道的?”   “可就这不错的家境,俺也不稀罕啊。俺现在上山打头鹿就能卖个五十两,就算打不着鹿,天天抓蛇卖,一月也能攒不少银子。”   “你们赵家也就那么百来亩地,撑死了也就只值个四五百两,俺辛苦几个月就能赚到了,何苦一定要嫁到你们家,还被你们嫌弃的一文不值啊?”   邵氏和赵平九被孟彤说的满脸通红,他们只想到以铁头的条件,年轻姑娘只会趋之若鹜,赶着巴着想要嫁进他们赵家享福,却没想过还有人压根看不上他们儿子的。   可他们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孟彤说的话让他们无法反驳。就如邵氏嫌弃陈金枝等人会给赵家丢人,嫌弃孟大的身体会拖累了他们儿子一样,孟彤对铁头的嫌弃更加一针见血。   细细想来,与孟彤相比,铁头真的是太平庸了,除了家境真的没什么可说道的。   可人家有胆量,有的是能力赚钱,迟早能拥有比他们家更好的家境,根本就不稀罕他们的那点儿东西,他们还能拿什么跟人家炫耀呢?   不说邵氏和赵平九,就是坐在桌边一直低着头,没出过声的铁头都臊的想挖个坑把自己直接埋了。可孟彤的话却也让同村的赖头八等人听的脸色怪异,目光闪烁。   不过孟彤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只伸长了脖子冲院里的赵荣道:“赵爷爷,谢谢您这么喜欢俺,也谢谢您的抬举,不过俺真的从没想过要跟铁头哥在一块儿,俺一向只拿他当哥哥看来着,不能满足您的心愿俺很抱歉,不过婚姻之事不能勉强,还希望您能原谅。”   “啥也不别说了,彤彤,你没对不住俺,是俺们一家子对不住你啊。”赵荣捂着脸,老泪纵横,“想把你定给俺家铁头的话是俺出去说的,俺知道是俺家铁头配不上你,你是个好孩子,你啥也不用说了。”   孟彤又转头看向赖头八等人,“昨天那些官老爷们上山打猎就是找得俺给带的路,当时只是把山地里的十几头狼给赶到山上去了,并没有打死,官老爷们一走,那些狼就又回到山脚来了。”   “话,俺已经说了,至于你们信不信就随各位乡亲们自己看,别到时候出了人命,就赖俺没有跟你们报信。”   孟彤说完就想调头走人,却不想邵金荷还不肯罢休,尖着声音叫道:“还说你没有说谎,要是你家那一片儿真有狼,你怎么就能来去自如呢?别告诉俺们那些狼都认识你。”   孟彤转过头笑的无比灿烂,道:“还真给你说对了,那些狼认识俺。”她转头看向赵平九,“平九叔应该知道的,俺养了一只白狼王,所以俺可以在牛背山来去自如,而你们却不可以。”   说完,孟彤不想再逗留,扬手就准备一鞭子抽向骡屁股。   “等等,你不能走。”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孟彤手一顿,转头看向猛然从桌前站起的铁头。“铁头哥,你找俺有事儿?”   赵铁头握着拳头,涨红了脸咬牙道:“既然你不稀罕俺,那就把你家欠俺家的银子还来,年前你家起院子时欠了俺家十两银子,起新院子时又借了五十多两,你要拿不出来就得嫁给俺,给俺做小。”   做小?!做小?!   孟彤听到这两个字,整个人一下就炸了,就是当初孟大柱他们想把她给卖了,都没有给人做妾让她感到耻辱。   “铁头,你说的那是啥话?”赵平九扭头冲铁头怒吼,“彤彤一早就已经把银子还给俺了,你不知道就别乱说话。”   “平九叔,你别说话。”孟彤的声音冷的能冻死人,她跳下骡子,面无表情的大步往赵家院子里走去。   孟彤脾气上来了,跟陈金枝都敢对着吼,连孟大柱都敢射,赵平九和邵氏一见她这样,立即就要上来拦她。   “彤彤,你别冲动,铁头他乱说的,大叔跟你婶子知道你已经还了银子就成了,你别跟一个小孩他计较。”赵平九伸手想要过来拉她。   小孩子?这里真正的小孩子应该是她孟彤才对。   孟彤脚尖一转就闪过了赵平九抓来的手,继续抬头挺胸的大步往前走。   邵氏到底还是怕孟彤说话不真,追在孟彤身后想要抓住孟彤,一边嘴里飞快的说着。   ☆、148不配!   “彤彤,刚才是婶子说错话了,你既然对铁头没有意思,那就别在这里捣乱了,俺们正要谈你铁头哥跟他表妹定亲的事儿,你在这儿也不方便。”   可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孟彤明明是一步一步往前走的,而且走的速度也并不快,可任她怎么抓,孟彤都跟背后生了眼睛似的,总能快一步避开她抓过去的手。   邵氏的后背猛然涌上一股寒意,有些恐惧的抬头看着孟彤,却惊恐的发现她已经笔直的站在铁头面前了。   孟彤看着赵铁头冷冷的牵起嘴角,“铁头哥,十两加五十几两是六十多两?”   她把手伸进挎包里,抽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重重的拍在桌上,对赵铁头冷笑道:“这是一百两的银票,连本带利还了你家借俺家的银子,铁头哥,这回你看清楚了,可别下次再赖俺没还你家的银子。”   在场众人都被孟彤甩手拍在桌上的银票给惊住了。   不是说孟大柱前儿才从孟大家抢了不秒银钱、布匹,连孟大救命用的药酒都给抢走了吗?咋孟彤甩手就是能拿出一百两的银票呢?   铁头惊恐瞪着孟彤拍在桌上的银票,脸色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他的神情一下变得慌张起来,一边摇头,一边大声叫道:“俺不要你的银子,你家欠俺家的银子,俺不用你还,只要你嫁给俺当媳妇儿就成了,俺不要你的银子。”   赵铁头大声叫着就想伸手去抓孟彤的手。   铁头的话把在场除了孟彤之外的所有人都给惊住了,谁也没有想到,憨直的铁头竟是喜欢孟彤的。   邵氏呆呆的瞪着铁头,一脸的不敢置信,她从不知道儿子竟然对孟彤生了心思,要是早知道……   孟彤却在赵铁头扑过来时,脚尖一点就避过了他抓来的手,整个人站离他三步远。   “可惜俺看不上你,也不想嫁给你。”孟彤面无表情的冷冷看着铁头,出口的话斩钉截铁,不带丝毫转寰的余地。   赵平九这时也回过了神来,他狠狠的瞪了自家儿子一眼,然后忙拿起桌上的银票,转身要往孟彤手上塞,“彤彤,这银票你赶紧收回去,你从叔这儿借的银子一早就还清了,叔都记着呢,乖,赶紧把银票收好。”   孟彤却摇摇头,又从挎包里摸出两张百两的银票拍在桌上,看着呆住的赵平九,道:“俺用这三百两还了你们赵家几次相助俺家的恩情,省得下次再受你们要胁,想要俺孟彤做妾,也不看看你赵家配不配!”   孟彤说完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冷声道:“自此以后,你赵家是赵家,俺孟家是孟家,俺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俺收回拿你当亲哥哥的那句话,赵铁头。你不配当俺孟彤的哥哥。”   孟彤轻巧的上了骡子,一扯缰绳就扬尘而去。   赵荣拍着桌子大声哭起来,“真是造孽啊,俺老赵家咋就出了这么个东西啊。”   哭声远远的传进了孟彤的耳里,她冷冷的扬了扬唇,却只微微伏低了身子,让骡子跑的更快。   孟彤扔下银票跑了,赵家却因为她留下的这三百两银票炸了锅。   赵荣那一声声的不成气,造孽,让赵平九心里的愤怒汹涌而起,他转身冲到铁头面前,甩手就给了他一个巴掌。   “逆子!”   这一声听着让人甚至有些刺耳的巴掌声,让邵氏一下就白了脸,她哭着扑过去抱住赵平九的手嚎道,“孩儿他爹,千错万错都是俺的错,是俺没教好铁头,你要打就打俺。”   铁头捂着火辣辣的脸,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爹,俺喜欢孟彤,俺不要表妹做媳妇儿,您给俺定孟彤做媳妇儿。”   铁头现在是彻底的慌了、害怕了,他原以为孟家才被孟大柱抢过,孟彤现下肯定是拿不出钱的。所以虽然明知孟彤一早就把借他家的银子还了,但还是想用耍赖的办法让孟彤百口莫辩,只能答应嫁他。   他没觉得让孟彤做小有什么不对,表妹是他爹娘让他取的,他不讨厌表妹,但更喜欢孟彤。反正他家有百多亩的良田,他和他爹以后还能赚更多的钱,买更多的地,他多娶一个媳妇儿也不怕养不起。   铁头什么都想好了,什么都算计好了,却独独漏算了孟彤不但看不上他,而且还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   赵铁头这翻形同毁婚的话一出口,赵平九整个人都僵硬了,邵氏连哭泣都忘记了,邵家夫妇却直接炸了。   邵氏的嫂子拍着桌子就跳了起来,“铁头,你这话是啥意思,啥叫你不要表妹做媳妇儿,俺家金荷有哪点儿不好,让你这么嫌弃她?啊?”   邵氏的大哥也铁青着脸站起来,道:“铁头,自古以来,这婚姻大事都是由父母做主的,金荷也是俺捧在手里长大的,俺跟你娘是亲姐妹,知道她不会亏待了俺家金荷,她来跟你嫂子提这件事时,俺才点的头。”   “你现在说这话,岂不是在打俺和你爹娘的脸吗?”   那头赵荣还在“呜呜”的哭,邵氏的大哥听得心烦,皱着眉又道:“更何况你刚才难道没有听到你娘说的话?那女孩儿家里父母都是拖累,又有那样乱七八糟的亲戚,她自己就是再能赚钱,也是个填不平的无底洞,你娘一心为你筹谋,你怎么就不明白?”   邵氏的大嫂也接口道:“就是,那女孩儿小小年纪张口闭口就是打呀杀的,这样的女孩儿今后就是长大了,那也不是等闲男人能压的住的。”   “你甘心将来被她压得抬不起头来,你爹你娘还不愿意要这么一个母老虎似的儿媳妇呢,你咋也不为你爹娘想想?”   “俺家金荷乖巧温顺,与你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你说她有哪点儿不好?铁头你摸着胸口问问自己,你说不要她的话,要把她置于何地?”   铁头被舅舅、舅母的话给问住,涨红着脸,垂着头根本不敢看两人的眼,吱吱唔唔的连一句整齐的话都说不出来。   ☆、149狠   赵平九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以前没有比较,他还不觉得自己儿子有什么不对,可跟孟彤一比,铁头的怯懦、稚嫩和不安世事就表露无遗了。   以孟彤的聪慧和通透,又有那样强硬坚毅的性子,也难怪会看不上铁头了。   赵家闹成了一团,这酒席自然也就吃不成了,几个村人把痛哭流涕的赵荣老爷子扶回屋休息,又有人来劝邵氏兄嫂和赵平九,一众人忙活了半天才从赵家告辞出来。   可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赖头八等人回头看着赵家,却又忍不住凑在一起八卦起来。   有人叹道:“赵老爷子这眼光,咱们不服不行,你们说他当初是咋看出孟彤那丫头这么有能耐的呢?”   有人回道:“再有眼光又如何?白白给平九夫妻俩给糟蹋了。”   “拿三百两银子还恩情,孟彤那丫头也是够狠的。”赖头八摸着下巴,直砸嘴,“老赵家的脸面算是全给她踩在脚底下了。”   “也是铁头那小子木,你说他喜欢人家就喜欢,还偏偏要硬赖人家没还他家钱,竟然还敢嚷着要孟彤那丫头做小?说出这么混帐的话,就那小丫头一不顺心就跟人玩儿命的辣椒性子,你说她能不跟你撕破脸?”   有人就忍不住感叹,“那丫头现在还这么小就这么不得了,等将来大了,你们说这十里八村的,还有男人能压得住她吗?”   “俺倒不关心她将来大了会不会有男人压得住,俺就是想知道,孟大柱那两兄弟要是知道孟彤又有钱了,会不会又跑去孟大家强抢。”   赖头八忍不住“啧”了一声,“孟彤不是说山地那里有狼吗?孟大柱那些人才刚遭了报应,只怕都还没缓过劲来?”   一村人嗤笑道:“孟大柱那小子就是狗改不了吃屎的个性,俺敢跟你们赌十文钱,他要是知道孟彤又有钱了,肯定会想办法去孟大家抢的,你们敢不敢赌?”   “赌就赌……”   孟彤完全不知道,因为赖头八等人的一场赌局,孟大柱和孟七斤没到傍晚就知道她又有钱了。拉肚子拉到虚脱腿软的陈金枝再也没力气追着孟大柱打了,而得知了孟彤甩手就是三百两银票的孟大柱和孟七斤,虽然眼红嫉妒的发狂,却也暂时没有力气再去孟大家折腾了。   孟彤回到家就跟没事人似的,什么话都没跟孟大和春二娘说,仍如往常一般吃饭,然后把小狼留在家里守门,她仍如往常般牵着骡子陪着祝香伶上山。   有了被孟大柱和孟七斤闯空门的教训,孟彤不在家时总让小狼和狼王留在家里看门,狼群也都跟着它们散布在了山地随近到处转悠。   山地这边时不时响起的狼啸声,听得靠山村里的人们再不敢对孟彤的话有丝毫置疑,不仅加固了门户,平时出入也都与人相约结伴而行,就怕万一碰上野狼被狼给吃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第三天一大早,孟彤赶着骡车回家时,还是在离村口不远的土路边上,看到了探头探脑的大妞和她的弟弟石头。   “大妞,石头,你俩咋在这里转悠啊?”孟彤缓缓收紧缰绳,让骡车慢慢在两人面前停下。   “俺会在这里,还不是为了等你。”   大妞提着裙子迎上去,没好气的冲孟彤道,“你是不是忘了让俺去叫二流子给你打听你叔他们的事儿啦?所以才没上俺家去?俺昨儿等了你一整天,你知道不?怕耽误你的事儿,这不才让石头陪着俺在这里等你的吗?”   孟彤一拍脑门,怪叫了一声,昨天在赵家闹了那么一场,她被气的不轻,还真把这事给忘记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俺还真给忘了。”   “俺猜到了。”大妞无奈的叹了口气。   孟彤冲她拍了拍车辕道,“上来,去俺家里坐会儿,咱们慢慢说话。”   大妞吓了一跳却又忍不住心动,“不是说你家附近有狼吗?你不会把俺拉去喂狼了?”   孟彤哈哈大笑,“俺现在是真的要去喂狼,你要是有那爱好,到时候自个儿往野狼堆里扑就成了。”   站在大妞身后的石头顿时就瞪大了眼,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孟彤,显得很是兴奋,“彤彤姐,俺爹和俺娘说你养了头白狼王,那狼王有办法能让狼群听你的话,是真的吗?你真的让那些野狼都听你的话了?”   孟彤冲他微笑,“想不想去看看?”   大妞不待石头回头就大声惊叫着阻止,“不行。”   石头却满脸兴奋的直点头。   孟彤笑着冲石头指了指身后的车厢,“想看就赶紧上车,俺现在就带你去看俺的狼群。”   “不行,不行,要是被俺爹和俺娘知道了,俺还不得被扒下一层皮啊?石头,你回头回家一准要挨揍了。”大妞急的想要去抓石头,却被他机灵的躲了过去。   石头一溜烟的跑到车后,猴儿一样的飞快爬上了车,不过他一进车厢就愣住了,捏着鼻子掀起车帘子冲坐在车辕上的孟彤喊,“彤彤姐,你这车上咋这么多猪下水啊?好臭!”   “喂狼的啊。”孟彤毫不隐瞒的答道,因为住的近,大妞和石头与前身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在前身留下的记忆里,孟彤看得出来,她与他们的感情极为要好。   而且陈大娘和陈大叔为人老实厚道,孟彤也不怕他们会跟孟大柱那群黑心肝的人窜通了来害她,因此说起话来也就没有遮遮掩掩的。   “林子里的狼多,要让俺天天买猪肉喂它们,俺可养不起,所以就只能买些便宜的猪下水喂了。”   大妞站在车边,原还在为弟弟的不听话生气,可听到孟彤这么说,不由就愣了愣,继而就瞪大了眼睛指着孟彤惊叫起来,“村里人传的从山上下来的野狼,是你养的?”   等她喊完了又忙捂住嘴,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了下,才快步走到孟彤面前,小声问,“它们真能听你的话?”   ☆、150真的不会有事吗?   “它们能不能听话,你跟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孟彤笑着冲她伸出手,“去吗?”   大妞看了笑眯眯的孟彤,咬了咬牙,还是伸手就握住孟彤的手,借力爬上了车辕。   “坐好了。”孟彤扬起马鞭在空中甩出一声空响,骡车便往前飞奔起来。   看出大妞的紧张,孟彤扭头凑到她身边轻声安慰道:“一会儿看到野狼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大妞闻言立即就伸手抱住了孟彤的手臂,还不忘绷着脸瞪孟彤一眼,“那可是野狼,还不只一头呢,能是你说不害怕,俺就能不害怕的吗?”   孟彤忍不住轻笑。大妞和石头明知山地这边有狼,他们跑到村口这里极有可能会有危险。却还愿意为了她的事情,单独来村口这里等她,这让孟彤觉得的温暖又窝心。   还魂重生以来,虽然在这个穷困的小山村里,她有一伙让人咬牙切齿的极品亲戚,却也有一大帮好心的邻居和愿意为她“两肋插刀”的朋友,日子总算还不太糟糕。   孟彤看大妞小脸紧绷的紧张样子,也不敢笑得太过份,她一边驱车一边好好声好气的跟大妞说话。   “那你一会儿就算害怕也别叫,野狼最怕受惊,一受惊反而会往你身上扑,你坐着不动反而啥事儿都没有。”   大妞深吸了一口气,力持镇定的点点头,“俺尽量。”   骡车转上了林间的小径,守在路边的小狼带着几头野狼从草丛里直接窜了出来。   大妞吓的差点儿没跳起来,要不是孟彤伸手拉了她一拉,她都要从骡车上直接载下去了。不过她还是牢牢记住了孟彤让她别大叫,一直死死的捂着嘴,深怕发出声音惊着了野狼。   可她是扭住嘴了,车厢里的石头却惊叫出了声音。   小狼带着的那几头野狼齐唰唰的扭头往车厢看来,吓的大妞整个人都僵硬了。   “石头,别出声哦,会吓着野狼的。”孟彤扬声冲后车厢喊了一句,驱着骡车直接往林子里跑。   狼群由小狼带着跟着骡车一起往前跑,直到孟彤拉住缰绳,把骡车停在投食的老地方,被小狼带着的七匹狼已经排排在空地的一侧坐好,就等着孟彤往下倒猪下水了。   “大妞,看到那头白狼王了吗?”   孟彤一边把鞭子放好,一边把小狼指给大妞看,“那就是俺养的,有它在野狼就不会伤人的,你先在这里坐着别动,俺去把车上的猪下水倒给它们吃。”   “真……真的不会有事吗?”大妞抖着声音,一副快被吓得哭出来的模样。   “俺保证不会有事的。”孟彤想笑又不敢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就转身跳下了车辕往后车厢走去。   大妞伸手想拉住孟彤,可惜晚了一步,指尖擦着孟彤的衣摆就过去了。   她又没有勇气跟着跳下车,只能僵硬的坐在那里等孟彤回来。   狼群在小狼的带领下,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就已经初步学会了各种孟彤要小狼遵守的规矩。   虽然没有小狼和狼王在,孟彤照样没办法驱动这只狼群,不过至少现在这些野狼已经熟悉她了,就算没有小狼和狼王在,它们也不会攻击她了。   孟彤爬上后车厢,就见石头缩在车厢一角的石头瑟瑟发抖。   “害怕了?”孟彤冲他笑了笑,顺手把车帘子撩起在车厢两侧帮好,然后伸手端起竹框,将框里的猪下水往车外的泼了出去。   从石头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排排蹲坐的八只野狼。可孟彤一框框的往下倒猪下水,也没见那八只野狼动一下,石头慢慢的也就感觉没那么害怕了。   “彤彤姐,那些狼怎么不来吃你倒的猪下水?”   “等俺把这些都倒完了,它们就会过来吃了。”以孟彤现在的臂力一框猪下水的重量倒也不算什么。   十二框猪下水倒在地上堆的就跟小山一样,顿时腥臭扑鼻,那样子别提多恶心了。   “恶,好臭。”石头缩在车厢一角,一脸嫌弃的捏着鼻子,直接就把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   孟彤看着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半真半假的警告他,“乖乖坐好了,别乱往外探头哦。”   石头缩了缩脖子,视线转向那些不断舔着嘴巴的野狼身上,不自禁的有些困难的咽了口口水。   孟彤笑着跳下车转到车前,才刚坐上车辕就被大妞扯住了衣服。   “害怕?”   大妞用怒瞪回视她。   孟彤扯了扯嘴角,拿起马鞭,驱车转了个圈便转出了林子。   “狼!”大妞突然指着前方的小径轻声惊呼。   “不用怕,它们不会伤人的。”孟彤放慢车速,与分布在林间小径上的野狼擦身而过,最后将骡车停在自家院门前。   大妞不停的扭头往后张望,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对于传说中吃人的野狼竟然对他们一骡三人视若无睹,有种很不可思议的不真实感。   孟彤下车拍响了自家的院门。   大门被拉开之后,春二娘看到车辕上的大妞时,也不禁愣了一下。   “婶子好。”大妞有些拘谨的冲春二娘笑着打招呼。   “好,好。”春二娘用着比大妞更加拘谨的表情冲她僵笑着点头。   她在孟家被孟金枝整天驱使着做这做哪,虽然认识大妞,知道她是隔劈陈大娘家的孩子,可因为接触不多,两相见面之后,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招呼人家。   “是大妞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孟大正在院子里削竹针,一见来了客人,知道春二娘不擅与人应酬,便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温和的扬声招呼。   孟彤一边牵着骡车进院子,一边笑道,“爹,娘,大妞和石头都不是外人,娘你关了门儿就去把井里镇着的果子弄点儿上来,再切个瓜让他们解解渴。”   “不用,不用,婶子,您别听彤彤的。”大妞正想客气几句,春二娘却不听她的,只冲她笑了笑,便转身关上院门径直往井边去了。   趁着车子停了,大妞从车辕上跳了下来,乖巧的冲孟大弯腰打招呼,“孟大叔。”   ☆、151汇报   后车厢里的石头也连忙掀起帘子跳了下来,学着大妞的样子冲孟大和春二娘大声叫道:“孟大叔,孟大婶。”   春二娘腼腆的冲两人笑了笑,孟大则温和的冲两人笑着挥了挥手,“跟彤彤去那边院子里玩会儿,一会儿过来吃瓜。”   两姐弟大声答应了,跟在孟彤的骡车后头进了新院。   孟彤的家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建成之后还真没几个房客,大妞是第一次来,不禁瞪着眼睛好奇的东张西望。   石头则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边大呼小叫,“哇,彤彤姐,你家怎么养了这么多兔子啊?姐,这里还有山鸡耶!”   大妞只觉得石头都快把她的脸都丢尽了,她追上石头,冲着他的后脑勺就是重重的一下。“你瞎炸呼啥?孟大叔的身子不好,万一被你吵着咋办?”   石头捂着后脑勺缩了缩脖子,不过还是凑到孟彤身边问她兔子是哪儿来的。   孟彤微笑着听两姐弟打闹,一边解套卸车,一边回答石头,“兔子和山鸡都是山上抓的。”   石头的眼睛都瞪圆了,指着满园的兔子,不可置信的问,“这么多都是山上抓的?”   孟彤也学石头的样子,打量了眼靠墙的兔棚,笑道:“春天抓了很多带崽的母兔,母兔下了崽,养大了就多了。”   大妞睁着好奇的大眼,也忍不住问道,“彤彤,村里人都说你是靠上山打猎赚银子的,其实你是靠养兔子卖钱过日子的对吗?”   “是也不是。”孟彤神秘的笑了笑,把骡子牵进骡棚,给喂了草料和水,这才转身对两人道:“走,先去洗把脸。上回王大娘送了俺几个瓜,用井水镇了吃,可凉了。”   石头一听有瓜吃,甩开大妞的手,就撒丫子往另一边的院子跑去,“哦,吃瓜去罗。”   “你这臭小子,还有没有一点儿规矩了,小心俺回家告诉娘。”大妞被石头气的直跺脚,却又拿这个弟弟无可奈何。   “算啦,石头还小呢。”孟彤笑着宽慰道。   院子里靠墙的方桌上,春二娘已经盛好了一笸箩野果子,此时正在切西瓜。   三人去井边洗了手,孟彤请两人在桌前坐下吃瓜。   正想端一块给祝香伶送去,却见春二娘端起两块西瓜径自往新院去了。   大妞还以为春二娘不高兴了,端着西瓜硬是不敢吃,小心翼翼的问孟彤,“婶子是不是不高兴了?”   “别瞎猜,俺娘是给俺师傅送西瓜去呢。”孟彤不觉失笑,顺手端一块西瓜递给一旁的孟大,一边招呼两姐弟开吃。   “你还拜了师傅?”大妞瞪着眼睛,一边“吸溜,吸溜”的啃着西瓜,一边还不忘说话,“你师傅教你啥?打猎?”   孟彤摇头,“师傅懂一些医理,正在教俺辩认草药,俺爹的病现在就是她给看的。”   “哇!那你以后不是也可以跟隔壁村儿的王大夫一样,给人看病啦?”大妞忍不住惊叹,眼睛里满是羡慕和崇拜。   在她看来,大夫和秀才都是极利害的人,孟彤要是学会的看病,她以后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可就省事儿了。   孟彤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含糊的“嗯”了一声。   老实说,孟彤也没有自信自己以后是会给人看病呢,还是会给人下毒。   她家宝贝师傅自称医毒无双,可问题是现在的教课内容,严重偏向于制毒和下毒,她都怀疑祝香伶是不是一心想把她培养成一个毒师了。   所幸大妞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小心的瞄了孟大一眼,用帕子擦了擦嘴,然后凑到孟彤耳边说起了二流子去孟家老宅看到的事情。   “二流子昨儿个午后就去爬孟家老宅的院墙了,他在院子里没见着你婶子和孟有福,不过听你奶和你叔他们吵吵的内容看,你婶子和弟弟应该是在自个儿屋里歇着呢。”   “二流子上墙的时候,你二叔和三叔正在打扫院子里的屎尿,你奶在屋里的骂你婶子和你叔,你爷在屋里劝着,然后被你奶揪着一起骂。”   “俺和石头昨儿就站在墙根下听二流子说话,也听到了你奶骂人的声音,应该是错不了的。”   陈金枝和孟大柱这一群人,还能有精神互相狗咬狗,想来是死不掉了,孟彤放心的笑了笑,轻声跟大妞道谢。   “谢啥?俺也就是帮你递了个话儿,你不还送了俺一朵花儿戴嘛。”   大妞冲她翻白眼,然后想起孟彤给她的那个荷包,连忙从怀里掏出来塞还给她,“雇二流子爬墙花了十文钱,剩下的都在这儿了。”   不能说靠山村的人都老实,但大妞一家绝对是忠厚老实的实诚人,孟彤也没说什么“剩下的钱你留着之类的话”,道了声谢便把荷包收了起来。   孟彤和大妞各啃了两块西瓜,就吃的差不多了,倒是石头,许是因为是男孩子的关系,看着还有余力消灭第三块的样子。   孟彤打水给自己和大妞洗了手脸,也不管石头,从桌上的笸箩里捡了两个野梨,塞了一个给大妞,便拉着她进了孟大和春二娘的屋子。   “你扯俺进来做啥?”话才说完,大妞就看到了屋里炕上摊着的花花绿绿的布头,和炕下竹框里做好了的,颜色各异的头花,“这……这些花儿都是婶子做的?”   “俺原本昨儿就想跟你说这事儿的,后来被老宅的事情一打茬,就给忘记了。”   孟彤笑道:“俺跟镇上杂货铺的言掌柜接的头花和荷包生意,一朵头花能卖十五文钱,荷包是二十文,扣掉布料、针线和兔皮的成本,头花一朵能赚六文,荷包一个能赚九文。”   “言掌柜前儿跟俺说,越到年底,这头花和荷包的生意会越好,让俺多做些给他送去。”   “俺平时要上山打猎,还要镇上家里两头跑,就俺娘一个人做,可做不了言掌柜要的数目。”   “所以俺就想问问,看你跟陈大娘要不要一起做?俺这边可以给你们提供布料、针线和兔皮,你们就照着这个样子做。等得了钱,扣掉成本,俺也按头花一朵六文,荷包一个九文算给你们,你看咋样?”   ☆、152利人利已   大妞的女红不错,所以一眼就看出不管是头花还是荷包,制起来其实都不难。她很是心动,不过还是问孟彤,“你把赚头都算给俺了,那你赚啥?”   孟彤拿眼白她,“你找打是不是?就咱们这关系,俺还能赚你的钱?”   “可你爹的病吃药要不少银子?要不你多少扣点儿?”大妞一副小媳妇样,劝的小心翼翼,深怕孟彤会生气。   “俺爹吃的药,要是靠做头花和荷包这一点儿赚头,可真吃不起。”别说是给孟大买人参了,光是每天用于食补的食材和那些尚算普通的药材,也不是这几朵头花的赚头可以抵平的。   孟彤失笑的摇摇头,“你别忘了,俺还能上山打猎卖银子呢,所以俺爹吃药的银子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就只用告诉俺,你要不要做就成了。”   “俺做,俺做。”大妞有些激动的连忙应道。   这么好的事儿,她要是还不答应,那可真是脑子坏了。   大妞从炕前的竹框里拿起头花和荷包翻看,一边眼睛放光的道:“这头花和荷包都不错做,俺娘比俺手艺好,做这个应该能更顺手。”   “那成,今儿你先拿一些布头回去做做看,顺便也跟陈大娘通个气,明儿差不多时辰,你就在今天等俺的那位置等着,要是没问题,俺就多拿些布料给你做。”   大妞很兴奋,连连点头道,“肯定没问题的,这么好的事儿,俺娘可不会不答应。回头那言掌柜要是还急着要货,俺大姑、二姑……”   “停!”孟彤突觉有些头痛了,她揉了揉额头,沉着脸瞪大妞,“这事儿除了你娘,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就是你从俺这儿拿布头回去做都得在家关起门来做,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大妞愣住了,“为啥啊?做头花又不丢人。”   孟彤叹着气道,“做头花是不丢人,可做朵头花就能赚六文钱,做个荷包就能赚九文钱,这么好的事儿谁不想做?”   “回头你把事情传出去了,别说让俺奶俺叔那些人知道了会生出什么事情来,就是左邻右舍和你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要是听到风声都来向你要活儿做,你是给她们做呢,还是拽着自个儿做?”   大妞下意识的喃喃回道:“忙不过来就让人帮帮忙,忙得过来自然自己做呗。”   孟彤听得忍不住笑,“那你给谁做,又不给谁做呢?给了这个,那个会说你没浪心,给了那个,这个又会说你眼里没亲戚,到时候你不但会弄得里外不是人,还得人人唾骂,搞得大家连亲戚都没得做。”   大妞不相信自家亲戚会跟孟彤说的那样,皱着眉吭哧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你以为人人都跟你奶和你叔一样啊?”   孟彤倒是没恼,只笑道:“这世上能跟俺奶俺叔这样的,确实不多,不过俺刚才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银子谁都想要,府衙里多的是为一两银子打得头破血流的亲戚,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娘,大娘肯定同意俺说的。”   大妞半信半疑的回家把事情跟陈大娘一说,陈大娘一指头就戳上了大妞的脑门儿,“幸好彤彤让你回来先问俺,不然可真要被你给害死了。”   “你说你这丫头的脑子怎么就这么木呢?人家彤彤比你还小三岁,怎么她都能明白的事儿,你咋还不开窍呢?”   大妞被戳的脑袋一个劲的往后仰,不过这也让她明白了陈大娘的意思。她不由瞪大了眼,捂着额头叫道:“娘,你骗俺的?俺姑她们又不是彤彤他奶,俺们有好事拉她们一把,她们咋还会埋怨咱们的不是呢?”   “咋不会?”陈大娘也瞪眼了,戳着大妞的额头低声骂道:“你说你咋就生了个榆木脑袋呢?彤彤那是想拉咱们一把,这才把她赚钱路子告诉你了,你倒好,回头就想把她给卖了。”   “俺哪儿有?”大妞觉得自己要冤死了。   “还说没有?”陈大娘气的都想捶自己的笨女儿两下了,“俺咋就生了你这么个笨丫头哟,你说一朵头花七文钱,一个荷包九文钱,这都跟抢钱似的,摊谁身上不抢着做啊?”   “彤彤她有这门路,自己雇俩人,就是一朵头花三文钱都有人抢着给她做,她有何必让你赚这钱?”   “再来说说你说的那啥让你姑她们来帮忙,这银子的事是能到处漏风的吗?就算彤彤愿意让你赚那个钱,你今儿把头花给你大姑做了,明儿你二姑过来,你要是不做头花,改做荷包了呢?你要不要把荷包给你二姑做?”   “给,回头你大姑问你,为啥给大姑做的就是便宜的头花,给你二姑做的就是贵的荷包,你要咋回话?”   大妞气弱的道,“这不是人家不做头花了嘛。”   陈大娘都快气笑了,“好,那等下回你大姑抢在你二姑之前来把荷包拿走做了,你二姑问你,为啥把荷包给你大姑做,不给你二姑,你准备咋回人家?”   “那大姑要抢,俺也没办法啊。”大妞都要哭了。   “哈,东西是你的,钱是你付给她们的,你不让人家拿走东西,人家还能抢走?再说你把东西都给你大姑二姑了,你做啥?你赚啥?谁都想让自己赚更多的钱,你觉得委屈,你大姑二姑回头一准觉得自己比你更委屈。”   “再说要是让村里的乡亲们知道了你手里有这么个赚钱的生意,谁都上门向你讨,你给不给?”   大妞这下有些明白孟彤说的里外不是人是啥意思了。“那……那要是东西都给大姑二姑抢光了,俺也拿不出东西分给乡亲们啊?”   “不给?人家会说你赚了俩臭钱就瞧不起人了,看不上人家了,要是再遇到个像你牛二叔家黄婶子那样的人,能搬个小板凳坐在咱家门口骂一天,你乐意这样?”   “要是有那脑子聪明的,去镇上买上一朵自己琢磨着做,回头用更便宜的价钱卖给言掌柜,人家彤彤的生意都能给你弄砸了,你还当就你聪明啊,还想拉人家一把?!”   ☆、153她是真的敢的   大妞吓的脸都白了,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扯着陈大娘的手臂连声保证道:“娘,俺知道了,俺以后做活儿一定照彤彤说的,躲在屋里偷偷的做,一准不让人知道。”   陈大娘有些无奈的又戳了戳大妞的额头,气道:“说你木还真没白骂你,你也跟彤彤那丫头学学啊,娘说的不只是以后做活儿要不能给人知道,还有你以后做人做事都该谨慎小心些才是。”   “知道了,知道了。”大妞捂着额头哼哼,“娘,您要是再戳下去,俺的额头就要给您戳出窟窿来啦。”   第二天,当孟彤看到大妞额上的红印时,很不厚道的笑了。“昨天被你娘教训惨了?”   大妞自知理亏,倒也没跟孟彤发脾气,只是用力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孟彤笑着把事先准备好的一背篓东西直接拎给大妞,这头花和荷包的外加工承包业务倒算是做成了。   接下来的日子倒是很平静,安然的过了近十日。七月初五这天一早,孟彤一大早就驾着骡车进了水头镇,赶早大肆采买了米面、瓜果、鱼肉,又特地转去杂货铺买了五桌碗、盘、筷子,然后趁着太阳初升时赶回了家,在灶房里忙碌了起来。   不管是在孟彤的前身还是今世,她的性格都是爱恨分明的,有恩必偿,有仇必报是她的行事准则。齐子骁和周元休既然以真心与她相交,孟彤也愿意回报他们同样的真心。   辰时刚过不久,外头就响起了小狼长而优扬的狼啸声。   孟彤把灶房的事丢给春二娘,快步跑出去接人,然后就在路口看到了浩浩荡荡的人马。这回魏成那一帮人倒是没来,不过就算是这样,齐子骁和周元休的小厮随扈加一块儿也有近三十来人了。   “哎呀呀,几天没见,都变黑了呀。”孟彤手搭凉棚笑看着马上的两人。   齐子骁和周元休闻言只能相视苦笑,在军营里每日顶着大太阳操练,就是不想黑也不成啊。   “不过这样看着可比以前精神多了,看来你们在军营都过的不错嘛。”孟彤扬起灿烂的笑容。   齐子骁和周元休这才露出笑容。   齐子骁把缰绳随手一扔,就跳下马大步向孟彤走去,一边咧嘴笑道,“是还不错,每天早晚各出去操练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我跟元休不是练武就是读书,过得很是自在呢。”   “有没有好好练练箭术啊?”孟彤转头看向跟着跳下马的周元休。   周元休的脸骤地就红了,他知道孟彤指的是他上回打猎时,一箭没发的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鼻子点了点头。   孟彤领着众人往自家去,一边跟他们说着自家的情况,“俺家没什么好玩的,新院那边养了些兔子,山鸡,骡子也养在那边,三间屋子有两间是用来放东西的,东边那间我师傅住着,她老人家喜静,你们小点儿声就成。”   等把人迎进院子,齐子骁和周元休极守规矩的先与孟大和春二娘见了礼。   把孟大和春二娘唬的直摆手,一迭声的连称,“不敢,不用。”   孟大和春二娘跟齐子骁和周元休这样的官家少爷呆一块儿,混身就跟长了骚子一样的难受。见两人确实是不习惯,孟彤便让孟大回屋歇着去了,而春二娘则去了灶房,要给孟彤打下手。   孟彤撸起袖子要去灶房做菜。   “要不要我们帮忙?”齐子骁也开始撸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可别。”孟彤连忙阻住想要往灶房钻的两人,指了指新院方向又指了指院门,道,“你们要是真不愿意坐着休息,就去外头帮我拔些草喂兔子。”   就齐子骁和周元休的身份,他们打小生长的那个环境,草还没长出来就被下人们全给拔光了。他们连草是什么样的都没机会见,更别说是拔了。两位大少爷长这么大,连兔子都是穿开裆裤的时候喂过的。   农家的这些最基本的事情,对于齐子骁和周元休而言都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两人对视一眼,转头先往新院去溜了一圈,将一个个兔棚里的兔子都看了个够,然后才转身去院子外,指挥着一众随扈拔草去了。   于是山地的林子里就出现了非常稀奇又和谐的画面:一群大老爷们蹲在草丛里嘻嘻哈哈的拔着草,边上或坐或躺着一只只流着口水的大灰狼。   村口的土路上,有胆子肥的村人探头探脑的往这边张望。   他们见那些骑大马的官老爷们不但不打那些野狼,还跟那些野狼平安无事的相处一地,而那些野狼竟也不攻击那些官老爷,村人们无不看得啧啧称奇,却也没人敢轻越雷池的上次一步。   躲在人群之后探头探脑的孟大柱和孟七斤对视一眼,想要上前,但看看四周的村民没一人往前去,也就只能无奈的歇了心思。   他们只要一想到赖头八那些人说的话,心里就跟猫挠了似的,孟彤那丫头甩手就给了赵家三百两的银票谢恩情,这让他们一下就想到了孟大家那间上了锁的屋子。   他们不觉得这些银票是孟彤这两天才赚的,就认定了那是放在那间上了锁了的屋子里的。这让孟大柱和孟七斤心里的悔恨就跟翻江倒海一样的涌上来,只觉得那三百两的银票本就该是他们俩的。   不过看着孟彤家门前影影绰绰的,再加上那一只只的野狼,孟大柱和孟七斤心里的贪念就算泛滥成灾了,也没胆子就这么往孟大家里闯。   “也不知道孟彤那臭丫头是怎么跟那些官老爷们扯上关系的。”往回走的路上,孟七斤忍不住跟孟大柱小声嘀咕。   “怎么扯上关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臭丫头现在跟那些官老爷们攀上了关系,以后会不会出妖娥子整治俺们。”孟大柱沉着脸道。   孟七斤脸一黑,声色俱厉的嚷道,“她敢!”   孟大柱目光沉沉的瞥了孟七斤一眼,只这一眼就让孟七斤明白——孟彤她是真的敢的。   ☆、154款待   可一想到孟彤手里白花花的银子,孟七斤又觉得心痒无比。   “让娘去讨,亲娘上门,孟大和孟彤那个臭丫头总不能拦着不让进门?”   孟大柱的目光亮了亮,可随继又摇头,“娘肯定不会去的,山地那里可还有狼群在呢。”   孟七斤也觉得这事颇为棘手,“你说那些狼怎么就不攻击那些官老爷呢?难道是因为他们头次来时没打杀了它们,所以那些狼群就感恩的不攻击那些官老爷了?”   “瞎说啥呢?”孟大柱瞪了孟七斤一眼,摸着下巴低头想了半晌,才拉过孟七斤凑到他耳边轻声低语。   孟七斤的脸上慢慢现出了笑容,待孟大柱说完,他便兴奋的笑了起来,“用几十两换几百两,这银子娘肯定出的欢喜。”   两兄弟相视而笑,携手小跑着就往孟家老宅赶。   在灶房忙的分身乏术的孟彤,丝毫不知道,自家的两个叔叔又要整妖娥子了。   她此时正挥汗如雨的炒制着一盆盆的肉菜。   爆炒鹿肠,蘸酱鹿肝,木耳炒鹿肚,热烧鹿腰子,竹荪蛋花蛇羹,山鸡炖蘑菇,烤鸟雀,酸菜黑鱼片,爆炒鳝鱼,蜜汁鹿肉,辣兔丁。   热菜一个个的被摆到一旁的桌子上,春二娘则在“哚哚”的飞快切着做凉菜的瓜果,边上已经切好了一盆腌辣萝卜条,一盆香瓜,一盆西瓜,一盆凉拌黄瓜。   小泥炉和灶台一起开火,孟彤的动作又飞快,一边炒热菜,一边煎蛋葱饼。热菜一个个出了锅,一旁木盆里的蛋葱饼也堆的慢慢高了起来。   采买的时候,孟彤是直接按五十人的份量买的东西,所以就算留了部分食材,但每道菜的份量都很足。不过因为吃饭的都是大男人,相对食量应该比较大,所以孟彤在盛盘时,也是尽量把盘子盛的满满当当。   用小碟子把所有菜色都分盛了两份,孟彤分不开身,春二娘就拿了竹筛,把饭菜给孟大和祝香伶送了过去。   把三桌菜色全都分盛好,孟彤把灶膛里的柴禾退出来,只剩余烬烧水,便放下衣袖走出了灶房。   “哈哈哈,兔子不吃你的草,你输了,赶紧拿钱,拿钱。”周元休兴奋的大笑声,几乎要把屋顶给掀飞。   孟彤好笑的挑眉,暗道:这两人怎么这么会找乐子?连喂个兔子都能扯上赌钱?   齐子骁满带不甘的声音响起,“这兔子的嘴可真刁,这草明明长得又大又绿,它怎么就不吃呢?”   “废什么话呀,愿赌服输,赶紧拿银子来。”周元休大笑着直接往齐子骁的怀里摸。   满院子都是一众侍卫的起哄声。   孟彤好奇的凑过去往人堆里看了一眼,几个侍卫见她来了连忙给她让路。孟彤冲他们笑了笑,也不跟他们客气,挤过去看了一眼。当她看到齐子骁用来喂兔子的叶子时,忍不住就喷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众人就都朝她看来,左青等人纷纷笑着朝她打招呼。   孟彤冲众人笑了笑,然后过去弯腰捡起那张“巨大”的水芋叶,笑睨齐子骁,“你用这个喂兔子,兔子会吃才怪了。”   齐子骁忍不住喊冤,“我怎么知道兔子不吃大叶子。”   “你就算不知道兔子会吃什么叶子,也可以依兔子个子去比照啊。”   “这水芋叶长得那么高又这么大一张,兔子个子小,既够不到小嘴巴又吃不了这么大张的叶子,你不拔那种细细嫩嫩的小草,怎么会想拔个这么大的水芋叶来喂兔子的?”   周元休挂在齐子骁的肩膀上大笑,“他嫌一小根一小根的拔草麻烦,又怕兔子不够吃,见你家屋子边上坐了好几垄的这种叶子,就拔了这个了。”   孟彤扭头看看那些侍卫,问齐子骁,“你就算不知道兔子吃什么不吃什么,还不会问吗?”她指指四周的侍卫,哭笑不得问,“你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侍墨笑着为齐子骁辩解,“周少爷和我家少爷打赌看兔子吃谁拔的草,让小的们都不准帮忙。”   这都是太闲给闹的。   孟彤笑着摇摇头,指了指摆在墙角的桌子道:“饭菜都好了,你们把这边院子的桌子和凳子都搬到外头的院子去。”   “好咧,搬桌子这种小事就交给属下们。”左青笑着招呼一声,一众人便蜂拥到墙角,人手一张桌凳,四张桌子便飞快的被整齐的搬到了外头摆了起来。   孟彤拿帕子把桌子都拭了一遍,就进灶房端菜去了。齐子骁和周元休匆匆洗了手,凑过来要帮忙。孟彤索性让他们站成一队,把菜一盘盘给传了出去。   才巳时才过半就吃午饭是有点儿早,不过因为下午还准备去山上打猎,所以众人也就不去计较这一点时间了。   孟彤的手艺是单身近二十年练出来的,因此每一盘热菜看着普通,但味道绝对是杠杠的。   “哎,这个好吃。”   “这个更好吃,你尝尝这个,味道好极了。”   “孟彤姑娘好手艺呀,看着品像不怎么样,这味道可是比大酒楼也没差啊。”   众人边吃边冲孟彤坚大拇指,个个吃的满嘴流油,到最后竟还争抢起来。   饱餐一顿之后,孟彤照旧把小狼和狼王留下来看家,带着一众人便上了牛背山。   有了第一次狩猎的经验,这回大家连选树都省了,一来就直夺自己上回蹲的树,爬到树上拿绳圈往身上一套,就悠闲的坐等猎物上门了。   孟彤最近虽然天天往山上跑,却是为了采药辩药,除了抓抓蛇倒没打过猎,看到大家伙儿兴致这么高,她还真有些手痒了。   太阳西斜时,食草动物陆陆续续的来到溪边喝水,而狩猎的豺狼虎豹通常也会趁这个时候出现。   众人没有商量就达成了共识,那就是野猪是必打的,因为要喂狼。而羊和鹿都是可有可无的,因为能让他们感到刺激,想要真正猎杀的是来捕猎的野兽。   不过今天他们的运气显然不太好,一伙人在树上一直守到了傍晚时分,也才只打了七只大小不一野猪,豺狼虎豹是半只也没见着。   ☆、155相约   孟彤倒是在林子里见到了几只狐狸,不过那东西机灵,孟彤还没来得及抽箭,它们就跳进草丛不见了。   “看来应该是狼群在这里划定了地盘,其它野兽不到这边来狩猎了。”孟彤眼见太阳都快下山了,便招呼众人下山,“今天就只能这样了,等下次你们沐休,咱们就去顺着小溪往对面那个山头去守着,应该会有收获的。”   猎到的野猪一早就扔进溪水里,由几个侍卫拖到下溪扔下崖壁了。   没打到东西,大家伙儿多少都觉得有些遗憾,不过时辰确实不早了,一众人马不停蹄的下山回到孟家时,太阳已经整个落下去了。   齐子骁和周元休要赶在戌时前回营,便不敢再在孟家逗留。   “中元节那日我们正好沐休,镇上有游行,到时你要去看吗?”临上马前,齐子骁问孟彤。   孟彤点头,“我爹我娘都没看过中元节的游行,到时我要带他们去看热闹。”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中元节那时我就不陪你们玩儿了,你们俩哪儿凉快哪儿去。   “那到时候我们就在镇上的大酒楼宴请你和伯父伯母。”周元休道:“我们还没好好谢过你的救命之恩呢,再说魏副指挥使一直想见见你,为了子骁进军营的事儿,他一直说要当面谢谢你呢。”   孟彤摇头,“他肯去军营可不是我的功劳,我也就只动了动嘴皮子,要是子骁他自己不想通,我说什么都白搭呀。”   “请你吃饭还不好?客气个什么劲啊?”齐子骁微微有些恼了,拉长着脸道,“你看我们就从来不会跟你客气的。”   孟彤白了他一眼,“你当我跟你一样厚脸皮啊?人家是女孩子,行事自然要矜持的嘛。”   齐子骁瞪大了眼,跳下马,跑到孟彤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你身上有矜持这种东西吗?我怎么没发现?”   左青等人听得忍不住喷笑。   孟彤眼一瞪,跳起来就要跑过去打他,齐子骁却哈哈大笑着躲到了周元休身后。   两人绕着周元休玩了两圈老鹰抓小鸡,孟彤就停了上来,咬牙切齿的指点着笑嘻嘻的齐子骁,恨声道:“你行,你给我等着。”   齐子骁插着腰嚣张道,“你来啊,还怕你不成?”   “滚滚滚,赶紧滚,你们再磨蹭天都要黑了。”孟彤恼怒的挥手赶人。   齐子骁和周元休笑嘻嘻的翻身上了马。   周元休道:“镇上的一品鲜酒楼正好临街,我们中元节就在那里订个包厢吃饭,伯父的身子不好,到时候坐在包厢里看游行,清静又安稳,也不怕被人挤着。”   这倒是跟孟彤的想法不谋而合了,她原本就打算在临时的酒楼定个包厢给孟大看游行的,周元休的话算是正中她的下怀了。有人请客吃饭,倒也省得她自掏腰饥了。   孟彤想了没想的笑着点了点头,“行,那中元节那天见。”   齐子骁一听又不乐意了,“喂,我说请你吃饭,你就说你要矜持,不肯去。元休一说请你,你就答应了,你这算什么?怎么不继续矜持了?”   孟彤好笑的斜睨着他反问:“你不是说我身上没那种东西吗?那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众人一听,不由哄然大笑起来。   送走了齐子骁和周元休,孟彤的日子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她雷打不动的每天去镇上收猪下水回来喂狼,然后和祝香伶上山采药辩药,傍晚下山时再顺手打几只野山羊或狍子之类的东西扔进溪水里,给留守在山下的狼群做晚饭。   孟彤其实一早就想到过,若有人用投喂的方式毒害野狼该怎么办?   为了预防这种情况的发生,她每天早上买的猪下水数量,已经由原来的六副变成了十二副。因为她坚信,只有吃饱了的野狼,才不会再掂记着吃肉。   日子看似过得风平浪静,孟彤却不知道,其实孟大柱和孟七斤在她不在家的时候,曾经不只一次的到过山地这边。   狼群的进食顺序是讲究强者为尊的,一般狼群猎到食物后,通常都是由狼王先开始进食,然后再是狼群里健壮的公狼和年轻的母狼,老弱病残都是留在最后吃些残羹剩饭的。   而因为孟彤投喂的关系,狼群里每天没有吃饱的,也就只剩下那唯一的几只老弱病残的狼了。   孟大柱和孟七斤第一次来时,低估了野狼天生的强大的嗅觉,他们提着拌了砒霜的肉来投喂,那些强壮的野狼压根儿动都没动,几只老弱病残的狼也只是往那肉上嗅了嗅,便放弃了丢在地上的肉,转而往他们追去,吓得两人连装肉的桶都丢了,玩儿命似的飞快逃走了。   第二次来时,孟大柱和孟七斤吸取了第一次失败的教训,他们花了大价钱从镇上的酒楼里买了饭菜,又把拌在饭菜里的砒霜换成了巴豆粉。   可让两人失望的是,肯上前吃饭菜的仍旧只是那几只瘸腿掉毛的野狼,两人躲在远处等啊等,吃了饭菜的野狼都开始满地乱跑的开始拉稀了,那几只雄赳赳气昂昂的野狼,仍然泰然自若的趴在孟大家门口,没挪地方。   更让他们傻眼的是,不到一个时辰,从山脚那边又跑来一群野狼,看那数量足有六七只之多,领头的白色大狼一见他们就直扑了过来,吓两人只能再次逃命。   而当天孟彤回来时,发现有几只狼在拉肚子,还以为它们是猪下水吃多了吃坏肚子。随手配了药让每匹狼都吃上一副,有病的治病没病强身。   等到第二日,那些被喂了巴豆拉稀拉到腿软的野狼,就又生龙活虎的爬起来到处乱蹿了,也因为此,孟彤根本没发现孟大柱和孟七斤在背后搞小动作。   而等不甘失败的孟大柱和孟七斤第三次带着参了药的肉过来时,被下过药的野狼们对这两人的恨意可谓是刻骨铭心,因此还没等孟大柱和孟七斤走近通往山地的林间小径,野狼们远远的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就从林子里狂奔着扑了出去。   ☆、156中元节1   孟大柱和孟七斤惊慌之下,把手里的肉全都扔了出去,可惜聪明又记仇的野狼们连看都没看那些肉一眼,全都满怀恨意的径直冲着他们追去。孟大柱和孟七斤被这一变化吓得亡魂皆冒,用尽吃奶的力气没命的狂奔,才逃回了村子。   经此一役,孟大柱和孟七斤算是被吓坏了。   两人如此三翻的不但没有得手,还差点儿被狼群给追上生撕了,这让两人彻底断了再往山地那边送肉毒狼的念头。   再说他们从陈金枝那里讨来的银子也都花光了,让他们自己出银子又舍不得,因此便也歇了再买肉喂狼的心思,转而妄图另劈蹊径。   七月十五中元节,又称鬼节,佛教又叫盂兰盆节。   相传这一日是地府的阎罗王给阴间的鬼魂放大假,让他们回家接受子孙后代香火供奉的一日,通俗点说就是让它们回家拿钱拿东西,以便未来的一年在阴间能过的更加嗨皮。   用句现代化的话说,就是阎罗王此举既然人性化的考虑到了广大阴魂的乡亲之情,又为广大孤魂野鬼的脱贫制富创造了条件,还能拉动内需,促进阴间的消费,实属一举数得。   现代的鬼节,算上中西方文化的交融,一年还能过两次。   只不过在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化社会,西方的鬼节已经演化成了一种娱乐文化,中式的鬼节则被称为封建迷信,祭祀什么的也只能是老百姓的个人行为,根本不会有大规模的祭祀活动。   而现在展现在孟彤眼前的中元节,却是一个举国共度的,人们用新收的米粮祭祀祖先,向祖先报告丰收的的大日子。   孟彤慢慢的赶着骡车,随着人流往一品鲜酒楼前进。   此时不过才辰时初,大街上的人却已非常多了。   街口巷尾都有人拖家带口的在烧元宝蜡烛,且还有人一边祭拜一边念念有词,大街两旁则摊满了各种卖香烛纸钱,冥器房舍,纸衣纸帽,纸靴纸袜等物品的摊子。   空气弥漫着浓浓的香烛的味道,纸灰漫天飞舞,路边随处可见烧纸祭拜的火光。   明明该是阴森恐怖的场景,却因为人人参与,而搞得跟过大年一样热闹,这让孟彤不自禁的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整个大周朝的人,在这一天几乎都在忙着祭祀先祖。   而官府为了安民心,亦请了僧人为那些无人祭祀的孤魂野鬼诵经超度,以免它们为祸人间,同时也有祈求鬼魂帮助去除疫病,保佑地方家宅平安的意思。   骡车行至一品鲜门口停下,门口的小二一见便立即迎上来牵住了骡子的缰绳,扬着笑脸问孟彤,“这位小哥,可是要用饭?”   “有位姓周的公子和姓齐的公子应该在你们这边订了间临街的包间,我是来赴约的。”孟彤跳下车辕,把手里的鞭子递给小二,又顺手扔了块差不多八分的碎银给他。   那小二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头,在收到碎银之后,立即就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翻转,眉开眼笑对孟彤点头哈腰道,“这个时辰离午膳可还有好一段时间呢,您来的可真够早的。”   孟彤只微微一笑,没有理会店小二的搭讪,转身去车厢后头把孟大和春二娘扶了下来。   那小二倒也识趣,见孟彤不理他,转头冲酒楼里喊了一嗓子,“掌柜的,有客到。”便把骡车牵去了后院安置。   孟彤扶着孟大和春二娘进了酒楼。   此时大堂里已坐了不少客人,倒也没几人注意她们一行三人。   “您三位可是孟家老爷、夫人和孟彤姑娘?”掌柜的似是一早就得了吩咐,因而一见孟彤三人,就道出了她们的身份。   “正是我们。”孟彤冲这位精瘦干练的掌柜笑了笑,客气的道:“麻烦掌柜的遣个人带我们去包间。”   “姑娘莫要客气,鄙姓方,您称在下方掌柜即可。”方掌柜说完转身在前头领路,一边热情的道,“齐少爷订了二楼的天字一号包间,您三位请这边走。”   齐子骁订的这天字一号包厢算是个豪华大包间,分内外两间,中间以一扇屏风相隔。   外头摆着吃饭用的圆桌,屏风之后还有一张小榻可供人小歇之用。   包间里的两扇窗户都是面街而开的,站在窗边能将街上热闹的景象尽收眼底。   方掌柜的目光在孟大和春二娘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从容环视包间的孟彤身上,“不知姑娘对此间可还满意。”   “我很满意。“孟彤点点头,露出一丝微笑,道:“还要烦劳掌柜的上些新鲜瓜果,我们不喝茶叶,您这儿可有陈皮姜茶之类的茶饮?”   行家一开口,就知有没有。   一般的平头老百姓可不会知道茶和茶饮的区别,更何况孟彤还明确报出了茶饮的名字,所以就算孟彤只穿着一身布衣,也让方掌柜不敢对她小看了。   要知道,富贵人家平常饮用的茶饮,通常都是有大夫用中药调配的具有养生之效的饮品。   这种东西,家家都是捂在手里当宝一样,一代代传下去的,一般底蕴不够的人家,连听都没听过,更别说是拥有了。   孟彤能如此自然的报出茶饮之名,这让方掌柜的心思一下就活络了起来。   “请恕小老儿才疏学浅,倒是不曾听闻过此饮。”方掌柜表现的极为谦逊和恭敬,“姑娘若是知道茶方,不防一一道来,小老儿依方让厨房为姑娘烹制便是。”   前世商海沉浮二十多年,方掌柜的这点儿小伎俩可逃不过孟彤的眼睛。   只不过她今天是出来玩的,再说陈皮姜茶饮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绝世秘方,便直接道:“陈皮姜茶饮有消暑解渴,健胃消食之效。”   “方子是,陈皮六钱,生姜片三钱,甘草两钱,茶叶一钱,佐以五碗水煮沸后,再文火慢熬半刻钟,去渣端上来即可。”   方掌柜强压着心头的激动,又将方子跟孟彤重复了一遍,确认没有差错之后,便火急火燎的出去准备了。   包厢门一关,春二娘和孟大明显都松了口气。   ☆、157中元节2   他们长这么大,别说是酒楼的包间了,就酒楼的大门都没迈进来过,现在坐在装饰豪华的包间里,那感觉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可看着孟彤从容自若的跟掌柜的交谈,甚至让掌柜的对她毕恭毕敬的,为了不给女儿丢脸,孟大和春二娘也只好立持镇定的端着姿态。   这会儿房间里只剩下一家三口,孟大和春二娘就不用再端着了。   春二娘有些紧张扯着孟彤问,“彤彤啊,周公子和齐公子都还没来,你这么随便点东西,会不会不太好啊?”   “不会的,娘,他们不会介意的,您不用这么紧张。”   孟彤把她拉到窗边,按坐在窗台下的软榻上,一边一脸认真道:“娘,元休和子骁也算是可怜之人,他们生在富贵之家,可惜亲人却不和睦,这才会被送到咱们这穷地方来的。”   “他们既然诚心与俺相交,您也别拿他们当外人了,不然您越客气,他们就觉得您对他们生份,那才是最伤人的呢。”   春二娘捏着手指,一脸的为难,“人家可是官家少爷,俺们要是随便了,他们要是怪罪下来,那可咋办啊?”   孟彤道,“您要是待他们亲切了,他们还要怪罪咱们,那只能说明他们不配跟俺做朋友,以后俺也就不用再理会他们了。”   春二娘拿不定主意,便又去看孟大。   孟大只是温和的冲着她笑,“彤彤咋说,你就咋做,那两位少爷看着都是好孩子,要是能给彤彤做个义姓大哥,将来彤彤也能有个依靠。”   孟彤学了轻功,箭法又有精进,再加上祝香伶送她的那八千万两的银票,拥有前世记忆的她,简直就跟开了金手指还牛逼。   她自信自己不用依靠任何人都可以过得很好,不过对于孟大这种天真的想法她也不予置评。   春二娘自然不会反驳孟大的话,不过她还是觉得为难,“俺……俺不知道该咋办,俺怕,俺也不会说话。”   孟彤想了想,指着自己道:“您就把他们当俺一样看待好了,您在家里咋跟俺说话的,您就咋跟他们说话。”   说总比做容易,春二娘看了看冲她微笑着的孟大,又看了看同样冲她笑着的女儿,无奈的叹了口气,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不多时,店小二便端了一个水果拼盘以及几盘精制糕点上来。   孟彤打发了小二,让孟大和春二娘都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依窗看楼下街上的风景。她则搬了张太师椅,坐在一旁一边为两人剥果皮,一边笑听他们兴高彩烈的讨论着看到的一切。   大周朝的中元节,便是孟彤自认为见多识广也没见过,那么多人扎堆烧纸钱,燃香点烛,摆放供品祭祀亲人,许多百姓还都直接选择的路祭。   但凡路过的行人,不但不会着恼,反而都会自觉得的双手合十,朝火堆拜上两拜,说上一句,“莫怪,勿怪”之类的话。   快辰正时分时,官府的游行队伍终于从几十里外的府城赶到了镇口。   从寺庙里请来的师傅们坐着马车,一路敲着木鱼,念诵着经文,打长街上慢慢驶过,后头跟着长长的装着各式冥器用品车队。   路上的行人自觉的退到道路的两旁,兴奋的看着那些板车上装着的各色纸扎的金银珠宝,华屋美服,俏婢,俊马以及豪车,不时指指点点,兴奋的讨论哪些东西好,哪些东西漂亮,就跟在认论真物一般,丝毫不忌讳这些是给孤魂野鬼们用的东西。   车队中不时还有人朝天扔洒纸钱,雪白的纸钱被风一吹,就跟雪花似的漫天飞舞,可这本该凄凉至极的场景,偏偏被人们兴奋带笑的脸给映衬出一种热闹、喜悦的效果来。   “各位列祖列宗都来尝尝咱家刚收的菜和瓜,地里的庄稼长势好,新打下来的豆子又大又圆,长出来的瓜也卖了个好价钱,总算是凑够给老二娶媳妇儿的彩礼钱了,咱家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各位祖宗……”   酒楼一侧的巷子口,正好有一位老爷子在祭祖,他的耳朵有点儿背,因此说祭词时嚷得街上行人都忍不住往他那边看。   孟大和春二娘也随着声音往那巷口望去,孟大在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神色黯然的叹了口气。   孟彤一见,便连忙凑了过去,“爹,您咋滴啦?”   孟大黯然道,“今天人人都在祭祖,俺身为长子却无祖可祭。”   “这个……”孟彤挠了挠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孟大。   从前身留下的记忆里可以看出,孟九根和陈金枝就没让孟大和春二娘参与过祭祖活动,或者应该说,但凡过年过节的那一天,孟大和春二娘永远都是干活的人,年节对他们而言,就只是个名词而没有丝毫的意义。   新年祭祖,清明上坟,中元祭祀磕头,但凡是这种需要儿子媳妇一起参与的活动,都不会有他们两夫妻的份。   孟彤不知道孟九根和陈金枝是怎么想的,她只是觉得那两夫妻一早就已经不把她的父母当儿子媳妇看待了。   孟大和春二娘在他们眼里,大概也就是两个能干活、可以任他们随便驱使呼喝的奴才,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冷血的任意欺压迫害她们一家,而没有丝毫的负罪感。   孟彤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柔声劝道:“爹,又不您不想祭拜先祖,是俺爷俺奶他们不让您祭拜啊,举头三尺有神明,咱家的祖宗一准都是知道的,您就别伤心了。”   孟大叹了口气,一脸的抑郁低下了头,把一旁原本兴致挺高的春二娘也给带累的苦了脸。   孟彤皱着脸挠了挠头,想了想才试探性的问孟大,“要不……回头俺上趟族长家,跟族长问问咱们这一支上三代的祖宗名姓,过年过节的时候,咱们就自己祭拜,你看行不?”   “能行吗?”孟大惊喜的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孟彤。   孟彤心说:不行也得行啊!您都只剩下两年的寿了,再难办到的心愿,我也要给您圆了。   ☆、158不要脸   孟大和春二娘不会知道孟彤心里在想什么,看到女儿肯定的点头,两人不由相视而笑,都觉得异常欣喜。   大周朝以孝治天下,孝道二字几乎是刻进人们骨血里的东西。   陈金枝和孟九根的无情伤透了他们的心,若是没有孟彤的存在,孟大和春二娘极有可能会选择继续忍受孟家人的欺凌和压迫。   可因为有孟彤的存在,他们要担起为人父母的责任,这才选择了逃离和反抗。   其实说反抗也不适当,从头到尾,真正在反抗的人只有孟彤一人,孟大和春二娘只是选择跟从了她而已。   既便知道父母不慈,反抗和无法孝顺父母还是让孟大心里有了愧疚。   他会渴望祭祀祖先,其实也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和宣泄,他想让祖先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不孝之人,他只是出于无奈,才没有办法孝顺自己的父母。   长长的游行队伍绕水头镇一周之后,留下两位师傅主持晚上的祭祀和焚化祭品,一众高僧师傅们乘坐的马车便在一众衙役的护持下,继续赶赴下一个镇子。   看完了游行,也才巳时正,离午饭时间还早。   孟彤猜测周元休和齐子骁不会这么早到,便问孟大,“爹,您累不累?要不要到那边榻上躺一躺?”   孟大自打吐血之后,身体虽然食补药补不断,但终究还是亏损了。   他点了点头,由着孟彤和春二娘将他扶到了屏风后头躺下。“俺就在这儿歇会儿,你带你娘下去逛逛,今天镇上这么热闹,不逛可惜了。”   孟彤转头看向春二娘,“娘,您去不?”   春二娘却摇了摇头,她不放心把孟大一个人留在酒楼里。“今天是中元节,那些摊子上卖的都是冥衣冥鞋,俺们家又不用祭祀,顶着个大太阳下去跟人挤一身臭汗,俺可不乐意。”   孟彤听了便过去挽住春二娘的胳膊,笑着娇声道,“那俺听您的,咱们娘儿俩就在这窗边坐着看热闹,反正这里凉快,还有茶水、果子和点心可吃,可比下去挤一身臭汗舒服多了。”   母女俩安置好了孟大,便兴致勃勃的重新在窗边坐下,一边吃着果子、点心,一边看着街上的行人和街道两旁的铺子,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正七月的太阳晒在人身上火辣辣的烫,此时又正临近午时,阳光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邵金荷一手扶着邵大担着的空竹框,一边拿手帕遮在额前东张西望。   今天她跟邵大赶了个大早,担着自家种的甜瓜到镇上叫卖。   因为是中元节,天气又热,他们的瓜没到午时就已卖的一个不剩。   兜里揣了两百多文钱,邵金荷看着路边的小吃摊子,就有些忍不住了。   缠着邵大给她买了一包桂花糕,邵金荷正心满意足的咬了一口,谁知一抬眼就看到了对街酒楼上坐着的人。   那个头上梳着道士髻,身上穿着男士布衣,打扮的不男不女,还能勾走铁头表哥全部心神的孟彤。   “爹,您快看那里。”邵金荷阴沉着脸一扯邵大的担子,凑到他身边低声道:“那个勾引表哥的孟彤在那个酒楼上。”   邵大抬头看去,正巧看到周元休和齐子骁出现在了窗前。因为角度问题,邵大和邵金荷看不到坐在窗口一侧的春二娘,倒是把周元休和齐子骁侧身向春二娘行礼时,站得离孟彤极近看得一清二楚。   周元休和齐子骁出色的外貌,以及身上丝制的锦袍,一看就知是与他们的这些庄稼汉完全不同的有钱人。   邵金荷一时嫉妒的眼都红了,咬着牙狠狠骂道:“呸!原来是勾搭上有钱人家的少爷了,俺说她怎么对表哥家的条件不动心呢。”   “哼!光天化日的,竟与男人在酒楼里私会,真是不要脸之极。”邵大可比邵金荷有脑子多了,一见此情景,扯着邵金荷就往回走。   邵金荷不肯走,不甘的频频回头去看酒楼上的情景,“哎呀,爹,您要扯俺去哪儿啊?”   “你姑父和你表哥刚才不还在那里卖瓜吗?”邵大头也不回的道,“咱们去把他们找来,也让表哥看看那个孟彤的真面目,省得他还一心掂记着,不肯答应跟你定亲。”   邵金荷一听,两眼顿时就亮了,她幸灾乐祸的回头又往那间酒楼的二楼看了眼,心里想象着孟彤与人苟且,被她们一行人给堵个正着的情景,乐得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酒楼里的孟彤可不知道自己被人看到了,而且还有人想要过来抓她的奸。   她们一家三口此时正跟周元休和齐子骁围坐在一起吃饭呢。   一桌子的美味全是一品鲜的招牌菜,羊骨炖鲜鱼,爆炒鱼片,红烧猴头菇,海参鱼皮羹,韭菜炒鲜贝,卤猪蹄,爆炒孢子肉片,甲鱼汤。   大大小小的盘子摆满了一桌,周元休和齐子骁持晚辈礼,与孟彤一起坐在下首。   因为事先打听过孟大和春二娘的个性,周元休和齐子骁极尽能事的说些京城的趣事,活跃气氛。   而春二娘因为事先被孟彤做过思想工作,也努力把周元休和齐子骁当做自己人看待,一顿饭吃下来,气氛倒也其乐融融。   酒足饭饱之后,周元休跟孟彤道,“下午镇上没什么可逛的了,你不如带伯父伯母去武义堂走走,那里的后花园是防照江南园林建造的,在这河北府极为少见。”   孟彤不知道大周朝有没有逢初一、十五不到人家家里拜访的忌讳,不过周元休既然邀请了,她反正是带父母出来玩的,孟大的寿元不多了,能让他看更多的风景,孟彤是很乐意的。   “爹,娘,要不咱们就去看看?”   孟大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齐子骁和周元休,“会不会太打扰你们了?”   齐子骁连忙笑道:“伯父说哪里的话,能请到您和伯母到家里坐坐,小可正求之不得呢,哪里会有打扰之说。”   周元休也道:“因为彤彤劝动了子骁进军营上进的事,子骁的舅舅一直对彤彤很是感激,一直叨念着要当面谢谢彤彤呢。”   ☆、159抓奸   “只不过齐家舅舅事务繁忙,若是今天能请得伯父、伯母和孟彤一起前去做客,齐家舅舅肯定是要高兴坏了的。”   孟大见周元休和齐子骁都这么说,也就不再推辞。   众人结帐下楼,孟彤扶着孟大,直接在酒楼的后院上了骡车,一众人便直奔武义堂而去。   被邵大和邵金荷叫来的赵平九和赵铁头,蹲在对街的巷口,一边啃着肉包子,一边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酒楼的大门,深怕看漏了一眼,会错过孟彤身影。   赵平九清楚自己大舅子和侄女在打什么主意,但就他自己来说,也是愿意让铁头死心的。   不管孟彤今天在酒楼里跟什么做了什么,也不管她今后要嫁给谁,她看不上铁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赵平九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对一个无心于他的女孩念念不忘,甚至颓废终日,不知振作。   可惜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都不见孟彤和邵金荷说的那两位公子从酒楼里出来,而酒楼大堂里吃午饭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   “不对啊,咋这个时辰了,都不见人出来?”赵平九不禁怀疑的瞥了眼自己的大舅哥和小侄女儿。   邵大一感觉到赵平九的目光,立即就叫了起来,“你别看俺啊,俺跟金荷是真的看到那个女娃子跟人在酒楼里喝酒做乐来着。”   邵金荷也连忙在一旁点头道:“姑父,俺跟俺爹真的看到了才叫你们过来的,她当时就站在那个窗户里,跟两个穿着绸缎衣服的公子有说有笑的,动作可亲密了。”   邵大不着痕迹的看了加油添醋的女儿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   赵平九转眼看向邵大,用眼神确认邵金荷说的是不是真的。   邵大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俺过去问问,你们呆这儿等俺回来。”赵平九说着就站了起来。   赵铁头一听,立即也跟着站了起来,“爹,俺跟你一起去。”   “你给俺好好呆着。”赵平九语气严厉的低喝了一声,冷冷的瞪了赵铁头一眼,直瞪得铁头低着头又蹲了回去,才转身大步往一品鲜走去。   “掌柜的,俺跟您打听个人。”赵平九一进一品鲜,就直接冲柜台后的言掌柜去了。   开门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言掌柜不着痕迹的把赵平九打量了一翻,和颜悦色道:“啊,不知这位老乡,想跟老夫打听谁啊?”   “是这样的,俺侄女儿说是今天跟朋友要到你们楼里来吃饭的,哦,她之前就在这二楼临街东头靠巷子的那间包间里,俺看这时辰也不早了,就过来问问她吃好了没有,看要不要跟俺们一道儿回村子。”   这么一说,言掌柜就知道他问的是谁了,对于那个白送了他一道茶饮配方的小姑娘,言掌柜可是很有好感的。   “您说的是孟彤小姑娘,她已经走了,都走了有一个多时辰了。”   “走了?”言掌柜的回答,无疑是证实了孟彤与人在此间吃饭的事实。   赵平九不禁皱了皱眉,他不相信孟彤那样的性子,会不知道自爱的跟有钱人家的少爷搅在一块儿,何况她今年也才九岁,他原以为邵大和邵金荷是在污蔑孟彤,可言掌柜的回答,却让他不得不相信了。   “掌柜的可知俺那侄女儿往哪儿去了,她一个女孩子在外头,俺有些不太放心。”   言掌柜诧异的重又将赵平九上下打量了一翻,嘴里道,“怎么会是一个人呢?孟彤姑娘可是跟着孟老爷和孟太太一道儿来用饭的呀,你真的是孟彤姑娘的亲人吗?”   言掌柜说着神情便冷了下来,“你莫不是怀了什么坏心思,特地来跟老夫打听人家小姑娘的?”   赵平九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掌柜的莫要误会,俺真是跟孟彤一个村儿的,她管俺叫大叔的。”   又道:“您说的那个孟老爷,应该身子有些弱,走路带喘还不时会咳两声,俺说的没错?”   想着孟彤要是带孟大出门,必定会赶骡车出门,赵平九又连忙道:“他们是赶着骡车来的,那母骡子长得极俊,才三岁不到,还是俺给挑的呢。”   言掌柜看他说的头头是道,这才信了赵平九确实与孟彤认识,道,“孟彤姑娘是跟着父母出门的,您就不用担心了。”   说完就不再理会赵平九,径直低头算帐去了。   赵平九尴尬的搓了搓手,原本还想再打听孟彤去了哪里,但也怕别人把他当心怀叵测的坏蛋给抓了,见言掌柜不理会他了,就连忙转身出了一品鲜。   “爹,咋样了?彤彤到底在不在那里头啊?”赵铁头一见赵平九出来,立马就从地上跳起来迎了上去。   邵金荷一听这话不干了,铁头这话不是明摆着不相信他吗?她尖着声音叫道:“表哥,你说这话是不相信俺跟俺爹说的话罗?你觉得俺跟俺爹会拿这么容易让人拆穿的事情说谎吗?”   邵金荷的尖锐让赵平九忍不住就皱了皱眉,这几日看下来他也算是看明白了,邵金荷在他们面前的乖巧懂事,根本就是伪装出来的。   邵金荷是邵家的么女,自小也算是倍受宠爱,现在看来是被邵家人给宠坏了,脾气娇横任性、蛮不讲理不说,还有点儿没脑子,根本就受不得人激,被人一激就本性必露了。   赵平九此时的心里其实是庆幸的,若没有老爷子中意孟彤,从而把事情给闹了出来,他可能要等铁头娶了邵金荷过门之后,才会看清她任性又爱较真的真面目,只不过要是到了那时,说什么都太完了。   赵平九瞥了邵金荷一眼,才瞪着铁头道,“行了,都别吵了,彤彤之前确实在这酒楼里跟人吃饭呢,只不过现在已经走了。”   一听孟彤之前确实跟男人在酒楼里吃饭,赵铁头的眼睛都红了,“走了?她走去哪儿了?”   赵铁头今年十三了,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纪,一想到自己喜欢的女孩,竟然真跟有钱人家的少爷在酒楼里吃饭,还勾勾搭搭的,他心里就火燃火燎的难受。   ☆、160拜访   赵平九一看他那个样子,不由就心头火起,伸手就推了他一把,怒道:“你小子想干啥?人家彤彤跟你无亲无故的,她要去哪儿还得跟你交代不成?她就是真跟人家有钱少爷有什么,那也不关你的事。”   赵铁头倔强的硬着脖子吼,“咋就跟俺没关系了?俺喜欢她,俺就是喜欢她,爷爷说了要让她给俺做媳妇儿的。”   邵金荷的脸顿时就沉了,气急败坏的讥讽道:“你喜欢人家,可惜人家看得上你啊,人家喜欢的是有钱人家会做文章的大少爷,你拿什么跟人家比呀?”   “俺……”赵铁头的脸色一下就涨成了猪肝色,可他反驳不了邵金荷的话,他们赵家虽然在靠山村有些地位,可他心里清楚,自己是没办法跟镇上的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比的。   赵铁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抱着头缓缓的蹲了下去。   赵平九看不下去的踹了他一脚,恨铁不成钢的怒道:“你还在这儿装啥鹌鹑?现在知道嚷嚷着喜欢人家,你早干嘛去了?你要是早点儿跟俺跟你娘说清楚你喜欢孟彤,事情能走到这一步吗?”   邵大听着这话,皱眉不由就跳了跳。   只不过他还来不及说话,就见赵平九用力把赵铁头拽了起来,往前推了一把,“还不快给俺滚回家去,还嫌不够丢人吗?”   赵铁头呜咽一声,低着头就闷声不响的跑了。   “表哥!”邵金荷见状,急的跺了跺脚,提起裙摆就追了过去。   女儿如此不知矜持,邵大看着虽觉没脸,却也拿自己这个任性的女儿没办法。   他有些尴尬的瞥了眼赵平九,没话找话的吱唔道,“唉,妹夫,你看你这是做啥,孩子都还小呢,你慢慢教就是了,做啥踹他骂他啊。”   “这小子就是欠抽,大舅哥你就甭管了。”最近为了铁头和邵金荷的婚事,赵平九多少也看出点这大舅哥的品性来了,因此说话的语气多少也带了点儿不耐烦的怒意。   邵大却没发现赵平九已经把他也给怨上了,看到赵平九挑起了担子就走,也忙把自己的担子挑了起来,急急追着赵平九往靠山村的方向去了。   再说孟彤和齐子骁等人到了武义堂,正好碰上刚从外头回来的魏铁军,一众人见礼寒暄之后,便被请到了客厅落坐。   齐子骁落在后头拉着魏铁军,将孟大和春二娘的脾气和畏惧与人交流的性格跟魏铁军交代了一翻,到让原本想跟孟大和春二娘好好攀谈一翻的魏铁军犯了难。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因为长期受到欺凌而变得胆小懦弱的人多的是,就见面时孟大和春二娘的表现来说,他们的情况还算是好的了。   只不过对于身为武人的魏铁军来说,很难想像被人欺负了,还不愿反抗是种什么感觉。   “那……那舅舅过去露个脸就回书房躲着去,你们好好招待人家一家子,这样总成了。”他这个主人家既然在家,要是不出面见客未免就太过失礼了。   但他虽然想跟那位让他好奇的孟彤小姑娘多多攀谈,又怕吓着人家父母,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折中的法子了。   齐子骁要的就是魏铁军的自动避让,否则他还怎么找机会跟孟彤独处啊?齐子骁高兴的直点头,冲魏铁军竖了竖大拇指,毫不吝啬的捧了魏铁军一把,道,“舅舅,你真是太英明了。”   “那还用说。”魏铁军傲娇的一昂头,丝毫不觉外甥话里隐藏着小陷阱。   孟大和春二娘一进魏府的客厅就开始浑身不自在了,客厅里摆的桌椅,墙上挂的字画,博古架上摆着的一看就让人移不开眼的古玩玉器,无一不昭显着它们不菲的价值。   能拥有这样一座宅子的主人,与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   孟大和春二娘直到此时,才明确的感觉到与女儿相交的周元休和齐子骁,在身份上与他们存在着多大的差距。   感觉到了父母情绪变化的孟彤却很无奈。   这种底层小人物因为自卑而对于官僚阶级和富人产生的畏缩和惧怕,那是常久存在于他们意识中的,并不是她说几句话就能有所改变的。   “爹,娘,你们既然不习惯呆在这儿,不如俺让元休带你们去这里的花园逛逛,俺留下来陪魏大人说话?”来了人家府上,总不能不跟人家主人打个照面聊两句?   这是孟彤唯一能想到的,比较折中的法子了。   而且孟彤也有必须再跟魏铁军见上一面,聊一聊的理由。   刚才在门口打照面时,她在魏铁军身上看到了一些东西,只不过因为刚才时间太短了,她还无法确定,所以必须再看上一眼才能确定心中所想。   “好啊,好啊,俺们跟元休去逛花园。”孟大和春二娘立即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一起点头如捣葱。   适巧此时魏铁军正和齐子骁迈步进了客厅,虽然明知父母不是故意的,可孟彤还是忍不住汗了一下。   孟大和春二娘表现的这么急切,孟彤都不敢想魏铁军现在是个什么想法,实在是尴尬啊。   “那子骁在这里陪彤彤和魏大人叙话,我先带伯父、伯母去花园里转转。”周元休宛如天使上身,带着迷人的微笑,从容的化解了众人的尴尬。   孟大和春二娘也知自己两人说了不该说的话,低着头根本不敢看魏铁军和齐子骁,几乎是逃也似的快走出了客厅。   孟彤无奈的捂脸叹气。   亏得周元休还能从容不迫的冲她们笑笑,然后才不急不徐的走了出去。   “呃,姑娘就是子骁说的那位小友了?”   魏铁军搓着手在孟彤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努力挤出自认为最温柔和善的笑容,冲孟彤柔声道,“姑娘是叫孟彤?那我喊你彤彤,你不介意?”   孟彤笑着点头,“那我也随子骁喊您一声魏舅舅,如何?”   不说别的,光就魏铁军没有因为她的年纪和出身看低或小看她,就足以让孟彤对他充满好感了,更何况他还以这样小心、讨好的态度同她说话,这让孟彤一下就喜欢上了齐子骁的这个舅舅。   ☆、161你中毒了   “好好好,你这丫头果然跟那些扭扭捏捏的小姑娘不同,这样很好,很好,哈哈哈。”   孟彤的爽快和好说话,让魏铁军也大大的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擅长应付那些心思百转的小姑娘。   有了一个愉快的开始,接下来的谈话便轻松自在多了。   魏铁军随意的问了问孟彤的家庭情况,听孟彤一一答了,便又说起了齐子骁和周元休在军营里发生的糗事。   什么刚去第一天就睡晚了,没吃到早饭,午饭因为觉得不合胃口,又耍脾气不吃饿了一顿,结果晚上把锅巴都啃光了。   什么仗着自己会点儿武功,跑步时一个劲的猛冲,结果跑错了路线,还要他派兵士去找回来。   还有什么只顾自己出风头,结果两队兵士比较操练时,让对方的箭第一个射下场之类的。   齐子骁被魏铁军数落的满脸通红,却没有甩手走人,他舍不得撇下孟彤,所以只能像个小媳妇似的苦着脸,坐在那里乖乖的听训。   魏铁军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对于齐子骁的心思,就跟明镜似的。   他的目光不时的落在孟彤身上,不着痕迹的观察着这个让外甥心仪的女孩。   关于孟彤的事情,魏铁军其实没少打听。   从三皇子、齐子骁甚至是他的亲卫魏成那里,魏铁军或是套话或是直接开口问,早就听来了不少有关孟彤的事情。   比如箭术高超,能百步穿杨;性格豪爽;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一点儿不像出身乡下农家的孩子;性格果敢且心狠手辣,对于欺负自家的叔伯和祖父母都毫不留情等等。   可真等他见到了孟彤,看着她那娇小的身形,秀气娇俏的模样,他实在很怀疑魏成和三皇子他们说的那些个事情,是不是都是瞎编出来哄他的。   小姑娘身量娇小,长得虽不算倾国倾城,但胜在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特别是颊边的两个深深的梨窝,一笑起来,让人看着就觉得特别亲切可爱。   而且孟彤虽然出身庄户人家,但他却没有在她的身上看到庄稼人的那种卑微和小家气。   孟彤说话习惯面带微笑,言谈得体且言之有物,一与之交谈便能听出她是读过书认得字的。且她不管坐、立、行走,腰背都挺的如青松一般笔直,说话还喜欢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总是显得特别的自信。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除了出身之外,就外貌和举止谈吐来说,配齐子骁还真是不错,特别是这小姑娘跟齐子骁站在一块儿,就跟菩萨跟前的金童玉女似的,光是看着就能叫人欢喜。   魏铁军心里正想着晚点儿该怎么写信跟远在洛阳的妹妹说这件事儿,却听孟彤突然问:“魏舅舅,您最近晚上是不是精神特别好,白日里虽感觉疲惫,却又睡不安稳,且老是感觉口干,想要喝茶?”   魏铁军闻言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了然的扭头看了齐子骁一眼,笑道:“是子骁告诉你的?你别听这臭小子瞎说,舅舅没事儿,就是白日里喝多了茶水,晚上有些睡不着罢了。”   齐子骁却诧异的看了眼孟彤,对魏铁军道:“舅舅这回可错怪我了,您晚上不能安枕的事情,我可从没有跟彤彤提过。”   他又转头问孟彤,“彤彤,你是怎么知道舅舅晚上不能安睡的?”   “你忘了我在跟着师傅学习药理吗?”孟彤顺口答着,神情严肃的仔细打量着魏铁军的脸色,又看向他的手指,说:“舅舅,可否让我看看你的手指?”   魏铁军有些莫名的看了看齐子骁,又看了看神情严肃的孟彤,感觉到孟彤不似在开玩笑,便也将手向孟彤伸了过去。   孟彤抓着他的手,仔细的观察着魏铁军指甲和手心的颜色,又伸手在他的腕上号了号脉。   当一切症状全都与祝香伶所教的一一吻合之后,孟彤轻轻叹了口气。   抬头看了看齐子骁和魏铁军,道:“魏舅舅应该查一查身边人了,您晚上不能安枕,不是因为茶水喝多了,而是因为中毒了。”   “什么?”齐子骁惊的直接跳了起来,冲到孟彤面前叫道,“彤彤,你说的可是真的,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啊。”   魏铁军的反应虽然没像齐子骁那么夸张,却也被惊的眉头抖了抖。   “我学医的时日虽然还不长,但魏舅舅的症状实在太好辨认了。”   孟彤抓着魏铁军的手腕,在他虎口处的穴道上缓缓施力按压,然后让魏铁军和齐子骁看魏铁军手指甲上浮现的青黑之色。   齐子骁眼见着魏铁军的粉色的五指指甲,随着孟彤的按压缓缓的变成了青黑之色,不由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魏铁军的手一抖,脸上的神色也瞬间严肃了起来。   “这种毒的名字就叫“衰老”,其毒从发作到中毒之人身死只用一年时间,中毒初时的症状就是晚上睡不着,白日里明明极为疲惫却无法入睡,且口干噬茶。”   “等中毒之人因长久不能安眠而肌体衰老,五脏衰竭,头晕脑胀时,便会如染风寒般,开始咳嗽发烧,最后因五脏皆衰,毒冲心脉,骤然暴毙。”   “刚刚在门口的时候,我就闻到了魏舅舅身上有股五脏衰败的淡淡的腐臭味,所以才特别看了看魏舅舅的脸色,以魏舅舅的脉像来看,您中毒的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月。”   魏铁军嘴唇动了动,正想说话,却被齐子骁抢先了一步。他盯着孟彤急道:“彤彤,这毒你会解吗?”   孟彤目光沉沉的看了眼齐子骁,又转头看向魏铁军,道:“师傅教过解法,但我没有能力为魏舅舅解毒,“衰老之毒”又被叫做“附骨”,从字面上就可以看出这种剧毒的难缠之处。”   “要解这种毒,难的不是解毒的药草配方,而是需要一位功力在一甲子以上的武功高手,以全身内力辅助魏舅舅将散布于他筋脉里的毒素逼出体外。”   ☆、162解不了   “我能配制解毒需要的药引,却没有那么深厚的内力帮魏舅舅逼毒。”   一甲子以上的武功高手,对于魏铁军和齐子骁来说虽然难寻,但对于周元休却不是什么难事。   齐子骁和魏铁军心下稍安,魏铁军便琢磨起身上的毒来,“彤彤,衰老之毒既然如此难缠,应该不多见?”   “是不多见。”孟彤点头道:“衰老之毒乃巫门秘药,现如今唯有冥楼和皇宫的太医院有存货,想要害魏舅舅的凶手肯定不简单,您要是想找幕后主谋,往京城洛阳那一片儿找肯定没错。”   齐子骁闻言脸一下就黑了,巫门是什么组织机构他不知道,也不关心,可舅舅中的毒他却不能不恨。   魏铁军不可能全无敌人,但中毒不超过半个月,剧毒还来自京城洛阳,这两条线索所影射出来的那个幕后之人一目了然,根本猜都不用猜。   既然知道了解毒之法,他对下毒之人反倒不甚在意了。   魏铁军点了点头,此时心里想的却是:能轻易认出衰老之毒,并明确说出毒药出处的孟彤和她背后的那位师傅,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如此一想,魏铁军对孟彤不同于一般庄户人家的气质和言行举止倒是释然了,既然孟彤有个利害的师傅,那么她就算再出挑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这边齐子骁一边在心里恨的半死,一边拍着胸口一脸后怕的对孟彤道:“今天幸亏彤彤你来了,也幸亏你看出了舅舅身上的症状,不然舅舅还只当自己是茶水喝多了呢。这要是一直拖下去,等毒发了可就糟了。”   舅舅若是因他而被那人下毒害了,齐子骁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魏铁军听到齐子骁的话就笑了起来,说,“看来彤彤你与我魏家的缘份委实不浅哪,你看先是救了子骁和周少爷,然后又劝动了子骁进军营练武上进,现在更是救了魏某一命,这份恩情重若泰山,以后我们都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了。”   孟彤不在意的笑道:“魏舅舅你太客气了,子骁和元休既然没拿我当外人,我自然也不会跟他们见外。”   “魏舅舅是子骁的舅舅,自然也就是我的舅舅了,自家亲人有事,我本就该伸手相助的,魏舅舅要是再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倒是不拿我当自己人了。”   魏铁军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你这丫头年纪不大,说话倒是爽快的很,这真是好极了。”   说着他还冲孟彤眨了眨眼,一脸敬谢不敏皱起脸道:“舅舅是个粗人,就怕那些说话扭扭捏捏、不干不脆,还尽要别人猜她的心思小姑娘,你要是猜不中,她还哭,可遭罪了。”   孟彤被他逗的咯咯直笑。   等周元休领着孟大和春二娘回转时,孟彤向魏铁军要了笔墨,将解毒的药方写了下来,又另开了一副压制衰老之毒的药方交给魏铁军,并交代了要注意的事项,这才告辞离去。   魏铁军拿着孟彤写的两张药方,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站在客厅里沉思,直到齐子骁和周元休送走了孟彤回来,三人才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周元休直接开口道:“魏大人身中剧毒的事子骁都跟我说了,民间虽有高人,但难以为朝庭所用,宫里倒确实有几位隐退的老人,一会儿孤就休书回京,求父皇给个恩典,派人过来为大人解毒。”   魏铁军起身向周元休诚心拱手行礼,道:“如此,微臣就在此先行谢过殿下的大恩了。”   “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你乃朝庭重臣,又是子骁的舅舅,孤若是不知晓此时也就罢了,既然知晓了,自然该为你略尽绵薄之力。”   周元休面色淡然的摆了摆手,又问:“倒是那下毒之人,大人可有头绪?”   魏铁军摇头,“照彤彤所说,微臣中毒的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微臣除了在军营和府里两头跑之外,偶尔也会与军中同僚上酒馆喝个小酒,实难辨别是在何处被人所趁。”   周元休闻言便叹了口气。   魏铁军转而望向齐子骁,沉声问:“子骁,你可见过彤彤的那位师傅?”   齐子骁点了点头,“见过,那日我与元休被孟彤所救,到她家时跟她师傅打过一次照面,那是位满头白发的老妪,身量很娇小,而且看起来脾气似乎也不太好的样子。”   周元休道:“彤彤既然能直接道出衰老之毒出自一个叫巫门的门派,且只有冥楼和太医院有存货,想来她的那位师傅应该也是位不世出的高人,隐世高人脾气大多古怪,这倒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魏铁军的眉头微微抖了抖,看向两人道,“既然彤彤的师傅有可能是位不世出的高人,那她的武功……”   齐子骁的眼睛顿时就是一亮,他兴匆匆的站起来,道,“我这就去孟家问问,若是彤彤的师傅武功高强,咱们干嘛还要舍近求远啊?直接求彤彤的师傅不就好了?”   “不妥!”周元休皱着眉摇了摇头,“彤彤的师傅若是能帮魏大人解毒,彤彤刚才不会不说,她既没有提,那便是她师傅也无能为力,咱们还是等京城来人,左右不过也就是一个月的事情,幸好咱们还有时间。”   “都是因为我,若我没有来河北府,舅舅也不会被人下毒。”齐子骁一脸的懊恼和愧疚。   周元休不赞同的道:“魏大人之所以会中毒,问题不在于你来不来河北府,而应该在于你进了军营。”   “咱们到河北府也一月有余了,若是那边真不想让你到河北府来,为何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要在你进了军营之后才对魏大人下毒?”   “三皇子所言甚是。”魏铁军拍着齐子骁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子骁,你是齐家嫡长子,你若肯上进,未来的朝堂之上必有你的一席之地,这是谁都抢不走的。”   “那人正是怕你上进了,以后压制不住你,才会对舅舅动手,以阻断你腾飞之路,你切莫中了奸人的圈套,万万要努力上进才好。”   ☆、163放灯   齐子骁微红着眼眶,看着魏铁军毅然点了点头,“舅舅放心,我不会再被人一挑衅就热血冲头,上那人的当了,我知晓自己现下该怎么做的。”   “他们既然怕我上进,我就该更加努力练功习武才是,唯有如此,待我回京之后,才能有资本与她们斗上一斗。”   “你真的是长大了。”魏铁军拍着齐子骁的肩膀,只觉老怀甚慰。   再说孟彤慢悠悠驾着骡车回家,路过卖荷花灯的小摊时,还买了三只荷花灯准备一会儿去村口的小河里放灯。   骡车驶到村口的小河边时,已经是太阳西斜之时。   孟彤把车停在离村子尚有一段距离的河边,把孟大和春二娘扶下车,然后拿着三只荷花灯到河边一一点燃,让两人许愿。   孟大和春二娘拿着荷花灯,目光复杂的相视而笑。   以前在那个家里,除了干活,似乎其它一切都成了奢望,他们只能看着别人许愿放灯,将那份渴望深深的埋在心底。   现在,他们本以为无望实现的愿望,却由他们的女儿为他们圆了。   孟大闭上眼,在心中默念着唯一的心愿,然后把手中微光摇曳的荷花灯放进了河里。   春二娘看了孟大一眼,这才合上眼许了愿,将荷花灯放进水里让其顺水而流。   孟彤看两人都放了灯,这才捧着荷花灯,大声许愿:“一愿父母安康,二愿爹娘长寿,三愿俺们一家幸福美满,快乐每一天。”   春二娘“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孩子咋能这么贪心呢?你许的愿望这么多,让菩萨听个啊?”   “菩萨听到哪个算哪个呗。”孟彤笑眯眯的把荷花灯放进河里,顺手还轻轻拨了拨,让荷花灯飘离河岸。   此时夕阳正好,河面如浇了金液一般,闪闪发光。   孟彤一手挽着春二娘,一手挽着孟大,站在那里笑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和慢慢顺水飘远的荷花灯。   “……孟彤在那儿,就在那边的河边,俺看到她家的骡车了。”   远处传来的女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把孟彤惊回了神,她抬眼往村口的土路望去,就见邵金荷、邵大以及赵铁头、铁平九几个正往她们这边跑来,更远处人影绰绰,似乎还有更多的人在往这边跑。   “这是咋滴啦?是不是出啥事儿啦?”春二娘听不到邵金荷刚才的那一声喊,还以为是村子里出了什么大事了。   孟大怕她害怕,拍了拍她的手,又把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道:“你到俺身后来,那些都是俺们同村的乡亲,你别怕,俺们过去看看。”   “爹,他们应该是冲着俺来的。”孟彤皱着眉,把之前在赵家发生的事,以及邵氏说的那些话和自己的决心飞快的说了一遍。   若是以前,孟大和春二娘或许会觉得把孟彤嫁给铁头,也是个挺不错的选择。   可听到了孟彤对铁头的评价,以及她的决心,两人顿时就想起了周元休和齐子骁。   有了美玉在前做对比,两人就赞同了孟彤的说法,觉得赵铁头真的是要啥没啥,愣的跟块木头似的,实在配不上自家闺女,便也就对这门他们才刚听说,就已经无疾而终了的亲事释怀了。   “俺刚听到那个邵金荷嚷着说俺在这里,也不知道又会闹出啥妖娥子。”   孟彤跟只老母鸡似的,护着两人往岸上的骡车走去,一边道:“俺先扶你们去骡车那边,省的一会儿那个姓邵的女人万一乱来,把你们给推进河里去。”   春二娘一听就忍不住拍了她一下,低声笑骂道,“瞎说,人家一个女孩子,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坏了。”   孟彤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娘,您还真别不信,那个邵金荷泼辣着呢,上次她在咱家门口探头探脑,俺拿箭吓唬她,她都能昂着头跟俺对吼,一副俺敢伤她就让俺好看的架势,真是蠢死了。”   “是不是你骂人家姑娘蠢,所以人家才带人来找你算帐了?”孟大无奈的看着自己女儿,觉得这种事情,自家闺女肯定是做得出来的。   孟彤瞪着眼睛摇头,“肯定不是啊,上回俺骂她蠢的时候,可是当着她爹妈骂的,人家要算帐当时就算了,才不会等到今天呢。”   敢情还真有这一茬啊?   孟大和春二娘听得面面相觑,最后只能一起叹气了。   赵铁头和赵平九等人没一会儿就跑到了三人面前。   赵铁头诧异的看着站在孟彤身边的孟大和春二娘,不禁有些愣神。   一早就知道孟彤是带着孟大和春二娘出行的赵平九,神色却很淡然。   他道:“彤彤,叔知道你对铁头没意思,不过铁头说还有话想问你,你看在叔的面子,跟他说说清楚,也好让他死了这条心,成不?”   孟彤松开了挽着春二娘的手,扬眉着上前一步,看着赵平九道,“平九叔,俺上次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赵铁头样样不如俺,俺看不上他,更不想跟他一块儿过日子,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他还听不懂吗?”   孟彤扭头落在赵铁头脸上的目光,让他一下就涨红了脸。   赵铁头握紧了拳头,孟彤轻蔑的眼神让他气的理智全无,扯着嗓子就大声吼道:“你看不上俺,你勾搭上了有钱人家的少爷,当然就看不上俺了,光天化日的就跟人在酒楼里勾勾搭搭,你不要脸。”   孟大和春二娘一听这话就沉下了脸,他们就是再愚也知道铁头说的是什么。   今天在酒楼里吃饭的就他们一家人、周元休和齐子骁,有钱人家的少爷指的自然是周元休和齐子骁,但他们家孟彤从头到尾可都是规规矩矩的。   况且他们夫妻俩当时也在坐,这事儿就算是说到天上去,都跟勾搭、不要脸扯不上关系,这赵铁头明明就是在血口喷人,污蔑他们闺女。   “铁头……”孟大正想跟铁头说理,却被孟彤一把给扯住了。   “爹,您看俺说的没错?他赵铁头就是这么个没脑子又自以为是,一生气就不管脏的臭的,都只管往人家身上泼的无赖。”   ☆、164再纠缠   “你说俺什么?”赵铁头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那表情活像是要吃人一样。   孟彤可不怕他,她挺身把孟大挡在身后,插着腰毫不客气的大声道,“俺说你是个没脑子又自以为是,满脑子只有自己,还喜欢纠缠不休,血口喷人的无赖。”   “你……”赵铁头气的一指头往孟彤戳来。   孟彤眼明手快的挥手挡开,又气势十足的上前一步,用力推了他一把,直把铁头推的往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你怎么推人啊?”后头赶来的邵金荷一看就急了,拉着裙子就要冲过来,却被邵大一把拉住。   她不依的用力挣扎,“爹!您抓着俺干啥?”   “闭嘴,你还想不想跟铁头定亲了?”   邵大都要被自己这蠢女儿给气死了,他刀子一般的眼神恶狠狠的瞪着邵金荷,直瞪的邵金荷缩起了脖子,极小声的应了声,“想。”   “想就给俺好好呆这儿看着。”邵大说完,还用力把她往后扯了一把。   而这头孟彤正插着腰,冷冷的一步步走向坐在地上的赵铁头,冷笑道:“你什么你,俺都跟你说过了,俺不喜欢你,看不上你,更不会嫁给你,你竟然还有脸跑来问俺是不是勾搭上了有钱人家的少爷了?”   孟彤鄙夷的上下打量赵铁头,一脸不屑的道:“俺都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脸,跑来问俺这句话?”   “俺跟你非亲非故的,俺想勾搭谁?俺想跟谁好又关你什么事了?俺要嫁给谁要你来多管闲事?”   赵铁头一听这话,立即硬着脖子倔强的吼道:“俺喜欢你,俺爷说了要把你定给俺做媳妇的,你跑去勾搭别人就是不过妇道,就是不要脸,就是水性杨花。”   孟彤差点儿没气笑了,“赵铁头,你哪儿来的脸觉得俺一定会嫁给你?你爷说要把俺定给你做媳妇儿,俺就一定得嫁给你?你觉得你配吗?”   “你除了有对好爹娘,家里有点儿薄产之外,你还有什么?你会什么?”   “你会读书吗?你认得字吗?你学会怎么打猎了吗?你的箭术练到了百步穿杨了吗?你有凭自己的本事,赚过哪怕一百两子吗?”   孟彤看了眼地上呼哧喘着粗气的赵铁头,扭头看向一旁站着的赵平九,笑得无比讥讽,道:“没有?你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到,怎么就有脸觉得俺一定非你不嫁了呢?还给你做小?赵铁头,你也真敢想?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那熊样儿配不配?”   “你……你……”赵铁头被孟彤激的都快气疯了。   他家在村子里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他爹和他爷在村子里都是说话响当当的人物,人人都说谁嫁给,以后都能过上神仙似的日子。   而孟彤家里要啥没啥,她爹是个病秧子,她娘就是个任人拿捏的软包子,他喜欢上孟彤是她的幸运,她该对他感恩戴德,该感谢他的。   可她现在勾搭上了有钱人家的少爷就看不上他了,还说他样样不如她,把他贬得一文不值。   她辜负了他!她水性杨花,不要脸,不配让他喜欢!   赵铁头的眼睛彻底的红了,他面容扭曲的大吼了一声,突然就从地上爬起来,就闷头往孟彤身上撞去。   “铁头,你这混小子想干啥?”一直站在一旁袖手旁观的赵平九被赵铁头的这个样子也吓了一跳,连忙高声喝止。   孟彤的身后不远处就是孟大和春二娘,她不敢让开路让赵铁头冲撞到孟大或春二娘,于是只能侧身往旁边一闪,再伸手如电般扯住赵铁头的手臂往旁一带。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带之间,孟彤的眼角余光瞄到了赵铁头的手指间闪过一道银光,她心头猛然一惊,伸手一把抓住他握着利器的手,用力扯过来一看,才知道赵铁头的手里握了什么。   他握着的是那把他用来削竹箭的铁片,长长的,锐利的,有如匕首般的铁片。   急急赶过来的赵平九自然也看到了赵铁头手心里的铁片,他黑着脸跺脚大怒,“铁头,你这臭小子还想行凶不成?看老子回去不打死你?”   孟彤却笑了,“不用等你回去了,平九叔,俺自己的仇自己会报,您儿子想要杀俺呢,你说俺该怎么回报他?”   孟彤的笑容很冷,冷的赵平九的背后一凉,心里直觉的大事不妙了。   平九惊的连忙大步往孟彤和赵铁头冲过来,一边大声叫道:“彤彤,铁头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快放开他。”   孟彤目光一厉,抬脚就把赵铁头踹的跪倒在了地上,她握着他手腕的手往前一滑,握住他握铁片的五指用力往后一折,那锐利的铁片就直直的顶在了赵铁头的脖子上。   “啊!”赵铁头被吓的大叫起来。   “孟彤!”赵平九也被吓的心脏都差点儿停了。   站在孟彤身后的孟大紧紧的握着春二娘的手,死死的咬紧了牙看着女儿与赵平九等人对峙。   他知道自己身子弱,这种时候根本帮不上女儿,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不给女儿扯后腿而已。   而这头的赵平九死死的瞪着那把顶在赵铁头脖子上的锐利铁片,双脚却钉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他知道孟彤并不是真的想杀铁头,她这是在警告他,警告他不准再靠近。   “你想干什么?孟彤,你敢伤俺表哥试试!”邵金荷跳着脚尖叫,却被邵大死死的扯住了。   “你闭嘴,给俺好好呆着,再敢乱叫,看俺不揍你!”邵大也被孟彤的大胆给吓到了,他此时恨不得能甩自己的蠢女儿一巴掌,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蠢货还在这里瞎闹腾。   这万一要是刺激到了孟彤,让她一刀把赵铁头给结果了,回头赵平九还不得找他们拼命啊?   “啊……孟彤要杀了啦。”远处赶来看热闹的乡亲们也都被这情形给吓了一大跳,纷纷惊叫起来。   被孟彤压在地上的铁头咬着牙,用尽了吃奶的力气,都没办法挣开孟彤那看似纤细,却如铁箍一般搭在他的手上的五指。   ☆、165拆骨   任他怎么扯,怎么拽,孟彤的手指都文丝不动,搭在他肩上的手更是压得他站都站不起来。   赵铁头气的大吼,“孟彤,你放开俺。”   “放开你?”孟彤就跟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赵铁头啊赵铁头,你家虽然没有家财万贯,可你爹娘还是把你给惯坏了,把你惯得你不知天高地厚,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   “你都想拿刀子杀俺了,竟然还天真的以为俺不敢对你怎么样?你真当你爹可以给你挡一辈子麻烦,什么事都能给你解决吗?”   孟彤的话一出口,手上便有了动作,原本压在赵铁头肩膀上的小手,在他的肩头一按,再顺势往下一扯。   “咔啦”一声骨头的脆响,让所有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头皮一阵发麻,凉气直从脚底板往头顶上钻。   “啊……俺的手,俺的手——”   骨裂和关节脱臼的声音,赵平九还是能分清楚的,脱臼虽痛,但只要把骨关节接回去,好好修养几天也就没事了。   远处的村民们被赵铁头的惨叫声也都吓了一大跳,不少人都惊叫了起来,以为孟彤真打断了赵铁头的骨头。   直到有眼尖的人看出铁头只不过是被孟彤拉脱臼了,大家才慢慢安静下来。   赵平九知道孟彤并没有真的打断铁头的骨头,心也是放下了一大半。   可看着孟彤轻轻松松就把铁头的肩骨给卸了,他还是急的大叫,“孟彤!你要打要杀冲着俺来,你别伤铁头。”   孟彤这次是真的怒了,她瞪着赵平九冷笑:“赵平九,你以为你就是什么好东西了?你养子不教,自己想做好人,就让你儿子来纠缠俺?俺是生来欠你们家的吗?你家对俺家的恩情,俺可是用三百两白银还清了的。”   孟彤一脚点在赵铁头的脚踝上,内力一催,巧劲一送,只听又是一声“咔嗒”脆响。   “啊……俺的脚,俺的脚断了——”赵铁头白着脸,仰头大声惨叫。   赵平九急的跳脚,“孟彤,孟彤,千错万错都是俺的错,你别动铁头,你要出气就冲着俺来好了,你要卸骨头就卸俺的,俺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铁头出现在你面前了,俺发誓。”   “你这种伪善之人的誓言就跟狗屁一样不值钱!”   这两次的事情算是让孟彤彻底看清了赵平九的为人了。   相较于孟大柱这种恶人,孟彤对于赵平九这种道貌岸然,对她们家有点儿恩情就理所当然的想要欺压她们家的人,更是深恶痛绝。   她瞪着赵平九骂道,“可笑俺以前还拿你当亲爹一样尊敬,但凡打到了什么野味都往你家送一份,现在想想,俺当初还不如直接把东西拿去喂狗了呢。”   “你看不上俺,你想让你儿子对俺死心,你自己大可以告诉他,骂他、关他,饿他,真不行打他一顿也就是了,以赵铁头胆小懦弱的性子,你要是有心阻止,他压根儿就不敢跟你们对着干。”   “可你是怎么做的?你态度含含糊糊,总让他觉得只要闹一闹就还有希望,是你暧昧不明的态度给了他胆子,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跑来纠缠俺。”   “你是可以继续做你的慈父了,可你想过俺没有?俺是个以后要嫁人的姑娘,你有想过你儿子对俺一再纠缠,会让俺名声尽毁吗?”   “还是说你觉得以你在村子里的地位,压根儿就不用在不乎俺的名声毁不毁?”   “你既然养子不教,把你儿子往俺身上推,俺就帮你好好的教,真是惯的他,还想拿刀子捅俺?”   孟彤抬脚就往赵铁头的另一只脚腕踹去,巧劲一送,又是一声“咔嗒”骨响。   “爹,爹,救命啊,你快救救俺啊,俺好痛,俺真的快要痛死了,爹……”   远处看热闹的乡亲们听着这一声声的惨叫,虽然知道孟彤只不过是卸了赵失头的骨头,可那一声声骨头的脆响,还是让众人只觉得全身发冷。   赵平九在村子里的名声原本不错,但孟彤和赵铁头的婚事在村子里沸沸扬扬的传了一个多月之后,又传出赵铁头和邵金荷定亲的风声,这让村里人没少在背地里议论赵平九夫妻俩的不厚道。   全村人都知道孟彤年纪虽小,但那脾气是真火爆。但大家也都知道孟彤那小老虎似的凶性,只针对欺负他们一家的陈金枝等人,而在面对村里人时,孟彤却是个乖巧知礼,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他们一家人的日子明明过得并不容易,但孟彤但凡在山上弄到点什么好东西,也总会记得给帮助过他们的村里人送些。   那日孟彤进村送茶送肉的事,有不少人都看到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日在赵家闹得那一场,孟彤当时说的那些话,扔下的那三百两偿还赵家恩情的银票,被赖八等人给传扬出去之后,赵平九一直以来在村子里塑造起来的高大形象,算是彻底被颠覆了。   此时看着赵家父子和孟彤闹成了这样,观围的乡亲们看着虽然心惊,但他们罕见的选择了沉默以对。   在场所的有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人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赵铁头痛的身子不停的抽搐,冷汗跟下雨似的冒出来,就只差在地上打滚了。   可孟彤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他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只能哭嚎着大叫,“俺不敢了,彤彤,你放过俺,俺以后再也不说俺喜欢你了,爹,爹,俺娶表妹,俺不要孟彤做媳妇了,俺不要孟彤做媳妇了。”   孟彤一听这话,眼睛瞬间就瞪圆了,敢情赵铁头会纠缠她,还是赵平九在背后操纵的?   她猛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赵平九,见他铁青的脸色中隐现尴尬之色,心中瞬间就了悟了。   赵平九以为他是谁啊?这也太欺负人了。孟彤越想越窝火,整个人几乎都要炸了。   要不是自己好运的遇见了师傅,要不是有师傅给自己洗筋伐髓,要不是她这几个月的苦练不缀,反应和身体的灵敏度都提高了很多,赵铁头刚刚那一下冲撞,她是绝对躲不过的。   ☆、166惊恐   赵平九一句“不懂事”就想轻飘飘的带过,她呸!   也不想想,她今年才九岁,而赵铁头今年十三岁,整整比她大了四岁,到底谁才是该不懂事的那个?   “好好好,赵平九,你真是好样的。”孟彤扭头看向一边根本没听出赵铁头话中的猫腻,竟还一脸气愤的瞪着她的邵金荷,不由一下就乐了。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邵金荷跟赵铁头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赵平九,这婚事不是你自己定下的吗?”   “怎么?你现在是觉得邵金荷配不上你的宝贝儿子了,就让你儿子来纠缠俺?想把婚事闹崩了?你这算盘打的可真够响的啊。”   听到这话,邵大的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   可孟彤说了这么多,邵金荷竟然还没有弄清楚状况,还指着她嚷道:“你休想挑拨俺跟俺姨和姨夫的感情,俺才不会中你的奸计呢,俺姨早就把定情信物给俺娘了,铁头表哥是俺的男人,你别想跟俺抢。”   “抢?俺可不会跟你抢,俺巴不得他永远都别出现在俺的面前才好。”孟彤笑着说完,手掌一移,扯住赵铁头的手臂拉起来用力一抖,只听“咔嗒,咔嗒”数声,赵铁头的肩、肘、手腕,甚至是五根手指都寸寸脱臼。   “啊——”赵铁头惨叫一声,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铁头!”赵平九一见儿子翻了白眼,就要抬脚冲过来,却见孟彤一脚踹上赵铁头的膝盖弯。   又一声“咔嗒”声传来,赵铁头惨叫一声,醒了过来。   “爹!爹!俺好痛啊,你救救俺啊,俺要痛死了,俺真的要痛死了,爹啊,您救救俺啊。”赵铁头四肢无力的瘫在地上痛哭流涕。   赵平九看着儿子这样,简直心疼欲死,他握着拳头瞪着孟彤怒吼:“孟彤,杀人不过头点头,铁头只是个孩子,你竟然如此恶毒的折磨他。”   “难怪你奶骂你是白眼狼,养不熟呢,你如此凶性,谁敢把你留在身边,你爹和你娘都是被你给拖累,才会被你奶和你爷给赶出家门的,你竟然到现在还不知收敛?”   “你不愧是村子里数得上名儿的人物啊,赵平九,都这种时候了,还跟俺玩心机。”孟彤回头看了眼紧紧把春二娘护在身后的孟大,看着他白着一张脸,却没有出声阻止她一句。   孟彤忍不住就笑了,她蹲下身,把手中的铁片贴上赵铁头的脖子,然后才回头问孟大,“爹,您觉得俺做错了吗?”   孟大面色虽然苍白,却很坚定的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缓缓抬起,毅然迎向气急败坏的赵平九,声音温和却掷地有声的道:“俺的闺女知恩图报,恩怨分明,待俺们一家好的人,她会千辈百辈的报答,她的凶性是用来对付欺凌俺们的人的。”   “平九哥,你觉得俺家彤彤凶性,可你怎么不想想你做了啥事,才让俺家闺女对你们这么凶性的?你怎么不想想你家铁头刚才都做了啥?”   “他是要拿刀子捅俺闺女啊,就因为俺闺女不喜欢他,看不上他,不想嫁给他,他就拿刀子要捅俺家彤彤。”   “要不是俺的彤彤最近拜了个师傅,学了点儿功夫,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就是她了。”   “你的儿子你知道要宠着、惯着,不想自己做恶人,就把他推到俺闺女面前。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儿子已经十三了,他长得俺闺女壮,比俺闺女高,俺的彤彤才九岁,身高还不到你儿子的肩头呢。”   “你说你的儿子还小,还不懂事,那俺的闺女呢?你儿子十三了还不懂事,俺闺女才九岁就该比你这个活了半辈子的人还要懂事吗?”   赵平九对孟大的话有些不以为然,他看不起,甚至是有些鄙视孟大的。   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还能算是男人吗?还不如早点儿死了算了。   赵平九也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他对孟大一家有恩,他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拉了他们一把,让他们免于无处容身,冻死街头的命运。   现在他只不过是想利用孟彤帮铁头摆脱邵家的婚事,这又不会让孟彤少一块肉,怎么就不可以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赵平九却知道他的这些想法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他只能铁青着脸瞪着孟彤,抿紧嘴唇保持沉默。   孟彤却听得眼眶直泛酸,眼泪都差点儿滚下来,她扯着嘴角冲孟大笑道:“爹,说白了,他赵平九也就是个柿子专挑软的捏的势利小人罢了。”   孟大实在难抑心中的怒意,急喘了两口气才的瞪着赵平九,继续道:“平九哥,你是不是觉得俺身子弱,就算你们欺负了俺闺女,俺也打不了你?所以你们一家子就可劲的欺负俺家彤彤?”   孟彤转眼看向无言以对的赵平九,讥讽的扬起嘴角,哼道:“你不过是仗着帮了俺家几次忙,想要携恩让俺一次次报答你们罢了。”   “你道俺上次为啥那么大方,直接在你家桌上扔下三百两的银票,还清俺家欠你家的恩情?俺就是看清楚你们一家子的嘴脸,不想跟你们纠缠了。”   “你们赵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俺真想问问,俺上辈子倒底是欠了你们什么了,你们要这么糟蹋俺?”   “就因为俺爹身子弱,打不过你们,就因为俺娘胆子小,不会打到你家门上,所以你们就可以这么随便的糟践俺?”   “随口就说要把俺定给你儿子,你当你儿子是金雕的还是玉凿的?人人都会喜欢?你们问过俺一声了没有?”   “俺家不住在村子里,没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你们赵家总是住在靠背村的?你们就没听到别人在说俺跟你家宝贝疙瘩的事儿?你们既然不愿意俺跟你们儿子好,为什么不出去跟乡亲说清楚?”   “糟蹋俺的名声就那么好玩儿吗?欺负俺是不是让你们很有成就感?”   “你赵平九是不是觉得你对俺家有恩,俺孟彤以后就算再能干,也得被你们赵家压一头,你们想对俺怎么样,俺都不会吱声儿吗?”   ☆、167她就是个疯子   “啊?”随着这声愤怒的,骤然提高了八度的“啊”音,孟彤的手刀准确的劈在了赵铁头另一只还完成的手肘上。   然后脱臼的“咔嗒”声和赵铁头的惨叫声便随之再次响了起来。   “没有,俺没有,孟彤你够了,你还想折磨铁头到什么时候?你们可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啊,你怎么就能这么对他呢?”   孟彤看着他冷笑,“俺也想问问,俺跟他可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呢,他怎么就能狠心拿刀子要往俺身上捅呢?”   “俺还就不明白了,赵平九,难道在你的眼里,你儿子是宝贝疙瘩,是小孩子。别人家的孩子难道都是泥巴木头吗?都是欺负你家宝贝疙瘩的地痞流氓吗?”   “都说你赵平九是靠山村里有头有脸、说话响当当的人物,你平常说的那些响当当的话,难道就是这些屁话吗?”   赵平九红着眼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痛得已经出气多入气少,只能哼哼了的赵铁头,抬眼看着孟彤问,“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就说说想咋样才肯放人?”   孟彤笑了,“要俺放人很简单啊,只要以后你这白痴儿子和侄女儿别再出现在俺面前,俺可是很乐意放人的。”   远处围观的那些靠山村的村民虽然都没有交头结耳,也没有出声,但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却刺眼的让赵平九只觉针扎似的难受。   这孟彤实在太可怕了,她聪明根本不像个九岁的孩子,竟然只凭铁头的两句话,就猜到了他的全部心思。   赵平九不敢再跟孟彤闲扯下去,就怕再扯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丢脸,便道:“好,俺向你保证以后铁头和金荷都不会再去纠缠你,以后只要一看到你,他们就绕道走,这样总行了?”   孟彤点点头,冷声道:“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要是他们再敢来俺面前晃悠,俺可不保证,再有下次,俺会不会直接对他们痛下狠手了。”   “痛下狠手,真是好大的口气!”赵平九还来不及开口,边上的邵大就重重的哼道,“铁头都给你折磨成这样了,你还想下咋样的狠手,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你要不怕死就尽管试试。”   “大哥!”赵平九气急败坏的怒道:“您就别在这里添乱了,她是真的敢杀人的。”   邵大被赵平九吼的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愣才看着好整以暇的孟彤讷讷道:“她要是敢杀人,就不怕她死了之后,她爹娘没有照顾?”   赵平九一脸不耐的冲他怒吼道,“你看他爹那个样儿像是能活长的样子吗?这丫头就是个疯的,不然你以为俺为啥站在这里看着她拆铁头的骨头?”   邵大没想到赵平九会这么说,不过却有些被惊到了。   而邵金荷直到此时才从赵平九和邵大的话里听明白,孟彤是真的凶性,而不是在吓唬人。   想到那日她偷跑去孟家大门外偷窥,孟彤要拿箭射她时,她还以为孟彤只是在吓唬她,仰着脖子跟她对吼。甚至后来跑走也只是被吓了一跳,怕自己一个人在孟彤手里会吃亏才走的,邵金荷就后怕的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孟彤此时可没时间管邵金荷为什么瞪着她,一脸见鬼了的表情,她知道赵平九是有些见识的,想来她露的这一手拆人骨头绝活儿,应该也够赵平九明白她并不好惹了。   而就赵铁头外表强势,实则懦弱胆小的个性,经过了这次的卸骨之痛,相信他以后做梦都不想再着靠近她了。   一场架吵下来,能永久性的解决掉两个麻烦人物,虽然过程让人感觉很糟心,但孟彤对此结果还是很满意的。   她点着头冲邵大龇牙笑道:“赵平九说的没错,俺就是个疯的,你们最好不要再犯到俺跟前来,不然就别怪俺对你们不客气了。”   “好了,孟彤,俺跟铁头他大舅都跟你保证过了,你现在可以放过铁头了。”赵平九深怕再让孟彤扯下去,又扯出事端来,立即紧张的出声催促,就怕孟彤还不肯罢休。   孟彤转头看向邵大。   邵大有些困难的咽了口口水,点头道,“俺保证俺闺女以后见着你,就会绕道走。”   开玩笑,这样凶悍疯狂的女娃儿,他那个没脑子的女儿要是敢再去她跟前晃悠,他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孟彤满意了,她伸手一把提起地上的瘫软如泥的赵铁头,另一只手飞快的在他身上动作起来。   众人只听得一连窜的“咔嗒,咔嗒”的骨头脆响,然后赵铁头凄厉致极的惨叫声就响了起来。   围观的一众乡亲被吓的差点儿没跳起来,不少人跟邵金荷一样,吓的跟着尖叫起来。   赵平九和邵大的则紧紧的握着拳头,面色铁青的僵立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也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见孟彤放手退开的时候,赵铁头往前踉跄了两步就站住了,那样子看着好端端的,哪里还有刚才瘫在地上像一堆烂泥似的样子?   “这……这是好了?”在远处围观的赖八不可思议的低呼了一声,一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哎呀,彤彤可真是长本事了,就她玩的这一手,以后这十里八村的,还有谁敢惹她呀?”   “这拆人骨头就跟玩儿似的,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铁头的骨头给装回去了,不了得呀。”   “孟大和春二娘都是软脾气,这闺女却是个凶悍的,现在倒是能护着自己不吃亏了,只不过这凶名传出去了,以后想要嫁人可就难罗。”   “唉,谁说不是呢……”   随着这一声叹息,一众围观的乡亲们无不露出可惜和怜悯之色。   就好像已经看到了日后,孟彤无人问津的凄惨情境一样。   赵平九现在可没心思听乡亲们在讨论什么,他一见孟彤放开了赵铁头,立即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把还没反应过来的赵铁头紧紧的护在了身后,一脸防备的瞪着孟彤。   儿子被人折腾的这么惨,赵平九不是没有想过要好好教训孟彤一顿,但孟彤刚才那一手拆人关节的手法实在太过利索了,他又听孟大说孟彤拜了师傅,学了武艺。   ☆、168撞   生性谨慎的他,在没有弄清楚现在的孟彤手段有多利害之前,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孟彤现在也不怕赵平九就是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虽然斗起来,她身边有孟大和春二娘,看似肯定会吃亏。   但孟彤前身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在村子里太过深入人心了,再加上她还魂之后言行举止越发条理分明,冷静睿智,极积的与村子里乡亲们交好,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和行动力连成年人都不敢小看。   有了这些因素的牵制,孟彤料定了赵平九为了名声,肯定是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对她动手的。   也正因为如此,孟彤根本不管赵平九和邵大等人是个什么表情,她淡定的转身扶住孟大,以眼神示意胆怯的春二娘扶着孟大上骡车。   等将两个都送进车厢,孟彤才回到车前,她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一脸戒备的赵平九等人,这才坐上车辕,从容的挥动马鞭,驱车缓慢的越过一众看热闹的乡亲,驶上了村口的土路。   一众看完了热闹的乡亲们见孟彤要走了,也都转身准备回村子,有些人见孟彤赶着车过来,还都自觉的让开路善意的让她先走。   孟彤驱着车,一路笑着叔叔、伯伯、婶婶、大娘的叫过去,一副乖巧懂事的乖乖女模样。   若非刚才大家全都亲眼所见孟彤彪悍的拆装了赵铁头全身的骨头,还当她跟刚才那个满身戾气女煞星是两个人呢。   孟彤准备回家了,照理说事情也应该到此为止了。   看完了热闹,准备回村的乡亲们是这样认为的,孟彤和孟大等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人生中的意外无处不在,事情往往就是这么的让人难以预料。   孟彤驱着骡车才拐上通往村口的土路,还隔着老远,就看见孟大柱和孟七斤一人一边,几乎是提溜着陈金枝往她这边急跑过来。   原本已经跑得有些力竭,都快架不动陈金枝了的孟大柱和孟七斤,一看到孟彤驾车而来就跟见到了无数飞舞的银元宝一样,眼睛一下就精光大放。   “孟彤,你个作死的赔钱货,总算让老娘逮着你了。”被孟大柱和孟七斤提溜着几乎脚不沾地的陈金枝,看着骡车上的孟彤就兴奋的尖声狞笑起来。   原本被孟彤落下了一段距离的村民们一听这声音,立即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改之前懒散回村的模样,一窝蜂的从树林子里跑出来,全都涌上土路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牛二一见被架着跑的陈金枝,就由惊叫起来,“哎呀,陈金枝那老婆娘咋出来啦?”   “坏了,看孟大柱和陈金枝这娘仨的架势,是又准备要找孟大一家的麻烦啊。”陈大娘也忍不住皱眉叫道。   二流子不以为意的道:“怕什么,你们没见孟彤那丫头刚才有多猛吗?孟大说孟彤丫头拜了师傅学了武艺了,难道她还会怕孟大柱和孟七斤这两个孬货?”   站在牛二边上的黄氏插嘴道:“你懂什么?铁头是铁头,那是外人,彤彤那丫头下手当然不用顾忌了,可陈金枝再怎么以说也是她奶,她……”   黄氏话说到一半就吓的说不出话来了,不用她说,众人也都看到了。只见孟彤突然狠抽了骡子一下,那原本跑的慢吞吞的骡子,吃痛之下,惨叫一声就扬蹄往前冲去。   而百十步之外就是满脸兴奋的向他们冲去的孟家两兄弟和陈金枝。   刘大叔一拍大腿,急道:“坏了!孟彤那丫头这是想撞死陈金枝啊。”   在场众乡亲一见孟彤这架势,脸色全都变了。   二流子却兴奋的拍手大笑了起来,“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孟彤那丫头果然是个悍的。”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你还幸灾乐祸。”陈大娘气的用力推了二流子一把,跟着众人就急急往前跑去。   而原本还在兴奋的得意狞笑的陈金枝和孟大柱两兄弟,一见孟彤抽在骡子身上的那一鞭,和孟彤冷冷看着三人的冷笑的目光,也都吓的僵住了。   “孟,孟彤,你个贱丫头想干啥?”陈金枝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只瞪着眼睛冲孟彤声色俱厉的大吼。   孟大柱和孟七斤可没陈金枝的胆子,两人一见孟彤那恨不得直接撞死他们的目光,顿时吓的手一松,扔下陈金枝扭头就跑。   陈金枝“哎哟”一声就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孟大柱和孟七斤被野狼追出了经验,此时知道孟彤想要撞死他们,立即头也不回的往村口跑,边跑还不忘一边鬼哭狼嚎的大叫,“杀人啦,孟彤那死丫要驾车撞死人啦……”   这一幕别说是那些怕出事,匆匆赶来的乡亲们看呆了,就连孟彤自己也看呆了。   陈金枝护来宠去的,就养出了这么两个玩意儿?   “奶,俺二叔和三叔可真不愧是你的好儿子啊,这逃命的本事可真是一流啊,你看他们跑得多快,这都快跑到村门口了。”孟彤放声大笑,看到陈金枝愣愣坐在地上的样子,她心中那叫一个畅快啊,满腔的戾气反而消了大半。   她扯住了缰绳,让才疯跑起来的骡子缓下了速度,缓缓的驶到陈金枝身边,居高临下的笑着与面色阴沉的陈金枝对视。   “奶,俺还以为在那个家里,只有俺对你们恨之入骨呢,没想到俺二叔和三叔也巴不得你早点死啊?”   “你个烂了心肝的丧门星,俺……”陈金枝被孟彤激的从地上蹦起来,张牙舞爪的就要往车辕上的孟彤扑,可一看到孟彤从靴子里拔出来的匕首,她又吓的僵在了那里,不敢再动了。   “奶,俺可是忍你很久了,要不是因为你生了俺爹,你还真以为俺不敢拿刀子扎你是咋滴?”   孟彤把匕首插回靴子,一边一抖缰绳驾车而走,一边大声笑道:“奶,俺发现直接撞死你,还不如让你活着,俺就等着看你老了,被你那两个宝贝儿子虐待的活不下去的好日子。”   “烂了心肝的赔钱货!丧门星!你会不得好死的。”陈金枝跳着脚,凶狠的冲着远去的骡车又叫又跳。   ☆、169恶人先告状   孟彤嗤笑一声,心情极好的驾车远去。   车厢里的春二娘和孟大却双手紧紧交握着,两人紧抿着嘴唇,脸色苍白的低着头。   耳边陈金枝恶毒的叫骂声虽然越来越远,却仍如尖刀一般深深的扎在他们的心上,让他们痛入心菲。   明明是亲生的母子,她却视他们为仇敌,恨他们入骨,还这么恶毒的咒骂他们的女儿,他们的母亲是真的一点儿都没把他们当做亲人了。   骡车往前飞奔,可还没跑两步,孟彤就见村子里涌出一大帮人。   孟彤一眼扫去,看着都有些眼熟,她看到孟大柱和孟七斤拉着跑在前头的几个年轻人在说着什么,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下意识的拉住了缰绳,让骡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车厢里的春二娘和孟大感觉到车子又慢了下来,不由都是一惊,这中元节本来就是很忌讳争吵的日子,可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事情,这让两人的心情都不禁沉入了谷底。   孟彤看到那些听孟大柱两兄弟说了什么的年轻人,纷纷转头对往她投以错愕和难以置信的目光,心中便猜到了一些什么。   她稳稳的驾车继续往村口接近,就看到孟大柱和孟七斤又转向,往从村子里跑出来的孟家族长等人跑去,边跑还一边大声哭嚎道:“族长啊,你可要为俺娘作主啊,孟彤忤逆不孝,丧心病狂,竟然驾车把俺娘给撞了啊。”   孟彤一听这话,差点儿没喷笑出来。   这两个混蛋只顾着自己逃命,把老娘往路中浊上一丢,就连头也不回的跑了,这会儿还想跑到族长那里去倒打她一耙?他们就没听到陈金枝那中气十足的咒骂声吗?   “彤彤……”车厢里的孟大和春二娘自然也听到了孟大柱他们的哭嚎声。   “爹,您一会儿就装不舒服,呆在车里不要出声。”孟彤拉开车厢的布帘,冲里头的孟大和春二娘安抚的笑了笑。   又道,“娘,您照顾好爹,你们就呆在车子里,俺没叫你们出来以前,你们都别出来,也别出声,这些事情俺能应付的,你们别担心。”   孟大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他嘴笨,春二娘胆小,他们两个都不是与人吵架争辩的料。   而孟彤虽然年纪还小,但能力是他们有目共睹的,他们一家三口也只有孟彤有能力处理这种事情了。   春二娘见孟大点了头,就连忙叮嘱孟彤,“那你自己小心点。”   孟彤笑着冲她点点头,顺手掩好车帘,继续认真驾车。   而听了孟大柱和孟七斤的哭诉,打算跑去查看陈金枝是死是活的几个孟家族中的年轻人,一跑上土路就看到了在远处又蹦又跳,宛如疯婆子一般指着孟彤的骡车大骂的陈金枝。   几个年轻人一愣之后,就站在原地不动了,却忍不住同情的看向驾车而来的孟彤。   他们不是傻子,孟大柱和孟七斤说孟彤驾车把陈金枝给撞了,可事实是陈金枝就跟个疯婆子似的,在路上又叫又跳的骂人,那声音大的他们这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就她那副凶神恶煞样子,哪里像是被骡车给撞了?   估计骡车看到她,都要怕陈金枝把它给撞了?   此情此景让几个孟家族中的年轻人,立即就联想到孟九根家发生的那一桩桩让人只觉的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快要猫冬之际,孟九根和陈金枝把孟大三口分出去单过。   山地这边才开始起房子,陈金枝就带着两个儿子不帮忙也就算了,却只想着蹭吃蹭喝。孟彤跪地给孟大柱和陈金枝等人磕头,只为了不让他们拿走给帮忙的村人准备的肉饼,可就是这样,一家三口当晚就被赶出了家门。   大雪刚融时,孟大柱在赵家大吵大闹,只为认定了孟大一家三口已经在猫冬时喂了野狼,想让人陪他一起去把分给孟大家的口粮搬回家。   前不久,孟大柱和孟七斤更是跑去孟大家,抢走了人家辛苦攒了一大半年的布匹、银钱,就连孟大用来治病的药酒都没有放过。   一家子用抢来的银钱去镇上买肉吃,结果买到了臭肉,吃得全家人上吐下泻,差点儿没了性命。   人人都说陈金枝、孟大柱和孟七斤等人是作孽太多,遭了报应。   反观孟大一家,孟大就是个不能碰的病秧子,春二娘就是个全没脾气,任人拿捏的受气包,以前就经常听说孟彤顶撞长辈,忤逆不孝。   可孟大一家搬出来单过的这大半年,孟彤的表现村里人都看在眼里,这个同族的小妹妹,虽然脾气火爆了点,但对于不欺负他们一家的乡亲们,却一向是乖巧有礼,再温顺不过的。   他们之前听到孟大柱和孟七斤惊慌失措的哭嚎,还真当孟彤脾气一上来就把陈金枝给撞了,谁知又是孟大柱和孟七斤想要诬赖人,他们这是又想找孟大一家的麻烦了。   想到这里,几个孟家同族的年轻人面面相觑之后,不由都有些无奈又同情的叹了口气。   那日在赵家发生的事情,经由赖八等人的嘴,早已传得全村皆知。   赵荣自私的对外传出孟彤和赵铁头要定亲的消息,最后赵平九两口子却因为嫌弃孟大和春二娘累赘,找了自家侄女与赵铁头定亲,把孟彤给涮了。   赖八等人挂在嘴上一说再说的,就是孟彤豪气的拿出三百两银子,要还清赵家对她们一家的恩情,并讲明以后井水不犯河水的事情。   也正是经由他们一再的吹嘘,让孟彤这大半年来,在村子里本就已经不小的名气,更加响亮了起来。   人人都知道孟彤知恩图报,恩怨分明,她只会对欺负他们一家三口的人凶性。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孟彤一家自打搬到山地那边落户之后,每次孟彤进村,都是给曾经帮助过他们一家人的村人送吃送喝的。   除了在面对陈金枝和孟大柱等人时,孟彤会变得凶悍和刻薄之外,她在面对村里的乡亲们时,从来都是乖巧温顺又懂礼知礼的。   ☆、170看不起   现在看陈金枝和孟大柱等人的架势,显然是又准备要欺负他们一家子了。   孟彤看到孟族长往她这边看来,便很识趣的驾车迎了上去。   今天是中元节,孟家的族人要聚在一起祭祖过节。   因此,孟彤看到孟家族长身后跟着那么多人,也并不觉得奇怪。   陈金枝显然就是想借着今天全族人都在的日子,想要在族长和孟家族人面前告诉他们一状,从而从他们家捞到些好处。   清酒红人面,财帛迷人眼。想要害她,还想从她身上捞好处?   她就是扔了丢了,也不会便宜了这些没良心的亲人。   “孟彤!”孟族长沉着脸走过来。   孟彤把骡车停稳,就轻巧的跳下车,恭敬的向孟族长拱手行了一个男子的揖礼,“孟彤见过族长爷爷。”   以女子之身行揖礼,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不过孟彤一身男装打扮,对族长的态度又恭敬,还是获得了一众孟家族人认可。   孟族长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道:“孟彤,你二叔和三叔现在告你驾车撞伤了你奶,你自已来说,可有此事?”   孟彤还来不及开口,孟七斤就冲了上来,指着孟彤怒声叫道:“族长,这还用问吗?俺娘可还躺在那头的土路上呢,这死丫头丧尽天良,竟敢驾车撞自己的亲奶,您可要为俺们作主啊。”   那几个一直站在土路上没动的孟家族中的年轻人,听到孟七斤的怒吼,又看着陈金枝提着裙摆健步如飞的往这边跑来,不禁都是一头的黑线,纷纷无比鄙视的扭头瞪视着孟大柱和孟七斤。   根本不用孟彤开口解释,就有人看不过去的指着土路那头跑来的陈金枝,叫道:“族长,孟七斤在说谎,孟家婶子根本就没有被撞,她正往这边跑过来呢,不信你们看。”   众人一听,全都往土路上跑去。   孟大柱和孟七斤不敢置信的看了孟彤一眼,也连忙跟着冲到土路上,往土路东头望去。   而土路另一头的陈金枝,一见族长和族中众人都跑到路上往她这边看,连忙激动的又是拍大腿,又是大叫着告状道:“族长,乡亲们哪,你们可要给俺做主啊,俺家家门不幸,养出了一堆的白眼儿狼啊……”   路这头的众人一看她那中气十足,精神抖擞,还健步如飞的样子,纷纷扭头瞪向孟大柱和孟七斤。   陈金枝这个样子哪里像是被车撞了,车被她撞了还差不多了。   孟族长沉着脸,瞪视孟家两兄弟,“孟大柱,孟七斤,今儿可是中元节,你们两个挑哪天不好?偏要挑今天作妖,你们是嫌自家的日子过得太太平了是?”   孟大柱张口结舌的看着飞奔而来的陈金枝,有些不敢置信的又扭头去看孟彤。   方才孟彤瞪着他们,扬鞭驾车的那个样子明明那样凶狠、果绝,分明就是一副要撞死他们,跟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势,她怎么就会没撞他老娘呢?   孟七斤可没孟大柱那么沉稳,他被族长一问就慌了神,指着孟彤叫道:“冤枉啊,族长,刚刚这死丫头明明就是一副要撞死俺们的架势,要不是俺跟二哥跑得快,一准就要被她给撞了……”   “等等,你说孟彤刚才要撞死你们?”孟族长皱着眉,目光如刀子般在孟大柱和孟七斤的身上扫过,“这么说,你们刚才是跟你们娘一起在土路上的?”   孟彤勾起嘴角,适时的补上一刀,道,“族长爷爷,方才俺二叔和三叔可是架着俺奶要往俺的车上撞的,他们怕俺撞到他们,把俺奶往路中间一扔就跑了,要不是俺的车子停的及时,俺奶还真会被俺给撞上呢。”   “什么?”   一众人孟家的族人纷纷不敢置信的惊呼出声。   “孟大柱,孟七斤,你们两个还算是人吗?”   “太过份了,你们这是想干啥?把自己老娘扔下给车撞,自个儿跑了,你们就是这么当人儿子的吗?”   “他们肯定是听说了孟彤丫头拿出了三百两银子给赵家的事情,想要从孟彤丫头手里讹银子,才想出了这么个损招儿的。”   “为了银子,连自己老娘都敢扔路上给车子撞,你们简直畜生不如。”   孟大柱和孟七斤看着对他们怒目而视的一众族人,慌的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可惜他们以往的品性实在太过恶劣了,没有人相信他们的辩解,众人根本就不听他们的解释,只顾着七嘴八舌的声讨他们。   孟彤趁着两人被人围着骂的功夫,上前拉过族长,低声道:“族长爷爷,俺家的情况您是清楚的,今日原本俺们一家是该到祠堂去祭祀的,可俺家一家分家之前,俺爷和俺奶就没让俺们去祠堂祭祀过。”   “俺爹俺娘也不知道该怎么祭祀祖先,问俺爷和俺奶肯定是问不出什么的。所以俺就想着跟您问问,俺们一家能不能另立门户?您跟族人们商量商量,在族谱上给俺们一家另起一笔,您看这事能成不?”   见孟族长眉头皱起,孟彤立即装出一副肉痛的表情,绝然道:“若是能行的话,俺努力多上山打点儿猎,一年就给族里供奉一百两银子当做祭祀祖先之用,您看可行?”   一百两银子对于周元休、齐子骁那一类人自然不算什么,可对于一个小小的靠山村的人来说,已经算是一笔不少的财富了。   就孟族长来说,族中的祠田全加一块儿,一年的收成也就一百多两银子。   孟彤若是肯给族里每年供奉一百两银子,这对于孟家全族人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再说孟彤提的要求也并不过份,孟九根和陈金枝两口子跟孟大这个长子的纠纷,全村人都有目共暏。   就算他支持孟大一家另立门户,从孟九根那一支分离出来,有人要说闲话,想必也只会说孟九根和陈金枝等人的不是。   孟族长人老成精,自然也看得出来,孟彤是想依靠族里的支持,摆脱不奉养孟九根和陈金枝两老的不孝之名,并从根本上彻底摆脱陈金枝和孟大柱等人的纠缠。   ☆、171说话可得凭良心   她现在开口要族中支持她们一家另立门户,就等于是将那一百两的供养银子摆在了族里和孟九根两口子中间。   族里要是不能支持他们一家摆脱陈金枝和孟大柱等人的纠缠,这一百两的供养银子就会落到陈金枝的手里。   而若族里能帮他们摆脱陈金枝和孟大柱等人的纠缠,那这一百两的供养银子自然就成了族里的财产。   孟族长看着孟彤一脸肉痛又绝然的表情,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这小丫头知恩图报可是全村出了名的,那日他们一家被赶出家门时,他只不过因形势所逼,站出来为他们一家说了几句好话,事后她就又是鸡又是兔子的送来了谢礼。   若是他能在此事上帮她们一把,以孟彤如今赚银子的手段,以后肯定也少不了他的好处。   如此一想,孟族长的心里就有了打算。   他缓和了脸色,冲孟彤点了点头道:“你爷和爷奶的偏心,全村人谁不知道?此事老夫会为你们在族人面前说话的,你们有心向祖先尽孝,总不能因为你爷、你奶的自私,就不让列祖列宗享受你们进奉的香火了。”   孟彤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招银钱攻势成了。她忙向孟族长恭敬的一揖到底,一脸诚恳的道,“要是此事能成,俺们全家都记着您的恩情。”   孟族长满意的摸着胡子笑了,他要的就是孟彤的这一句“俺们全家都记着您的恩情”。他感慨的拍着孟彤单薄的肩膀,叹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奶和你叔那个样了,也是苦了你了。”   做戏做全套。孟彤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激动”的挤出两滴眼泪,一边抹着,一边哽咽道:“俺不苦,只要俺爹俺娘都好好的,只要俺们一家能得到族里的认可,俺们一家就是有根的孟家人,俺就是再辛苦心里也是甜的。”   孟族长一听这话,也被孟彤这直白的话给小小的感动了一把。   在他看来,孟彤就算再早熟,行事再稳重也只是一个才九岁的孩子,这样的话若不是出自真心,肯定是编不出来的。   是以,孟族长心中就更加坚定了要帮孟彤一家一把的念头。   这头两人才刚谈妥,那头陈金枝已经跑了过来。   “族长啊,乡亲们哪,你们可要为俺做主啊,俺们老孟家家门不幸啊。”   陈金枝一跑到众人跟前,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都是烂了心肝的畜生啊,大的把俺扔下给车撞,小的要驾车撞俺,都巴不得俺早点死啊……”   孟大柱和孟七斤被族人围着骂的头都快抬不起来了,哪里还敢让陈金枝再这么乱嚎下去,两人连忙挤开人群,凑到陈金枝身边。   孟大柱哭道:“娘啊,您可是冤死儿子啦,儿子是知道孟彤那个死丫头最忌恨儿子,怕俺跟您站一块儿,她会驾车撞到你,才放下您把她引开的,您可不能错怪了儿子啊。”   孟七斤也哭道:“娘啊,您可不能错怪了俺跟二哥啊,上次去老大家搬布匹搜银钱时,孟大那一坛子浸了人参的药酒可是俺给搬回来的,孟彤那死丫头要撞的是俺跟二哥,俺们只有放下您才能引开她啊。”   陈金枝哪里肯信两人的鬼话,冲着两人的脸就是“呸!呸!”两口唾沫。   “你们两个兔崽子在想些什么,别当老娘不知道,也不想想你们是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你们一厥屁股,俺就知道你们要拉什么屎了,就你们这样的,还想要骗老娘?”   陈金枝骂完两人,嘴一咧,又拍着地干嚎起来,“俺不活啦,这都是些烂了心肝的畜生啊,族长啊,您可要为俺做主啊。”   孟大柱急道:“娘,要撞你的是孟彤那个死丫头,你光骂俺们干啥呀?”   陈金枝正想张嘴再嚎,一听这话才想起来,他们今天原本就是想来堵孟彤那个死丫头,趁机讹些银子的。一想起这事儿,陈金枝也顾不得让族长和族人们帮她教训孟大柱和孟七斤了,连忙抬头寻找孟彤。   一看到站在族长身后的孟彤,陈金枝立即指着她嚷嚷起来,“就是她,族长,刚才就是这个死丫头想要驾车撞俺的,你们可要为俺做主啊,她还想拿刀子捅俺呢,这么忤逆不孝的白眼儿狼,你们可不能放过她啊。”   一众孟家族人全都向孟彤投去同情的目光,在场众人谁都不傻,陈金枝和孟大柱等人的话前后矛盾,摆明了就是要坑孟彤的。   众人都不敢想象,若是换了自己,有这样的亲叔和亲奶天天逼着,欺着,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土路上快步赶过来的刘大,一听陈金枝又要害孟彤,立即扯着嗓子冲众人叫道:“大家不要听陈金枝那婆娘瞎叨叨,俺在后头都看清楚了,彤彤丫头的车子可是绕着她过去的,压根儿就没想往她身上撞。”   快步赶上来的黄氏也尖着嗓着叫道:“对,俺在后头都看到了,孟大柱和孟七斤把陈金枝提溜到路中间,扔下就跑了,他们是想让孟彤丫头撞到他们老娘身上哩,可惜孟彤丫头没他们狠心,把车子扯停了,结果陈金枝还在那里跳脚骂她呢。”   论口才,全村人谁都比不上黄氏。   事情还是那个事情,可经过了黄氏的嘴巴这么重新组合了之后,那意思可就完全不同了。   孟大柱和孟七斤一听就急了,孟大柱跳起来叫道,“牛二家的,你说话可得凭良心啊,俺们啥时候想让孟彤撞俺们老娘啦,你说话可不能胡咧咧呀。”   黄氏双手往腰上一插,一边顺气一边嚷道:“俺说的话,哪句没摸着良心说啦?你们敢说你们没扔下你们老娘自己跑了?”   孟大柱立即反驳道:“俺那是为了引开孟彤那个死丫头,那死丫头想撞死俺们哩。”   孟七斤出声支援,道:“对,俺们是为了引开孟彤那个死丫头。”   “啊呸!”黄氏啐道:“你们当俺们这些在后边看的人,眼睛都是瞎的啊?你们俩分明是把你们老娘往路中间扔的,孟彤丫头赶的车子还没到孟婶子跟前就停住了,压根儿连孟婶子一根毛都没擦着,她撞谁啦?”   ☆、172质问   陈金枝一见情势不对,也不在地上坐着了,爬起来指着黄氏叫道:“牛二家的,这里没你的事儿,你少管俺们家的闲事儿。”   黄氏哼了一声,笑道:“孟婶子,你们家的闲事儿,俺才没心思管呢,俺只是看不过你们欺负孟彤丫头。俺说他们一家三口都被你们分出去单过了,你们怎么还不放过他们啊?”   一众孟家的族人和土路那头赶来的乡亲们汇合到一处,众人窃窃私语,不时对陈金枝和孟大柱等人指指点点,落在陈金枝、孟大柱两兄弟身上的目光,无不带着深深的厌恶和鄙夷。   陈金枝被众人看得整个人都不自在了起来,感觉自己就跟没穿裤子被人围观了一样,她一下就急了,插着腰冲黄氏吼道,“孟大是俺生的,孟彤那个丧门星是俺孙女儿,俺就是要教训她,你管得着吗?”   “够了!”孟族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声断喝打断了几人的争吵。   整个靠山村的人都知道孟彤那丫头能干又会赚钱,偏就陈金枝这死婆娘会作,好好的儿子、孙女硬是弄得跟仇人似的,明明能明正眼顺的享受儿子孙女的孝敬,她偏要作死的从人家身上抢。   要不是人脑子一开就死了,他都想把陈金枝的脑子劈开来看看,看里头是不是全装稻草了。   “孟陈氏,你们这一家子最近在村子里闹得委实有些不像话了。你既已将孟大一家分出去单过了,那么他们一家是好是坏,你不用过问就是了,何必又一而再,再而三的闹到他们门上去。”   孟族长沉下脸,语气严厉的瞪着陈金枝,道:“听说你让孟大柱两兄弟去孟大家,不担把他们家的布料和银钱都拿走了,就连孟大用来救命的药酒都搬走了,可有这事儿?”   陈金枝原就对族长心存畏惧,此时被他厉声喝问,脑子顿时就一片空白的愣在了那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大柱一见,连忙插嘴道:“族长,俺大哥是被分出去单过了,可分家了也不能不孝敬爹娘?”   “孟彤那丫头都能拿出一百五十两银子买人参药材了,却连一个子儿都孝敬过俺爹和俺娘,这不是不孝是什么?俺娘让俺们去他们家拿点儿东西,这也没什么?”   “族长爷爷!”孟彤从脖子里拉出随身携带的荷包,从里头把分家书拿了出来,上前递给族长。   一边道:“当初分家的时候,俺奶就说俺爹的身子就是个无底洞,她跟俺爷不指望俺爹给她们养老。”   “所以家里的房子、田地和银子都没有俺们一家的份,俺奶只给了俺们家那两亩的山地和十五两银子,让俺们自己去起房子,另外给了一年的口粮,让俺们一家不至于马上饿死。”   众人全都惊讶的看着孟彤,以及她拿出来的分家书,谁都没有想到孟彤会把分家书这样的东西随身携带着。   孟彤似知道众人在想些什么般,苦笑道:“这分家书,自打俺二叔和三叔上俺家抢了东西之后,俺就带在身上了。”   “俺一早就知道俺叔和俺奶是见不得俺家好的,俺就是怕他们要倒打俺家一耙时,俺说不清楚,才把分家书贴身带着的。”   陈金枝、孟大柱和孟七斤一听孟彤这话,脸都绿色了。   而一众孟家族人和村里的乡亲们一听这话,全都同情的看着孟彤,对陈金枝和孟大柱等人就更加鄙视和看不起了。   孟族长抖着分家书,冲陈金枝怒道:“孟陈氏,这分家书上白字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们不用孟大奉养,孟大一家也不分家里的田地、房产和你们两口子的私房银子,你现在又在胡闹些什么?”   “指使两个儿子去抢自己长子家的东西?连长子救命用的药都抢?你为母如此不慈,闹得俺们孟家的名声都臭了。以后还有谁敢把女儿嫁给孟家子弟啊?”   “你不怕自己的小儿子娶不到媳妇儿,老夫还要为族里其他的族人着想呢,你这么折腾,是觉得没人敢拿你咋样了是吗?”   四周的孟家族人到一听这话,家里有儿子未婚配的人立即就急了。   “九根家的,你自己作可别连累俺们呀!”   “就是,你家大柱娶了媳妇儿,七斤娶不娶媳妇儿也没关系,俺家可只有一根儿独苗,娶不到媳妇儿断了后,可咋整呀?”   ……   陈金枝有心想要反驳四周三姑六婆们的话,可她被孟族长盯着,深怕自己一开口,就被族长趁机给收拾了,因此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更别说是出口与人争辩了。   孟七斤听着那一句句讥讽却急了,“啥叫俺不娶媳妇儿没关系啊?俺咋就娶不到媳妇儿啦,你们瞎叨叨个啥?你们儿子娶不到媳妇关俺娘啥事儿啊……”   “够了!”孟族长一开口,四周嚷嚷的声音一下就全歇了,他目光灼灼的环视四周一圈,才看着一众孟家的族人道:“孟陈氏和长子孟大一家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现在已经不只是他们自己的家事,而是影响到了俺们整个族里的大事。”   “老夫做为族长,不得不为全体族人着想。既然孟大已经被孟九根两口子分出去单过了,而且也不用承担奉养父母的负责,再有鉴于孟陈氏和孟大的母子关系视如水火。”   “为了全族人的名声着想,老夫提议,让孟大一家从孟九根这一支里分离出来,另立门户,独做一支。”   “如此一来,孟大跟孟九根虽有父子之实却再无父子之名,两家人今后井水不犯河水,除同为族人之外再无干系。若是今后孟大柱两兄弟和孟陈氏再找孟大家的麻烦,就别怪族中出面为孟大一家主持公道了。”   “老夫此举也是为了防止孟陈氏和孟大柱两兄弟再与孟大一家起纷争,再传出啥不好的事情,带累了咱们这些同为孟姓族人的名声。大家以为如何?”   不得不说孟族长人老成精,深谙说话的技巧。   ☆、173养老银子   孟家同族的一众族人并不关心陈金枝和孟大一家怎么吵,怎么争,但他们闹出的事情带累了族人的名声,这就让人无法容忍了。   同样的,孟大一家另不另立门户,跟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如果另立门户能让陈金枝消停,不要再带累了他们,众人自然乐得举双手赞成。   “俺们同意。”   “好好母子不做就是爱作,孟大一家也怪可怜的,俺也赞成让他们一家分也来。”   “都把儿子分出去单过了,还有脸让两个儿子去抢老大家的东西,还是族长想的周道,这孟大一家不另立门户,九根家的实在不消停啊,俺也同意。”   “俺也同意……”   一众孟家族人七嘴八舌的出声赞成。   陈金枝低着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却再也不敢吭一声。   四周族人们落在她身上的谴责目光,让她尤如茫刺在背,脸上像是被人扇了好几个巴掌一样,火辣辣的疼着。   孟大柱和孟七斤一脸着急的拼命扯着她的袖子,想让陈金枝出声说句话,都被她用力的给打开了。   族长的那句“为母不慈”和族人们一声声的谴责,就跟尖针一般扎在她的心上,让她无地自容的同时,也让她恨的咬呀切齿。   是,她是知道自己对孟大三口不公,可那又怎样?孟大是她生的,那病秧子让她吃的那么多苦,她难道就不能向他讨要一些回报吗?   刚生下孟大的时候,她深怕他养不活,没日没夜的守着他,为了保住他的命,她把自己的嫁妆银子都贴给他了,她现在想从他身上捞回一点有什么错?   因为身高的关系,别人看不到陈金枝的表情,孟彤却能很清楚的看到陈金枝低垂着头的脸上,闪过的不甘和愤怒。   陈金枝对她们一家的苛刻,是孟彤无法理解的,不过她也无心去了解。她只知道要保护好父母,在有能力不让他们被人欺负之后,若是能让他们活得开心,没有心理负担,不让他们落人口食,那是再好不过的。   想到这里,孟彤忍不住就扭头往停在路边的骡车看去,让族长把他们一家分出去另立一支的事情,她事先并没有跟孟大商量过,但她的父母还是遵照着她话,坐在车里安静的一声不吭,仿佛不存在一般。   人心都是肉长的,孟大和春二娘一心为她,就算心里有什么不满,也不忍苛责一句她。孟彤也想让孟大无憾无悔,开开心心的走完最后这两年,让春二娘好好的陪他走完这最后的这段日子。   “族长爷爷!”孟彤照旧有礼的向孟族长一礼之后,才朗声道:“俺也在这里表个态,俺家另立一支之后,原意每年拿出一百两银子给族里,给祖先做供奉之用。”   “另外,俺爹毕竟是俺奶生的,俺奶虽然对俺爹、俺娘一直都很苛刻,但在俺爹刚生下来时,她对俺爹的好是全村人都看到的。就为了那三年,俺愿意拿出一千两银子,做为俺爹给俺爷和俺奶的养老银子。”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忍不住低声惊呼起来。   陈金枝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孟彤,目光有些发直。   孟大柱和孟七斤却是两眼放光,面露狂喜之色。   孟彤没管孟大柱和陈金枝等人的表情,径直看着族长说道:“不过俺代俺爹给俺奶和俺爷的一千两养老银子,俺想请族中代为保管,分五十年,每年只给俺奶和俺爷二十两花用。”   孟大柱一听这话,立即就不干了,大声叫嚷道,“哪有你这么给养老银子的,你奶和你爷人都好好的,你让族里保管银子算个啥意思?你这是不相信你奶和你爷,还是不相信俺和你三叔啊?”   孟彤转眼看着孟大柱,冷声道:“二叔你还真说对了,对于会把自己的老娘扔在路中间让车撞的你和三叔,俺是真的信不过。”   “为了俺爷和俺奶老有所养,不至于被你们拿捏走了所有银钱之后,吃不饱穿不暖,所以俺想请族里来保管这笔银子。”   孟大柱和孟七斤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一众族人给打断了,“你们俩个是什么玩意儿,咱们一个村儿的,谁还不知道谁啊?你们就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   “就是,连自己亲兄弟救命的药都能抢,还把老娘扔在路中间给车撞的,换俺,俺也不信你们。”   “孟彤丫头自小就鬼精鬼精的,她一早就看透你们了,你们就别在这里瞎叨叨。”   “就是,就是……”   孟大柱和孟七斤被众人七嘴八舌的话给堵的面红耳赤,半天都说不话出来。   孟彤见此微微一笑,继续朗声道:“俺奶和俺爷要是活不到百岁,多余的银子就算做给族里的供奉好了,若是俺爷和俺奶活过了百岁,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也请族长爷爷和在场的众位叔伯婶婶们,还有众位乡亲们给俺家做个见证。”   孟彤说完,就从挎在身上的布包里摸出一个荷包,从中抽出一叠银票来。   “哎呀,好多银票呀。”四周围观的众人一见她摸出这么多银票,不由都惊呼出声。   “孟彤这丫头,哪儿来的这么银票啊?”   黄氏忍不住嘴快的跟身边的几个小媳妇低语,“嘘!你们刚才在林子里没听铁头说的吗?孟彤丫头搭上有钱人家的少爷了,这些银票指不定就是那位有钱人家的少爷给的呢。”   “哎呀,原来如此,难怪孟彤丫头现在说话这么牛气呢。”几个听到黄氏话的小媳妇,一脸恍然的立即转头跟其他人低语这事儿,不一会儿,在场众人就全都知道了孟彤搭上了有钱人家少爷的事情。   这头孟彤当着众人的面,一张张的把银票数给孟族长,一共数了十一张之后,这才把手里多的两银塞回了挎包里。   一抬头,孟彤就对上了陈金枝复杂的眼神,她原本不想开口的,但想了想还是道:“奶,俺和俺爹、俺娘不是不孝,俺们是无法容忍您联合二叔、三叔还有二婶他们对俺们一家人无止境的欺压、刻薄和不公。”   ☆、174做错了吗?   “俺爹的身子弱,他是注定了无法侍候在您和俺爷床前的,俺跟俺娘要照顾俺爹,没时间也没精力侍候您二老,就只能出些银钱了。”   一千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也不是谁都能拿得出来的。   特别是在陈金枝跟孟大一家的关系形如水火,孟彤恨陈金枝入骨,且分家书上写明了不用孟大奉养孟九根和陈金枝的情况下。   谁都没想到孟彤还会肯拿出这么一笔巨款,给孟九根和陈金枝做养老银子。   众人看向陈金枝的目光,满满都是羡慕,嫉妒又带着深深的指责和无奈的感慨。   事情进展到这里,看着陈金枝脸上的动摇,孟彤想了想,觉得自己既然都做到这里了,就该把戏演的更完美些。   于是她上前两步,在陈金枝面前跪下,道:“奶,俺代俺爹和俺娘给您和俺爷磕三个头,算是谢谢你们对他们的养育之恩了。”话落,孟彤就毫不打折的“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   干脆利落的磕完头,孟彤就干脆利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挺直了脊背,昂着头毫不退让的看着陈金枝道:“奶,俺们一家另立了门户之后,您要是再叫二叔和三叔来俺家抢东西,俺是真的不会再跟你们客气了。”   孟彤视线从陈金枝身上扫过,看向孟大柱和孟七斤,道:“俺不妨明白的告诉你们,山地里的野狼现在都听俺的话,你们要是再敢往俺家去,到时候被野狼撕了可别怪俺没提醒你们。”   孟七斤和孟大柱被山地里的野狼追的几次差点儿没命,此时一听孟彤这话,立即就跳了起来。   “原来都是你个死丫头在捣鬼,看俺不打死你。”孟七斤气的跳起来就向孟彤扑去,抬手做势要打她。   “七斤,你想干啥?”   “住手!”   两人原就站得近,孟七斤突然发难,四周的乡亲们眼睁睁看着,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孟七斤轮起的巴掌就要落到孟彤的脸上,孟彤却只是轻巧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抬手闪电般擒住了他的手腕,五指按在他手腕的关节处,内力狠狠一催。   “咔啦!”骨头脱臼的声音响彻全场。   “啊——”孟七斤惨叫着,痛的跪到了地上。   “俺说过了,俺不会再对你们客气的。”孟彤冷冷的甩开孟七斤的手,惹得他再次惨叫起来。   孟七斤用另一手扶着自己软巴巴,并且迅速红肿起来的手掌,又惊又怒的瞪着孟彤吼道:“你弄断了俺的手,你弄断了俺的手。”   “没断,只是脱臼了而已。”孟彤看着他冷冷的笑道,“不过你要是再不去找大夫把骨头接回去,以后这只手也就废了。”   “啊——”孟七斤一听这话,哪里还敢在这里耽搁,扶着手怪叫一声,跳起来就往村口的土路冲去,没一会儿就跑不见了。   孟大柱见此,不由又惊又怒的指着孟彤喊道,“孟彤,你敢对自己亲叔下这么狠的手,你这是忤逆犯上,俺要上府衙告你。”   “你去告啊。”孟彤满不在乎的道:“俺最近认识了两位官家少爷,全河北府他们都能说得上话,你要告就去告好了,俺倒要看看,到时候俺们俩谁会倒霉。”   “你,你……”孟大柱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之前有两位官家少爷上山打猎,是孟彤给他们带得路,所以也不确定孟彤说的话倒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孟彤却不想再在这里跟他耗了,她用一千两给孟大买了个心安,尽了他一直想尽但没尽到的孝心,也买到了陈金枝一时的愧疚和消停。   事情到此,对于孟彤来说戏就已经演完了,至于陈金枝以后会不会再作,那就不是现在的孟彤会考虑的问题了。   “族长爷爷,俺家的事就劳您多多费心了。”孟彤转身冲孟族长躬身一礼,才道:“时辰不早了,俺一会儿还得上山打猎,就先回家去了。”   孟族长有些惊讶,“天这么晚了,你这个时辰还要上山呀?”   孟彤点头,“山下的野狼太多了,要是不给喂饱了,怕它们跑到村子这头来找吃的,俺这阵子把山上的情况都已经摸熟悉了,天黑了也不怕的。”   孟族长闻言便点点头,对她挥了挥手道:“那你赶紧去忙,早点儿上山,忙完了也早点儿回家。”   “哎。”孟彤答应一声,拱手冲四周的乡亲们团团一礼,这才坐上车辕从容的驾车离去。   “哎哟妈呀,陈金枝这老婆娘都恶成这样了,咋还有这福气呢?”   “谁说不是呢,也亏得孟彤这丫头是孟大和春二娘教出来的,脾气虽然急了点,但这心哪还是善的,孝顺,否则就陈金枝这老婆娘的德性,你看换谁肯这么干?”   有人听了,就忍不住感叹,“这都是作的啊,好好的子孙福不享,偏要把儿子、媳妇往死里作贱,你说这都是图个啥?。”   有嘴快的吐槽道:“图啥?还不是想作贱人呗,你们没听说吗?陈金枝和她那两个小儿子以前可是算计着,等孟大一死就把春二娘和孟彤那丫头买花楼子里去的,这心都黑透了,也亏得孟彤丫头不记仇,还给她这么多养老银子。”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俺咋就没这么个好孙女儿呢?一千两呀,后半辈子就是整天躺坑上啥都不做,都能吃香的喝辣的了。”   “陈金枝和孟九根也是有福不会享啊……”   四周人群的的议论和指点,就像一根根钢针一般,扎在陈金枝身上、心上。她的脚却像生了根一般定在那里,把族人和乡亲们的议论声一句不拉的听进了耳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却无力反驳半句。   她忍不住开始在心里反思,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   可孟大那身子,大夫一早就说了活不长的。都说养儿防老,她的后半辈子既然指望不上大儿子了,那舍了他,把关爱和家产都留给下面两个又有什么错?   再说孟大生的可是个女儿,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个赔钱货,她能指望她啥?   ☆、175笑啥?   谁知道孟彤这死丫头长大之后会这么有出息啊?   “娘,您还愣着干啥啊?”孟大柱可没兴趣被一大帮人围着指着骂,他焦急的冲陈金枝连连使眼色,“咱们赶紧走,赶紧回家去了。”   孟七斤也来拉扯陈金枝,“娘,咱们赶紧回,村里的乡亲们都收了孟彤那个死丫头好处,可向着她们了,俺们站这儿,吃亏!”   看着孟大柱和孟七斤,陈金枝就想起两人刚才把她扔下自己跑了的事,若是当时孟彤那死丫头当真发狠了,没拉住骡车,那她时还能好好的站在这儿吗?   陈金枝光想想,心头就不自禁的发寒,她一把打掉孟七斤的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挤出人群就大步的往家走去。   “嘿您自个儿心里不痛快,拿俺撒啥气啊?”孟七斤不满的咕喃着,看孟大柱和陈金枝都走了,连忙也快步跟了上去。   夕阳西下的山地里,树影斑驳。   孟家院子的大门紧闭,门却是从里面闩住的。因为祝香伶不肯出门,孟彤出门时不好把门从外面锁上,所以便只能想出这个从里面闩上门,她再翻墙出去的办法。   孟彤把车停在家门口,手脚灵活的攀上墙,翻进院子把院门打开,这才转到车后掀起车帘,扶孟大和春二娘下车。   “彤彤,那一千两……”孟大不知道自家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银子的,但孟彤肯拿出这么大一笔银子给孟九根和陈金枝做养老银子,孟大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赡养父母本该是他的责任,可现在却是女儿在为他承担。   孟彤本想晚点儿再找孟大谈这件事的,不过既然他现在提起来了,她也不好再逃避。   “爹!”孟彤握着孟大微凉的手,一脸歉疚的道:“让族长爷爷把俺们一家人从俺爷名下牵出来,另立一支的事情,俺没事先跟您商量就自做主张的去做了,俺在这里跟您道歉。”   “不,不,爹没怪你。”孟大有些激动的紧紧抓着孟彤的手,眼眶有些发红的道:“爹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俺们家好,你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爹知道的。”   孟彤闻言便松了口气,笑起来道,“您不怪俺就好了。”   春二娘在旁忍不住道:“你爹是想问你,你给你奶和你爷的那一千两养老银子是哪儿来的?咱家啥时候有这么多银子了?”   “哦,那个啊。”孟彤微微一笑,一边扶孟大进屋,一边很随意的道:“那个是元休和子骁给俺的谢礼啊。”   “那么多银子你咋……”孟大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千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对于他们这样的庄户人家来说,就算不吃不喝的操劳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赚到一千两银子。   这么一大笔银子若是拿去买地,孟彤今后就是坐在家里当大小姐,都不用愁吃喝,根本就不用整天上山那么辛苦。   而女儿明明对她爷和她奶恨之入骨,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说给就给出去了。   对这个女儿,孟大说不出来自己心里现在是个什么感觉,有感激,有欣慰,有愧疚,有怜惜,更有心疼。   孟彤毫不在意的笑道,“爹,银子花了再赚就有了,再说您女儿现在可利害着呢。俺跟师傅学了药理,又有小狼和狼群帮忙,打猎、采药都不在话下,咱家以后可不缺银子花用,您还心疼那一千两银子啊?”   孟大和春二娘都被孟彤那得意中,带着绝对自信的臭屁样子给逗笑了。   一笑之后,孟大心中之前压着的万千丝绪也随之一轻,仿佛真如孟彤那毫不在意的笑容一般,无足轻重了。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心中感慨万千,自打分家之后,他们的生活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分家之初,他本以为今后的日子将会饥寒交迫,穷困潦倒的,可谁知却因为女儿的坚强而一点点好了起来。   回忆从前的点点滴滴,每每面对母亲和两个弟弟的欺凌时,都是女儿用单薄身体将他们护在身后。孟大越想心中就越发觉得酸楚,“爹和娘没用,总要你护着俺们俩,可苦了你了,闺女儿。”   孟彤听得心头一酸,眼泪差点儿没涌上来。前世,她也这么为父母操心过的,可惜没有人领她的情。   孟彤深吸了口气,扬起脸笑道:“爹,看您说的都是些啥话,您也说俺是您闺女儿了,俺不护着你们还能护着谁啊?只要您跟娘好好的,俺开心都来不及,还有什么可苦的?”   春二娘生性单纯,不会像孟大想得多那么深,她只以为孟大还在可惜那一千两银子,还笑着劝孟大,“那一千两银子左右是给公公婆婆的养老银子,俺们闺女儿也是在代俺们俩向两老尽孝,你就别再想这事儿了。”   孟彤闻言愣愣的抬头和孟大对视了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忍不住相视而笑。   春二娘心思单纯,以前在老宅被欺压着天天做活儿,日子过得是苦了点儿,但今后有孟大和孟彤在,两人都自信不会再让春二娘受人欺凌。自然也就不觉得有必要去纠正她的性子,让她明白人与人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了。   春二娘被父女俩笑的莫名其妙,疑惑的看着两人道:“你俩笑啥?”   “没啥!”孟彤笑嘻嘻的一跃而起,摆摆手,一边往屋外走一边道:“娘,俺先去把骡子安顿好,您赶紧洗菜做饭,时辰可不早了呢。”   一经孟彤提醒,春二娘也醒过神来了,懊恼的拍手道:“哎哟,光顾着跟你俩说话了,俺这就做饭去。”说完也不管坐在坑上的孟大了,转身就风风火火的往灶房去了。   屋门外,孟彤探头进来看了看,见春二娘已经去了灶房,抬头跟孟大相视一笑。   孟大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孟彤点点头,忍着笑退出来,关好了院门,牵着骡车往新院去了。   给骡子解了套,牵进骡棚,喂了水和草料。孟彤洗净了手脸,就转身去了祝香伶的屋子。   ☆、176格局太小   “师傅!”   “回来啦。”祝香伶应了一声,她背对着门口坐在桌前奋笔疾书,孟彤进来,她连头也没抬一下。   孟彤关好屋门走到桌前,在祝香伶的旁边坐下。“师傅,我今天在乡兵步军副指挥使魏铁军的身上看到‘衰老’之毒了。”   祝香伶疾走的笔尖微微一顿,抬头看着孟彤,蹙眉道:“你确定是‘衰老’?”   孟彤点头,“白日疲惫无法入睡,噬茶,夜晚毫无睡意,且脉像浮动已有心悸之相。我按您教的,给魏铁军留了压制之法和解毒之法。”   祝香伶挑起眉看她,“他们就没问你是怎么知道解毒之法的?”   孟彤微微一笑,道:“魏铁军是子骁的舅舅,人看着还不错,徒儿我既然与元休和子骁交好,又明白指出了他身上中了剧毒,还给他留了解毒之法,他们自然没必要再怀疑到我身上。”   “嗯,他们倒是不怀疑你了,为师却给你暴露了。”祝香伶没好气的白了孟彤一眼,低头继续把未写完的药理讲解补充完。   孟彤狡黠的笑了笑,用手撑着下巴,看祝香伶奋笑疾书,一边若有所思的道:“师傅,以您的身份,您原来应该是认识元休和子骁的?”   “嗯!”   就这样?   孟彤不满的睨了自家师傅一眼,她老家人想用一个音节就把她给打发了?这也未免太敷衍她了?   “师傅,哪儿有您这样的,您就扔给我一个破令牌,说什么维护皇家正统的,也不跟我具体说说我该做些什么,你这样叫我以后怎么维护皇家正统啊?”   祝香伶这回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孟彤,只管自己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搁下笔,伸手戳着孟彤的额头骂道:“你个傻丫头,朝庭里那么多是是非非,你要是都管,你管得过来吗?”   “满朝文武,那是大浪淘沙,适者生存的,咱们巫门的责任是维护皇家正统,可不是皇帝的大内总管,什么吃喝拉撒睡的破事儿都管的。”   “你以后要管的是皇家的那几个皇子皇孙,这一代的皇帝属意谁接班,你以后就跟着谁干,要是有人不识像的跳出来玩夺宫、篡位啥的,你弄死他就成了。”   孟彤的嘴角忍不住就抽了抽,苦笑道,“师傅,你说的可真轻巧啊,那可是皇子皇孙耶,哪能说弄死就弄死的。”   “不然咧?”祝香伶转身认真的看着孟彤,道,“丫头啊,你要知道咱们巫门可是大周朝唯一传承了千年的皇家供奉,历代皇帝驾崩之后,若是没有留下传位召书,咱们是有权指定皇位继续人的,弄死个把的皇子皇孙,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孟彤这回连心都忍不住抽抽了,她捂着胸口深呼吸,一脸认载的道,“好,是你家徒儿我的格局太小,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儿就是魏铁军了,实在不敢想像动动嘴皮子就弄死个皇子皇孙的情景。”   祝香伶听着这话,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点着孟彤额头道,“你这丫头也不用跟老身顾左右而言他了,你是想问魏铁军为什么会中‘衰老’?”   孟彤立即坐正了身子,笑嘻嘻的奉承道:“再英明不过师傅,您要是知道就告诉徒儿呗。”   “你啊。”祝香伶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想了想,道:“齐子骁告没告诉你,他为什么会被送到河北府来?”   孟彤摇头,“他没说,不过从之前的闲聊中,我多少能猜到他是因为后宅纷争,才被送来避难的。”   祝香伶点点头,道:“你猜的没错,齐子骁的父亲名叫齐梓良,现任太子太保,金吾卫左卫上将军,官拜一品,齐子骁的母亲出身世袭军户的魏家,齐子骁的外祖未辞官之前,是正二品的兵部右侍郎。”   祝香伶眸光一闪,斜睨着孟彤,笑道:“现在你来猜猜,齐子骁的外祖荣退之后发生了什么?”   孟彤也笑了,“您这可难不住我,子骁既然是因为后宅纷争才被送来避难的,现在又出现了只有御医院和冥楼才有存货的‘衰老’之毒,那这齐家肯定就跟皇家和派系之争扯上关系了,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祝香伶欣慰的笑着点了点头。这几个月来,她除了教孟彤医理和药理之外,在教授她读书识字的同时,更是兼顾教授她人与人的复杂关系和人心的黑暗面。   孟彤的灵慧和一点即通,让她欣喜若狂,有徒如此,祝香伶更是毫不吝啬的将自己的全身本事倾囊相授。   可她那里知道孟彤是带着前世记忆还魂的,她拥有着成人的智力和三十八年的人生经历,学起东西来自然就跟开了金手指一样,不但一点即通,还能举一反三反四反五呢。   “十年前,皇后派人送了齐梓良一个青楼名妓,这个妓子不但有才有貌,还有心机有手段,魏老头还未荣退之前,那妓子倒还算安份。”   “可自从三年前魏老头荣退之后,皇帝为了平横朝中势力,将齐梓良升做金吾卫左卫上将军。自那之后,齐家后宅就开始闹腾起来了,听说这个叫吴清雨的妓子很得齐梓良的宠幸。”   祝香伶说完抬眼看向孟彤。   孟彤轻“咝”了一声,揉额做头痛状,很不可思议的问:“师傅,齐子骁他爹是不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光顾着长肉不长脑子的人啊?我听您意思,这魏家应该是皇帝的人?”   祝香伶笑着点点头。   孟彤瞪圆了眼睛,更觉得不可思议了,“皇帝在魏侍郎荣退之后,会把齐梓良升上去做金吾卫左卫上将军,应该也是要拿他当心腹用的?那齐梓良现在宠幸皇后送的美人是几个意思?这是说他选择背弃皇帝,上了皇后的船?”   祝香伶没有直接回答孟彤的问题,而是道:“皇后生有一子,排名第二,名周元僖,皇长子周元佐的生母是贤嫔,外祖是从四品国子监祭酒曹子进。”   ☆、177话里有话   孟彤听着偏头想了想,然后恍然的点点头,“您是说皇长子不论生母的地位,还是母族的势力都无法跟二皇子相媲美,所以齐梓良觉得以后的皇位肯定会落到二皇子的头上,就自以为是的选择了宠幸吴清雨来向皇后表忠心。”   祝香伶笑问,“你觉得齐梓良这选择不对?”   “何止不对,简直蠢透了。”孟彤忍不住吐糟,“整个大周朝就皇帝这条大腿最粗了,他都已经有了最强大的靠山了,竟然还蠢的舍了皇帝而改去抱皇后的大腿,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祝香伶畅快的大笑起来,“皇帝若是听到你这话,一准高兴。”   孟彤看着笑得开心的祝香伶,却高兴不起来,“师傅,皇帝应该不属意让二皇子继位?那齐梓良会有什么下场?子骁和他娘会被迁连吗?”   “你怎么知道皇帝不属意让二皇子继位?”祝香伶这下是真的觉得诧异了,她记得没跟孟彤说过几位皇子的品性和皇帝的打算啊?那她这徒弟又是打哪里看出来的?   孟彤看着祝香伶那两眼放光一脸好奇的模样,知道自己要是不满足师傅大人的好奇心,她是肯定不会告诉她,她想知道的事情的。   于是只能乖乖的道:“照理来说,皇朝除非出现非常杰出的皇子,否则皇位一律是传嫡传长不传庶的,二皇子既然是皇后嫡出,皇长子生母地位低下,母族势力又远不如二皇子,皇后又何需费力给齐梓良送美人,收买人心呢?”   “反过来说,二皇子原就是皇位板上定钉的继承人,但因为皇后急着给大臣送美人收买人心的举动,必定是会引起皇帝的猜忌和不满的。”   做皇帝从来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高危职业。万里江山这份家业太大了,妻儿兄弟又太多,皇帝就只能整天提心吊胆外加疑神疑鬼的担心别人觊觎他的地位和那份家业。   你说皇帝还正春秋鼎盛呢,皇后就忙着给自己手下的大臣送美人拉拢关系了,这换谁身上,谁不得发毛提防啊?   穷苦百姓之家还有为了一亩田地,兄弟、父子之间打得头破血流的呢,更何况是皇家?历朝历代弑父夺位的事件发生的还少吗?   孟彤最后总结,“若我是皇帝,就算我原本属意二皇子继承皇位,皇后表现的如此急切,我就不得不怀疑皇后和她的母族是否怀有异心,从而改变主意,考虑让其他皇子继承皇位。”   祝香伶笑着的拍手赞道,“好,说的好,皇后若是有你这样的觉悟,就不会犯如此致命的错误了。”   “听您这意思,皇帝原先还真是属于让二皇子继承皇位的啊?”孟彤忍不住好奇的问。   祝香伶颇为感慨的点了点头,道:“为师只能说皇后是当局者迷,而窦家人心不足蛇吞象,才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也毁了二皇子的前程。”   “哦。”孟彤点点头,随即又好奇的问:“这么说,二皇子已经被皇帝剔除了继承人资格了,那皇帝现在属意谁继承皇位?”   祝香伶神秘的一笑,“这就要你自己上京面见皇帝时,当面问他了。”   “师傅,您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孟彤不满。   “不能。”   回答的这么果断?   孟彤咬咬牙,换了个话题,旧事重提道:“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皇帝准备怎么对付齐梓良?会迁连到子骁吗?”   祝香伶抬头看着小徒弟,好心情的提点道:“你可知跟齐子骁在一起的周元休是什么身份?”   “元休?”孟彤不解的轻喃了一声,随即想到“周”是大周的皇姓,而大皇子二皇子的名字中间都带有“元”字。   孟彤忍不住捂嘴惊呼,“师傅,您是说元休也是皇子?他是几皇子?皇帝中意他继承皇位吗?”   祝香伶很满意孟彤的一点就透,她不急不徐的道:“周元休与皇长子同为贤嫔所出,是三皇子,只不过他自小沉迷于书画,喜欢寄情山水,对权力之争并不热衷,也不愿意相助皇长子,所以并不被皇长子和贤嫔所喜。”   说完,祝香伶又很不负责任的加了一句,“至于皇帝中不中意他来继承皇位,这为师就不知道了。”   孟彤眯着眼睛,紧盯着祝香伶,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师傅,我怎么觉得您其实什么都知道呢?”   祝香伶低笑一声,干脆直接耍赖道:“为师就是知道也不告诉你,你要想知道啊,自个儿慢慢想去。”   孟彤看她又开始继续写医药注解,便自觉的站到祝香伶身后,一边为她揉捏肩膀,一边低头思考刚刚听到的那些大人物之间的关系。   不一会儿,孟彤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一条模糊的关系链。   魏家是皇帝的人,周元休是无心权势的闲散皇子,齐子骁算是半个魏家人,齐梓良既然不能为皇帝所用,说不好皇帝就会选择废了齐梓良从而抬举齐子骁呢。   当然,这些都是孟彤自己的想法,至于是皇帝怎么想的,还得以后她上京当面问问。   周元休和齐子骁既然没拿她当外人,孟彤自然也就拿周元休和齐子骁当自己人看了。要是能把齐子骁从齐梓良的事件中摘出来,再顺手推他一把,孟彤还是很乐意为之的。   也不知是孟彤的金钱攻势起了作用,还是孟族长确实古道热肠,总之孟大一家另立门户的手续进行的非常顺利。   第二天一早,孟彤从镇上买了猪下水回来,就在村口的土路上看到了孟族长家的小孙子孟鸣。   “孟彤。”孟鸣一看到孟彤的骡车,就拼命的冲她挥手。   孟彤笑着驾车在他身边停下,“孟鸣大哥,你在这儿是专门等俺的?”   “是啊,你家那一片儿有野狼守着呢,俺可不敢往你家去。”孟鸣一脸心有余悸的摊了摊手,笑道,“所以就只能在这儿等你了。   “啥事啊?”孟彤一边问,一边伸手从身旁的竹篓里摸出两个野梨,扔了一个给孟鸣,自己拿着咬了一口,才道,“这是俺在山上摘的,可甜了,你吃吃看。”   ☆、178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孟鸣见孟彤这样,倒也没跟她客气,拿起梨子咬了一口,感受到满嘴的香甜才笑道:“俺爷让俺告诉你,你家的事儿办妥了,今儿午饭前带你爹到俺家来一趟,当着几位族老的面在族谱上签个字,再去祠堂里给列祖列宗们磕个头就成了。”   孟彤含着梨子想了想,问,“孟鸣大哥,咱家祠堂里应该是不让女娃进的?”   “那当然。”孟鸣知道她想问什么,道,“祠堂里只能你爹进,最多让你在祠堂门外等着。”   孟彤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在孟鸣身上,大眼微微眯了眯,突然问,“孟鸣大哥,你今年要下场考乡试了?”   “是啊。”孟鸣奇怪的看着孟彤,问,“咋啦?”   “俺爹的身子不好,俺也不知道给列祖列宗磕头要多久,累不累人,你帮俺照顾好俺爹,俺就把这个送你,咋样?”孟彤说着在身边的竹篓里翻了翻,把今天刚买的一套笔墨纸砚拿了出来。   这套笔墨纸砚不算最好,但也不算差了,孟彤原是打算拿来抄习医书,顺带练字用的,不过现在既然有求于人,自然要先贡献出去。   孟鸣识书习字,自然不会没有笔墨纸砚,但是孟彤拿出来的纸是中等的宣纸,比他平时用来练字的纸,纸质要厚些,笔墨砚台更是比他的好了不只一个档次。   他一看到孟彤手里的笔墨砚台就动心了,再说孟彤提的要求也不过份,于是便愉快的接受了孟彤的贿赂,“成交。”   “那俺先回家,一会儿就带俺爹去你家。”   孟鸣收了孟彤的好处,也干脆的很,“成!那俺在祠堂门口等你们。”   孟彤挥别的了孟鸣,先去驾车去林子里喂了野狼,然后立即打道回家。她一边叫孟大换身新衣裳,一边和春二娘打水把车厢冲洗了一遍,然后在车厢里放上竹椅,扶孟大坐上去就驾车去了族长家。   所谓的另立门户,其实就是在族谱里另起一页,把孟大一家三口从孟九根家的族谱出迁出来,划做独立的一支。   一般情况下,另立门户的正规做法是将男子过继到没有子嗣的先人名下,做另一支孟姓族人的后嗣之人,继承这一支的香火。   但因为孟彤这次出手实在大方,再加上孟家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又生在靠山村这种犄角旮旯里,规矩自然也就没那么严了。   再加上族长和几个族老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大手一挥就把孟大的名字另记了一页,让孟大成了孟家新一旁支的大家长。   在族谱上记下名字,当着族长和三位族老的面,孟大在族谱上的名字上按了手印,族长和三位族老也都用了印,然后众人就拿着祭文一起去了祠堂。   祠堂里面,孟彤身为女孩是不能进的。   孟鸣收了孟彤的礼,此时自然不会忘了自己的任务,他向孟彤打了个放心的手势,就殷勤的扶着孟大进了祠堂。   许是考虑到孟大的身体状况,也许是孟家祠堂里的列祖列宗本就不多,不到一刻钟,族长和三位族老就从祠堂里出来了。   孟鸣扶着孟大走在最后。   孟彤见孟大虽然有些气喘,但精神尚好,脸上也带着笑,她高悬着的心也就落了地。   三位族老自持身份,也不与孟彤和孟大说话,只跟族长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孟族长见孟鸣帮忙扶着孟大,还跟孟彤说祠堂里的情况,笑眯眯的说了句,“你们堂兄妹,有时间该多多亲近才是。”然后也走了。   说是堂兄妹,可孟彤与孟鸣认真算来,其实早就出了五服,都不知道是一表多少千里了亲戚了。   孟彤看着族长的背景,微微眯了眯眼,扭头问孟鸣,“孟鸣大哥,像俺家这样的情况,事情办法了,俺是不是该再给三位族老和你爷爷送份谢礼啊?”   孟鸣听了忍不住哧哧发笑,“这问题你咋问俺呢?你就不怕俺存了私心,故意让你给俺爷送厚礼啊?”   大家同村长大,孟鸣只长了她四岁,谁还不知道谁啊?孟彤白了他一眼,扭过头都想不理他了。   孟大温声笑着打圆场,道,“孟鸣啊,彤彤会问你,就是相信你,拿你当亲哥哥看呢,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就是了。”   孟鸣闻言,歪头看了看孟彤扭头不理他的孩子模样,心中微微有些感动,也有些怜惜。   想起幼时,孟彤也曾跟在他屁股后头上树掏鸟窝,下河捞过鱼螺。   可长大了,他要忙着读书上学堂,长久不接触,两人的关系自然就慢慢的淡了,没想到这个小族妹还一直记着他,还如此信任他。   想到此,孟鸣暗暗深吸了口气,道,“孟大大伯,像你家这样的事儿俺以前也没遇见过,不过照俺想,你们最好还是给几位经手的族老送份谢礼的好些,必竟大家同宗同族的,礼多人不怪嘛。”   孟彤原也是这样想的,现在听孟鸣这么说了,便道:“那你一会儿跟俺一起回家,俺把礼物整理出来,你陪俺给几位族老送去。”   “不行,不行,俺今年要下场乡试,还要温书呢,哪有时间帮你送礼啊?”孟鸣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   孟彤大眼一瞪,开口利诱,“一两银子跑腿费外加一柄上好的折扇,干不干?”   孟鸣一下瞪大了眼,诧异的上下打量孟彤,“你怎么会有折扇的?哪儿来的?”   孟彤哼道,“你管俺的扇子是哪儿来的,你只说干不干?”   “干!”一文钱都能难倒英雄汉,何况还是一两银子呢?他爷爷虽然是族长,但孟鸣自己平时的零花钱并不多,一两银子够他买好多东西了,更何况还有一柄折扇呢?那玩意儿可不便宜。   孟大看着孟彤和孟鸣斗嘴砍价,既然不训斥,也不出声阻止,只笑眯眯的看着,仿佛两人如此谈价、斗嘴都是他喜闻乐见的一样。   孟彤是早就习惯了孟大的温和和对她无条件的纵容。   ☆、179礼太厚了?   孟鸣和孟大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这一翻接触下来,也让他对孟大的好脾气深有感触。心说这么没脾气的人,难怪会被他那两个弟弟欺负成那样了。   带着孟鸣回到家,孟彤先把孟大扶去屋里休息,然后让春二娘切了香瓜,又拿了各种野果子出来招待孟鸣。   她自己回屋从箱笼里翻出一匹墨色暗纹的绸缎,对折之后拿剪子平均的剪成了四段,然后叠好拿油纸一一包了。又从柜子里拿了四个五锭的现银,用红纸包好拿了出去。   “好了吗?”孟鸣手里正拿了块香瓜在啃,见孟彤手里拿着东西出来,不由含糊不清的问了一声。   孟彤把手里用油纸包好的绸缎和银锭放到桌上,问孟鸣,“上好的绸缎一丈,现银五两,俺再每家送只山鸡,一对野兔,再给各包一斤黄芪,你看咋样?”   孟鸣听得差点儿没把满嘴的香瓜给喷出来,咳了两声,他才瞪着孟彤吐出一句,“孟彤妹妹,你果然有钱啊。”   孟彤挑了挑眉,“也就是说,这份谢礼绝对不会失礼罗。”   也不等孟鸣回答,孟彤自我感觉良好的点点头,转身去孟大的屋里拿了四个扁圆带盖的笸箩,又提了四个竹篓出来。   笸箩是用来装绸缎、银子和黄芪的,竹篓则是用来装山鸡和兔子的。   孟彤拿着把称,去新院那边称了四斤晾晒好的黄芪过来,一一装好。   山鸡和兔子自有春二娘去抓,孟彤又去屋里把答应给孟鸣的折扇找了出来。   孟鸣接过折扇,眼睛却盯着孟彤摆在桌上的几个笸箩道,“孟彤妹妹,你是要信哥哥,就把那四个银锭给撤了。”   孟彤何等聪明,孟鸣这么一说,她立即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礼太厚了?”   见孟彤一点就透,孟鸣扭头上下打量着她,又颇有深意的点了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   孟彤秒懂,哦了一声,点点头,重新把那四个盖好的笸箩打开,把用红纸包着的五两现银全都拿了出来,往自己随身的挎包里揣了三个,另一个直接转手塞给了孟鸣。   孟鸣看着自己一手折扇,一手沉甸甸的银锭,不由失笑的抬头看向孟彤,“士别三日,你这丫头还当真让俺刮目相看了。”   他将手里的银锭抛了抛,笑睨着孟彤道:“这份谢礼也有些重啊,俺拿着,这心咋就这么慌呢?”   孟鸣是孟族长家唯一健全的男孙,老大因早产生来就是个傻的,中间四个姐儿都嫁出去了。   照理说,孟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应该会被宠成蛮横不讲理的小纨绔一枚才对,可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这小子自小就异于常人,猴精猴精的,喜欢占人便宜,爱算计人,还抠门儿。   孟彤一边把四个笸箩盖好,一边头也不抬的道:“拿人手短的道理,孟鸣哥哥你懂得,俺这银子可不白给你,以后族里要是有啥事儿,你可别忘了给俺透个信儿。”   孟鸣忍不住掂了掂手里的银子,道,“给你报信是没问题,但你家这里俺可不敢来。”那些野狼认得孟彤,可不认得他孟鸣啊。   孟彤道,“俺每天早上都要往镇上去送野味的,要是你没碰上俺,也可以去陈大娘家找大妞,让她来找俺也是一样的。”   “俺的功课紧,怕是没时间在路口等你,有事俺会让大妞给你捎信的。”说到这里,孟鸣就想起了孟彤今早贿赂他的笔墨纸砚,不禁好奇道:“孟彤妹妹,你识字吗?”   孟彤点头,“俺能认得,就是写的不好,还要多练练。”   大周朝的文字,跟简体中文还是有区别的,虽然孟彤记忆和辨别起来并不困难,但从圆珠笔书写,转变为毛笔书写,还是需要一个适应和练习的过程的。   “谁教你识字的?”孟鸣非常好奇,以陈金枝对孟大一家的态度,断断是不可能让孟彤认字的。   也就是说,孟彤认字只能是在分家之后。   可那也才大半年时间,孟彤就算是从一搬出孟家老宅就开始识字了,又能认得多少字呢?   孟彤知道她拜师的事瞒不住,但她也无意细说,只道,“俺拜了位师傅学习草药知识,所以大部分的字俺都已经记熟了,你要是想给俺写信,也是使得的。”   孟鸣原本还想再细问的,但见春二娘双手满是山鸡和野兔的拎着过来,两人忙止了话题起身过去帮忙,关于孟彤识字和拜师的疑问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将鸡和兔子分装到四个竹篓里,孟鸣和春二娘帮忙把东西搬上车。   孟彤忙把桌上装好的四个笸箩也捎上,跟春二娘和孟大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孟鸣赶车出了家门,四处送礼去了。   有了孟鸣代为出面,倒是避免了孟彤给不认识的三位族老送礼时的尴尬,她只用负责帮忙拿东西就好,一切应酬话都由孟鸣来说。   孟鸣与三位族老都熟,因此三家的礼送完也才用了半个时辰不到。最后一份是族长家的,孟彤这回连门都不肯进了,直接把孟鸣丢在他家门口,再把东西往他手上一塞,挥挥手就驾着车走了。   “把人用完了就丢,真是太不仗义了。”孟鸣不满的摇摇头,却是一手抱着笸箩一手提着竹篓,眉开眼笑的转身进了家门。   之后的几天,孟彤的日子就又恢复了平静。她照旧每日早起去镇上卖了猎物,顺便带回猪下水喂野狼,再让祝香伶骑着骡子,由她牵着上山一边采药一边学习辩药,回家时再顺带打点儿猎物。   让孟彤惊喜的是,孟大因孟彤交给族中的那一千两养老银子,心里不再一直记挂着自己未对父母尽孝,而心生亏欠。   又因为另立了门户,觉得父母和兄弟以后不能再找自家妻儿麻烦,因而心情放松之下,病情在这几天里竟有了些微起色,不再继续恶化了。   孟彤在欣喜之余,也难免心生感慨。   佛经上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   ☆、180风波越演越烈   孟彤是到过地府的人,逆世镜前,前世种种功与过,造就了她还魂异世,重生为人。   对于因果之说,她比任何人都更加相信和敬畏。   而孟大因为她放弃仇恨舍出的金银,病情就得到了缓解,也让孟彤更加坚定了对因果的看法。   以前为了生存,她不得不上山打猎换取生存所需,但现在她已经没有了生存压力,自然也不该再多造杀孽。   有了这种想法,孟彤干脆不再以打猎为生,转而改卖草药换钱。   而她每日除了向吴屠夫收更多的猪下水喂野狼之外,不够的部分就只能让野狼自己上山打猎补上了。   上山采药时,既便需要抓蛇采集毒液,孟彤也是只抓不杀。若是迎头碰上了豺狼虎豹,她或是帮狼群把强敌吓跑,或是带着祝香伶回避,让狼群自己去对付,真遇上了死战不退的顽固份子才会出手射杀。   对于孟彤的转变,祝香伶全都看在眼里,却是什么都没说。   巫门传承千年,自然也有积德行善戒杀之说,祝香伶自己虽颇不以为然,但小徒弟小小年纪就已经能自行领悟这些佛家致理,她高兴都来不及,自然更没有阻止的道理。   毕竟一个心怀善念的巫门继承人,总比一个杀人魔头强,不是吗?   孟彤的日子是过得太平了,可她却不知道,因她而起的风波却正越演越烈。   靠山村离水头镇近,村里的人要买肉买菜啥的都会往镇上去。   吴屠夫听到来买肉的几个靠山村的妇人说起孟彤,留心听了会儿,就忍不住上前认真打听起来。   谁知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问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吴屠夫不由大叹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前看赵平九人挺不错的,当初他带孟彤来他这里卖野味时,他还当赵平九和孟彤的关系有多亲厚呢。   谁知这才不过大半年时间,就闹出了这么件糟心事儿。   赵平九和孟彤两人,不管是年纪还是身高、体形,不管怎么比较都是孟彤吃亏。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大半年时间日日交易建立起来的亲厚关系,让吴屠夫的心自然而然就偏向了孟彤,认定了赵平九就是个携恩图报,仗势欺人的小人。   第二日魏成来他这里买肉的时候,吴屠夫就把这事儿当做趣事,加油添醋的说给了魏成听。   魏成一听这事儿,心里一琢磨,回去就又加油添醋的回报给了周元休和齐子骁。   齐子骁一听孟彤差点儿被人逼着“定亲”,还有个不自量力的小子敢让孟彤给他做小,差点儿气的没把桌子给掀了。   当听到孟彤被赵平九夫妇嫌弃,两夫妻私下给赵铁头定了邵金何,把孟彤给涮了,婚事没成时。   这下连周元休都不淡定了,拍着桌了怒道,“本皇子的朋友,就是嫁一品诸侯都使得,一对乡野愚夫愚妇也敢嫌弃她?”   齐子骁也正一肚子火气,跟周元休一合计,再加上魏成在旁献策。   于是,赵铁头在中元节那日在河边跟孟彤的那一闹,不但闹得他自己大病了一场,也闹得赵铁头、孟彤和邵金荷的三角关系被人传的沸沸扬扬,闹得十里八村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其中九岁的孟彤怒甩三百两还恩情,和将赵铁头全身骨头被卸了又装回去的事情,更是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主要话题,广为流传。   赵、邵两家也因此成了十里八村的名人,只不过这个名声却是臭的。人人都说赵平九两口子狗眼看人低,携恩图报,说赵铁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邵金荷蛮横无礼。   反观孟彤则被人说成了有情有义,知恩图报,还孝顺,能干等等。总之,在齐子骁和周元休的有心操作下,人们议论到孟彤时,说的都是赞美之词,偶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也很快会被有心人给堵回去。   而一说到赵、邵两家时,人们的冷嘲热讽和讥笑谩骂那就多了去了。   在家深居简出的孟彤,对外界的风风雨雨毫无所知,整颗心都扑在医毒草药上,根本就不知道齐子骁和周元休为她导演了一场怎样的戏。   而赵荣却受不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气的轮起拐杖,把赵平九痛揍了一顿,更是指着邵氏的鼻子,怒吼:“只要老子没死,邵金荷就别想进赵家的门儿。”   此言一出,邵大夫妻俩就炸了。   赵荣虽然年事已高,可身子骨却健良的很,谁知道他还能活多少年啊?要是他十年、二十年都不死,他们家的金荷难道还不嫁人了?   邵大夫妻上门找赵平九夫妻理论,却不知赵平九在看出邵金荷的品性有问题之后,就跟邵氏通了气。   邵氏虽然也心疼自家侄女儿,可为了儿子,还是同意了赵平九的主意。   两人有心趁机退了婚事,可任邵氏旁敲侧击,兄嫂的话题只在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上打转,说什么女子年华珍贵耽误不起,又说什么不能误了两个孩子,偏偏说来说去,就不是绝口不提退婚的事。   一边是自家公公,一边是自家兄嫂,邵氏被闹得有苦说不出,面子里子全没了,还弄得里外不是人。   赵荣听邵大夫妻翻来覆去不说退婚,只说让赵家给个说法,便觉得邵大夫妻俩是在胡搅蛮缠,不由拍桌怒道:“俺老头子都不介意死前没曾孙送终,你们瞎操个什么心?你们女儿要是不愿意等老头子死了再进门,大可以退婚,不想退婚就少在那里瞎扯一通。”   赵家的条件是明摆在哪儿的,几百亩的良田,再加上赵平九一手打猎的本事,这可是十里八村数一数二的地主人家。   孟彤那小丫头靠打猎只用了大半年时间,就可以攒下一千多两银子,以赵平九的手段,邵大夫妻更觉得赵家私底下的家私肯定更加丰厚,哪里肯退掉这门好亲事?   “老爷子,您咋能这么说呢,都说多子多福,谁家的老人不是希望子孙后代早日开花结果的?您咋还给拦着了呢?”邵大的妻子陪着笑,试图跟赵荣说理,“再说铁头要是想娶妻,您硬给拦着,那像什么话呀?”   ☆、181笑话   赵荣原就对他们夫妻俩存了看法,现在邵大两夫妻越是这么说,他就越觉得两人心怀不诡,句句话里都带坑。   赵荣对邵家和邵金荷越发不满,脱口就道:“铁头要是想娶妻,老头子再给他选个更好的就是了,反正你家女儿要想进俺赵家的门,除非为妾,否则免谈。”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赵荣原也被自己盛怒下说出口的话给吓了一跳,他们老赵家是本本份份的农户人家,往上数三代都没有纳妾娶小的事儿。   可看着一脸震惊的儿子、媳妇儿和邵大夫妻,赵荣在心里把这事儿再仔细一琢磨,却觉得就是给孙子娶个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就像赵铁头当初想要孟彤做小时说的那样,他赵家家产丰厚,不愁吃喝,就是娶个妾回来也不愁养不起。那么他既然不满意邵金荷做孙媳妇儿,邵家又不肯退婚,何防娶回来给铁头做小呢?   有道是娶妻娶贤,纳妾纳颜,左右妾只是个玩意儿,邵家若硬是要嫁,那就给铁头娶回来玩儿。   赵、邵两家的婚事闹成了这样,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邵金荷因为赵老爷子的一句话,就从正妻变成了小妾,十里八村的人笑得鼻子都歪了。   邵金荷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可就是再闹这事也已经被赵荣给咬死了。   事已成定局,她就是哭死了也没用,于是就把满腔的怨气全都怪到了孟彤的头上。   坐在家里无辜趟枪的孟彤,压根儿不知道外头已经闹翻了天。她一心沉浸于医药的世界里,像一块干燥的海棉般,拼命吸收着祝香伶教授的一切知识。   齐子骁和周元休在军营里得到消息时,只觉解气不已。两个小小的庄户人家,自然不会被周元休和齐子骁看在眼里,两人都觉得已经给孟彤出了口恶气,便也就把这件事给扔到了脑后。   他们是不管了,可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却远没有结束。   三天后,赵家就开始敲锣打鼓的请媒人给赵铁头物色起正妻人选来。   赵家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富户,不说私底下有多少财富,光那几百亩的良田就够让人眼红的了。   所以,就算明知赵铁头还有个愿意给他做妾的表妹,一时间赶来说亲的媒人还是差点儿把赵家的门给挤烂了。   邵金荷听到消息时气不过,有心想去找孟彤麻烦,但孟彤那日卸赵铁头骨头时的狠劲,和赵平九说她真的敢杀人时的神情,让邵金荷实在提不起胆子轻捻虎须。   不过她随即就想到了那日跟孟彤一起吃饭的,那两个长相俊俏的有钱人家的少爷,她有心想让孟彤也尝尝声败名裂,被人点名做小的委屈。   借着卖绣品之名,邵金荷打扮的光鲜亮丽,整日就守在一品鲜门口,期望能与周元休和齐子骁来个不期而遇。   可惜周元休和齐子骁是没给她守着,倒是被靠山村的乡亲们给看到了。一众乡亲回村一传扬,不禁就有人猜测邵金荷是不是不愿给赵铁头做小,因此打扮的那么漂亮,想要去勾搭有钱人了。   如此一来,邵金荷的名声就更加不堪了。   听到了这消息,却已经为时已晚的邵大夫妻俩,差点儿没被气的背过气去。   邵大火烧屁股似的赶到镇上,把在人家酒楼门外丢人现眼的邵金荷拎回家,下了狠心痛揍了一顿,又禁了她的足才算完。   邵金荷出去招蜂引蝶的事,随着时间慢慢的被人给淡忘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八月十四,为了魏铁军身上的毒,周元休和齐子骁也没了玩乐的心思,因此几次休沐都没有过来找孟彤玩,只是派人给她送了些好吃的、好玩的。   孟彤每日忙着学医识药,原也没在意,只不过收礼的次数多了,她就收得心里有些发虚了。   趁着八月十五中秋节,孟彤便想做些月饼给两人送去,顺便也去看望一下魏铁军。   离上次她给魏铁军把脉之后也有一个月时间了,按说从河北府到洛阳,一个月时间也足打个来回了。   以周元休的身份,应该不难给魏铁军请来高手解毒。   不过,孟彤觉得自己既然和齐子骁交好,隔了这么久都不去看望魏铁军一下,关心关心,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于是便放下医书,暂停了学习。   跟祝香伶告了一声罪,又跟春二娘和孟大打了声招呼,孟彤驾着骡车就去了镇上。   这日,孟彤除了从镇上带回十几副的猪下水之外,还在杂货铺里大肆采买了各种干果、糖、面、咸蛋和鸡蛋,以及一副月饼模子。   月饼,孟彤前世做过,可这世的她却是不会的,为了防止春二娘问起,孟彤特地提着东西跑到祝香伶的屋子里去捣弄。   将红豆和莲子洗净后,分别放进锅中熬煮,孟彤又用小炉子小火融糖,一边开始合面。   往上等的白面里加入花生油,鸡蛋黄,糖液和碱水,等细细揉均之后,再用上好的白棉布包裹起来醒面。这边面刚揉好,锅里大火熬煮的红豆和莲子也可以起锅了。   将红豆去壳后碾成豆沙;莲子去了苦心之后细碾成泥;把咸鸭蛋去液后,滤出蛋黄来待用。   待这边的事情忙好,那头的面早已醒好,已经可以用了。   祝香伶特意搬了个凳子坐在一旁,颇有兴味的看着孟彤往豆沙和莲蓉里加糖液,她自己不会厨艺,看着小徒弟这边弄弄那边搅搅,竟也看得极有意思。   “师傅,您帮我尝尝,这个甜味是不是差不多了?”孟彤把搅拌好了糖液的豆沙递给祝香伶,又去搅拌莲蓉。   祝香伶尝尝了一口,品了品,便点了点头,“这个味我吃着正好,不过我在京里吃的那些个饼子可比这个甜,你要不要再加点儿糖?”   “是吗?”孟彤把拌好的莲蓉递给她尝味儿,把豆沙拿回来自己尝了口,细细品味了下就笑道:“我也不喜欢吃太甜的,这个味儿我吃着也觉得正好,就不加了,回头我多做些,咱们多留几个给自个儿吃。”   ☆、182月饼   祝香伶听着便忍不住笑起来。   豆沙月饼,莲蓉蛋黄月饼,核桃松子花生芝麻月饼还有酸酸甜甜的野果酱月饼。   做月饼可以在祝香伶的屋子里捣腾,烤月饼,孟彤可不敢在屋子里弄了。   八月的天气虽然已经没那么热了,山地这边因为有树林遮挡,比别外更显凉爽,但若是在屋子里烧火烤饼,那温度可就不是正常人能忍受得了的了。   孟家的恩人不少,孟彤要做的月饼自然也多,要烤的月饼自然也不是一炉能烤完的。   她在院子里用石头堆了个炉灶,把做好的月饼放进特制的铁箱里,然后才燃火开始烤制。   因为不对铁箱的温度不熟悉,孟彤在做月饼之余,时不时还要打开铁箱看看,拿着小刷子给月饼上点儿蛋液什么的。   祝香伶对月饼的制做过程极有兴趣,全程跟在孟彤身后打转。   春二娘只当是祝香伶在指导孟彤做饼,也没多问。她自己不会做月饼,对烤月饼的铁箱更是束手无策,因此也只能帮忙烧个火,顺便跟祝香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两句。   待到第一批月饼出炉,孟彤把孟大也从屋里请了过来。   一家人坐在凉棚底下,孟彤泡了壶水果茶,又拿了四种口味的月饼,各自切了四份,摆在桌上让众人品尝。   “这个味道不错。”祝香伶尝了一口莲蓉蛋黄月饼,眼睛就亮了。孟大和春二娘尝了口,也跟着连连点头。   孟彤拿起最后一小块,也咬了一口,感受着嘴里莲子的香甜和蛋黄的咸酥完美结合的滋味。   虽然没有色拉油,但做出来的月饼却没有她以前做的差,孟彤吞下嘴里的月饼,才笑道:“那这个莲蓉蛋黄的月饼,咱们自己就多留一些。”   让孟彤想不到的是,春二娘竟喜欢酸酸甜甜的果酱月饼,而孟大则更喜欢核桃松子花生芝麻月饼。   孟彤自己是不怎么挑食的,因此便将这三种月饼各留了十个给自家吃,其他的月饼就拿油纸一一包了,用孟大闲时编的各种大大小小的笸箩一一装好。   孟大和祝香伶都知道孟彤是个自已会拿主意的,因此看她在那里捣腾,也不去管她,只悠闲的一边吃着刚出炉的月饼,喝着酸酸甜甜的水果茶,一边看她在那里忙来忙去。   而春二娘是纯属想帮忙也不知道怎么帮,因此也就跟着祝香伶和孟大一起乖乖坐着,喝茶吃月饼了。   孟彤装好了月饼,看了看,又回屋去翻出一匹粉色的绸缎,用剪子剪了一段下来,载成了拇指宽的缎带。   春二娘见孟彤拿着这么多缎带过来,原还想问她这些缎带哪儿来的。   结果看她拿着缎带将笸箩交叉一捆,然后在笸箩顶上打上个蝴蝶结,普普通通的一个竹笸箩,一下就看着大气了起来。   春二娘瞬间就觉得自己啥都不用说了,女儿的做法无疑都是对的。   “陈大娘家,刘大叔家,王大娘家,牛二叔家,族长家……”孟彤数着桌上装了月饼的笸箩,算着要送的人头。   赵家的月饼这回是不用送了,不过三个孟家族老家这回却是不能少的,好在村子里的乡亲,她意思意思,各家送一小笸箩月饼略表心意也就行了。   至于周元休、齐子骁和魏铁军,孟彤准备的是四味十二个装的大笸箩“豪华”月饼装。   至于像周元休身边的左青,魏铁军身边的魏成,齐子骁身边的侍书、侍墨等人,因为人数太多,孟彤干脆也不用笸箩装了,所有月饼包了油纸之后,装在小竹框里,到时让他们自己拿去分。   女儿太过能干了,孟大发现自己什么事都插不上手,可看着春二娘毫无所觉的样子,他心底那些微的失落很快就淡去了。   他的身子他自己清楚,他是肯定陪不了她们母女几年了,孟彤越能干,就越能照顾好春二娘。她们母女将来能好好的,他就是死了也能安心了。   等孟彤把做的所有月饼都烤好,都已经下午申正时分了。她把炉灶下的火熄了,又用水把烧红的铁箱给泼冷,这才收拾了东西,准备出门送礼去。   月饼这东西经不起颠波,赶骡车进村肯定是不行的。   孟彤在骡子身上挂上两个竹框,在框底垫上干净的干草,这才把要送的月饼一一放进竹框里,然后带着小狼就进村去了。   刚到村口,就听到一声惊叫,“哎哟,俺说孟彤啊,你这大白狼长得可够吓人的啊,它不咬人?”   孟彤扭头看去,见是赖八便笑道,“叔,俺不叫它咬人,它就不会咬人的,您放心。”   赖八闻言这才定下心神,远远的站着跟孟彤搭话,“你这又是要往谁家送礼去啊?这回又送的啥好东西啊?跟叔说说呗。”   孟彤笑道:“也没啥,就是俺没事儿做了几个饼子,自个儿尝着味道还过得去,就想给王大娘和陈大娘她们都送点儿尝尝。”   “哦。”赖八一听是饼子,顿时就没了兴致,冲孟彤挥挥手,便自顾自的走了。   孟彤只笑了笑,继续往村子深处去。   刘大今日正好在家,一见孟彤往他家这边来,就知道她又是来送东西的,他也不问孟彤是来送什么的,先回头冲屋里喊:“刘铁,刘银,你孟彤妹子又送东西来了,你们俩赶紧去园子里给她摘些瓜果带回去。”   孟彤听着便忍不住笑,“齐大叔,你也不问问俺给你送的啥,就叫刘铁哥和刘银哥给俺摘瓜果,回头亏了您可别埋怨俺送的东西轻了。”   刘大乐呵呵的道:“不埋怨,不埋怨,只要你来,叔都让你哥给你摘瓜。”   孟彤也不下骡子,伸手到竹框里拿出一个扎着缎带的笸箩,递给刘大,道:“明天就是中秋节了,这是俺做的月饼,给叔和婶子还有两位哥哥尝个鲜。”   刘大一看笸箩上还扎着缎带,忙将手在身上擦了擦,才伸手来接,“哎哟,一看你弄得这么讲究,俺就知道这里头装的月饼一准好吃。”   ☆、183毒还没有解   孟彤听得咯咯直笑。   刘银和刘铁抱了满坏的茄子丝瓜黄瓜过来。   “俺这框可放不下这么多。”孟彤也没跟两人客气,把两边竹框里的笸箩挪了挪,让出点地方搁茄子黄瓜,实在放不下的,就只能推却了。   “刘铁哥,刘银哥,剩下的你们给俺留着,等下回俺来你家,你们再拿给俺。”   刘铁和刘银咧着嘴笑,刘银道:“成,俺都给你留着,你下回可记得要来。”   孟彤笑着嗯了一声,挥手与几人做别。   刘大知道她还要去别家送礼,也不留她,只让她下回来玩儿。   去了陈大娘家,孟彤往院子里喊了一声大妞,大妞和石头一前一后就从屋里跑了出来。   石头看到小狼也不怕,挨到孟彤跟前掂着脚往竹框里看,“彤彤姐,你这回给俺家送啥来了?”   “去!去!没规矩!”大妞气的在石头袋脑上拍了一下,才惊喜的看着孟彤道,“你今天咋进村来了呢?又给俺家送东西啊?”   “俺做了些月饼,送来给你们尝尝鲜。”孟彤笑眯眯的从竹框里拿出一个笸箩递给她。   大妞刚接到手里,就被石头一把抢了过去。“俺先把东西拿屋里去。”说着就一溜烟跑进了屋。   大妞气的跺了跺脚,喃喃骂了句什么,才转身凑到孟彤身边,目光灼灼的问道:“哎,你进村时,有没有看到赵家的人啊?”   孟彤好笑的看着她这副八卦的样子,摇头道,“俺现在跟他们家可没关系,这回俺做的月饼,也没打算给他们家送了。”   “你早该这样了。”大妞说着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什么人,就凑近孟彤说起了赵、邵两家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   “俺娘说,原本邵家婶子被赵爷爷扫了脸面,在娘家就有些抬不起头来,可邵金荷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跑去酒楼前头勾搭人,现在她兄嫂又不肯退婚,闹得邵家婶子在平九叔和赵爷爷面前都没脸做人了。”   孟彤倒不知道自己一个月没进村,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不过她才不要给邵金荷说好话呢,孟彤吐糟道,“她好好一个女孩子,父母平日里又娇宠,又不像俺这般整天要为一家三口的吃喝奔波,咋还这么不知道自爱呢?”   “是啊,女孩子的名声何其重要,邵金荷是生生的把自个儿给毁了。”大妞深有同感的叹了口气。   不过随即想到这几天做的头花和荷包,大妞又笑了起来,凑近孟彤悄声道:“你上回拿给俺的布头,俺跟俺娘已经做了一小半了,再过半个月也该能全部做完了。”   孟彤笑道:“那你就继续做着,等月初的时候俺来收。”   大妞笑着点点头,两人挥手做别,孟彤就转道去了王大娘家。   到了王大娘家,孟彤用一盒月饼换了一个大西瓜,因为还要往别处送礼,王大娘也没留她。   剩下的三位族老家就更省事了,因为不熟,孟彤送上月饼,说两句客气话就转身走人了。   到是转道族长家时,孟鸣一早就站在门口等她了,看到她过去还跟她抱怨,“你咋才来,俺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孟彤就奇怪了,“你咋知道俺要到你家来的?”   “俺在屋顶温书,就听到外头赖八跟人说你又进村送礼了。俺就知道你进村送礼,肯定不能少了俺爷这一份。”孟鸣上来就扒她的竹框,问她,“你这回送啥来了?”   孟彤无奈,只能拿出笸箩给他,“俺做的月饼。”   孟鸣举着扎着缎带的笸箩看了看,“弄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他颇为诧异的看着孟彤道:“你会的东西还挺多的嘛。”   “那是,俺现在可利害了呢。”孟彤高昂着脑袋说完,自己忍不住就先笑了出来,“好了,好了,俺还要去牛二叔家送月饼呢,就不跟你罗嗦了,走了。”   “谁还留你咋地。”孟鸣看着孟彤远去的背景,忍不住低声咕喃了一声,抱着笸箩就转身进了院子。   到牛二家时,黄氏出去窜门了不在家,孟彤留下月饼,接过牛二送的两颗松菜就回家去了。   第二日一早,孟彤去镇上跑了一个来回,去山地喂了野狼之后,打水把车厢刷洗了一遍,又用棉被做垫,才把准备的月饼搬上车。   孟彤去抓了两对山鸡和两对兔子放到车上,想了想,又去房里把上回采的灵芝也拿了一朵最小的用笸箩装了放到车上,这才跟孟大和春二娘说了一声,赶车出了门。   结果孟彤的车子才走到半路,就迎头碰上了正要往她家去的周元休和齐子骁等人。   “这可真是太巧,我们正准备去找你呢,没想到咱们在这儿就碰上了。”齐子骁高兴的叫道。   “确实是巧。”能在这里看到两人,孟彤也颇为惊喜,“我也正打算去看你们呢。”   “是吗?”周元休也忍不住笑了,“这可真是太巧了,那现在咱们是回镇上还是到你家去?”   “去武义堂,今天是中秋节,我做了些月饼想给你们尝尝,顺便也想看看魏舅舅。”   于是众人便一起调头回水头镇。   路上,孟彤问起魏铁军的情况,原以为时隔一个月,魏铁军身上的毒应该是解了的。   可谁知一说起这个事,齐子骁的脸上就没了笑容,“这事儿等咱们回去了再跟你说,这里说话不方便。”   孟彤的心里就“咯噔”一声,顿时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不过大马路上确实不是说话地方,孟彤把心里的疑问按下,众人一路无话,急急赶到武义堂。   在门口,孟彤先把给左青等众侍卫和魏成等人的月饼给分了,然后才让齐子骁帮忙提着鸡和兔子,周元休帮忙搬月饼,她则自己抱着装灵芝的笸箩,跟着进了武义堂的客厅。   待三人坐定,丫环上了茶点,又把山鸡和兔子拿了下去,周元休才开口道:“魏大人的毒还没有解,我让人送了信回家,但我爹说家里的人手暂时走不开,所以魏大人现在也只能靠你开的那副药方,暂时把毒素先压制着。”   ☆、184半点不由人   孟彤忍不住皱眉,脑子里想着周元休话里的那句“家里的人手暂时走不开”,不自禁开始猜测:难道是皇帝要有什么动作了?她忍不住看向齐子骁,猜测着是不是皇帝要动齐梓良了?   齐梓良现在算是皇后的人,若是皇帝要动齐梓良了,那是不是说皇后的势力已经大到让皇帝不能不动手的地步了?   齐子骁神情严肃的盯着孟彤,道:“彤彤,你老实告诉我,那个‘衰老’之毒在身上时间久了,对身体会不会有危害?”   孟彤道:“‘衰老’之毒对身体最大的危害是让人不能安歇,从而造成人体五脏六腑衰歇,最后引发心竭而亡。”   “魏舅舅在毒素未解之前,只要一直服用我开的那副药方压制住剧毒,就不会有事,只不过是药三分毒,药吃的多了,多少对身体还是有危害的,不过不会致命就是了。”   孟彤说完又忍不住问道:“你们难道不能重金聘请江湖中的高手帮忙解毒吗?”   周元休叹了口气,摇头道,“事情没你想的这么简单,江湖中拥有一甲子功力的高手,无一不是江湖中的老前辈,这些人大多自命不凡,且桀骜不驯,不肯跟朝庭的人来往,更不用说肯耗费自身功力,出手帮魏大人解毒了。”   孟彤看向周元休,问,“那你爹没跟你说,你家里什么时候可以派人手过来吗?”   周元休苦笑着摇摇头,心说:他父皇怎么会跟他说这个?   孟彤见齐子骁低头不语,神情沉重,忍不住出声宽慰道:“子骁,你也别太担心了,魏舅舅中毒的时间尚短,你们至少还有十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想办法,还来得及。”   齐子骁闻言,抬头冲孟彤有些勉强的笑了笑,“是啊,我们至少还有时间想办法。”   孟彤见两人谈话的兴致都不高,便扭头往外头看了看,问,“魏舅舅呢?他要是方便的话,我给他再诊个脉。”   齐子骁闻言,这才想起来,上次魏铁军中毒的事还是孟彤给看出来的呢,他连忙起身道:“舅舅在书房,你等等,我这就去叫他。”说着便急步跑了出去。   周元休看着便道,“子骁这一个月担心坏了。”   孟彤回头看了他一眼,了解的点点头,“致亲之人出了这种事,他担心也是正常的。”   周元休看着孟彤,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彤彤,你师傅可会武功?”   孟彤眨了眨眼,看着他直言道:“我师傅会武功,但是她今年已经九十八高龄了,而且年前受过重伤,一身功力十不存一,要帮魏舅舅解毒只怕力不从心。”   周元休听着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时也命也,真是万帮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魏铁军身上的毒可是人为的,跟命可没啥关系。孟彤心里嘀咕着,脸上却没表露出来。   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齐子骁带着魏铁军走了进来。   孟彤一见魏铁军,便起身笑盈盈的冲他抱拳一礼,“魏舅舅,孟彤来看你了。”   “好,好,真是个好丫头。”魏铁军哈哈笑着快步走到孟彤身前,上上下下把她仔细打量了一翻,又不满道:“丫头啊,你这一个月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怎么就没见你长个儿呢?”   孟彤的脸一黑,无比幽怨的瞅着魏铁军,道:“魏舅舅,咱们能不提长个儿的事吗?我天生长得慢。”   一听到孟彤那句无比幽怨的“我天生长得慢”。在场三人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魏铁军边笑边喘道:“好,好,舅舅不说,以后都不说了。”   孟彤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魏铁军,直到他不好意思再笑了,才伸出手道,“魏舅舅,手伸出来,我给你把个脉。”   魏铁军一听便依言伸手。   孟彤伸手搭上他的脉门,细细诊了半晌之后,道:“剧毒如今被压制住了,正处于滞伏状态,魏舅舅只要按时服用我给你开的那副药方,每日做息正常就不会有事。”   想了想,孟彤又道:“不过也要注意,若是您再出现夜晚不能安睡的情况,就要马上就医。”   魏铁军、周元休和齐子骁闻言,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三人都知道孟彤话中的那句:‘再出现夜晚不能安睡的情况’是什么意思。   若是在服用压制药剂的情况下,魏铁军还毒发了,那就说明魏铁军的身边或是武义堂里有刺客。   到时可不就只是魏铁军一个人要担心自身的安全问题,就连周元休和齐子骁都有被下毒的危险。   因为心中存了事,几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致。   孟彤又与几人闲聊了几句,把自己一直抱着的那朵灵芝送给魏铁军,就告辞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孟彤把骡车赶的飞快。   进了家门,她把骡子一安顿好,就立即冲进了祝香伶的屋子,张嘴就叫道,“师傅,魏铁军的毒还没有解,元休没从皇帝那儿借到人。”   “没解就没解呗,一时又死不了人。”祝香伶不以为意的回了一句,手里捣弄草药的动作顿都没顿一下。   孟彤知道对于祝香伶来说,除了那帮子皇子皇孙,其他人都是路边的野草,是死是活她都不会在意。于是便拖了条板凳,坐在一旁把周元休的原话和她自己的猜测一并说了。   “师傅,皇帝虽然是稳坐钓鱼台,可皇后和窦家的势力若是发展的过于庞大,万一皇帝要是不走运,一着不慎可是会把命都给玩完掉的。”   祝香伶闻言,忍不住抬头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皇帝没你想的那么不济。”   “再利害的皇帝也是会死的。”孟彤不以为然的吐糟,“大周朝历经一千两百年,历朝历代利害的皇帝多了去了,不照样被兄弟或儿子给坑死了吗?”   祝香伶抬头想了想,觉得徒弟说的也没错,于是把药杵和药臼往桌上一搁,也拖了条板凳坐到孟彤身边,决定要好好跟小徒弟谈谈。“你觉得皇帝会输?”   ☆、185势单力孤   “皇帝输不输的,徒儿怎么会知道?我只是觉得皇帝不借人给元休,可能会有大动作了。”   孟彤回忆着以前看过的古装剧情节,又道:“我只是觉得能让皇帝如此紧张戒备,皇后和窦家的势力肯定已经膨胀到让皇帝也感觉到威胁了。”   身居高位的人,老大当久了,难免都会有小看人的毛病。孟彤怕只怕皇帝太过轻视对手,让皇后和窦家的势力膨胀的过于庞大,等皇帝感到威胁想要出手铲除时,面对那个庞然大物却已经有心无力了。   再说句难听点的,万一对方狗急跳墙了,皇帝要是再倒霉点儿,被皇后和窦家铲除掉都有可能。   想着孟彤就忍不住问祝香伶,“师傅,要是皇帝被皇后和二皇子干掉了,那您这个皇家供奉要不要干涉啊?”   祝香伶似笑非笑的瞅着徒弟,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慢声道,“这个问题该问你自己才对?为师不是把皇家供奉的令牌给你了吗?”   孟彤被噎了一下,只觉得眼前一黑,好想去死一死,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她满脑子都乱糟糟的,嘴巴张了张,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烦燥的直想啃手指。   “哈哈哈……”祝香伶笑的很愉悦,只觉得徒弟吃瘪的样子可乐极了。   孟彤目光幽怨的看着笑得前俯后仰的祝香伶,“师傅……”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祝香伶抬手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喘了口气才道:“当今的皇帝没你想的那么不济,就如你之前所想的那样,皇帝既然对皇后和窦家早就有所提防,皇后和窦家的一举一动自然就全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如今皇帝既然要动手,吃亏的自然只能是皇后和窦家了。”   孟彤闻言,眼珠子就转了转,忙问:“师傅,即如此,那你觉得齐梓良这回会被一起清算吗?”   祝香伶好笑的道,“这为师怎么会知晓?为师离京都差不多有一整年了。”   孟彤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一边担心着魏铁军身上的毒,一边担心齐梓良被皇帝清算了会不会迁连到齐子骁。   至于祝香伶给她的那块皇家供奉的令牌,以及令牌所附带的“维护皇家正统”的神圣责任,孟彤无辜摊手。   河北府离洛阳千里之遥,天高皇帝远的,她今年才九岁,既人小力孤又不认识皇帝,皇帝和皇后两口子掐架关她什么事?   祝香伶看着突然恢复了冷静的小徒弟,不由奇怪道:“怎么了?刚才还一副天都要塌了的表情,现在怎么不急了?”   孟彤撇嘴道:“徒儿就急死了又有何用?您给徒儿的令牌名头比天大,却屁用没有,我要是真拿出去了,还可能祸及性命呢。”   又道:“魏铁军身上的毒暂时死不了人,子骁有元休护着,就算齐梓良被清算了,应该也能保住小命。既然死不了人,徒儿又有何好着急的?”   祝香伶一听这话,却沉默了。   徒儿入门时间尚短,对于宗门没什么责任感和使命感也情有可源。   皇家供奉的令牌确如徒儿所说,平常时候真是屁用没有,轻易拿出来还会惹祸上身。   而她一手弄出来的冥楼,就算有胡清云,那些老不死的肯不肯听命于小徒弟,还真的很难说。   祝香伶原本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她总觉得只要有胡清云在,只要小徒弟学好医毒之术,只要小徒弟见了皇帝,以后的事情自然会水到渠成。   至于冥楼,以祝香伶初次对小徒弟说起冥楼时她的反应,以及她对小徒弟的了解,孟彤虽然出身低微,性子却坚韧,她小小年纪生就一身傲骨,那主杀的冥楼只怕还要被孟彤嫌弃呢。   不过以孟彤的根骨,能继承巫门的医毒之术就不错了称霸天下就不用想了。可没有了强大的武力支持,孟彤还能担起皇家供奉的那份重任吗?   祝香伶瞬间发觉自己在高处呆久了,想法实在太过理所当然了。   徒弟势单力孤,她日后进京,胡清云的人品她不担心,但胡清云明面上也只是个开封府尹。   若是真像小徒弟说那样,皇帝要是真的走了霉运,一不小心把自己给玩死了,那胡清云也只能是个开封府尹,根本就帮不上徒弟的忙。   一想到此,祝香伶不得不打起精神,认真思考起朝中盘根错节的各家势力,试图找出的几家有潜力的,指点小徒弟,日后可以拉拢来做助力。   孟彤虽然心里挂念着魏铁军和齐子骁的事情,但这并不耽误她每日认真学习祝香伶的那些医毒知识。   可自这天之后,祝香伶突然就变得沉默了许多。   孟彤记得祝香伶说过,她的寿命只有一年了,是以只以为师傅是因为寿命将尽,才会情绪不高的,便也没有多想。   这头,周元休和齐子骁一连往洛阳派了两波人,整日翘首以盼的等着去洛阳的人回来。   可一连等了两个多月,洛阳那边却仍消息全无,连派去洛阳的人都音讯全无。   这可把周元休和齐子骁给急坏了。十月的河北府已经非常寒冷了,等一进入十一月之后,整个河北府就要进入猫冬期,室外基本上就无法再走人了。   河北府天寒地冻的时日长太三月之久,猫冬之前洛阳那边若还没来人,魏铁军身上的毒就要耽搁到来年三月去了,周元休和齐子骁急的不行,只能趁休沐来找孟彤讨主意。   春二娘一见是周元休和齐子骁,忙拉开院门,有些拘谨的冲两人笑了笑。   “伯母,我们来找彤彤玩儿,她在家吗?”齐子骁知道春二娘怕生,不等她开口便主动上前打招呼。   “彤彤上山捡柴禾去了,刚出门儿,要一两个时辰才回呢。”春二娘有些紧张的道:“要不,你们先进来坐会儿,等等她。”   周元休和齐子骁对视一眼,双双抱拳作揖,“那就叨扰伯母了。”   春二娘连忙摆手,“不叨拢,不叨拢。”   将人让进了院子里,春二娘却又傻了,她家少有人来,因此待客用的堂屋给她和孟大做了睡房,起新院时也没想起这茬。   ☆、186秘谈   反正她们这种乡下地方,就算有乡亲来窜门儿,迎到屋子里去坐也没有什么。   可周元休和齐子骁是什么人?把他们迎到自己的睡房去坐,春二娘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可也不能让人就坐院子里啊。   十月的天可不比七八月,这风刮到人脸上都跟刀子似的,这要是让人坐院子里,还不把人给冻坏了?   孟彤那屋倒是干净整洁的很,可周元休和齐子骁怎么说都是两个大男人,她总不能放两个男人到她闺女的屋子里?   这要是传出去,成什么了?   春二娘僵在那里想得头都大了。   正在她不知道进退两难,不知道该怎么办之济,祝香伶的声音适时的给她解了围。   “你们两个小子过来,老身有事跟你们说。”   春二娘一时就跟听到了仙赖一音一般,立即转身冲两人笑道:“那个……祝婆婆叫你们呢,你们赶紧过去。”   周元休和齐子骁今天就是为了魏铁军身上的毒,来找孟彤讨主意的。   祝婆婆是孟彤的师傅,若是祝婆婆能有办法,那自然再好不过。   两人相视一眼,冲春二娘抱了抱拳,示意一众护卫呆在院子外头,转身走进新院,往祝香伶住的那间屋门大敞露的屋子走去。   周元休和齐子骁一踏进屋子,就见身材娇小丰腴的老妇人正面朝着门口,双脚悬空坐在炕床上,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俩。   两人立即上前见礼。“婆婆。”   祝香伶嗯了一声,冲离门近的齐子骁抬了抬下巴,道:“把门关上,坐下听老婆子说话。”   周元休和齐子骁一看祝香伶这架势,忍不住又对视了一眼。   齐子骁应了一声“是”,转身去把屋门关好,这头周元休已经乖觉的从旁搬来一条板凳,放在祝香伶对面。   两人拘谨的坐好后,周元休忍不住道:“不知婆婆寻小子们来,所为何事?”   祝香伶不紧不慢的道:“老身知道你们为何而来,只要你们得答应老身一个条件,魏铁军的毒老身可以你们解。”   两人听得都是一惊,齐子骁更是激动的跳了起来,“婆婆,你说的是真的,你能帮我舅舅解毒?”   祝香伶沉下脸,不满的瞪着他斥道:“毛毛燥燥的,像什么话?坐下说话!”   齐子骁满腔的激动就跟被泼了桶冰水似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周元休拉了拉他的袖子,齐子骁这才僵硬的重新坐下。   “婆婆,您真能帮魏大人解毒吗?”祝香伶曾受过重伤,功力十不存一的事情,齐子骁不知道,孟彤却是跟亲口跟他说过的。   周元休立即试探的问道:“您的功力恢复了?”   “哼,你倒不愧是皇家的种。”祝香伶没好气的冷笑,“就算无心争位,这城俯和心机却是天生的。”   这下轮到周元休不淡定了,他面色一凛,紧盯着祝香伶沉声问,“你究竟是何人?”   祝香伶看着他这副全身戒备的样子,不由嗤笑,“小子,老身若要害你们,早在你们走进外头的林子起就没命了,可不会容你们踏进老身的屋子。”   祝香伶的口气虽然狂妄,周元休和齐子骁却是信的。   那日孟彤说魏铁军身中剧毒,事后他们请遍了整个河北府的名医来看,谁知那么多大夫都说魏铁军只是虚火过旺,晚上不能安睡也只是因为白日饮茶太过,让不要再喝茶了。   那么多名医都没看出魏铁军身中剧毒,孟彤小小年纪只看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医术高下立断。孟彤都有那样高超的医术,她的师傅自然更不会差了。   自古医毒不分家,会医术自然就会毒术。这祝婆婆要是真有心害他们,他们还真跑不了。   齐子骁冲祝香伶郑重抱拳,“小子们无状,还请婆婆恕罪,婆婆有何吩咐,我兄弟二人洗耳恭听就是。”   祝香伶闻言这才缓了脸色,满意的嗯了一声,不急不徐的道:“若非我寿元无多,彤彤那丫头年纪又还小,我也不会插手管你们的闲事。”   想到自己一世强势,临死之前却无力为小徒弟留下更多可用之人,祝香伶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今日我与你们所说之事,你们别跟彤彤说,那小丫头鬼精鬼精的,你们跟她透个音,她就能猜个**不离十了,记得要把嘴巴闭言实些。”   周元休和齐子骁忍不住又对视了一眼,实在猜不出这祝婆婆倒底想干嘛?   她能说出周元休的身份,还知道他无心帝位,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人。   可救治魏铁军又不是什么坏事,怎么就不能让孟彤知道呢?难道她有什么阴谋不成?可若真有阴谋,又何必与他们面对面坐着谈呢?   她的医术应该不弱,要害他们简直易如翻掌,难道是想借他们达成某种目的?   周元休肃容道:“婆婆这样话说一半留一半,反倒让我兄弟二人深感不安,婆婆不若与我等直言,我兄弟二人也好斟酌着日后该如何行事为好。”   祝香伶看着肃容的周元休微微一笑,道:“周小子,你既是皇族中人,应当听说过大周皇室的背后,一直有个神秘人暗中守护的事情?”   周元休闻言,瞳孔不自禁就是一缩。大周皇室背后有神秘人守护了千年的事,并不算什么秘密,但这个事情也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至少不是当朝三品之上的大员,是没有权力知道这种秘辛的。   “婆婆,难道你……”   面对周元休满是疑问的眼神,祝香伶只微笑着点了点头。   但这却让周元休更加惊疑不定了,他审视祝香伶良久,才起身整衣,然后躬身抱拳,语气慎重的冲祝香伶道:“还请前辈出示凭证。”   祝香伶看着周元休如此反应,原本沉重的心情莫名的竟是一松。   她好整以暇的冲他笑道,“老身都快要死了,怎么还会把那物件留在手里,若是断了我巫门传承,可就无颜下去面见我巫门的列祖列宗了。”   ☆、187安排   一听巫门二字,周元休和齐子骁齐齐肃然,周元休是知道巫门便是守护皇家千年的那个神秘组织。   而齐子骁则是因为听孟彤说过,“衰老”之毒出自巫门,此时见周元休对祝婆婆恭敬中又带着些许试探,这才神情戒备起来。   周元休此时也顾不得齐子骁心里是做何感想了,他现在已经被震憾的说不出话来了。   巫门历代掌权者负有守护皇家传承的重任,祝婆婆既然说她曾是掌有信物之人,那岂不是说,她就是上一代的皇家供奉?   周元休立即就想到了孟彤,那个箭术高超,言谈举止一点儿都像个乡下姑娘的女孩,祝婆婆既然是孟彤的师傅,那孟彤也是巫门中人了,那么那个要命的物件会在孟彤身上吗?   历代的皇家供奉都是最为神秘的存在,也只有历代的皇帝才有权知晓对方的身份,若是那个要命的物件真在孟彤身上,那她……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周元休的脑子里电闪而过。   若孟彤当真是皇家供奉,他可以趁机拉拢或是威胁她为兄长谋夺皇位,甚至是让她选择自己做储君……   不过这些个念头,周元休也只是想一想便将其自脑海中挥去,大周朝之所以可以传承千年而不衰,全靠暗中守护着周氏一族的皇家供奉化解一次次的灭国之危难。   若是皇家供奉当真如此容易被人胁迫,也就不可能守护大周朝长达千年之久了。   更何况祝婆婆的神情太过坦然,孟彤的年纪也维实太小了点。   能守护大周朝千年的神秘组织,怎么可能只有一两个人?再看祝婆婆的年纪,也不像是只有孟彤一个弟子的样子。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周元休对于祝香伶前代皇家供奉的身份还是半信半疑,是已震惊之后,他的情绪便慢慢恢复了冷静。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周元休的脑子里就转过了许多念头,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躬身向祝香伶一揖到底,口中甚是恭敬的道:“周氏元休,拜见前辈,元休不知前辈身份,之前出言无状,还望前辈恕罪。”   不管祝香伶是不是真是那个掌印之人,周元休觉得她即然能知道这么多,至少她巫门中人的身份,应该不是假冒的。是以他身为皇室中人,该有的礼数还是应该要尽到的。   齐子骁见状,虽不知道周元休为何如此做,但也极有眼色的起身学周元休,向祝香伶躬身做揖。   “你比你那两个兄长倒是沉稳懂事的多了。”祝香伶的视线在周元休和齐子骁两人身上扫过,心中亦生出几分感慨来,她颇有些遗憾的看着周元休道:“若非老身功力全失,且寿元无多,还真当再进京一趟……”   周元休立即恭敬的接口道:“前辈若想进京城,晚辈愿意效犬马之劳。”   “不了,老身老了,一身的担子又都已经传下去了,也赖得再动弹了,”祝香伶慢吞吞的摆了摆手,有些伤感的道,“老身现在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多教导彤彤几年。”   又叹道:“实在是天公不做美啊,让老身重伤之后才遇到她,若老身能再早个两年遇到她,她当会成为我巫门最为杰出的弟子。”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那一身筋骨都被她那些没良心的亲人给折腾废了,现在只能跟着老身学点儿医术,可怜老身却连多教导她几年都做不到了。”   此话一出,周元休心底就更加确定孟彤不是这一代的皇家供奉了。   据传,历代的皇家供奉无一不是武功盖世,且拥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术的奇人。   孟彤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且据祝香伶所说,孟彤的筋骨已废,那就更没有资格继顾皇家供奉之位了。   可想是这么想,周元休的心底却难免又有些失落。   他正尤自出神,却听祝香伶继续道:“老身半年前在萧国圣宫与人打了一架,受了重伤,如今寿元已无多,且全身功力十不存一。”   “魏铁军的事情彤彤都跟老身说了,齐梓良那个糊涂虫为向皇后投诚,不惜毒害魏铁军,拿自己的长子向皇后表忠心,迟早有他的好果子吃。”   “老身原本是不想管这件闲事的,怎奈老身实在没有几天活头了,彤彤的年纪又维实太小。”   “巫门弟子向来以强者为尊,老身不想自己死后她被人欺负了去,才想用仅剩的寿元向你们讨要一个承诺,老身只想给她日后找份助力。”   周元休忙道:“前辈大可不必如此,就算您不出手相助,彤彤既是晚辈与子骁的朋友,我等自不会看着她被人欺负了去。”   “平水相逢怎么抵得过救命之恩?”祝香伶嗤笑,“老身不只要你们护她一二,更是要魏家记住老身的这份恩情。”   周元休顿时无言以对,转头看向齐子骁。   齐子骁却抿着唇,目光深沉的看着祝香伶。   自家外公和舅舅皆是性情中人,且向来最为知恩图报,这祝婆婆既然能用如此肯定的语气说出“要魏家记住老身的这份恩情”的话,显然对魏家也是极为了解的。   他虽不知道祝婆婆的具体身份,但看周元休的神情、态度和两人的对话,让他隐隐明白这位祝婆婆的身份必定是极为了不得的。   可对于他来说,他只用知道巫门有“衰老”之毒,而祝婆婆和孟彤都是婆婆巫门中人,孟彤年纪小,没有能力为自家舅舅解毒,但身为她师傅的祝婆婆既然开口向他们索要承诺,那自然是有把握为舅舅解毒的。   齐子骁深吸了口气,冲祝香伶一抱拳,道,“只要婆婆能帮我舅舅解毒,不管您想要什么小子都答应您。”   祝香伶要的就是这句话,她眯眼笑道:“老身的条件于你们来说应该不难,你们只需立下誓言,答应老身在彤彤遇到困难时,倾尽全力相助于她即可。”   这个条件对于齐子骁来说根本不算是条件。   ☆、188承诺   若是孟彤当真遇到了麻烦,也不用什么誓言条件约束,齐子骁自己都会倾尽全力帮她渡过难关。   是以齐子骁想也没想就举起手,朗声发下毒誓,“我齐子骁对天发誓,日后若见孟彤遭遇难题,必倾尽全力助之,若违此誓,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八个字,在现代几乎被人用烂了,可在古人心里,却是再严重不过的誓言。   祝香伶颇为诧异的看了齐子骁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头去看周元休。   周元休无奈的看了一脸坦然的齐子骁一眼,只能举起手,跟着发了一样的誓言。   祝香伶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魏铁军身上的毒暂时死不了人,你们让他继续用着彤彤开的那副方子,等来年二月化雪之后,若是洛阳还未有人前来,你们便带他来此解毒即可。”   说着又从袖中抽出一张药方,递给周元休,“此方上的药材,你们需得在这几天内备齐送来,老身如今的功力十不存一,若不先补补,来年开春就是想给魏铁军解毒,也是有心无力。”   周元休接过药方展开看了一眼,脸上的神色不禁就变了变。   他虽不懂医术,但一些药名是否有毒还是知道一些的。   祝婆婆这一纸药方上,大部分是他没听说过的药材,但那几个熟悉的药材名字,却无一不是剧毒之物。   想到祝婆婆事先一再强调她已寿元无多,周元休恍然明白过来,她是想用剧毒之物激发身体机能,用所剩无多的寿元,给魏铁军解毒,这等于是一命换一命了。   周元休将药方转手递给齐子骁,抱拳躬身再次向祝香伶一揖到底,“前辈大义。”   祝香伶却失笑摇头,“什么大义不大义的,老身出手又不是没条件的。”   齐子骁看过药方之后,一脸慎重的先叠好揣进怀里,然后也同周元休一样,向祝香伶一揖到底,道,“婆婆的大恩大德,小子莫齿难忘,日后无论如何,定当护彤彤周全。”   祝香伶满意的点点头,又不忘记对两人叮嘱道:“此事你们半个字也别向彤彤透露,那丫头脾气大,要是给她知道了,定是会心生不快的。”   周元休和齐子骁连忙恭谨的答应下来。   从祝香伶的屋子里告退出来时,孟彤还未从山上回来。   望着冷风呼啸,落叶漫天飞舞的林子,周元休和齐子骁并肩站在院门外,心情都无比的复杂。   他们本就是为了魏铁军身上的毒而来,现在问题虽有了解决之法,他们的心情却反而更加深重了。   “元休,要不咱们今天先回去。”齐子骁觉得很愧疚。   周元休数次派人去信洛阳,都如石沉大海,他们已经对洛阳那边不抱希望了。   可孟彤当初指出他舅舅身染剧毒,也是出于一片好心,他现在却要她师傅用仅剩不多的寿元为他舅舅解毒,这让他只觉得无颜面对孟彤。   周元休心里比齐子骁想的更多,自然也就更加不好受。他叹了口气道:“那就走,祝前辈要的那些药材,水头镇不一定就有,咱们少不得要花些心力派人出去寻访。”   齐子骁默默点头。   于是两人回身去跟春二娘与孟大告辞。   孟大温声挽留两人,“不如再等等,彤彤应该也快回来了。”   齐子骁勉强笑道:“实在是家里临时有事,不好耽搁,只能先行告辞了。”   周元休也道:“烦请伯父伯母告知彤彤一声,我们过几天再来叨扰。”   孟大见此也不好再强留他们。他身子弱,天气一冷就不好出屋子了,便让春二娘将两人送到了院门口。   孟彤自山上回来后,听说周元休和齐子骁来了又走,只觉奇怪。   听说他们来了之后还去见了祝香伶,孟彤便不忙着再出去,先洗了把手脸,去了祝香伶的屋子。   “师傅!”   “回来啦!”祝香伶头也没抬的伏案奋笔疾书,她的时间不多了,以后不能时时在孟彤身边提点教导她,只能尽可能多的把自己的一身所学记录下来,以供她日后查阅参考。   “嗯!”孟彤掩上屋门,在灶边烤了烤冻僵的手,这才走到祝香伶身边坐下,轻声道:“我听说元休和子骁来过了?”   祝香伶嗯了声,不紧不慢的回道:“他们是为了魏铁军身上的毒来的,他们派去洛阳的人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普通的大夫又诊不出“衰老”之毒,不来找你拿主意还能找谁呢?”   孟彤闻言不禁有些担心的蹙眉,“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这都是意料中事,不是吗?”祝香伶淡漠的道:“齐梓良既然想要魏铁军死,又怎么会让他们派去洛阳的人,顺利进城呢?就算是进了城也没命出来啊。”   孟彤忍不住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指望洛阳那边的事情早点儿结束,否则,也只有让魏铁军回洛阳就医一途了。”   祝香伶停下书写,抬头看了孟彤一眼,没好气的道:“别人的闲事莫管,你过冬的柴禾捡够了?”   “没够,我这就去捡了。”孟彤缩了缩脖子冲祝香伶竖起一根食指,讪笑道:“您容我再问一个问题行吗?”   祝香伶无奈的叹了一口,道,“要问赶紧的。”   “娘说您找元休和子骁说话了。”孟彤歪着头打量祝香伶,小心翼翼的问,“师傅,你跟他们说了些什么呀?”   祝香伶看了她一眼,哼道:“为师让他们给为师找些难寻的药材来,就为师这破身子,要是再不好好补补,就真没几天好活了。”   孟彤闻言,眼睛就是一亮,“真的有办法帮您延寿吗,师傅?那真是太好了。”   祝香伶却颇为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道:“为师的话已经说完了,你可以出去了吗?”   孟彤看了一眼她摊在桌上写了一半的医书,知道是自己打扰到她了,不由讪笑的起身后退,“徒儿这就出去了,师傅您忙,您忙。”   说出连忙转身出了屋子,顺手还带上房门。   ☆、189又一年冬   听着轻巧的脚步声一点点远去,祝香伶整理纸张的手微微一顿,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又重新拿起笔,将自己的心得和所学一点点记录于纸上。   她如今能为小徒弟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离天寒地冻的日子越近,孟彤就显得越发忙碌了起来,她不但要一趟趟的上山砍柴,以备一家四口过冬之用。还要到镇上买猪肉,以供狼群渡过寒冬之用。   家里的兔子,经过一年的饲养和使用,数量仍维持在两百只左右。虽然可以做为储备食物,但就狼群的数量来说,这点儿兔子是远不够帮它们撑过寒冬的。   长达四个月的猫冬期,光人吃的东西就要好几车,更不要说孟彤还要养近三十多只野狼了。   她跟吴屠户预定了五十头处理好的全猪,十一月初二取货。   然后她又去粮铺买了五石的精米和十五石糙米(一石粮食十斗150斤左右),外加三石的白面。   一口气买了三千多斤的粮食,孟彤来镇上家里的来回跑了七趟,才将东西全部都拉回来,连骡子都差点儿给累趴下了。(骡车的负重在四五百斤左右)   有了粮食,还得有做吃食的炉子和锅,为了养那一大群狼,孟彤也算是豁出去了。   她去杂货店定了六个大炉子,又去铁铺定制了六个超大带盖的超大铁桶,再转去家具铺子定制了六个长两米,深宽皆一尺的木头食槽,准备猫冬时给那三十多只野狼用。   可就算买了这么多食物,孟彤还是觉得不够,毕竟近三十多只的野狼,那食量可是要远胜过三十多个成年男子的食量的。   为了弥补不足,孟彤不得不再带着狼群上山打猎,再一趟趟的往家拉猎到的野猪,狍子、羚羊和鹿。   也亏得有了狼群和骡子的帮忙,孟彤打柴之余,猎到了东西,才能用草框装了套在野狼身上,让它们拉下山。否则这个冬天,是真的没法过了。   为了储存食物,孟彤干脆将新院靠西间的屋子辟出来做了冷藏室,又特地去打了数个可自行拆装的木架子,以做储存食物时置物之用。   可那些猎味对于孟彤来说,猎得到容易,要剥皮去脏的处理起来却当真是为难了。   不得已,她只能进村找了陈大娘一家和齐大一家来帮忙。   倒底是人多力量大,多了七八个人手帮忙,堆了半个院子的野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木架子运来之后,孟彤先装了一个放在院子里。陈大娘等人处理好的野味一律剁去头颅,分肋骨和前后肢,泼上水放置在木架之上,等入夜结冻之后,第二日再一一搬进屋里冷藏起来。   十月的最后一天,周元休和齐子骁派人送了一车的米面油盐和鸡鸭鱼肉来,一起送来的还有祝香伶指名要的药材。   彼时,孟彤还在像一只勤劳的工蚁一般,骑着骡子带着狼群上山砍柴打猎,为过冬尽可能多的储存食物和木柴,没跟来送药的人打照面,更没机会看到他们送来的那些药材。   一直忙到了十一月初五,孟彤已经猎到了二十多头野猪,三十多头野羚羊,十几头狍子,七头驯鹿。   虽然送了分了一只鹿给村里的交好的乡亲,可再加上从吴屠户那里拉来的五十头全猪,以及刘大、陈大娘、牛二等人送的几框子蔬菜瓜果,做冷藏室的整间屋子还是被堆得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捡的干柴已经堆了大半个院子了,可孟彤只要一起到那六个为了给野狼煮食的大炉子,就觉得再多的柴禾也是不够用的,于是只能苦逼的赶着骡子一趟趟的往山上跑。   十一月初六这日,午时刚过,天空就开始飘起鹅毛大雪来。   孟彤站在屋檐下,看着没一会儿就积了一层白的院子,终是歇了再上山的念头,转身拎了一捆柴禾,便往祝香伶的屋子走去。   孟大那边有春二娘照顾着,孟彤不用担心,倒是祝香伶年事已高,需要她时时添柴倒水,磨墨递笔的照顾一二。   这天的雪一直下到傍晚都没有停,孟彤便跟春二娘一起开始烧水,给新买来的陶罐消毒。   准备如去年一样,一次性将要吃的各种肉食都炒制好,冻在陶罐里慢慢吃。   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节省柴禾。   因为今年孟彤猎到的野味多,乡亲们送的瓜果蔬菜也多,因此做出的菜也比年也要丰富的多。   烟熏鹿肉,红烧羊排,萝卜羊肉汤,梅菜扣肉,油煎鹿肝,小米炖鹿心,爆炒鹿肺,卤鹿肚,红烧鱼……   一直忙到子时过半,孟彤和春二娘才将今年的第一批吃食给烧制好。   为了让食物不至于因受热而变质,那些装在陶罐里的吃食是不能放在厨房里的。   孟彤一早就在新院中间的屋子里搭好了一个木架子,专门用来存放这些陶罐。母女俩收拾好了厨房,也不怕晚,冒着大雪,就将一个个陶罐搬到了新院去储存。   第二天一早起来,孟彤拉开屋门一看,整个天地都是白的。   如今家里的院子加高了,院外还有狼群看门,就是山上下来只老虎她们都不必害怕。   可孟彤发现她跟她娘现在不用每天扫雪的,可工作量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曾加了。   因为今年还有三十多头野狼,张着嘴嗷嗷待哺,全靠她们这两个厨娘了。   孟彤走出房门时,春二娘早就起来了,正在院子里,坐在大木盆前,一手拿着一只野猪腿一手拿着菜刀削肉。   院子里靠墙的位置,六个大炉子一字排开。   孟彤去搬了些柴禾过来,又去厨房里扛了一袋糙米出来,给六个大铁桶都加上差不多十斤左右的糙米,然后搁到炉子上,再往里头一桶桶的加水。   野狼胃口大,干饭是肯定喂不起了,能让它们吃上四个月的肉骨头粥就已经很不错了。   等给六个炉子都烧上火,孟彤就去拿了把菜刀,帮春二娘一起切肉。   这一腿山猪肉是要切了用一天的。   ☆、190毫无所觉   冰冻了之后的山猪肉并不难切,一刀下去就能削下一长条肉,只不过这些长条的肉,还要叠在一起切成两指宽的小块,才能下锅。   两人分工合作,速度倒也不算慢。   一腿肉削尽了,就剩下一根又长又粗的大腿骨。   孟彤去拿了铁锤过来,轮起来三两下,就将这根大腿骨敲成了数十块小段的碎骨。   拿着木盆将早上要用的肉和骨头装了,分洒到六个铁桶里,再往每个铁桶里都加了点儿盐,孟彤把盖子一盖,拍拍手,就去找了扫把来,去院子里扫雪去了。   春二娘则收拾了下东西,拿着碗去了新院的中屋里挑菜去了。   家里一共也就只有四个人,春二娘陪孟大一起用饭,祝香伶年纪大了,又不爱出屋子,所以每天都是由孟彤陪着她一起用饭的。   春二娘挑了五碗菜端到厨房,架上锅上热了之后,又分了一半用小碟子装了,再盛上两碗熬了一夜的精米粥,放到托盘上,用碗盖好。   春二娘这头才刚准备好,就见孟彤擦着汗走了进来,她立即指着灶旁的小炉子,叮嘱道:“炉子里有热水,你先倒点儿出来洗洗,再把饭菜给婆婆端去。”   孟彤看了眼托盘上的倒盖着碗保温的饭菜,笑着过去用力抱了春二娘一下,撒娇道,“娘,您真好。”   笑容瞬间在春二娘的脸上绽开,她抬手轻拍了孟彤的手臂,笑骂,“都多大的人了还撒娇,赶紧的,不然一会儿饭菜都凉了。”   “俺就是活到一百岁,不还是您女儿嘛?”孟彤一边笑着回嘴,一边去炉上提热水。   洗净了手、脸之后,孟彤先去屋里跟坐在炕上的孟大请了安,这才转回厨房,端起春二娘给盛好了的饭菜,顶着大雪去了新院。   用肩膀顶开屋门,屋里腾腾的热气伴着浓浓的药味就扑面而来。   孟彤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子,闻着药味细细的辨认了下,就微不可见的微了下眉头。   屋子里的灶台上去了锅之后,里头烧着的柴禾,把整个屋子都熏的暖哄哄的。   孟彤一眼扫去,没见到熬药用的陶罐,祝香伶看着像是早就起床了。她照旧坐在桌前伏案疾书,听到响动也没动一下,专注的仿佛什么都不能影响她一般。   “师傅,吃饭了。”孟彤抬脚把房门给带上,端着托盘走了过去。   “先放着,为师把这一点写完了就吃。”   孟彤依言将托盘放到桌上,不死心的又将四周打量了一翻,企图找到祝香伶用来熬药的陶罐。   只是祝香伶既然有意瞒她,别说是让她看到药渣了,就是药罐也都一早给藏好了,孟彤自然不能可能屋子里找到。   这过孟彤也不是个纠结的人,既然目视找不到药罐,她就直接开口问。   “师傅,您自己熬药了吗?我闻着这药味里的腥气挺浓的,您那药里头是加了毒物了吗?”   祝香伶闻言心头微微一惊,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只一边低头奋笔疾书,一边不急不徐的道:“药是毒,毒也是药,为师教你的都忘记了?”   “我没忘。”孟彤无奈的一屁股坐到她身边,将托盘上盖着碗的饭菜一一掀开。   她在祝香伶那满是褶子的脸上,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感觉可能是自己过于敏感了。孟彤原本悬起的心,这时倒是稍微放下了些。   陪祝香伶用过了早饭,孟彤收拾了碗筷,就去侍候一院的兔子、骡子和山鸡去了,等给满院的动物喂了食,那头院子里的肉粥也熬的差不多了。   孟彤开了院门,将崭新的食槽在院门前的空地上一字摆开。   她回到院子里,把炉子下烧的正旺的柴禾给退了出来,然后用厚棉布垫着手,气沉丹田,用仅有的那一丝丝内劲将铁桶举起,快步端到院门外倒进食槽里。   又香又浓稠的肉粥一经倒出来,就引得群狼一阵骚动,各个急不可耐的舔着嘴巴,眼睛就跟粘在了食槽上似的,一瞬不瞬。   这一年下来,野狼们都学会了良好的进食习惯,狼王和小狼不发号师令之前,一群野狼就跟私塾里进学的学子一般守规矩,全都乖乖的蹲坐在一旁,等着开饭。   就是十几只新生的小狼崽,在成年狼的带领下,也学会了这一吃饭的规矩。   孟彤来回数趟才把六个食槽全都注满,一等她提着铁桶走开,小狼一声长啸,众狼便非常自觉的分成六队,各自奔向一个食槽,开始大块朵颐。   天空仍在飘着鹅毛大雪,雪中的众狼规矩的守着自己的食槽进食,没有一只跑去别人的食槽前抢食。   这让孟彤非常满意,显然小狼这一年来的教导做的非常的成功。   孟彤提着铁桶转身回了院子,春二娘已经在往几个铁桶里倒米了。   把六个铁桶重新加上水米和肉、骨,孟彤又给炉子添了柴禾,把肉粥重新熬上,这才算把一早上的事情给忙完。   春二娘回屋做头花去了,孟彤则去了祝香伶的屋里看医书。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越近正月,天气也就越来越寒冷。雪一直时大时小的下着,不管不远山还是近林,整个天地全都被白雪覆盖,一眼望去满目皆白。   到了腊月,屋外已经冷得不能呆人了,几只小狼崽被冻的整夜嗷嗷直叫,孟彤只能打开院门,让群狼到院子里来呆着。   那六个用来煮食的炉子成了它们最好的取暖之处,因此孟彤也只好让这六个炉子的柴禾日夜不熄。   为防野狼在院子里乱闯,狼王和小狼一个趴在新院的院门处,一个守着厨房的门前,只让野狼们在院中的炉子附近活动。   孟彤为了以防万一,也不让春二娘再踏出屋子了,她自己一个人包办了一院子动物的喂食工作。   只是进入腊月之后,兔棚里的兔子被冻死的越来越多。   春二娘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可惜家里实在没有屋子可以安置那些兔子了,就算再心疼,她们也只能将那些冻死的兔子剥了皮,下锅煮了喂野狼。   ☆、191斗虎   为了方便野狼们出去拉屎撒尿,院门也只能关半扇,孟彤将半扇院门开着,供群狼进出方便之用。   好在小狼天生就具备领导才能,还知道要指派几头公狼分批在院外和林子里侦查、警戒,倒是让孟彤安心了不少。   外头的世界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孟彤却在忙碌和学习中平静的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从腊月二十这日开始,一早起来,天就灰蒙蒙的,到了辰时许,天空就如同破了个大洞一般,大雪倾盆而下,室外的能见度连五米都不到了。   孟彤刚让狼王把狼群带到院外,她正从炉子上提起铁桶,打算到外头倾倒,耳边就传来一声满含警告的狼啸声。   狼王一听到这一声狼啸,“嗷”的一声就闪电般冲了出去,几乎所有强壮的成年狼都跟着狼王狂吠着冲进了满是积雪的树林,空地上只留下四五只老弱的病狼一边竖着耳朵,紧张的盯着树林方向,一边将十几只想要跟随的小狼给赶回来。   孟彤知道肯定是山上又有野兽摸下来了,她不懂兽语,没有小狼和狼王在,她也没办法让那些小狼和老弱的病狼进屋去,只能把铁桶放下,关好院门。   然后冲进屋里拿起自己的弓箭,快跑两步踩着院墙翻身出了院子,提气往狼吠声传来的地方奔去。   经过了大半年的勤学苦练,孟彤的内劲虽然仍然薄弱,但轻身功夫却已经有了显著的成效。   她如今虽然还做不到踏雪无痕,但在半人高的雪积上狂奔,也只留下一寸深的脚印,再不会如普通人那般,半个身子都陷进去。   “嗷唔——”   “嗷嗷嗷——”   森林之王的一吼之威,伴随着狼啸犬吠声,直震得林间的积雪如雨般簌簌而落。   孟彤飞奔到近处,才在大雪中勉强辨认出众狼在积雪中与猛虎缠斗的淡淡影子,她踩着林间的一颗大树就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解下背上的弓,抽出铁箭搭上去瞄准了那一处。   可在倾盆大雪的遮掩下,孟彤根本没有办法辨认出老虎的位置。   她也想学电视、电影里演的那样听声辩位,但试了半天,孟彤发现那种神技在她身上纯属扯蛋。   耳边的虎啸声越见威势,反观野狼受伤的呜鸣声却越来越多,孟彤不由急了,对着雪地大声喊道,“小狼,把老虎引到这边来。小狼,听到我的声音了吗?把老虎引过来。”   “嗷呜——”   “嗷嗷嗷——”   响亮的狼啸伴随着群狼的吠声响起,孟彤只见雪地里一抹黑黄之色一闪,手中的铁箭立即就射了出去。   “嗷唔——”老虎受伤的吼声传来。   小狼高亢的狼啸声紧接着又响了起来,“嗷呜——”   “嗷嗷嗷——”群狼吠声震天,相较之前显得更加兴奋响亮起来。   腰上中了一射的老虎,面对突然跟打了鸡血般的众狼,也被吓到了,只能被迫往后直退。   距离一近,孟彤也就看清楚了,她立即抽箭搭弓,飞快的对着那一抹黄黑色的斑纹射了过去。   连中两箭的老虎在群狼面前就更加堪了,小狼和狼王越战越勇,毫不畏惧老虎的威势,奋不顾身的飞扑上去,逼得老虎只能一再往后退。   老虎这一退,这下的距离就近的足够孟彤分清老虎在雪地里的身形了,孟彤立即再次弯弓搭射,对准老虎的后脑勺就是一箭。   铁箭直接穿脑而入,威猛的森林之王轰然倒地。   孟彤从树上滑下来,迎着狼群跑过去一看,只见小狼半身染血,显然受了重伤,狼王也没好到哪里去,前肢悬空缩着,似乎也受伤不轻。   孟彤举目四望,受伤的野狼还不在少数,显然这次在与老虎搏斗时,狼群是吃了大亏了。   四周都是老虎和野狼身上的腥气以及血腥味,雪实在下的太大了,四周的能见度低的可怜。   孟彤努力侧耳倾听,也只能听到簌簌的落雪声,风声,野狼哧哧的呼吸声以及它们在雪里扑腾的声音。   现在就算有其它的野兽潜伏在不远处,她也发现不了。   为了安全起身,孟彤果断放弃虎尸,跑过去将小狼抱起来就涉雪往回赶。   只是孟彤原本就生的比一般孩子矮小些,虽然经过了一年的调养,个子也长了一些,但对于成人来说半人高的积雪,到她这里就直接淹到了胸部了。   之前运起轻功踏雪飞奔时,孟彤还不觉得,可此时内劲都用来扛小狼的一身肥肉了,她就感觉到苦逼了。   孟彤一边在深深的积雪里努力的一步一步往前开路,一边对胸前抱着的小狼恶狠狠的道,“小狼,你丫的也太沉了!胖成这样,难怪会打不过老虎了,你丫的以后不准再吃那么多肉了。”   “呜呜呜——”小狼虚弱的呜鸣着回应孟彤,也不知道是在抗议自己没有输给老虎,还是不愿意缩减伙食。   原本只用半刻钟的路程,孟彤硬是在雪地里扑腾了半个多时辰才回到家。   将小狼放到院门前的地上,孟彤翻墙进院,开了院门,这才把它给抱了进去,顺便让小狼叫一众伤兵和小狼全进院子里来。   “这是咋滴啦,发生啥事了?”因为狼都进了院子,孟彤为了安全考量,不让春二娘出房门,因此春二娘要往外打量,只能爬上窗台,推开高窗往外瞅。   只是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可把她给吓坏了。满院子的野狼,除了那些小的,大部分身上都带着血,特别是全身白毛的小狼,都快变成血狼了。   孟彤知道春二娘胆小,只能先放下手里的事情,站在那里耐心跟春二娘解释,“山上下来只老虎,被俺和狼群一起弄死了,小狼它们的伤,就是给老虎打架打的。”   春二娘一听山上下来只老虎,先是一惊,继而听到老虎已死之后,松口气的同时,又不禁为满身是血的小狼担心起来,“那,那小狼没事。”   “现在还不知道,俺得先看看。”孟彤呼出一口白气,抬头看着春二娘道,“娘,您帮俺烧些热水,俺一会儿给它们处理伤口时要用。”   ☆、192猎豹   “哎,好,俺这就去烧。”高窗“啪嗒”一声关上,接着屋里使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显然是春二娘跑去厨房烧水去了。   孟彤回头环视一院的野狼,众狼伤成这样,她也不好再让它们呆在院外,只能苦逼的再次去将院外的食槽全都搬进院子,然后把肉粥倒出来,让大战过后的野狼们先吃饭补充体力。   孟彤把小狼抱进屋里处理伤口。   用剪刀剪掉小狼的厚毛,一寸一寸的在它身上摸了一遍,让孟彤觉得奇怪的是这大家伙虽然全身皮开肉绽的,伤势看起来极为恐怖,实则并没有伤到筋骨,身上的全部都是皮肉伤。   去厨房端了热水过来,孟彤小心的给小狼清洗伤口,消毒上药,包扎妥当之后,再去看狼王,却发现狼王的身上虽然没有破皮,前肢却断了。   她无语的看着这两只夫妻狼半晌,转头就去指着小狼的鼻子教训,“你看看你是怎么当人家老公的?那老虎那么危险,你就不能帮忙挡着点儿?你老婆的骨头都被人打断了你知不知道?”   “呜呜呜——”小狼两爪捂脸,做羞愧状。   狼王立即深情的探头过来,搁在小狼的脑头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孟彤,似在向她求情。   孟彤也不管狼王表达的是不是那个意思,她自己认准了是这么个意思就够了。她瞪了狼王一眼,还恨铁不成钢的伸手戳了戳狼王的脑门,教训道:“我可是为你好,你少狗咬吕洞宾,不认好人心。”   狼王一脸懵逼的看着孟彤,眼神无辜极了。   孟彤见状便摇摇头,也懒得再管这两只了。   她起身去院子里劈了三根笔直的树枝,回来将狼王前肢上的长毛小心剃去,迅速给它正了骨,再涂上一层厚厚的伤药,这才上了夹板,用纱布一层层的缠好。   处理好了狼王和小狼的伤势,孟彤让狼王留在她屋里休息,自己拿着伤药,带着小狼去了院子里,给那些受伤的野狼处理伤口。   老虎不愧是森林之王,攻击力简直暴棚,与十几只野狼缠斗不但丝毫不落下风,竟还稳稳压了众狼一头。   孟彤都不敢想像那时她若没有及时赶到,小狼和众狼此时会伤成什么样?   一一检查下来,孟彤发现竟还有四头野狼都伤了骨头,其余的十多只野狼身上多多少少也都带了些皮肉伤。   那些伤口不是被老虎咬的,就是给老虎的爪子给爪开的。   在小狼的震摄下,孟彤给一院子伤兵处理好了伤势之后,立即去屋里抓了药,亲手熬了,盛在大木盆里,让小狼招呼所有受伤的狼都去喝几口。   出了这样的意外,孟彤也不能安心躲在屋里看书了。   因为满院的野狼还要出去拉屎撒尿,院门也不能关严实。   孟彤只能让春二娘和祝香伶把房门关好,自己背了弓箭,搬了个小炉子放在房门口,一边给野狼熬药,一边看医书,顺带也看顾着一众伤狼,并充当守卫,看好自家的门户。   几只老狼被小狼派在院子四周警戒,所幸接下来的几天都相安无事,老狼再未发现异常,当是没有野兽再摸下山来才是。   如此过下十多天,等小狼身上的伤口都好的差不多了,孟彤便带着一众恢复健康了的野狼,回到当初的出事地点,想去将那只虎尸给拖回来。   可惜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等孟彤带着狼野来到出事地点时,虎尸却早已不翼而飞了。   小狼一声长啸,众狼便在林子里分散开来四处寻找,寻了大半个林子,才听到一声狼啸声传来。   孟彤见众狼都往一个方向跑,便也跟了上去,终在众狼包围的地方找到了那副只剩骨头架子的虎尸,彼时它正被挂在两米多高的歪脖子树上。   孟彤看到这副挂在树上的骨头架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狼,让野狼们在林子里和咱家附近找找,有豹子下来了。”在她的印象里,会把食物拖到树上藏起来的,也只有豹子了。   孟彤对小狼打着手势,示意它去寻找敌人。   小狼对天发出一声长啸,野狼们立即四散开来,在深深的积雪里使劲的往远处扑腾而去。   虎尸虽然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但是虎骨还是很有价值的。   孟彤用草框把这副支离破碎的虎骨包起来,反绑到身上,便运起轻功往自家院子的方向跑去。   自家附近可能潜伏着一只豹子,这让孟彤感到有些不安。   虽然自家院子里窝了二十来头野狼,但那些野狼现在可都是伤兵和幼崽,伤好了能用的都被她给带出来了。   孟彤一路疾行,眼见自家院子即将在望,眼角却突然瞄到左后方一抹黑黄的颜色一闪。   孟彤心中一惊的同时,脚下下意识的往右一折。   紧接着便是一阵腥风扑面,一个庞大的黑黄色物体似乎在空扭了一下,便与她擦身而过,落进了深深的积雪里。   而孟彤只觉得被人重重推了一把,然后背后骤然就是一轻。   心知道不妙,孟彤也来不及看那落在雪坑里的东西是豹是虎,只迅速从那坑边跑开,一边飞快的取下背上的桃木弓,弯弓搭箭扭身往那从雪坑里探头的动物射出一箭。   箭矢擦着豹子的耳朵飞了过去,只是这一箭射出,倒是让孟彤看清了,偷袭她的确实是一只黄皮黑斑点的豹子。   豹子的速度要在平地上才能展现出来,现在陷在这半人深的积雪里,任它平时速度再快也是白搭。   孟彤向来都是有仇必报的,此时自然不会放过吃了她的老虎还偷袭她的豹子。   她飞快的再次抽箭搭弓,一边在积雪上身轻如燕的飞奔,一边拉弓对准了在雪地里扑腾的豹子眼睛射去。   “咻——”   “嗷唔!”豹惨叫一声就一头载回雪坑里,不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孟彤轻巧的跃上一旁的大树,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雪坑里的豹子,又仔细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其它的野兽在附近,她这才又看了看离此不远的自家院子,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   ☆、193疗伤   也幸好这只豹子谨慎的选择躲在这里伺机而动,若是它再往前多走几步,不说她娘爹会不会受伤,只说那一院子的小狼崽和伤狼就危险了。   为怕豹子装死,孟彤搭箭冲着豹子的脑袋又射了一箭,见那豹子一动都没动,这才从树上跳下来。   她反手伸到背后,正想解下背上的草框,谁知一摸竟摸了个空。   回头一看才知道,草框不知何时竟破开了个大口子。   孟彤猛然记起刚才豹子偷袭她,与她擦身而过的时的那一扭,以及她感觉到的那一下重重的推力,这才恍然明白,自己是被背上背的虎骨救了。   否则豹子的那一爪子要是落在她身上,她此时只怕已经重伤了。   孟彤解下草框看了看,发现那道口子有些大,里头的虎骨都掉了大半,于是在将豹尸装进去之后,又苦逼的去把掉落在雪地里的虎骨一根根捡了回来。   曲指就唇打了个呼哨,响亮的哨音在空阔的树林间远远荡开。   孟彤招呼了众狼一声,便不再等它们,扯起草框拖到昨天被她走出的雪坑处,然后拖着豹子轻松的一路往自家院子走去。   众狼有小狼带着,孟彤自不必担心它们会乱跑。   一回到家门口,满院子的狼都骚动了起来。   豹子中箭之后,不可避免的流了血,狼鼻子再是灵敏不过,虽然豹血只流了一点儿就冻结了,但那气味人闻不到,在狼面却是无所遁形的。   众狼认得孟彤的气味和脚步声,倒也不会对她发起攻击。众伤狼行动不便,除了抬头往院门口看过来,也做不了什么。   倒是一众小狼崽好奇的心旺盛,一见孟彤拖着个形怪的物什回来,立即就围了上来。   孟彤也不管这群捣蛋鬼,用脚把挡路的几只往旁边拨开,便拖着豹子进了院子,将草框放到狼王身边。   狼王扭头冲着好奇围着草框东嗅嗅西闻闻的众狼崽一声低吼,小狼崽们立即就跟老鼠见了猫般一哄而散。   只是对于小狼来说,那个散发着血腥味的,形状奇怪的绿色东西仍有无穷的吸引力,见狼王不看它们了,一只两只的又小心翼翼的往那草框靠了过去。   没一会儿,小狼也带着狼群回来了。它那庞大的身子一进院子,原本都快摸到草框附近的几只小狼崽,立即就做鸟兽散了。   小狼在草框上嗅了嗅,便在狼王身边一屁股蹲坐了下来,它威风凌凌的看着众狼。   这下不管是成年狼,还是小狼崽都不敢往草框附近靠了。   孟彤现在不缺钱,自然也就没必要再拿这豹子去卖,倒是为了养这一群狼,家里的肉消耗的极快,有这一只豹子做补充,于她来说也算了胜于无了。   孟彤打了桶井水,洗了把脸,然后才过去把豹子拖到远离炉子的另一侧墙边搁着。   听到院子里响动的春二娘,推开窗户往外探头,一见是孟彤回来,便松了口气,“回来啦,外头咋样啦?”   孟彤一边从井里打水上来,一边往墙边呶呶嘴,“山上又下来只豹子,把老虎给吃的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骨头俺给带回来了,回头洗洗,用来泡酒或是磨了粉,做药丸子都成。”   “至于这豹子,俺就冲着它脑袋射了两箭,油皮没伤着半点儿,回头俺硝制好了,您就给爹做件大氅,来年清明的时候,正好可以穿着去祠堂祭祖,也省得俺再上山打狐狸了。”   牛背山上的狐狸要是听了孟彤这话,估计都得给这只为它们英勇献身豹子磕头致谢。   不过春二娘一听到豹子两字,想到的却是去年开春卖豹子所得的两百银子。下意识便要反对,“一头豹子值不少银子呢,你还是等开春拿去镇上卖了,你爹也不时兴穿那个,去年咱们做的狼皮袄子,不还好好的吗?”   孟彤好笑的抬头看她,“娘,咱家现在可是住了一院子的狼呢,你让俺爹穿狼皮袄子,这不是招狼恨吗?”   春二娘顿时语塞。   孟彤继续道:“再说俺们现在又不缺银子,爹身子弱,受不得冻,这豹子又是现成,不给俺爹做衣裳,给谁做?您听俺的就是。”   春二娘向来无主见,听了孟彤的话,便也不再反对用豹皮给孟大做衣裳了。见孟彤在往木盆里打水,她又忍不住道:“要俺帮不?”   孟彤想也没想就直接回道:“不用,俺自己能行。”   外头天寒地冻的,再说满院子的野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狼虽聪明,但野兽毕竟是野兽,谁知道它们会不会突然发疯攻击人呢?   孟彤冲春二娘挥手,“您回去做头花、荷包,等开春儿了,言掌柜那边还等着要呢。”   春二娘听孟彤这么说,才怏怏的下了窗台,回去做活儿去了。   孟彤将草框里的虎骨找出来,扔到木盆里清洗。骨架上还残留了不少的碎肉,也亏得寒冬腊月的没有腐坏,否则她还真没兴趣把这些虎骨给捡回来。   待得中午吃过饭,给众狼喂食了之后,孟彤才拿着小刀将那头豹子的皮给剥了。   完全冻僵了的豹子,相较于平时处理起来,不但要容易的多,也干净的多。   因为冰冻后的豹尸不会有血流出来,也不会弄得肠子四溢那么恶心。   豹子的内脏掏出来之后,孟彤直接就将之全部扔进了野狼的食槽里,算是给它们加餐。   打了井水将整只豹子冲洗干净,孟彤操起短箭,运起少的可怜的内劲,“唰唰”几下就将豹子利落的大卸八块了。   豹头被她挥手扔给狼王和小狼啃了,其余的豹肉,则被孟彤拎着搬到新院的木架子上等着自然冰冻起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就到了新年,年夜饭自然是少不了的。   家里的吃食都是现成的,倒也不用如何准备。只不过因为是新年,为了图吉利,孟彤特地做了几道素菜,又将从山上摘的野桔,乡亲们送的花生,板粟等物煮了,拿出来盛盘。   ☆、194新年   因为孟大的身子受不得冻,孟彤干脆就将团圆饭的地点就设在孟大和春二娘的屋里。   孟彤在屋角摆了两个烧得正旺的碳盆,四四方方的八仙桌摆在屋子当中,其上摆满了一碗碗点缀着红萝卜丝的冷热菜品。   孟彤用一床棉被,将祝香伶裹着接到孟大屋里。   孟大满面歉疚的看着祝香伶道,“都是俺的身子骨不争气,才要劳动婆婆走这一趟,俺实在是……”   “说什么哪?”祝香伶不在意的挥挥手,把身上裹着的棉子一掀,反手交给孟彤,就大大方方的走到桌前坐下了。   她看着孟大,精神奕奕的道:“老婆子我最近吃了不少好药,这身子骨可比你结实多了,今天是除夕,可不实兴说那丧气话。”   孟大闻言,讷讷的称了声是。   祝香伶见状便笑着提高了声音招呼,“彤彤丫头,二娘,赶紧的都过来坐下,咱们一家四口也吃顿团圆饭。”   “来了来了,菜都齐了。”春二娘两手各端着一盘热菜从灶房过来,扭头看着炕上的孟大笑道,“咱们吃饭。”   孟彤便开了柜子,从里面找出件压了厚棉的氅衣,在火盆上哄了哄,这才给孟大穿上,扶了他下炕。   说是团圆饭,但桌上的饭菜真正动筷的只有孟彤和春二娘两个。孟大吃的是特制的药膳,祝香伶最近据说在说补药,为了避免与药性相冲,只吃小米粥配素菜。   但不管如此,家里一共也只有四口人,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倒底是比平时要热闹些。   饭毕,祝香伶就起身回屋去了,她年纪大了,习惯了早睡早起,除夕守夜可不适合她。   至于孟大,就他那身子骨,孟彤只怕他休息不够,哪里还敢让他守夜,直接就让春二娘陪他趁早洗洗睡了。   孟彤过年时买了大大小小的买了不少鞭炮,但是过了子时,远处村子里“噼里啪啦”响起了热闹的鞭炮声,孟彤坐在炉子边上,翻着医生,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家里一个孟大,不能受惊吓,一个祝香伶年纪大了,向来浅眠,更不适合放炮惊醒她。再说她买那些鞭炮也不是为了大半夜,放了扰人清梦的。   孟彤靠坐在门边,挨着烧得暖哄哄的火炉,一边守夜一边看书到天明。   “啪嗒”一声,正屋的窗户被推开。   孟彤抬头望去,只见春二娘从窗户后探出头来,一脸惊讶的看着她道,“彤彤,你夜没睡?”   孟彤合上医书,抬头冲她露齿一笑,“这不是守夜嘛,俺等一会儿去放了炮,给狼和骡子、兔子喂了食就去歇了。”   “那你洗把脸,先进来把早饭吃了。”春二娘说完便放下窗户,转身去炉子上看昨晚温着的清粥去了。   孟彤把医书拿进屋放好,再出来时就把院里炉子上熬了一夜的野猪肉倒进食槽。   看着众狼开始大块朵颐,孟彤回厨房端了早饭,给送祝香伶送去,出来时顺便给一院子的兔子、骡子和山鸡喂了食。   忙罢,孟彤洗了把脸,回灶房吃早饭,这才将买的一大箱鞭炮搬到院外,围着自家院子围了一圈。   为怕鞭炮声惊吓到群狼,让这些家伙在院子里乱蹿,孟彤特地让小狼将众狼全都带到山上去。   点火之前,她还特地冲屋里的孟大和祝香伶喊了一嗓子,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然后将院门关严实了,这才拿着火折子将鞭炮点燃。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带着浓浓的硝烟升腾而起,自院门处延着院墙往两边迅速延伸而去。   远处响起一声声长长的狼啸声,孟彤抬头往远处的山头看去,满山的白雪,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鞭炮炸开的红纸,在雪地上飘飘洒洒,宛如白纸上绽开的红梅一般,看着特别漂亮,也特别的喜庆。   回首去年的今天,她骑在墙头上痴痴的看着村子的方向,当时还是满心的惶恐和不安。转眼一年时间过去,她不但适应了这个时空的生活,让一家人摆脱了贫困,还越活越有样子了。   时间过的是如此的快,从今天起她就十岁了。   孟彤抬头看着天边晕染开的一片金色的霞光,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无声的微笑起来。   等一地的鞭炮燃尽,孟彤推开院门,曲指就唇吹了声口哨,让小狼把狼群带回来。   新年过后的日子,天气依然寒冷无比。   倒是受伤的野狼们,伤势一日日的好了起来。   而就猛兽摸下山的问题,孟彤曾经用心的思考过,然后她发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以前山上之所以不会有那么多猛兽摸下山,是因为牛背山紧挨着村子的这坐山头是有狼群占据的。   野兽都有用自己尿液画分地盘,并时时巡视的特性。   可入冬之后,她为怕狼群冬天找不到食物会挨饿,每天都把它们喂得饱饱的。   众狼有了食物来源,如此一来,哪里还会再跑到山上去?   大雪封山之后,狼群之前留在山上的气味自然就会被掩盖掉,以至于找不到食物的老虎和豹子才会接二连三的摸到山下来。   既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孟彤自然不可能再任其发展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孟彤便让小狼带着恢复了健康的狼群,每天上山兜圈巡视地盘,如此一来,山上果然就再也没有野兽摸下山来了。   日子再次恢复了平静。孟彤每日喂喂动物,看看医书,再听祝香伶讲讲课,日子过得飞快。   一转眼就到了二月,天上终于不再下大雪,太阳晒在身上也终于重新有了温度。冬雪一化,天气一下就暖和了起来。   于是孟彤把狼群也都赶出了院子,顺便把食槽和铁桶也都收了起来。   至于储藏室里吃剩下的两扇鹿肉,孟彤和春二娘都将之削成薄片,抹上调料摆在了竹筛上。   天气一转暖,冰冻后的肉一旦化冰就保存不住了,也只能晾晒后做成肉干,才能储存的更久。   一连忙了两日,母女俩才将所有的肉都处理好。   ☆、195祭祖   而孟彤硝制的那张豹皮,也终于可以用了。   家里别说是细棉布和棉花,就是连绸缎都有。孟彤找了匹青色带暗纹的云锦出来,让春二娘先用细棉布和棉花做件厚实的里衣,再用豹皮做皮、青色云锦做里,裹着这里衣给孟大做件最为厚实的大氅。   春二娘的女红手艺自是没话说的,不过五天功夫,这件豹皮大氅便缝好了。   给孟大穿上一试,不说把他的形象一下就提高了几个档次,就单保暖性能来说,孟大自己是极为满意的。用他的原话说就是:穿在身上暖哄哄的,又防风又暖和。   过年之前,孟彤没少给家里买棉花,也没少给自己、春二娘和祝香伶买细棉布。   就如今整个靠山村绝大部分人还只穿粗棉布的生活水平来说,细棉布那都是有钱人家才能穿得起的料子。穿绸缎那是绝无仅的。   为了不刺激到靠山村的乡亲们,孟彤和春二娘还是舍了那几大箱的凌罗绸缎,用细棉布给自己两人做了几身新棉袄。   只选择了两匹褐色和暗红的绸缎,给祝香伶做了几件新棉袄。   至于剩下的那些凌罗绸缎,孟彤和春二娘都自动将之看做了头花和荷包的原料,一点儿没有想把它们做成衣服穿到身上的**。   清明这日,孟彤和春二娘围着孟大,忙活了半个时辰,才让他揣着手炉下了炕,穿着豹皮大氅坐进了骡车。   今年跟过去的任何一年都不同,她们一家终于有资格与所有的孟姓族人一起,参与祭祖活动了。   孟彤个人其实对那些孟姓族人并没有什么认同感,在这个世界,能让她认同为亲人的也只孟大、春二娘和祝香伶三人而已。   这些祭祖活动或仪式,在她看来就跟前世出去旅游时,参与的那些娱乐活动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能参加祭祖活动,得到孟姓族亲的认可,是孟大一直以来的希望。   在族谱上清清楚楚的记上一笔,让人们知道他孟大并不是不忠不孝之人,能让孟大解开一直以来的心结,从而感到开心和快乐。   所以孟彤才会如此热衷和慎重以待的去上下活动。   “孟彤啊,今天清明节,你这一大早的,是要去祠堂祭祖吗?”   “哎哟,孟彤啊,你这一身衣服看着可真贵气,哎呀,这料子可真好。”   “彤彤,你们家祭祖是辰时?哎呀,你咋现在才过来啊,快,快,这吉时马上就要到了,要是赶不及,祖先可是要怪罪的。”   骡车一进村子,迎面遇到的乡亲无不热情的冲孟彤打招呼,孟彤照旧乖巧的一一答应着,然后叔叔、伯伯、大娘、大婶的一路叫过去。   车子驶到孟家祠堂的牌坊前时,孟彤的嘴都有些笑僵了。   孟家的祠堂和牌坊之间有个长约五十来米的大广场,此时这个广场上早就站满了等待祭祖的孟氏族人。   众人一见驾车而来的孟彤,不禁都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起来。   “快看,这就是那个病秧子孟大的闺女?怎么打扮的跟个假小子似的?”   还有那不清楚状况的族人闻言嗤笑,“孟大?是孟九根家的孟大吗?陈金枝那老婆娘不是一直怕她家的病秧苗子会给她丢人,不让他出来丢人现眼的吗?今儿怎么让他来了?”   “哎哟,你这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孟大去年就从孟九根家迁出来另立门户了,那可是上了族谱,祭告了祖先的,你咋啥都不知道啊?”   “还有这事儿?这话是怎么说的?”没听说过此事的人,闻言皆是大惊,不禁围过去细听。   一见人群围拢过来,知道底细的人立即跟打了鸡血似的,难掩兴奋又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唾沫横飞的说道起来,“俺跟你们说啊……”   面对四周族人们的议论和嘲笑,站在远处的孟九根宛若未闻的蹲在地上“啪嗒啪嗒”的吸着旱烟。   陈金枝面沉如水的站在那里,让附近的人也不敢大声谈笑。   蒋氏借着抱孩子的姿势,羞愧的头都不敢抬。   只有孟大柱和孟七斤两眼放光的看着衣着光鲜的孟彤,挨在一起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对于广场上人们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孟彤并不在意,她将骡子栓在离牌坊不远的一棵小树上,只往广场上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转身往后车厢走去。   “孟彤!”孟鸣从人群里挤出来,快步往她跑来,“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祭祖都快要开始了。”   孟彤一见到他,眼睛倏地就亮了亮,跟见到救命稻草一样,迎上去扯着他笑道,“俺正想找你呢,你就来了,这可真是天意。”   “啥天意地意的,是俺爷没见着你们人,才让俺出来看看的。”孟鸣一脸尴尬的抬手往回扯自己的袖子,“哎哎,放手,拉拉扯扯的成啥样子?”   他今天穿的是书生的长衫,这种衣服的特点就是袖子特别宽大,走起路来看着特别飘逸有气质,坏处就是袖子曳地,被人一扯一个准。   孟彤可不管他黑不黑脸,拽着他的袖子就往后车厢拖,嘴里一边笑道:“跟你说正经的,俺爹的身子受不得凉,一会儿进祠堂时候,你帮俺扶着俺爹进去,顺便提着火笼,别让俺爹冷着。”   一听孟彤又让他做苦力,孟鸣立即就不乐意了,他瞪着眼怒道,“凭啥俺要听你的?”   “一斤蜜汁鹿肉,干不干?”孟彤利诱。   “俺堂堂一界童生,在你眼里就值一斤蜜汁鹿肉?”孟鸣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侮辱,他伸出一支手掌,异常严肃的看着孟彤道,“至少五斤。”   “成交!”   答应的这么爽快?   孟鸣立即觉得自己的条件开低了。   正当他摸着下巴,琢磨着要不要再往上抬抬价时,就见孟彤掀起了车帘,车帘之后盛装打扮的的孟大和春二娘就露了出来。   孟鸣的嘴巴一下就张大了,眼睛瞪的溜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车里的那两个人真的是孟大和春二娘?   ☆、196流言蜚语   怀里抱着手炉,身上还穿着件豹皮大氅的孟大就先不说了。   就说那个在他印象中,永远穿着单薄的打满补丁的旧衣服,头发散乱的看不清面容的春二娘,就让他有种原来春二娘长成这样的感觉。   头上插着两柄银簪,耳朵上还戴着对银珠耳坠,身上一件墨绿色的交襟细棉袄配烟灰色的厚棉襦裙的春二娘,今天的脸上甚至还上了点妆。   她这副模样,再配上她那怯怯的神情,看着就跟哪家新过门的小媳妇儿似的,哪里像是已经有了孟彤这么大个女儿的半老徐娘啊?   现在的春二娘哪里还见得到过去的半点儿影子?除了总是低着头不敢抬眼看人,她整个人看起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孟彤把车厢一角的脚踏拿下来放好,扶着春二娘下了车之后,又转手去扶孟大。   孟大今年的身子较之去年更加畏冷了,这是他的身体即将油尽灯枯的证明。   若不是他的身体实在经不起一点点折腾了,孟彤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的又是手炉,又是毛皮大氅,还特地准备了一个火笼让孟鸣帮忙提着给孟大御寒。   孟大一动,豹皮大氅的绸缎里衬的露了出来。   孟鸣站得近,看得也清楚,他眼睛一瞪,又看到孟大大氅里头穿的棉袄也是崭新的,那料子虽是棉的,但却是上好的细棉。   这样的料子,他也只有两件,除非出门见客,平时根本就舍不得穿。   再看孟大外头穿着的这件豹皮大氅,孟彤自己会打猎,弄张豹皮做衣服倒不必觉得有多稀奇。可这氅衣里的内衬竟是绸缎的,这就有些惊悚了。   在阳光下看着似能发光,如丝般顺滑的绸缎,在这连细棉布都穿不起的靠山村,是何等了不得的存在?   孟鸣有些僵硬的转了转眼珠子,视线在春二娘和孟彤的身上扫过,这才看清,不只是孟大身上棉袄是细棉的,就连春二娘和孟彤身上的也是。   “俺滴个乖乖,这可真成有钱人了啊。”孟鸣瞪着眼,暗暗吞了口唾沫,转眼再看孟彤时,只觉得心惊胆颤,暗道:这丫头是真的要上天啊!   孟彤上车将搁在车内的火笼提了下来,这才和春二娘扶着孟大往祠堂方向走。   走过孟鸣身边,看到这厮竟然还在发呆,孟彤不由伸脚拐了他一下,“喂,发什么愣呢?赶紧跟上啊。”   “啊?哦!”孟鸣一下惊醒,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乖乖的跟在三人身后往祠堂走。   祠堂前广场上的众人,原本还在指着孟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可一见缓步走来的孟大和春二娘,全都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试想在一群穿着灰扑扑的葛布和粗布短褂的人当中,突然走来几个穿着整齐,打扮光鲜的人,而且这几个还是之前被人公认的,穷的快连饭都要吃不上了的人。   如此强烈的反差之下,带给众人的震憾就可想而知了。   “俺的天哪,那是春二娘吗?原来她长的这么好看啊!”   “乖乖,春二娘这么一打扮,看着可真贵气,就跟有钱人家的阔太太似的,跟以前那副受气包的样子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你们快看孟大,他身上穿的皮袄子可是豹子皮,就这么一张皮子拿到镇上卖,至少能值个八十两,他竟然拿来做了衣服自己穿?”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人家女儿自己会打猎,弄张皮子孝顺自己老爹有什么了不得的?”   人群骚动,远处的孟大柱和孟七斤自然也看在了缓缓往祠堂走的孟大一家。   两人不由都张大了嘴,不敢置信的同时,眼睛里迸射出的却是浓的几乎化不开的贪婪和占有欲。   蒋氏看到春二娘那仿佛年轻了十岁的样子,也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上表。   蹲在地上抽烟的孟九根,不知道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也跟着众人一样,伸长着脖子往孟大一家这边看。   原本以为去年就该冻死的儿子,如今如此光鲜亮丽的站在自己面前,孟九根的脸上除了一复杂之外,还有一种让人不可捉摸的深沉。   “孟大一家现在可真不得了了,你们看他们一家三口身上穿的,春二娘还了戴手饰呢,可见是真发财了。”   “不发财,能舍得一年拿出一百两银子给族里?你们没听说吗?孟大那个闺女可是拿了一千两给族里保管,让每年给孟九根和陈金枝二十两养老呢?”   “即是养老银子,咋不直接给孟九根和陈金枝?让族里代管是个啥意思?”   “这还不清楚,防着孟大柱和孟七斤给私吞了呗。”   孟大柱和孟七斤一听这话不干了,立即嚷嚷了起来,“哎哎,你们怎么说话的呢?谁私吞了?你们哪只眼睛看到了?”   众人深知他们两兄弟的禀性,又谈兴正浓,任孟大柱和孟七斤再怎么嚷嚷自己的清白,也没有人愿意理会这他们,径自背过身去与人说笑。   “陈金枝那老婆娘做孽啊,这么好的儿子、孙女都舍得赶出门。”   “嘿,谁能想到孟大一家能有如今这造化呀?想想以前,他们一家可是差点儿就被逼死了呢?”   “陈金枝和孟九根现在只怕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没有人知道陈金枝和孟九根是不是后悔了,因为他们都阴沉着脸站在那里,根本让人看不出情绪来。   满广场的孟氏族人看着孟大一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直说的唾沫横飞。   原本还相对还算安静的广场,一下就变得跟个吵杂的菜市场似的。   这让孟彤不得不感叹,八卦这东西果真是老少皆宜,人人都爱,且不分男女,不分时空,古今皆同。   所幸祭祖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祠堂里的锣声一响,满场的喧闹一下就变得落针可闻。   族长和三位族老从祠堂里走出来,往门口一站,就代表着祭祖仪式要开始了。   祠堂对于古人来说是个非常神圣的地方,孟家的女子一辈子都不能进祠堂,而孟家的媳妇一生也只有在新婚第二日时,能进祠堂磕拜列祖列宗。   ☆、197不怀好意   祭祖时,所有的女人都只能在祠堂外祭拜,是不允许进入祠堂里头的。   因此,族长一宣布祭祖开始,所有孟姓的男子皆有序的自觉往祠堂里走,而所有女性,不管老幼皆自觉的躬身而立,然后随着祠堂里传出来的唱喝声,在广场上就地跪下,朝祠堂内磕头跪拜。   清明祭祖仪式其实并不复杂,但却非常的累人,族长读完了祭文,便开始拿着长长的名单,从第一代祖先开始,读一个名字,他们这些子孙就是俯身叩拜一次。   而三个族老则会在一众牌位前,一个忙送给祖先烧包着冥衣冥鞋包袱,一个忙着烧经文,一个负责烧纸钱,分工极为明确。   孟彤一边随着众人磕拜,一边心焦的祈祷祭祖仪式能快点儿结束。   她是真的很担心祠堂里的孟大。   虽然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休养,孟大的身体已经较之一年前好多了,但这么长时间的磕拜,只怕还是会让他吃不消。   所幸靠山村孟家也是从别处分来的,传承不过四代,整个孟家族系也是近几十年,人才多了起来,可相互之间其实并未出五服,列祖列宗的数量当真不算多。   (五服原指的是五种孝服,后来,五服也指代五辈人,古人有“五服之内为亲”的说法,,即往上推五代:高祖、曾祖、祖父、父、自己,凡是血缘关系在这五代之内的都是亲戚   小半个时辰之后,祭祖仪式结束。   孟鸣半扶半抱着脸色惨白如纸的孟大一路出来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孟彤见状一个箭步就迎了上去,将孟大的手臂搭到自己肩上时,孟彤的手自然而然的摸上了他的脉门。   发现孟大的脉博尚算稳健,只是有些气虚力竭之后,孟彤倒是松了口气。   冲想要伸手帮忙的春二娘摇了摇头,她道:“娘,俺来就成了,您快走几步,先去车厢里把棉被铺好,俺跟孟鸣哥哥把爹帮过去就成了。”   春二娘闻言,立即听话的转身往牌坊处跑。   那头的孟九根一见孟大这样,只是低头叹了口气,背着手转身就走了。   陈金枝却只是默默的看着,脸上的神色更显复杂。   孟大柱和孟七斤看着这一幕却兴奋的差点儿跳起来,两人立即凑在一起低声商量起来。   这头的孟鸣见春二娘跑走,只看了孟彤一眼,什么也没说,只小心扶着孟大一步步的往外走。   “哎,俺说大哥呀,你这急急忙忙的要往哪儿去呀?咱们这么久没见了,你咋也不过来跟爹娘打声招呼呀?”身后传来孟七斤不怀好意的声音。   孟鸣的脚步下意识就是一顿。   孟彤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她抬头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孟大。   听到孟七斤的声音,孟大显然也有些发愣。   孟彤目光一闪,将视线移向孟鸣的脸上,冷声道:“不用理他,咱们继续走。”   “哎,大哥,你等等,三弟跟你说话,你咋不理人啊。”孟大柱的声音懒洋洋的自后而来。   孟大的脚步就是一顿。   孟彤的心火腾的一下就蹿了上来。   “爹,您累了,先睡会儿。”她抬头对孟大灿烂一笑,一手抬起往他脖后的睡穴上轻巧的一按。   孟大两眼一闭,整个人瞬间就失去了意识,身体一下就往地上滑去。   孟鸣吓的“哎呀”一声,急忙用力抱住孟大倒地的身体。   四周围观的族人见此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即就喧哗起来。   孟彤没管四周人的反应,只看着孟鸣的样子,不由微微笑了下,放心的把孟大的手从肩上拿下来,冲孟鸣道,“你抱好俺爹,俺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她转身大步往后头的孟大柱和孟七斤走去。   “哎,哎,孟彤,你干啥去呀?你爹晕了,俺现在该咋办啊?你不能不管啊?喂,孟彤。”   孟鸣见孟彤那副要找人拼命的架势,急的差点儿想跳脚。   可手里抱着失去意识的孟大,他又不能撒手,只能开口让边上的几个同族帮把手,抬起孟大就往牌坊处的骡车跑。   他要先把孟大安置了,再回去找孟彤那个冲动的臭丫头。   只希望他回去时,一切还来得急,那个臭丫头别吃太大的亏才好。   不得不说,孟鸣对现在的孟彤实在是太不了解了,她现在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盛怒中的孟彤,那种满身带煞的样子,直唬得周遭的孟氏族人急忙往后退开,将路直接给让了出来。   在场所有人现在都清楚孟大一家和孟大柱等人的纠葛,孟七斤和孟大柱喊的那一嗓子,直接就让众人明白,这两兄弟又想惹事了。   因此有人一往旁退开,立即身边的人下意识就跟着效仿,连琐反应之下,人群瞬间就让出了一条宽敞的大道。   这让躲在人群之后,企图扇动众人情绪坑孟大一把,再从中捞点儿好处的孟大柱和孟七斤立即就无所遁形了。   孟大柱和孟七斤看着被让出来的宽敞大道,一脸的懵逼,再看到阴沉着脸,大步冲两人走来的孟彤,就觉的形势不妙了。   两人转身就想混进人群里的逃走,可他们还没靠近,四周围观的孟氏族人们便避之唯恐不及的急急退开。   两人换了两个方向尝试,都没成功钻进人群,急得只差跳脚了。   “俺真是受够你们的无耻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麻烦,真当俺不敢打你们是不是?”孟彤冷冷的说完,脚下一个用力,人便如炮弹一般射向了离她较近的孟大柱。   众人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眼一花,紧接着孟大柱就捂着裤裆倒在了地上大叫了。   孟七斤被孟大柱的惨叫声吓的猛然回头,可他还没看清孟大柱怎么了,眼前就是一花,然后肚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锤了一下,痛的他大叫一声就往后跌坐在了地上。   四周的人群都被一翻变故给吓了一跳,再定睛看去,就看到孟七公抱着肚子躺在地上呻吟,而在他身前不远处,孟彤正弯腰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半尺长的匕首。   ☆、198快被吓死了   “啊——”一众围观的孟氏族人下意识的大叫着往后退开,都以为了孟彤这是准备要杀人了。   地上抱着肚子呻吟的孟七斤一听到这声音,连忙睁开眼,可这一看差点儿没把他给吓尿了。   孟彤那个臭丫头竟然手举利刃,满脸煞气的向他走来。   这丫头是要杀人哪?!   孟七斤这个念头一出,顿的一蹦而起,当下也顾不得肚子痛了,连滚带爬的就往后跑。   而另一边捂着裤裆的孟大柱也想跑,可他胯下那处实在是痛得利害,轻轻动一下都痛彻心菲,只能缩起身体祈祷孟彤已经把他给忘记了。   站在人群之后的陈金枝看着这一切,却是动都没动一下,她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也听了很多。   她发现自己有很多事情都没看清楚,所以她现在瞪大了眼睛去看,她想好好的把身边的每个人都看清楚,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弄错了。   孟彤原就没真想把这欺软怕硬的两兄弟怎么样,因此见他逃了,也就站在远地不动了。   不管是为了大周的律法,还是社会舆论,或是为了照顾孟大的心情,她都不能在众目奎奎之下杀这两人。   不过怎么说,这两人在名义上都是她的叔叔。   可打可骂,却不能杀。   “孟七斤,孟大柱,你们两个给俺听着,俺爹的身子现在是风吹就倒,你们要是再敢来找麻烦,俺不会再跟你们客气的,要是俺爹出了事,俺就把你们大卸八块,丢去喂狼。”   扔下狠话,孟彤将手里的匕首收进袖子里,转身就走,看都不看地上捂着裤裆的孟大柱一眼。   这两人的无耻和贪婪已经刷新了她的认知,既然他们这么喜欢折腾,孟彤觉得自己当真该弄点儿好东西,让他们好好“享受”一翻才是。   当然,这回她不会再像上回一样,做的漏洞白出了。一年的时候过去,她不能说将师傅的一身绝学尽数学会,也已经学会一小半了,下个无色无味让人无迹可寻的毒,还是难不到她的。   更何况她也不想让孟大柱和孟七斤死的太过痛快,用点儿麻痹神经或是制造血脉瘀堵的毒素,给人为弄出个脑瘫或是中风什么的,才附合孟彤对他们的期望。   孟鸣带着两个同族的年轻小伙伴火急火燎的赶回来时,就看到孟彤冷着脸若无其事的大步走来。   他愣愣的看了看孟彤,又往站满了族人的广场看了眼,有些不确定的追着孟彤问,“喂,你没事?”   “俺能有啥事儿啊?”孟彤白了他一眼,站住脚,将手里的匕首插回靴子里。   孟鸣和两个小伙伴看得眼都直了,心说:这都动刀子了,还能没事?   “喂,你,你没杀了孟大柱和孟七斤?”孟鸣吓的脸都白了,他不怕孟彤,但他怕她当真杀人。   孟彤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俺爹俺娘还要俺照顾呢,俺吃饱了撑的,杀他们做什么?”   “没杀就好,没杀就好。”孟鸣拍着胸口,一副“快被你吓死了”的表情。   孟彤看着就忍不住微微一笑,冲孟鸣身后的两个同族的年轻人也友善的点了点头。   她虽不认识这两个人,但却见过他们,知道他们都是同姓孟,不过却是住在隔壁村的。   认真说起来,他们之间其实都是同一个祖宗的亲戚,曾祖都是兄弟。   只是因为孟九根的父亲死的早,再加上孟彤一家不得陈金枝和孟九根的喜欢,所以孟彤才对同族的一众堂兄弟们都陌生的很。   孟彤大步走到骡车前,爬进后车厢里。   她先安慰了担心的春二娘两句,说明了是为了不让孟大柱和孟七斤刺激到孟大,才给孟大点了睡穴,这才将孟大的睡穴解开。   孟大幽幽转醒,一看到妻儿就先紧张的问起了两个不省心的弟弟,孟彤耐心的把自己刚才做的“好事”毫不隐瞒的说了一遍,孟大的神情虽然有些黯然和失落,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孟彤见状便拎着一早就准备好的,装着十斤蜜汁鹿肉的竹篓下了车,冲还站在不远处与同族低声说话孟鸣唤了一声,招了招手。   孟鸣却一脸惊吓的神情看着她,“干啥?”   孟彤提起竹篓,道:“鹿肉,你不要了?”   “要,怎么不要。”孟鸣一听有好东西,立即就冲了过来,一把就将竹篓抢了过去。   孟彤都懒得说他那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小人样子,大家都是从小一起玩泥巴长大的,谁还不知道谁啊?   “里头有十斤鹿肉,你分些给刚才帮忙的那两位同族的哥哥,其余的就都便宜你了。”   孟鸣嫌弃孟彤说话不中听,不满道,“啥叫便宜俺了,俺在祠堂里护着你爹,方才你爹晕了,俺又是抱又扛的,俺为了得你这点儿鹿肉俺容易嘛?”   “是,是,是。”孟彤笑着顺口应道,“俺在这里谢谢你了,要不是有你扶着,俺爹今天只怕要躺着出祠堂了。”   “不必客气,反正俺也不是白帮忙的。”孟鸣满意了,抱着竹篓笑得见牙不见眼,他是典型真小人,没有好处的事情,决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可一旦谈好了价钱,他也绝对童叟无欺。   解开骡子的缰绳,孟彤坐上车辕。   头一抬就看到广场那头,族长和三位族老都已经从祠堂里出来了,正在往之前孟大柱躺着的地方走去。   孟彤做贼心虚,见此,连忙冲孟鸣挥挥手,赶着骡车调头就跑。   给孟大柱一脚撩阴腿是一回事,被族长抓住质问又是另一回事。   不管孟大柱和孟七斤有多可恶,孟大打他们没问题,但她身为侄女儿毕竟矮了一辈,出手打叔叔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就算他们家现在另立门户了,可就血缘上来说,孟大柱和孟七斤仍是她的亲叔叔。   到了这种时候,孟彤就无比庆幸起自家住在山脚那一片了。   山地那一片,本就让村里人忌讳,再加上自己养的那一群狼,孟彤要是不给带路,村里哪个敢往山地那一片跑?   ☆、199知晓   心情愉悦的回到家,孟彤将孟大扶进屋,等他上了炕,她又往炕坑里添了柴禾。   春二娘急急忙忙的换了身衣服,就去灶房忙着做午饭了,孟大也拿起编了一半的簸箕,打算继续编着打发时间。   孟彤从屋里退出来,回屋拿了医书,就往祝香伶的屋子走去。   “师傅!”房门推开,却不见有人回应。   孟彤奇怪的抬头望去,却见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充当火炉的灶膛里,连个火星子都没有,孟彤伸手试了试,冷冻冻的,显然这火熄了有一会儿了。   孟彤又到炕前,伸手在炕上摸了摸,触手还是温热的。   显然祝香伶出去时,熄了灶里的火,却没管炕坑里的。   看着炕上整理的整整齐齐的被褥,孟彤又去看祝香伶经常坐的书桌。   那一方小书桌收拾的很干净,笔墨纸砚全被收拾到一角搁着,桌子正中则摆着一本用麻绳装订的厚厚医书,封面上只写着两个大字——药经。   看字迹就知道是祝香伶的字,孟彤与她朝夕相处了一年有余,师傅的字迹还是认得出来的。   “师傅到底跑哪儿去了?”   祝香伶的身子最近看着似是好了些,可她毕竟年纪大了,武功又形同被废了。   孟彤忍不住开始抬心没她在旁侍候着,万一师傅要是磕着碰着点儿,可怎生是好?   再则,她一直没忘祝香伶当初说自己只有一年可活的那句话,此时突然见她失踪,心里不妙的感觉倏地就呈直线上升。   孟彤出了院子,先在自家院子附近找了一圈,没找着人之后,就冲林子里打个呼哨,招呼小狼带着狼群帮她一起去林子里找。   一直找到了午时正,都还没见着人,孟彤不由就有些急了。   她想再上山去找找看,又怕与祝香伶走差了路,错过了彼紫。   又想着,在她在林子里寻人的时候,祝香伶或许就已经回家了。   想了想,孟彤还是决定先回家看看,谁知才走到自家院门口,就见林间的小径那头,踉踉跄跄的走到一个娇小的褐色身影。   “师傅!”孟彤一见之下不由大惊,脚下一个用力就冲了上去。“师傅,您这是怎么了?”   祝香伶一见骤然冲到自己身边的孟彤,欣慰的笑了笑,“别怕,为师没事。”   可她一张嘴,一道暗黑色的血线便自她的嘴角溢了出来。   孟彤吓的眼睛都瞪圆了,伸手就要往祝香伶的手腕摸去,却被她抬手避开了。   “师傅?”   “为师没事,只不过是时间到了,才会这样的。”祝香伶笑着,企图粉饰太平。   孟彤又惊又急的怒道:“我若连这点儿中毒的症状都看不出来,这一年跟着师傅您学医毒之术,岂不都是白学了?我若当真如此不济,师傅当后悔收我为徒才是。”   祝香伶目光和蔼的笑看孟彤,用着像是哄小孩子般的语气哄道:“为师怎么会后悔收你为徒呢?事实上,为师这辈子最欢喜的就是收了你这个鬼丫头做徒弟。”   祝香伶的脸上带笑,可说着说着,她的身子就是一软,眼看着便要往地上躺去。   孟彤眼明手快的将她抱住,见祝香伶的情况委实不妙,她连忙运劲于双手之上,抱起祝香伶就往自己家院子冲去。   正在井边洗菜的春二娘一见孟彤抱着祝香伶进来,吓的跳了起来,“这是咋啦?婆婆这是咋啦?”   孟彤此时哪有时间回答她的问题?   只默不作声的快步将祝香伶跑回了屋,放到了炕上。   春二娘追着孟彤两人进来,一见炕上的祝香伶嘴边全是黑血,不由惊叫起来,“这是咋滴啦?这……婆婆……叫大夫,对,彤彤,你快去请大夫啊。”   孟彤去衣柜里翻出银针,就急步冲了回来,一边推开春二娘,一边冷声道,“俺就是大夫,娘你让开,俺要给师傅行针。”   “不用麻烦了,为师的毒已入心脉,你此时要是给为师行针,为师只怕连一时三刻都撑不过去了。”躺在炕上的祝香伶虚弱的轻声道。   她嘴角带笑,面容安祥,哪里有半点儿中毒将死的人该有的愤怒或不甘。   但也正是她的坦然,让孟彤的拿着银针的手一抖,视线一下就模糊了,“您是故意的对不对?师傅,您最近吃的那些药都有剧毒对不对?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发现的……”   孟彤心头像是堵了块大石头一般的难受,她那日就闻出药味里的腥气了,还有师傅藏起来的药罐子,若是她再仔细些,再多想一想,师傅就不会这样了。   孟彤自责的不能自己,双腿一软就重重的跪了下去。   春二娘白着脸,手足无措的看着炕上的祝香伶,孟彤和祝婆婆的对话,她听不明白,可她隐隐知道祝婆婆这是要不行了。   祝香伶目光柔和的看向春二娘,道:“二娘,你先出去,我跟彤彤交代一下后事。”   春二娘无措的看了看地上的孟彤,见她没有反应,又见祝香伶一直在盯着她看,逼得她只能讷讷的退出了房间,还顺手给带上了房门。   “丫头,你不用难过。”祝香伶伸手摸着孟彤头,有些无奈的道:“为师的寿元本就不多了,左右也就这几天的事情,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呢?”   “魏家的人都是死脑筋,为师给魏铁军解了毒,他们就得记着这份恩情一辈子。”   “你以后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就去找他们,他们不敢不帮的。”   “我不用什么魏家人帮忙,我只要您好好的。”孟彤抹了把眼泪,抬起头来,恨声道:“您怎么可以问都不问我一声就自做主张了呢?”   “您就这么不信任我吗?我就算武功不行,以后学好了医毒之术,凭着我的聪明才智,有的是办法成事,您用得着拿命去拼吗?”   “好,是为师的错,我家彤彤最能干了。”祝香伶顺着她的话笑呵呵的柔声哄她。   孟彤的眼泪一下又飙了出来,“您就是故意的。”她哭着跪行到炕前,紧紧的抓着祝香伶的手,泪如泉涌。   ☆、200逝   “是啊,为师是故意的。”祝香伶笑着承认道:“为师知道你重情,为师也知道你入门时间短,对师门的责任不怎么放在心上。”   “可咱们巫门传承了一千多年了,为师不能让这传承断在为师的手里,所以就只能用这个法子,把你绑上这条破船了。”   听到这话,孟彤既心痛又是自责,若她能多上点儿心,别总对皇家供奉的责任表现的那么不以为然,师傅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她哭着点头承诺道:“师傅你放心,我会做到的,不管是巫门的传承,还是皇家供奉的责任,我都会做到的。”   “好孩子,为师相信你能做到。”祝香伶身上的毒发作了,她痛苦的低哼了一声,喉咙里“咕隆”了两下,逼得她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   半晌之后,她才虚弱的缓声道:“等为师死后,你把为师的身体火化了,衣柜里有为师给你大师兄的亲笔信,你带着信去开封,找你大兄弟。”   孟彤伤心的说不出话来,只拼命点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飞溅而下。   “桌上的药经为师已经写完了,衣柜里还有两本,为师来不及教你的东西,都在里头了,你要好好学。”   “是,徒儿一定尽心学。”孟彤抹了把眼泪,用力的吸了口气,才哽咽着应道:“徒儿定不辜负师傅的重望。”   祝香伶欣慰的笑了笑,又道,“魏铁军给的信物,在为师腰间的荷包里,你记得收好,日后若有用的到他们的地方,就拿着信物去找魏家人。”   孟彤哽咽的气都要喘不上来了,她拼命眨着眼,想要看清师傅的脸,但视线却总是在清晰的瞬间又模糊起来。   祝香伶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徒弟,不舍的道,“别哭,丫头,为师能在死前遇见你,收你为徒,能在这小山村里平静的度过人生中最后的一年,现在还有你给为师送终,此生,为师已经了无遗憾了。”   孟彤眼看着祝香伶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不由急的大哭,“师傅,师傅,我舍不得您,您别走,您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能帮您延寿,我去找,我去找……”   祝香伶怜惜的看着小徒弟,艰难的吐出最后几个字,“你要好好……”   一见祝香伶的眼神开始涣散,孟彤不由凄声大叫,“师傅!师傅!”   可任她怎么叫,祝香伶的眼睛还是缓缓的闭上了。   身后的门“吱丫”一声被推开,孟彤却没有时间回头去,只抖着手摸上祝香伶的脉门,手下原本该有脉博的地方,此时却已一片死寂。   孟彤终是颓然的趴在炕边凄声大哭起来。   前世今生,对她真心疼爱的长辈也没几个,前世,她死在了他们的前头。   而今生,祝香伶是她第一个眼睁睁看着死去的亲人。   最让孟彤自责、悲痛和愧疚的是祝香伶在生命的最后,还在为她今后铺路。   她用自己仅剩的寿元,帮她换来了魏家的一个承诺。   春二娘看着女儿这么伤心,想起慈祥和气的祝婆婆,也忍不住跟着抹了会儿眼泪。   半晌之后,春二娘才擦了擦眼泪,推着孟彤的肩膀提醒道,“彤彤,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祝婆婆已经去了,可咱们什么都没有准备,婆婆的寿衣和寿棺都还得你赶紧去镇去买回来啊。”   孟彤闻言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点点头。   回头看了眼炕上的祝香伶,她一时又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簌簌而下。   “娘!”孟彤擦着眼泪哽咽,“您先去烧热水,俺这就去镇上买寿衣寿棺,您等俺回来。”   飞快的套上骡车,孟彤驾着车便直奔水头镇,一路上她把骡车赶得飞快,连村口有乡亲冲她打招呼都没有理会。   到了寿材店,孟彤直接挑了店里木质最好的一副棺木,又买了寿衣以及办白事所需的一应物什。   掌柜的开口要一百八十两,孟彤也没跟他还价,直接付了银子,让伙计把棺木和东西都搬上了车。   自己则先挑了一件麻衣穿上,又戴上用草绳编扎的孝绳。   然后才又去杂货店要了五十公斤桐树油和十斤菜油。   赖八摇摇晃晃的提着一斤猪肉,正美滋滋的要往家赶,他家婆娘成婚一年多,终于怀上了,他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正走着呢,抬头就见孟彤的骡车停在杂货铺前,而孟彤就披麻戴孝的站在杂货铺门口,似在与里头的人说着什么。   赖八愣了愣,还没发应过来,就见孟彤转身往自已的骡车走去,身后的店铺里还跟出两个抱着坛子的伙计。赖八瞪圆了眼睛呆呆的看着披麻戴孝的孟彤,面无表情的掀起车厢的布帘子,让伙计将坛子搬上去。   然后那车厢里上好的红漆棺材,就这么突然的映进了赖八的眼底。   赖八悚然一惊,差点儿没把手里的肉都扔了,他呆呆的看着孟彤驾车而去,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恍然想到听说早上在孟家祠堂前,孟大因为孟大柱和孟七斤的刺激突然晕倒的事,赖八顿时就觉得自己真相了。   “俺滴个乖乖,这下可了不得了,孟大竟然死了?这下孟彤那丫头还不得把孟大柱和孟七斤给大卸八块了?”   赖八觉得不管怎么说,孟大柱的婆娘和自己婆娘都表姐妹,孟大柱跟他多少都沾了点儿亲,带了那么点儿故,看到这种事不去通风报信,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赖八跳起来就往靠山村跑,深怕跑的慢了,孟大柱已经被孟彤给欢成碎块了。   因为跑得太急,他出镇子时还差点儿跟迎面飞奔而来的一匹快马撞上,吓得赖八一屁股坐在地上,呆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孟彤驾着骡车飞快跑回家。   一进家门,她连车都没解,先把车里的寿衣、寿被、白烛、纸钱给搬下了车。   春二娘的热水一早就已经烧开了,一直在灶里温着。   她一听到院门的响动,就知道孟彤回来了,立即打了热水,用木盆盛了端了出来。   孟彤亲手给祝香伶擦了身子,换上寿衣,又给梳了头,化了点妆。然后与春二娘一起将棺木搬进屋,铺上锦褥,将祝香伶入了殓。   ☆、201告知   孟家没有宽敞的客厅可以充做灵堂,孟彤也没打算给祝香伶挪地方,因此灵堂就设在了这间祝香伶生前的卧房里。   用板凳架着棺木摆在炕前,地上摆上香烛火盆,孟彤跪在一边,拿出买来的纸钱,默默的在一旁烧起来。   古人有守灵的习俗,人死之后要过了头七才能下葬。   灵前守孝七日也是孟彤目前唯一能为自家师傅做的事情了。   祝香伶的遗愿是火化她,然后带着她的骨灰去找胡清云。   但以孟大如今的身体状况,她短时间内注定是不可能立即离开这里,前往开封的。   所以就算七天之后,她将祝香伶火化了,也只能先将她供奉在这间屋子里。   孟彤这头在灵前守孝,靠山村里此时却炸开了锅。   赖八跌跌撞撞的一路跑进村子,一边跑还一边还见人就喊,“不好啦,孟大死了,不好啦,孟大死了。”   听到了赖八喊声的一众乡亲们吃惊之余又有些不明所以,就跟着赖八身后追着跑,想要问个清楚。   赖八一路跑到孟家老宅门前,把孟家紧闭的院门拍的“嘭嘭”直响。   “不好啦,孟大柱,你家孟大被你们给吓死啦,你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然等孟彤进村来,就来不及了。”   跟着赖八过来的一众乡亲见他在敲孟家的门,也就都站住了,只离得不远不近的看起热闹来。   孟大柱早上被孟彤那一脚踹的有点儿重,吃了午饭就一直在炕上歇着。   此时听到赖八的拍门声,他大惊之下,立即从炕上蹿了下来,动作过大还扯到了蛋,痛的他再次龇牙咧嘴。   夹着腿一步一挪的挪出来,孟大柱就见院门已经被自己媳妇给打开了,孟七斤正站在院门前跟赖八说话。   孟七斤正在问赖八,“你咋知道孟大死了?你看见了?还是孟大告诉你的?”   “俺呸!”赖八一心认为孟大已经死了,孟七斤这话不是明着骂他白日见鬼了了吗?   赖八立即瞪起了眼睛,不客气的呸了孟七斤一口,昂着头,语气不善的道:“你咋说话的,俺好心过来给你们通风报信,还落不着好了?”   “老八,你别理俺弟,他就长了那么张破嘴。”孟大柱一边出声打圆场,一边扶着门框横着从屋里挪了出来,“倒底咋回事啊,你咋知道孟大死了呢?”   堂屋里,陈金枝听到动静,也从炕上下了地,无声的站在门边的阴影里,静静的听着。   这头,赖八瞪了孟七斤一眼这才没好气的对孟大柱道:“俺刚上镇上买肉,正巧看到孟彤的骡车停在杂货铺前头,披麻戴孝的,她掀车帘子让店伙计往车厢里放东西的时候,俺看到她车上有副上好的红漆棺材。”   “光看那棺材的形状和上的红漆,就知道一准能值不少银子。”   “孟彤现在也就孟大和春二娘两人个亲人了,不是孟大死了,她给谁披麻戴孝啊?她还能给谁买这么好的棺材啊?”   孟七斤听了这话,整个人一下就兴奋了起来,“哈哈哈,老天有眼啊,孟大那病秧子可算是死了,大哥,俺们去叫上几个人,现在就去‘帮忙’。”   说是“帮忙”,可有眼睛有耳朵的的人都看得出来听的明白,孟七斤这话里的“帮忙”可完全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孟大柱看着孟七斤的那个蠢样子,就觉得胯下的蛋又疼了。   他黑着脸没好气的道:“要去你去,俺可不去,那丫头本就是个疯的,现在孟大咽气了,她还不知道要怎么疯呢,俺可不去找这晦气。”   “咋滴,俺们不管咋说都是她叔。”孟七斤哽着脖子,瞪着眼睛嚷道,“她要敢真敢动手,俺们就去报官。”   “她叔?”赖八忍不住嗤笑出声,“孟大一家去年就从你家迁出去另立门户了,他们现在说来跟你们家可不算一家人,你这个叔也只是个同族的族叔,她就是打了你也是白打。”   孟七斤吃了一惊,扭头看向孟大柱,眼里满是询问。   孟大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说你蠢你还不信,要不是这样,你当她早上咋敢打咱们了?要不是仗着另立门户了,她早就被乡亲们的吐沫星子给淹死了。”   “那,那咋办呀?”孟七斤不甘心的咬牙,“孟彤那丫头可赚了不少银子那,咱们难道就任她们这样了?”   “哈!”赖八今天算是见识到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了,他忍不住讥讽道:“七斤啊,你到现在都还想着孟彤赚的那些银子呢?”   “早上孟大原本还好好的,可是被你们喊了那两嗓子,就给吓晕了,回家没多久就死了,这会儿你们不想着赶紧逃命,还想从孟彤身上捞银子,想银子想疯了?别回头银子没捞着,命先没啊。”   孟七斤不服气的嚷道,“那痨病鬼死了,俺逃啥命啊?那病秧子从祠堂里出来就已经不好了,他晕倒了关俺们啥事儿啊?”   “得,俺跟你说不清楚。”赖八无所谓笑了笑,无意再跟孟七斤多说,笑着冲孟大柱道:“咱俩沾亲带故的,俺看到了这事儿,所以才来跟你说一声,要不要出去避避风头,你自己拿主意,俺先回去了。”   “别忙着走啊。”孟大柱的目光从赖八手上提的肉上扫过,笑容可拘的道:“进屋坐坐,要不晚上咱俩一起喝一杯?”   “不了,俺婆娘怀上了,俺晚上得在家呆着陪她。”赖八说完笑了笑,转身就走,任孟大柱在后头怎么喊,都没回头。   赖八一走,孟家的院门就马上被紧紧的关了起来。   孟大柱和孟七斤会不会出去避风头,大家不清楚,但赖八刚才说的那些话,大家都听清楚了。   春二娘是童养媳,娘家没人,他们一家被分出去之后,孟彤也就只有孟大和春二娘两个亲人了。   她如今披麻戴孝,还去买了寿棺,再联想到孟大早上祭祖后,连站都站不住,最后还晕了的事实,众人脑补之后都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孟大真的死了。   ☆、202清算   往年,村里要是有红白喜事,村里人都会自觉前去帮忙和守夜。   可孟彤一家住在山地那儿,如今那儿还有一群野狼盘据,谁敢不要命的往那儿跑啊?   有人去找了孟族长商量,可孟族长面对那么一群野狼,也是束手无策。   要说那狼如果都是野生,那也还好说,大家伙儿一起拿上刀枪棍棒,点上火把,或打或杀或赶都没事,可那些狼现在都成孟彤养的了,他们要是这么干,那可就不是去帮忙,而是去寻仇了。   众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得出结论:除非孟彤进村请人帮忙,否则他们就是有心帮忙,也没法帮。   村里如刘大,牛二,陈大娘等人,都翘首以盼,心心念念的等着孟彤进村来请他们帮忙。   可谁知左等右等,眼见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孟彤就是没有进村里来。   有人好奇之下,还想大着胆子去山地那儿看看,最后也被满林子的野狼给吓了回来。   过了头七。   第二天一早,孟彤就在自家院子里架起了柴堆,然后和春二娘一起将祝香伶的棺裹抬到柴堆上,泼上桐油之后,点上火,火化了。   之所以选择在自家院子里火化祝香伶的遗体,而不在外头,是怕外头风大会把骨灰吹走。   孟彤觉得在自家院子里,只要注意着点儿,就算骨灰有被风吹散的,想找回来总比较容易些。   孟彤没让春二娘在场旁观,只她一个人跪在院里给祝香伶送行。   大火熊熊而起,转眼就将棺木整个吞噬了进去。   火烧棺木和人体的气味是很奇特的,这气味被风一吹,靠山村那头就有人注意到了山地这边的火光。   “快看,山地那边是不是着火了?”   有人脑洞大开的惊叫,“哎呀,不会是孟彤和春二娘想不开,自尽了?”   “咱们赶紧去看看,说不准还来得及救人。”   这想法是挺好的,可惜面对虎视眈眈狼群,没有人敢越雷池一步。   有人提议打了狼再冲过去救人,但是打狼何其危险?再说那火光要真是春二娘和孟彤放火**,等众人打完了狼,孟彤和春二娘只怕早就烧的只剩下渣渣了。   “也不定是你们说的那样,照时间算昨天应该是孟大的头七,那说不定是孟彤烧冥器纸钱的火光呢。”   一众村民虽然不太满意这个答应,不过既然没法进山地去一探究竟,也就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泼了桐油和柴堆和棺木燃烧的极快,不过一个时辰不到,火焰就慢慢的熄了下去。   孟彤一直跪到灰烬冷却,才拿出骨灰坛,将骨灰一点点的收拾了进去。   祝香伶死了,但她临死前的遗愿却深深的刻进了孟彤的脑海里。   祝香伶为了给她的将来,赢得点儿砝码才会用仅剩的寿元去救魏铁军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但孟彤还是想去问清楚当天的情景。   孟彤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去做了。   将骨灰坛供奉到祝香伶屋里的小书桌上,孟彤虔诚叩拜之后,跟孟大和春二娘说了一声,便骑着骡子进了水头镇。   到了武义堂,守门的侍卫都认得她,一见她来也都挺高兴,因此见她问话,也都事都俱细的一一应答。   只可惜孟彤想见周元休和齐子骁,这两人却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离开水头镇了。   一名侍卫道:“也就清明那日的午后,大约未时初的样子,京城里送来了份八百里加急的急信,小的听信差报的是京城大将军府齐夫人的来信。”   “周公子和齐公子接了信,不到一个时辰,就带着得用的随从急急忙忙的出镇子去了,小的后来听说两位公子是快马加鞭的回京城去了。   “他们的那些行理还是留下的几个小哥第二天整理了,由魏成校尉帮忙一起押运回京城的呢。”   什么事能让齐子骁和周元休一听就急忙往京城赶?无非也就是齐梓良被清算了呗。   孟彤知道这是洛阳那头的大佬们,这次的掰手腕,已经有了结果了。   而这一场龙虎斗也正如师傅所料的那样,以皇后惨败告终。   孟彤又问,“那魏大人呢?他现在是在军营,还是在府里?要是在府里,还烦请通知一声。”   几个侍卫都一脸同情的看着她,道,“姑娘来的当真是不巧,咱们指挥使大人前天接了京里的诏令,回京城诉职去了,要半个月才能回呢,姑娘不如半个月后再来?”   虽然知道周元体和魏铁军等人都不是故意不在的,但孟彤的心底还是无法抑制的升起一股透骨的凉意,以及一股浓浓的失望。   谢过了守门的侍卫,孟彤牵着骡子一步步往镇外走。   四周的人群熙熙攘攘,来来去去,都与她无关,就是这片天地,其实与她也并无太大的关系。   孟彤在瞬间的落寞和孤独之后,骤然回神,然后只能无声苦笑。   师傅其实说错了,她不只是对所谓的师门,对皇家供奉的责任不以为然,她是对除了孟大和春二娘之外的所有人都不以为然,都无所谓。就连她对师傅的感情,都是因为后来的接触才培养起来的。   若许因为有些交及,对周元休、齐子骁和魏铁军,她会多一点点关心,但也仅仅只是一点点的关心而已。   孟彤抬头望着蓝天白云,无声的叹了口气,依孟大的身体状况,至少还有七八个月的时间可以容她尽孝。   等……她就带着春二娘离开这里,前往开封。   孟彤深吸了口气,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然后便想翻身上骡子。   “彤彤?”   “哎呀,真的是孟彤啊,你没死真是太好了。”黄氏熟悉的声音在身前不远处响起,让孟彤就算想忽视都办不到。   “黄婶子,王大娘。”孟彤转头淡淡的冲两人点了点头。   黄氏一看她这个样子,便嘴快的道:“唉呀,孟彤你也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你爹的事情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就节哀。”   孟彤闻言一愣,忍不住就微微蹙起了眉。   ☆、203恶向胆边生   她出门时,孟大还好好的,林子里有小狼带着狼群守着,除非强闯,否则不会让人进去,孟大会有什么事?”   孟彤看着黄氏,有些尖锐的问道:“黄婶子,您说的什么人死不能复生?俺爹又有什么事了?”   黄氏见她这样,也给吓了一跳,讷讷道,“就是你爹死了的事啊,村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俺们原本还想去你家帮忙的,可山地那一片儿有野狼围着,俺们没敢进去。”   “你们孟家族长说了,除非你自己到村子里来请人帮忙,不然大家都没办法进去,俺们总不能把你养的那些野狼都给打了?”   孟彤听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目光锐利的扫向黄氏,沉声道:“黄婶子,俺爹还活得好好的,麻烦你别再张口闭的咒他了,俺不知道这谣言是谁跟你们传的,不过你们以后别信就是了。”   “啥?你爹还没死啊?”黄氏惊讶的脱口叫道。   孟彤的目光一厉,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黄氏被孟彤凶性吓了一跳,缩着脖子顿时就不敢再乱说话了。   孟彤转身欲走,却又被王大娘叫住,“彤彤,大娘可不可以问问,你这是在帮谁守孝啊?”   孟彤寻着王大娘的手指,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麻绳,脸上闪过一抹悲伤,“为俺师傅,她老人家前不久去逝了。”   黄氏和王大娘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闪过一抹“原来如此”的恍然。   “王大娘,黄婶子,俺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慢慢逛。”说完,孟彤不再停留,翻身爬上骡背,就挥鞭飞奔而去。   “哎呀,吓死个人了,这孟彤咋变这样了呢,那张脸阴沉沉的,就跟家里死了人似的……呃……”黄氏说完才发现自己失言了,连忙捂住嘴。心说:人家刚死了师傅,可不就是死了人了嘛。   王大娘无奈的看着她,摇了摇头,“你这张嘴啊,一开口就得罪人,以后开口前,还是要多想想该不该说,再开口啊。”   “这也怨不得俺啊,都是赖八那个混蛋说什么孟大死了,这才害得俺说错话的。”黄氏不满的咕喃着,两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往镇上走。   而骑着骡子远去的孟彤,却只觉得心里莫名的厌烦。   她受够了总是莫名其妙的变成别人议论的焦点,也受够了身边总有三姑六婆跑出来挑战她的神经,更受够了孟大柱那两兄弟不知何时就会冒出来的骚扰。   她想远离这里,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置上百亩田地,买上几个丫头婆子,万事不理,每日只潜心读书,专心研习师傅留下的医书。   可现实是孟大只有半年的寿命了,他的身体根本不适合远行。   为了让他了无遗憾的平静度过这半年,也为了让春二娘不至于太过伤心难过,她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默默的陪着他们度过这最后的时光。   孟彤非常清醒,她清楚的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可也正是因为她的清醒,让她心里的烦燥和不耐更加爆动起来。   “我即如此不爽,又怎能让他们好过?”孟彤暗暗咬牙,目光遥望靠山村的方向,不禁恶向胆边生。   是夜,天边的下弦月也慢慢隐入云中,大地上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一道鬼魅般的黑影突兀的出现在村中的土路上,路边两条黄狗扭头看向黑影,呜鸣一声,摇着尾巴就冲那影子跑了过去。   村中的狗,自来就是孩子们的玩伴,这两只黄狗,孟彤自然不会陌生。   “大黄,小黄,趴下。”微不可闻的声音自影子处传来,两只黄狗呜鸣一声,乖乖的就地趴伏了下去。   孟彤见状便忍不住微微翘了翘嘴角,下一刻,身形一动便已在数米之外,只是几个闪身便已到了孟家的院门外。   对于“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家,孟彤是再熟悉不过了。   她绕到后院,踩着后院的土墙翻身进了院子。   看着黑漆漆静悄悄的孟家老宅,孟彤眸中寒光一闪,熟练的踩着菜地间的田梗,绕到了前院。   孟家的前院静悄悄的,几间屋子的灯都已经熄了。孟彤取出自制的迷烟,慢条丝理的对着三个屋子的窗口都吹了一口气。   然后就旁若无人的推开孟大柱的屋门,大步走了进去。   就怎么整治孟大柱和孟七斤这个问题,孟彤曾经很认真的想过。   受了祝香伶一年的系统教导,孟彤早就不再是一年前的她了,现在的她有几百种的办法能让孟大柱和孟七斤死的人不知鬼不觉。   只不过孟彤觉得让这两个人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他们应该活着被世人唾弃、厌恶,被人指点、讥笑才附合她报复的心愿,就如他们当初对她爹娘做的那样。   炕上,孟有福正被蒋氏搂在怀里,睡得人事不醒。而孟大柱则自己睡一个被窝,整间屋子都是他的呼噜声。   屋子内明明漆黑不见五指,孟彤的两眼却奇异的闪过两道光芒。   她伸手用力扯掉孟大柱的被子,然后从随身的挎包里摸出蜘蛛。   这只蜘蛛初只有拇指大小,可等它在孟彤的掌心撑开八只长足,竟就变得比她的手掌还要大。   孟彤的嘴角扬起恶魔般的邪笑,手一扬,就将蜘蛛准确无误的丢到了孟大柱的两腿之间。   “哦唔嗯唔。”睡梦中的孟大柱似乎感觉到了痛楚,嘴里含糊不清的咕哝了句什么,伸手到那处抓了抓,然后翻个身又继续沉沉睡去。   孟彤满意的一笑,伸手将逃到炕床一角的蜘蛛兜起放回挎包里,然后用两指拎起被子,好心的给孟大柱盖回去,才又走向蒋氏。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冷冷的吐出这么一句,孟彤扬手在蒋氏的脸上和双手手背上一抚而过,然后悄无声息的走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孟七斤的屋子相较于孟大柱的屋子要显得简单空阔许多,但却也要脏乱的多。   这也正是孟彤特意将这只养了半大年的蜘蛛贡献出来,整治这两人的主要原因。   ☆、204毒   用毒喂养了半年的白额高脚蛛,毒性不会致命,但也不是普通的药草能治愈的。   就孟大柱和孟七斤的条件,生病之初肯定不舍得看名医,也舍不得用珍贵的药材解毒。   可等他们的身体被毒素一点点腐蚀溃烂之后,他们就是想花大价钱买药材解毒也没那么容易了。   等他们为了保命,砸锅卖铁,穷尽所有之后,他们还有什么呢?   几年之后,原本可以过着富裕生活的孟九根和陈金枝,在受他们拖累之后,是否又会再次抛弃这两个儿子呢?   人性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佛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大抵就是她现在这个状态了。   可能让孟大柱和陈金枝等人直面人性最丑陋一面,孟彤光想想都觉得兴奋。   拿出迷烟对着孟七斤的脸上又吹了一口气,孟彤这才掀了他身上的被子,将挎包里的蜘蛛掏出来扔到炕上。   然后慢条丝理的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手指长的白瓷瓶,拔开瓶塞飞快的将瓶中的液体泼洒在孟七斤的脸上、身上和手脚上。   原本窝在炕床一角的蜘蛛,突然如打了鸡血般八脚齐动,飞快的爬了过来,跳到孟七斤的脸上,便是狠狠的一口。   睡梦中的孟七斤迷迷糊糊的伸手挥了挥,蜘蛛受惊逃开之后又飞快的爬了回来,这回对准的却是他的脚……   孟彤满意的将空了的瓷瓶盖好,放回挎包里,然后拍拍手,心情愉悦的转身走出房间,还顺手将房门给带上了。   心情不爽了,找仇人发泄一翻,果然才是最佳的治愈办法。   孟彤只要一想到明天孟大柱和孟七斤醒来时的表情,心情就好的简直要飞起来。   她一阵风似的回到后院的矮墙边,先小心的探头往外看了看,发现没人之后,便如来时一般翻墙而过,形如鬼魅一样飞快的穿过村中的土路,出了村子。   回到自家院子前时,孟彤亦是翻墙而过,悄无声息的回到了供奉着祝香伶骨灰的房间。   关上屋门,孟彤走到供桌前跪下,一边给自家师傅烧纸钱,一边心情愉悦的低声诉说着自己整人后的心得,仿佛祝香伶仍然在世一般。   “师傅,我刚出去报仇了。”   “您还记得我打扫屋子时抓的那只白额高脚蛛吗?我给它喂了大半年的蛇毒也没喂死……”   “之前取了点儿它的毒液做试验,发现它的毒液能够增加猪肉腐坏的速度,山鸡吃了会显得病怏怏的,但却毒不死,也不知道是不是毒素不够的缘故……”   “……解药我已经制出来了,主药是牧靡草和灵芝呢,师傅。”   “也不知道镇上的那些大夫知不知道要在牧靡草里加上灵芝保肝解毒,否则单吃牧靡草的话,毒性清不干净,肝脏受损,只怕之后的调养就很快会把他们吃的家徒四壁了。”   孟彤说着便“咯咯”笑了起来。   也幸亏春二娘和孟大早就睡熟了,两个院子里的屋子又隔的远,否则在这寂静的夜里,听到如此突兀诡异的笑声,不把人吓出毛病来才怪了。   孟彤烧完了一摞纸钱,恶作剧的心得也说差不多了,等看到纸钱灰烬的最后一点火星也灭了,她才心满意足的起身回屋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孟家主宅的大院里,便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大叫。   孟大柱被自己某处的痛疼给弄得睡不安生,一睁开眼,就看到自己身边躺着一个长着张恐怖如猪头般脸的人,顿时就吓的惊声大叫起来。“啊,鬼啊——”   孟彤猛然翻身连滚带爬的跳下了炕,谁知动作过猛,再次扯到了蛋,痛的他“哎哟”一声就一头载到了地上。   炕上的蒋氏和孟有福都被孟大柱那一声大叫给吵醒了,蒋氏擦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转过头,“当家的,你咋啦?”   “一大清早的,你们还让不让人安生过日子了?都鬼叫啥呢?”被吵醒的陈金枝披了件衣服,趿了鞋就从屋里跑出来,站在门口插腰就骂,“孟大柱,蒋氏,你们在屋里捣腾啥?装啥夜猫子鬼叫呢?”   孟有福没有看到蒋氏肿胀的另一半边脸,却看到了她红肿的跟馒头似的双手手背,“娘,大手手,大手手。”   蒋氏听到孟有福的叫声,下意识的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这一看之下倒是被吓了一跳。   自己的手也不知被什么东西咬了,竟是又红又肿,不过好在不痛也不痒,蒋氏便也没怎么上心,转头看向地上的孟大柱。   “当家的,你这是咋啦,咋躺地上哪?”   听到蒋氏的声音,地上的孟大柱这才知道,把自己吓得半死的猪头竟是自己的婆娘。他的心火腾的一下就冲了上来,撑身坐起张口就骂,“他娘的,你那脸是咋回事,吓死老子了。”   可惜动作过大,又一次扯到了受创的蛋,孟大柱痛苦呻吟,“哎哟俺的蛋哟。”   “蒋氏,大柱,你俩作死呢?”屋外的陈金枝没有听到孟大柱两口子的声音,火冒三丈的趿着鞋就冲了过来,“敢一大早的鬼吼鬼叫扰人清梦,不敢答应老娘一声是吗?”   “啪!”的一声,房门被陈金枝一脚踹开了,可一见屋里的情况,她就不由愣住了。   地上的孟大柱捂着裆,他那处昨天被孟彤踹了一脚,后来又扯到了两次,就一直是这副鬼样子,陈金枝也见怪不怪了。   可蒋氏那一边完好,一边肿胀如猪头般的脸,却叫她吓了一跳。“蒋氏,你那脸是咋回事啊?”   “脸?”蒋氏心惊的连忙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之前孟大柱问起她的脸,她还当他是那处痛的乱发火,还没甚在意,可陈金枝这副受惊的表情太明显了,明显到她就是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陈金枝立即注意到了她同样又肿又红的双手,不由惊道,“你的手又是咋回事?”   炕上的蒋氏却没理会陈金枝的问话,慌张的从炕上一跃而起,冲下炕就去抓柜子上的铜镜。   ☆、205蜘蛛   铜镜模糊不清,且照出的影像非常抽象,但这不防碍蒋氏看清自己肿了半边的脸,“啊——俺的脸,当家的,俺的脸……”   “你鬼吼个啥?没见老子正疼着吗?”孟大柱扯着嗓子吼。他此时蛋疼的利害,又对着蒋氏那副抽抽噎噎的猪头样儿,也维实是温柔不起来,   孟有福被孟大柱这一嗓子吓的哇哇大哭起来,蒋氏一见儿子哭,也顾不得自己的脸和手了,过去就想伸手抱他,却被快步进来的陈金枝给推了一把。   “让开,你的脸和手都成那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啥病,咋还还敢伸手抱有福?你是想害俺孙子跟你一样吗?”   陈金枝一边骂着,一边伸手将孟有福给抱了起来,顺手把炕边孟有福的衣服捞在手里,扭头就往外走。   蒋氏一见陈金枝这架势,差点儿没吓跪了,她想伸手扯住陈金枝,可一看自己肿胀的手又赶紧缩了回来。   只能苦涩的追在陈金枝身后叫道,“娘,娘,您这是要抱有福去哪儿啊?”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先去俺那屋里呆着了,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成啥鬼样儿了,也不怕吓坏了孩子。”   陈金枝停下脚步,没好气的回头看着蒋氏道,“一会儿赶紧让七斤去隔壁村请王大夫来看看,万一要是得了啥怪病,可别连累了你男人和孩子。”   蒋氏眼睁睁的看着陈金枝将孟有福抱走,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你站那儿等吃饭啊?没见老子还躺地上吗?”地上的孟大柱一见蒋氏这蠢样儿,顿时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还不赶紧过来扶老子一把。”   蒋氏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过去将孟大柱从地上扶了起来,在他“哎哎哟哟”的呼痛声中,将他扶上了炕。   “咋这么痛呢?难道是扯破了?”孟大柱疑惑不解的解了裤带,低头往裤裆里一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儿没把他的魂给吓出来,“咋……咋成这样了呢?”   “咋啦,当家的,成咋样了?”蒋氏也好奇的跟着探头看了一眼,可就只这一眼,她就不由瞪大了眼珠子,“咋……咋成这样了呢?”   孟大柱的小兄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变成了“大”兄弟。   而且这还不是正常状态下的那种“长大”,而是跟蒋氏的手和脸一样,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之后的又红又肿,且,许是这地方本就有膨胀空间,这会儿看起来就跟那地里个头长的最壮的白萝卜似,非常的触目惊心。   “请大夫,赶紧去叫大夫啊。”孟大柱这下可慌了,抬头就冲蒋氏吼道:“你还愣在这儿干啥?赶紧去叫老三请大夫去啊?”   “哦,哦。”蒋氏呆呆应着,跑去抓起自己的外衣,一边穿一边就跌跌撞撞的往外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孟七斤的屋门外便响起了蒋氏的声音,“三叔,三叔,你醒醒啊,你二哥出事了,你赶紧去给请个大夫。”   孟七斤是孟彤昨天的重点招呼对象,为了不让他被蜘蛛咬醒,他吸的迷烟可是孟大柱等人的两倍,此时房外蒋氏的声音他听得迷迷糊糊的,想睁眼却又睁不开。   “孟七斤,你是聋了吗?没听见你二嫂叫你吗?你就是想死在里头也先吱个声儿啊?”陈金枝听着蒋氏在院子里喊了半天门,孟七斤也没出来应门,不由气的把孟有福扔给孟九根,又从堂屋里冲了出来。   蒋氏不敢去推孟七斤的门,她可没有顾忌,陈金枝抬脚一踹,房门应声而开。   她气势汹汹的冲了进去,却差点儿没被炕上一夜之间肿的大了两三倍的孟七斤给吓死。“这,这是咋回事啊。”   门外的蒋氏听到陈金枝有些发颤的声音,忍不住好奇就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就把她吓的倒抽了一口冷气,腿一软,差点儿没当场给跪了。“这……娘……三叔这是咋啦?”   陈金枝的年纪在那儿,经得事多了,毕竟要稳重的多。她看到这样诡异的情况,一惊之后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小心翼翼的上前想要查看孟七斤是死是活。   可她才一走近,原本趴在孟七斤裤腰上的蜘蛛便警觉得动了动。   蜘蛛一动,原本注意力全在孟七斤身上的陈金枝立即就发现了。   白额高脚蛛在农家本是很常见的一种蜘蛛,呈灰裸色,它吃蚊子、蟑螂、苍蝇、飞蛾,但却是无毒的。   但通体黑色的白额高脚蛛谁见过?   陈金枝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立即就意识到,就是这么个东西让孟七斤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蒋氏,去根拿扫把来。”陈金枝低声冲外头的蒋氏道,“你跟老三是给毒蜘蛛咬了,赶紧去拿,可别让这作死的小东西给跑了。”   蒋氏一听是蜘蛛作祟,立即也就不怕了。她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跑去院门后就拿了两根扫把回来。   蒋氏递给陈金枝一根扫把,自己拿着一根。两人都紧盯着趴在孟七斤裤腰上的黑色蜘蛛,举着扫把做势就要打。   可她们才一靠近,还没来得及挥动扫把,那蜘蛛就跟得了指示一般,飞快的往土炕的另一边蹿了过去,那动作之快,让两人都惊了一惊。   婆媳俩一见这状况,立即疯狂追缉,挥着扫把连连拍打,却也每每落空。   那只黑色的蜘蛛被打得满屋子乱蹿,陈金枝和蒋氏俩也跟着它,扫把乱舞,直挥的屋里尘土飞扬,烟尘满天。   一直围追堵截了足有一刻多钟,都没追上这灵活的小东西,陈金枝和蒋氏的火气都追出来了。   正巧这时,蜘蛛又蹿到了炕,陈金枝眼见着它又要从孟七斤的肚子上爬过去,她握着扫把的手立即就用力的往下砸了下去,蜘蛛顿时碎尸于扫把之下,长脚都掉了好几根。   孟七斤也被这一砸给砸的“哎哟”一声坐了起来,抱着还搁在肚子上的扫把张嘴就骂,“哎哟,哪个混蛋敢你打老子?活腻味了是?”   ☆、206别人都死了,就他没死   陈金枝抬手冲着他的后脑勺就用力扇了过去,“你跟谁称老子呢?臭小子,老娘就是打了你,咋滴?你还能吃了老娘不成?”   孟七斤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一愣之后立即抱着头大声嚷嚷了起来,“娘,好好的你打俺干啥呀?”   “好好的?你也不看看你都成啥鬼样子了。”陈金枝上前扯了他一把,掀开扫把让他看那只被砸死的蜘蛛。   孟七斤被肚皮上的黑蜘蛛给吓了一跳,可随即他就看到了自己红肿的手脚和身体,不由惊叫起来,“俺这是咋啦,咋都肿了呢?”   “你们都被这蜘蛛给咬了,不只是你这样,你嫂子也被咬了。”陈金枝说着回头冲蒋氏道:“你去收拾收拾,一会儿跟三儿一起去隔壁村儿找王大夫看看。”   “娘。”蒋氏咽了口口水,当着孟七斤的面,她有些难以户口齿,但又不能不说,只能硬着头皮咬牙道:“俺当家的也被咬了。”   陈金枝便道,“那就叫大柱也一起去。”   “不成啊,娘,他,当家的他……”蒋氏看了眼孟七斤,咬着唇,声音徒然降低了八度,“他被咬的正巧是昨天伤着的那处,走不了路。”   “咋就咬在那儿了呢?”陈金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蒋氏红着脸,低头不敢说话。不过她现在一半脸肿的跟猪头一样,另一边脸虽然是好的,但总体来说还是丑的惊天地泣鬼神,就是红了此时也没人会去注意。   孟七斤一听孟大柱被咬伤了那处,连忙低头解裤带,检查自己的小兄弟是否还完好。一看之下立即就大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那蜘蛛没挑俺这宝贝咬。”   蒋氏羞的“哎哟”一声,就跑了出去。   陈金枝也“呸”了浑不吝的孟七斤一口,骂道:“你二嫂和老娘都还在呢,你这样成什么样子?”   想了想又道,“你别给老娘躺着装死,你二哥和二嫂都还等着你去请大夫呢,即只是被蜘蛛咬的,你就去隔壁村把王大夫请来看看,左右你二嫂那脸肿成那样,肯定是不肯与你一道儿出门儿去看大夫的。”   “知道了,知道了,您就知道催俺。”孟七斤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肿成了什么样,还显得颇不耐烦。   “知道了就赶紧起来!”陈金枝没好气的骂道:“你也不看看你都肿的跟那出笼的猪一样壮实了,还这么不经心,这可是毒蜘蛛,你也不怕自己被毒死。”   “真的假的?”孟七斤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感觉自己好像似乎确实是肿了好几号的样子。   越想越害怕,孟七斤也不敢再在床上呆着了,立即翻身爬起来穿衣裤。   可直到穿上衣服,他才明白自己的身体到底肿成啥样了。   因为原本宽大的裤腿现在穿在他身上,就是完全紧箍在他身上的,衣服也是一样,就跟他一夜之间突然就变成了一个胖子一样。   孟七斤向来最为惜命,一见自己都成这样了,哪里还敢耽搁,立即连滚带爬的冲出了家门,跑到牛二家借了牛车就往隔壁村去了。   孟七斤突然变成了这副样子,还跑到自家来借牛车,黄氏自然不会放过追根究底的机会。   一问之下,竟然是被毒蜘蛛给咬了,而且家里被咬的还不只他一个,连蒋氏和孟大柱都给咬了。   黄氏不管自己家今天也是要用牛车的,立即就爽快的把牛车借给了孟七斤。   然后等人一走,她立即就跑出了门,钻进最近的一户邻居家,去跟人传翻这件爆炸性的新闻去了。   黄氏在村里向来有多舌之名,不到一个时辰,从村头到村尾,大半个靠山村的人都知道了孟七斤、孟大柱和蒋氏昨晚被毒蜘蛛给咬了的事情。   孟七斤人都还没从水田村回来,孟家老宅的门口就围满了闻讯赶来,准备看热闹的人。   孟彤赶着骡车进村之时,就看到村里的乡亲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那气氛看着比过年可要热闹的多。   聚在村口的邵氏和附近的几户人家见到她,声音一下子就小了下去,也不跟冲她打招呼,只看着她不说话。   邵氏一见她,更是直接背过身去,装作没有看到她。   孟彤也不以为意,目不斜视的径直驾着骡车往村里去。   迎面碰到第二波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的人时,其中的一人眼尖的看到了她,立即高声冲她招手叫道:“孟彤,你今天咋又进村了?可是有事?”   孟彤一早就看到人群里的黄氏了,她本不欲与黄氏多说,想要直径驾车而过的,谁知道的还是叫她给看到了。   “黄婶子,大家聊天呢,俺要去陈大娘家找大妞拿点儿花样子。”孟彤也不停国车,只边走边微微冲众人点了点头。   介于村里之前流传了数个有关孟大去逝,或孟彤春二娘**的版本,几个乡亲看到孟彤还颇为惊讶。   一见众人还不知道孟大没死的消息,黄氏精神就来了,立即唾沫横飞的把事情经过给众人解释了一遍,末了还道:“赖八也是,都没弄清楚状况就瞎嚷嚷。”   “不过清明那天的情况,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也确实容易让人想歪,谁能想到孟大没死,倒是孟彤新拜的师傅死了呢?”   几个村人便齐齐跟着附合,又谈及孟大的身体,提到他清明时的晕倒,众人无不感慨。   却都道孟大命硬,大夫打小就说他养不活,偏偏他身子弱归弱,却也娶妻生子了。   一人更是笑称:总听人说孟大活不久了,可他病秧秧的挨来挨去,挨到了现在,别人都死了,就他没死……   孟彤驾着骡车直奔陈大娘家而去,远远的便看到陈大娘,陈大叔和大妞都站在自家门口,伸长了脖子往孟家老宅的方向瞅。   几人一见她驾车而来也都是又惊又喜,陈大叔更上直接上前扯住了骡子的缰绳,牵着骡子往门前的栓马桩走。   ☆、207看成果   “彤彤,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大妞雀跃的跑上来,笑道,“前几天村里都在传你家出事了,俺们都担心死了。”   “俺家最近是出了点儿事,所以俺才早两天过来拿东西的。”孟彤半真半假的对她悄声说道。   她把赶车的马鞭放好,就跳下了车,走到后车厢,从里头提了个背篓出来。   “你家出啥事了?那天你们那儿是烧啥东西了,那味儿村子里都闻到了。”陈大娘说着话,也不站在门口看热闹了,转身就把孟彤往院子里引。   大妞和陈大叔也都跟着她们一起进了院子,陈大叔还顺手把院门给关上了。   “俺师傅清明那天去逝了,俺在自家院子里烧了些东西。”孟彤不想多提此时,只含糊的一句带过。   她弯腰把背篓放到了地上,把里头用油纸包着的一包肉片拿了出来,转手递给大妞,笑道:“这是蜜汁鹿肉,给你和石头当零嘴儿吃。”   陈大娘一见眼角眉梢瞬间就染上了笑意,客气道:“你这孩子,咋尽给他们带吃的,这些东西可都值不少钱呢,你自个儿留着多换几个银子也是好的。”   孟彤笑着回道,“俺家里还有呢,这是用猫冬时没吃完的鹿肉腌的,天气热了就放不住了,俺家自己也吃不了那么多,大家都分点儿,吃进肚子了才不浪费。”   陈大叔在旁笑着问道,“上回给你的萝卜和芜菁吃完了吗?大叔家的地窖里还有,你要是爱吃,大叔再给你从窖里拿点儿。”   孟彤倒也没跟他们客气,笑道:“那就先谢谢大叔了,家里的芜菁早就吃完了,俺爹说大叔你家种的芜菁好吃,可爱吃了呢,萝卜家里倒还有几根儿。”   陈大叔一听便笑眯了眼,说道:“既然你爹爱吃,那一会儿就多带些回去,你等着,大叔这就给你拿芜菁去。”   孟彤道了谢,又将背篓递给陈大娘,道:“这里是这次要做的荷包和头花式样,还有要用的布料,不过这次多了娟纱的头花,做时要锁边,做起来跟绸的一样繁锁,不过工钱要比绸的高一文。”   “这敢情好,做一样的工,每朵头花还能多赚一文钱,下回有这样的好事,彤彤你可得多想着大娘点儿,你大妞眼见着就要到年纪说亲了,大娘正紧着攒钱准备给她办嫁妆呢。”   “大妞都要说亲了呀?”孟彤惊讶的扭头去看大妞,想到上回大妞说给刘秀才家的二儿子刘康乐做长袍的神情,她低声问,“可是刘家的康乐哥哥?”   陈大娘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扭头就去看大妞。   大妞羞的满脸通红,面对陈大娘严厉的目光,却急的连连摆手,“不是俺说的,俺啥都没跟彤彤说。”   孟彤见此不由就笑了起来,对陈大娘道:“大娘您就别瞪大妞了,她是真没跟俺说过啥。”   说着又笑道,“咱们靠山村统共也就这么大,康乐哥哥打小就是跟俺和大妞姐一起玩泥巴长大的,他俩打小感情就好,到哪儿都手拉着手,所以您一提说亲,俺第一个就想到他了。”   陈大娘这才松了口气,板着脸提醒孟彤道:“这事儿虽说已经口头说定了,但是刘家还在合八字,没有真正下定以前,可不敢往外传。”   “知道,知道。”孟彤笑盈盈的满口答应着,又忍不住转头去看大妞。   大妞只比她大三岁,今年也才十三,放在现代,十三岁的小女孩还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在这个时空,却要准备说亲嫁人了。   大妞被孟彤看得羞红了脸,扭头躲进灶房里去了。   陈大娘接过背篓,将荷包和头花的样式拿出来看了看,就道:“跟以前的也没甚区别,就是荷包的质地看着比以前好了,做的样子也比之前的看着要麻烦些,倒也还不算难。”   孟彤笑着接道,“难有难的价钱,这荷包料子贵,做的也麻烦,工钱自然比以前的那种荷包也要更高些。以前的那种荷包虽然便宜,可东西高不成低不就的,买的人反而少。”   又道:“这荷包是俺娘上月试着做的,言掌柜一拿到手就说好,不这这荷包布料贵,工钱倒是比原来的那种荷包高了两文钱。”   陈大娘和大妞听的都忍不住眉开眼笑,陈大娘将孟彤引到堂屋里去坐。   孟彤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个粉红的荷包,递给陈大娘,“这是上个月的工钱,您点点。”   “点啥?大娘还信不过你吗?”陈大娘拿着荷包进了里屋,没一会儿就走了出来。   大妞这时给孟彤端了碗白糖水过来,又拿了孟彤带来的背篓,进屋换了装着做好的头发和荷包的背篓出来。   孟彤看着她忙进心出,捧着碗喝了口糖水,才故作好奇的向陈大娘问起了今天进村来的主要目的。   “大娘,俺刚才进村就见村里这里一伙那里一群的,大家似乎都在说着什么,这是出啥事了吗?你们刚才又是在门口看啥呢?”   没错,她今天就是来瞧热闹的。自己出了手,却没看到仇人的惨状,那跟锦衣夜行又有什么区别?   “是你家老宅那边出事啦。”陈大娘便将早上听来的事,跟孟彤说了一遍。   “听你黄婶子说,孟七斤早上去她家借牛车时,整个人都不成样子了,身上又红又肿,衣服都勒在身上,像是随时都会被撑破似的,看着可吓人了。”   大妞抱了个装针线的笸箩出来,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两人身边,一边听孟彤和陈大娘说话,一边低头安静的做起活来。   那娴静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的模样。   孟彤状似不在意捧着碗,又喝了口碗里的糖水,才抬头问陈大娘,“应该不打紧?大夫怎么说?咱们村虽然靠山,但一向没什么毒物会跑进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利害东西才是。”   陈大娘道,“大夫还没来呢,听你黄婶子说,孟七斤去水田村请王大夫去了,这一来一回可得一个多时辰呢?”   ☆、208好事   孟彤惊讶的瞪大了眼,她这回是真惊讶。   那只蜘蛛是她养了半年的,毒性如何,她自己再清楚不过了,被咬伤之后,伤口绝对是会肿成猪头的。   都这样了,孟七斤竟然还敢舍近求远,放着镇上更好的大夫不去请,反而去水田村请姓王的那个赤脚大夫?   “不说是人都被咬的肿变形了吗?咋不去镇上请大夫来看看?”   陈大娘讥笑道,“图省钱呗,镇上的大夫可是要出诊费的,要不是为了省这几个铜子,谁会舍近求远啊。”   孟彤忍不住摇了摇头,由衷的叹道,“这可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蜘蛛,咬一口竟然就能叫人肿成那样,想想都让人觉得害怕。”   陈大娘心有余悸的说着,也摇摇头,伸手从大妞的笸箩里拿了针线和布料,也顺手做起活儿来,“也就你三叔那样的人,才会要钱不要命的放着镇上的大夫不请,跑去隔壁村找去王大夫。”   孟彤捧着碗笑的人畜无害,“黄婶子既然说俺三叔是走着去她家借牛车的,兴许也只是看着可怕,其实根本不要紧呢,回头消了肿可能也就没事了。”   会消肿才怪!孟彤在心里暗暗幸灾乐祸。   那蜘蛛可是用山上毒蛇的毒液喂了半年的,蛛丝都带着腐蚀性。   被咬一口,身上的肿不会消只会化浓,然后皮肤下的肉会慢慢溃烂,浓水流出之后,身上的烂肉没了自然就会瘪下去了。   “谁知道呢?”陈大娘没好气的道,“要真出事了那也是他们活该,好好的镇上大夫不请,偏要跑去请赤脚大夫,再耽误了医治的时间,到时候出了事,他们能怨谁呢?”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陈大娘伸长了脖子往屋外看了看,可惜方才陈大叔进门时,顺手把院门也给带上了,她此时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俺出去看看。”陈大娘顺手把绣花针往布料上一别,顺手将才做了两针的荷包放回大妞的笸箩里,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许是孟七斤把那王大夫给请过来了,彤彤你先坐会儿,俺去瞅瞅就回来。”   “您去,俺跟大妞聊会儿。”孟彤本也没有出去凑热闹的打算,她今天确实是来看自己的复仇成果的,只不过她的身份委实太过敏感,孟大柱和孟七斤又委实太浑,到时被迁怒就不妙了。   神不知鬼不觉的复仇,再默默的看仇人挣扎暗爽,才是她的做事风格。   明年的今天,她许就不在这里了,把自己推到人前,可不是什么明志之举。   更何况,若是孟七斤请回的真是隔壁村的王大夫,孟彤也想看看以王大夫的医术,能不能配出克制蛛毒的解药,毕竟她可没忘,孟大之所以能撑这么多年,可全靠了这位王大夫给开的土方子。   师傅曾经教过她,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一山还有一山高。   虽然巫门的毒经堪称天下第一,但是也不可以小看民间那游方大夫的医术。   每一种剧毒都不会只有一种解法,这就跟解数学题一样,加减乘除的不同组合,最后能得到答应却是相同的。   若是王大夫可以解这毒,她就等于多学到了一种解毒手法。   于她而言,却是件好事。   至于王大夫若是解了毒,孟大柱他们就等于逃过这一劫,孟彤却不觉得有多遗憾。   反正她至少还得在这儿住一年呢,时间有的是,他们若是太容易玩完,她也要少掉很多乐趣不是?   孟彤若无其事的喝光糖水,然后将碗搁在桌上,转身跟大妞讨论起荷包的作法来。   春二娘不会绣花,陈大娘和大妞倒是会一点儿,但是那种绣绣小花小草的绣技,孟彤还真没勇气让她们糟蹋她的高档丝绸面料,因此也就宁愿让荷包这么素着。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等着出去看热闹的陈大娘回来转播事情的最新进展。   却说此时的孟家老宅大门口,王大夫才从牛车上下来,脚才刚踩着地,牛车上的孟七斤就突然扭麻花儿似的扭着身体冲他叫道:“王大夫,您给俺上的是啥药啊,咋就越来越痒了呢?”   孟七斤说着还跟猴子似的在身上东抓抓,西挠挠,就跟浑身上下都长了跳蚤一样。   王大夫回头一看,立即眼尖的发现孟七斤身上,但凡被他抓破皮的地方,渗出的不是红色的血,而是如水般透明的液体。   “别再抓了,再抓肉就烂了。”王大夫神情异常严肃的喝止住孟七斤。   孟七斤一听肉会烂,立即就不敢再抓了,可抓是不抓了,他站在那里却又被痒的忍不住扭来扭去,整个人就跟抽疯了一样。   王大夫不禁凑近去看他身上涂了用蓝青、盐、麝香等物调配的解毒膏的伤处,发现不只是一处伤口有渗水的迹像。   他轻轻按压孟七斤手臂上的肌肤,发现皮肉肿胀的触感异常的怪异。   王大夫摸着孟七斤的手臂,越摸越心惊,感觉自己不像是在摸活人,反而更像是在摸一具在水里泡发了好几天的死人一样。   王大夫从医几十年,何时见过这样的症状,不由瞪着孟七公惊道,“孟七斤,你老实说你倒底是被什么东西给咬的?你这皮肉摸着感觉不对啊。”   “咋,咋就不对了?”王大夫严肃的表情让他感到害怕,孟七斤结结巴巴的反问,整颗心都高高的提了起来。   “你这皮摸着就跟泡发了的死人皮一样,老夫给人看了几十年的病,就没见过有什么东西咬人一口,能让人变成这样的。”王大夫说的异常严肃。   四周看热闹的一众乡亲们却被他的话给惊到了。   孟七斤更是吓的差点儿没哭出来,“真是蜘蛛,那死蜘蛛还在俺屋里躺着呢,不信俺拿给您看啊。”   王大夫见他只说不动,不由跺着脚怒道:“你真不想救自个的命了是不是?还傻愣着干啥,赶紧去拿呀。”   孟七斤被王大夫吼的整个人不禁一抖,当即也不说话了,跳下牛车就闷头往院子里冲。   ☆、209太脏   迎面还差点儿撞上,被陈金枝从灶房里叫出来看情况的蒋氏。   王大夫和几个好事的村民也当即跟了进去,一众人冲进孟七斤的屋子,第一反应是捂鼻子。   “哎哟妈呀,这屋子多久没打扫了,咋这么臭呢?”   “这屋子挺大,东西也不多,应该是啥东西放臭了。”   “闻着像是啥东西馊了。”   跟着跑进来看热闹的几个村民捂着鼻子,凑在一起小声的嘀咕着。   王大夫却没顾上这屋子里的臭味,跟着孟七斤冲到土炕前,在他伸手想去拿炕上的死蜘蛛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别动,这蜘蛛的毒不一般。”说完,他又不满的瞪了孟七斤一眼,训道:“你都被咬成这样了,咋就还不上点心呢?”   孟七斤身上痒的利害,整个人扭麻花似的不停在扭,想抓又敢于去抓住。   他被王大夫方才的话给吓的不轻,此时满心都在为自己的小命担心害怕,也就没了平时的张扬跋扈。   被王大夫训孙子似的训,也只缩着脖子讷讷的道:“这,这就是个蜘蛛,不用手拿,那要咋拿呀?”   王大夫差点儿没被他给蠢哭了,闻言皱着眉摇摇头,转头在屋里找了找,看到地上有不少的扫帚杈子,便捡了一根过来,拿着去翻看炕上的黑色蜘蛛。   众人见王大夫看得仔细,也不敢打扰他,都学着他聚精会神的伸长了脖子去看那蜘蛛尸体。   只不过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他们看来看去都觉得土炕上的死蜘蛛没啥威胁,那就是只小小的,脚都快掉光了,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蜘蛛。   “咋样了,王大夫,这是啥蜘蛛啊?咋咬人这么毒呢?”终于等到王大夫一脸若有所思的直起了腰,边上的村民先按耐不住好奇,先问了起来。   孟七斤在旁孟点头,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这蜘蛛是咋回事,毕竟关系着他的小命不是?   王大夫沉黔良久才摸着下巴上的胡子,道,“看着像是专吃蚊虫、蟑螂的家蛛,可这只的颜色又不对,家蛛没有毒,而且也不会咬人,一般都是灰褐色的,这只却是黑的。”   有村民心直口快的道:“该不会是这屋子里太脏了,养的家蛛也变黑了?”   孟七斤不干了,当即没好气的叫道,“你当这它穿着衣服呢?还俺屋子太脏了,你家干净,要不这蜘蛛给你拿回家洗洗,看会不会变的罗?”   那村民心知是自己的多嘴坏事,也不跟孟七斤呛声,只讪讪笑了笑。   王大夫却若有所思的将孟七斤的屋子环视了一圈,不说别处,就这坑上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扫了,灰尘积了厚厚的一层,到处都是扫把杈子,脏的简直不像样子。   他当即扭头没好气的瞪着孟七斤道:“你也别嫌别人说话不好听,这只毒蜘蛛哪里不好跑,就只跑你屋里来咬你,说不好还真就是你这屋子太脏了给惹来的。”   这个黑锅孟七斤可不想背,“啥只咬俺啊,俺二嫂和二哥也都被咬了,不然俺这么大老远的请您来干啥呀。”   王大夫这才想起这一茬,“哦,对,还有你二哥和二嫂,不过,这黑蜘蛛老夫也看不出来头,老夫惯常用的解蛛毒的办法,也治不了我这一身黑蜘蛛咬出来的伤,你们最好还是派人去镇上请个大夫来看看。”   王大夫说完扭头就往外走,几个看热闹的村民闻言对视一眼,也连忙跟着往外跑。   孟七斤一见不由大急,“王大夫,俺这大老远的将您给拉来,您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啥叫大老远的把他给拉来?当他是啥了?   王大夫一听心里就不痛快了,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转身跟孟七斤道:“你这身上的伤老夫治不了,让你另请高明才是对你负责,难道让老夫明知不能治还将你给拖着,然后害你枉送了性命才行?”   当然不行!   孟七斤吓的猛摇头。   “这不就结了。”王大夫两手一摊,又道:“那蜘蛛老夫从未见过,这毒看着又凶猛,你们要是信过得老夫,就听老夫一句话,也别再跑来跑去请啥大夫白耽搁时间了。”   “你拿快干净些的布,把那只死了的蜘蛛包着,把家里几个被蜘蛛咬了的人都捎上,赶紧的坐车去镇上瞧大夫,晚了只怕麻烦啊。”   “王大夫,他们就是被蜘蛛咬了几口,您咋就不能治呢?”陈金枝抱着孟有福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王大夫因为孟大的关系,跟陈金枝可没少打交道,因为深知她的为人,所以他也只不咸不淡的道:“蜘蛛也分毒与不毒的,咱这牛背山上就有咬人一口,连半盏茶的时候都活不了的毒蜘蛛。”   “要是被那东西咬一口,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你儿子被咬了这么久还能活蹦乱跳的,算是命大了,不过那蜘蛛老夫确实不认得。”   “而老夫会的也就那一手解蛛毒的法子,既对你儿子身上的伤不起作用,你们自然要另请高明,难道你还让老夫一直霸着这位置,直到拖得你儿子媳妇儿都不治身亡才行吗?”   这话说的好像她故意不给儿子媳妇请好大夫治病一样,心知王大夫这话是在暗指她当初不舍得花钱给孟大看病买药,陈金枝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却闭紧了嘴巴,硬是不接王大夫的话,只微微点了个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因为孟彤代孟大在族长那里,给她和孟九根寄放了未来五十年的养老银子的事,现在村里人人都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说她是为了俩钱就恨不得把儿子媳妇孙女全都弄死毒妇。   她现在若接了王大夫的话,他说不得就会把她当初做的那些个破事儿给扯出来。   因此今天的这个闷亏,她是吃定了。   孟七斤一见自家老娘点头了,也顾不得自己一身的痒,咧了嘴两步冲到陈金枝身边,讨好的笑道:“娘,那俺拉着二嫂和二哥一道儿去镇上看病了?不过镇上的诊金和药费可都不便宜,您看……”   ☆、210蹬鼻子上脸   陈金枝看着孟七斤腆着脸伸到面前的手,恨不得呸他一脸唾沫。   可院子里还站着一众等着看好戏的王大夫和村民,她要是真那么做了,只怕明儿全村人的吐沫星子就能把她给淹死。   “等着!”陈金枝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就扭头回屋拿银子去了。   可事实上她心里呕的半死,恨不得把只知道惦记自己银子的小儿子给大卸八块。   斜在炕上逗孙子的孟九根,见陈金枝进屋来翻柜子,也紧盯着她拿出来的钱匣子不放,“给个几两碎银子就成了,别给多了,老幺自来就是个会来事儿的,给多了就贪了。”   “你当俺不知道啊,可外头现在那么多人看着呢,俺要是给得少了,回头还指不定被怎么埋态呢。”   “你倒是好了,只管躺炕上啥事儿不管,倒是把自己给摘干干净净的,弄得别人现在什么香的臭的都赖俺头上,谁又知道俺的委屈了?”   孟九根自知理亏,也怕陈金枝这时候闹起来,让外头的乡邻看了笑话,边忙压低了声音安抚陈金枝道:“行了行了,俺不就是这么一说嘛,也值得你动这么大的肝火?”   “赶紧把银子拿出去给三儿,省得耽搁了他们去镇上看病,回头村里头又不知道要怎么传咱们的闲话了。”孟九根身体往后一仰,躺在炕上叹气道,“唉,这儿子都是债啊。”   陈金枝一下就想起了曾经被她认定了是债的长子,想到他另立了门户,想到他那个刁钻的女儿拿了一千两银子给她们做养老银子,说不放心他那两个叔叔。   陈金枝捧着钱匣子气恨的咬了咬牙,从里头拿了一个五两的银锭又几个碎银出来。   孟九根心疼的嘴里直“啧啧”,反反复复的问陈金枝,“会不会给太多了。”   陈金枝沉着脸没理他,放好了钱匣子,反身就出去了。   孟七斤一见陈金枝手里拿着的白花花的银子,立即就乐的咧大的嘴。   “拿去,赶紧看病去。”陈金枝把银子往孟七斤手里一塞。   孟七斤乐得笑眯了眼,只觉得长这么大,老娘头一回这么大方。   王大夫在旁看着就不由嗤笑了一声,朗声道,“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啊,同是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这命也是有天差地别的。”   陈金枝觉得这王大夫忒不识趣了,她之前已经忍了他了,可谁知他还不知好歹,竟然还蹬鼻子上脸了?   陈金枝忍不住了,怒瞪向王大夫厉声质问,“王老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大夫满不在乎的一耸肩,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洒然笑道,“你觉的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罗。”   陈金枝气的呼哧喘气,却又拿王大夫没有办法。   若非院里院外围着看热闹的乡邻太多了,让陈金枝有了顾忌,她都恨不得能扑上去撕了王大夫。   王大夫出了孟家大院却也不走,就在孟家斜对面的王大娘家借了把椅子,就在墙根底下找了个地儿坐了。   有村民好奇,就靠过来搭讪道,“唉,王大夫,您还在这儿干坐着干啥?咋不回家啊?”   王大夫摸着胡子与村民开玩笑,道:“咬伤孟七斤的那只蜘蛛老夫没见过,老夫配的药对孟七斤身上的毒也不起作用,所以老夫要在这里等着,看镇上的大夫是怎么医治他们的,也好趁机从中学两手啊。”   围观的一众村人闻言不由都笑了起来,一众人聚拢过来,陪着王大夫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陈大娘一直等孟七斤背着孟大柱上了牛车,蒋氏拿帕子捂着脸也坐了上去,才转身回了屋。   孟彤一问起外头怎么样了,陈大娘就一五一十的全跟她说了。   知道孟七斤等人坐着牛车往镇上去了,孟彤在心里计算了下孟大柱和孟七斤等人被咬的时间,就默默为他们在心里点了根蜡。   孟大柱和孟七斤三人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以牛车的速度晃到镇上,若是钱掌柜出手,孟大柱他们又舍得钱,应该还是能救下他们这一身皮的。   可这三人要是都这样了还要钱不要命,为贪那几两银子,随便找个什么赤脚大夫看他们那一身的伤,那就真的怨不得别人了。   对于孟七斤和孟大柱两兄弟的花样作死,孟彤看得还挺乐呵的。   再在陈家呆下去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再说她中午还得回家陪父母吃饭呢。   孟彤把大妞之前搁在桌边的背篓提了起来,起身跟陈大娘和大妞告辞。“陈大娘,时辰也不早了,俺就不在你家坐了,今天还要去镇上交货呢。”   陈大娘闻言,连忙走出屋子,提声冲后院喊陈大叔,“孩儿他爹,你芜菁拿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陈大叔乐呵呵的扛着一个竹框从后院急匆匆的跑过来,对陈大娘笑道:“咱家里的芜菁多,反正也吃不完,俺就给彤彤多拿了些。”   陈大娘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看你说的那是啥话,好像俺舍不得似的。”   陈大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竹框搁到了脚边。   陈大娘又转向孟彤,笑道:“你既然要去镇上送货,大娘就不留你了,这框芜菁你拿回去,要是吃完了你就再来拿。”   孟彤也没跟他们客气,笑着谢过了。   陈大叔满面笑容的把竹框帮孟彤搬到了车上,孟彤则跟着把提着的背篓放到了后车厢里。   围在孟家门口的村民看到孟彤从陈家出来,都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纷纷跟孟彤打招呼。   “孟彤啊,你今儿怎么进村了?”   “彤彤啊,你爹最近身子好些了吗?”   孟彤回身与众人笑了笑,也不说话,见陈大叔已经帮她把骡子的缰绳解了,就连忙坐上车辕,与众人打了声招呼便驾着车往村外而去。   “那个丫头就是孟大的闺女儿?”王大夫听到了村民们的低声议论,目光直勾勾的追着孟彤的骡车,直到看不到了才回过头来,又问身边的村民,“孟大一家不是搬去山地那边了吗?他闺女经常进村里来吗?”   ☆、211灵芝   有村民感慨的道,“这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啊,经常会给村里帮了他家的几户人有送野味,最近这几月到是常到陈大叔家蹿门儿,每月都会来一趟,每次也都是带着东西来的。”   王大夫回想起那个有着温和笑容的瘦弱男子,不由感慨的叹了口气,孟大的病以前就是他看的,那样破败的身子,能撑到现在只怕都已经是极限了,这孟家只怕很快就要办丧事了。   孟彤进了镇子,驾车先去了杂货铺,将要给言掌柜的货交了,收了银子又转头去了钱掌柜的药铺。   她的骡车速度快,虽然孟大柱他们早一步出发,但她与他们却是前后脚进的镇子。   不过孟彤在杂货铺停留的时间也不短,孟彤自己估算了下,若是孟大柱和孟七斤真找钱大夫医治的话,等她到药铺时就一准能够看到,当然他们若是作死的去找了别家的大夫,那她就更开心了。   将骡车停在钱掌柜的药铺门口,药铺里的伙计立即就引了出来,“孟姑娘,又拿药材来卖啊?”   孟彤朝他微微一笑,一边往后车厢走,一边笑道:“是啊,俺年前上山时挖了不少药材,猫冬的时候,俺把药材都处理过了,你让掌柜的来瞧瞧,看收不收?”   孟彤把后车厢的布帘掀起,伙计探头往里看了一眼,不禁有些咋舌的瞪了瞪眼,指着车厢里的几个麻袋,有些结巴的问,“这,这些都是?”   孟彤笑着点头,“都是些黄芪,枸杞之类的东西,也不值几个钱。”   再不值钱的东西,也顶不住量多啊。   伙计心里暗自嘀咕着,面上却带着笑,与孟彤打了声招呼便去后堂叫钱掌柜去了。   钱掌柜听说孟彤又送药材来卖了,立即就迎了出来,他不是第一次收孟彤的药材了。   年前第一次收孟彤的药材时,若非看在那些药材的年限确实不错,他都不敢收。   可就算让她把药材送进来了,他心里也难免会担心,药材做的品质不过关什么的。   可等他真正仔细检查过了孟彤做的药材后才发现,那些药材不但品相好,药效也是特别的好。   现在经过了漫长的猫冬期,听说孟彤给他送了大半车的药材过来,钱掌柜又怎么能不欣喜呢?   “孟姑娘,快里面请。”钱掌柜冲孟彤笑出了满脸的褶子,“药材自有伙计送到后堂过称,你勿需担心。”   孟彤从车里拎起一个背篓背上,这才转身冲钱掌柜抿嘴一笑,颊上露出两个可爱的梨窝,“我自然是信得过钱掌柜的。”   钱掌柜闻言不禁笑咧嘴,引着孟彤穿过药铺就去了后堂。   孟彤把背上的背篓卸下搁到脚边,与钱掌柜分宾主坐了。   伙计给两人上了清茶之后,就退了下去。   孟彤客气的饮了口茶,赞了声好,这才跟钱掌柜谈起了正事。   “钱掌柜,我年前在山上找了样好东西,您请给掌掌眼,估个价。”孟彤弯腰把背篓上头盖着的黑布拉开,拿出当初采的那三朵灵芝中的一朵,转手递给钱掌柜。“若是价钱合适,我就卖了。”   最迟明年,她就要带春二娘起程去开封了,要远行,没有银子自然是万万不行的。   因此孟彤将家里以往采的药材,都收拾了一遍,能卖的就都理出来卖了。   当初采的三颗灵芝,最大的那颗孟彤自然要留着自己用。   最小的一颗拿来送魏铁军了,这第二大的灵芝,孟彤就想拿来换钱了。   “这是从牛背山上采的?”钱掌柜看到孟彤捧出这么大一颗灵芝,眼睛都移不开了。   野生的灵芝,价格有价无市,特别是像这么大一的颗,估计少说也要有一二百年了。   钱掌柜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感觉到自己双手在冒汗,连忙反手在身上蹭了蹭,然后才伸手去接孟彤手里的灵芝。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手上的灵芝翻来复去的看着,最后掂了掂重量,才强压着兴奋,道:“这灵芝看重量得有三四斤了,少说得值个三百两,不过老夫余银不多,买了姑娘你的那半车药材之后,只怕就吃不下这芝灵了。”   钱掌柜微微沉吟了下,便果断的道:“您若诚心想卖,就把灵芝留下,老夫给您寻个大主顾。”   “灵芝放在钱掌柜你的手里,我自然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孟彤只道:“只是我最近急需用钱,还请钱掌柜尽量帮我抬抬价。”   钱掌柜知道孟大的身子需要一直用药,以为孟彤缺钱,是要给孟大买药,当下满口答应,“姑娘请放心,灵芝的价钱应在三百到五百两左右,老夫必定尽力而为,必不叫姑娘吃亏。”   孟彤笑着端起茶杯,笑道,“那我就以茶代酒,先行谢过钱掌柜了。”   钱掌柜哈哈大笑起来,倒是对孟彤这种大人般的豪气做派甚为欣赏,他痛快的与孟彤遥遥一敬,两人一起仰头把碗里的茶喝干。   孟彤又把脚边的背篓提起,送到钱掌柜的桌上,笑道:“这是些自家做的蜜汁鹿肉,送予掌柜的尝尝鲜,孟彤得您多次相助,实在感激不尽。”   “孟姑娘,您实在是太客气了。”钱掌柜脸上的笑容更浓了,自己对孟大一家施以善意,虽然并不求回报,但能得到孟彤的感恩,他还是感觉非常欢喜的。   两人正在客套着,外头的伙计来报,有人上门求诊。   钱掌柜笑着向孟彤告罪。   孟彤连道不敢,“钱掌柜不必与我客气,救人要紧,再说伙计大哥应该也差不多称好药材了,我正好到前头去瞧瞧。”   钱掌柜闻言,心中甚是妥贴,对孟彤就更加看重了两分。   小小年纪就背起一家的生计,接人待物又能如此进退有度,还有一身认药制药的本事,若非他的两个儿子都已定了亲事,钱掌柜还当真想厚颜去孟家去把孟彤求回家做儿媳妇儿。   跟着钱掌柜到了前堂,让孟彤失望的是,来求诊的并不是孟大柱等人。   ☆、212医界的大忌   照时间算,这三人若是有心到这全镇最大最有名的和仁堂来求诊,就早应该到了,现在既然没看到人,那就说明他们当真要钱不要命的跑去别人家求诊了。   孟彤看着大堂外头人来人往的街道微微的笑,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三人浓水直流,浑身腐臭到人人捂鼻嫌弃的样子了。   孟彤在铺子里站了会儿,钱掌柜给前来求诊的病人诊完了脉,开了药方拿去抓了药。   等送走了病人,伙计终于将药材都称好了重,并抓了一包药材的样品,来给钱掌柜定价格。   过去的一年时间里,祝香伶只教了孟彤相关的药材知识,却从没教她有关药材的价格,是以在药价一事上,孟彤从不吭声,从头到尾都由钱掌柜一口定价。   最后一结算,卖掉了半车药材,孟彤进帐一百七十二两。   将银票和二两碎银揣进挎包里收好,孟彤谢过了钱掌柜,出药铺的时候还在想,要不要再在镇上四处转转,看能不能找到孟大柱几个在哪里看诊。   谁知才刚坐上车辕,长街另一头就传来一阵喧闹声,其中还伴有鬼哭狼啸般的哭喊,“钱大夫,救命啊,救人哪,钱大夫……”   “庸医害人哪,哎哟痒死俺了。”   “呜呜——”   一听到这三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孟彤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心中立即涌起一阵狂喜。   她扭头瞥了眼簇拥着一辆牛车,往和仁堂急步而来的人群,抿了抿唇,一拉缰绳便赶着车往长街的另一头驶去。   杂货铺离药铺不远,她的骡车目标太大了,容易引起孟大柱等人的注意。   所以孟彤决定先把骡车停到杂货铺门口,再绕回来看热闹。   孟大柱和孟七斤三人为了贪便宜,在另一个药铺上了药之后,也引发了奇痒,于是孟大柱和孟七斤就把人家的药铺砸了,并且还讹了人家药铺十两陪尝银子,这才鬼哭狼嚎的跑到和仁堂来求诊来了。   孟彤把骡车在杂货铺门口停好后,重新绕回来时,和仁堂门口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远远的,孟彤就听到孟大柱、孟七斤和蒋氏三人的哭嚎声。   “钱大夫,您不是大夫吗?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俺的脸要是毁了,可要俺咋活啊,钱大夫,你就救救俺,俺的脸不能毁啊。”   “钱大夫,俺们错了,俺们应该一进镇子就到你家铺子来看诊的,俺再也不敢贪便宜了,你救救俺,俺给你磕头了,俺这病要是治不好,以后还有啥脸活在这世上啊。”   四周围观的男女老少却愤愤不平的争相对钱掌柜道:“掌柜的,你可千万别听他们的,这几个人可横了,方才还因为和春堂没治好他们的病,把人家铺子都砸了。”   “他们还讹了合春堂十两银子呢,依我看这三个人就是故意跑来讹钱的,您可千万别被他们骗了。”   “就是,万一您给他们治了病,他们又说伤没好,身上痒什么的,再反过来向您讹银子可就糟了。”   孟彤一边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钱大夫别给孟大柱三人治病,一边快步进了和仁堂对面的茶楼。   “掌柜的,我给一间二楼临街靠窗的雅坐。”孟彤一边说着,一边抛出一颗二两的碎银。   银子划出一个弧度,落在茶楼掌柜张开的手掌心里。   银子一入手,那掌柜的立即眉开眼笑的道:“客官里面请,小二,带这位小娘子上二楼,临街靠窗雅坐一间。”   店小二立即机灵的跑过来,把孟彤引上了二楼。   等店小二上了茶点退出去之后,孟彤就将临街的窗户开了一条缝,搬过椅子坐在窗前,笑盈盈的看起了戏来。   孟大柱和孟七斤的花样作死法实在是让孟彤有些大开眼界了,这三人进镇求医,竟然还有时间把人家医馆给砸了之后,还讹了人家的银子。   先不说他们一而再的耽搁就诊时间,对他们自己的病情就大大的不利。   就说他们把人家医馆砸了,就犯了医界的大忌。   医患冲突无论在哪个时空都是被大夫们联手抵制的行为,这三人砸了人家铺子,讹了人家的钱,还这么敲锣打鼓的跑到和仁堂来求诊,这不是把人家钱掌柜架在火上烤吗?   孟彤不用看都知道,钱掌柜此时的脸肯定很黑,她不自禁猜想钱掌柜会不会在心里问候过孟大柱和孟七斤的祖宗十八代了。   “钱大夫,都说医者仁心,您就救救俺们。”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钱大夫,钱神医,您就救救俺们,俺们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要是真出了事,叫家的老小以后可咋办啊。”   钱掌柜虽然为孟彤买人参的事,专门打听过孟家的事,可却没有见过孟大柱和孟七斤。   虽然一众父老乡亲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他们的恶行跟他说了一遍,可现在听他们说的如此可怜,钱掌柜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钱掌柜看着孟大柱三人沉声道,“与人为善就是与自己为善,今天要是不看你们被一身病痛所扰,且及有可能丧命,老夫是不会出手的,还望你们日后要好自为知才好。”   “是,是,是,俺们以后一定与人为善,俺们全听您的。”现在只要能让钱大夫救自己,就是让他孟大柱吃屎都可以,更别说只是口头答就在与人为善啥的了。   钱掌柜自然看得出孟大柱的话语和情态都没有多少诚意,但他现在也是骑虎难下。   这几个人前来他的铺子求诊,他倒是可以借口推托,毕竟这三人做事确实不地道,砸人铺子不算还讹人银子。   可话分两头,这事儿推倒是容易推,但是这三人若是因为他的不出手而死了,日后只怕麻烦不会少,而且也会坏了他救死扶伤的医者之名。   身为大夫的责任摆在哪里,钱掌柜也是无奈至极,能口头警告孟大柱和孟七斤几句就已是极致了,见死不救是万万做不到的。   ☆、213另类解毒   钱掌柜轻声叹了口声,背过手转身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对孟大柱三人道:“你们三人进来。”   四周围观的众人一听,还急急的出声提醒钱掌柜,“钱大夫,这三人心术不正,您真要给他们治病啊?”   “对啊,钱大夫,您小心把他们的病治好了,回头他们还要反咬您一口。”   孟大柱和孟七斤差点儿想对围观的众人破口大骂,可他们看了看钱掌柜的脸色,还是把这份憋屈和愤恨咽了下去。   钱掌柜转身对围观的众人感激的团团拱手,道:“多谢众位父老乡亲对钱某的关心,这三人虽然心思不正,然钱某毕竟乃是一名大夫,救死扶伤是钱某身为大夫的责任,要老夫眼睁睁看着他们死,老夫是万万做不到的。”   “所幸今日有这么多父老乡亲在,钱某若治不了他们的病,那是钱某学艺不精,若是治好了他们的病,他们却不认,那到时说不得还请众位父老乡亲为钱某做个人证。”   “好,若是这三个孙子不认,我一定给你做证,钱大夫。”   “我也给您做证,钱大夫。”   “我也……”   钱掌柜又连忙感激的朝着围观的众人团团拱手做了个揖礼,这才带着孟大柱三人进了大堂。   孟彤都忍不住想为钱掌柜鼓掌了,如此处事当真妙极。   不但让人找不到半点儿错处,事后要想整治孟大柱等人的话,往死里宰他们,或是在药里加黄连,或是在治病时让他们多吃些苦头。   当然,要是换了孟彤自己的话,肯定是会往死里折腾他们的。   但钱掌柜会不会如她猜测般的行事,孟彤就不得而知了。   二楼的位置是看不到钱掌柜平常给病人看诊治病的位置的,不过孟彤也不着急,反而慢条丝理的拿起桌上的茶盏小口小口的喝起来,间或尝一口店小二送上来的茶点。   和仁堂前围观的人,因为钱大夫要为孟大柱和孟七斤三人救治,不但没有离开,反而越围越多。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孟七斤三人身上的伤,讨论着钱大夫是怎么对他们进行检查的,孟彤微闭着眼,只听着众人的声音,脑海中就慢慢的组合出一副钱掌柜为病患检查身体的画面。   孟彤饶有兴致的撑着下巴,目光灼灼的盯着楼下聚集的人群。   她这回的蛛毒可不同于上回的织蚊螺毒,织蚊螺的毒是通过食道散布于人体的,而蛛毒却是透过皮表,直透血脉筋骨的。   钱掌柜这回若是再想用上回的巴豆粉加绿豆汤解毒,肯定是行不通的。   孟彤对于医德和医术都不错的钱掌柜其实非常期待,这就像是在跟人隔空对招一样,她很希望钱掌柜能用别的方法,把她一手造就的蛛毒给解开。   如此一来,她就能从另一个角度看到钱掌柜对于毒物的处理办法和想法,从而学习他观查物质的角度和方法,这对推动她的医术进步一样是有极大作用的。   “水蛭?这季节水沟里应该有水蛭了?”观围的人群突然自内而外的骚动起来。   孟彤立即提起了精神,竖起了耳朵,目光紧盯着和仁堂前交头接耳的围观人群。   很快,一个和仁堂的伙计拿着个布袋就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有好事的围观者立即跟了上去,大声冲那伙计叫着,“小哥,慢点,我们一起帮你抓水蛭啊。”   紧接着人群里又有人叫道:“羊奶俺家有,钱大夫,你叫个人跟俺一道儿回家,俺给你挤半桶来。”   人群里又有一人高声回道,“俺家育的红薯苗刚开始分枝了,有红薯叶,钱大夫,俺这就回家给你取来。”   孟彤听着这一个又一个的名词,双眼亮的连天边的星辰都要黯然失色。   “先用水蛭吸出毒素,再以羊奶内服,温补清毒,红薯叶外敷解毒医疮,钱掌柜的医术确实高绝,不用多珍贵的药材,一样能达到解毒的目的,这可是生在巫门,拥有整个皇室无限量提供珍稀药材的土豪师傅不能比的。”   孟彤自知她的蛛毒虽然利害,可毕竟也只是经过了蜘蛛稀释转化后的蛇毒,一旦被水蛭吸出来,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凭钱掌柜的医术,完全可以轻松为孟大柱他们肃清毒素了。”孟彤颇为遗憾的摇摇头。   不过没有让孟大柱和孟七斤吃更多的苦头,她却并不觉得有多失望,反而挺高兴的,因为钱掌柜为她打开了医学的另一扇窗。   师傅说:药是毒,毒也是药。   那若是将钱掌柜这次的解毒方法反过来,用参了剧毒的鲜血喂养水蛭,是不是也能养出一等一的解毒圣药呢?   孟彤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有实验价值,回头一定要去水沟里弄几条水蛭回家,好好的研究一下。   今天算是收获颇丰,孟彤心情好的简直要飞起来。   她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和仁堂前仍是人头攒动,脸上却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来。“想要吸尽毒血,没有十来日可办不到,到时候气血两亏,光休养就得两三个月时间。”   “没有了孟大柱和孟七斤下地干活,田地要请帮工种,这可不是笔小钱啊,陈金枝估计要气的跳脚了。”   孟彤看着楼下的清澈的大眼危险的眯了眯,轻声哼道,“哼,你们恨不得我爹娘死,还想平安富足的过完下半辈子,真是作梦。”   早在拿出那一千两银子“破财消灾”之时,孟彤就想好了,她就想看看,当陈金枝发现就是自己一年有二十两银子的养老银子,也填不满两个儿子时不时的看病吃药的坑时,会是个什么表情。   不过她的未来注定不会呆在靠山村,那时候她应该早就带着春二娘离开这里去了开封府了,虽然挺遗憾看不成陈金枝的热闹,不过光想象就足够孟彤乐呵的了。   结局既然已经定了,孟彤也就不想再在这里耗时间了。   眼看天色快要近午了,她起身叫来小二,让他多打包了一份自己刚才吃到的几款不错的茶点,就慢悠悠的下了茶楼,去杂货铺前取了骡车就回家去了。   ☆、214百家之长   白日山地里的野狼,现在其实除了十几只幼崽,就只有几只老弱病残留守在这里了,其余的野狼则都跟着小狼和狼王上山打猎去了。   孟彤虽然每天还有去镇上收猪下水,但野狼越来越多,幼狼正在快速长大,那十几副猪下水远远不够这么多野狼一天吃的,孟彤现在不怎么上山打猎了,因此不够的部分都得野狼们自己去补足。   回到家,孟彤把骡车卸了之后,就拎着买回来的茶点去了孟大屋里。   “爹,俺买了些糕点回来,您尝尝好不好吃。”将糕点摆在桌上,孟彤把一个个纸包全打开来。   炕上的孟大见状,抬头宠溺又无奈的看着孟彤,道,“咋又花这个冤枉钱?俺不是告诉过你,这些个糕点中看不中吃,价钱又贵,买这个不划算吗?”   孟彤满不在乎的道:“咱家现在又不差这几个银子,俺买点儿糕点孝敬您跟娘怎么了,俺赚银子不就是要拿来孝敬您跟娘的吗?”   孟大不赞同的摇摇头,“你整日起早贪晚的,赚几两银也不容易,该多攒些留着日后以防万一才是。”   孟彤笑着从挎包里摸着一叠银票,向孟大晃了晃,笑道:“爹,您这回可说错了,俺现在赚银子可容易了,就算俺不上山打猎,也一样能赚大把大把的银子呢。”   孟大看着孟彤手里的银票,表情也不由呆了呆,“这,这些银票,你哪儿来的?”   “俺把年前上山捡柴时采的药材都卖了,得了一百七十二两银子呢。”   “不过还有朵灵芝放在钱掌柜那里,银子还没有拿回来,钱掌柜说那朵灵芝少说能值三百两银子,他要是再帮咱们抬抬价,或许还不值这个数呢。”   孟彤故意冲孟大得意洋洋的邀功,“爹,你看俺现在是不是很利害?”   孟大欣慰又宠溺的看着她,笑的温柔无比,“是,俺家闺女最利害了。”   孟彤装出喜滋滋的模样,一边把纸包一个个在桌上摆开,一边道:“等俺去钱掌柜那里收了灵芝的银子,咱家就是啥都不干,都能安生过上五十年了。”   “所以您只管可劲的吃,喜欢什么只管告诉俺,俺给您去买,俺们家现在可不差那俩钱。”   孟大把手里编的笸箩放到一边,掀被下了炕。   孟彤见状,连忙上前拿起豹皮大氅给他披上。   孟大语气里满是无奈的训她,“这都要吃午饭了,你把糕点摆了这么一满桌,回头你娘要说你了。”   “只要爹你喜欢吃,俺娘才不会说话呢。”孟彤乖巧的扶着他在桌边坐下,一脸讨好的将一纸包核桃酥推到他面前。   孟大是喜欢吃糕点的,从上回在一品鲜吃饭时候,从八月十五他喜欢吃她做的核桃芝麻味月饼就可以看出,他是喜欢的。   以前是没有人会买给他吃,他就是想也没有机会吃到,但现在她有这个条件了,自然要满足孟大的这一爱好。   “俺可是都听着了,你们俩父女别当俺不在行不?”春二娘在灶房里提高了声音冲这边屋喊。   孟彤脖子一缩,不禁和孟大对视一眼,两人不由都低声轻笑了起来。   等陪着父母吃过了午饭,孟彤回屋放好了银票,就拿着医书去了新院。   将医书放到炕上,她先到供桌前,点了香烛,拜了拜,然后跪在一旁一张张的烧起纸钱来。   “师傅,我今天去镇上看热闹了,钱掌柜的医术高绝,对于解毒更是有着独到的见解,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医毒之术的另一个方向。”   “徒儿一定会努力吸取百家之长,将我们巫门的这项技艺发扬广大的,您放心。”   孟彤相信自己的话不会成为空话,她本身就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更有远见,因为她见识过的医术对于这个时代人的来说,或许只能以神技来形容。   若是有一日,她能把临床医学和中医相结合,巫门的医毒之术何愁不能在这个时空大放异彩?   不过孟彤知道自己这辈子想要扬名立万,是不可能的了。   她皇家供奉的破身份是必须隐藏好的,她得让自己归于平凡,不被任人注意到,这实在是个操蛋的规矩。   纸钱烧毕,孟彤摇摇头,把那些纷乱的思绪甩出脑海后,起身走到炕边坐下。   深吸了口气让自己静下心来,孟彤就专心的看起医书来。   在自己的医毒之术能够霸气侧漏之前,她所需做的就是努力再努力,让自己握有早日霸气侧漏的资本。   每日静心读书,研习医术,累了时再带上弓箭上山采采草药,日子便过的飞快。   四月草长莺飞时,孟彤在读书之余,带着狼群上山满的寻找野马,希望能逮着几匹回来给自己拉马车。   用马拉车比骡子要更快更稳,只要她能给车厢做好减震,就能带着孟大去百里之外的府城看看。   家里的兔子,因为冬日里冻死了不少,而且如今做的头花都是绢纱绸缎的,荷包的布料又都用的最为高档的布料,兔毛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   孟彤没再去抓新的野兔回来补充,院子里因此也就空出了不少的地方。   孟彤一心想抓野马回来,便先在院子里给野马捣腾了一个马棚。   马棚与骡棚比邻,不过因为将来要住两名成员,孟彤把地方弄得比骡棚要大了一倍有余。   马棚一搭好,孟彤就带着野狼上了山。   山上的野马不少,每日来小溪附近饮水的却就只有那六七匹。   孟彤看中了其中一匹全身黑毛只有额头带一抹白的野马和一匹高大的棕色野马。   她躲在树上仔细的观查了它们好几天,等摸清楚了它们的行进路线和生活习惯,这才开始布置了起来。   野马都极为机警,只要稍有动作就会惊动它们。   因此孟彤也不挖什么陷阱了,只准备了两捆草绳,一簸箕浓缩的迷药药粉,以及一包方糖,然后就爬在树上等着众马入套了。   四月的天气,风中还带着寒,午后的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舒服的孟彤差点儿没睡着了。   ☆、215抓野马   等太阳微微开始西斜时,山林间便响起了杂乱的隆隆蹄声,七匹高大的野马冲出林子缓缓放慢了速度,然后踩着优雅步子往小溪慢慢跺去。   孟彤伏在树上一动不动,小狼则带着狼群在远处的背风处休息兼警戒。   不过野马一点儿都不怕狼群,就是看到了野狼在身边晃也是自顾自的跺步子到小溪里喝水,在溪边吃草。   那嚣张的模样,好像就是在告诉众狼,老子压根儿就没把你们放在眼里。   孟彤本意是逮两匹野马,不是打猎,自然也不会让野狼们上去围攻野马群。   不过她深信嚣张也是要有资本的,这七匹野马在牛背山里横行来去这么久都没事,没有绝对的战斗力肯定是行不通的。   所以孟彤更加坚定了用取巧加利诱,来征服野马的想法。   至于霸王硬上弓——嘿嘿,孟彤倒是想呢,可惜她个子太小,且骑术只局限于能平稳得坐在马上,随波逐浪,就这种烂到渣的骑术,想用来训马?孟彤觉得自己可以早点洗洗睡了。   等野马们吃喝的差不多了,孟彤把系在下巴上的蒙面巾拉上,然后打开笸箩有规律性的轻轻抖动。   春风刮过林间,带起孟彤抖落的浓缩迷药向前飘飞,落了野马们一头一脸。   几匹野马被粉沫呛的连打了几个喷嚏,便缓缓的曲蹄趴到了地上,有几匹则是干脆利落的直接软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沉睡。   孟彤勾起唇角,把装药粉的笸箩盖好,揣回背篓里,然后背着两捆草绳就滑下了树。   能把七匹野马一次性撂倒,孟彤的心情就别提有多好了。   两捆长长的草绳被孟彤用匕首裁成适当的长度,她飞快的照着骡子套头的样式打着结。   趁着一众野马晕迷不醒的当儿,孟彤给自己中意的那两匹野马上了套头,再将草绳的另一端紧紧的系在树上,这才将解药用火折子点了,绕着几匹野马慢慢的走了一圈。   解迷药的药草点燃之后,极为呛鼻,野马纷纷被呛醒过来。   额头带白毛的黑马和黄色棕马发现自己被套住了头脸之后,立即就惊慌的扬蹄嘶鸣了起来。   其它野马被黑马和棕马的嘶鸣和预警惊吓的纷纷往树林子里跑去。   一阵兵慌马乱之后,小溪边就只剩下了被草绳系住了的黑马和棕马。   孟彤从背篓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那包方糖,从树后走了出来。   黑马和棕马拼命的往后扯着系住它们的草绳,又不断的扬蹄嘶吼,显得极为惊慌。   孟彤的出现,让它们吓了一跳,但它们对孟彤表现的却不是怯懦,而是不断扬蹄嘶鸣的警告,和不断刨着蹄子往前猛冲,再扬蹄的攻击模式。   孟彤没有试图马上接近两马,只从纸包里拿了两块方糖扔了过去显好。   只不过她的这个举动,并没有让两马接收到她的善意。   孟彤也不着急,只站在那里耐心的等它们平静下来。   只不过黑马和棕马都表现的非常焦躁,不断的扬蹄嘶鸣,或是刨着蹄子喷着气。   太阳一点点的西斜,两马又是扯草绳,又是扬蹄嘶鸣的折腾了有近两个多时辰,眼见着太阳就要下山了,两马不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神情显得更加暴躁了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孟彤也有些着急了。   天黑之后,山上虽然危险,但她还是有自保之力的,但是这两匹野马就难说了。   野马的难缠,也有些出乎孟彤的预料了。   低头想了想,孟彤在两马再次扬蹄嘶鸣声,抓起两颗方糖,用巧劲直接扔进了两马的嘴里。   扬蹄嘶鸣的两匹野马叫到一半就尝到了嘴巴里的甜味,嘶鸣声嘎然而止,嘴里咀嚼着方糖的两马,眨着清澈大眼,那神情看起来惊讶极了。   孟彤又摸出两块方糖,扔到了两马身前不远的地上。   两马偏了偏头,看了看孟彤,又看了看地上的方糖,然后相继走过去,把地上的糖舔进嘴里吃了。   孟彤试着往两马走近了两步,然后又扔了两块方糖过去。   两马这回没有犹豫,直接走过去就吃了,也没有做出试图攻击孟彤的架势。   不过孟彤没有再靠近两马,动物的聪明,有时常常会出乎人类预料,这一点,她在小狼身上已经见证太多了。从挎包里摸出一个小竹管,将竹管里的药液滴了两滴在方糖上,孟彤收起竹管,把加了料的方糖仍给了两马。   可没想到这两匹野马的智商还挺高的,看到她在方糖里加了东西,这两匹野马竟然不像之前那样直接上去吃,而是盯着孟彤和地上的方糖看,好像是在犹豫这东西能不能吃。   孟彤耐心的等着,就这么跟两匹野马保持着安全距离,大眼瞪小眼,可等来等去两匹野马也丝毫不为所动,就是不去吃地上的两块方糖。   孟彤忍不住抚额,虽然野马有灵性,让她很高兴,可这只要是太聪明了,她以后要训服起来,岂不是更加困难了?   从纸包里重新掏了两颗方糖,孟彤故意抛到那两个加了料的方糖旁边。   等两匹野马,吃了,孟彤又换了两块,如此反复几次。   事实证明,动物就是动物。   孟彤扔的次数一多,两匹野马吃的太过欢实,很快就忘了地上还有一块糖是加了料的,等孟彤不再扔糖之后,它们就将那颗加了料的方糖也给吃了。   孟彤满意的扬起笑脸,把手里的方糖收进背篓里背好,心里默数着数,等两匹野马吃下的方糖起作用。   一刻钟之后,两匹野马清澈的大眼就慢慢的变得吊滞了起来。   孟彤试着走近两马,伸长了手在马脖子上摸了摸,见野马似乎毫无所觉一样,这才上前将树上的草绳解了,牵着两马,招呼了远处的小狼一声,就往山下快步走去。   家里突然多了两匹野马,孟彤每日要做的事就多许多,喂马,洗马,刷马毛,给马捣腾好吃的。   就看医书,她也会搬到院子里,坐在马棚边上看。   ☆、216调教   孟大和春二娘对孟彤逮回来的两匹野马也觉得挺稀罕,只要太阳好,春二娘就会扶着孟大到新院来看两匹马。   只是野马野性未训,孟彤也不敢让他们靠近野马,但凡喂食喂水,刷毛洗马,孟彤都不让他们沾手,只准他们在旁看着。   可也因为这两匹野马太有灵性了,大半个月下来,孟彤也只勉强做到了靠近两匹野马,给它们刷毛洗澡,要想让这两个祖宗心甘情愿的让她骑一骑,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呢,给她拉车就更别提了。   最终到了五月初五,孟彤也没能搞定这两匹野马,去府城看赛龙舟之行,自然也就泡汤了。   倒是因为家里多了这两匹野性难训的野马,孟大的情绪高涨了许多,只要太阳好,只要他身体允许,一有空就总要到新院里来看看这两匹野马。   大抵古代的马对于男人来说,就跟现代男人对豪车的情节是一样的。   孟大虽然身子弱,骑不得马,但这并不防碍他对马的喜欢。   马在这个时代属于奢侈品的范畴,不说靠山村,就是这水头镇十里八村能拥有马的人家,也是少之又少。   更何况孟彤还是挑得几匹野马中看起来最为神俊高大的两匹野马逮回来的,相较于孟大此生仅有的几次看到的马,自家马棚里的这两匹马简直漂亮的让他舍不得移开眼睛。   虽然不能靠近去亲手摸摸马棕,但能让他每天就这么看看,孟大就觉得心满意足极了,因此每天一有时间就往马棚跑。   将野马在马棚里关了一个来月,孟彤觉得已经与野马相处出一定感情来了,便想试着将野马放到林子里去散养。   野马在山林里驰骋惯了,总是将它们困在马棚里,孟彤也有些不忍心。   知道孟彤打算把两匹野马放到林子里去散养,孟大和春二娘都挺担心的,怕把野马一放出去,就会跑没了。   孟彤自信满满的笑道,“爹,娘,你们放心,俺给野马的草料里都加了药了,它们是跑不了的。”   孟大和春二娘听孟彤这么说才放下心来。   牛背山虽大,但她们家旁边的这个山头,通往山上的路其实也就只剩下孟彤清出来的那一条了,其它地方不无被荆棘与树木给遮挡住了,根本无法通行。   就算一年之前没被荆棘挡住的地方,也在孟彤刻意的播种之后,长满了荆棘和坚韧的杂草,把仅能通狐、犬的地方全都挡了个严严实实。   所以孟彤让小狼和狼王带着狼群把南、北、东三个路口都守住之后,又在草料中加了点儿料,等给黑马和棕马喂了食、水,就背着一竹篓的野果子,牵着黑马和棕马出了院子。   孟大和春二娘躲在正屋子里,看着孟彤牵着野马往外走,忍不住还是把心提了起来。   两人眼巴巴的看着,等孟彤和野马一出去,就双双赶到院门口,一脸担心的瞧着。   孟彤把野马牵到林间,先给两马各喂了一颗方糖,又喂了一颗野果子,然后就把棕马的笼头给解了。   马笼头一解,棕马立即扬头嘶鸣着欢呼起来,它往远处跑了几步,又停住脚回头看着黑马和孟彤。   黑马看棕马跑了,就焦急的原地踏着蹄子,不停的晃着头嘶鸣起来,它的蹄子焦躁的刨着地,只几下就把地上刨出了一个坑来。   孟彤伸高了手,慢慢的靠近躁动中的黑马。   好在经过这近一个月好吃好喝,又是刷毛又是洗澡的侍候,黑马已经不会抗拒孟彤的靠近了。   它也不冲孟彤扬蹄子,只是不断焦躁的来回跺着步子,喷着气用蹄子不断刨着地。   “乖乖的,别乱动哦,我马上给你解开。”孟彤温声安抚着黑马,然后顺利拉住了它的马笼头,飞快的帮它解开了套住头脸的草绳。   “唏律律——”一得解放,黑马立即扬头欢呼一声,扬蹄就往棕马跑去。   两匹野马欢呼着着并肩往林间跑去,孟彤曲指冲它们吹了声口哨。   两马的欢呼声嘎然而止,停下脚步,迟疑的回头看着孟彤。   会迟疑,会听到哨声回头,说明这两匹野马对她多少已经有些感情了。   孟彤感觉很欣慰,从背篓里拿起两个野果子,用巧劲扔到了两马身前不远处的地上,然后笑着冲它们挥了挥手,道,“吃了就去玩,记得一会儿回来吃饭呀。”   黑马和棕马也不知听懂了孟彤的话没有,它们欢呼着嘶鸣一声,跑上前将地上的野果子一口吞了,然后就撒开了蹄子往林子里飞奔而去。   “哎呀,跑了,跑了,彤彤,马跑了。”院门口的春二娘拍了腿急的直跺脚。   孟大虽然也挺着急的,不过他看着女儿那一脸自信满满的样子,便生生忍住了像妻子那般急不可耐的冲女儿叫唤。   孟彤看着春二娘微微的笑,她的目光在孟大的脸上转了一圈,见他的脸色还算不错,才笑着冲春二娘道,“娘,您就别担心了,它们跑不了的。”   果然,没一会儿,远处的山林里就响起了野狼驱赶的狂吠声。   孟彤的嘴角不自禁就再往上扬了扬,她不必去看也知道,两马想往山上跑,结果被早就守在那里的一众野狼给拦住了。   林子里很快就又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由远而近,孟彤连忙冲孟大和春二娘挥手,低声叫道,“爹,娘,你们赶紧回屋去,那两匹野马聪明着呢,要是看到你们在这儿,可就不听管教了。”   春二娘和孟大对孟彤管教动物还是很信服的,毕竟已经有了小狼和狼王这两个先例在前。   再加上这近一个月来,孟彤从两匹野马整日嘶鸣着不让人靠近,到它们允许孟彤给它们刷毛、洗澡。   女儿训服两匹野马的全过程,两人可是一直看着的,自然对她的话也信以为然了。   孟彤看着春二娘扶着孟大急急忙忙转身往屋里走,便笑着转回身继续割草了。   听到背后传来马蹄声,孟彤也没有抬头,只自顾自的蹲在那里忙活。   ☆、217热闹   黑马和棕马跑回来,见孟彤背对着它们蹲在那里割草,好似根本没发现它们一样,两马换了个方向又急奔而去。   屋里的春二娘和孟大看着两匹野马跑回来了,又跑走了,一颗心仍然高高的悬着,不过因为孟彤有话在先,两人还是忍住了跑出去看看的念头。   只不过虽然两人没出院子去看,但还是端了凳子,一起坐在屋门前。   一个手里拿着笸箩有一下没一下的编着,一个拿着荷包有一下没一下的缝着,目光却巴巴的盯着院门外,一颗心全飞到院门外去了。   两马跑走后没一会儿,远处又再次响起了野狼驱赶的狂吠声和马儿愤怒的嘶鸣声。   孟彤看了看一旁割好的一大堆青草,琢磨着应该差不多了,就抱起一大捆青草到家门口摊着的竹席上暴晒。   野兔在野外虽然能吃新鲜的青草,但养在笼子里的兔子,吃新鲜的青草却容易拉肚子,这些青草需要太阳晒过之后,才能拿来喂兔子。   孟彤以前没养过马,也不知道野马关着养会不会也变得跟野兔一个习性,所以她也不敢直接拿青草来喂野马,就怕把它们养出毛病来。   最近一个月,野马吃的都是她从集市上买的干草和玉米粒。   至于野果子和糖块儿,则是她特地给野马弄的零食。   抱着青草往自家门口走,背后又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知道两马又被野狼给赶回来了,孟彤忍不住就勾了勾唇角,却是连头都没回,径自抱着青草到门口阳光正好的草席上放下晾晒。   黑马和棕马连续被挡回来两次,似乎也被挡出了脾气。   打从孟彤身边跑过时,见她只顾着晒草不理它们,冲过来从草席上叼了口青草一口吞了,还冲孟彤扬头“唏律律——”的大叫着示威。   对于两马调皮的行为,孟彤只觉得好笑。   走到院门前,孟彤冲坐在正屋门口的孟大和春二娘笑了笑,然后才从搁在门槛内侧的背篓里拿了两个野果子。   孟彤回头给两马各喂了一个野果子,然后在它们的马脖子上拍了拍,就冲它们挥手道,“乖,玩去,一会儿再回吃饭。”   两马偏了偏头,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盯着孟彤看,似乎不能理解她怎么就要赶它们走呢,明明之前还着它们的呢。   棕马的耐性没有黑马好,只盯着孟彤看没两秒,就耐不住性子,扬蹄往林间小径那头的土路跑去。   只是它跑了几步,见黑马没跟上来,便又停下来,冲仍站原地没动的黑马嘶叫了起来。   黑马原地蹦了一下,看了看孟彤仍然没理会它们,便往棕马跑去。   孟大和春二娘看着两马跑了又回来,一颗心倒也慢慢的放了下来,这回再听着两马的马蹄声跑远,便不由自主的期待着它们再次跑回来。   林间小径上,两马扬蹄往土路上飞奔,只不过没一会儿,又被早就埋伏在那里的野狼们给赶了回来。   这下两马算是彻底被惹火了,转头就又往林地间通山上的小路狂奔而去,只不过结果可想而知。   如此往复了数次,孟彤蹲在那里割草的时候,就只闻林间马蹄声不断,一会儿是马嘶声,一会儿是狼吠声,简直热闹的不得了。   自家山地这边何曾如此热闹过?   听着这马嘶狼吠的,春二娘和孟大不再担心野马会跑掉了,反而只觉得有些好笑。   眼见着时辰不早,春二娘把孟大扶回屋去躺着,自己系上围裙就去灶房做饭去了。   等孟彤把割的青草铺满门前的竹席之后,她抬头望了望天,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拍拍身上的草屑站起来,把镰刀拿到院子里去收好。   两马在林间也折腾了足有近一个时辰了,孟彤站在院门口手搭凉棚往林间看了看,只见林地间尘土飞扬,蹄声急促,也不知两马在林间跑了这么久,折腾累了没有。   孟彤曲指就唇,哨声便从她的唇边响亮的向四周荡开。   远处的山边响起小狼回应的长啸声,紧接着两声俊马的嘶鸣声也在林间响了起来。   孟彤提着背篓在院门前等着,听着从林间传来的自远而近的马蹄声,她唇边的笑容不自禁就加深了几分。   拿着野果子把两只迟迟疑疑、不甘不愿的野马引回马棚,等把马棚的门一关上,孟彤忍不住就愉快的笑了起来。   她与野马的友好交流算是踏出了完美的第一步,孟彤当即搬来拌着玉米的干草和烧开了晒凉的清水,好吃好喝的侍候着两只折腾累了的大家伙。   “怎么样?彤彤,你把它们训好了吗?”   孟大迫不急待的从正屋那头摸了过来,站在孟彤身后眼巴巴的看着马棚里两匹大口吃食的野马,实在很想能靠近它们,摸摸它们。   孟彤一回头就见孟大身上除了一件薄袄之外,外头还披着那件豹皮的大氅,不禁满意的笑着过来扶他,“哪有这么快啊,这两匹野马跟小狼一样太有灵性了,都聪明着呢,可没那么好哄骗。”   “聪明好,聪明的马儿听得懂人话。”孟大嘴里喃喃附和着,目光却灼灼的看着马棚里的两匹野马,笑得极为开怀。   孟彤见他欢喜,便就笑着道,“等再放养一阵子,就算不让狼群再拦着它们,它们跑远了也能自己跑回来了。”   孟大听得直点头,看着两匹马儿吃食吃的欢实,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你们父女俩光看马儿吃食,肚子是不是也就不饿了?”春二娘站在院门处,娇嗔的瞪着他们俩。   孟彤缩了缩脖子,与孟大相视一笑,父女俩都不敢惹春二娘不高兴,于是动作一致的转身,乖乖的回正屋里吃饭去了。   一家三口围着饭桌坐下,春二娘一边给父女俩递上筷子,一边问孟彤,“闺女儿,那两匹野马,你给取名字了没?”   孟大闻言,也连忙转头看向孟彤,道:“这么好的马,这名字可千万不能取马虎了。”   ☆、218训服   孟彤立即就想起了自己前身的名字,话说孟二丫这个名字取的可不是一般二般的马虎,敢情她还比不上一匹马吗?   心里默默的吐槽着,孟彤的面上却是笑着的,“那匹黑的俺打算叫它闪电,棕黄的那匹就叫赤光,你们觉得怎么样?”   “闪电?赤光?”孟大听的目光亮晶晶的,冲着孟彤笑道:“这两个名字好,叫着顺口,也好听。”   春二娘见孟大如此高兴,也不禁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孟彤每天都把闪电和赤光放到林子里去,同时开始用它们的名字呼唤它们,每次喂食时也都要先叫它们的名字,再给吃食,特别是在给果子和糖的时候。   出去放风撒欢的时候,闪电和赤光每次想逃跑,都会被野狼给赶回来,最后只能憋屈回到马棚里好吃、好喝、好睡。   孟大每天看着孟彤折腾闪电和赤光,再看着它们每天各种调皮、闹脾气,脸上的笑容就不曾断过。   心情不顺的闪电和赤光,会在孟彤不理它们时,把她摊开来晒的青草拱的满地都是,或是在被野狼驱赶回来之后,直接耍赖的拿头去顶孟彤撒娇。   也亏的孟彤平时修练的勤,轻功日浙精深,才能在两马不知轻重的撒娇时,能轻巧的闪开或是稳稳的定住双腿,不致于被两马给顶倒。   早上忙于训马,下午还要采药看医书,孟彤就把孟大柱、孟七斤和蒋氏彻底给扔到了脑后。   如此又折腾了大半个月,感觉闪电和赤光对自己越发亲近了,孟彤就从镇上买了两副马笼头和一条崭新的沾毯回来。   上好的马鞍需要依照马的身体订制才不会磨到马背,可在未完全训化闪电和赤光之前,孟彤也不敢直接带它们去镇上马市,一来是怕它们会引来他人的觊觎,二来也是怕两马会闹脾气。   让马笼头套住头脸自然会不舒服,为怕闪电和赤光不配合,孟彤还是给它们吸了点儿迷药,这才把笼头给它们套上了。   为了能让它们稍微舒服些,孟彤特地把两马笼头上的嚼头拆了,如此一来也方便她给它们喂糖利诱。   迷药的药效一果,闪电和赤光果然因为脸上多了个怪东西而开始发脾气,又是扬蹄子,又是摇头嘶叫,甚至还跳起来用蹄子去踹马棚的门。   孟彤被闹的都快没脾气了,只能拉着两匹马儿的笼头,一遍一遍的给它们顺毛,安抚,然后给它们喂颗糖以示安慰。   直到闪电和赤光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孟彤才开了马棚的门,小心的牵着它们出了院子,然后拍拍它们的脖子,又各自给喂了一颗野果子安慰了一阵,这才让它们去林子里玩。   闪电和赤光不甘不愿的小跑着进了林子,只不过在林子里撒欢了一阵之后,心情就恢复了。   等两马再跑回来时,就又开始跟孟彤使坏捣蛋了。   见两匹马都恢复了情绪,孟彤也不晒青草了,给它们又喂了颗野果子,然后就去屋里取了沾毯出来。   沾毯一铺到闪电的背上,孟彤手搭着它的背轻轻一跃,整个人就稳稳的坐到了闪电的背上。   背上突然多了个人,即便这个人是孟彤,闪电还是惊了惊,一扬蹄子就整个人立了起来,企图要把孟彤直接给掀下去。   对于闪电的反应孟彤早有准备,此时双手紧抓着缰绳,双腿收紧紧贴着马身,整个人高居于马背之上。   心里却无比庆幸今天孟大没有坐在外头看她跟闪电和赤光玩闹,不然刚才那一幕还不把老爹给吓晕过去?   闪电四蹄落地之后,身体只微微一顿,紧接着就“嗖”的一下飞蹿了出去。   孟彤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眼前的景物飞速的往后倒退,她适当的放松了手里的缰绳,只腿上用力,使自己的双腿紧贴着马腹两侧,并精神高度集中,好让自己在闪电发脾气扬蹄子时,不至于被它给甩下去。   赤光很快就追了上来,跟闪电并驾齐驱。   两马在林间飞驶,孟彤试着控制闪电奔跑的方向,让它在林间的小径上绕着跑。   闪电很快就明白了孟彤扯动笼头相连的缰绳,要向它表达什么意思,也就随着孟彤拉扯的力道,开始换着方向奔跑。   闪电和赤光不向山地外跑,野狼们自然也就不会再跳出来驱赶它们。   没了野狼的阻拦,两马在林间畅通无阻的狂奔着,兴奋的直扬头长嘶。   如此畅快的飞奔了三圈,闪电才在孟彤的示意下,缓缓的在院门口停下来。   赤光还没有跑高兴,冲出去了一大段距离,才发现闪电停下来了,不高兴在原地跳来跳去的直叫唤。   孟彤从闪电的背上一跃而下,高兴的抱着它的脖子顺了顺毛,抬头见孟大和春二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权站在院门口,看着她们了。   她不禁开心的扬起了笑脸,冲他们笑了笑,然后把闪电背上的毡毯抱了下来。   此时赤光正好跑了回来,孟彤一见它就抱着毡毯往它走了过去。   赤光原本正因为孟彤跟闪电不再跑了,而不高兴的四蹄刨地,现在见她抱着毡毯向它走来,赤光偏偏头,似乎也记起了之前孟彤把毡毯放到闪电的背上的情景。   它歪着头盯着孟彤看了看,竟也就乖乖站着让她把毡毯放到它背上。   孟彤虽然知道闪电和赤光都很聪明,却不知道它们竟是如此的聪明。   她开心的抱着赤光的脖子顺了顺毛,然后果断翻身上了赤光的背,缰绳轻轻一抖,赤光便一个箭步飞蹿了出去。   闪电高兴的嘶鸣一声,立即就追了上来。   两马再次在林间并肩飞驰起来,时不时还会发出兴奋、畅快的鸣叫。   孟彤能感觉得到,如此高速的奔驰让闪电和赤光都极为开心,它们身体里难以压抑的那种兴奋和激动,在它们背上的孟彤感觉是最为清晰的。   闪电和赤光的耐力好的有些不像话,孟彤被动的被赤光带着绕着林地跑了足有**圈,两马才总算是跑尽兴了,肯缓缓的放慢速度了。   ☆、219速效药丸   古有俊马日骋千里的说法,孟彤以前是看过赛马的,赛马场上的那些马都娇贵的很,基本上都只能短途急驰,一旦奔跑的距离稍长,一不小心还会在比赛途中出现摔倒或口吐白沫的事故。   孟彤开心的抱着赤光的脖子,给它顺了顺毛,然后微微牵动缰绳,让赤光往自家院子的方向慢慢小跑回去。   畅快的跑了一回,闪电和赤光这回都爽快了,回到家后,进了马棚还时时得意的晃头、跺脚。   孟彤这日在给闪电和赤光的食槽里加了草料和水之外,还特地给它们喂了两颗用她当初洗髓液的药渣做的药丸子。   有灵性的动物是最纯粹也是最感敏的,闪电和赤光吃了药丸子,到了下午就知道这东西的好处了。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这两只在把食槽里的草料吃的差不多了之后,就眼巴巴的盯着孟彤看,两对清澈的大眼里写了渴求,仿佛孟彤不给它们喂药丸子,就多么十恶不赦一样。   孟彤当初的那些洗髓液的药渣,被祝香伶加了药材之后,总共也才制了一百三十一颗药丸子。   之前孟彤没少拿药丸喂小狼和狼王,那一喂就喂了五十多颗,若非小狼和狼王之后都不再掂记那些药丸子了,孟彤还真不可能剩下这七八十颗。   药丸子能增强野狼的体质是无拥致疑的,甚至孟彤觉得吃了药丸子的小狼和狼王,在智力方面也有所增强。   家里总共也只有这么几只动物,孟彤自然不会对闪电和赤光吝啬,于是之后的每一天,药丸子就成了闪电和赤光饭后必备的食品。   而这些药丸子也提醒了孟彤,她可以做些常用的药丸,以备日常使用。   比如孟大日常用的药剂,给春二娘补气血的药剂,风寒感冒的退烧药或是救心丸等等。   药丸子的好用,孟彤自然是知道的。   只不过以前每日都忙得团团转,再加上祝香伶以前寿元无多,孟彤几乎是全身心的扑在学医上,想让祝香伶死前不要留有遗憾,那时她自然也就没时间去做别的。   现在祝香伶去逝了,她就是再用心学习,在医学上若是遇到什么疑问,也只能看书或是先把问题按捺下来,等日后去开封问大师兄胡清云。   现在就算孟彤再用心,遇到了问题也只能先记在小本本上,等着日后再来解决。   所以在学习医理时遇到问题,暂时放下那些东西,腾出时间捣腾些常用的药品换换脑子,孟彤觉得不但对于她学医有易,多备些常用的药品,到用时取用起来也比较方便。   不用每日为生计忙碌,孟彤原本一天都可以看上四五个时辰的医书。   现在既然暂时放下了医书,空闲下来的时间,孟彤除了早起去镇上买菜和猪下水之外,早上主要用来割草、溜马的,下午上山采药,晚上则用来制药,日子过得倒是更加的充实了。   几日下来,孟彤倒是爱上了这样的日子,所以没几天,她就烦了每日给给兔子割草的活儿,但又不想让春二娘为这些忙活。   毕竟现在家里不愁吃喝,又何必让自家娘亲为此忙活呢?   于是孟彤想了想,干脆就将院子里的一百多只兔子全都打包了,拉到村子里给刘大,王大娘,陈大娘,牛二等四家人给分了。   孟大和春二娘对于孟彤的把兔子打包送人了,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一来家里现在确实不愁吃喝,二来刘大等人也确实有恩于他们家。   再加上女儿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两人见孟彤上午溜马,下午采药,晚上还要制药,确实非常辛苦,便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如此一来,孟彤的日子过得就更加悠闲自在了。   因为药丸子的关系,闪电、赤光第二天就彻底被孟彤征服了。   她起先见它们不再试图逃跑,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不过她让小狼撤了警戒之后,也没见闪电和赤光乱跑,就干脆将溜马的地点改到了山上。   这样一来,她一整天都可以在山上采药,药材的种类一多,能制的药品选择性自然也能大大的增加了。   带着闪电和赤光只在山上溜达了两天,这两只大家伙就把它们的小伙伴们都一起勾搭来了。   孟彤的采药之旅有了闪电和赤光的小伙伴们的加盟,又有小狼和狼王带着狼群保驾护航,简直霸气的一塌糊涂。   前有野马横冲直撞,后有狼群掂后护航,一行人在山林间浩浩浩荡荡的扬长而过,那是吓呆豹子,惊住老虎,连黑熊见了都呆呆的不敢上前与她们较劲。   每每这种时候,孟彤就生出无限豪情,感觉自己比人猿泰山都要牛逼多。   有了野马群在前开路,背着塞了近百斤石块的布袋的孟彤,一边修练轻功,一边带着一众狼群小弟在山中四处撒欢,采药范围一下就扩大了无数倍。   动物其实也是认识药材的,闪电和赤光极为聪明,它们在看到孟彤挖一株三七时,似乎就明白了孟彤在找什么,然后就带着孟彤找到了好几处生长着三七,大青叶,七七芽等生长止血药材的地点。   之后见孟彤看到什么挖什么时,闪电和赤光似乎终于明白了孟彤是什么东西都要的。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孟彤简直跟开了外挂一样,被一群野马带着满山乱跑,到处挖宝贝。   黄芪,人参,天麻,天冬何首乌白术黄精前胡玄参葛根,灵芝,被闪电它们带着跑,孟彤简直是看到什么采什么,都快要乐不思蜀了。   所有还没到采摘时候的药材,孟彤都做了标记,并做了地图记下来。   不过在最初几天的喜悦过后,孟彤一冷静下来,就不单单只采药材了,她连所有剧毒的药草也一样采挖。   而闪电和赤光的背上的背篓也就从四个增加到了六个,孟彤跟在它们屁股后头,一路走一路挖,那架势简直就跟要把整个山头都给挖回家似的。   挖到了这么多宝贝,晚上回家之后,孟彤可劲的制做各种补气,补血,补脾胃肾虚,解毒清肺,风寒退热的速效药丸子。   ☆、220准备出行   孟大最近两月许是因为心情不错,病情一直都比较稳定,脸色也因为每日的食补和药剂,看起来很是不错。   孟彤放心之余,捣腾起药丸子来,就更加起劲了。   可各种药丸子一多,储存和保管的问题就突显了出来。   孟彤看着满满一柜子封了腊的笸箩,立即就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山中的夏日,屋子里开了门窗之后,虽然并不算严热,但她最近制的药丸子数量有点过多了,不但造成了药材浪费,也让怎么保存这些药丸子的问题提早突显了出来。   这个时代最主要的密封手段就是腊封,药铺里其实就有药丸子出售,都采用的单独腊封的办法,俗称腊丸。   最近这大半个月,因为药材充足,捣腾出来的药丸子数量实在有些多了,一想到那些药丸子要是一个个都需要腊封起来,孟彤就觉得眼前发黑。   而且把时间浪费在腊封药丸上,孟彤也觉得有些本末倒置,想了又想,她才想到一个比较折中的办法。   于是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苦思冥想的画了数张图纸。   第二天一早就拿去镇上,找了家具铺子的木匠师傅,要求用樟木定制两个木制的百宝箱,又去杂货铺的言掌柜处,要求帮忙找瓷窑工坊定制方形的瓷瓶和瓷盒子。   做了瓷制的药瓶和药盒子之后,孟彤又想到了她之前一直掂记着的要带孟大远行的想法,于是就想画辆减震的马车车厢出来。   前世汽车的减震,主要体现在底盘的弹簧、轮胎和坐椅上。   这个时代的科技未必就如孟彤如今看到的这般落后,只不过她现在身处这乡下的犄角旮旯里,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科技到底发展到了何种程度,是否已经发明了弹簧这玩意儿了也不知晓。   弹簧于机械来说,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用在适当的地方却也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在未确定这个时代有无弹簧这东西之前,孟彤觉得自己打造弹簧的用途,最好还是不要让人知晓的好。   打造弹簧,自然还是得由铁匠铺子来做。   大周朝的百姓基本上都比较朴实,且极有职业道德,一般在打造东西之前,与店主约法三章之后,店主一般是不会向人透露客人打造东西的内容的。   为了保险起见,孟彤还特地找了镇上人最为憨厚、老实的那家铁匠铺的掌柜,打造自己所需的弹簧。   至于怎么把弹簧装到马车上减震,就是另外一个技术问题了。   孟彤绕着自家的木板车厢转悠了半天,拿着纸描描画画,最后却仍是无从下手。   这个时代的木板车可都是木头轮子的,要说在车轮子上裹上牛皮或猪皮减震倒也是可以的。   但就这个时代的路况来说,一但下雨,裹了牛皮或猪皮的车轮子在路上跑上一圈就要报废,这就比较古逼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孟彤这时候就深恨自己前世不是学机械的,不然改装个木板车,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想来想去,孟彤也想不到办法,到是前世每天都睡的弹簧床,给了她一点灵感。   在与车行的师傅沟通了之后,孟彤果断把大到夸张的两个木车轮改成了四个小号的,车轮上留了孔洞的铁轮子。   而车子的底盘则被孟彤划分成了无数长长短短的铁条,螺丝钉和柳帽。   花了一整天测量、计算和画图,孟彤分别找了镇上的几间铁匠铺,同时打造自己突发奇想的减镇马车。   半个月后,孟彤从几家铁匠铺里拿到了打造好的东西,拉回家后,她立即就在院子里将之拼搭了起来。   盯着这拼搭好的马车底坐,孟彤才把车厢和贴合在铁车轮外头的木轮子给画了出来,送去家柜铺子找木匠师傅定作。   金弓铁匠铺的掌柜,祖上是为朝庭打造过武器的匠人,孟彤琢磨着金弓应该会懂得如何做锁子甲,想来请她打造些弯曲的粗铁丝应该也不成什么问题。   于是她画了图纸送去金弓铁匠铺,又与金弓沟通了很久一段时间。   可等到七天后取货时,拿到的铁丝粗细却极不均匀。   东西差强人意,孟彤还不能抱怨,毕竟这是手工打造的,她要的时间又紧,金弓能打成这样,也已经是拼了老命了。   孟彤没有办法,只能付了钱,将两大捆铁丝拉回家。   现代的席梦丝就是用的铁丝拉网做成的,孟彤的原意就是用铁丝做出个简易的席梦丝,垫在铁架的马车底坐上,以达到减震减重的目的。   将粗铁丝弯折出需要的弧度,原本也是件极为麻烦的事。   只不过这一切在孟彤学武手劲变大之后,就变得简单的多了。   她寻了个成人手腕粗的竹杆,拿着铁丝一圈圈的绕在上面,等两大卷铁丝全部被她绕出孤度之后,再绕着方形的铁条架子。   穿过一个个特制的弹簧,来回缠绕编织,如此编织上下两层铁丝网,中间再用略粗的铁丝横向固定,弹簧床就做好了。   孟彤做了整整两天,才把这用于减震的弹簧床垫做好,如此一来,整个马车就只等马车车厢到货了。   可是等啊等,没等到订做的马车车厢,到是言掌柜说订做的瓷瓶、瓷盒到货了。   孟彤一听,便想到自己订做的樟木百宝箱似乎也该取货,于是便把装组到一半的马车用油布一盖,赶着骡车先把百宝箱和瓷瓶、瓷盒拉回来,先忙活起了归类和封存药丸子的事情。   因为之前忙活了大半个月,做出来的药丸子大部分都是补药,小部分是应急药品,致于柜子里的毒药和迷药则都是以前配制的丸剂、粉剂或是液剂。   百宝箱就如现代的豪华化妆箱一般,顶部的锁扣打开之后,往两边拉开便是层层叠叠的格屉。   孟彤把药丸分门别类的装入瓷瓶和瓷盒里,再用白腊密封之后,在瓶子和盒子的外头贴上药品名称,并标记上数量,这才按用途一一存放到百宝箱里。   ☆、221邀请   瓷盒都被放到百宝盒的最底层,而白玉般薄透的瓷瓶则被整齐划一的摆在上面的格屉里,方便孟彤自己平时取用。   两个百宝箱,一个用于存放补药和应急药品,一个则用来专门存放毒药,划分的清清楚楚。   把药品都收拾好之后,孟彤大大的松了口气。   不过她也不敢再肆意的做药丸子玩了,否则再弄出一大堆药丸子,她都没地方放了。   体会到了百宝箱的好用,孟彤隔天就去家俱铺子里又定制了几个小号的百宝箱。   定制回来的瓷盒子、瓷瓶不少,家里的药材也不少,孟彤忙了几天就闲不下来了,于是就琢磨着用药草调弄些日常用的护肤品。   此时又正逢六月,各种花卉草药生长正旺,正是做护肤品的最佳时期。   为了做护肤品,孟彤干脆将那些常用的药品直接碾成了药粉存放。   定制的车厢还需要好几天才能送来,孟彤每天除了上山溜马、采药采花之外,便把时间全都用在碾磨药粉上了。   孟彤常要上山,也不好在护肤品上添加香味,因此除了调给春二娘用的人参面霜和护手霜有淡淡的人参味之外,她自己用的,倒只是带了点野苹果的果香味。   不过在采集做护肤品的原料时,孟彤发现牛背山上带有浓香的植物其实并不多,既便有香味,大多还是带毒的。   祝香伶留给她的巫门药经和毒经里所记载的药材,无不是生长在深山里,可遇不可求的珍稀之物。   这也是孟彤在配制蜘蛛毒时,用上了牧靡草和灵芝,而钱掌柜解毒,用的却是水蛭、羊奶和番薯叶的原因。   巫门给大周皇室做了千年供奉也被皇室供养了千年,在医术上,不管是用毒还是用药,实在太过财大气粗了,反而突略了生活中随处可见的那些东西。   越是对医术了解的深入,孟彤越觉的巫门的医术虽然高深,因财大气粗而到的局限也太过具大了。   若是再不求变,一旦万一没了皇室供给各种珍贵药材,就巫门医经和毒经上留下的那些药方,巫门的医术也就可以作废了。   再说世上的植物千千万,任何东西都有两面性,是毒也可以是药。   为了进一步弄清楚那些随处可见的植物的毒性和药效,孟彤在研读祝香伶留下的药经和毒经的同时,也让钱掌柜去府城时,顺便为她去书肆里购买几本常见专门介绍药材药性的医书。   狼毒花长的漂亮,在北方几乎随处可见,却从花到根都带有剧毒,百姓通常叫它打碗花或闷头花,但它在医学上的学名却做断肠草。   狼毒花的根、茎、叶均含大毒,却可制成药剂外敷,消积清血之效,根部的剧毒配以药物却有祛痰、止痛的作用。   三色堇全草入药,可清热解毒,散瘀,止咳,利尿。   能用于咳嗽,小儿瘰疬,无名肿毒,用来做护肤品却也可以达到杀菌除疮,治疗青春痘、粉刺和过敏问题。   丁香无毒且有带有浓香,花蕾和果实入药,可治寒性胃痛、反胃呃逆、呕吐和口臭,还能补肾助阳。   其花做护肤品有杀菌和拔毒生肌的功效,其香味淡时闻着没事,可一旦过浓时,久闻就会引起人气喘烦闷,选成高血压和心脏病患者头晕。   孟彤越是学的用心刻苦,越是觉得自己渺小。   跟着祝香伶苦学了一整年,她原本还对自己自信满满,觉得有了师傅留下的三本医书,自己就算不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也是能凌驾于一般医者之上,可谁知道,只是做了几瓶护肤品,她就把自己打回原形了。   看着桌子上放着的厚厚的《神农本草经》,孟彤的心情是沉重的。   原本以为拜得名师,得了秘籍,从此便是一飞冲天,现实却给了她重重的一击。   巫门的医、药、毒三经确实是很不得了的医学籍,可惜这些秘籍却只是用来服务皇家的。   想想祝香伶当初用来给她调制洗髓液的那滴五百年的龟血,巫门的药是神,可动不动就是非劳民伤财不可得的神物,要不是坐拥天下,谁能弄得来这些东西?   如此有局限制的医术,孟彤觉得自己就是学了,以后也只会被困死。   她要学就好好的学,彻底的学,舍弃掉财大气粗的毛病,摆脱掉皇室供养的困局。   民间的大夫用路边的野草都能治病救人,她可不要做个只能用人参灵芝给人治病的大夫。   打定了主意,坚定了决心,孟彤的日子又变得规律起来。   六月二十七这天,孟彤照旧天才刚蒙蒙亮就驾车出了门,准备去镇上买订好的猪下水和每日要吃的新鲜菜蔬。   车子才跑上山间的土路,远远的,孟彤就看到了村口似乎站了一大一小两个人。   “彤彤姐!”一听到山地那头传来的骡车声,石头立即兴奋的冲急驰而来的孟彤猛挥手。   孟彤在两人跟前拉停了车子,惊讶的看着两人,“陈大叔?石头?这一大早的,你们是在等我吗?”   “可不就是在等你吗?”陈大叔笑道:“大妞和刘家二小子的婚事定下了,大叔跟你大娘也是忙晕头了,到今天才想起来没跟你们说。”   “明儿六月二十八,刘家就要派媒人过来下定了,你大娘说了,要请你们一家做大妞的娘家人,过来一起坐席吃酒。”   “真的啊?”孟彤看着石头和陈大叔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恭喜恭喜,这可真是件大喜事呢。”   这可是第一次有人请孟大和春二娘上门做席呢,孟彤想着自己性格内向又有些自卑的父母,心里也不禁为他们感到高兴,“这样的大喜事,自然是要去沾沾喜气的,俺们一家明儿一早准到。”   陈大叔顿时就笑咧了嘴。   石头有些高兴的忘形了,在旁鬼头鬼脑的叫道:“彤彤姐,明儿你会给俺带好吃的不?”   陈大叔一听,立即就沉了脸,回身做势要打他。   ☆、222大妞订婚   他虽然只是个庄稼人,但一辈子勤勤恳恳,靠自己的双手养活一家人。   家里虽然不富裕,却也从没饿着石头一顿,这孩子竟然如此不懂事的开口向人讨食?   这让陈大叔深觉丢了脸面。   “大叔,大叔,石头跟俺亲才向俺讨吃的呢,您可不能打他。”   孟彤极时出声叫住陈大叔,又转头对石头道:“俺最近倒是在山上采了不少野果子,味儿都挺酸的,原本是想今儿去买了糖,做成果酱,过几天去你家拿东西时给你和你姐带去的,既然明天你家有好事,俺今儿就把果酱做了。”   陈大叔闻言,脸上的神色虽然没有刚才难看了,但也还是一脸阴沉沉的,目光极为严厉的瞪着石头,直瞪得石头头都不敢抬。   看到这一幕,孟彤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靠山村对她家有恩的,并不止陈大叔一家,她当初之所以只选择了让大妞和陈大娘参与到头花和荷包的生意里来,又何尝不是考虑到了陈大叔和陈大娘忠厚耿直的性格呢?   也正是因为他们有这样美好的品质,懂得感恩且知足,孟彤才放心让大妞和陈大娘承包她一部分的头花和荷包制作。   知道陈大叔正在隐忍着脾气,孟彤也不敢再多说了,深怕再多说几句,会让石头的屁股一会儿多受罪。   无视了石头泪汪汪的求救目光,孟彤挥别了陈大叔,赶着车子逃也似的跑了。   到了镇上,她先去早市上转了一圈,买了今日要吃的蔬果之后,又去吴镇户那里取了猪下水,最后才转到言掌柜的杂货铺,称了十斤糖,又买了两个小坛子。   为了做护肤品,孟彤是真的没少摘野果子。   野山梨结的果子闻着很香,却也很小很酸,用糖腌制了泡水喝,却有止渴生津的效果。   回到家,孟彤先把大妞与刘康乐订亲的事跟孟大和春二娘说了,然后又说起了陈大叔请他们一家明儿去坐席的事。   陈家与孟家以前是邻居,大妞与孟彤又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春二娘虽然整日被陈金枝拘在家里,对陈家的人却都不陌生,只不过听到陈家请他们去坐席时,她与孟大呆愣之后,就显得很是惊喜和激动。   “那,那俺们可要穿齐整些去。”春二娘说着就站了起来,急急忙忙的去衣柜里翻找衣服。   孟彤看着她的背景微微一笑,转头又对笑盈盈的孟大道:“爹,俺们明儿捡一篮子山鸡蛋随礼,娘再把前儿俺刚买的那几个花布尺头,挑两个适合大妞做衣裳的花色给稍上,这礼应该也很厚了。”   随礼是水头镇附近十里八村约度俗成的习惯。   走得近的人家之间,若有被办喜事的人家请去坐席的,一般都会送上一份礼物贺喜,这就叫随礼。   当然,随的礼也不须多珍贵,一般送上几个鸡蛋,或是一个尺头的棉布,主人家就非常高兴了。   虽然孟彤现在财大气粗,不说土豪师傅给了她一张八千万两的巨额银票,光她自己打猎、卖药材就攒了不少银子。   但考虑到随礼是一件互相之间有来有往的行为,礼若送的过重了,反而容易引起了陈家人的不安,孟彤便打消了给大妞送金银手饰的冲动。   “大妞和陈大娘这大半年跟着你们做头花和荷包,也赚了不少?”孟大看着孟彤点头,便微微的笑道:“一篮子鸡蛋和两个尺头,现在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了,就这么送。”   第二日一早,孟彤去镇上取了猪下水回来喂了野狼之后,回家就见春二娘和孟大已经起来打扮了。   让孟彤觉得好笑的是,这两人在家还能穿绸缎戴金银,出门做客反倒全换上了素净的棉布衣裳了,春二娘头上的钗子和耳坠子也都换成了银的。   春二娘原还想让孟彤换上女装再出门,却被她以要赶车为由给果断拒绝了。   孟彤是属于父母都只能算长得一般般,她却是继承了父母所有优点的那种人,不但长着柳眉杏眼,高鼻樱唇,椭圆的双颊上还长了一对可爱至极的小酒窝。   以前脸色蜡黄、瘦弱不堪时,她的容貌还不引人注意,但自从把身上的肉养回来之后,孟彤自己每当出门,也都已经有意识的隐藏自己的容貌了。   因为日晒较多呈现出小麦色的皮肤,算是她最为满意的了,有了肤色的遮掩,她多少能把自己的容貌再掩藏几分。   只不过自从她使用了自己做的保养品之后,这肤色已经白回来了不少,那张漂亮中带着可爱的脸就显得更加扎眼了。   有了赵铁头这个教训在前,孟彤都恨不得能整天在自己头上带个帷帽,把整个人都藏起来。   穿男装时不是挑黑的就是挑蓝的,还得用炭笔把自己的眉毛画粗,一头秀发也只随便扎起一条马尾,只求能干净整洁就好,从不敢费心打扮自己。   而今天是在大妞的好日子,孟彤就更不可能费心打扮了,毕竟今天大妞才是主角,她只用做个乖乖女,跟着父母去吃吃喝喝就好。   给闪电和赤光的食槽里添足了草料和水,一家人吃了早饭收拾停当后,就出门往村里去了。   骡车“得得”的一路跑进村,因为时间还早,陈大娘家有忙进忙出的都是来帮忙的大娘和媳妇子们,见孟彤把骡车停在院门外,起先还觉得挺奇怪的。   直到看见孟彤提着东西,扶着孟大和春二娘衣着光鲜的进来,才意识到陈大娘请了孟大一家前来坐席吃饭。   “陈大娘,有客到了。”一个小媳妇冲屋里头喊了一声,然后回头冲着孟大和春二娘三人友善的笑了笑。   孟彤向来不会拒绝别人的善意,见那小媳妇冲自己三人笑,便也扬起脸,回了对方一个灿烂的笑容。   “哎呀,是孟大和二娘来了呀,快,快屋里坐。”陈大娘从屋里跑出来,一见是孟大一家,便热情的招呼起来。   又对孟彤道:“彤彤,大妞在她自己屋子里呢,你去找她。”   ☆、223吓   孟彤没有立即就去找大妞,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孟彤和春二娘没有任何不适的被陈大娘迎进了屋去,这才放心的笑着转身走开。   大妞的纳采礼并不如何盛大,至少在孟彤看来是这样的。   巳时初,刘家请的媒人带着刘秀才的大儿子刘志良和媳妇田氏,担着两担子东西到了陈家。   刘志良的挑着的两个框里,装着一对鸡,若干糖果,喜饼和一坛子酒。   那对一公一母的鸡,是用来代替大雁的。按古礼,纳采原本是需要用大雁的,只是北方大雁不好找,再说农户人家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因此十里八村的,不是真正的钱多了没处烧的人家,一般都是用一对鸡来充做纳采礼的。   陈、刘两家的亲事是一早就说好的,早就合了八字问了吉凶了,媒人今日过来也就是为了把这个形式走完。   媒人把刘秀才写的婚书当面交给了陈大娘。   陈大娘和陈大叔虽然都不识字,不过看着婚书上的那一个个整齐四方的字体,还是喜的见牙不见眼。   刘志良的媳妇儿田氏走上前,把一直揣在怀里的一个小荷包,和两个五两的银锭放到了陈大娘和陈大叔手边的桌子上,笑着道,“大叔,大娘,这银子是彩礼,这小荷包里的则是俺婆婆让交给您家大妞的礼物,还请您收好。”   陈大娘闻方连忙站了起来,有些忐忑的接下了荷包,触手感觉像是两个小小的环。   她不好当着刘志良夫妻和媒人的面打开,便跟媒人和刘志良夫妻告了声罪,拿着婚书和两锭银子就转身去了大妞屋里。   荷包里装的是两个小小的,样式很普通的银耳环,虽然并不值什么钱,但对于农户人家的女儿订亲来说,这已是不可多得的厚礼了。   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对耳环也说明了刘家对大妞的看重。   孟彤看不上那对耳环,倒是对那份婚书比较感兴趣,顺手就拿过来翻看了起来。   “……舍下小儿幸逢天姻,欣攀尊翁令爱,喜结秦晋之好,遂成金玉良缘。谨占!吉期择定于农历九月初三嫁娶良辰吉日大吉大利,特达贵府……”   陈大娘和大妞全都惊讶的看着孟彤,陈大娘忍不住失声问道,“彤彤,你看得懂这上头写的啥?”   孟彤抬起头,冲两人微微一笑,顺手合上婚书,道:“看得懂呀,俺之前拜了师傅学认药草,师傅教了俺认字的。”   她学医的事,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便又笑着转开话题问陈大娘,“大娘,大妞姐九月就要出嫁了呀?”   “是啊,刘家说康乐今年的童生是一定能考过的,明年就能下场去考秀才了。”   陈大娘一说起刘康乐就满脸笑容,看来对这门婚事是满意的。   “刘家说啊,等康乐考中了秀才之后,还要让他去考举人、考进士呢,到时候可就没时间办婚事了。”   陈大娘说着,又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俺也是怕康乐那孩子日后考中了秀才、举人的,身份不一样了,会看不上俺家大妞,所以刘家要想早点儿接大妞过门儿,俺跟你大叔也就同意了。”   孟彤转头看着满脸娇羞的大妞,看着她还没有长开的身体,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随即又扬起笑脸道:“那您可得给大妞姐好好调养身子了。”   “俺跟师傅学医认药时师傅就说过,女孩子的身子还没长开之前就嫁人,要嘛就是不好怀上孩子,要嘛就是有孕之后不好生产。”   陈大娘一听之下不由大惊,“还有这样的事儿?俺咋不知道呢?”   孟彤笑着道,“您哪里是不知道啊,您是没注意那些个事儿罢了。”   “你想想俺们这十里八村的,但凡有小媳妇儿十三、十四就有了孩子的,哪个生孩子是顺顺利利的?说句不吉利的,那生产时一尸两命的,不大多是刚进门儿的小媳妇儿嘛?”   孟彤这么一说,陈大娘还真把十里八村的小媳妇都给数了一遍,这不数不知道,一数之后陈大娘整个人都不好了。   “彤彤,彤彤呀。”陈大娘吓的脸都白了,紧紧的抓着孟彤的手,急道,“你师傅去逝之前,有没有告诉你这种情况该怎么解决啊?或都是……她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秘方啊?”   大妞见她娘脸都吓白了,心知不好,当下也顾不得羞涩了,走到孟彤身边咬着唇道:“彤彤,咱们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你要是有什么话就直说,俺,俺都听着。”   孟彤见她们这样,便拉着她们一起在大妞的坑上坐下,语重心长的对陈大娘道:“大娘,俺没想到您会将大妞姐这么早就嫁出去,不过亲事既然已经定下了,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   “这……难道就没法子了吗?”陈大娘一下就没主意了,失魂落魄的。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如果太早过门儿会让她有生命危险,她是宁愿毁婚也不会把她给嫁出去的。   陈大娘想到这里,就有些坐不住了,正想起身之际,却被孟彤给一把拉住了。   孟彤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燥,“刘家二哥哥也算是跟俺一块儿长大的,刘秀才夫妻俩也都是厚道人,这门婚事不可多得,俺可没有要破坏大妞姐婚事的意思。”   她扭头看向不安的大妞,道:“大妞姐,你的身子还没长开,原本身上未来葵水之前,嫁人圆房都是不合适的,不过你婚事都定了,过门之后不圆房肯定是不成的。”   大妞被她说的脸都红了,陈大娘听着也有些不自在,嗔道,“你一个小女娃子,咋张口闭口尽说些嫁人圆房的话?也不知害臊!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俺师傅啊。”孟彤不甚在意的道:“俺跟俺师傅识药学医的,什么药用来治什么病,她以前还要让俺倒背如流呢,要是俺记不住,可是要受罚的。”   孟彤说着笑了笑,又道:“大妞姐的情况,其实并不难解决,现在过门的日子既然已经定了,那就只能跟刘家人商量,让大妞姐这两年先暂时不要孩子。”   ☆、224出主意   刘家的婚事推了确实可惜,要是刘家能同意让大妞过门之后先不生孩子,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可刘家之所以要早早的接大妞过门,只怕就是存了想让刘康乐早日开枝散叶的心思,他们岂能同意让大妞晚几年再要孩子?   一边是女儿的安危,一边是难得的好婚事,陈大娘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六神无主的嗫嚅着,“这……这能成吗?”   “为了大妞姐好,这两年先把她的身子给调养了,等过了十六岁之后,大妞跟刘二哥就是要一年抱俩也成啊。”   孟彤的话音一落,就被羞极的大妞推了一把,“哎呀,看你说的那是啥话。”   要不是孟彤反应快,极时抓住了一旁的陈大娘,差点儿就要被大妞给推下炕了。   孟彤似真似假的转头对大妞怒道,“大妞姐,俺说的可都是大实话,俺句句都是为了你好,你咋还恩将仇报把俺往炕下推啊?”   “俺不是故意的,俺,哎呀。”大妞推了那一把之后就后悔了,手足无措的想要解释。   倒是陈大娘看出了孟彤眼底的戏谑,没好气的轻拍了孟彤一下,嗔道:“你这丫头,可不兴欺负你大妞姐。”   孟彤笑了笑,转而又正色的跟陈大娘道:“大娘,俺跟你说正经的呢,大妞姐这事儿还得您亲自去刘家说,越早跟刘家人说开了越好,时间拖得久了,要是让人觉得你们拿乔,可就不好了。”   陈大娘低头想了想,便道:“刘家的大媳妇儿今天也来了,俺这就把她请进来说说这事儿。”   “等等!”孟彤连忙一把拉住她,哭笑不得的道:“大娘,您让俺说你什么好呢?这事儿可关系着大妞姐的后半辈子呢,知人知面不知心,您不自己去刘家说,还打算让人刘志良他媳妇儿传话啊?”   “咋啦?这事儿让刘志良他媳妇儿带回去给跟刘秀才他婆娘说,不是正好的嘛?”   孟彤就差点儿没翻白眼了,“刘家大媳妇儿向来是个有些心机的,虽说人不坏,可谁的心不是偏着长的?”   “刘家两兄弟一起跟着刘秀才念书,刘志良打小儿就没刘康乐聪明,童生考了两回才考上,明年若是跟着刘康乐一起下场,这秀才也是考第二回了。”   “刘秀才夫妻俩要是一碗水端平还好说,可他们打小就偏宠刘康乐,你说那田氏心里就不会有点儿想法?”   陈大娘被孟彤问的没了声音,大妞忍不住在旁期期艾艾的为田氏帮腔,道:“那,那也不至于害俺?”   孟彤听了不由对她冷笑,“亲生骨肉还有俺奶那样的呢,谁知道那田氏心里是怎么想的?”   大妞偷眼看陈大娘低着头没说话,便大着胆子去怼孟彤,“哪儿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了。”   孟彤知道陈大娘需要点儿时间想想,便也耐着性子跟大妞道:“你可别不把俺说的话当回事儿,别看你比俺大三岁,比起看人来你可真不比不过俺。”   “赵家的那件事儿之后,俺师傅就教过俺说人心隔肚皮,咱做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看赵家老爷子和赵平九之前在村子里的名声好?你能想得到他们会为了铁头的事儿,那么埋汰俺,不拿俺当人看吗?”   “咱们跟铁头也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你能想得到铁头会诬赖俺没还他家钱,还想拿俺家欠他们家钱的事讹俺给他做小吗?”   大妞被孟彤问的嘴巴微张,完全无言以对。   孟彤一摊手,看着她一脸”你看”的表情,道,“要是没有赵老爷子弄出的这么一档事儿,俺自己都不相信那个俺家只要一出事,就第一个来帮俺家忙的平九叔和邵婶子,背地里竟然那样厌恶和嫌弃俺爹娘。”   “谁又会想到他们其实只是想在人前摆出一副热心助人的样子,背底里压根就看不起俺们一家。”   孟彤说着就幽幽叹了口气,“出了这档事儿,俺师傅当时就跟俺说,人心隔着肚皮长,谁也搞不清楚别人心里倒底是怎么想的。”   “这世上的人,有人为名,有人为利,总会做些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就是完全跟你没有利害关系的人,你都得防人家一手,更别说是像你跟田氏这样的妯娌关系。”   “说句难听点的,你嫁过去之后,虽然刘家没有分家,可其实你们就是两房人啊。”   “刘志良是长子,刘家的家产照理大部分都是该归他的,可咱们大家都知道,刘秀才两夫妻打小就偏宠刘康乐,这两兄弟一碗水端不平,你觉得田氏心里还会舒坦?”   大妞轻咬着下唇,显然是把孟彤的话给听进去了。   大家都在一个村里住着,对谁家的情绪都知根知底。   都说爹娘疼么儿,刘秀才两夫妻对刘康乐和刘志良两兄弟,那完全是两种态度的。   孟彤又转身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大娘,道,“就算田氏是菩萨转世,心善的不得了,不会把大妞姐的事情拿出去说。”   “可万一她一不小心跟谁说漏嘴了呢?做梦说梦话被人听去了呢?大娘,您敢拿大妞姐的名声去赌别人不会出错吗?”   陈大娘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目光骤然变得坚定起来。   她抬头感激的看着孟彤,道,“彤彤,谢谢你,要是没有你今年点醒大娘,你大妞姐今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孟彤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道,“俺也是被人欺负怕了,所以不管啥事儿,都先下意识的往最坏处想。”   孟彤说的云淡风轻,陈大娘和大妞却听得忍不住唏嘘。   可唏嘘之后,陈大娘又开始犯愁了,女儿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要怎么跟刘家人说,才能让他们接受女儿晚几年再生孩子呢?   这事儿要是一个不好,回头刘家口头上应了,回头不照办,她也没折呀。   孟彤见陈大娘一脸为难的烦燥模样,眼珠子转了转,凑到陈大娘面前笑道:“大娘,您也不用烦,俺教你一套说词,包管刘秀才和他婆娘欢天喜地的答应让大妞姐晚两年抱娃,您看咋样?”   ☆、225订婚宴   想到孟彤一家三口被陈金枝逼成那样,都好好的挺过来了。   赵家和邵家联手把孟彤欺负成那样,她都没吃什么亏。   陈大娘就相信孟彤是个有主意、有手腕的,自然而然也就忽略了她的年纪,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哎哟,你这鬼丫头,即然有主意还不赶紧跟大娘说说,你这是存心要急死大娘吗?”   孟彤嘿嘿轻笑两声,拉着大妞的手,一本正经的道:“其实办法很简单,您只要把大妞姐现在每月赚多少银钱的事,悄悄的告诉刘秀才两口子,然后跟他们说一说刘二哥今后考科举的事情和花费就成了。”   “这就成了?”陈大娘不敢相信事情能这么简单,一脸迷茫不解的样子。   孟彤转头看向大妞,见她也是一脸懵逼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解释道:“你们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呢?”   “读书科考举可是很花银子的,从考秀才到考进士,要从县里到州府再到京城,这一路上的盘缠和花用就不是个小数目。”   “再加上出门在外的吃穿用度,考试前后都要与同窗吃饭应酬联略感情,这银子花起来就更像流水一样了。”   “那田氏是长房媳妇儿,刘志良要是能考个秀才,将来继承了祖产,跟着刘秀才一起当个私塾先生倒也不愁什么。”   “可刘康乐是个有才华的,他要是能一路往上考,没有足够的银子可怎么成?”   “若说刘康东出门在外的一切花用都用刘家公中的银钱,到时拖累得一大家子人吃糠咽菜,那田氏今后对大妞姐和刘二哥还会有好脸色吗?到时候要是闹起来,兄弟感情都要闹没了。”   “所以大娘只要跟刘秀才两口子说说大妞姐现在做女红的收入,就说是一来是心疼大妞姐年纪小,怕她熬不住生产之苦,二来也是怕有了孩子之后,这来钱的生意断了不说,家里还添一张吃饭的嘴。”   “再说这几年本该是刘二哥的紧要关头,家里要是有个孩子哭哭闹闹的,也影响刘二哥读书温习。”   “要知道这考科举,耽误了一次可就得再等三年的,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三年啊?真要等到七老八十了才考上,人家到那年纪都得回家荣养了,谁还会让你去当官儿啊?”   陈大娘听得连连点头,只觉得孟彤说的话句句在理,不由认真默记着孟彤说话,心底对于说服刘家也是信心大增。   “镇上的和仁堂的钱掌柜医术高绝,大妞姐出嫁前,您就带大妞姐去看看,让钱掌柜给开两副方子,一副调养身子用,一副让做成避子丸。”   “女孩子大多体虚宫寒,大妞姐一边调养身子一边趁着年轻多赚些银子,如此一来,即能给刘二哥日后上京赶考筹备出银子,等刘二哥高中了想要孩子也能立即生,岂不两全齐美?”   大妞听着也极为心动,其实说实话,她自己也都还是个孩子,虽然喜欢刘二哥,可要让她现在就生孩子,她心里也是极害怕的。   她忍不住拿眼去瞄她娘的脸色。   却见陈大娘的眉头紧皱着,道:“俺们庄户人家的女儿哪个不是怀着孩子做活的?万一刘家拿这话堵俺,俺要咋回啊?”   孟彤心说:刘家要是真这么渣,那不嫁也罢。   不过大妞和刘康乐属于打小就看对眼了的那种。   这事儿不以她的意见为转移,她也不能做棒打鸳鸯的搅屎棍,所以这话是万万不能出口的。   想了想,孟彤道:“女子怀孕状况各有不同,谁都没法预料大妞姐有孕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再说俺也没有危言耸听,咱们做头花和荷包生意也有近一年多了,现在镇上其他的杂货铺子里,已经有防造咱们旧样式的头花和荷包出现了。”   “现在咱们的生意之所以还没有断,是因为咱们的头花和荷包,每月的款式都出的不同,而且现在料子用的也好,一般的人舍不得用那么好的料子,不然咱们这生意早就断了。”   陈大娘和大妞一听这话,心下都不由有些急了。   现在每月好几两银子的进帐,比家里一亩地一年的收成都要好,这活计要是断了,上哪儿再找这么轻松又来钱多的活儿啊?   陈大娘顿时就都紧张了起来,她们这大半年靠做头花和荷包,虽然也赚了几十两银子了。   可大妞转眼就要出嫁了,石头又还小,日后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就是为了大妞日后在婆家的日子好过,也要趁着这生意还能做的时候,多赚一点儿是一点儿。   陈大娘咬了咬牙,当机立断道:“那等过几天,俺就带上点东西去找刘秀才的婆娘唠唠。”   孟彤笑着点点头,转头看着脸上难掩喜色和娇羞的大妞,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不会对大妞和刘康乐的感情有影响。   不过她倒底是不忍大妞才十三岁就要怀孕生子。   在现代社会,十三岁还只是个小学生呢,身体骨架都还没有发育健全。   这样的年纪就要怀孕生子,要是有个万一,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石头娘,饭菜都好了,可以开席了。”   陈大娘原本还想跟孟彤说什么,听得外头这一声喊,也就只能做罢了。   “行了,彤彤跟大娘出去吃酒席。”陈大娘笑着拍拍孟彤,又对大妞道,“大妞,你今天得回避,娘一会儿把饭菜给你端屋里来,你就在屋里吃啊。”   大妞红着脸,轻轻的嗯了一声。   孟彤跟着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冲大妞小声道:“大妞姐,俺一会儿给端肉来。”   大妞难掩兴奋的抬头冲孟彤甜甜一笑,点了点头。   陈家中午做的酒席,按背山村的标准算是超豪华陈容了。   酸菜鸡、卤鸭肉,红烧鱼,猪头肉,黄豆炖猪蹄,五花肉炖土豆,凉拌黄瓜,鸡蛋炒韭菜,红烧茄子,炸茄盒,以及一大盘甜瓜。   定婚这日的酒席办的好,也代表了陈家对刘家这一门姻亲的满意和看重。   ☆、226宴毕   媒人和刘志良两口子看到这一桌子的鸡鸭鱼肉,眼睛都快挪不开了。同时三人感觉到自己等人被陈家看重,心里也都极为高兴,。   陈大叔为今天这顿饭,还特地去镇上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一坛好酒。   饭桌上的气氛极为热烈,陈大叔和陈大娘一个劲的给媒人和齐志良两口子夹菜、劝酒。   媒人和田氏却盯上了孟彤,一个劲的对她问东问西,什么最近有没有上山啊?   牛背山上倒底长啥样啊?   野兽多不多啊?   最近又打了啥猎物啊?   赚了不少银子……   孟彤被问的一个头两个大,偏那媒人说话极有技巧,一边问孟彤一边还跟孟大和春二娘夸孟彤。   直把向来内向、沉默的孟大和春二娘哄得笑容满面,连连客气的给两人夹菜、劝酒。   看到这情况,孟彤就是想溜也不能溜,只能乖乖坐在一边僵笑着做陪,一边半真半假的答着媒人和田氏的话。   一顿饭吃下来,算是宾主尽欢。   等把酒足饭满的媒人和刘志良夫妻俩送走。   陈大娘招呼来帮忙的几个婶子和小媳妇,重新整了一桌子菜,把屋里的大妞和石头也一起了叫出来,大家重新坐了一桌开始吃酬谢酒。   孟彤见几个婶子在调侃了大妞,又夸了陈大叔和陈大娘出手大方之后,都纷纷把目光转到了她身上。   已经饱受了一个时辰被迫陪聊折磨的孟彤,寒毛都竖起来了。   转头看到孟大脸上已经有了疲惫之色,孟彤担心的同时,也大大的松了口气。   她连忙站了起来,冲几位碎嘴婶子和陈大娘陪笑道,“婶子、嫂子们见谅,大娘,俺爹到时间该回去吃药歇午觉了,俺们就先走,你们大家吃好喝好啊。”   “咋现在就要走啊?再吃两口呗!”众人纷纷出声捥留。   孟大也确实撑不住了,不过他也太高兴了,他长这么大,从没像今天这样受有欢迎被人夸奖过。   因为太过高兴了,所以既便觉得累了,他也一直强撑着,只是撑到现在也已经到了极限。   再不回去躺歇着,他怕自己就是当场晕倒了。   别人大喜的日子,他要是在人家家里晕倒,也未免太过晦气了,那样太失礼,不好。   “俺这身子不争气,多坐一会儿就坐不住,扫了大家的兴致,实在是对不住。”孟大撑起笑脸,冲众人拱手做揖,却是身体一晃,差倒点儿往前栽倒。   一边的陈大叔连忙伸手将他扶住,一边道,“大兄弟说的这是哪儿的话,你身子骨弱,这事儿大家都是知道的,有啥好对不住的。”   “就是!”陈大娘也在旁宽慰道,“今天是俺家大妞的大喜日子,你们能来就是给了俺们家天大的面子了,可不兴说那些外道的话。”   “哎哟,累了可不能强撑着,俺说大兄弟呀,你养好了身子,咱们今后一起喝酒的日子还长着呢。”周围的婶子们也跟着劝,“再说你家孟彤也不小的,俺可盼着过两年去你家吃这酬谢酒呢。”   孟大听着这话,不由含笑看了孟彤一眼,冲那位大婶点头笑道,“等俺家彤彤定亲了,一定请各位婶子到俺家喝酒。”   “那咱们可就说定了,等你家彤彤定亲,可一定要请俺们大家去你家喝酒。”   “彤彤本事大,定亲宴上的肉菜肯定多,哎呀,不行了,光想想俺就要流口水了。”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哄笑起来。   “哎呀,你们要走赶紧走,可别再这里哄俺们了,也亏得大妞娘今天买的肉菜多,不然俺可要馋死了。”   “就是,说的俺都馋了,大家吃菜吃菜,彤彤年纪小,定亲最起码还要两年呢,咱们先把陈大娘家的好酒好肉给吃进肚再说。”   一众女人们嘻嘻哈哈的笑闹着。   陈大娘和陈大叔知道孟大的身体情况,见他的脸上确实已经现出了疲态,就一起送他们出了院子。   和春二娘一起扶着孟大上了骡车,孟彤与陈大娘和陈大叔挥别之后,就赶着车子调头往家去了。   看着骡车远去,陈大娘正想转身回院子,却被陈大叔扯了下袖子,“咋啦?”   陈大叔冲隔壁不远的孟家祖宅呶了呶嘴。   陈大娘转头看去,就见院门的一角露出了半截深褐色的布裙。   她立即心领神会,沉了脸哼道,“哼,人都给折腾的快没命了,现在才来掂记,又有什么用?”说着便甩头进了院子。   院里几个耳尖的婶子听到了,忙问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陈金枝哪老婆娘。”陈大娘走到桌前坐下,一边撇嘴道,“俺刚瞧见她躲在门内偷看孟大和孟彤他们一家呢,现在知道掂记了,早干啥去了?”   一个小媳妇听了,便不屑的冷笑道:“大娘,你是心善的,所以老把别人也是往好的方面想,谁知道陈金枝那老婆娘心里是怎么想的,搞不好还在掂记着怎么从孟彤手上弄银子呢?”   “不能?!”一个大婶吃惊的道,“孟彤可是已经往孟家族里,给孟九根和陈金枝寄放了一千两养老银子了呢,这样要还算计孟大和孟彤,这还算是人吗?”   大妞在旁小声接腔道:“彤彤他奶以前做的坏事还少吗?要真心疼彤彤和彤彤他爹,当初也不会大冷的天把人赶出家门去了。”   众人闻言都不由叹了口气,心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彤彤本事再大也得扛着长辈的磋磨。   陈大叔关了院门,走到桌边坐下,道:“希望他婶儿能想清楚,别再折腾了。”   说着他忍不住就叹了口气,声音低沉的道,“俺看孟大那脸色,虽然瞅着像是比以前好了些,可那身子骨应该是比以前还要更差了,他今儿一直都坐着,可也就坐了这么半天,就坐不住了……”   “这都是命啊……”   随着这一声叹息,一桌子人都沉默了。   陈大娘见状忙站起来,笑着挥手道:“咱们不说他们了,今儿可是俺家大妞的大喜日子,也多亏了你们这些婶子、嫂子们帮忙,才能整治出今天那么好的酒席,俺和孩子他爹谢谢大家了。”   ☆、227刘秀两口子的决定   陈大叔闻言也连忙站了起来,端起酒杯,慎重其事的给大家敬酒。   众家婶子们和几个小媳妇连忙端着酒杯起身,一边七嘴八舌的道不敢,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就又热闹了起来。   没过两天,陈大娘就提着两盒糕点去了刘家,她和刘秀才的婆娘关起门来念叨了大半个时辰,从刘家出来时,脚步轻快、满脸带笑,想来事情是谈成了的。   再看刘秀才的媳妇也是一脸笑眯眯的,田氏在旁瞅着想问又不敢问,撺掇了刘志良去跟刘康良打听,没想到刘康良也不知道。   田氏心里跟被猫挠了似的,那滋味就别提多难受了。   公婆偏疼小叔,能让陈大娘和婆婆相谈甚欢的,肯定是跟小叔有关的事,而跟小叔有关的,说不定就是让公婆变着法儿的把家里的银钱往小叔身上使。   虽说父母在不分家,可小叔成了亲之后,他们可就是两房人了,公婆要是再把私房往小叔身上使,可是会严重损害到她们长房利益的,。   田氏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着,谁知第二天一早吃早饭时,刘秀才两口子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自己说起了分家的事。   刘秀才与媳妇昨夜也是商量了半宿,觉得陈大娘所得的顾虑都很对,才下了这个决定的。   刘康乐将来读书、科举,需要的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们膝下两个儿子,虽然打小偏疼小儿子,但也不能做的太过份了。   毕竟刘志良是家里的长子,又是个孝顺儿子,一碗水就算端不平,也不能偏得太过了。   有了陈大娘给透的底,两人商量来商量去,觉得为了两个儿子好,等刘康乐一成亲就给两兄弟分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分家之后,他们两老没死之前大家分家不分居。   如此一来,不管小儿子日后能走到哪一步,两兄弟都只会客客气气的,不会有纷争,老大和老大媳妇以后就是弄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会拖了刘康乐的后腿。   何况知道了大妞正仗着和孟彤的关系,搭着她的顺风车赚银子,夫妻俩心里暗喜的同时,倒底是生了偏向小儿子的心。   只有分了家,大妞日后赚的银子才能全由他们两口子自己拿着,这才是对刘康乐最好的。   刘秀才夫妻俩坚定的决定早早的给两个儿子分清楚家产,就是让小儿子误会了他们,也再所不惜。   “爹,娘,是不是大妞她娘来说了什么?”刘康乐吓的脸都白了,连忙就跪到了刘秀才两口子面前。   陈大娘昨日来了一趟,今天爹娘就提分家的,刘康乐不得不有了最坏的想法,急道,“不管陈大娘说了什么,这事儿都是不成的,父母在不分家,若是儿子娶了大妞就要分家,那这婚俺不结也罢。”   田氏也不满的忍不住在旁插嘴道:“哪有女儿还没嫁过来就撺掇咱家分家的?都说陈大娘和陈大叔是村里少有的实诚人,现在看来,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懂什么?”刘秀才的媳妇不满的瞪了田氏一眼,没好气的道:“要不是陈大娘做人实诚,跟俺唠了半天,说俺对老二太偏心了,会寒了老大的心,闹得兄弟离了心,俺跟你爹还真没想到这一茬呢。”   刘志良和田氏一听,都不由惊,心说:那陈大娘难道是专门过来为他们打抱不平的不成?   不过不管怎么样,身为长子,要是刘志良对分家的事表现的太过热衷,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想到这里刘志良连忙“卟通”一声也跪了。“爹,娘,弟弟还小,又自小聪明,俺们大家多疼他一些也是应该的,咋就说啥寒心、离心的呢?”   “您二老可千万不能听外头人瞎叨叨啊。俺是大哥,让着弟弟些,本来就是应该的。”   听到刘志良这么说,看着他言不由衷的僵硬表情,刘秀才不由就皱了眉,扭头跟自家媳妇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都叹了口。   还真如陈大娘说的那样,大儿子对他们偏袒小儿子,心里的不满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你们两兄弟这是做啥,人家陈大娘说的那都是有道理的。”   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也有些痛心,不过刘秀才还是没有直接表露出来,而是故做不满的瞪起了眼,威严的冲两个儿子摆了摆手,道,“你们俩都起来,坐下听为父给你们慢慢讲。”   刘志良和刘康乐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乖乖的在椅子上坐了。   刘秀才看着两个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缓声道,“为父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但这事儿,为父与你们娘已经商量过了,这个家是必须要分的。”   刘志良和刘康乐才急的想开口,就被刘秀才打断了。   他道:“你们两个自小读书,但老大的资质不如老二,未来志良你最多也就能接接为父的班儿,在这十里八村做个教书先生。”   “然康乐在读书方面比老大你有天份,日后少不得会在科举一途上走得更远些。”   田氏一听这话,心都凉了半截,考科举有多费银钱,她嫁给刘志良这两年,可是深有体会了,刘志良单只是考了两回童生,哪回考不是得花用四五两银子的?   她以为刘秀才说这话是又打算偏袒小叔,变着方儿的给小叔塞银钱,不禁就暗暗咬紧了牙。   “……分家是为了不让康乐拖垮这个家,志良是家中长子,为父置下的薄产老大照理是该多占一份的。”   刘秀才看着刘康乐,语重心长的道:“老二啊,一直以来,为父与你娘对你都要比你大哥多疼宠一些,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爹娘也不能为了你,让你大哥两口子以后吃糠咽菜。”   “你大哥日后也是要养儿育女、开枝散叶的人,可不能因为你要考举人、考进士就拖得哥嫂父母日子都过不下去。”   刘康乐这才知道,原来分家是要把自己给分出去,连忙“卟通”一声跪下,诚惶诚恐的向刘秀才夫妻磕头道:“儿子不敢拖累家里,儿子听爹娘的,爹说分家就分家。”   ☆、228病发   田氏眼底闪过喜色的同时,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一颗高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她心里欢喜着陈大娘会做人,竟然劝动了偏心的公婆,不让小叔来占他们大房的便宜了。   刘志良听着刘秀才的话,心里虽然难掩惊喜,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他深知刘秀才的喜好,身为长子,他必须表现出兄友弟恭的一面,所以一听刘康乐说要分家,也忙要做态跪下磕头,却被刘秀才挥手阻止。   “老大你就坐着,分家的事为父与你娘已经决定了,等你弟媳妇儿进门之后,就给你们分家。”   “但是咱家是分家不分居,日后大家仍旧住在一块儿。”   “老二日后要是考中了进士外派做官,那自然另当别论,要是没考上就一直住一块儿,你们要想分开住,就等为父跟你娘死了之后再搬。”   刘志良一听,连忙跪下应是。   田氏一见,也连忙走到刘志良身边,乖巧的跪了下来。   刘秀才的目光扫过低着头的小儿子,又把目光转到大儿子和田氏身上,沉声道:“老大,你是长子,为父和你娘分家之后自然是要跟着你们过的。”   “咱家的房子和田地,为父准定平分成三份,为父与你娘占一份,你们兄弟各占一份,俺们俩口子这一份等日后跌蹬腿去了,就归老大这一房所有。”   “为父跟你娘既跟着你们过,日后日常的花销,也就由为父的这里出。”   田氏和刘志良不由对视一眼,眼里的惊喜藏都藏不住。   “老二啊,你也别怪为父的狠心,实在是考科举费钱哪,分了家之后,你那一份家产是卖是当都随你,为父能为你做的,能教你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日后你能走到哪一步,就全靠你自己了。”   刘康乐心里虽然委屈凄苦,却也没有怨恨刘秀才的意思,含泪哽咽着向刘秀才磕头,道,“儿子知道父亲用心良苦,父亲的教导,儿子不敢或忘。”   刘秀才的媳妇一见小儿子落泪,就忍不住心疼,可一想到分家之后对小儿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便也跟着开口。   “至于分家之后开火吃饭,老二啊,你要是喜欢跟俺们一起呢,爹娘也不嫌多你们这两双筷子,要是不乐意跟俺们一起呢,就自个儿开火,到时让你媳妇儿给你做。”   一听这话,刘康乐就真哭出来了,他娘这话一说出来,他就是想跟着蹭饭也没脸哪。   此时的刘康乐,内心里是愁苦和不知所措的,一成亲就要被分出去单过了?   他手无搏鸡之力,自小除了读书,啥都不会,他顿觉未来一片惨淡,明晃晃就是要穷死节奏啊。   等大妞过门之后,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妞说这事儿了。   不同于刘康乐的愁苦,田氏和刘志良心里却已经欣喜若狂了,爹娘难得偏疼他们一回,没想到竟会在分家时偏向了他们。   要知道这个家可是全靠着刘秀才每年的束脩收入度日的,家里的日常花费都由刘秀才这边出,那他们分得的那一份田地,日后的粮食收上来,岂不是全都归他们自己了?   还有分家之后刘秀才两口子跟着他们长房过,刘透才的束脩收入不也都归了他们这一房了吗?   刘志良心中大定,眼里心底满是对父母的孺慕之情。   只觉得如此一来,他就是明年考不上秀才,也不用怕家里供不起,可以一直考下去了。   孟彤虽然对于自己一手导演的事情走向有所预料,却不知刘秀才会如此有魄力,竟然直接把家都给分了。   不过也正是分家,让刘康乐有了压力,从而奋发图强,一举考中了秀才,不过这是后话了。   再说孟彤这边,孟大自陈家回来之后,当夜就发起了高烧,春二娘急得直掉眼泪。   孟彤为了孟大的病,再没有心思关注外头的事情,全天守在孟大的床前。   也亏得她早一步做了退烧减热,补血补气的药丸备用,几颗药丸喂下去,孟大的烧就退下去了。   只不过因为这烧是孟大体力透支引起的,孟大的身子又已经走向药石罔效的地步了,因此烧退之后又不断反复。   孟大一连晕晕沉沉的睡了五六日,烧退醒来之后还四肢无力的躺着起不来床。   孟彤和春二娘衣不解带的照看了近十日,才让他勉强能从炕上坐起来。   孟大这次的病发,也让孟彤知道,孟大的时间是真的不多了。   春二娘虽然万事不管,可对孟大的身体变化却是体会最深的。   孟彤自觉自己并没有泄漏出半点儿情绪,可她才躲回房偷偷抹眼泪,春二娘后腿就跟了进来。   孟彤一见春二娘,不由吓了一跳,连忙抹了眼泪,弱弱的叫了声,“娘……”   “你爹是不是要不行了?”一句话问出口,春二娘的眼泪就跟着落了下来。   孟彤心里酸楚,快走两步,伸手就紧紧的抱住了她。   春二娘整个人一震,虽然早就知道孟大活不长久,可真的知道他快不行了,春二娘还是心痛的不行。   她反手抱住女儿,低头“呜呜”痛哭起来。   “娘,你哭一小会儿就好,不然眼睛肿了,爹看了会发现的,爹他最聪明了。”   春二娘胡乱的点着头,眼泪却掉的更快了。   母女俩抱着哭了一会儿,孟彤的情绪稳定了些,就把春二娘推开了一点,一边给她抹泪,一边吸着气哽咽道:   “娘,俺一早在木匠那儿定了个车厢,明儿俺就去拉回来。”   “等俺把马车装好了,咱们就准备准备,带爹出去玩儿。”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抑制不住的涌了出来,“爹这辈子最远也只去过一次水头镇,咱们带他去府城看看。”   “要是他的身子还撑得住,咱们就带他去比府城更远的地方。”   “师傅说外头的世界很大很大,俺想带爹去看看,看看外面世界的繁华,看看师傅说的大运河,看看被人称为人间天堂的江南。”   看到女儿连哭边说的样子,春二娘抖着唇,嘴巴张了张,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你爹……还有多少时间?”   ☆、229知晓   孟彤闭了闭眼,斗大的眼珠从脸上簌簌滚落。   她深吸了口气,答非所问的道:“咱们这几天用药酒给爹泡澡,就用俺以前用过的那个大木桶泡。”   春二娘的脸倏地的白了白,“药酒也没有用了吗?”   孟彤难过的抹了把脸,哑声道:“药酒有用,是爹的身子不行了,泡了药酒,等他走时身上才不会那么痛。”   春二娘嘴里呜咽一声,连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将差点儿失控的哭声压住,深怕惊醒了隔壁屋的孟大。   是啊,孟大这病一发起来,总是让他疼不欲生。她与孟大自幼时就在一起相扶相持,她甚至比孟大自己都更了解他。   以前每每天冷时,孟大身上都会针扎似的疼,整个猫冬期,他会痛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前年自已一家三口被赶到这山地来,他才过了个舒坦了些的冬天。   也亏得女儿长大了,咬着牙,拼了命,才让一家三口活着撑过了一整个冬天。   之后拜了师傅学了本事,这两年总算是让孟大过了这年舒心日子,要是能让他舒舒服服、开开心心的走,也总好过他活着痛的死去活来的。   春二娘痛哭了一场,抬头看着仰着头站在那里默默流泪的女儿,她心痛的同时却又忍不住心疼。   这一刻,她突然就想通了。   女儿还这么小,她心底的难过并不会比自己少,可她还要为了不让自己更伤心,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春二娘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职,她不敢跟陌生人说话,不会拿主意,撑不起这个家也就罢了,现在连这种事情都要让年幼的女儿反而来安慰、照顾她?   春二娘深吸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也顺手给孟彤胡乱的抹了抹,“好了,咱们哭完了这一场,就都别再哭了,你也知道爹聪明着呢,可别被他给看出来。”   说是不哭了,可既将失去至亲的悲痛又哪里那么容易压下去的。   春二娘说着说着就呜咽了起来,“你爹这辈子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咱们陪着他,让他开开心心舒舒服服的走,你明儿要去拉什么就只管去。”   春二娘说完,扭头就往外走,她一向软弱惯了,虽然心里想着要坚强,想要成为女儿的支柱,可她实在忍不住不哭。   看着掩面跑出去的春二娘,孟彤狠狠的抹了把脸,也赶紧跟了出去。   既然要出门,以后要怎么办,她就必须好好想想了。   若是孟大去逝了,靠山村就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了,这一走,孟彤是不打算再回来了的。   再说孟大柱和孟七斤那三人的蛛毒应该也解的差不多了,延误了最佳就诊时间的三人,就算解了毒,身子底子倒底是亏空过的,就算治好了,以后每逢阴雨天气也会全身疼痛。   这样的后遗症需要时时的吃药调整,以孟大柱和孟七斤尿性,指不定又会想从她们家这里捞钱,孟彤不得不防。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很豁达的,以前孟大身子还算好,孟彤还会想着给他们下点儿毒,整治整治孟大柱和孟七斤。   可孟彤显然低估了孟大在自己心里的重要性,近两年的濡沐之情,她是真的把孟大当成了亲生父亲。   现在孟大几乎要命悬一线了,她是什么心思都提不起来了,只一心想着在孟大生命的最后,实现他所有的愿望,让他能没有遗憾的走。   她以后是要带着春二娘一起去开封的,就算是死,孟彤也舍不得把孟大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背山村的孟家祖坟里。   她怕他会孤单。   既然她们一家从来都是在一起的,不管她今后去哪里,孟大自然都要跟她们母女俩在一起,就是死了也要埋在她们的附近,让他可以看见她们,也让她们能时时去看看他。   这样一想,孟彤心里就更坚定了不再回来的念头。   既然打算这一走以后就都不回来了,走之前,就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和交待了。   孟边往外走,一边抹着颊上的眼泪,一出房门就见春二娘正在井边打水。   孟彤走过去,默默的与春二娘一起,用冰冷的井水敷着哭红的眼睛,也让更多的泪水与井水一起落回水盆里……   大病之后的孟大,身体还很虚弱,中午只吃了一碗菜肉粥,又就着一小碗羊奶把药丸给吞了,就又躺下睡了。   孟彤让春二娘把她和孟大要带的东西都理一理,顺便趁孟大睡着了,把柜子里的棉花和棉布拿出来,多缝两床被褥。   她自己则开了柜子,将所有的银子和银票都拿出来细数了一遍,她现在除了师傅留下的那张巨额的银票,手里还有两千四百五十二两,以及七百一十六个铜板。   祝香伶给的巨额银票和那方小印以及供奉的令牌,都被孟彤妥善的用油纸密密的封好了,缝在黑色的腰带里,日日贴身带着。   至于这两千多两银票,孟彤把其中的一千五百两用油纸包了好几层,拿了个天青色的荷包装了,用针线封了口子,又捻了股红绳穿好了,准备回头直接戴在脖子上。   用同样的法子,她又另外包了五百两银票,用一个墨绿的荷包装了,准备给春二娘带着。   看着敞开的柜子里躺着的几个手饰盒,孟彤颇为头痛的揉了揉额角,干脆将东西都倒在炕上。   她从中挑了两根样式相对普通的银簪,放到倒空了的手饰盒里,剩下的手饰则分门别类的用黑布一一包了,直接装到她用来放毒药的百宝箱最底层。   大妞九月就要出嫁了,她是肯定不能回来参加她的婚礼了。   说好要让她继续把头花和荷包生意做下去的,这个事情也要有想出个章程来。   不然等她一走,她之前做的努力都白废了不说,大妞也有可能会被逼着过早的孕育孩子。   想到这里,孟彤干脆把几个装布料红漆木箱都打开,从里头各剪了些布料摊在炕上,然后拿起针线,一边琢磨着式样,一边缓慢的缝制起来。   ☆、230知会   她缝的专心,等感觉到脖子酸痛,忍不住抬头扭动脖子放松时,炕上已经摆了十多支头花。   转头看见屋外的满天红霞,才知道已经傍晚了。   孟彤放下针线,起身走出房门去看了看孟大的情况。   “咋样了?”见孟彤把手从孟大的手腕上移开,春二娘迫不急待的问出口。   “脉相虽弱,但胜在很平稳,爹爹大病之后,需要好好休养几天,晚上咱们烧两桶热水,您拿水瓢勺两瓢药酒兑在热水里,让爹爹泡上半个时辰,情况慢慢就会好转的。”   春二娘沉默了良久,才声音很轻的问,“要是药酒用完了咋办?”   虽然答应很残忍,但也已经没有必要再瞒着春二娘了。   孟彤苦笑道,“先让爹爹洗半个月的药酒浴,之后咱们就带着药酒一起上路。”   虽然孟彤仍没有正面回答药酒用完了要怎么办,可春二娘也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晚上,孟彤把孟大叫醒,喂他吃了饭,又陪着他聊了会儿天,才和春二娘一起把木桶抬进了屋里,倒上热水给他泡澡。   半个时辰一到,春二娘把孟大从木桶里搀出来,换了身干净衣服。   孟彤又给他把了把脉,喂他吃了药丸,才扶他躺下。   晚上回到自己屋里,孟彤点了灯,仍旧继续白天未做完的工作:设计头花和荷包的款式。   第二天一早,孟彤去镇上取了猪下水回来,去林子里喂了狼,然后就架着骡车调头直奔陈大娘家。   孟彤拉着陈大娘把事情一说,陈大娘就赶紧叫了陈大叔和石头出去叫人了。   不一会儿,离得最近的王大娘就赶了过来了,没多久,刘大跟陈大叔也一起过来了。   孟彤一见三家人都到了,便不再闲话,正色的看着几人道:“大娘,大叔,俺爹最多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俺爹一辈子到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水头镇,俺准备趁俺爹还能动,带他离开靠山村,去府城看看。”   陈大娘、刘大和王大娘等人脸色一变,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只沉默了一瞬,刘大就问,“是去府城找大夫吗?大叔陪你们去。”   孟彤摇头,“不用了大叔,俺们一家去了府城就不打算回来了,所以有很多事情需要大娘和大叔们帮把手。”   王大娘不放心的道:“你们人生地不熟的,你跟你娘又都是女流之辈,去了府城你们要咋过日子啊?更何况你爹那身子……”   “俺这两年攒了不少银子,足够俺们一家三口在外头买田买房了。”孟彤转头看向王大娘,道,“俺们以后吃喝不愁的,要是留在村子里,俺爹要是去了,反而麻烦。”   几人同时了然,孟大一去,这家里的就没有主心骨了,虽然不知道陈金枝现在对孟彤一家子是个什么心思,那孟大柱和孟七斤肯定会生趁机生妖娥子,趁着孟大去府城看病的机会,他们一家一走了之,也不失是个好办法。   众人这么一想,也就不再出言劝孟彤了。   刘大道:“那成,有啥事儿要帮忙的,你只管说,大叔帮你就是。”   孟彤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道:“俺定了一个马车厢,需要用牛车去镇上运回来,这事儿还得烦请刘大叔和陈大叔一起帮帮忙了。”   “咋又买车厢啊?”陈大娘忍不住皱眉,“你家不是有一辆骡车了吗?”   孟彤直言,“一路要带的东西多,一辆车不够装。”   王大娘闻言就道:“那岂不是又要买头骡子了?银钱够不够,大妈这儿有二十两,你先拿去用。”   孟彤心下感动,连忙眼明手快的按住王大娘的手,微微咧了下嘴,道:“王大娘,俺两月前上山逮了两头野马了,不用买骡子,反而是俺家那头骡子,等俺们一家走之前,还要拉去镇上卖掉呢。”   陈大叔闻言不禁皱眉,“你是一早就准备要带你爹离开村子了?”   孟彤没有隐瞒的点了点头,苦笑道,“俺原是想把俺爹的身子养的再壮些,再带他们离开背山村的,可去年俺叔来俺家抢东西那会儿,把俺爹给气吐血了。”   “打那时候起,俺爹的身子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俺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把他养回来。”   刘大一听就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孟大柱和孟七斤这两个杀千刀的,迟早会不得好死的。”   “爹,娘,俺把孟鸣大哥和孟族长给请来了。”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石头的喊声。   众人一听,连忙起身走到屋门口相迎。   孟族长和孟鸣跟着石头快步走了进来,抬头扫了屋里人一眼,见到站在人群后的孟彤,开口便问,“孟彤啊,石头说你找俺有急事儿,是你家出啥事儿了吗?咋不直接去族长爷爷家说话呢?”   “孟族长,您先请上坐,咱们坐下来说话。”陈大娘连忙把孟族长往主位上引,   孟族长依言过去坐了,孟鸣则跑到孟彤身边,坐到了她身后的长凳上,“你家出啥事了,现在俺爷来了,你可以说了。”   孟彤看向孟族长,道:“族长爷爷,俺爹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了,俺跟娘商量了一下,想趁俺爹还能动,带他到处看看,所以想麻烦您帮俺们一家办份路引。”   孟彤可是答应了每年给族里一年一百两的,族里将这一百两用到何处都给规划好了,孟彤这要是走了,他找谁要这一百两去?   孟族长一听孟彤要走,下意识的就要反对。   “胡闹,你既知你爹身子快撑不住了,咋还能带着他到处奔波呢?”   “再说你和你娘两个妇儒跑到外头去,要是遇上了歹人可咋办?”   孟彤只觉好笑,“族长爷爷,俺连牛背山上的豺狼虎豹都不怕,一两个歹人可奈何不了俺。反倒是继续留在村子里,俺爹一旦闭眼,俺跟俺娘反而可能会有不少的麻烦。”   孟族长心知孟彤是忌惮陈金枝、孟大柱和孟七斤等人,可一想到孟彤答应给的那一年一百两,他哪里肯放孟彤离开?   ☆、231谈妥   遂昧着良心道:“有何麻烦的?你们一家可是另立了门户的,再说你都已经在族里给你爷和你奶寄放了那么多养老银子了,你奶她就是个石头,也能被你们的孝心给捂热了,相信他们不会再如以前那么胡涂的。”   孟彤偏头打量了孟族长两眼,突然扯了扯唇角,毫无笑意的笑道:“族长爷爷,俺打小就是被俺奶和俺叔们打骂到大的,可真不敢像族长爷爷这样尽把他们好处想,不然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再说俺奶和俺叔他们的心要是能捂热,当初也不会让俺娘做了一整天的活儿,还让她半夜出门,去山地里给俺爹采草药了。”   “俺爹那样的身子,整天天没亮就起床编竹篓,俺奶他们天天睡到日上三杆,吃着干饭配猪肉,俺们一家却只能喝点儿米汤,就这样还能整天骂俺们一家拖累了家里。”   “族长爷爷信俺奶他们的心能捂热,俺可不敢信,俺就怕俺信了,回头就把俺们一家的小命全给担进去了。”   孟家的事,哪一件不是在村子里闹得人尽皆知的?   孟族长这话虽然是在和稀泥,但当面被孟彤这么讥讽,还是让他感觉被打了脸,噎的满脸通红,半句话也说不出话来。   在坐的刘大叔等人,多少都明白孟族长为何会如此反对孟彤离开村子,只是顾忌着孟族长的身份,他们也不好如孟彤一般当面让人下不来台,于是虽然脸色都不太好看,却也没有开口插话。   倒是边上的孟鸣“啧”了一声,皱着眉对孟族长道:“爷,跟孟彤说话,您不能这么拐弯抹角的,得照直了说。”   然后只见他转头对孟彤道:“办路引的事简单,只是你那日当众说要给族里一年一百两的供奉,你这一走,这供奉的事要咋办?你要是不说清楚,日后族里人问起来,俺爷这个族长不好跟族人们交代啊。”   孟鸣这话一出,陈大叔、王大娘等人全都一脸了然又有些鄙夷的看向孟族长。   孟族长的脸也当场绿了,这种事情大家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孟鸣这么当面锣对面鼓的说出来,不是当面打他耳刮子吗?   “混小子,你说什么呢?”   孟鸣一脸“爷,你不懂”的表情,斜睨了孟族长一眼,又转头盯着孟彤,催道:“这事儿你得有个说法,不然俺爷也不敢给你办这路引啊。”   “是俺疏忽了。”孟彤嘴角一扬,一脸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相较于孟族长的伪君子,孟鸣是真小人。孟彤是喜欢有事说事的人,还就喜欢孟鸣这样的直来直往。   她转向孟族长,道,“俺最近为俺爹的病忙的焦头烂额,倒是俺思虑不周了。”   她这反应反倒让孟族长感觉尴尬不已,只能以低咳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孟彤想了想,道:“以后出门在外,俺们自己也需要不少盘缠花用,倒是拿不出太多银子给族里了。”   “不过上回俺救了人,收了人家不少的礼,那些手饰和布匹俺都收着没卖呢,不如回头等俺把东西拉镇上卖了,看能得多少银钱,再给族里交一些?”   原本,孟彤是打算把那些布匹全都送给大妞做压箱的,只不过族里供奉的事情,确实是她之前没想到,给忽略了,现在看来,这些东西倒是真的不能随便送人了。   孟族长还没来得及表态,孟鸣就两眼放光的追问,“都是些啥东西,值钱不?”   孟族长的脸都黑了,自家孙儿这贪财的样子是怎么回事?真是太丢人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教训孟鸣,就听孟彤道,“都是绫罗绸缎,应该也能值个一二百两。”   虽然做了一年多的头花荷包生意,但孟彤平时买的都是最便宜的布头,对于布匹的价格,还真不太清楚。   孟族长一听这话,心里倒是安定了。   他这会儿也想明白了,对于孟九根家里的情况他是最清楚的,陈金枝偏宠孟大柱和孟七斤,要是真没脸没皮的仗着血缘亲情去孟大家闹腾,他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到时候孟彤手里的钱也只会便宜了陈金枝和他那两个痞子儿子,族里别说是一二百两了,就是一二两都别想得到。   现在孟彤既然说家里还有价值一二百两的布匹,那族里至少还能得到一部分。   孟族长略微犹豫了一下,便道:“孟彤啊,你要知道,这个钱也不是给族长爷爷的,那是要给族里的,俺这个族长不好做,你也体谅一二。”   “俺也知道你们日子过得不容易,陈金枝那老婆娘也确实是个不省心的。”   孟族长认真斟酌了下,才道:“这样,你就再拿出一百两给族里,老夫也跟几位族老通个气,只要能给族人们一个交代也就行了。”   孟彤理解的点点头,“那一会儿就让孟鸣哥给俺搭把手,好几箱的布匹呢,怪沉的。”   说这话,倒不是孟彤真搬不动那些箱子,而是变相的让孟鸣跟着做监督,好让他以后给她做证,证明她家确实拿不出更多的银子孝敬族里了。   路引的事就交给孟族长去办了。   孟彤又与陈大娘等人商量了下出门要备的东西,米肉油盐什么的,她家不缺,柴禾、木碳什么的,他们也都需要准备。   王大娘道,“木碳就俺来给你们准备,你大叔昨儿才砍了后院的大榕树,正好还没劈呢,就给你们直接烧碳用了。”   孟彤想到了家里堆了满满一屋子的酒缸,“俺家还有两百来斤的虎骨酒和一千多斤的鹿骨酒呢,回家大叔、大娘你们准备都去俺家搬一缸。”   刘大一听就高兴道,“虎骨酒和鹿骨酒可都是好东西,一千多斤可是能卖不少钱呢。”   王大娘闻言便对孟彤道,“那这酒咱们可不能分,你们以后在外面,多的是用钱的地方,身边多带些钱总是不会有错的。”   孟彤也不跟众人争,接着跟众人说她家的那些家具和门窗。   她家的家具虽然算不上好,但对于农户人家来说,却也不差了,而且全都是买了才一年多的新东西。   ☆、232卖布   厨柜、衣柜、梳妆台、桌椅板凳和红漆木箱子都不少,这些东西买来时,价值不算便宜,现在拿去卖却值不了几个钱。   正巧大妞出阁的日子近,众人便商量着,先让陈大娘去选一套给大妞做嫁妆,剩下的再给几家分。   另外还有孟彤家的那些门窗,当初为了防野兽,她们家起屋子时用的门窗都是选的最好的料子。   山地那一块,对于普通人来说太过危险了,就算她们走后那院子闲置了,相信也没有人敢去住。   那些门窗若是就那么放着,风吹日晒的任其腐烂就太可惜了。   刘大便说自家两个儿子,日后肯定是要起新屋的,这些门窗便归了他。   事情商定,孟彤便与刘大叔和陈大叔说好,午后去镇上拉车厢,然后就先带着孟鸣回了家。   被一群野狼直勾勾的盯着,孟鸣就算是明知这些狼全都听孟彤的,还是忍不住全身发毛,额上冒汗。   直到进了孟家的院子,看着随意趴在院门外的野狼们,孟鸣抹着额头上的冷汗,还是忍不住两股战战,坐在骡车上根本不敢下来。   正屋里孟大还在睡着,孟彤也不管孟鸣,进屋给孟大把了把脉,看着觉得没有问题,才拉着想去招待孟鸣的春二娘,小声的把今天找几家来帮忙的事情一一说了。   春二娘对于孟彤的决定自然不会有异议,又忍不住跟她交代,“你们把布拉去镇上卖,可别忘了把那红漆木箱子给拿回来,那箱子咱们去买也要不少银子呢,就是咱们自己不用,回头送给陈大娘家的大妞当嫁妆也是好的。”   “俺晓得的,娘。”孟彤笑着拍拍春二娘的手,转身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就看到孟鸣还缩在车辕上不敢下地,孟彤只能摇摇头,自己回屋搬箱子去了。   四箱的布匹,一共三十多匹,其中一部分绢纱和颜色鲜艳的,已经被孟彤用去了几丈。   孟彤开了柜子,把事先挑出来准备给大妞做添妆的两个手饰盒子和那两只簪子,放到竹篓里,又把昨天做的头花和荷包也都塞了进去,用黑色盖好了放到骡车上。   等把四个红漆木箱子扛上车,孟鸣看孟彤那眼神就跟看怪物一样。   “你那是什么眼神?”   “看怪物的眼神。”   孟彤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悠然自若的赶着骡车径直往镇上去了。   骡车直奔镇口街口的绸缎庄,孟彤每月都固定来买布头,与掌柜的和伙计早就熟了,所以说话自然也就少了客套,直接就跟掌柜的道明了来意。   “咱们是老主顾了,老夫也就不跟姑娘说那些虚的了,您的布匹只要没有问题,老夫就全部收下,只不过你要知道,这价钱肯定是不能按铺面上摆着卖的布价来算的,这一行的行规是减两成。”   “不过老夫与姑娘也算是老交情了,既然你急等用钱,那老夫就只减一成意思一下,你看怎么样?”   “那就先多谢掌柜的了。”孟彤感激冲掌柜的抱了抱拳,外头,伙计和孟鸣已经搬了一个箱子下来。   孟彤等他们把箱子放到地上,就直接上前去开了箱子,让掌柜的看布料的品质。   掌柜的低头翻了翻,诧异的抬头问孟彤,“孟姑娘,你这四箱布匹该不会正好三十六匹?”   孟彤听着也觉得诧异,“正是三十六匹,不过其中一部分被我用掉了一些。”   孟彤想到了一个可能,忍不住挑眉道,“莫非这些布匹,原就是出自掌柜您的铺子?”   掌柜的呵呵笑了两声,摸着下巴上的小山羊胡子,道:“这些布匹还真有可能都是由老夫的铺子里出去的。”   “当初武义堂魏大人府上的总管,派小厮来说要一些上好的布匹,老夫正巧从府城进了一批新货,就给送去了。”   “后来事隔半个月,魏大人府上又让老夫给送了十二匹上好的布料。”   这可真是太巧了。   孟彤不由失笑道:“不瞒掌柜的,我这些布料,还真全都是得自魏大人府上的。”   既然弄明白了布匹的出处,掌柜的对于布料的价值自然也就心里有数了。   等孟鸣和伙计把四箱布料都搬进铺子里来,孟彤把用掉的十来匹布料拿出来,让伙计和掌柜的量了尺寸。   三十六匹绢纱绸缎,除去被孟彤用掉的那一部分价值,再减去布料存放了一年的贬值,掌柜的给了个友情回收价:三百两整。   孟彤收银票时,在一旁帮忙搬布匹的孟鸣的眼睛都瞪圆了,他爷爷整天在他耳边,说什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想要过好日子,就得认真读书。   他没见孟彤这小丫头读过多少书,可她还不是甩手就是几百上千两,卖个别人送的布匹别人都占她便宜,一转手就静入三百两。   这丫头倒底是怎么办到的?   孟彤收好了银票,那头伙计和孟鸣也把四个箱子给腾出来了。   孟彤让孟鸣把空箱子全都搬回车上,拉着掌柜的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告别了掌柜的,赶着骡车回村去了。   “孟彤,你当初救的都是些啥人啊?这也太有钱了?一出手就是几百两的布料啊!”孟鸣说这话的时候,两眼放光,一脸的羡慕、向往之色。   “一个大官儿的外甥,听说是什么指挥使的。”孟彤撇了他一眼,不以为意的道:“人家那是有钱人,两三百两银子在咱们看来是很多,对他们来说也就是在京城吃顿饭的价儿,你少在这里大惊小怪了,怪没出息的。”   孟鸣心说,你以为谁都像你吗?甩手就是几百上千两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赚到这么多银子的。   不过孟鸣在私塾里也听同窗说过外头的繁华,孟彤说的这事儿虽然对于他们来说,有些不可想象,但他知道那些都是确有其事的。   “唉……有钱人哪!”孟鸣一脸感慨的往后靠在身后的身厢上,捂着胸口,一副被打击的不轻的模样。   孟彤看他这样,就不由笑道,“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你好好读书上进,争取早日金榜提名,日后也是有机会做有钱人的。”   ☆、233办路引   金榜提名虽是所有读书人的终极目标,可孟鸣自小的想法就极为现实,他还没天真到以为自己光靠想象就能考中进士。“千万人挤独木桥,读书就是条不归路啊……”   “无病呻吟。”孟彤毫不客气的吐槽他,“你有这功夫感慨,还不如回去多读点儿书呢。”   孟鸣一听这话就不由怒了,“俺倒是想读书来着,也不想想是谁一大清早的跑俺家,把俺叫出来的,又是谁让俺陪着去镇上卖布的?”   “俺给你做了一早上苦工,咋就没得你半句好话呢,还尽被你编排了?”   孟彤被喷的身体直往后仰,受不了的举双手投降,“得,是俺错了还不行吗?请孟大哥你大人大量,原谅小妹。”   孟鸣白了她一眼,傲娇的哼了一声,这才转移了话题,口气不怎么好的问,“你当真决定走了就不回来了?”   孟彤低低的嗯了一声,叹着气道:“俺爹要是去了,俺跟俺娘去了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反而能活的更安生些。”   “要是在村子里继续呆着,以俺奶和俺那两个叔叔的脾性,肯定是不会放过俺跟俺娘的。”   孟彤根本就不相信她拿出的一千两银子,能买到陈金枝和孟九根对她爹的悔意。   她爹的病一受冻就会发病,陈金枝和孟九根要真对她爹还有半点儿亲情,就不会在大冷的天里把他们一家扫地出门,还任两个儿子算计着等她爹一死,就把她和她娘卖去妓院换钱。   早就没了亲情牵绊的人,又看到了她们身怀巨款,孟彤只信陈金枝他们会贪心不足蛇吞象。   而天子以“孝”治天下,一个孝字能压死人。   孟彤虽然为了安孟大的心,拿出了那一千两给孟九根和陈金枝做养老银子,顺便在村子里赚好名声。   可人心隔肚皮,就算陈金枝和孟九根对过去的做为有了悔意又如何?   孟大柱和孟七斤那两个贪婪、自私的家伙,是肯定不会放弃从算计她和她娘的。   这个时代的人都讲究养儿防老,孟大要是去逝了,一个死了的儿子和两个活着的,能为他们养老送终的儿子,对陈金枝和孟九根来说熟轻熟重可想而知。   族谱上的另立门户只能说明他们一家与孟九根一家已经只能算同族,而不是父子兄弟了。   可这也是只对那些讲究礼法规矩的人来说的,就陈金枝、孟大柱和孟七斤那些人的尿性,孟彤还真没信心他们会不闹腾。   其实要彻底解决孟大柱和孟七斤,对于现在的孟彤来说,也不过就是一小包毒药的事情。   可熟知了功德的重要性,孟彤也怕自己万一造了杀孽,会对自己的未来造成不可估量的严重影响。   再说,眼看着孟大就只剩一两个月的时间了,孟彤实在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与这些极品的纠缠上。   孟鸣听着孟彤的话,便轻叹了口气,低声道:“那等你们安定下来,要是方便的话就给俺写封信,报个平安。”   孟彤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勾了勾,重重的应了声:“好!”   大周朝对于路引的掌控非常严格,不但要求百姓在申请路引时,要写明目的地,还要写明路引的使用年限。   孟彤要办的路引,目的地是开封府,至于使用年限,她以为孟大请医问药为由,让孟族长为她办理的使用有效期限是两年。   孟彤拿出一百两的银票交给孟族长之后,又另外拿了三十两出来,“衙门那种地方,上下打点想来也需要不少银钱,这三十两族长爷爷您收着,若是打点之后还有剩余的,就全当是孟彤给您的买酒钱了。”   孟族长身为一族之长,常与里长打交道,在府衙也有几个熟人,办个路引其实用不了几个银子。   不过孟彤之所以如此大方的直接给族长三十两银子,除了让他能尽快给她们一家把路引办下来之外,还有让他在她们走后,给她们一家讲好话的意思。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家族观念都比较强,她们一家的户籍既然已经在族谱上另立门户了,可不能因为她们的离开而被篡改。   大周朝户籍管理可是很严格的,她们的出处不能有错,否则将来就算去了开封,只怕也会有后患。   而对于孟族长来说,孟彤的财大气粗和会做人,简直让他满意的没话说。   他虽然是一族之长,但在水头镇这地方,大家家里的条件都不富裕,还真没啥油水可捞。   族里那一百多亩的祠田收入,就是明摆着给他捞,也榨不出二两油来。   孟鸣每年读书又是束脩,又是笔墨纸砚的花费,家里的那么一点儿薄产也就够大家省吃减用的供孟鸣读书了。   孟彤这三十两银子,除去办路引要花的打点费,他至少还能留个二十五两。   有了这二十五两银子,他就又能买上六七亩地了。   等来年地里有了产出,以后的日子自然就能过得更宽裕了。   在孟族长笑眯眯的欢送下,孟彤出了族长家,又直接拐道去了陈大娘家。   陈大娘和陈大叔一听到门外的声响就迎了出来,孟彤跳下车,把缰绳交给陈大叔,自己去后车厢里提了竹篓就进了陈家的大门。   大妞正在自己屋里缝嫁衣,火红的嫁衣,料子虽然只是棉布的,却显得特别喜庆。   “彤彤,你咋来了?”大妞一见孟彤进来,脸上满满的都是惊喜之色。   她这几天被关在房里缝嫁衣,一步也不能迈出房门,早就闷坏了,此时见到孟彤过来,心里就别提多高兴了。   “俺娘说你们准备搬到府城去了,你咋还有时间跑俺这里来呢?”   陈大娘跟在孟彤身后进来,一见女儿这不稳重的样子,就不由出声骂道:“看看你那是啥样儿?都是快要出嫁的人了,别总一惊一炸的,人家彤彤来家里自然是有事要说,你还不赶紧去给彤彤冲碗糖水来。”   庄户人家生活不易,平时能图个温饱就不错了,糖对于庄户人家来说也是极珍贵的东西,平常自己是舍不得吃的,客人来了能招待一碗白糖水,已是对客人最好的招待了。   ☆、234提前添妆   大妞应了一声,把嫁衣随手一搁,就欢快的跑出了门去。   孟彤看着她那欢快的模样,简直哭笑不得,转身有些无奈的对陈大娘道,“大娘,俺又不是外人,您跟俺客气啥?”   “这咋叫客气呢?你来大娘家,还不兴大娘招待你喝碗糖水啊?”陈大娘拉着孟彤在大妞的炕上坐下,一边跟她说起了她去刘家的事。   “要说康乐那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刘秀才两口子那是真疼他,俺去跟刘秀才媳妇一提那事儿,第二天刘秀才的媳妇儿就派人过来跟俺说,刘秀才已经决定等大妞一嫁过去,就给他们两兄弟分家了。”   孟彤听得差点儿冒冷汗,还好她把这事儿放心上了,虽然把那些布匹都给卖了,可还是给设计了十几种头花和荷包的款式,不然这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陈大娘和大妞交代了。   “可巧了,俺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孟连忙将竹篓提起来,把里面的头花和荷包给拿出来摆在炕上,道:“陈大娘,这是俺昨儿给做的新款式,这些您都收好了,以后每个月选一款出来做,也够你们做上一年半载的了。”   “等你们做的多了,以后自己也就能想出新款式了。”   “另外俺今天跟绸缎庄的掌柜也打好招呼了,下午就带陈大叔去他那里一趟,以后每月买布头的事就让陈大叔去。”   “回头俺再带陈大叔去言掌柜那儿打声如呼,两位掌柜的人都挺好的,而且做生意也讲信用,你们把这生意接着做下去,肯定是没啥问题的。”   大妞端着糖水进来,一见炕上摆着的头花和荷包,眼睛都亮了,“哎呀,咋这么多头花呢,这做的可真漂亮。”   大妞把糖水往孟彤手上一塞,便跑去看头花和荷包了。   孟彤顺手把糖水放到了窗户下的木桌上,又把大妞拉回来,从竹篓里拿出那两个长方形描金彩绘着富贵牡丹的手饰盒,道:“诺,你出阁的时候俺肯定是赶不回来的,这手饰盒子也是别人送俺的,你留着做嫁妆。”   “哎哟,这可真是……”陈大娘看着那漂亮的手饰盒子,又惊又喜,眼睛都挪不开了。   大妞也是惊喜异常的盯着两个手饰盒,眼睛里亮晶晶的,“彤彤,你真要把这两个盒子送给俺吗?”   “不送给你,俺带你家来干嘛?”孟彤把那个装了两根银簪的手饰盒打开,道:“这两只簪子是俺给你的添妆,你自己收好。”   大妞还没看清那两根银簪的样式,陈大娘就跳了起来,伸手过来拦,“使不得,使不得,这两个手饰盒子就值不少银子了,大妞都收了你的手饰盒了,怎么还能收你的簪子呢?”   孟彤推开陈大娘的手,直接把手饰盒塞进了大妞怀里,“哎呀大娘,这是俺给大妞姐的添妆,您就别拦着了。”   大妞脸红红的,眼眶里却有水光在闪,一手握着装银簪的手饰盒,一手拉着孟彤的手,微带哽咽的道:“俺收了你的添妆,以后你要嫁人的时候,俺要上哪儿去给你添妆啊?”   孟彤一听就乐了,抿着嘴笑道,“大妞姐,这话可是你说的,刘二哥可是个有才的,今后指不定就能当个官老爷呢。”   “到时候你成了官太太,俺要嫁人时一准备儿就给你去信,到时候咱俩就是隔着千山万水,你也不能嫌麻烦,一定要让驿站把给俺的添妆给来啊。”   孟彤自小到大都是个不肯吃亏的主,这事儿还真是她能做得出来的。   陈大娘和大妞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妞微噘着嘴斜睨孟彤,红着脸却一脸认真的道,“只要你嫁人时别忘了给俺送信来,到时不管咱俩隔得有多远,俺都会托人给你送添妆去的。”   “成啊,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那里就说定的,孟彤心知自己以后的生活,与大妞大概是不会再有交及了,所以才会尽可能的把好处分给对她有恩的几户人家。   孟彤笑嘻嘻与大妞和陈大娘说笑,三人笑过了一阵。   孟彤才接着跟两人说起了日后怎么接着做头花和荷包的生意。   以陈家的财力,自然不可能用高档布料去跟市面上的防造者争抢市场,但新颖的款式也是饰品抢占市场份额必不可少的因素。   孟彤又指出河滩上那些颜色漂亮的石头,农闲时陈大叔和石头左右都是无事的,到时找了这些石头来打磨了,小的穿成珠子做花簪,大的做成佩饰,打了络子也是一样可以拿来换钱的。   给陈大娘和大妞传授了一通生意经,孟彤抬头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便告辞回家去了。   中午侍候着孟大吃过了饭,看着他服了药睡下之后,孟彤跟春二娘打了声招呼,便又出门去了。   因为刘大叔的牛车速度慢,孟彤在村口接到了陈大叔,就先拉着陈大叔去了镇上,刘大叔则赶着牛车在后头慢慢走。   孟彤拉着陈大叔去了绸缎庄和杂货铺。   把陈大叔介绍给了两位掌柜之后,孟彤便袒言自己要搬去府城了,她与他们的生意日后将由陈大叔接手。   在杂货铺里跟言掌柜聊了一会儿,又订购了一百个酒坛子,孟彤便告辞出来,带着陈大叔去了钱掌柜的和仁堂。   既然要远行,孟彤就要准备一批常用的药材随身带着,以防路上孟大有个什么。   把药材清单交给伙计去抓药,孟彤抓着钱掌柜问他要不要虎骨酒和鹿骨酒。   “你有虎骨酒和鹿骨酒?有多少?”孟彤会打猎,钱掌柜并不觉得奇怪她会有鹿骨酒,但她能打到老虎,还是让钱掌柜非常惊讶。   “虎骨酒有两百多斤,都是年初泡下的,鹿骨酒倒有一千多斤,都是这两年之间陆陆续续泡下的。”   “你咋泡了这么多的虎骨和鹿骨呢?”   钱掌柜一听这数量就直摇头,“虎骨酒我倒是可以全部吃下,但是鹿骨酒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我这里吃不下这么多,你要是急着卖,我就帮你问问几个老朋友,看他们要不要?”   ☆、235卖酒   能有地方去问就好了,孟彤的要求并不高。她笑着冲钱掌柜抱拳,“那就劳烦您帮我问问。”   孟彤想着要是真的卖不掉,就把那些酒送些给魏铁军,剩下的就给刘大叔他们分了。   想了想,又对钱掌柜道,“我打算带着爹娘搬到府城去了,最近急着处理这些东西,不然也不会一次性拿出这么多来卖了。”   钱掌柜是给孟大把过脉的,也曾查过孟彤家里的底细的,现在一听她说要带着爹娘搬到府城去,钱掌柜只将孟彤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就知道她为什么急着要离开了。   钱掌柜想了想,便说自己这就去帮孟彤打听,让她明天过来听消息。   孟彤取了药,千恩万谢的从和仁掌里出来,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便驾车去了跟刘大约定好的家具铺子。   定制的车厢已经做好了,孟彤和陈大叔在铺子里坐着等了会儿,刘大就到了。   众人把车厢抬上牛车,孟彤取了车轮的填木,付清了尾款便让刘大叔和陈大叔随着牛车先走,她还要再去杂货铺运一车酒坛子回家。   到了杂货铺,她才记起来没有问过言掌柜要不要鹿骨酒。   毕竟鹿骨酒虽是药酒,平民百姓每日喝一点儿也是可以强身健体的,言掌柜这杂货铺子未必就没有需求。   趁着伙计装车的时间,孟彤凑到言掌柜身边把这事儿给说了。   “鹿骨酒啊,那可是好东西啊。不过老夫这里是卖杂货的,鹿骨酒要个一两百斤也就顶天了。”   言掌柜摇着头,略微沉吟了下,便道,“这样,老夫去给你问问几个开酒楼的朋友,他们那儿对鹿骨酒的需求应该会比较大。”   孟彤不由大喜过望,“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等一百个酒坛装车完毕,孟彤便跟言掌柜告辞,赶着骡车缓速回村去了。   因为车上装的全是易碎的酒坛子,孟彤这回也不敢让骡车快走了,实在是怕把酒坛子全都给颠散架了。   所以等她赶到山地边时,刘大叔和陈大叔的牛车早就在那里等待多时了。   刘大和陈大两人也是第一回在群狼环视的情况下进山地,虽然有孟彤带着往里走,但看着那么多膘肥体壮的野狼在身边走来走去,那感觉还是非常渗人的。   好不容易到了孟家门口,看着孟彤从容自若的在群狼之中走动,群狼对她就像是对待自己人一样。   刘大和陈大是又惊讶,又心惊。可就算孟彤跟群狼相处的再好了,两人面对这么多野狼,还是忍不住胆颤心惊,可做为大人,又不想在孟彤这个小孩子面前露了怯,因此只能故作镇定的强撑着下了牛车。   孟彤冲院子里喊了一声,把春二娘叫了出来。   车厢沉重,由四人一起抬着倒也堪堪能抬的动。   等把马车厢挪进了新院,刘大和陈大一放下马车厢,目光就被马棚里的闪电和赤光吸引了。   两匹高大的俊马一黑一黄,毛色油光滑亮,身形线条优美、壮硕,即便是不懂马的人,一看这两匹马的外形也知是极好的俊马。   陈大失声叫道,“哎呀,好俊的马呀!”   刘大心喜之余,扭头问孟彤,“彤彤,这就是你说的,在山上逮到的野马吗?”   “是呀。”孟彤正在掀盖着的马车底座的油布,听到声间便头也没回的道:“黑的那匹叫闪电,黄的那匹叫赤光,它们脾气不太好,又惯会调皮捣蛋,大叔,你们别靠太近啊,小心被它们吓着。”   野马的脾气本就烈,这个陈大和刘大原就清楚,心有顾虑之余,两人就算初见到这么神俊的高头大马,心生欢喜,也没敢冒然接近。   此时一听孟彤如此说,立即又往后退了两步,与马棚拉开了距离。   可被孟彤揭了老底,正等着陈大和刘大靠近,好吓他们一大跳的闪电和赤光却不满的昂头嘶叫了起来。   它们被孟彤喂了一个多月的药丸,智力直线上升。   家里来了生面孔,看它们的眼神又跟它们看到了小主人那黑乎乎的药丸一样,闪电和赤光立即就坏心眼的决定要等他们靠近时,就突然跳起来吓他们一大跳。   谁知它们还没等到那两个人靠近呢,小主人就把它们的老底给揭了。   刘大和陈大被两马突如其来的嘶叫,吓的连连后退,深怕被两马踩踏到。   孟彤对于两马的坏脾气也甚是无奈。   动物太聪明了,有时也是很烦人的,它们就跟小孩子似的,打骂不得,还只能哄着来。   孟彤回头冲两马威胁道,“不准叫了!再吵晚上没饭吃了。”   没饭吃了?闪电和赤光极为人性化的扭头看向堆在院子里的干草。   没饭吃倒是没什么,不过饭后的药丸子会不会也没的吃了?   闪电和赤光又偏头往自顾自在那里掀油布的孟彤看了一眼,都觉得这个险不能冒,于是齐齐闭嘴,用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看着刘大和陈大,与他们大眼瞪小眼。   春二娘端了两碗蜂蜜水过来给刘大和陈大,见两人直盯着闪电和赤光看,便微带怯然的笑道,“他叔,俺家这两匹马可皮着呢,你们可别被它们这乖巧的样子给骗了。”   刘大和陈大端着碗呵呵干笑,心说:俺们已经见识过了。   春二娘转身去抱了些干草,放进马槽里,一边冲闪电和赤光唠叨道:“彤彤有事要忙,你们两个乖乖听话,不要调皮,再过几天就带你们出门玩儿啦。”   闪电和赤光欣喜的盯着春二娘给它们添的干草,简直感动的不行。   心里想的却是,小主人的娘可真是个好人哪,它们现在先吃饱了,一会儿吓唬那两个人,可不就不怕小主人的晚上不给它们饭吃了?   只是这个念头闪过之后,两马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每日饭后原本还有一颗小黑丸子可吃的,要是害的晚上没了小黑丸子吃,那就得不偿失了。   孟彤要是知道春二娘对两马的宠爱,会让两马生出这样的心思来,只怕就真的要吐血了。   ☆、236试车   刘大和陈大见孟彤揭开油布后露出一个奇怪铁架子,连忙将手里的蜂蜜水一口喝干了,随手把碗往马棚边的架子上一搁,就都凑了过去。   孟彤见两人对马车的底座感兴奋,便拿着马车轮的填木,一边跟两人解说自己这个马车底座的原理,一边用锤子把铁轮的四瓣填木,一一敲了进去。   家具行的木匠师傅手艺确实精湛无比,只依据她报的尺寸做出来的填木,敲进铁车轮里竟然严丝合缝,丝毫不差。   等把四个铁车轮的填木全部装好,孟彤就在刘大了和陈大的帮助下,把四个铁车轮一一装到了马车上。   “彤彤,马车的车厢甚为沉重,只用这样的四个铁轮子,能支撑得住吗?”陈大对此甚为担心,孟彤设计的铁车轮可是比常规的木头车轮小了好一小半呢。   孟彤极为自信的一笑,道:“应该是没问题的,陈大叔你别看俺这车轮子比原来的小了一大圈,但俺用四个车轮代替原来的两个,能承受的重量应该比原来更大了才是。”   “这个车子真的能不颠人吗?”刘大好奇的围着装了轮子的马车底座直打转,陈大也跟在他身后不时的这边摸一下,那边戳一下。   陈大也道,“用这样的铁架子做马车底座不会很硌人吗?怎么就能不颠人了呢?再说这下头都是洞,这要是在路上一跑,车里的人还不得满身是土了?”   孟彤把装好了车轮的底座推到院子中间,一边笑道:“你们别急啊,等一会儿俺把车厢搭上去,你们就知道这车子是啥样子了。”   两人一听便急着要催孟彤赶紧把车厢装上,两人招呼了春二娘,四人抬着车厢,将之小心的安到了车底座上。   孟彤设计的车厢与底座是嵌入式的,车厢的厚木板下方都有凿好的,可以与车底坐上的铁条相吻合的槽口,车壁内侧还有用来固定栓子的孔洞。   几人按底坐上的铁条一一对照着车厢的槽口,小心的将车厢壁放了下去了,然后在车厢内侧将木栓一一敲上。   孟彤先在弹簧床垫上铺上一块拼接好的厚木板,又叫春二娘抱来两床棉被铺在木车板上,然后又在棉被上铺上一块打磨的极为光滑的车木板,这才算把车底板给弄好。   车厢的后挡板带有折叠式的小梯子,挡板放下后,便可方便上下车。   这个设计是孟彤特意为孟大设计的。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车厢就安装好了,孟彤又拿出油布套,与齐大和春二娘等三人一起,又是举杆子挑子,又是爬梯子举着,才把防水的油布将整个车厢套了起来。   大功告成之后,刘大插着腰左右打量着装了四个轮子的马车厢,只觉的新奇无比。   孟彤的这个车厢比之一般的马车厢要长了半截,车壁的中间部分,左右两边都开有外推式的窗子。   有四个车轮承重,这个加长型的马车厢看着不但不显得突兀,反而很是合适。   刘大和陈大把车厢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仔细打量了之后,才点头笑道,“这样看着倒像那么回事儿了。”   “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颠人。”陈大手摸着车板,又是压又是按的试着手感,对于马车能不颠人,还是心存怀疑。   孟彤见状便笑道:“那咱们就套上车,让骡子拉着在林子里跑两圈试试。”   陈大和刘大一听,都有些遗憾的望向马棚里的闪电和赤光,他们是更想往让这两匹俊马来拉车,不过孟彤没提,他们到底没好意思让孟彤把两马牵出来让他们溜溜。   几人花了点儿时间,将骡车里装着满满的酒坛子先从车上卸了下来,这才把骡子拉着的旧车厢卸了,套上新车厢。   等车子一套好,孟彤拉着骡子走出院子,刘大和陈大就迫不急待的爬进了车厢。   “彤彤,俺们都坐好了,赶紧走。”   “跑起来跑起来,让俺试试,你这车子是不是真的不颠。”陈大也叫道。   孟彤无奈的笑笑,只能乖乖的驱骡起步。   骡车起步之后,孟彤慢慢的让骡子加速,车厢微弱的震感,让车厢里的陈大和刘大大感惊喜。   “哎呀,彤彤,这车真的不颠人啊。”刘大兴奋的撩起马车前窗的油布,冲孟彤叫道:“彤彤,你这车真的不颠人诶。”   陈大也兴奋的叫道,“彤彤,这车咋弄的啊?你跟叔说说,俺改天也去弄一辆给大妞当嫁妆。”   孟彤闻言就不自禁的摇了摇头,她为了让孟大和春二娘坐的舒服,在这车厢上投的钱已经不下于两百多两了,按照靠山村村民们的生活水平,两百多两都足够给大妞办一份非常体面的嫁妆了。   “陈大叔,您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这车子的底座是铁的,您别看那就是一根根铁条搭起来的,可费钱了,俺这前前后后都快搭进去近三百两银子了。”   “吓!咋这么多银子啊?”陈大和刘大听得眼睛都瞪圆了,顿时什么念头都不敢有了。   就这么个马车就要三百两银子,有这银子,都够买多少辆骡车了?   两人知道孟彤是怕孟大的身子经不住颠波,才舍得花这么多银子去捣腾这车厢,可他们又不怕颠,什么车厢不能坐?   不过这么贵的马车厢还是让两人觉得稀奇不已,不时的摸摸车壁,又摸摸车底板的。   孟彤驱着骡车在山子里跑了一段路,便拉停了车子,改让刘大驾车,自己坐到车厢里感觉震感。   改良后的马车厢自然不可能完全避免颠波,跟孟彤前世的现代汽车那是完全没法比的,不过比普通的木头车厢却是好太多太多了。   在这落后的年代,以孟彤自己有限的知识,能把车厢改造成这样,也已经是极限了。   测试结果尚算差强人意,孟彤觉得差不多了,就叫停了刘大,又换了自己驾车。   孟彤驱使骡子提速,在林子里好好的跑了一圈,试了试感觉才赶着车子往家跑去。   ☆、237又生诡计   刘大和陈大虽然觉得还不过瘾,不过两人倒底是大人,对视一眼之后倒底是没好意思让孟彤再跑一圈。   回到了家,孟彤直接就驱着车进了院子。   等刘大和陈大一从车里下来,孟彤就动手开始给骡子卸套。   刘大看着忙着卸套的孟彤,又看了看院墙边的空酒坛,抬头看了眼天色道,“彤彤,今天时辰也不早了,你的那些虎骨酒和鹿骨酒今天也来不及装了,就等明儿俺把你大娘她们都叫来,大家一起弄上一天,大概也就算不多了。”   “那敢情好,那俺一会儿先把坛子都洗一洗,等明儿大家来了好用。”   “那怎么行?”陈大叔满脸不赞同的道,“这么多坛子,你一个人要怎么洗啊?等明儿俺们来了再弄也不迟。”   孟彤也不坚持,乖巧的答应下来,便带头送两人出去。   出了山地,刘大和陈大的情绪很高,一路往村里走,一边还在兴奋的讨论着孟彤的那辆车子。   “哎,这不刘大哥和陈大哥吗?你俩怎么从山地那头过来啊?”   刘大和陈大一听到孟大柱的声音,心中便同时一凛,暗叫了一声不好。   果然,两人一抬头就见牛二赶着的牛车停在村口,而牛车上坐着的正是因为被蜘蛛咬了,有一阵子没见的孟大柱、孟七斤和孟大柱的婆娘蒋氏。   刘大和陈大一下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孟七斤两眼不怀好意的直在陈大和刘大身上打转,“刘大哥,陈大哥,你们俩是刚才从孟大家出来?孟彤那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他们家那么多肉,你们去她家,她咋不割点儿肉给你们带回来呢?”   刘大本就不待见孟七斤,一听这话更是怒了,“俺们家可不缺肉吃,再说孟大的身子不好,她们一家也不容易,俺们做叔的去帮忙抬抬东西也是应该的,可不敢像你们俩这么恶毒,尽想着吃她们的肉喝她们的血。”   “哎,你这人咋说话的呢?俺们啥时候把人往死里整了?”孟七斤顿时不就干了,指着刘大就大声叫道,“话可不能乱说,你要是坏了俺们兄弟俩的名声,小心俺到官府告你……告你,哥,那个叫啥棒子来着?”   “棒子?俺还锤子呢?”孟大柱气的举手做势要打孟七斤,吓得他缩起了脖子,才骂道:“官老爷说那叫诽谤,不懂就少装大尾巴狼,丢不丢人啊?”   “哎,你咋还骂俺啊?”见孟大柱反倒为外人说话,孟七斤不由急了,“俺要不说话,难道还任他们说俺们兄弟的坏话吗?”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孟大柱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转头朝刘大和陈大和善笑道:“刘大哥,陈大哥,你们别跟俺弟一般见识,他就是那么个混人儿。”   “你们看,这天色也不早了,要是没啥事儿的话,大家还是早点儿回家。”面对刘大和陈大鄙夷、不相信的目光,孟大柱就像是没看到一样,丝毫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的说完就催牛二赶车走人。   牛二有心想带刘大和陈大一程,不过他为人木讷,见刘大和陈大对孟大柱和孟七斤很仇视,也就只好做罢了。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冲两人笑了笑,这才扬起竹枝,赶着牛车晃晃悠悠的往村子里走去。   刘大和陈大可不想跟孟大柱和孟七斤同行,他们特意在村口多站了一会儿,直到看不到牛二的车了,才抬脚继续往村子里走。   “二哥,你刚才那是啥意思?咋不让俺说话呢?”牛车才走出一段距离,孟七斤就不满的开始质问孟大柱。   孟大柱看了一眼赶车的牛二,差点儿没被自己的蠢弟弟给愁哭了,“有啥事儿你就不能等回家了再说?在这大马路上的,你想瞎嚷嚷个啥?”   说完,还不忘冲赶车的牛二给孟七斤便了个眼色,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孟七斤这才知道孟大柱的意思,连忙闭了嘴,低头做忏悔状。   赶车的牛二丝毫不知身后三人的状况,他憨厚的把牛车赶到孟家大门口才停下。   孟大柱、孟七斤和蒋氏下车之后,却连口水都没招待他,就把他打发走了。   一进家门,孟大柱就打发蒋氏去灶房准备晚饭,自己则拉着孟七斤快步进了正屋。   “回来啦。”正屋里,正带着孟有福玩的陈金枝一见两人回来,立即就问,“这回的药钱用了几钱银子?剩下的银子呢,赶紧拿来。”   孟大柱“啧”了一声,看到儿子蹲在地上玩,也没想伸手抱一下,径自走到一边拖了条板凳坐下。   他懒洋洋的靠着墙,眯眼冲陈金枝道:“娘,看把您给急的,不就几两碎银子嘛,也值得您这么掂记着?”   “您可是一年有二十两花用,躺着都有饭吃的富贵老太太,要是让人知道您连几个铜板都跟儿子计较,还不得叫人给笑话死?”   孟七斤见孟大柱坐了,也有样学样的拖了条长板凳坐下。   躺在炕上的孟九根一见两个儿子这个样子,立即就撑着炕坐了起来。   陈金枝则立即沉了脸,两眼死死的瞪着孟大柱,呼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大步冲到了孟大柱面前,指着他的鼻头骂道:“你这小子是啥意思?你又想私吞老娘的银子是?”   孟大柱见状连忙起身,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安抚陈金枝,搭着她的双肩,将她按坐在他身边的长板凳上,一边耐心的道,“娘,俺可是您的亲儿子,您整日里防俺跟防贼似的是怎么回事呢?俺还能贪了您的银子不成?”   “俺跟三弟可是要给您和爹养老送终的,说句难听的,您们百年之后,你们的那些东西还不都是俺跟三弟的?俺用得着去贪吗?”   孟七斤晃着二郎腿,也吊而郎当的接口道:“就是,俺说娘呀,您有空防着俺跟二哥,咋就不多花点儿心思看着孟大那个痨病鬼一家呢?”   “俺们今天回来时,在村口看到刘大和陈大从山地那头回来,别是孟大那个痨病鬼真的快死了,你还不知道?”   ☆、238贼心不死   陈金枝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皱眉道:“他死不死关俺们家啥事儿,他那个女儿不是能干的很吗?都帮他自立门户了,他现在就是死了咱们也管不着了。”   孟九根一听这话不干了,沉声冲陈金枝骂道,“你这说的都是些啥话?他就是自立门户了也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种,还能不认你这个娘?”   孟大柱和孟七斤一听这话就笑了,连忙出声附合。   孟大柱道:“就是,他孟大就是自立门户了,不也还是爹和您的儿子,是俺们的亲兄弟吗?这事儿就是说到天上去,血脉亲情总是变不了的?”   陈金枝转头看了眼孟九根,又瞅了眼孟大柱和孟七斤,狐疑道:“你们俩不会是又想去孟大家捞好处?”   见两个儿子脸上扬起的笑容,陈金枝差点儿没翻白眼,“你们可别想的太好了,这回可不比上回了,孟彤那死丫头连养老银子都给俺跟你爹了,那可是整整一千两银子呢,你们要是再去他们家拿东西,可是会被全村人戳脊梁骨的。”   “哎呀娘,啥叫俺们去他们家拿东西啊?”孟七斤别有深意的笑着,装模做样的道,“俺们这不是担心大哥身子不行了,想着要不要去帮帮忙嘛?”帮忙看看他们家都还有些啥东西,有用没有的都可以搬回来嘛。   孟大柱扶着陈金枝的肩,亦是笑得阴险无比,“娘,三弟说的对,俺们跟大哥好歹也是亲兄弟,总不能大哥要死了,俺们这两个做亲兄弟的啥事儿也不做?”   “俺们要是真对他们不闻不问的,才会被村里人戳脊梁骨?”   “怎么说孟彤和春二娘都是两个妇儒,出殡发丧什么的,总还是需要俺们这些男人来操持。”   孟大柱满脑子想的都是孟大死后,村人们送来的人情银子。   以孟彤那死丫头在村子里的好人缘,到时候收进来的人情银子必定不少,他就算不能从孟彤身上榨出银子,还不能把那些人情银子尽收掌中?   炕上的孟九根想的却比两个儿子多多了,他盘起腿,没好气的看着两个儿子道,“你们大哥的身子早在十年前,王大夫就说活不了了。”   “可你们看看,他这不一直活的好好的吗?还跟春二娘圆了房,生了二丫,哦不,是孟彤那个丫头,你俩咋就知道他现在肯定会不行了呢?”   孟大柱和孟七斤一听这话都是一愣,孟七斤下意识的往孟大柱看去。   孟大柱低头想了想,才一脸认真的看着孟九根道,“爹,俺觉得这次可能是真的,孟彤那死丫头现在可是在山地那一片养着几十头野狼呢,陈大和刘大能进山地,肯定是孟彤那死丫头让他们进去的。”   “全村的人都知道山地那一片有狼,孟彤那死丫头现在又有些本事,陈大和刘大要是没什么事儿,跑孟大家去干什么?”   陈金枝没好气的讥讽道:“刘大和陈大去了孟大家,就是孟大要死了?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就算孟大要死了,孟彤那小蹄子天生长着根拗筋,真等孟大死了,那小蹄子就是让刘大和陈大他们帮忙操持丧事,也不会让你们插手的,你们难道还没看明白吗?”   孟大柱却瞪眼道:“娘,你说这事上哪儿有大哥死了,侄女儿不让亲叔叔操持丧事,倒让外人来当家做主的的道理?这事儿就是说到天上去,也没这个理儿呀。”   陈金枝嗤笑,“哼,你有本事去跟孟彤那小蹄子说理去啊,老娘拿人手短,你甭想让老娘出面给你说合。”   一听陈金枝不肯配合,孟大柱不由急了,跳着脚叫道:“哎呀,娘,你就这么点儿出息?咋就被一千两银子就给糊了眼呢?”   陈金枝冷笑,“你有出息?有本事你也给老娘一千两养老银子呀。”   孟大柱的脸皮一抽,懊恼道:“哎呀,娘!你咋就说不通呢?你咋不想想,孟彤那死丫头能随随便便拿出一千两银子给你们养死,还答应给祠堂一年一百两银子做供养,那她身上得有多少银子啊?”   孟七斤闻言,两眼骤然迸发出渴望的光芒,搓着手叫道:“听说孟彤那死丫头现在可有本事了,她又有一群野狼做帮手,那牛头山上的野物可不由着她打吗?俺估计她现在肯定攒了三千……不,五千,她现在手上肯定攒了有五千两银子这么多了。”   一屋子的人都被孟七公说出的“五千两”三个字给震了震。   五千两银子在背山村这小地方是个什么概念?   对于一个一亩地卖不到三两银子的地方来说,五千两就等于近一千七百亩的良田,就等于华屋美舍,绝对的豪富之家,就等于他们能天天都有白面、猪头肉吃,还可以每顿都喝二两平时舍不得喝的小酒。   坐在炕上的孟九根心潮澎湃的搓了搓手,嘴里丝丝的抽着冷气,两眼却亮晶晶的,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家粮食满仓,金银满箱的情景。   孟七斤满眼希冀的盯着孟大柱,孟大柱却看着陈金枝道:“娘,要是那死丫头手上真有这么多银子,咱们就发了。”   这下不说孟七斤,就连孟九根都忍不住看向了低头不语的陈金枝,“孩儿他娘,你到是说句话呀。”   “说啥说?你让俺说啥?”陈金枝火大的扭头冲他吼道,“孟彤那贱蹄子现在翅膀硬了,可不是好惹的,你们说她身上有多少多少银子,可那也要能从她身上掏出来才行啊?”   “你们没见全村的人都被她给收买了吗?她给族里一年一百两,那是随便给的吗?她还不是为了收买人心,让族长和族老们都站在她们那边?”   “你们俩要是想让族里出面给咱们做主,让孟彤同意你们插手孟大的丧事就别做梦了,没人会理会你们的。”   孟大柱对陈金枝的话并不以为徐,自信满满的笑道:“族里不管,不还有官府吗?孟大不管怎么说都是您的亲儿子,俺跟三弟的亲大哥,这世上没有亲大哥去世了,还不让俺们这些亲人做主操持后事的道理。”   ☆、239说服   “孟彤那死丫头要是敢不让咱们管,咱们就去官府告她,看谁横得过谁?”   孟七斤闻言嘿嘿笑道:“二哥跟县衙的张捕头可是铁哥们儿,那死丫头要是敢不让咱们管这事儿就是不占理,只要咱们去官府一告,她一准得被抓到牢里去。”   “娘,到时候咱们只要再花点儿银子打点一下……”   “呸!就知道你们又在打老娘银子的主意。”陈金枝下意识的捂住衣兜,怒目瞪着孟七斤骂道。   孟大柱叫道,“哎呀娘,孟彤那死丫头身上肯定有钱,而且肯定不会少于一千两银子。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只要把那死丫头弄进牢里去,要拿捏春二娘那个娘们儿还不容易?孟彤的那些银子到时候还不都是咱们的?”   陈金枝闻言捂口代的手就松了松,春二娘那就是个软面团,要是没有孟彤,要拿捏春二娘自然不在话下。   孟家的三个男人看她这样子,立即就觉得有戏,兴奋相互对视一眼,孟七斤便接着劝道:“娘,俺可还没娶媳妇儿呢,您可是答应要给俺娶个镇上的漂亮姑娘当媳妇儿的,镇上的姑娘,那聘金可都不便宜呢。”   孟大柱也道,“就是啊,娘,要是能拿到孟彤那死丫头身上银子,咱们一家的以后的日子可就啥都不用愁了。”   “孟彤那死丫头可是您的亲孙女儿,您说谁家的孙女儿不是对长辈言听计从的?哪像她那么拗,硬是要跟咱们对着干。”   “照理说,您和爹还在世,她赚的那些银子本就该给您和爹的。那死丫头要是识趣儿,就该自己拿银子孝敬您,可她现在拿俺们这些亲人当仇人看,这不是不孝,是什么?”   “这么不忠不孝的死丫头,咱们就该去官府告她去!”   陈金枝哑然,“这……”   孟七斤一见她动摇了,立即在旁再接再力的诱惑道:“娘,您想想那死丫头买的骡车,您再想想俺跟二哥上回拿回来的棉布,那丫头要是没钱会买十几匹布放家里吗?”   “您再想想那半坛子浸了人参的酒,那可是吃了能长寿的东西呢,咋们要是有了银子,也可以买几根人参泡酒喝了。”   陈金枝犹豫不决的道,“可万一官府的人来了,村里的人给她帮腔咋办?她可是给了俺跟你爹养老银子的。”   孟大柱急的一拍大腿,叫道:“哎呀,娘,您咋又糊涂了?三弟刚才咋说的来着?”   他做了个捻铜板的动作,嘿嘿阴笑道:“只要咱们把抓人的捕头给打点好了,人家自然就只管抓人,不会管啥前因后果了。”   陈金枝半信半疑的斜睨孟大柱,见他一脸的自信,又忍不住转头去看炕上的孟九根,“孩子他爹,你看呢?”   孟九根早就被孟七斤所说的“五千两”给打动了,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陈金枝,重重的点了下头,道:“老二有句话说进俺心坎里去了,孟彤那丫头不管怎么说都是俺们的亲孙女儿。”   “那丫头拿咱们当仇人看,要是连他爹去了都不让俺们拿主意,那就是忤逆不孝,咱们就能上官府告她去。”   陈金枝没好气的道:“那你们也要先弄清楚,孟大那死鬼是不是真的快咽气了呀,不然像上回那样,人没死就闹上门去,到时要是损了官府里的那些官差大爷们的脸面,他们可不像咱们村里人那么好说话。”   孟七斤拍着胸脯道,“娘,这你放心,只要你同意了这事儿,答应拿银子出来打点,俺自会出去打听清楚这事儿,这回一准不会出皮漏了。”   儿子一再提让家里拿银子出来,孟九根就不乐意了,不快的道:“那你就先出去把事情打听清楚啊,别老是缠着你娘,等你把事情弄清楚了,还怕你娘不拿银子给你吗?你急个啥?”   孟大柱一见孟九根要发火,立即陪笑道:“爹说的是,娘是最明理的,到时候自然不会不给俺们拿钱打点,三弟,俺们这就出门打听去。”   孟大柱一边说着,一边冲孟七斤使了个眼色。   每当这种时候,孟七斤觉得自己跟老二是最心灵相通的。   他会意的笑着点点头,乖觉的冲孟九根和陈金枝道:“那俺现在就出去打听了,爹,娘,俺先出去了。”   孟大柱立即跟着道:“三弟,等等,俺也一块儿去。”   说着,两人就勾肩搭背的走了出去。   一踏出正屋,两兄弟就会心的相视一笑,为再一次说动父母而欣喜不已。   两人倒也不在院子里停留,直到走出了院子才在自家院墙边低声说起话来。   孟七斤问,“哥,这事儿俺们这回可要好好打听清楚了。”   孟大柱吃过上次闹乌龙的亏,这回他们的目的是要把孟彤那死丫头直接告到官府去,自然知道要把事情打听清楚有多重要。   孟大柱道,“这是自然的,你去牛二家套套黄氏的话,那婆娘嘴松,消息也灵通,你去一问,她一准啥都跟你说了。”   “那你呢?”   孟大柱笑着指了指赖八家的方向,道,“俺去问问赖八,他整天在村子里晃悠,刘大和陈大他们要是有什么动静,可瞒不过他的眼睛。”   孟七斤立即佩服的对孟大柱竖了竖大拇指,两人心情愉快的分头去打听消息去了。   忙着打包行理的孟彤,丝毫不知孟大柱和孟七斤身体才刚恢复,就又按耐不住的算计起她们家来了。   她此时正忙着提水一个个的仔细洗刷酒坛子。   一百个酒坛,洗刷起来也颇费功夫,孟彤将孟大以前编织的大号竹筛都找了出来,在院子里团团摆了一圈,然后把洗刷干净的酒坛子一个个垒了上去。   太阳慢慢人往西山方向斜移,竹筛好人酒坛子也越垒越多,越垒越高。   春二娘做好了饭菜,便在正屋门口冲新院里喊了一声。“彤彤,吃饭了。”   “哎,知道了,娘俺就来。”孟彤快手快脚的将最后几个酒坛洗好,垒在一堆酒坛上头,甩了甩湿漉漉的双手。   ☆、240收拾行囊   她一边起身往正屋走,一边把折起的衣袖抚平,嘴里大声问着,“娘,俺爹起来了吗?”   “起了,起了。”不等春二娘回话,孟大温润的声音先的屋里响了起来。   孟彤闻言嘴角一勾,加快脚步迈进正屋,   个见笑着坐的桌前的孟大,孟彤人嘴角不自禁就扬起来,甜甜冲孟大叫了个声。   “爹。”   孟大笑盈盈人对女儿招了招手。“快来吃饭。”   孟彤笑容嫣然的靠过去勾住孟大的胳膊,手指顺势搭上他的腕脉,感觉着指下脉搏微弱人跳动。   虚浮人脉搏,跳动虽弱却很平稳。   孟彤脸上的笑容骤然灿烂起来,两个深深人梨窝,显现的两颊边,显得格外讨喜可人。   “爹,俺定做的马车厢送来了,等俺把家里的虎骨酒和鹿骨酒卖了,咱们一家人出门玩儿去,咱们先去府城看看,再个路往南……”   孟彤如个天真的小女孩般靠在孟大身上撒着娇,一边满脸憧憬的说着各地风土民情。   孟大脸上的笑容就如水波荡漾开来,边笑边点头道,“好,好,爹就陪你们出去玩儿。”   端着两碗饭过来的春二娘,一见到父女俩这其乐融融的情景,眼框倏发一热。   为了不被孟大发现异状,春二娘急急放下饭碗,转身又躲进了灶间。   等吃过了饭,孟彤陪着孟大说了会儿话,又侍候他吃了药、洗漱之后睡下,这才和春二娘说起自己接下来打算来。   “等明儿,王大娘和刘大叔他们过来把酒装了坛,俺就给拉到镇上去。”   春二娘一想到自家新院里的那两屋子酒,就忍不住头皮发麻,有些不确定的问:“咱家的酒多,真能全卖掉吗?”   孟彤笑道:“俺今儿已经跟药铺的钱掌柜和杂货铺的言掌柜都打过招呼了,他们都答应买个部分,然后再帮俺问问朋友,看有没有人要。”   在春二娘面前,孟大只会尽力表现的独立而有魄力,好让一向没有主见的春二娘,不用老就为了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多增烦恼。   “等明儿俺先把虎骨酒和鹿骨酒运一车到钱掌柜那儿,然后再听听消息,咱们家的酒是多了点儿,如果不能一下全脱手,回头就留给刘大叔他们,任他们留着自己喝或是卖钱都行。”   “等卖了酒,家里的事情也就处理的差不多,到时候咱们就启程。”   春二娘看了眼炕上睡得安稳的孟大,又转眼环顾四周。   这个家虽然才住了两年,可家里的一桌一凳,一席一被都是母女俩一点点亲手置办起来的,比起住了多年的孟家老宅,这里才是春二娘心里真正的家,是完全她们属于自己的地方。   现在要离开了,心里满满都是不舍与怅然。   孟彤见她这副样子便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道,“家里的东西,咱们带不走的,到时候就都给王大娘他们拿走。”   “咱们从老宅搬出来之后,也多亏了有他们的帮衬,才能把日子过的这么顺当。”   “人总不能忘本不是?这些东西给了他们,就全当是咱们跟他们报恩了。”   春二娘认同的猛点头,她只是乡下大字不识一个的无知妇人,虽然没什么主见,可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的道理还是知道的。   “娘听你的,你说咱们啥时候走,咱们就啥时候走。”自小饱受婆婆和小叔们的折骂虐待,没有人比她更期望能摆脱婆婆和小叔们的骚扰。   春二娘知道女儿的顾虑,刻薄的公婆和小叔就像一把刀一样,悬在她们的头顶上。   丈夫的身子撑不过两个月了,以婆婆和两个小叔的劣根性,丈夫一死,他们肯定就会把主意打到她和女儿身上。   孟彤现在虽然长了本事,可再有本事又如何,终是抵不过祖宗家法的。   陈金枝、孟大柱和孟七斤三人,总归是孟彤的新奶亲叔,而她春二娘只是个童养媳,不被人看在眼里。   她的脾气是软,但她并不傻。   相较于女儿,春二娘更加害怕丈夫离世,这里头不单单有夫妻之情这份牵绊,还有害怕自己和女儿在丈夫离世后,会遭遇公婆小叔们的为难和迫害。   人都说:为母则强。   春二娘的脾气是软,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她亦会强忍住心中的彷徨和害怕,挺起胸膛,将女儿护在身后。   夜色朦胧,春二娘难得奢侈的点了两盏油灯。   就着微显昏暗的灯光,她默默的清点着出门在外要用到的东西,然后一一收拾进木箱子里。   四季衣服、被褥、鞋祙、梳头的梳子,洗脸的盆子……   而在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间里,孟彤正伏案写着一张张“借据”。   基于孟大柱两兄弟太过极品,陈金枝更是不能以正常人类思维去理解,所以孟彤也只能改变策略,不走常规路线。   她家的东西,她一点儿都不想让陈金枝和孟大柱他们占去。   可若是就这样直接让刘大等人把东西搬走,以孟大柱等人的尿性,肯定会没脸没皮的上门跟人吵闹讨要的。   孟彤可不想自己好心送人东西,以全报答之心,最后却被孟大柱等人纠缠得烦不胜烦。   这世上有什么是你就算再不甘愿,可别人只要把凭证往你面前一摆,你就只能乖乖给人东西的?   答案就是借据。   借据是孟彤目前能想出来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刘大叔他们只要手握着她亲手写的“借据”,就算孟大柱等人知道了她家里的东西都送给谁了,也没办法上门去讨要回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到时候谁握着“借据”,谁就是硬道理。   孟大柱他们就是想要撒泼,告到官府去也没用,只要刘大等人有她的“借据”在手,孟大柱等人就是永远没理的一方。   第二天一早,孟彤起了个大早。   她洗漱之后先在院子里用石头堆了两个土灶,然后才草草的喝了碗粥,赶着骡车出了门。   今天刘大叔、王大娘和陈大娘等人都会来帮忙装酒,就算晚上不留他们吃饭,中午的饭菜肯定也要丰盛些的。   ☆、241找茬   孟彤先去集上买了两条鱼、两只鸡和一些蔬菜瓜果,才赶去吴屠户处,等十框猪下水装上了车,她又割了十斤猪肉,四个猪蹄和一个猪头,这才驾着车往回赶。   去林地里喂了狼,孟彤回家把买的鱼肉瓜果一放,就将骡车调头去了村子里接王大娘和陈大叔他们。   七月初正是农忙季节,村里家家户户都忙着收谷子、打谷子、晒谷子。   因为夏季的天亮的早,孟彤进村的时候,村里除了在家做饭烧水的妇人和年幼的孩子,青壮年和能帮忙干活的大孩子们几乎全都下地收谷子,或是去晒场打谷子晒谷子去了。   孟彤赶车进村时,一路上除了几个在路边玩耍的孩子,来往的村民全都来去匆匆,连招呼都来不及跟孟彤打。   骡车一路到了陈大娘家门口才慢慢停下,刘大叔和陈大叔等人一听到声响,就全都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农忙时节,还要大家放下手上的活计给自家帮忙,孟彤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大叔,大娘,正是打粮食的时候,还让大家给俺家帮忙,俺真是……”   “唉,你这丫头说啥傻话呢?”王大娘挥手打断了孟彤的话,笑着一边往后车厢走,一边大嗓门的道,“这几天天气好,给你家帮个忙也就是一两天的事儿,能耽误个啥呀?”   陈大娘也在孟彤的肩膀上轻拍了下,笑道:“你这孩子跟大叔大娘们客气啥?这几天大家都在打粮食,村里的晒场正是人挤人的时候,你们家的事儿急,俺们先帮你家把酒装了,正好也可以歇两天,省得跟大家挤。”   刘大在车厢里扯开了嗓子冲孟彤叫道:“彤彤啊,大叔家的粮食早就收了,啥事儿也没耽误,你放心啊,大叔就想问问,你中午有给大叔准备酒喝不?大叔不活干活,就怕没酒喝。”   孟彤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心知刘大是有意想让她释怀才这么说的,感动之余,连忙笑答,“大叔,俺家别的没有,酒肯定管够的,您只要想喝,只管放开了肚皮喝,俺肯定不拦您。”   陈大娘大笑着调侃道:“丫头啊,你这话可不能给你刘婶子知道,不然你刘大叔今晚可得睡院子里罗。”   车厢里的众人顿时哄声大笑。   “吱吖——”   正在调转车头的孟彤忍不住寻声转头,就见孟家老宅的院门大开,孟七斤正眯着眼,用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   孟彤眼中的温暖骤然化冰,她抿紧嘴唇,淡淡的转开视线,仿佛没有看到这个人一样。   孟七斤一见她那样子,顿时就不高兴了,“嘿,死丫头,见到你叔怎么连声招呼也不打?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车厢里的笑声嘎然而止,陈大等人全都噤了声,扭头往孟家老宅看来。   孟彤穿越而来,本就对孟大柱和孟七斤两兄弟没有半点感情,再加上这两人的所做所为,让她只剩满心的厌恶,因此对他的叫嚷充耳不闻,只当没听见。   孟七斤向来懂得欺软怕硬,他见孟彤的骡车边没有跟着白狼,又自持自已是孟彤的长辈,便有些有持无恐起来,撑着腰就叫嚷开了。“臭丫头,老子在跟你说话呢?你聋啦?”   孟彤眉头一挑,手中的马鞭一挥,鞭子“咻”的一声划破空气,鞭尾在空中发出一声炸雷般的“啪”响。   “哎哟妈呀!”孟七斤被吓了一跳,整个人下意识就的往院门里躲。   这头,骡子也在孟彤的鞭声下受惊奔跑起来。孟彤眼角扫过老宅的院门,嘴角忍不住就高高扬了起来。   等孟七斤反应过来,再从院子里冲出来,孟彤的骡车早就跑没影了,他气急败坏的追了几步,也只来得及看到骡车飞快的往村口而去。   “不识好歹的小贱人,你给老子等着……”   孟彤现在的耳力不要太好,一听孟七斤竟然还敢骂她,手中马鞭往路边的一块小儿拳大的泥块一卷,再蓄了一丝内劲往后一带。   孟七斤只觉眼前一花,脸上就重重的挨了一下,“哎哟哟哟……”   脸上的剧痛让他眼泪鼻涕全出来了,孟七斤捂着脸,低头看着袭击他的凶器——泥块儿,顿时怒上心头,也顾不得骂孟彤了,目光凶狠的四处寻找拿扔他的凶手,“谁呀,谁干的?他妈谁拿泥巴扔老子?”   可惜这会儿土路两边连个人影都没有,而远处玩小石子的几个流着鼻涕的两三岁的小娃儿,是断不能将泥巴块儿扔那么远,还能将他砸这么痛的。   “真是见了鬼了?到底是谁暗算老子?”孟七斤捂着脸喃喃痛哼着,只是话一出口,他自己忍不住先打了冷颤。   抬头小心翼翼的将四周又打量了一遍,确定确实没有人之后,孟七斤只觉的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大周朝的鬼神之说深入人心。有句俗语叫做“人吓人,吓死人。”   正因为未知,通过无限的想象以及人们的口耳相传,无形无象的鬼神不但神通广大,而且诡异莫名。   孟七斤亲身经历了“诡异泥块”的砸脸事件,只觉的自己就是白日撞鬼了,心里发毛的之下,他一缩脖子,调头就往自家院子狂奔,再也记不起要找桀骜的侄女儿麻烦了。   孟彤要是知道自己顺手扔的一块泥巴,就把孟七斤吓了个半死,只怕要高兴坏了。   刘大等人都是干活的好手,骡车才刚停稳,一众人就迫不及待的跳下了骡车。   院子里,孟彤出门前搭的两个土灶上都已经加上了大锅,火烧的很旺。   春二娘一见众人,忙不迭的招呼众人坐下喝茶。   “搁着搁着,俺们自己倒就成啦。”打头走在前面的王大娘,笑着接过春二娘手里的水果茶,探头往敞着门的正屋瞅了瞅,小声问,“孟大呢?”   “刚喝了药,歇下了。”春二娘腼腆的笑了笑,“没事儿,他的药有安眠作用,睡得沉,咱们只管说话,吵不着他的。”   王大娘闻言便叹了口气,轻拍了拍她的手,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242告知   她们今天是来帮忙的,可不是来让春二娘掉眼泪的。陈大娘见状忙指着新院里的两口土灶问,“二娘,你这是要煮啥呀?”   “哦,这是在煮酒坛呢。”春二娘心思单纯,见陈大娘问便笑着解释道,“彤彤说,那些坛子都要放在锅里用热水里煮半刻钟,这样装了酒,酒才能放得住,多久都不怕坏。”   村里碰上丰年的时候,也会有人用粮食酿些酒来喝,可从没听说谁家装酒,酒坛子还要先煮过的。   不过酒是孟家的,又是孟彤要拿出去卖的,刘大几人虽然对如此讲究的做法有些不以为意,不过也都知道孟彤如今与杂货铺和药铺掌柜都有打交道,懂得也比他们这些人多,因此也就不多问什么。   陈大娘只道两个灶太少,这么多人要等酒坛子煮好装酒,要白白浪费不少时时,便招呼众人又撸了袖子,搬石头搭了四个灶。   刘大赶着孟彤的骡车回了村子,从几人家里又搬了四个大锅过来。   众人分工合作,这边煮坛子,那边装酒、拌封泥、糊泥封,一个早上下来,就分装好了五十多坛酒。   孟彤分两次拉到镇上,给钱掌柜和言掌柜处都先各送了十坛虎骨酒和鹿骨酒。   市价一百五十文的虎骨酒和一百文一斤的鹿骨酒,孟彤仅以鹿骨酒一百二十文一斤,鹿骨酒七十文一斤给卖了。   因为价格便宜,也因为钱掌柜和言掌柜的广告到位,到了下午再去时,孟彤将两处预定的斤数一合计,竟预定出了一千一百多斤。   早上的四十坛酒收了十九两银子,回程时,孟彤又从言掌柜那里运了一百个酒坛回家。   如此这般,众人忙活了两天,终于将一千一百多斤酒都交了,剩下的几十斤鹿骨酒和十斤虎骨酒,连同几个大酒缸,孟彤直接就让几家给分了。   一千多斤酒,卖了一百多两银子,事情告一段落,只等孟族长那边的路引一办好,孟彤就打算动身了。   这几天,春二娘把行理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厨柜、衣柜、梳妆台等大件的东西早就已经清空了。   孟彤的意思是让刘大等人搬酒缸的时候,顺便把厨柜等物都一起搬了。   陈大娘想了想,道,“白天人多口杂,俺们还是晚上来搬,省得村里人说叨。”   不用说孟彤也知道,村里人的说叨其实并不可怕,几人就怕陈金枝和孟大柱等人听到风声后,会闹上门去胡搅蛮缠。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几人商议之后,便决定晚上由刘大和陈大再套辆牛车来拉东西,至于小件的桌椅板凳什么的到时就装孟彤的骡车上。   太阳快下山时,春二娘按孟彤的吩咐,照旧给三家人包了肉和饼子,让几人带回家去吃。   孟彤赶车将几人送回村子,却在村口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孟鸣。   “可算等到你了。”孟鸣见到孟彤时,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孟鸣?你是特地在这里等俺的吗?可是事情已经办妥了?”孟彤见到他,眼睛也不由亮了亮,只不过看着孟鸣神情严肃的大步走来,孟彤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笑容不由就敛了起来。   孟鸣掏出怀里的路引塞进孟彤怀里,扭头看了看四周稀稀落落往村里走的村民,凑近孟彤压低了声音道:“今日午间,俺跟俺爷请县衙的书吏和捕快喝酒时听到了一件事。”   “县衙的张捕头跟你二叔有些交情,俺听那些捕快说,你二叔请了张捕头去喝酒,还有意将新寡的嫂子许配给张捕头做妾。”   孟大柱只有一个兄弟,所谓新寡的嫂子,十成十说的就是春二娘无疑了。   卧槽,这绝逼不能忍!   孟彤又惊又怒,差点儿没跳起来。   孟鸣眼急手快的一把拉住她,低声急道:“你冷静些,现在可不是你找人算帐的时候,孟大柱这么算计你娘,肚子里明显没憋好事儿。”   车厢里,刘大和陈大娘等人听到孟彤的叫声,都忙跳下车来查看,“是孟鸣啊?”   孟鸣一见刘大等人从车上下来,勉强扯了个笑,“刘大叔,陈大娘。”   陈大娘目光在孟鸣紧抓着孟彤的手上扫过,皱眉道:“你们这是……?”   乡下地方,礼教规范没有那么严,孟鸣虽说读了几年圣贤书,可孟彤是他族妹,又才十来岁的年纪,孟鸣可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清的概念。   他不但没放手,反而紧紧的扯着孟彤的手,对刘大和陈大娘道:“俺正跟孟彤说他二叔的事儿呢。”   说完,孟鸣扭头又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语速飞快的对孟彤道,“你不是正打算要离开村子吗?俺爷让俺告诉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来民不与官斗,你们干脆尽早走。”   孟鸣说话的声音虽轻,陈大娘却也隐隐听到了几句,不由就紧张起来,快步走过来问,“这是咋滴啦?孟大柱又憋啥坏事啦?”   孟鸣又把事情飞快的和刘大、陈大娘说了一遍。   两人一听都不由大惊失色,事情扯到了官家身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大当机立断,也压低了声音对孟彤道,“彤彤,俺们就在这里下车,你赶紧调头回去收拾东西,等天一黑就带你爹娘离开村子,孟大柱那孙子满肚子坏水,他这是没把你爹当回事,打算把你娘给卖了,好占了你家的东西呢。”   陈大娘去到车后,跟坐在车里的陈大叔和王大娘等人把事情一说,几人全都下了车,催着孟彤赶紧回家收拾东西。   孟彤心里虽气,但到底不敢拿孟大和春二娘的安危冒险,想了想便道,“那俺先回家了,等天一黑,刘大叔和陈大叔就过来。”   刘大和陈大点头应了,几人又催着孟彤赶紧走。   回到家,春二娘正在厨房做晚饭。   孟彤将情况跟春二娘一一说了,又道:“娘,俺回来的路上想了一路,觉得族长爷爷说的对,二叔既然想买通衙门的捕头跟咱们过不去,咱们还是趁早走的好。你做好了晚饭后就再多烙些肉饼,咱们今晚就走。”   ☆、243准备妥当   女儿既然都决定好了,春二娘自然没有不应的。   孟彤回到新院,从房里取了包药粉洒进水桶,拿了刷子就要去给闪电和赤光刷毛。   闪电和赤光无疑是好马中的俊马,那一身油光水滑的毛色,在这犄角旮旯里没有看到倒是无所谓,以后出门在外就太惹眼了。   可孟彤人还没靠近马棚,闪电和赤光就已经耸动着鼻子,然后一脸警惕的盯着孟彤手里的桶了。   马的嗅觉是非常灵敏的,而且记忆力也超强。   孟彤看着警惕的瞪着她慢慢后退的两马,诧异的挑了挑眉,细细一想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那包药粉里一种带有腐蚀性的野果的气味漏了底。   孟彤停在原地略略沉吟,决定跟两马摆事实讲道理,“闪电,赤光,咱们一会儿就要离开村子了,你们的毛色太亮,出门之后会有麻烦了,我给你们化化妆,把毛色弄得丑一点就行了。”   “嘶——”两马几乎同时冲孟彤扬蹄嘶叫,没了漂亮的毛,让它们以后拿什么去勾搭雌性?   “晚上再多加一颗丸子!”   两马双蹄落地,眨着大眼看着孟彤,丸子对它们确实很重要,这两个月来,它们的身体明显比以前健壮多了,而且小主人说的话它们也能全听懂了,可漂亮的毛也很重要啊,没有了毛,它们不就成秃马了吗?   “两颗!除了你们原本就有的一颗,我再给你们两颗丸子。”孟彤大方的加码,一边慢慢靠近两马。   三颗药丸子VS漂亮的毛,药丸子完胜。   闪电和赤光乖乖站住不动了。   有钱能便鬼推磨,有药丸子能让烈马低头啊。   孟彤心头微松,拿起棕刷,沾了水桶里的药液,愉快的给两马刷上一层药液。   两刻钟后,差点儿爆走的闪电和赤光,一边嚼着嘴里的药丸子,一边看着随风飘落一地的长毛默默流泪。   早知道要掉毛掉成秃子马,它们就不向万恶的小主人妥协了。   孟彤忙着搬行理,还真没心思理会两马忧伤的心情。   一大一小两个车厢,大车厢用来住人,小车厢用来置物。   孟彤给大车厢里铺上棉被和竹席,又将大小两辆车厢用特制的铁架固定好,由两马拉着出了院子,然后便一箱箱的开始往车上搬东西。   她的几个药箱、贵重物品以及茶水、熟食自然要放到大车厢里的,后头的小车厢则专门用来放远行所需的柴禾、木碳、锅碗瓢盆、米粮、蔬果、干草以及一些不急用的棉被棉衣等物。   等这边收拾的差不多时候,孟彤才将装着祝香伶骨灰和牌位的特制木箱,搬上大车厢,将之用绳索牢牢的固定几个药箱之上。   “彤彤,饭好了,过来吃饭。”   孟彤端着草料,抬头看了看慢慢暗下来的天空,头也不回的应了声“就来”,然后从容的给两马和骡子喂了草料,这才把簸箕随手搁在门边,一边拍着衣服上的尘土,一边往正屋走。   孟大一见女儿进来便问,“彤彤,事情你娘都跟爹说了,咱们是今晚就走吗?”   经过这些天的调养,孟大的脸色明显好转了不少,身上也开始有了点儿力气。   一醒来听到春二娘说,族长打听到孟大柱想把她许给镇上的张捕头做妾,因此他们一家要连夜离开村子,孟大心里除了悲凉,已经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   被凉薄的亲人伤害了太多次,再加上女儿已经将父母今后五十年的养老银子都给了,孟大自觉不再亏欠父母,对兄弟恶毒的行为,也没了包容忍耐的心。   看到孟大脸上少有的怒意,孟彤不禁扭头看了眼春二娘,见她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忍不住就想叹气。   有个心思单纯的娘,真的心累啊。她什么事都忍不住跟孟大说,也不想想以孟大现在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住刺激。   要是再像上回一样被气得吐血,那孟大少得可怜的寿元,也就差不多走到尽头了。   不过看孟大此时的情绪还算平静,孟彤也就稍稍放心了些,“爹,行理什么的俺都收拾好了,等晚上刘大叔和陈大叔过来,俺把该交代的事儿交代了,咱们就启程。”   孟大发愁的皱起眉,“可爹跟你娘都没到过府城,闺女,你认得去府城的路吗?”   孟彤忍不住笑起来,“爹你放心,俺早就把路打听好了,去府城就一条官道,好认的很,再说俺还买了地图,咱们不怕迷路的。”   孟大闻言这才放了心,忙招呼孟彤坐下吃饭。   春二娘却是从没为这种事发担心过。   以前孟大身子还硬朗时,有什么事都是孟大说了算,后来孟大身子不好了,家里的事又有女儿做主,她只用照着做就行了。   看着父女俩有问有答,父慈女孝的样子,想着孟大仅有两月的寿数,春二娘只觉得的又是心酸,又是幸福温馨,只望时间能就此停在这一刻。   吃过了饭,春二娘忙着收拾桌子和碗筷。   孟彤点起两盏灯笼走出家门,将之后挂在车首的两侧,然后将小狼和狼王叫到身前,耐心的跟两头狼重复了数次自己要离开这里的意思。   事实上,虽然孟彤死过,还去过地府一日游,真实体验过借尸还魂事件,她养的小狼也表现的特别聪明,貌似一直都能听懂自己的话,不过她一直不能确实小狼和狼王的智商。   按照前世的常识,孟彤知道狗狗经过训练之后,是能听明白人类发出的简单命令的。   但是这个时空显然比前世她所处的世界还要更奇特一些,师傅祝香伶都能拿出五百年的龟血给她洗经伐髓了,孟彤不得不将自己的脑洞开大点儿,让想象力再开阔些,大胆的猜测多说几次,她家小狼和它媳妇或许就能明白她的意思了。   不过孟彤显然还是低估了两头狼的聪明程度,狼王很有些不耐烦的甩甩尾巴,冲小狼低呜了两声。   大意为:你主人是笨蛋吗?怎么说话颠来倒去的就是这么两句?   ☆、244出发   小狼走到孟彤坐下,一脸“你别少见多怪”的表情,也冲自家媳妇儿“呜呜”了两声。   大意为:人类女人都这样,她母亲有时还喜欢一边念叨一边转圈呢,我主人这样算是很好的了。   狼王……   表情空白了几秒之后,狼王一副败给你们了的表情,抑天一声长啸,散布在林地四周的野狼听到号令,纷纷围拢了过来。   狼王冲着一众大小野狼“呜呜嗷嗷”了一会儿,大意为:我要嫁狼随狼,跟狼夫远走天涯,以后不能再带领众狼吃香喝辣的了。   它让众狼回牛背山上去,等冬天大雪封山时再下来山脚猎兔子,省得呆在山下回头被人类给猎杀了。   以后没有了人类的借养,想要填饱肚子就又要全族出动,自己出去捕猎了。   众狼伤心的一起仰天啸吠,表达着对狼王的不舍,和以后没有早饭吃的忧伤。   孟彤一脸“懵逼”的看着一众野狼“鬼哭狼嚎”,完全不知道它们在干嘛。   院外如此“热闹”,引得屋里的春二娘和孟大都坐不住了,全都走到院门外来观望。   众狼的啸声只持续了十来个呼吸的功夫,围在屋前的近三十只大小野狼便一起转头往牛背山方向的林子里跑去,没一会儿就没入黑暗的丛林,不见踪影了。   “彤彤,这些狼是咋滴啦?咋全跑了呢?”   孟彤一脸“懵逼”的对春二娘摊了摊手,“俺也不知道啊。”   昂首蹲坐着看一众族人跑远的狼王闻言,很是嫌弃的瞥了孟彤一眼,冲小狼“呜呜”。   大意为:你这主人真笨。   小狼一脸正气的冲狼王吠了两声:子不嫌母丑,狼不嫌主笨,你不能这么说我主人。   狼王自认理亏,默默的低下头,郁闷的就地趴下。   谁叫它选择了一头有主的狼做配偶呢?只能嫁狼随狼,跟着小狼认孟彤为主了。   孟大看不懂两狼的互动,他只是看着没了野狼的山地,担心道:“这狼都往林子里跑了,万一你二叔他们晚上找过来,可咋办哪?”   一句话说的孟彤的心也有些悬起来了。   她虽然自信有办法脱身,但不管是毒药还是箭,伤了孟大柱孟七斤是没事,可万一孟大柱真带着捕快过来,她就算能带父母顺利脱身,以后也会很麻烦。   民不与官斗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捕快虽然在官员体制里没有官阶,却也是体制内的人。   平头老百姓要是伤了官,在大周朝这处处需要路引的地界,除非她能带着父母去越过牛背山去萧国,否则日后在大周朝是寸步难行了。   想是这么想,不过孟彤还是安慰孟大道:“爹您别担心,现在天色已晚,等刘大叔和陈大叔一来,俺们就走了,就算晚上二叔真带人来,俺们也不怕的。”   对于向来不待见自己的父母,和处处针对、迫害自己的两个兄弟,孟大是打心底发悚的。   知道他们卖通了官府的捕头来害他们一家,没能离开水头镇前,孟大这心里总是没底,孟彤再多劝慰的话,也起不了作用。   看着孟大强自镇定,却难掩焦灼的眼神,孟彤也不禁担心起来。   以孟大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是经不起太大的情绪波动了。“时辰也不早了,娘,爹也该吃药歇息了,您先扶爹上车吃药,灶房的那点儿东西俺来收拾就成了。”   “咋还要吃药啊?不是说今晚要启程吗?”孟大闻言有些不乐意,他一吃药就会睡着,可一家人毕竟都是头一回出远门,还是这大半夜的赶路,谁知道会碰上什么情况?   他这一家之主要是睡着了,剩下妻儿面对那些未知的危险,让他如何能够安心?   孟彤给春二娘递了个眼神,两人一起扶着孟大上车。   孟彤一边态度坚决的道,“爹,您的药不能停,咱家这新马车稳的很,一点都不颠人的。”   孟大叹气,“爹不是怕车子颠波……”   孟彤心领神会,指着一旁一趴一坐的小狼和狼王,转口道:“安全方便有小狼和它媳妇儿呢,您只管睡下,一路上的事情俺都准备好了,包管您明天一睁眼,俺们就到府城了。”   野狼的凶悍,孟大自是见识过的。   从狼王带着狼群守在山地之后,他们一家就没再被孟大柱等人打扰过就可看出,野狼的震摄力还是很可怕的。   孟大误以为孟彤的意思是,他们会带着狼群一起走,逐放心的被妻女扶上了马车。   孟彤拿出火折子,将车厢顶上挂着的特制琉璃灯点上,将灯蕊调到适当长短后,才放入车窗下方特制小几的凹槽里,使之不会因车子颠波而倾倒。   这种琉璃灯的价值不菲,光一盏灯就要五两多银子,内里的灯油还要另算。   听说富贵人家用的灯油还有带各种好闻香味的,那种灯油从十两到几十两一斤不等,简直就跟烧银子一样。   孟彤买的灯油相较于那些奢侈款的不算贵,却也不便宜。   因为是无烟的灯油,一斤也要八两银子,不过为了照顾孟大方便,也为了车上的用火安全,这么点儿银子,孟彤还是舍得花的。   这种琉璃灯的顶盖可拉起,打开锁扣后,拉起顶盖便能将与之相连的灯蕊拉起,灯壁四周都有开口,灯蕊还能随意调整长短。   据言掌柜说,这种琉璃灯原是有钱人家用来挂于马车外,方便赶夜路用的。   富贵人家不怕花银子,只要将琉璃灯的灯蕊调长,点燃之后,这种琉璃灯能将马车四周十多米的范围照的亮如白昼,夜间赶路也能如白天一样,根本不怕因看不清路况发生危险。   这样的灯孟彤虽然买了三盏,却不敢将这样惹眼的灯挂在车厢外头。   就水头镇这种边疆小镇来说,就是孟彤此时在车外挂的那两只油纸大灯笼,就已经够惹眼的了,普通人可挂不起这样的灯笼。   乖乖把孟彤递来的药丸吞了,孟大靠着车壁略坐了坐,药效一上来,眼皮就撑不住了。   春二娘扶着他在孟彤铺好的被褥上躺下,没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245早走早好   “娘,您在车里照顾爹,俺去灶房把剩下的那点儿东西收拾收拾。”孟彤从搁在车尾的箱笼里拿出春二娘还没缝完的衣裳,递过去让她打发时间。   春二娘自然无有不应,抬头冲孟彤笑了笑,就着小几上的琉璃灯就缝起了衣掌来。   灶房里也就只剩下几个碗筷没收拾了,孟彤飞快的将之洗净,然后连木盆一起收到了车上的箩筐里。   翘首往山地外的土路上看了看,没见有人过来,孟彤回屋里里外外又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漏下什么,就去正屋里取了新买的弓箭背好,也不吹灯就出了院子,坐在车辕上等刘大和陈大过来。   没等多久,山地外的土路上就传来了车声,因为今夜无月,来人又没有打灯笼,孟彤也看不清来人,便喊了声“小狼”。   小狼机灵的冲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小跑着绕了回来,后头跟着赶着两辆牛车缓缓而来的刘大和陈大。   “刘大叔,陈大叔,你们总算是来了。”孟彤从车辕上跳下地,两步就迎了上去。   陈大有些歉疚的解释道,“俺们怕被人看见,一直等四周邻里差不多都歇下了才出来的。”   刘大则庆幸道,“还好现在是农忙,大家都歇的早,否则这个时候大家都还在外头乘凉,要想不怕人发现,俺们这个时候还不好过来呢。”   “真被人看到也不怕的。”孟彤笑了笑,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掏出借据和大门的钥匙递给刘大,“刘大叔,这借据您们大家一家分一张。”   “回头俺奶或是俺叔他们要是上门闹,你们就把借据拿出来给大家看,就说俺把赚的银子都拿出来给俺爷和俺奶养老了,为了给俺爹凑药钱,才跟你们借了银子。”   刘大笑道,“你这丫头就是鬼主意多,不过这主意好,回头等你们一走,俺们就说你们还不上俺们银子连夜跑了,俺们要搬你家东西抵债,这是任谁都说不出错来的。”   孟彤笑着点头,“院子里的那头骡子也留给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均一境外,要卖要留你们看着办就行了。”   两人闻言一惊,却是连连摆手,陈大道:“这可使不得,一头骡子能值不少银子呢,你们出门在外,多些银子傍身才好。”   “俺有马拉车了,那骡子是真不需要了,再说俺们马上就要走了,带着骡子实在是不方便。”   孟彤看着两人,一脸诚恳的道,“在俺们一家最困难的时候,是大叔大娘们好心帮了俺们,这份恩情孟彤终身铭记,一头骡子实在不算什么,还请大叔大娘们一务必收下。”   “这……”刘大和陈大对视一眼,一头骡子三家平分,一家也就十多两银子,要跟孟彤给赵家的“谢恩礼”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但刘大等人都不是贪心之人,两人感动的是孟彤的知恩图报,因此最终还是妥协的点了头。   孟彤见两人答应了,这才露出笑容,端端正正的拱手给两人行了一礼,“事出紧急,俺就不去跟王大娘她们告别了,两位大叔帮俺给大娘们说一声,俺这就带爹娘启程了。”   刘大和陈大看着孟彤,眼睛有感慨也有不舍。   陈大不放心的问,“该带的东西都带上了吗?”   “都带上了。”   刘大往挂着油纸灯笼的马车看去,“你爹和你娘都上车了?”   孟彤点头,“爹吃了药就睡下了,俺娘在车里守着他呢。”   刘大和陈大看着身量娇小的孟彤,只觉心酸不已。   就算是做了男孩的打扮,才十岁的孟彤看着也就只有一般男孩七八岁的样子。   一个小女娃儿就算再有本事,要带着重病的孟大和春二娘那种软面团似的人上路,两人纵然有一百一千个不放心,却也无可奈何。   孟族长亲自打听到的消息不会有错,孟大柱连把春二娘许配给人做妾的事都做得出来,可见已经完全丧心病狂了,要是孟彤一家再不走,真让被孟大柱收卖的县衙捕头给逮到,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刘大重重的吐出口气,沉声道,“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快走,你那两个叔叔都不是好东西,你们早走早好。”   孟彤点点头,从挎包里又摸出封信递给刘大,“俺叔要是真勾结了县衙的张铺头,等他们发现俺们一家走了,肯定是会来追的。”   “要是那样的话,就有劳刘大叔您帮忙把这封信送到镇上的武义堂,交给魏指挥使大人,俺救过魏指挥使外甥的命,俺师傅还给魏指挥使解过毒,让他帮忙解决张捕头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刘大和陈大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他们虽然不知道指挥使是个多大的官儿,却知道武义堂是水头镇最大最好的宅子。   没想到孟彤小小年纪竟然已经这么有本事了,连指挥使大人这样的大人物都与她有了交情。   陈大突然道,“彤彤,既然你与魏指挥使大人有交情,岂不是不用怕那个张铺头了?那你们还走什么呢?”   孟彤笑道:“俺本来就打算带俺爹出去外头看看,顺便寻访名医的啊,俺又不是因为怕那个张捕头才要走的,只不过出了张捕头这个事儿,为了避免麻烦,俺们一家才要连夜走而已。”   陈大闻言,看了眼身边沉默不语的刘大,不由就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就你爹那个身子,确实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俺们就不送你们了,你们路上多加小心。”   “俺会的,刘大叔,陈大叔,你们也多加保重。”孟彤说完招呼着趴在一旁的狼王和小狼上了后头的车厢,转身大步坐上车辕,冲两人笑着点了点头,便马鞭一扬驱车飞奔而去。   闪电和赤光的脚程不是骡子能比的,两马并头跑起来,就算是拖着两截车厢也驶的飞快。   几乎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车子就驶上了山地外的土路。   刘大和陈大看着急驰而去的马车,为那车速微微愣了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刘大转头看了看四周,漆黑的山地间未见野狼的踪迹,也不知道都跑到哪里去了。“走,俺们进屋搬东西,早点搬完也好早点儿回去歇着。”   ☆、246官兵   陈大点点头,两人拴好了牛车,就进了孟家的院子。   孟彤留下的家具不少,没有五六车是运不完的,所幸有了孟彤给的借据,两人倒也不怕被孟大柱等人发现了。   也不知道孟彤养的那些野狼失踪不见,是回山上去了还是只是暂时离开。   若是暂时离开,他们想平安把东西搬回去,也就只有这一晚上的时间。   怕就怕野狼全都回山上去了,那样的话,山地这一块儿没了它们的守护,他们要是不尽快把东西搬完,等回头被孟大柱那些人闯进来,到时再想过来搬东西,就没那么容易了。   等把几个厨柜和衣柜搬上车,刘大和陈大估算了一下剩下的桌椅板凳,便决定多跑两趟,直接把院子里的所有东西全都拉完。   而彼时,孟彤赶着马车已经过了水头镇,顺着官道正直奔几十里外的府城而去。   刘大和陈大自认为两人的行动已经够隐蔽了,可靠山村毕竟是个一有风吹草动就传的满村皆知的小山村,三家人晚上一车车的往自家搬桌椅板凳、衣柜箱子什么的,第二天一早天才刚亮,事情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含蓄点的村民不断的从三家人门前“路过”,顺便探头探脑,以期能看到点儿什么。   冲动点的,直接就进了院子,然后旁敲侧击,希望能从三家人嘴里打听到些什么。   人都有欺弱心理,刘大家在村里本就是富户,而且家里两个大半的儿子也长得人高马大,倒没哪个人敢去他家打探。   王大娘则把自己分得的那一份家具直接跟陈大娘兑了银子,因此今天的热闹,她也没沾到多少,倒是陈家大院门口,来往的村人不断。   因为大妞的婚期将近,也正是要准备嫁妆的时候,陈家的屋子里多出几件家具本也不算是什么新鲜事儿。   只不过看着堆了半间屋子的衣柜、厨柜、化妆台和红漆木箱,这样的“大场面”还是让来“窜门儿”的乡亲们惊呆了。   “哎呀呀,这么多东西都是大妞的嫁妆呀?”有人看着一屋子家具艳羡不已,“俺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村里嫁姑娘,有这么丰厚嫁妆的,刘家的二小子可真是有福气。”   “这也就是陈大哥和陈大嫂子心疼闺女儿,不然怎么舍得花这么多银子给女儿办嫁妆啊。”   “平时倒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原来陈家这么有钱啊,你们看到那些家具了没有?就那木料和雕工,可都不是什么便宜东西呢。”   有人想到了刘家的家底,便道:“这人哪,有时候也是逼出来的,你们也不看看大妞嫁的是什么人,那刘家可都是读书人。刘秀是秀才老爷,他家大儿子和二儿子听说这回都有望考中呢。”   “哎,你还真别说,刘家二小子要是这回考中了,大妞这一嫁过去不就成秀才娘子了吗?”   “不然你们以为陈大和他媳妇咋舍得给闺女办这么丰厚的嫁妆呢?还不是怕刘家二小子以后当了官老爷,会看不上他家大妞了嘛?”   在陈家围观过半屋子“嫁妆”之后,受了刺激的三姑六婆们,三五成群的围在离陈家不远处的土路上,看着陈家大院嘀嘀咕咕,口沫横飞的尽情八卦着。   “不得了啦,孟家两兄弟带着官兵往山地去啦。”   一语激起千重浪。   干完了活,聚在土路上闲聊的人们,一见黄氏提着布裙一路跑一路喊的冲来,全都不由围了上去。   “牛二家的,你刚说的啥?”   “孟家兄弟说的是孟大柱和孟七斤吗?”   “官兵又是咋回事儿?孟大柱咋会跟官兵在一起?他们去山地那片儿干啥?该不会是想去打狼?”   山地那片儿只住着孟大一家,孟大柱带着官兵往山地去,总不可能是去孟大家喝茶窜门的。   众人都是一脸“大事不妙”的样子。   一小媳妇儿弱弱的道:“孟大柱带着官兵该不会是去抓孟彤的?”   现在村里谁不知道山地里的狼都孟彤养的?孟大一家三口如今全靠孟彤一个孩子撑着,孟大柱要真带着官兵把孟彤抓走了,孟大和春二娘的下场可想而知。   黄氏抚着胸口,边喘边道:“俺看孟大柱和孟七斤那俩杀千刀的带着官兵就是往孟大家去的,他们有好几十号人,手上都拿着刀呢,可吓人了。”   众人一听哪里还忍得住,全都转身呼啦啦的往村口跑。   这些村民如此急切,倒也不是正义感爆棚,要去给孟大家撑腰什么的,之所以一个个表现的如此着急,不过就是日子过得太无聊,想去看看会发生些什么事罢了。   有人看热闹不怕事大,不往村外跑,反而往村子里头跑,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大声的呟喝,招呼着村里人一起出去看热闹。   刘大、王大娘和陈大等人一听到动静,全都从家里跑了出来,脸色凝重的聚到了陈大家里。   “没想到孟大柱和孟七斤这两个龟孙子真的把官兵给带来了。”   王大娘嘴里念着佛号,双手合十往屋外拜了拜,一脸庆幸的道,“幸好彤彤她们昨晚就走了,要是拖到今天才走,只怕真会被孟大柱他们给堵上了。”   陈大道,“他们走了一夜了,现在只怕早就已经进了府城了,孟大柱现在就算插上翅膀,也别想再追到孟彤他们。”   刘大看了眼已经没了人影的院外,转头悄声对众人道,“孟彤他们已经走了,倒不怕孟大柱他们再追上他们,倒是咱们现在要小心了。”   今天跑到陈家来“窜门儿”的人可不少,陈大叔脸色有些凝重的道,“孟大柱带着官兵去孟大家搜不到人和东西,咱们昨晚拉东西回来时又有人看到了,难保就不会有人跟孟大柱他们告密,把咱们拉回来的东西跟孟大家联系起来。”   陈大娘闻言,转身就去屋里拿了孟彤写的那一纸借据出来,抿着唇笑道,“孟大柱就是真带着官兵来俺家,俺也不怕,彤彤这纸上可是给俺家写了一百五十两呢。那半屋子家具全算上,也抵不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孟大柱要是真敢来闹,俺就让他还俺一百五十两银子。”   ☆、247狼呢?   因为要给大妞办嫁妆的关系,陈大娘干脆把她家分得的骡子的那一份匀给了王大娘家,把她家的那一份家具给要了过来。   许是孟彤一早就想了到了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因此写给陈大娘家的借据金额也是最大的一百五十两。   王大娘的借据上写的是五十六两,刘大家的则是一百二十两。   “也亏得彤彤机灵,事先给咱们准备了这借据。”王大娘感慨的叹了口气,看着院外的土路突然冷笑起来,“只要咱们有借据在手,就是闹到官府,也不用怕孟大柱和陈金枝他们。”   一想到陈金枝和孟大柱两兄弟对孟大一家的恶毒和绝情,几人心里只觉厌恶不已。   陈大沉下脸,面现怒色,道,“俺倒要看看孟大柱和孟七斤这回带着官兵去抓人,最后要怎么收场。”   “村子里的人大多都跑去看热闹了,咱们也赶紧去。”刘大拍了拍陈大的肩膀,看着众人,道,“咱们三家本就跟孟大一家走得近,前两天又都在山地帮忙,实在是太扎眼了,现在要是不去,反而容易引人怀疑。”   王大娘几个一听都觉有理,陈大娘跟大妞和石头嘱咐了一声,便跟着几人匆匆往村外的山地赶去。   彼时,孟大柱和孟七斤正兴奋的领着十几个捕快以及张捕头找来的帮手,延着村口的土路,浩浩荡荡的往山地的林子里去呢。   孟大柱事先跟张捕头透露过孟彤养狼的事。   为了孟大柱口中水灵的“寡嫂”和痨病鬼兄弟家的丰厚家财,张捕头这回也算是豁出去了。   对于生活在牛背山附近的村民来说,野狼虽然可怕却也不是打不死的。   张捕头特地把衙门里的十几个手下全都叫上,又从族中叫了二十几号手上有一把子力气的年轻小伙子,一行人带齐了刀枪棍棒,浩浩荡荡的往山地奔。   张捕头和孟大柱的目的是春二娘和孟大家的银子,那些跟着张捕头来的年轻小伙子们,却是冲着山地里的三十来头野狼来的。   张捕头去族里招人时就说过,每人一天会给三十文的工钱,至于到时候打到的野狼则谁打的算谁的。   三十来头野狼连肉带皮算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族里这次来的青壮虽多,可毕竟大家都领着一天三十文的工钱呢,这打野狼的收入也算是大家的意外之喜了,因此张家一众子弟对此次的行动可算是热情高涨。   可等一众人一路小心翼翼外加提心吊胆的进了山地,直到走到孟家大门前,都没看到一头狼影。   这诺大的林子里别说是野狼了,他们就是根狼毛都没瞧见。   “不是说这里有狼吗?狼呢?”队伍中一个张家的年青人立即冲张捕头不满的叫了起来,这里显然没有狼,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张捕头到族中叫人时,很多人都是听说每天除了有三十文的工钱可领之外,还可以打狼赚外快这才来的。   要是早知道这里根本就没狼,许多人都不会大老远的跑到背山村来。   山地四周鸟叫虫鸣,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安静详和,空气闻着也非常清新,丝毫没有野兽身上的腥臭气。   张捕头也觉得事情有异,不禁沉了脸,不满的瞪向带路的孟大柱,声音如炸雷般响起,“这是怎么回事?孟大柱,你不是说这里养着一群野狼的吗?狼呢?”   孟大柱看着四周的树林,也有些不知无措,“张大哥,俺骗都不敢骗你啊,俺那侄女儿养了头白狼王,后来就引来了山上的一群野狼,大的小的算起来足有三十多头呢,这事儿俺们村的人都知道。”   “那狼呢?”张捕头一声沉喝,引得他带来的一众人纷纷对孟大柱两兄弟怒目而视,   孟七斤被盯的心里发毛,认怂的躲到了孟大柱身后。   孟大柱躲无可躲,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讷然道,“俺……俺也不知道呀。”   “不知道?”面对一众张氏族人投来的目光,张捕头只觉颜面扫地,顿时就怒了,“你TM是白痴吗?这林子里有狼没狼你都不知道?”   孟大柱被吼的连头都抬不起来,重压之下,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脱口叫道:“野狼……野狼许是被俺侄女儿带山上打猎去了。”   说完这句话,孟大柱就跟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脑子一下就变灵光了。   他哈着腰对张捕头和一众人解释道,“张大哥,你还记得俺跟你说过俺那侄女儿会打猎的事?牛背山上野兽无数,只要能打到,转手一卖可都银子。”   孟七斤一听这话,心里也有了几分底气,从孟大柱的身后探出了头来抢着插嘴道,“张大哥,俺家那侄女儿的银子可都是由狼群帮着她打猎换来的。”   “七月半祭祖的时候,她甩手就扔了一千两银票给俺爹和俺娘做养老银子,这事儿俺们背山村全村人都知道。”   林子里有没有狼又有什么打紧的?对于孟七斤来说,现在冲进孟大家的院子,把孟彤那死丫藏的那些银子弄到手,才是他们该干的事儿。   张捕头显然听懂得了孟七斤话里隐含的意思,他看了眼面前的孟家大门,冲身边的手下挥了挥手,“你过去叫门。”   “是!”那捕快握着刀,昂首阔门的走上前,一边抬手大力拍门一边叫道:“官府办案,里面的人速速把门打开。”   若是孟彤此时在这儿,一准会觉得这捕快脑子里有坑,也不知道他们这迷一样的自信是打哪儿来的。   这么大咧咧的告诉人家他们就是来找麻烦的,院子里的人只要脑子没病都知道要赶紧逃?难道还会乖乖坐屋里等他们?   那捕快叫了半响门,手都拍红了也没见院子里有半点儿声响,不由扭头看向张捕头,“头儿,没人应门啊。”   混在一帮村民里头,站在林外的土路上远远的看着这边的刘大等人心说:没人应门就对了,那院子里压根儿就没人。   ☆、248自己人   张捕头瞪着那院门看了半晌,甚有威严的一挥手,“撞开!”   几个捕快立即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恶狗扑食般冲向那两扇木门,肩顶脚踹一阵“嘭嘭哐哐”之后,几个捕快就悲剧了。   孟家的大门应旧如故,连门上的黑漆都没落下一块儿,反观几个捕快却是抱肩膀的抱肩膀,捂腿抱脚的捂腿抱脚,“哎哟哎哟”的倒了一地。   围观的众人一阵惊谔之后,张捕头的一众年轻族人却看得哈哈大笑起来,有几个好事的年轻人觉得这些捕快太不中用了,抄起手里的刀枪棍棒要去拆墙,结果戳了半天也只戳下一片泥灰,反倒是把两把钢刀给崩断了。   这下可真把张捕头给惊到了,要知道捕快们踹门的技术可都是练过的,他当了这么多年捕头,还真没见过手底下的人什么时候撞门没把门给撞开,反而把自己给撞残了的。   再说那院墙,乡下地方的泥墙,谁家的不是一推就倒的?   怎么这孟大家的院墙就这邪性,这么多人对着又砍又戳又推,还只戳下来一点灰呢?   “这是怎么回事?”张捕头扭头怒瞪着孟大柱吼道,“这院墙和门有问题,你事先为何跟我不说?”   他哪儿知道这院墙和门是咋回事啊?孟大柱也懵了,他觉得自己很怨,扭头看着孟七斤,简直要欲哭无泪了。   孟七斤正事不行,揪人小便子外加推卸责任是一揪一个准,眼珠子一转就找到了背锅的人,“问赵平九,二哥,这院子当初是赵平九帮忙给起的,他一准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张捕头闻言就微不要见的皱了皱眉,赵平九在十里八村也算是个名人,人他倒也认识,只不过没有深交罢了。   只不过张捕头原本以为,今日之事只要顺手帮孟大柱两兄弟抓了他们那个小侄女儿,就能人财两得且不会留有后患,可要是扯上了赵平九,事情未免就有些好不控制。   看着孟家那丈高的院墙,翻墙的念头在心间一闪而过就立即被他否决掉了。   孟彤养狼的事是人尽皆知的,万一这院子里藏着野狼,等人一翻进去可就等于是在给野狼送菜了。   这头张捕头还在犹豫要不要找赵平九来问问,混在林外人群里看热闹的赵平九一听到孟七斤的叫声,就自己排众走了出来,朗声道,“小人就是赵平九,听闻捕快大人传唤,特来请见。”   “平九,你这是干啥呀?”   “平九,孟大一家三口已经够可怜了,你该不会是想帮孟大柱他们?”   “哎呀,就算孟彤不愿意给你家铁头做媳妇,你也不能帮孟大柱他们害孟彤一家啊。”   ……   围观的村民见赵平九站了出去,纷纷冲赵平九低声叫嚷起来。   赵平九不为所动的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山地里走去。   孟九根和赵荣年轻时虽然是结拜兄弟,可那一点儿兄弟情谊,随着时间的过去早就淡了。   他以前之所以肯出手帮孟大一家,除了想维护自己在村里的好名声之外,就是冲着两家人上一辈的交情去的。   可那点儿交情在经过孟彤和铁头之间的事情之后,也早就已经半点儿不剩了。   赵平九现在只要一想到孟彤眼也不眨的拆了儿子一身骨头的凶狠模样,就恨不得弄死她。   现在孟大柱带着官兵要来孟家找麻烦,他看着就别提多高兴了。   要说这世上现在谁最想要孟大一家倒霉,除了孟大柱等人之外,肯定就要数他赵平九了。   人群里,刘大和陈大娘等人看着向官兵走去的赵平九,忍不住对视一眼,脸色不约而同都沉了沉。   孟大柱和孟七斤一见赵平九过来,眼睛都亮了。   张捕头虽然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笑着跟赵平九打招呼,“原来是赵家兄弟啊,你来得正好,听说这院子是你给起的?”   “正是小人帮忙给起的。”赵平九冲张捕头抱了抱拳,指着面前的院子不卑不亢的道:“不瞒大人,孟家这院子当初为了防御野兽破门,特地让小人帮忙寻了铁木做门。”   “这院墙也是特地加高加固过的,除非以巨力冲撞,否则是撞不开的。”   赵平九虽然很想让孟彤不得好死,但身后的林子外有半个村子的人在看着,他自然不会蠢到在此时加油添醋的说孟彤什么坏话,做那自毁名声的事。   方才孟七斤已经叫破了这院子是他赵平九修葺的,他此时只用把这院墙和院门的材质告诉张捕头,张捕头自会想办法破门而入,且事后村里人也不能说他什么,但孟大一家的下场却已经注定了。   张捕头看着赵平九,眸底闪过一抹深思,却已经领会了他话里的意思。他侧身冲身边几个张氏族人道:“你们去林间砍根粗点儿的树过来,把门给撞开。”   几个张姓族人应声而去,孟七斤一见,也一脸兴奋的跟了上去,边走还一脸谄媚的跟几个年轻人搭话,“俺去给几位大哥帮把手。”   孟家三兄弟的事早就在张家族中传开了,如此不遗余力的坑害长兄一家,实属世上少有。张家的一众人对于孟七斤和孟大柱两兄弟的做为,都有种涨了见识的感觉。   不过看不起归看不起,张家人这次跟来是来捞好处的,自然不会对孟七斤口出恶言,他想帮忙他们还乐得在旁看热闹呢。   几个张姓年轻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人便似笑非笑的搭着孟七斤的肩膀,“哥俩好”的揽着他往林子里走去,边走还一边笑道,“好啊,那俺们兄弟可就先谢谢兄弟了啊。”   “哪里,哪里,大家都是自已人,大哥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谁跟你是自己人?   走在孟七斤身后的几个年轻人虽然皆在冷笑,却聪明的没有一个人开口反驳。   林子里多的是长势粗壮的树木,树桩很快就砍好抬了过来。   张捕头一声令下,一众青年就抱着树桩,喊着号子就用力往孟家大门撞去。   ☆、249空了   随着“哗啦”一声巨响,孟家铁木做的院门,门栓被应声撞断,一众捕快立即就飞扑进了孟家大院。   张捕头绷着脸跟了迈进了院子,孟大柱一见连忙跟了上去。   随着一阵阵踹门声,冲进去的一众捕快们很快就跑了回来。   “头儿,这边屋子是空的。”   “头儿,这院子整个都是空的,别说人了,里头啥东西都没有。”   “头儿,那边院子里有两个棚,看样子是养牲口的,可里头干干净净的,连根草沫子都没有,这院子像是一早就被人搬空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张捕头听的脸都黑了,转身恶狠狠的瞪向孟大柱,“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孟大柱一把推开站在身前的捕快,冲向房门大开的几间屋子。   孟大家的三间屋子入眼很大也很宽敞,可里面空空如野,土炕上除了一层泥灰连张草席都没有。   孟大柱的心都凉了,他不敢置信的一个个屋子看过去,可入眼的都是空荡荡的屋子,就连灶房的灶堂里也都是空的,连点儿草灰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人呢?孟大,春二娘,孟彤你个贱蹄子,你们躲到哪儿去了?快给老子出来。”孟大柱抱着头大叫起来,满心的期望落空,巨大的落差让他的脸都扭曲了。   站在院子里的张捕头见此,脸黑的跟锅底一样。   他之所以会答应孟大柱,带着这么多人大张旗鼓的跑来抓他侄女,为的不单是孟大柱承诺的水嫩“寡嫂”,还有从孟大家里搜出财物的一半归属权,以及为乡里打狼除害的好名声。   现在不单狼没见着,还人去楼空了,他难道要白跑一趟不成?   张捕头大步向孟大柱走去,气势汹汹的道,“孟大柱,你敢耍老子?”   孟大柱一见张捕头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吓的腿一软就给跪了,“张大哥,俺真没骗你,就大前天早上,孟彤那死丫头明明还赶着骡车进村去拉刘大几个了,俺是真不知道这院子怎么会空了的啊?”   张捕头皱眉揪住孟大柱的衣襟,用力一提,“刘大又是什么人?”   孟大柱吓的脸都白了,忙道,“刘大是俺们村里的富户,家里养了不少猪,平时没少给孟彤那死丫头帮忙,孟彤那死丫头也常进村给他家送野味点心啥的,他俩关系可好着呢。”   “哼,你要是敢耍老子,老子要你好看。”张捕头扔开孟大柱,扭头吩咐一边的手下,“去外头问问有没有一个叫刘大的,要是人没在外头,就派个人去村子里找,把人带过来,我要亲自问话。”   “是!”一旁的捕快应声而去。   张捕头的目光扫过干净的过份的院子,越看心头的火气就越是蹭蹭蹭直往上窜。   想到这一趟带着手下和族中子弟一起出来,要是一无所获,回头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在背地里笑话,张捕头就恨得想杀人,他转头瞪向瘫在地上的孟大柱,目中凶光乍现。   那如利剑般有如实质的目光,让孟大柱吓的冷汗直冒,瘫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所幸领命出去的捕快很快就回来了,同来的还有刘大。   “头儿,村民刘大带到。”   孟大柱闻言立即抬头看去,一见刘大走进来,他就跟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跳起来向刘大扑去,“刘大哥,刘大哥,你快告诉俺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怎么空了?孟大和春二娘呢?孟彤那个死丫头呢?”   刘大一把挥开孟大柱抓来的手,扬起拳头怒道,“孟大柱,你要敢拿你的脏手碰老子,信不信老子揍得你满地找牙?”   孟大柱被刘大的凶样吓的往后缩了缩,也不敢往前凑了,下意识的往张捕头望去。   张捕头可不管孟大柱会不会被揍,他上下打量着刘大,清了清喉咙道,“咳,你就是靠山村养猪的刘大?”   刘大立即收敛了怒气,转头对张捕头抱了抱拳,“回捕快大人的话,小人正是刘大。”   “听说你跟孟大一家的关系很好,可知他家中为何会空无一物,他们一家三口现今又去了何处?”   刘大早就听孟鸣说过孟大柱买通了张捕头的事,他心里对张捕头虽然不屑到了极点,却不敢在脸上表露出来。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他们这些小老百姓,面对这些官老爷,能全身而退就已经很好了。   孟彤昨天还往镇上运过酒,隐瞒他们离开的时间并没有意义,因此刘大据实以告道,“回捕快大人的话,孟大一家三口人昨儿个下午就已经离开村子了。”   “什么?昨天就离开村子了?”张捕头目光一凝,转头恶狠狠的瞪向一旁的孟大柱。   废物!连人走了都没发觉,还一大早的让他过来抓人,真是个愚不可及!   孟大柱整个人都惊呆了,可一感觉到张捕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就怕的头皮发麻,直觉叫道,“这怎么可能?怎么他们早不离开,晚不离开,怎么偏偏官府要来抓孟彤那死丫头了,他们就不见了?你是不是在撒谎骗俺们啊?”   刘大的脸一下就涨红了,气的。   他瞪着孟大柱怒道,“就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俺连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俺骗你个锤子。”   吼完了孟大柱,刘大深吸了口气,稳了稳情绪才冲着张捕头抱拳道:“启禀大人,孟大一家确实是昨天太阳下山前离开村子的。”   “因为孟大病重,孟彤那丫头其实早就准备着要带她爹往南方寻医去了,她家里的东西就是为了凑盘缠,抵卖给俺家、陈大家和王大娘家的。”   孟大柱一听这话就跳了起来,指着刘大的鼻子骂道,“好你个刘大,原来俺大哥家的东西是你们给弄走的,识像的快把你们私吞的东西还来,否则别怪俺拉你去见官。”   刘大能对张捕头等人忍气吞声,那是因为人家是官府的人,对孟大柱他可没那么好脾气。   ☆、250忽悠   “呸!见官就见官,老子还怕你不成?”刘大扭头对张捕头道,“大人,小人说的句句都是真的,那孟大病的快死了,俺跟陈大几个看孟彤那丫头着实可怜,就帮她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   说着,刘大指着孟大柱对张捕头怒声道:“大人可能不知道这孟家的事情,那孟大原是孟大柱的兄长,可惜因重病缠身不被父母所待见,连带下头两个弟弟也不拿他们一家当人看。”   “可难得的是,孟大要从家里的迁出来另立门户,孟彤那丫头为了成全父母的孝心,把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银子都给了她爷和她奶做养老银子,那可是整整一千两呀。”   四周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就连事先就知道此事的张捕头,听后目光也不自禁闪了闪。   一千两银子,不管放在哪里都不是一笔小数目,更别说是这鸟不拉屎的靠山村了。   一个父亲重病,母亲又软弱的撑不起门户,全靠一个小女孩支撑的家庭,能拿出一千两银子给爷奶做养老银子,任谁都不会觉得孟大家里还能有余银。   “刘大,你不知道就少在那里瞎咧咧,孟彤那死丫头手里多的是银子,她只拿出一千两给俺爹和俺娘,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刘大不禁冷笑,“说孟彤只拿出一千两给爷奶养老是大逆不道,那你孟大柱既然这么孝顺,又拿出多少银子来给爹娘养老了?”   孟大柱被他一噎,瞪着眼吱唔道,“俺……俺跟他们咋能一样?俺爹俺娘日后可是要跟着俺过的。”   刘大眼里满是鄙夷的继续冷笑,“他们跟你确实是不一样,孟大那张分家书上的内容可早就在村子里传开了,你说孟大的分家书上明明白白写着,不分家里财产不用给爹娘养老的。”   “咋孟彤那丫头就那么傻,还拿出所有积蓄给九根叔和婶子养老,换你孟大柱肯定是舍不得的,可惜孟彤的孝心没换来你们的良心,只换来了你们的贪得无厌,否则你孟大柱此时也不会在这里了?”   刘大对孟大柱的明嘲暗讽,让张捕头听着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轻咳了两声,看着刘大皱眉插嘴道,“你是说,这孟大把家里的银子都给了爹娘养老,其实家里已经没银子了?”   张捕头说完,转眼看了孟大柱,这跟他之前告诉他的情况可不一样。   “没银子倒不至于,据小人所知,孟彤那丫头当时手里还有一百多两银子。”刘大极坦然的睁眼说瞎话,“若不是七月半祭祖时,孟大受了孟大柱和孟七斤的刺激,使得病情加重,孟彤那丫头也不会急着想离开村子,以至于要向俺们几家借银子使。”   “为了筹措盘缠离开村子,孟彤将家里存的虎骨酒和鹿骨酒都给卖了,就连之前魏指挥使府上送给她的谢礼也全都拿去卖了,卖得的银子一部分给孟家祠堂做了供养银子,一部分让孟家族长拿去办了路引,这些事情很多人都知晓,大人让人去一查便知。”   耍心机谁不会?九句真话夹带一句假话,他就不信张捕头和孟大柱这些人能辩得出来真假。   张捕头虽没听出刘大话里猫腻,却是被他话里透出来的信息给惊到了,气急败坏的转头就冲孟大柱吼道,“你侄女儿跟魏指挥使府上的何人有关系?此事怎么没听你说起?”   魏指挥使是什么地位?他是什么地位?要是早知道那孟彤跟魏指挥使有关,他一个小小捕快吃饱了撑的才会太岁头上动土,找跟魏指挥使有关系的人的麻烦。   孟大柱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魏指挥使一听就是个很了不得的官儿,孟大柱也不傻,看到张捕头那一脸紧张的样子,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肯定是个连张捕头也惹不起的大官儿。   可谁能告诉他,孟彤那死丫头是什么时候跟那个什么指挥使扯上关系的?   孟大柱绞尽了脑汁冥思苦想,突然灵光一闪,惊喜的叫道,“俺想到了,去年曾有两个富家公子爷要上山打猎,当时就是孟彤那死丫头给带的路。”   张捕头恨不得反手抽孟大柱一巴掌,堂堂一指挥使会给打猎时带路的向导送礼?开什么玩笑?   事到如今,张捕头已经意识到他这趟注定要白跑了。   这院子里干净的连根柴禾棍都没有,孟彤一家早就跑的连影都没了,现在还得知了孟彤跟武义堂的主人有关系。   既然孟彤并不是像孟大柱说的那么无依无靠,在没查清楚孟彤跟魏指挥使是否有关系之前,这人是肯定抓不得了。   可一想到院外那二十几号张家子弟,每人都得给发三十文的工钱,张捕头的心头就在滴血。   不说这一次注定要颜面扫地了,光银钱就得舍出去六七百文。   张捕头心下实在不甘,他盯着刘大微微眯了眯眼,沉声问道,“刘大,你说孟大家里的东西是抵卖给你与另外两户人家的,口说无凭,你们可有证据?”   孟大柱一听,也立即跳起来叫道,“对,你们说孟彤抵卖给你们的,就是抵卖给你们的了吗?俺还说是你们趁俺大哥一家离开趁机来偷的呢,你们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来。”   刘大连眼尾都懒得扫孟大柱一下,状似认真的低头想了想,道,“大人,孟彤那丫头当初向俺们三家人借银子时,都是签了借据的,不知这借据是否能做凭证?”   “你们还签了借据?”张捕头顿时啥念头都熄了,整颗心哇凉哇凉的。   刘大点头,一脸正色的道,“孟彤那丫头有骨气的很,俺们看她家可怜,本想送她点儿银子救救急,可她就算是当时拿了,事后也会写了借据给俺们送来,这半个月的算下来,俺们三家人倒也确实借了她不少银子。”   “那借据你可有带在身上?”张捕头目光闪了闪,仍旧不死心的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刘大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莫名的道,“禀大人,借据俺搁家里锁起来了,并没有带在身上,可要小人回家取来给您过目?”   ☆、251打   又不是准备出门讨债,谁会没事把借据随身带着?他刘大又不傻,这张捕头想拿这种话套他,可真是打错了主意。   “我相信你没有说谎,借据暂时就不用取了,不过你方才所说的事情,我还是会派人前去查证的。”   “若是让我发现你所言不实,到时可别怪我翻脸无情。”话虽是这么说,可张捕头这下却是彻底的死心了。   刘大的样子实在太过镇定了,明显就是有持无恐,根本不像是在说谎。   而且他说的那些事情,很多都是有迹可寻的,若要在这上头说谎,很快就会被识破,就张捕头多年办案的经验来说,也不觉得刘大会做这种蠢事。   “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大人不信只管去查就是。”刘大心说:俺不怕你去查,就怕你不去查。   兴师动众的带着三十来号人跑到这犄角旮旯里来抓人,原本以为是一石三鸟的妙计,结果却闹了这么个大笑话。   张捕头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灰溜溜的打道回府,让刘大退下之后,他把满腔的郁气直接就撒在了孟大柱和孟七斤的头上。   扬声让人把孟七斤带进来,张捕头背着手转身看向孟大柱,“孟大柱,今天这事儿,你准备如何跟我交代?”   孟大柱被张捕头那一眼,盯得毛骨悚然,说话都不自觉的结巴起来,“交……代?什……什么交代?张大哥……”   张捕头阴侧侧的一笑,冲孟大柱身后的两名捕快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捕快立即意会的上前架住孟大柱的两条胳膊,顺手还眼明手快的往他嘴里塞了条汗巾。   “唔唔……”孟大柱一时不备之下被堵住了嘴,等反应过来,就连挣扎都挣扎不了了。   空旷的院落里隐隐传出沉闷的**击打声和男子痛极了的闷哼声,只是这声音太过细微,守在院外的几名捕快听到了,也只是了然的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转头继续与身边同伴闲聊,仿佛那声音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张捕头带着人走了,围观的村民们听说孟家都被搬空了,全都好奇的涌入孟家一探究竟,结果在院子里发现了全身是伤,被打的不醒人事的孟大柱和孟七斤。   村民们七手八脚的把重伤的孟大柱和孟七公斤送回孟家老宅自不必提。   可看到孟大柱和孟七斤被打成那样,就可看出张捕头的心狠手辣,刘大几人只觉得心惊胆颤,几人一合计,心里不塌实的刘大还是决定将孟彤留下的信送到镇上去。   刘大赶着牛车去了水头镇,径直把孟彤的那封信送到了武义堂,他把信交到了守卫手上就走了。   不过只是这样就足够了,刘大并不知道,从他出村子起身后就跟了尾巴。   如果他没有去送这封信,几日之后,张捕头不甘之下兴许就要把矛头对准他们了。   可正是因为他送了这封信,证实了孟彤与魏指挥使,与武义堂有关,从而救了他们自己三家人的性命。   靠山村发生的一切,孟彤并不知晓,但她的危机意识是从前世就锻炼出来的,因此她在府城并没有多做停留。清早入城时,她给爹娘买了些热食,补充了菜蔬肉食之后就穿城而过,继续延着官道一路往南而去。   等张捕头派来的人赶到河北府时,孟彤早就驾车跑出一百多里地了。   八月的河北府,白日里天气又闷又热,人坐在马车里,就算跑起来风不小,依旧能让人热出一身臭汗。   孟大的身体冷不得,热不得,白日里根本不亦赶路。   因此出了府城地界之后,日头一出来,孟彤就选了个背阳的林子停了马车,在马车四周洒了防虫的药粉,让狼王和小狼在车边负责警戒之后,自己就钻进马车挨着春二娘安心睡了过去。   有春二娘在,孟彤也不怕没人照顾孟大,躺在宽敞的马车里,山林间的凉风从撩起的车窗和车门外吹进来,让赶了一夜路的孟彤睡的格外香甜。   “咱们也不赶时间,这丫头咋就这么急着赶路呢?”一觉醒来就发现换了地方的孟大,看着睡着的女儿,心疼的忍不住跟春二娘抱怨。   “咱家闺女的主意大着呢,她说晚上赶路凉快,俺能说啥?”春二娘把尚热着的肉饼子和豆浆递给孟大,催他赶紧吃早饭。   妻子从来就拿不了主意,女儿却是越大越有主意,妻子在女儿面前能坚持已见才奇怪了。   孟大顿时就不说话了,他一边就着豆浆吃肉饼子,一边好奇的往马车外看,“咱们这是到哪儿啦?”   马车外入眼所见皆是一片绿色,他们此时所在之地也就是一处背阳的山脚树林,这样不是山就是树的景色对于本就住在牛背山山脚下的孟大来说,实在太过稀松平常。   可就算是这样稀松平常的景色,看在没出过远门的孟大眼里,也是新奇的。   春二娘拿起一旁笸箩里的单衣,手捻着绣花针习惯性的在头发上蹭了蹭,温婉的笑道,“俺也不知道这是哪儿,不过俺记的咱们是天刚亮时过的府城,之后又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这会儿离府城少说也该有几十里地了。”   孟大听得眼睛亮晶晶的,嘴里吃着早饭,目光却是一眨不眨的直盯着外头的林子,好似从未见过那样的景色一般。   等孟大吃过了饭,春二娘扶着他下车绕着马车转了转,活动了一下手脚,等他累了才重新扶他上了马车。   有小狼和狼王在,孟彤睡的安心,因此睡得也沉。   孟大和春二娘两人这么上车下车的折腾,也没能把孟彤吵醒。   相对而坐的夫妻俩看着卷缩着沉睡的女儿,眼底都染上了点点宠溺的笑意。   “这还是俺第一次看咱家闺女在大白天里睡觉呢。”孟大笑着感慨道,紧接着又轻叹了口气,眼底的笑意慢慢被愧疚所取代。   春二娘抬头看了他一眼,想着女儿说孟大命不久矣,心底不禁一酸,连忙垂眼深吸了口气,压下涌上心头的悲意,从一旁的小药箱里取出孟大的药,递了过去。   ☆、252安详   “以后就咱们一家三口过了,咱们闺女今后想啥时候睡就啥时候睡,以前咱们没办法宠她,以后咱们就尽量纵着她。”   孟大接过药丸昂头吞了,喝了口春二娘递过来的水,才温和的笑道:“你也不怕把她给宠坏了。”   “俺的闺女俺知道,宠不坏的。”春二娘转头看着沉睡的孟彤,温婉的笑容里带得不可错认的骄傲。   孟大抬头看着妻子嘴角的笑容,突然发觉妻子的脸似乎年轻了许多,那恢复的光泽的乌发和白净的皮肤,他恍忽只在年少时见过。   曾经,永远止境的家务和动辄的打骂,压得她抬不起头来,也怯懦得不敢把头抬起来。   好像是从分家之后,妻子的脸上才开始慢慢有了笑容,也不再如从前那般胆小怯懦、见人就躲。   离开了村子之后,妻子的性子似乎更加开朗了,单就这一早上,她嘴角的笑容似乎就没停过。   孟大的眼底漫上一抹欣慰的笑意,垂眼看向一旁睡着女儿。   女儿的性子他清楚,他自己的身体他也清楚。   自打上回病发之后,他的身子就越发容易疲惫了。   虽然妻子和女儿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可女儿给他吃的药让他每天只有吃饭时才能清醒一会儿,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只能陷入沉睡。   虽然他每回醒来,身上都觉得轻松了许多,可还是让他感觉到了异样——他的时间应该不多了。   看着沉睡中的孟彤,孟大的心里只有满满的自豪和欣慰。   女儿现在长本事了,有一手好箭术,还会给人看病,他就是走了,也不用担心妻子和女儿今后的日子过不下去。   孟大睡下后,车里就只剩下春二娘这一个人清醒着了。   狼王和小狼就趴在车门边,身边睡着丈夫和女儿,一家人停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树林子里,春二娘不单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异常的安心。   她神情安详的低头慢慢缝着手里的单衣,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身边的丈夫和女儿。   日正当中时,孟彤在一阵食物的浓香里醒转了过来。   车外,春二娘正用小炉子煮着肉粥,狼王和小狼在她身边转来转去,馋的直流口水。   孟彤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了点儿,转身给车厢里睡着的孟大把了下脉,又给他捻了捻身上的薄被,这才下了马车。   “呜呜——”小狼一见孟彤下车,立即就屁颠屁颠的凑到了她身边撒娇卖萌。   孟彤摸了摸它的头,冲背对着她忙活的春二娘唤了声,“娘。”   “醒啦?”春二娘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立即转回了头去继续忙活,“肉粥马上就好了,你先去洗把脸。”   孟彤应了一声,去后头车厢里弄了点水,草草拿棉帕子擦了把脸,顺手提了袋肉干就下了车。   小狼一见孟彤手里的袋子立即就扑了上来,就连狼王也没有维持住原本的高傲神色,屁颠颠的跟着扑了过来。   孟彤身形敏捷的闪过两狼的扑势,一边从布袋里摸出肉干喂狼,一边对春二娘道,“娘,午后你就歇一会儿,下午等太阳下山了咱们才会启程呢。”   “哎,娘知道了。”离开靠山村之后,知道公婆小叔以后都害不到他们一家了,丈夫和女儿又都在身边,春二娘的心安定了,整个人变得更加温婉、柔顺。   春二娘也丝毫不觉的自己听女儿的话有什么不对,她以前习惯了听丈夫的话,丈夫的身子变差之后,她也已经习惯了让女儿拿主意。   孟彤把小狼和狼王引到一旁,倒了半布袋肉干在地上让它们自己吃,她把还剩下一半的肉干收回后车厢里,又从装着干草和玉米杆的大麻袋里倒了半框的马料,抱出去喂闪电和赤光。   一路走走停停,因为顾忌着孟大的身体,又见后头没有追兵,孟彤便尽量放慢速度,只当是带父母出门游玩一般,随心所欲的走哪儿停哪儿。   太阳太大就歇会儿,天气太热了也要歇会儿,路上风沙大了就等风停或雨天再上路,遇到小镇和村子便停下来歇一两天,逛一逛看看风景。   孟彤临出门时把可能会遇上的情况基本都设想到了。   她一路做男孩装扮,又用草汁抹黑了小脸,将娇俏的姿色遮掩住,别人看她小小年纪赶着马车,又见她身上背着弓箭,也只当她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但凡采买柴禾、粮肉也都是孟彤自己出面,她们车上又随车跟着两匹高大的狼,一路经过的十来个村子和一小镇,倒都没人敢打主意。   因为马车上套了防雨的油布,一家三口倒也不怕遇上风雨天。   天黑了就算露宿野外,有孟彤、小狼和狼王在,也根本不惧遇上野兽,几天下来,孟大和春二娘就真跟出门踏青一般,轻松惬意。   北地山多林密,野外野兽也不少,南来北往虽有官道通行,道路却并不好走。   孟彤一路只延着官道南行,因为不赶时间,一遇到路况差的地段,就让闪电和赤光放慢速度闲晃过去。   她这样赶路,在无人的地方倒没什么,一到人群密集的村镇处,就会引来无数人好奇的打量,有与她们擦身而过的商队或旅人,甚至还会好心的停下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孟彤终于在这一日午后,赶到了离开靠山村之后的第三个小镇,也就是离水头镇约三百里的高梁镇。   半个多月才走三百多里地?你没看错,就是三百多里。   别人快马加鞭只用跑一日夜的距离,硬给孟彤一家三口走了半个月。   这要是给那张捕头知道了,只怕他会深悔自己没有派人追赶孟大一家。   “疙瘩汤,又香又糯的疙瘩汤……”   “糖豆,现炒的糖豆,自家种的豆子,便宜又好吃啦……”   马车一进小镇,喧闹的人声和热闹的氛围便扑面而来。   车里的孟大和春二娘扒着车窗新奇的看着外头的一切,孟彤四处打量了一下,用五个铜板跟卖糖豆的摊主买了一斤炒糖豆,就打听到了镇上客栈的地址。   ☆、253快跑二丫   高梁镇因地处官道必经之地,平时南来北往的客商也多,因此镇上开了三家客栈,连酒楼都有两家。   虽然此时才刚过午,孟彤却不想再赶路了,她本意就是带孟大和春二娘离开靠山村的同时,也让他们多看看这个世界。   此时途经城镇,她自没有不停下看看逛逛的道理。   孟彤顺着摊主的提示,特意拐道去了镇西,找据那摊主说掌柜最为仁义厚道的云来客栈。   大周朝的城镇建设和居民分布非常有阶级特色,人们普便认为东方为贵西方为贱,因此地处镇西头的云来客栈其实是座贫民客栈。   孟彤并不差钱,但之所以选择住这里,便是听卖糖豆的摊主说,掌柜的待人和善,不会欺压人,且这里租金便宜,饭食便宜,房间干净还有热水。   “让开,前面的人别挡道,快让开……”   “二丫,快跑,你爹不是人,你跑了以后也别回来了。”   “你们干什么?那是我女儿,你们这群混蛋都给老子滚开,竟敢唆使这赔钱货跑路,小心老子上官府告你们……”街道的尽头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男人的咆哮声和老妇的哭嚎紧接着传来。   “丧良心啊……”   孟彤正一边赶车一边左右张望着寻找云来客栈,就见远处街面上,一个看起来比没大多少的小丫头踉踉跄跄的挤过穿流的人群,一边还一脸慌张的回头张望。   “臭丫头,还不给老子回来,你敢不听老子的话,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腿?”男子的咆哮声在街上炸雷般的响起,一众路人无不好奇的往声音传来处张望。   那小丫头也不知是被那男人的一声吼给吓的,还是已经没了力气,脚下一拐,突然就扑到在地,摔了个狗吃屎,恰恰摔倒在孟彤的马车前面。   “臭丫头,胆子肥了是?”远处拨开人群追来的男人一见小丫头摔倒,脸上的神色不由更显狰狞,“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还敢给老子跑?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不要,别卖我,别卖我……”小丫头转头看到男子追来,吓的面无人色,整个人如筛糠似的抖了起来,嘴里下意识的喃喃着,却似被吓的连神智都有些不清了,竟不知要爬起来再逃。   那轻若蚊吟般的声音,却被孟彤听个正着。她回头看了眼那一脸狰狞之色,如凶神恶煞般大步走来的男子。   北方的男人普遍生的高大,这男子也不例外,只是身形却极瘦,一身粗布衣衫满是补丁。   孟彤看那男子裸露的手臂上的肤色暗黄,脖颈及两颊处的肤色却呈紫红色,便断定这人喝了酒。   人在酒醉之后,反应各不相同。   孟彤没有多管闲事的爱好,也没兴趣搞清楚小丫头和那男人的关系,以便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只不过旁边小丫头嘴里喃喃的那句“别卖我”触动了她,让她有了想帮她一把的冲动。   她悄然摸出一颗糖豆,曲指弹向远处赶来的男人,一边一马鞭抽在小丫头前面的地上,喝道:“喂,你趴在那里干嘛呢?还不快让开?你挡着路了不知道吗?”   “彤彤!”车厢里的春二娘和孟大忍不住轻呼出声,全被孟彤抽出的那一鞭子吓了一跳。   同一时间,远处大步赶来的男人突然捂着肚子弯下了腰,“哎哟哎哟”的痛哼起来。   “没事的,别担心。”孟彤回头冲马车里的爹娘笑了笑,见地上的小丫头还犹自在那里发呆,不由低声喝道:“喂,你还不走?等着被抓回去打断腿吗?”   小丫头身体一震,抬头看了孟彤一眼,这才如梦方醒,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继续往前跑去。   车里的春二娘和孟大这才知道女儿是故意抽那一鞭子,提醒那个小女孩赶紧逃的,两人相视一笑,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长街那头,捂着肚子缓过劲来的男子,揉了揉肚子站起来,一抬头发现原本趴在地上的女儿不见了,不由大惊失色,三步并做两步就跑了过来。   孟彤恍然没看到他一般,晃着马鞭继续驱着闪电和赤光往前走。   闪电和赤光的灵智见长,见一男子迎头冲来,也加快了脚步往前一个猛冲,差点儿没跟那男子迎头撞上。   正为女儿不见了而一肚子火的男子,又被两马给吓了一跳,一见赶车的不过是个**岁的小孩儿,顿时就怒了,一边跳着脚往后退一边叫道,“你瞎了吗?怎么赶车的?”   孟彤抖抖缰绳,闪电和赤光听话的停下后,还不忘眦着牙冲挡在身前的男人“希律律”的喷了口饱含口水的气。   被喷了一脸马口水的男子跳着脚退开,一边擦脸一边骂道,“该死的畜生,呸呸,脏死了!”   孟彤好笑的瞥了眼快成精的两马,才扬高了声音道,“你这人好生奇怪,这路这么宽,我的马车这么大,你放着好好的路不走偏往我的马上干什么?”   “而且我都还没质问你想干嘛,你这人倒先甩起横来了?你要敢欺我年纪小,想讹人,也要问问我家的狗答不答应!”   被点到名的狗——小狼很自觉的从后面车厢里跳下车,两步冲到马车前,“┗`O′┛嗷”的大吼一声,冲男子眦起獠牙,显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呀!好吓人的狗!”   男子被突然冲出来的半人高的巨狼吓的连连后退,四周驻足围观的行人也都被吓了一跳。   “这哪里是狗啊,分明就是一头狼啊。”小狼特殊的毛色和巨大的体形,一下就被人群里的猎户认了出来。   “呀,这是狼啊?!”   人群顿时以孟彤的马车为中心,顿时又退开了数米不只。   “这是我家养的狗,不是狼。”孟彤左右看了看,睁着无辜的大眼,毫不脸红的睁眼说瞎话。   人群中的几名猎户听得嘴角直抽抽,心道:你骗鬼呢?当谁家没养过狗似的,也就你家的狗长这样。   “你……你好大的胆子。”那男子手指指着孟彤,眼睛却瞪着小狼,说话都结巴了,“青天白日的,你竟然放狼出来,你……你想干嘛?”   ☆、254耍无赖   孟彤冲天翻了个白眼,用着一副“你在无理取闹”的表情看着男子,道:“都说了这是我家养的狗,不是狼,你这人耳朵有毛病,听不懂吗?”   “还有,分明是你要往我的马身上撞的,怎么反倒质问起我来了?你要是没事就赶紧把路让开,我们还要去云来客栈投宿吃饭呢,可没闲功夫理你。”   女儿已经跑不见了踪影,男子目光闪烁的看着孟彤和她身后的马车,心里想着自己那一身的赌债,有心想讹孟彤一讹,可看着站在马车旁的高大白狼,他又觉得心里发悚。   眼珠子在孟彤身上一转,男子的目光就落在了孟彤身后的车厢上,“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撞了人都不知道,我懒得跟你说话,你叫你家大人出来。”   车厢里的春二娘和孟大听到这话不由相视一眼,忍不住都缩了缩脖子。   相较于孟彤应付这种场面的镇定自若,春二娘和孟大一遇到这种情况就忍不住心里发虚,就算自己占理,两人也是打心里觉得自己矮了别人一头似的。   两人虽为人父母,对于这种事情也算极有经验了,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应对恶人,便安静的呆着,根本不出面帮孟彤拿主意。   “小哥要去云来客栈投宿吗?”就在这时,一名小二打扮的年轻小伙子满面堆笑的从人群中挤出来,冲孟彤热情的招手道,“小的就是云来客栈的小二,你要是去云来客栈,小的给你带路。”   说着又扭头插腰冲那挡在孟彤马车前的男子喝道:“王二流子,你还不赶紧让开,这可是我们云来客栈的客人,你要敢讹我们客栈的客人,回头看我们掌柜的收不收拾你?”   王二流子似乎极为惧怕那年轻小伙计口中的掌柜,目光躲闪的嗫嚅道:“我哪里是讹人,分明就是他的马车差点儿撞着我……”   那小伙计不待王二流子把话说完,就毫不客气的嗤笑了一声,斜眼盯着王二流子,一脸“你再不让开就等着被收拾”的跋扈样。   那男子被小伙计盯得发毛,抬头瞪了孟彤一眼,也不敢扔狠话,转头就挤进人群跑了。   那男子一走,四周众人见没热闹可看了,便也散了。   那年轻小伙计见此才又堆起笑脸,站在原地对孟彤笑道,“这位小哥儿,我们客栈就在前头不远,小的给你带路,你随我来。”   孟彤知道他之所以不上前来,是怕小狼咬人,于是便把小狼叫了回来,让它回后车厢,自己赶车着马车跟着他往前走,一边状似无意的套小伙计的话。   “小二哥,方才那个是什么人啊?长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说,我看他方才分明是准备要耍无赖的,怎么你一说你们掌柜的要收拾他,他就跑了呢?”   “唉,小哥儿你不知道,这王二流子是我们镇上有名的无赖汉,这人好赌又好酒,他爹娘在世时给他卖了房媳妇儿,以前有他爹娘压着他还没这么混,这日子也还过得不错的。”   伙计说着感慨的叹了口气,“可自打年前他老娘也病死了之后,这王二流子就不像话了,整天流连赌坊不说,还学那些有钱老爷逛起窑子来了。”   “这不,才半年时间,他不但把家里的东西都输光了,还把自已媳妇儿都卖进窑子里去了,今天大概是又赌输了,听动静是准备把唯一的女儿也拉去卖呢。”   孟彤听得心头一动,“那之前那些让小姑娘快跑的人,都是住他家附近的街坊?”   “可不是!二丫那丫头像她娘,人乖巧,做事也勤快,这左邻右舍没一个不夸她的,偏这王二流子身在福中不知福,赌输了钱还想把女儿推进火坑,唉……”   百样米养百样人,这世上有为子女付出所有的父母,也有如王二流子和陈金枝一样,不拿子女当人看的父母。   孟彤知道听到这样的事,孟大的心里肯定会不好受,不过这样的事情,她也爱莫能助,只能什么也不说,默默的赶着车前行。   到了云来客栈,孟彤没有要上房,只在一楼包了间面积相对较小,里头全是通铺的房间。   就如那卖糖豆的摊主说的那样,云来客栈的房间都很干净,就算是供穷苦人住的通铺,里头也收拾的极为干净,也没什么异味。   通铺房间因为价格便宜,里头除了用砖头砌成的炕是不提供被褥的,不过孟彤他们自己随身带着被褥,倒也没给她们造成什么麻烦。   春二娘铺好了被褥,侍候孟大吃了药,等他睡着了就坐在炕上缝起衣服来。   孟彤在外头忙着跟小伙计一起卸行理,因为马车上的东西多,后一截车厢里的那些锅碗瓢盆孟彤也不搬下车了,只和伙计将几个药箱和他们随身的行理都搬进房间。   因为时间尚早,搬完了行理之后,孟彤就去前头向掌柜的打听镇上有哪些好吃好玩的,这一聊便聊到了申时初刻。   从掌柜的嘴里,孟彤知道了高梁镇是个极为繁华的小镇,虽然不是主要的物资集散地,但因连接南北的官道穿镇而过,因此经常会有客商往来。   小镇附近虽没什么风景古迹,但镇上的集市却极为热闹,且会开到子时左右,晚上想吃宵夜,也不怕没地方去。   孟彤一听便心动了,特地让掌柜的帮忙雇了两辆带顶的竹轿,等孟大一醒便锁好门,带着爹娘坐上轿子出去逛市集去了。   落后的古代市集自然不可与现代的商业街相提并论,不过扶着轿子,踩着坑坑洼洼的黄泥路,看着街道两旁摆在地上、木桌上、或是小推车上的琳琅货物,孟彤的感觉还是很新鲜的。   现实社会永远不会如电视里演的那么光鲜亮丽,大周朝虽也不时有北蛮叩边,朝政动荡的事情发生,但国内老百姓的生活还是相对较安定的。   只不过就算是这样,这满大街来往的行人也鲜少有穿着光鲜的,大部分人都穿着灰朴朴的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衫。   ☆、255狼是吃肉的   如孟彤一家三口这样穿着细棉衣裳的人都极少有,偶有穿着绸缎衣服的人坐着轿子经过,都能引来路人的驻足观望和羡慕的惊叹。   让孟彤感觉好笑的同时,也深深的体会到了大周朝贫富等极差距的悬殊。   高梁镇的市集相对于水头镇来说确实是要热闹的多了,不过对于见惯了现代整洁美观的商业街和美食街的孟彤来说,就只能“呵呵”了。   不过对于孟大和春二娘来说,自又不同了。   他们自小没出过靠山村,连水头镇都是孟彤带他们逛的,现在坐着从未坐过一的轿子,走在这热闹的高梁镇集市上,那种新奇和兴奋的感觉自是难以压抑的。   高梁镇并不算大,几个轿夫平时从南到北打个来回也不过个把时辰,现在抬着两个人在小小的市集里打转,还是走走停停走两步歇一刻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儿。   孟彤要带着父母慢慢逛,于是几个轿夫也就投其所好,不但识趣的没有多嘴,还主动给孟彤和孟大等人介绍一路上哪家铺子的胭脂最香,哪家摊子的梳子最便宜,哪里的小吃好吃,哪里的点心最甜……   孟彤一路走一路买,两辆竹轿的撑杆上挂着的纸包慢慢就多了起来,大的小的都有,主要都是轿夫们推荐的吃食,并一些比较有地方特色的小玩意儿,以及专给春二娘的梳子镜子之类的小玩意儿。   一路逛下来,到了晚饭时间,几人却已经没了肚子可以用来装晚饭了。   孟彤见孟大脸上已有了疲惫之色,便让轿夫抬着两人直接回了客栈休息,并与他们约定了第二日继续再逛。   回到了客栈,春二娘忙着侍候孟大洗漱换衣服,孟彤从药箱里拿了药出来,服侍着孟大吃了,便一边陪着孟大聊天,一边把今天买的东西都摆到炕上,一样一样的做着分类。   因夏日食物不易保存,孟彤买的点心吃食虽然量不多,大多都是一二块的,可挡不住种类多,再加上包装着的油纸,因此东西一在炕上打开,便是满满当一炕的东西,看起来非常之壮观。   “现在天气热,这么多东西放到明天,可不得放坏了?”   春二娘和孟大自小就是过着缺衣少食的日子挨过来的,自是看不得孟彤浪费食物,因此对着一炕的吃食都不由大皱其眉。   孟彤摸了摸肚子,实在没法违心的说自己晚上能把这些东西都吃光,她心虚的挠挠头,转头看到趴在炕下的小狼和狼王,眼睛一亮,立即计上心来。   “爹,娘,这些东西都是俺特意带回来给小狼和狼王吃的,它们下午留在客栈里看行理,都没尝过这些糕点的味道呢。”   孟大和春二娘闻言转头看向无辜回望他们的小狼和狼王,脸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下去。   小狼是孟彤和春二娘一起从陷阱里捞上来的,又是一家人看着从小小的一团长到这么大的。   小狼自小就跟着他们同吃同住,家里但凡有一口肉吃都少不了它的份,而长大的小狼不但能帮孟彤打猎,带了媳妇回来还保护了他们一家的安全。   对于善良的孟大和春二娘来说,他们原就没把小狼当成一只动物,而是当成亲人般来看待的,在小狼为这个家做出这么大的贡献之后,他们更是不会吝啬跟它们分享食物了。   “小狼,这豆饼好吃,你来尝尝。”春二娘随手从炕上拿起一个纸包,从中捏了个黄橙橙的豆饼,往小狼嘴边递去。   按良心说,那豆饼闻着一股豆子香,看着颜色也极漂亮,但味道也就那样,实在也称不上多美味,真要说也就是吃个新鲜而已。   孟彤看着春二娘喂食的动作,想要出声提醒又不忍打击她的兴致,当然,她心里有多少想要作弄小狼的心思就另说了。   小狼看着春二娘递过来的东西,先是小心的凑过去闻了闻,然后立即一脸嫌弃的扭开头。   孟彤见状不由凶狠的瞪起眼,一脸的杀气蒸腾。   小狼顿时身子一僵,瞥了孟彤一眼,不甘不愿的伸头叼住那个饼,闭着眼睛嚼了嚼,一仰脖子,吞了。心里却在默默哀嚎:我是狼,是吃肉的。   狼王看着自己的雄性吞吃奇怪食物的壮举,很干脆的两爪抱头趴在地上装死,任春二娘怎么叫都不抬头。   孟彤见状差点儿没笑出声来,伸手拿过春二娘手里仅剩的两个豆饼,转手递过去一包酱牛肉,笑道,“咳,娘,这些糕饼俺是为闪电和赤光买的,狼是吃肉的,您拿这个喂它们。”   小狼闻言差点儿没泪流满面,它哀怨的盯着孟彤无声控诉:主人,你太黑心了,这么坑我真的好吗?   狼王却没有小狼的纠结和哀伤,它一闻到春二娘手里酱牛肉的香味便老实不客气的凑过去,小心的从春二娘拿着的纸包里直接叼肉吃。   一炕的东西一下就有了去处,孟彤突然就庆幸起来,这幸亏家里养的动物够多,不然这么一炕的东西还真不好解决。   把炕上的肉食都留下让春二娘和孟大喂狼玩儿,孟彤提着几个装点心的纸包去了后院的马厩。   不得不说,孟彤出门前给闪电和赤光刷的去毛剂还是很有效果的,这两匹大家伙虽然长的高大、壮实,但因那一身跟狗啃了似的,毫无光泽的皮毛,一路走来硬是没人发现它俩良驹的身份。   “唏律律——”闪电和赤光一见孟彤过来,都兴奋的扬蹄嘶叫起来。   “都乖乖的,给你们吃好吃的。”孟彤把几个油纸包挂在横杆上,然后一个个的解开,把里面的糕点拿出来喂马。   也亏得这会儿正值饭点,客栈里的伙计都在前头忙碌,后院马厩这里这会儿没有人,不然被人看到孟彤住着通铺房间,却将价格并不便宜的糕点拿来喂马,都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骚动。   孟彤喂了马回房,孟大已经睡下了。   处理了半炕的吃食,炕上还摆着一堆孟彤随手买的小玩意儿。   ☆、256路有劫匪   如做工还算精致的牛角梳子,不值几个钱但雕刻很细致的桃木钗,捏的白胖可爱的泥人儿,漂亮的剪纸窗花以及三套唯妙唯效的白瓷娃娃,一套是大将军带兵打仗的,一套是大家小姐坐卧读写、赏花扑蝶的,另一套则是书生读书习字、抚琴吟诗的……   白瓷娃娃是孟彤自己看着喜欢买下的,至于泥人这些却是见孟大和春二娘她们喜欢买的。   人在逛街时看到喜欢的东西,总是会有购买欲的,孟彤倒也不觉得这是在浪费银钱。   她们这一路是要往南去的,买下的东西到时候若真不喜欢了,到了南方摆个地摊卖了就是,北货南卖,到时不但不会亏本,或许还能赚上一笔呢。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吃过了早饭就坐上轿子,出去继续逛昨天没逛完的。   只是相较于第一天的随性而买,今天的孟彤购物倒是理智了许多,吃食点心“量力而为”,胭脂、水粉、茶叶、布匹因为家里不需要,几人便直接略过,逛的多是些买有趣玩意儿的摊子。   因为顾着孟大的身体,孟彤用二两银子包了两顶轿子一天。   早上,几人只逛了一个时辰就回了客栈,下午歇过午觉之后再接着逛,同样的,也只逛了一个时辰不到,孟彤一发觉孟大有了疲色就让大家回了客栈,等孟大歇过一觉,晚上一家人才接着逛晚市。   如此轻松的一天,倒把几个轿夫给乐坏了。   等晚上终于把高梁镇上的两个集市逛完了,回到客栈时,孟彤看着堆满炕的各色玩意儿也很高兴。   精致的木雕果盘,老寿星根雕,一套轻薄的木碗,细竹筒雕的水杯,绣功精致的虎头鞋虎头帽……   她今天买的都是些新奇玩意,统共也不过花了三两多银子,就是这么多东西有些占地方,等下回逛街时就要悠着点买了,不然他们的马车还真会装不下。   第二日一早,孟彤早早起来,带着小狼搬行理装车。   客栈的伙计过来喂马,见小狼乖乖的趴在一边的地上,经过了两天的相处,知道这狼极通人性,他倒也不觉的害怕。   见孟彤一趟趟的搬着行理,他搁下箩框还想上来帮忙,被孟彤婉言拒绝了。   那伙计看着她麻利的将一箱箱东西装车,一边喂马一边与孟彤笑着聊起来,“看小哥儿年纪不大,还是挺有一把子力气的嘛。”   孟彤也没抬的随口回道,“穷人家的孩子不骄气,以前在家里做活都做惯了,只是搬搬东西,也累不着人。”   伙计显然也是穷苦人家出身,闻言深有感触的猛点头。   孟彤一家虽住的是最便宜的通铺,不过包下整间通铺的价格也不比一般的上房便宜了,再加上孟彤一家脾气都极好,不会故意刁难人,伙计对孟彤的印象也还不错。   他看着孟彤想了想,道,“听说小哥要一路往南去,前儿我听一在此落脚的客商说,出了我们镇子往南的官道上出了一伙恶霸,专门拦路向人索要钱财,不知这事儿小哥可知晓?”   “还有这事儿?”孟彤皱着眉直起腰来,看向伙计问,“小二哥可知那伙恶霸有多少人?敢在出镇的官道上拦路抢劫,他们应是镇上的人?”   “这事儿小的也只是听说,对方是不是镇上的人这小的就不晓得的了。”   那伙计说着,想了想又道,“我只是听说他们有十来人,想来大的商队他们是肯定不敢挡的,小哥儿若要上路,不若去跟路过的商队说一说,跟着他们一起走,想来会安全许多。”   有小狼和狼王在,孟彤虽然有信心能应付一切突发状况,不过孟大的身子经不得惊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细细想了下,孟彤便觉得跟商队一起上路也是个办法,她们只要跟着商队走过了有人拦路抢劫的那一段,之后慢慢走也就是了,并不一定要随着商队快马加鞭的赶路的。   孟彤摸出一块碎银递给伙计,道,“我爹身子不好,身边离不得人,还要烦请小二哥帮我去打听一下,看看这几天路经镇上的商队是否有要往南去的,若是有,是否能容我们一家跟随同行?”   伙计下意识的掂了下手里的碎银,续而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道:“我们客栈里正巧就有一只商队今天要起程往南去,倒也不必出门去打听,小的去帮你问问就成了,这银子……”   伙计有些不了意思的作势要还给孟彤,却被他一手挡了回去,“这银子就当我给小二哥打酒吃的,还请不要客气。”   “那……那就多谢小哥了,小的这就给您问信儿去。”   本是一时的好心,却平白得了这么一大锭碎银,伙计乐的见牙不见眼,立即把装马料的箩框往地上一搁,屁颠屁颠的就往前头去给孟彤递话去了。   孟彤站在原地想了想,拍了拍小狼的头,示意它看好车上的行理,就转身回房先把情况和可能要跟着商队出镇子的事情跟孟大和春二娘说了。   孟大和春二娘正相对坐着吃早饭,春二娘闻言担心的饭也吃不下了,“彤彤啊,你看人家商队能答应让咱们跟吗?”   孟彤安抚的对她笑了笑,道:“娘,俺已经拜托客栈的小二哥帮咱们去问了,不过就算这只商队不答应让咱们跟也没关系,这高梁镇地南来北往的商队多,咱们等别的商队也不过就是多住几天的事儿,不耽误啥事儿的。”   孟大也道:“闺女儿说没事,就一定没事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丈夫和女儿都说没事,春二娘便也觉得安心了,这才松了眉头端着饭碗继续用起饭来。   不多时,跑去给孟彤递话的店伙计就满面笑容的回来了。   孟彤一见他这副样子也笑了,“小二哥,可是那商队的主事答应让我们跟一程了?”   “小哥儿真是神机妙算,还真给你猜着了。”许是那锭碎银的功劳,店伙计一开口就先拍了孟彤一记马屁。   ☆、257躲不过就勇敢面对   孟彤好笑的与父母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而问道:“小二哥可知这支商队的底细?商队主事为人如何?”   “这事儿小的也跟掌柜的打听了,在我们掌柜的说这只商队是属于南方一个名叫华冠霓裳的成衣坊的。”   “这商队每年都会来北地收购用做染料的花草矿石、皮毛、药材以及北地特有的精美绣品等,至今已经有七八个年头了。”   “商队的管事是个叫胡正的大胡子,这胡正听说年轻时是名镖师,因为有身不错的功夫又有走南闯北的经验,为人又极讲义气,才被华冠霓裳的东家看中,特聘成为了来北地采购货品的商队管事。”   店伙计说完又道,“小的看那胡管事看着虽凶,不过人应该是极好的,小的把你们的事情一说,那胡管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还说什么在外行走总有不方便的时候,给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什么的。”   听着倒像是前世电视里演的江湖大侠。   孟彤笑了起来,问清楚了商队起程的时间,又让伙计给打包两坛好酒并十斤酱牛肉,这才将他送出了门。   “辰时起程,时间足够了。”孟彤拍了拍手,笑着对孟大和春二娘道,“爹、娘,你们慢慢吃,俺很快就能把行理搬好了。”   对于孟彤练出来的怪力,春二娘和孟大都已经习惯了。   想到女儿身上日夜绑着从铁匠铺里特意定做回来的那一根根分量十足的短箭,春二娘连想给她帮忙的心思也歇了。   孟彤搬好了行理就去前头找掌柜把房退了。   客栈外的街上,商队的人已经在装行理了。   店伙计所说的胡正管事,正坐在大堂里与一众镖师用早饭,那店伙计收了孟彤的银子也算有心,特意带孟彤过去跟胡正打了声招呼。   “胡管事,这位就是想跟你们一道儿出镇子的小哥儿,他姓孟。”   孟彤适时的抱拳冲胡正一礼,“出镇后这一段路,还要劳烦胡管事带我们一程,小子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胡正见他只是个黑黑瘦瘦的孩子,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讶,他扫了眼店伙计才转眼看向孟彤,微微皱了眉道,“孩子,我听小二说你们是一家三口一起上路的,你家大人呢?怎的会叫你一个孩子出来应对做事?”   孟彤闻言也不禁皱了皱眉,见胡正脸上没有轻视或不怀好意的神色,才道:“家父身体有恙,家母又是妇道人家,不宜亲面感谢胡管事,是以只能由小子代为出面对胡管事道一声谢,还请莫怪。”   胡正观孟彤的一派从容的言行,还以为孟彤是哪个家族里出来的小少爷,不由就端正了颜色,站起来抱拳回礼,“小兄弟客气了,咱们相缝便是有缘,更可况搭伴上路只是举手之劳,实在当不得谢。”   与人这么文绉绉的说话,虽然颇为别扭,不过孟彤前世受电视电影荼毒了几十年,照猫画虎,一番应对下来便还难不倒她。   与胡正一番应酬之后,孟彤便直接回了后院,将马车套好后,回房把孟大扶了出来,和春二娘扶着他上了马车,孟彤让小狼和他们同乘,后面的车厢则由狼王守着。   马车从客栈的后门出来,拐个弯出了小巷就到了前头的街面上。   商队的人还在往车上装捆行理,显然还有得忙。   孟彤也不催促,只将马车停在路边静静的等着。   等店伙计把打包的两坛好酒和十斤酱牛肉送过来之后,不多会儿,胡正等人就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一众人上了马,胡正还不忘回头对孟彤点了点头。   随着他大手一挥,高喊的一声“出发”,整个商队都动了起来,马车徐徐往镇外移动。   孟彤轻晃了晃马鞭,都不用驱赶,闪电和赤光就自觉的跟着前头的商队跑起来。   孟彤见状便把马鞭搁到一旁,曲膝坐在车辕上擦起自己的新弓来。   镇外的官道上倒底是个什么情况,她也不清楚,说不得今天就能用到这弓呢。   若不是车里还坐着胆小的春二娘和病重的孟大,孟彤倒真想会一会这古代的土匪抢盗,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开口就念一句: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   众人出了镇子之后,就直接上了往南的官道。   商队行路速度不算慢,对于孟大的身体来说是项巨大的负荷。   才行出十多里路,车厢里就响起了孟大压抑的咳嗽声。   看来想要搭商队的顺风车是不成的了,孟彤心下轻叹了口气,扬声冲前头的商队叫道:“胡管事,且等一等。”   胡正打马奔了过来,见孟彤手捧着酒坛站在马车边上,不由奇道,“小兄弟,可是有事?”   孟彤歉然的冲他道:“家父的病又复发了,想是身体还受不住旅途的奔波,我准备掉头回镇上,在此先行谢过胡管事为我们一家保驾护航之恩。”   说着冲他举了举手里的酒坛,笑道,“胡管事一身正气让尤小子敬佩,相缝即是有缘,这两坛酒全当小子的一点心意,下回我若去到南方,定找胡管事喝上两盅。”   胡正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倒也极为爽快,示意手下上前接了酒坛,冲孟彤一拱手,道:“即是如此,咱们就后会有期,请!”   孟彤也照着一本正经的拱手,绷着脸喊了声,“请!”   眼看着商队果断的远去,就连扬起的烟尘都慢慢消失不见,孟彤的心底其实是哇凉哇凉的,俗话说:装逼被雷劈啊。   这才出镇子十多里,这条道上要真有想要拦路抢劫的恶霸,除非今天恶霸们集体放假休息,否则一准就在前头等着她呢。   孟彤挠着脸无奈的抬头望天,有些自恋的想着:其实她很想低调再低调来着,可这人有了本事,是不是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了呢?   叹了口气,孟彤转到后头车厢里,上车取了些药粉,顺手给春二娘倒了杯水。   春二娘喝了两口水,身子突然就是一歪,孟彤眼急手快的伸手接住她,小心的将她扶着躺好,顺手还给盖上了薄被。   ☆、258杀人就是救人   “小狼,把你媳妇也叫过来,你们看好爹和娘,别让人闯进车里来,知道了吗?”孟彤拍着小狼的头轻声嘱咐。   小狼仰头“嗷”了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孟彤的手,然后冲后头的“嗷嗷”吠了两声。   后头车厢里,狼王跳下车后两步就蹿过来,后腿一蹬就轻松跃上了马车。   孟彤摸了摸狼王的头,示意它乖乖的,便轻巧的跳下了马车。   小狼凑过来和狼王交颈亲热了一翻之后,两狼便也就乖乖的面朝车门端正趴好了。   孟彤苦着脸回到车辕上,拿起赶车的长鞭轻点了下闪电和赤光的背,有气无力的道,“走,让咱们去见识一下大周朝的土匪恶霸。”   孟彤对于自己如今的实力虽然还有点信心,可因为孟大和春二娘拖后腿,就完全杜绝了她打不过就逃跑的可能。   到时候当真是打不过也得打,必须跟人死磕到底。   她对自己的箭法有信心,对自己配的药也有信心,不过对自己的轻身功夫就不太有把握了。   随着马车的前行,孟彤谨慎的注意着道路两边的动静,一边伸手入怀,悄悄摸了下怀里的那几个小纸包。   幸好她这人没啥原则,不能光明正大的赢,她倒也不介绍来点儿阴的。   反正不管是啥品种颜色的猫,能抓住到老鼠才是好猫不是吗?   “呔!”   “前面的小子快停车!”   “小子,赶紧把身上所有的财物都交出来,否则爷爷们砍死你。”正当孟彤神游之际,路边半人高的草丛里突然稀稀拉拉的冲出一伙穿着黑衣短褂,神色张狂的家丁。   孟彤看着这群举着钢刀,队形散乱,还无组强无纪律的家丁,嘴角不禁抽搐了下。   “你们就是那帮拦路抢劫的?”   这样的人也能在官道上拦路抢劫?不怕被人一刀给砍了吗?   孟彤心里吐糟的同时,也忍不住松了口气,不过却又有些失望。   这些家丁的言行举止,完全就是一副二世祖欺压贫苦老百姓的派头,压根儿就没有拦路抢劫该有的霸气和魄力。   看着稀稀落落从草丛和树后慢吞吞走出的一众男子,以及被一众人众星拱月般护在中心的年轻男子。   孟彤的目光不由落在年轻男子身后,那个被五花大绑,由一个彪形大汉压着的衣着破烂的小女孩身上。   “不错,大爷们就是抢劫的。”一个家丁迈着八字步,扛着把钢刀走出来,一脸嚣张的道,“要命的就赶紧把财物交出来,否则,你今儿就别想走了。”   孟彤环视了慢慢围过来的众家丁一眼,转身那被众人围在中间,摇着纸扇的年轻男子,“你们都是抢劫的?”   那年轻男子似不屑于跟孟彤说话一般,嗤笑一声,转头对身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手下得了命令,立即上前一步对孟彤喝道:“小子,让你交出财物你就交,再敢磨蹭,小心大爷们要了你的命。”   这哪里是什么劫匪啊?根本就是哪家穷极无聊的大少,玩的cos劫匪的游戏嘛。   难怪镇上的人只称这伙劫匪为恶霸,难怪这伙劫匪只抢劫落单的百姓,而不敢动来往的大型商队。   柿子要挑软的捏是没错,不过错把她当软柿子,就活该这伙人倒霉了。   “按大周朝律列,遇劫匪反击杀人者无罪,杀死为祸一方的匪徒者,可奖文银百两。”   话音未落,孟彤闪电般抓起车辕上铁箭,脚下一踏就跃上了车顶,手中搭箭拉弦瞄准的动作一气呵成。   “嗡咻——”未等对面的“劫匪”反应过来,孟彤手中的箭就已经射了出去。   “啊——”离那少爷模样的年轻人身边最近的一个家丁惨叫着倒了下去。   “嗡咻——”   “嗡咻——”开弓和箭矢破空声接连响起。   眼看着自己身边的护卫和家丁一个个倒了下去,之前还满脸高高在上,仿佛别人都是尘土的年轻少爷,终于反应了过来。   “啊——”他反射性的缩着身子抱住了头,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孟彤,“你……你好大的胆子,敢……敢杀我的人?”   “快保护少爷!”一连死了三个家丁,一众人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嚷嚷着往年轻少爷围过来。   孟彤手上的动作没停,冰冷的声音同时响起:“路遇劫匪反击杀人者无罪,你们这些恶霸,只知道祸害贫民百姓,该死。”   是的,他们该死!   孟彤虽然已经见识到了功德的重要,也开始尽量少造杀孽,积德行善,不过这不代表她就真的不会杀人。   佛门也有怒目金钢。   有时候杀人就是救人,以杀止杀才能终止杀孽。   拿抢人财物,劫持幼女为乐的大家少爷,不拿别人的财产生命当一回事,这就已经被孟彤划为了该杀的范筹。   “他只有一个人,快上,杀了他,别让他跑了。”眼见自己的护卫已经挡在了自己身前,那年轻少爷又有了底气,神情瞬间就变得狰狞起来。   孟彤箭尖一转,对准了那个押着小女孩的大汉。   弓弦一响,下一刻,那大汉就睁着眼睛往后倒了下去,在他的额头上赫然插着半只犹在颤动的箭羽。   女孩惊恐的看着倒地的大汉,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辖制她的人死了,立即猫着腰转身不要玩命的往旁边的树林冲去。   那些家丁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车顶的孟彤身上,只有寥寥几个人看到了逃窜的小女孩,举着钢刀就想追上去。   只不过他们才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迈出腿,就只觉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然后整个世界就黑暗了。   只是孟彤忙着为那小女孩解围,却让那些向她冲来的家丁冲到了近前。   被众人团团围着,站在人群之后年轻少爷见状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上,快,都我上,杀了这个穷酸,本少重重有赏。”   一众家丁闻言,顿时也跟打了鸡血一样,“嗷嗷”的大叫着往前冲。   “唏律律——”闪电和赤光高声嘶叫着,双蹄扬起又落下,一下就把冲到它们面前的数名黑衣短褂的家丁踢飞了出去。   ☆、259全杀了   一见到自己卓越的战绩,两马得意的摇头晃脑,连连嘶鸣。   也正因为闪电和赤光这一给力的阻击,为孟彤争取到了片刻的缓冲,让她得以在解决了那几个想去阻击小女孩的家丁之后,再回过头来收拾其他人。   不得不说,那年轻少爷带来的家丁也并不全是酒囊饭袋,孟彤的箭虽又快又准,却也挡不住这些人练就的挥砍神功。   孟彤连发了三箭都被那些家丁用刀剑打落,眼见冲到马车近处的那些家丁就要接近马车了。   孟彤手中的箭矢微微扬高,实行围魏救赵之计,快狠准的直接射杀护在那年轻少爷身前做肉盾的一众家丁。   “啊——”惨叫和闷哼声不断响起,孟彤反手一抽,手中刹时又多了三根箭羽。   弓弦以极快的速度被拉至满月,又弹开。   年轻少爷一见孟彤的弓箭再次瞄准了他,不由惊的连忙抱头蹲下。   “啊啊啊……”   才刚蹲下身形就看到身前站着的那两名家丁,和身后站的那个全都额插箭羽,倒了下去。   那年轻少爷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死亡临近的脚步声。   二十多人对一人,场中仍站着的人却已经不多了。   年轻少爷惊恐的睁大了眼,他想要努力集中精神,看清车顶上立着的那个人的实力。因为他骇然发现,不过就是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他的人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   一地的尸体全都是一击毙命,且还是箭中头部而死。   上一刻还在他面前笑谈阔论的人,下一刻就冷冰冰的躺在了地上,生死在瞬间转换,而立于马车顶上的那名少年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一刻,这名年轻的大家少爷才有了悔意。   他后悔自己招惹到这么个人,后悔自己为何要听从家丁的馊主意,跑来这里玩什么假扮土匪打家劫舍,更后悔自己的愚蠢,怎么就那么可笑的相信了凭他的身份,这世上没人敢杀他呢?   这世上永远有一言不合便出手杀人的狠人,就算他母亲是出身于兵部尚书府又怎样?就算他爹拥有万贯家财又怎么样?   那少年根本就没有问他的身份,连让他说出自己身份的时间也没给啊……   弓弦的嗡鸣声和骨头被利刃穿透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整个世界似乎都染上了一层血红,然后点点归于黑暗。   等这年轻少爷想明白孟彤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放过他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少爷!啊……少爷死了,他杀了少爷……”   主子死了,他们却还活着,就算是能逃离这里,老爷夫人会放过他们吗?   眼见自家少爷死了,剩下七八个家丁的心神就崩溃了。   有人于怔愣恍神时,被孟彤一箭穿脑,也有人在看到同伴一一倒下时,受到刺激,尖叫着本能的落慌而逃。“跑,快跑啊……”   “现在才要逃,已经太迟了!”孟彤冷冷的勾起唇角,射箭的速度提升到了最快,箭箭爆头。   是的,她自打知道不能搭商队的顺风车安全离开的这里,就已经在思考着怎么应对这些劫匪了。   从这些人一露面,她看出这些劫匪不是真劫匪,而是高梁镇上的大家少爷假扮的时,看到那年轻少爷那种高高在上,掌握了别人生死,想要践踏别人所有的嘴脸时,看到那个穿着满是补丁的衣裳,被大汉押着的小女孩时,孟彤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全留下他们了。   劫匪或许还是因生活所迫,走头无路才落草为寇的,遇上这样的人,对方只要不是杀人魔头,她交出些财物还有一半的机会可以安全离开。   大家少爷假扮的劫匪却不然,他们寻求的就是那份刺激,羞辱,戏弄,夺宝,杀人,当真是一切皆有可能。   会脑残的视大周律如无物,敢跑到官道上玩拦路抢劫的游戏寻求刺激,那少爷家里肯定就不只有钱那么简单,他还得有权。   大周朝的路引制度,要追踪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特别还是如她这般拖家带口,连跑都跑不快的。   她还没见到大师兄,就跟一个有权有钱的脑残少爷对上,若是被盯上,她倒是可以跑,可春二娘和命不久矣的孟大呢?   想来想去,孟彤都只觉得这样的一伙人只有直接从世上抹去,才不会给她之后的旅途带来烦恼。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既然正面对上了,而她的拳头比较大,那么就只能是这伙“劫匪”倒霉了。   孟彤几下解决了剩下几个想要逃跑的家丁,轻巧的从车顶上跳下来,走到闪电身边轻拍了拍它的脖子,“你们先往前头去,我去找找那个逃掉的漏网之鱼。”   闪电晃了晃脑袋,赤光打了个响鼻,两马乖觉的一起启步,小跑着往绕过一地的尸体,往官道另一头而去,车轮连一点血迹都没有沾上。   孟彤看着地上那道拐着弯的车轮印,闪身进林子寻了一截枯树叉,两下将地上的痕迹抹去,这才顺着小女孩逃跑的方向进了林子,顺着草木横倒踩踏的痕迹一路追踪了下去。   这一追就追到了到林子深处,孟彤将一直抓在手里的枯树叉丢掉,看着前头大树一边露出的一片衣角冷声道:“出来,我看到你了。”   藏身在树后的人似乎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慢慢的从树后探出头来。   树后露出的半张脸,让孟彤惊讶的微微挑起了眉。   竟然是日在街上,被其父追赶,摔在她马车前的那个女孩?   而树后的女孩一看清外头只有孟彤一人,也似认出了她,直接就从树后跑了出来,冲着孟彤跪下就磕头,“二丫磕谢恩人救命之恩。”   呃……   孟彤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低垂磕头的脑袋,嘴角不自禁的抽了抽。   这丫的这样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还让她怎么痛下杀死?这画风不对啊!   “……恩人,您已经救了二丫两次了,就让二丫为奴为婢报答您。”   这下就更下不去手了,这种从灭口对象直接升级成为自己人的画风明显不对啊。   ☆、260怎么逃出生天的   孟彤嘴角抽了抽,扔下一句,“我不需要丫头”转身就走。   名唤二丫的女孩一见孟彤走了,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也连忙跟了上去。   “恩人,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   “恩人,您慢点儿,我要跟不上了。”   “……   “恩人,我会洗衣做饭,缝衣纳鞋,家里的那些活计都难不倒我,您要不让我侍候您试试?”   “……”   “恩人,您就让我跟着您,我吃的不多,还很会干活,肯定能帮到您的。”   “……”   “恩人,那些土匪恶霸都被您杀死了吗?”   原本还想念在曾同为“二丫”的份上,收留这丫头,可现在突然又很想灭口了,怎么办?   孟彤猛然转身,瞪着跌跌摔摔跟了她一路的小女孩,冷冷的道,“我不杀你,你也别再跟着我了,自己回家去。”   “我已经没有家了。”   看着女孩黯然脸色和低垂的脑袋,孟彤抿了抿唇,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娘被爹卖进窑子的第一天就撞了墙,听说没死成给救回来,后来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邻居的大叔大娘们都不愿跟我说,也不让我去找我娘,说那地方不是我一个女娃能去的,说是去了,就完了。”   “这回我爹又赌输了,家里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卖了,我要是回去,肯定也会跟我娘一样被我爹卖进窑子里去的。”   “我……不想做窑姐儿。”   一句话击中了孟彤心中的柔软处,想到前身和孟大两夫妻的情况,若不是她穿过来代替了前身活下去,春二娘都很可能逃不了被卖去窑子的命运。   孟彤忍不住抬手揉揉眉心,转身继续迈步前行。   二丫抬头看着孟彤离去的背影,失望的垂下头,心里只剩下绝望。   孟彤没听到女孩跟上的脚步声,有些不耐烦转身道,“还傻愣在那儿干嘛?还不快走?”   “耶?”二丫惊诧的猛然抬头。   孟彤更不耐烦了,“不是说要给我为奴为婢?”   女孩两眼一亮,大声应了声,“是!”细亮的声音震得满林子里鸟雀四散奔逃。   “跟不上就把你扔这儿了。”孟彤辨认了下方向,转身就走。   女孩笑出一口的白牙,大声回道:“主子放心,我腿脚很好的,能跟上的。”   孟彤摇摇头,也不理她,用手里的弓不时试探着四周的草丛,快步往官道的方向而去。   两人穿出林子上了官道,举目望去,闪电和赤光拉着的马车在视线里已经成了一个小点。   这两懒货跑了一段路后,就不肯再跑了,停在路边悠闲的啃着草,美其名曰:等主人。   孟彤练了一年多的武,又整天在山林里跑,腿脚功夫一早就练出来了,追上马车脸不红气也没喘。   反观身后跟着的女孩,虽然满脸赤红,汗流夹背,喘的跟快要断气了似的,那距离却没落下多少,让孟彤也忍不住侧目。   追上马车,孟彤先去看了看昏睡的父母,见孟大和春二娘仍睡的人事不知,这才放下心来。   摸了摸小狼和狼王的头,转头等要给她为奴为婢的小丫头跟上来。   “你上后头的马车,车厢里有水袋,里侧左手第一个箱笼里有衣服,你自己放下车帘擦洗一下,把衣服换换。”   “我要继续赶路了,等到了歇息的地方,我爹娘就会醒了,我希望看到你整洁的模样。”   女孩跟接受了命令的士兵一般,昂首挺胸的大声应了句,“是!”   孟彤眉心不自觉的抽了抽,开始思考自己收留这么个丫头倒底是对是错?   看着那丫头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后头的车厢,她摇摇头,坐上车辕,驱车离去。   现在时辰虽还早,但官道上常有人经过,前头又是凶案现场,此地实在不矣久留,有什么事都只能留到歇息时再说了。   因孟大和春二娘都睡着,闪电和赤光小跑着,车子走的很平稳,孟彤反倒不必顾忌两人的身体是否能承受得住,车速倒是突破了自打她们上路起的最高水平,提升了不只一个档次。   一连经过几个村子,孟彤都没有停下休息,以闪电和赤光的脚程,还未到午时就赶上了在路边林子里歇脚的胡正的商队。   “咦?孟小兄弟,你不是说要转回镇上吗?怎么又跟上来了?”   孟彤故意装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道:“哎呀,故管事你是不知道啊,我们遇上劫道的了,幸好我的马老虽老,还跑的够快,不然真可能连命都没了。”   胡正闻言“哦”了一声,孟彤却没在他脸上看到丝毫惊异的表情,显然他一早就料到了她们会遭遇那伙人,或许商队一开始就急着赶路,本就是为了摆脱她们也不一定。   不能怪孟彤阴谋论心思太重,实在是这个世界,知人知面不知心,是好人是坏人,也只有时间能给予论断。   “孟小兄弟,倒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又是怎么逃出生天的?那些劫道儿的又是些什么人?”胡正摆出一脸疑重的神色看着孟彤。   “我也没看清那些是什么人。”孟彤摊了摊手,跳下马车,一边急步往后车厢走,一边叹气道:“我看我爹一直咳,就调转了马车往回走,可才没走出几步,就听到前头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和喊杀声。”   孟彤作出一副惊恐状,看着胡正道:“我一听那声音就吓得不行,急忙调转了马车逃命。”   “后来我听着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害怕的往后看了一眼,就看到一群穿着黑衣,手里拿钢刀的人正在追着一个背大弓骑枣红马的男人。”   “我爹、娘当时就被吓晕了,我这一路就没敢停,拼了命的抽马快跑啊。”孟彤心有余悸的抬手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   胡正神色僵了僵,试探道,“孟兄弟能与某在相遇,看来是摆脱了那群劫道的了,就不知那名被追杀的男子是否有此幸运了。”   孟彤一脸惋惜的叹气,“我赶了一路车也没见有人追上来,希望那位仁兄亦有我的好运。”   ☆、261不信任   说完,孟彤冲胡正拱了拱后,把车厢里的小狼和狼王赶下车,上车查看了下春二娘和孟大的情况,见两人睡得正安稳,才放下心。   紧跟在孟彤身后的胡正被从车厢里跳出来的两头狼吓了一跳,连带他身后的一众商队成员也都紧张的站了起来。   他们并不是没有见识的莽夫,狼跟狗还是分得清的,特别是北地的狼体形还要较一般的狼狗都要大的情况下,只凭肉眼就能分辩出来。   胡正双眼紧盯着一脸无辜回望他的两头狼,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孟小兄弟,你这两头狼……”   “哦,这两只是山上野狼下的崽子,我家家养的,很乖的,放心,不伤人。”孟彤转身跳下车,把小狼和狼王重新赶回车上。   胡正的目光紧随着狼王和小狼,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不知孟小兄弟现在有何打算,不如就随我的商队一起走?”   跟你们一起走?万一半路被卖了怎么办?   孟彤表面客气心里却在冷笑,经过了之前的事,她可是不敢再相信这姓胡的了。   “我爹身子不好,路上走的慢,跟着胡管事您的商队走,只怕会拖慢你们的行程,我还是不麻烦了。”   孟彤说着又冲胡正抱了抱拳,道:“我爹娘还晕着,我还得赶到前头去给找个大夫看看,胡管事,咱们今后有缘再会,小子这厢就先告辞了。”   “请!”   胡正满脑子都是两头体形硕大的狼,虽然满心舍不得让孟彤就这样离去,却也无法强硬捥留。   “请!”   直到孟彤的马车走远,胡正身后的一名手下看胡正还在那里遥望孟彤离开的方向,不由好奇的凑上前问:“头儿,你盯着那小子离开的方向看啥呢?那小子有问题?”   “我总觉得这事儿有点怪怪的。”胡正低着头沉吟不语,半晌才抬起头,果断的冲那手下道:“六儿,你骑马原路返回去看看,那徐家的怎么说都跟咱们有点儿香火情,那徐家少爷可别真遇到什么硬茬,给交代了。   “头儿你就别瞎操心了,那徐家少爷在这条路上扮土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身边那伙人虽然不咋地,可吓唬几个小老百姓还是没问题的,再加上他们又只劫落单的人,以我看安全着呢。”   胡正不耐烦的瞪眼,“叫你去就去,废什么话。”   名叫六儿的大汉吓的猛一缩脖子,再不敢吭气了,“我这就去,这就去。”   六儿没敢耽搁,骑上马就往来路飞奔而去,胡正命商队众人原地休息,静等六儿回来。   一个时辰之后,六儿就回来了,只是那脸却是惨白惨白的。   胡正一看就知道出事了,“倒底怎么回事?你快说。”   六儿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的,他扯着胡正的袖子,两眼发直的道:“头儿,真给你说对了,徐家那废材少爷这回是真碰上硬茬了,二十多人一个没跑儿,都被杀了,全都是一箭爆头啊,高梁镇的官差都出动了,正在找凶手呢。”   胡正的眼底闪过一抹幽光,看着六儿道:“你跟官差遇上了?”   “啊!”六儿点头。   胡正忍不住皱起眉,“那你可跟官差说什么了?”   “我把那赶车小哥的话都跟官差说了,杀徐家少爷一伙人的,一准就是那小哥口中那个骑枣红马,身上背着长弓的男人。”   六儿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想起当时现场的情景,还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喃喃道:“头儿,你是没看到那现场看着有多渗人,那些箭全都是插在人脑袋上的,那徐少爷这回可算是惹上狠人了。”   胡正闻言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他听了那姓孟的小子的话,就觉得可能有不实之处,又总觉得心神不宁,这才特意让六儿跑了一趟,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他原想把孟彤一家扔给那徐少爷做个人情,谁知这姓孟的一家倒是命大,他们没死,反而是姓除的那伙人被人给干掉了。   其实孟彤的身上也一直都背着把弓,但无论是胡正还是他手下商队里的人,都没有把杀死那徐家少爷一行人的杀手,跟孟彤联系到一块儿。   胡正是在听了六儿对那些人的死状的形容之后,就直觉否定了孟彤身上的嫌疑,而其它人则是不信一个才来十岁的孩子,能一举干掉二十多人。   他们压根儿不相信孟彤有那么强的臂力和精准的箭法。   孟彤驾着马车飞奔了四五里地就听到了路旁林子里有水流的声音,她没有犹豫,驾着车便往林子里驶了进去。   孟大今天有些咳,她得先停下好好给他检查一下,等没问题了再上路,再说二丫的存在也要告知爹娘。   夏末时节,正值蛇虫鼠蚁繁茂的季节,一般的路人是不敢在这样的林子落脚的。   孟彤也是仗着自己学了一身医毒知识,又有不少药品在身,才敢驾着车直入密林。   胡正招呼众人启程赶路,心里还想着赶上先走一步的孟彤,再了解一下那背弓男人的相貌,回头派人画了画相送到徐家,也算是卖徐家一份人情。   只可惜他遇上的人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十岁少年,而是孟彤这个外表幼嫩,内心装着三十多岁灵魂的妖孽。   胡正试图能追上孟彤,却不知孟彤早就防他这一手了。   他们一众人热热闹闹的打大路上过去,道旁密林里,孟彤却示意了两狼和二丫不要出声,默默的看着他们徐徐远去。   “恩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跟那个徐少爷是一伙的了?”等人一走远,二丫立即难掩好奇的小声发问。   “他们跟徐少爷不是一伙的。”孟彤看了她一眼,转身径直去给两马卸车套了。   现在虽然还没到午时,不过她并不打算赶路了。   露宿荒野对别人来说或许危险,对于她们来说却并不算什么,有小狼和狼王在,一般的野兽不敢靠近他们,再说她有药,这道旁的林子里就是有虎熊豹,她们也不用怕。   “可我真的看到刚刚跟你说的那个男人跟那个徐少爷有说有笑的,而且他们要走,那个徐少爷也没为难他们。”二丫跟在孟彤身后据理力争。   ☆、262青黛   “他们原本就是认识的,但不是一路的。”孟彤给闪电和赤光解了绳套,让它们自己吃草去,再才转身看向身后的二丫,“你不是从家里跑出去好几天了吗?怎么被他们抓到的?”   一说到自己的事情,二丫的情绪就低落了,“我从家里跑出来之后,不知道该去哪儿,我在土地庙里躲了两天,早上饿的实在受不了了,才出来想买个馒头吃的。”   “结果又倒霉的撞上了我爹刚从赌场出来,这才慌不择路的跑出镇子的,谁知道一出镇子就被那个徐少爷的人给抓住了。”   一说到自己喝凉水都塞牙的霉运,二丫沮丧不已。   孟彤去后车厢里拎了小泥炉出来,又用筛子装了些精米准备淘洗。   “我来,我来,我来淘米。”二丫一直跟在孟彤身后,见她倒了米出来,忙不迭的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筛子,麻利的蹲到溪边淘洗起来。   孟彤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拎出装肉干的麻袋,倒了些肉干进竹框,拿去喂了小狼和狼王,这才升火烧水,准备一会儿将米下锅煮粥。   “恩人,米淘好了。”   看着二丫毕恭毕敬的把装米的筛子递到自己面前,孟彤眸光闪了闪,默不吭声的接过倒进陶罐,调好了火候,这才转身看着二丫。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真的要打定主意跟着我了?”   二丫神情坚定的用力点头,“我爹要卖了我,我没地方去了,今天要不是恩人你救了我,我也一定会被那个徐少爷给卖了的。”   “我娘说过,受人点滴要涌泉相报,以后我二丫的命就是恩人的,我给你当丫头,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决对没有二话。”   孟彤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小丫头,说话也够直白朴实的,她以后能不能做到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忠心不二先不说,至少她现在的这翻话取悦了孟彤。   “你可想好了,真要给我当了丫头,就要忠心不二,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背叛,要是给我发现你背叛我,那下场……”   二丫一脸坚定的一挥手,“恩人你别说了,那样的事情是决对不会发生的,戏文里忠心为主的丫头是啥样,我见过的。”   戏文?   孟彤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头二丫还在振振有词,“我们隔壁的王大娘也说了,那卖主求荣的丫头都是贱人,是要被人唾弃的,我不做贱人,你放心。”   “好。”有个这么活泼的丫头,或许对于沉闷的旅途也是一种调剂。孟彤深吸了口气,认命的点点头,看着二丫道:“你以后就别再叫二丫了,我给你改个名字。”   二丫毫无异议的点点头,一脸期待的盯着孟彤,希望能得到一个好听的新名字。   她隔壁王大娘家的秋儿姐就是在李圆外家做帮工的,听说给人当丫头,主子都会给改名字,这是规矩。   孟彤有些不自在的挠挠脸,生平第一次要做人主子,给人改名字,她感觉还颇怪的。   她想给二丫改名字倒不是因为什么规矩,她也不知道大户人家有这么个规矩,纯粹是因为二丫跟自己曾经的土名字重名了,再加上二丫这名字实在是不咋滴,所以才想改。   “你以后就叫青黛。”   “青黛?”二丫的一张小脸整个都亮了起来,惊喜道,“这名字真好听。”   孟彤微微一笑,道,“青黛又叫靛花,也称马蓝,木蓝,是一种淡紫色喇叭状的花,它的茎、叶经过炮制后碾成粉末可入药,性寒、味咸,能清热泻火,凉血解毒,主治热毒发斑、吐血等症,外敷可治疮疡、痄腮。”   “少爷,您还懂医术?”二丫哦不,现在不能叫二丫,要叫青黛了。   得了好听的新名字,青黛立即就进入了丫头模式,连对孟彤的称呼都从恩人换成了少爷。   小丫头看着孟彤的两眼几乎成了心形,里头满是崇拜,   “不要叫我少爷,我是女的。”孟彤无奈的揉揉眉心,对上青黛惊讶、不敢置信的目光时,那感觉就更无奈了,“出门在外,着男装能省掉很多麻烦,回头你把头发束一束,也做男子装扮。”   青黛一脸恍然的点点头,心里对孟彤更加崇拜了。   一家三口的旅行,突然多了一个丫头,孟彤在父母醒来之后,将青黛的来历细细解释了一翻,孟大和春二娘同情青黛的遭遇,也欣然接受了这个突然多出来的丫头。   另一头,高梁镇首富徐家的大少爷和二十多家相被人杀了的事情,不到半天就传遍了整个高梁镇。   这件事对于徐家来说无异于是一场地震。徐家报了官,衙门迫于压力,立即向周边县镇发布了对“背背长弓,骑枣红马的男人”的海捕文书。   官差四处缉查凶手之时,徐家大少伙同家丁在镇外官道上拦路抢劫的消息不知怎么的也被人传了出去。   高梁镇上一时流言四起,徐家偷鸡不成反倒蚀了把米,近半年来有有人死于镇外劫匪之手的百姓家属,纷纷上衙门喊冤,要求青天大老爷给个公道,让徐家给个说法。   高梁镇的县丞不敢得罪徐家,也不敢出面与盛怒中的百姓对峙,因此装病,连门都不敢出。   徐家向来自视甚高,看不起一般的贫民百姓,这回徐大少意外惨死也是被气疯了,才会顾头没顾尾,忘记了自家大少做的“好事”。   徐家大门被讨说法的百姓围堵的第一天,冲府门扔烂菜叶烂泥巴的,都被府中家丁打了一顿。   只是自那之后,那些百姓就都学乖了,他们白天不找事,全都选在深更半夜,拿夜香和烂泥泼门,搞得府门处日日臭气熏天,偏他们还找不到凶手,气得徐家老爷日日跳脚大骂,徐夫人则在后院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高梁镇离水头镇三四百里,因为徐家催的急,不过五天就不可避免的也收到了这份海捕文书。   张捕头看到这文书时,还在与师爷谈笑,“这凶手既然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将这徐家少爷以及一众家丁都射死,必然是个武林高手。”   ☆、263不甘心   “这样的人别说是我们这些小捕快了,就是出动大军,没有三四百人都肯定围不住人,以我看这徐家大少死了也是白死,这凶手是肯定抓不到了。”   师爷笑着点点那份文书,道:“都说人在做,天在看,这徐家大少好好的富家少爷不做,偏要跑去官道上拦路打劫,惹上了这样的凶人能怪得谁呢?”   张捕头听得心头一跳,突然就想到了自己为了孟大柱承诺的好处,跑去靠山村抓人,最后扑了个空不算还丢了脸的事,莫名的就感到一阵心虚。   海捕文书是要贴到衙门口公示牌上的,只是文书上没有凶手的画相,只有文字说明,这对于全镇目不识丁的人数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水头镇来说,贴了也跟没贴一样。   张捕头出门去将文书贴在公示牌上,心里却是越想越不能释怀。   他倒不是对孟大柱承诺的那个“寡嫂”念念不忘,毕竟春二娘以前在孟家老宅,人被磋磨的不像样子,明明才二十多岁人,硬是看起来跟年过四十一样,可没什么美感可言。   就算孟大柱说春二娘分家出去之后,人看起来年轻也漂亮了,也不能让张捕头动心。   他真正动心的是孟大柱说的,孟彤手里的银子。   张捕头原对孟大柱所说,孟彤手里有至少五千两银子也曾深表怀疑。   可根据他派去盯梢刘大的手下以及他的私下调查所得,都证实了那孟彤确实认识武义堂的人。   据说那叫孟彤的小丫头因救过魏指挥使的外甥,还得了魏指挥使的谢礼,而且本人箭法出众,光在镇上吴屠户哪里卖出的猎物,总价算起来就已经不下三千两之数了。   要越是查得明白清楚,张捕头这心里就越是放不下。   一个才十来岁的小丫头,身上却揣着不下五千两的巨资,就别怪他觊觎。   没有绝对的实力,却身怀重金,这不是富,而是祸。   五千两银子就是放到京城都不算是一笔小数目,更何况是对于水头镇这个穷乡僻壤呢?   若他有五千两银子,在水头镇买上千八百亩地,再置上一处院子,以后就是躺着让人侍候的大老爷命,又何必像现在这样,为一月几两的奉银苦哈哈的四处奔波?   张捕头越想越不甘心,回衙里打了声招呼,就带了两个心腹往靠山村而去。   靠山村,孟家老宅。   自打上回被官差胖揍了一顿,孟大柱和孟七斤算是彻底废了,全身骨折了十几处,肋骨都断了好几根。   钱大夫知道这两人的身体底子早就被蜘蛛毒掏空了,再加上这一身的断骨,若是生在富贵之身还有可能用名贵药材养回来,偏偏生在农家,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自打孟大柱两兄弟中了蜘蛛毒之后,也算是成了钱大夫药铺里的常客,这两兄弟的底细,钱大夫也早就弄清楚了。   他虽然不耻这两兄弟的为人,不过医者仁心,他也不好见死不救。   钱大夫没敢把话说满,只含蓄的说明了两人受伤过重,需要几年时间慢慢休养调理才能养回来,再仔细处理了两人的伤处,交代两人要在床上躺够百天才能下地之后,便心安理得了拿了诊金走人了。   丈夫、小叔被人打成这样,蒋氏感觉天都要塌了。   陈金枝和孟九根更是又气又急又心疼。   他们气的是孟大一家三口默不做声的走了,急的是那本该到手的银子飞了,心疼的是两个好好的儿子全被打成了重伤,现在包的跟粽子似的,只能躺在炕上,啥活儿也不能干,还得他们两个老的来侍候。   恍忽间,夫妻俩感觉又似回到了当初两人苦哈哈的又要干活又要照料大儿子时的情景。   当年两人都还年轻,为了体弱多病的长子,努力做活攒银子给儿子买药,单纯的就为保住他一条小命。   可自打健康的二儿子出生之后,他们的心态就变了。   他们不想再管那个时不时就会发病,总是花光他们积蓄的长子,可偏偏之后他怎么都死不掉了。   不但死不掉,反而还越来越好,连他养的那个女儿都越来越有本事,本事的让人忍不住想咬牙切齿。   久病床前无孝子。   陈金枝和孟九根在最初几天的心疼之后,看到炕上两个被包的跟粽子似的儿子,心里很快就开始不耐烦了。   有些事情总是一回生二回熟的,陈金枝和孟九根在长子的身上已经体会过了一次从珍视到抛弃的过程。   他们能毫不犹豫的撇掉会拖累他们的孟大,现在次子和么儿成了这个样子,他们又怎么会有耐心去照料他们呢?   都说养儿仿老,想着孟彤让族里代为保管的那一千两养老银子,陈金枝和孟九根现在只能想到二儿子和小儿子成了这副模样,还怎么给他们养老?   陈金枝和孟九根只要一想到两人原本一年从族里领到二十两银子,可以过着吃香喝辣的日子,现在却因为两个儿子这一身的伤,仍要勒紧裤腰带,把银子省下来给两个儿子买药吃,就心痛的心肝脾胃肾都揪着疼。   原以为能给他们养老的两个儿子,现在却拖累得他们没有好日子过,原以为会拖累家里,被他们抛弃的儿子却给他们留下了足够他们花用一辈子的银子。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孟大柱和孟七斤因为身上的疼痛,整日只会躺着哼哼叽叽,要吃要喝。   陈金枝和孟九根看他们这副样子,就越发的不待见他们,骂骂咧咧的声音也越发的多了起来。   蒋氏一个人不但要操持一家人的饭菜,洗一家人的衣物,要照料后院的菜地,给鸡喂食,还得照顾儿子,原本就因中毒被掏空了的身子,才几天就消瘦的不成人形了。   张捕头带着两个手下上门时,看到的就是瘦的像个鬼一样的蒋氏,以及陈金枝在屋里骂的院外都能听见的叫骂声。   孟大柱和孟七斤是被官差给打成那样的,因此他们一进村,村里没事又好奇的村民就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一路跟到了孟家门口。   ☆、264悔恨不已   “官……爷?!”蒋氏开门一见官差,吓的腿一软,当场就跪了,她大脑一片空白,倒抽了口冷气,张嘴就嚎了起来,“冤枉啊……”   张捕头乍一见蒋氏,也是吓了一大跳。   他之前是见过蒋氏的,之前还觉得这女人长的虽不咋滴,但身段看着还挺风流的,谁知这才几天没见,人就变得跟竹杆一样了。   可看到她一见到他们张嘴就嚎,张捕头的脸顿时就黑了,“嚎啥嚎?你嚎丧哪?”   堂屋里,正骂骂咧咧的陈金枝顿时就哑了火。   蒋氏也被吓的不敢出声,缩着身子,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跟在张捕头身后的两个官差,看她这副样子,不禁就低声嗤笑起来。   张捕头却觉得很没有面子,看了眼静悄悄的堂屋,踹了蒋氏一脚,喝道,“孟大柱大呢?快叫他滚出来。”   蒋氏害怕的摇摇头,吓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院外,眼着过来看热闹的刘铁眼珠子转了转,大着胆子凑上去道:“官爷,那孟大柱就在他自个儿屋里呢,他上次伤的太重,爬不起来了,大夫交代要在炕上躺足百天才能下地呢。”   张捕头回头扫了一眼这大胆的村民一眼。   刘铁原是想看孟大柱的笑话的,一看这张捕头脸色不对,立即缩着脖子机灵的溜了。   张捕头却沉了脸,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村民在明里暗里的讽刺他。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张捕头围视了院子一圈,冲地上的蒋氏喝道:“孟大柱在哪个屋?”   蒋氏对官差原就有畏惧之心,被张捕头一喝斥更是吓的不行,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一边害怕的掉眼泪一边抖着手指,指了指身边不远处的一道门。   张捕头一见,便不再理会蒋氏,带着人就大步往孟大柱的屋门走去。   屋里,被打成了重伤,包的跟个“木乃伊”一样的孟大柱,吓的魂都快没了。   张捕头来了,还指名要找他?   难道把他打成这样了还不能让张捕头出气?还要再打他一顿出气不成?   孟大柱吓的筛糠似的抖了起来,身上才开始愈合的伤处立即就痛了起来。   若说之前孟大柱还能自信跟张捕头之间的兄弟关系坚不可催,铁得不能再铁,在被张捕头打的半死不活之后,他是再也不敢这么认为了。   孟彤那死丫头一跑,害他想借张捕头之手打压孟彤,气死孟大,再把春二娘当做人情送给张捕头,从而霸占孟大家里所有银两的计划全都泡汤了。   孟大柱心里恨死了孟彤一家三口,又对张捕头又惧又怕。   他虽然总跟人吹嘘自己与张捕头是好兄弟,心里却很清楚那是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也就是请张捕头喝过两次酒,那次请动他到村里来抓人,还是承诺了要把“寡嫂”送给他做小妾,把从孟大家搜得的银两也分他一半,这才成行的。   孟彤一跑,他什么都没捞着,还害得张捕头丢了大脸,这才得了一顿毒打。   现在孟大柱只恨不得张捕头能忘了世上还有他这么个人,谁知道张捕头竟然还专程跑来找他了?   难道张捕头觉得上次还没打解气?今天又想跑来打他出气了?   “孟大柱!”张捕头一脚踏进屋门就发出一声暴雷般的喝声。   这是他做捕头的习惯,先暴喝一声给他一个下马威,震住疑犯的心神,然后再来慢慢审问,才能让疑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正撅着屁股趴在堂屋的门边往外偷看的陈金枝和孟九根,被一这声暴喝吓的“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门外还在瑟瑟发抖的蒋氏,更是直接,她吓得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围在孟家大门外,正打算凑近了看看的一众村民,也被这一声暴喝吓的纷纷做鸟兽散。   “呃——”孟大柱发出一声尖刺的抽气声,两眼一翻正打算直接晕过去算了。   张捕头身后的两个手下却在此时一个箭步上前,直接伸手掐住他的中门,又把他痛的醒转了过来。   “孟大柱,别装了,只要哥几个不想让你晕,你是晕不了的。”张捕头的一个手下官差轻笑道。   “饶命,饶命啊,张大哥。”孟大柱涕泪纵横的哭道:“俺是真不知道孟彤那死丫头怎么会跑了的,俺要是知道她要跑,肯定一早就告诉你了,真的,她跑了俺也捞不到好啊。”   “行了,行了,快别哭了,大老爷们的,你也不怕被人笑话。”张捕头笑了笑,假模假样的伸手在孟大柱包裹着竹板固定的腿上大力的拍了拍。   孟大柱痛的两眼爆突,却被一个官差捂住了嘴,只能发出一阵“唔唔”的闷哼。   张捕头见此不由愉悦的笑了起来,他背手弯腰笑看着痛的面目扭曲的孟大柱,轻声叹道,“孟大柱啊,我今儿个来,就是想再问问你,你知不知道你那个侄女儿去了哪儿?”   官差松开捂着孟大柱的手。   孟大柱腿上剧痛,他却强忍着不敢呻吟出声,他痛哭流涕的猛摇头,哑声哭喊道:“俺真不知道啊,张大哥。”   “哦?是吗?”张捕头的眼睛危险的眯起。   孟大柱见状,整个人不自禁的一抖,急中生智的连忙喊道:“族长,俺们族长应该知道孟彤那死丫头去哪儿了,他们的路引就是拜托俺们族长去办的。”   路引?对啊,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张捕头激动的一拍手掌,暗怪自己大意,竟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路引可是由当地衙门分发的,百姓去到异地的重要证明,上面可是写明了目的地的。   张捕头顿时心情大好,笑容满面的又在孟大柱的腿上拍了拍,道,“大柱啊,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既然看过了,那我就先走了,你就好好养着,啊?”   孟大柱痛的恨不得能晕过去算了,可看着张捕头脸上的笑容,他又怎么都不敢晕。   他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一边泪如泉涌,一边抖着声音嘶声道:“大哥您太客气了,您慢走,慢走……”   ☆、265尾巴   “呵,算你小子识相。”一个官差不由轻笑出声,与同伴挤了挤眼。   孟大柱有苦说不出,脸上笑容扭曲了一下,简直比哭都还要难看。   “那你就好好养着。”张捕头满意的一笑,带着两个官差转身大步而去。   孟大柱又惊又惧的看着张捕头三人离去的背影,直到不见了三人的踪影,他才压抑的痛哭出声,任心里的悔恨如翻江倒海般淹没自己。   他也是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张捕头可是衙门里仅次于县丞大人的官老爷,他竟然天真的以为只要分出部分利益,就能与张捕头平起平坐,甚至能差遣张捕头。   他现在只希望张捕头能早点找到孟彤那死丫头,把他就当一个屁一样给放了。   张捕头心里掂记着孟彤身上的银子,急急赶回衙门一查,才知道孟彤她们的目的地是京都。   知道了孟彤一家的目的地,再想要追踪到她们就不难了。   不过张捕头也没有被银子迷晕了头,他顾忌着孟彤与魏家的关系,又派人去武义堂仔细探查了一翻。   张捕头花了不少银钱才得知魏指挥受了自家姑爷,也就是原本任皇帝近卫的上将军齐梓良的连累,被皇帝降了罪。   齐梓良因何事被皇帝降罪,魏家被连累到何种程度,这些都不是一个武义堂的下人所能知道的。   “真是天助我也。”张捕头自以为自己也算在体制内,勉强也算是半个官僚,自信能揣测出皇帝的一两分心意。   张捕头觉得既然已经知魏家受了上将军齐梓良的连累,还被皇帝降了罪,这对于他想做的事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皇帝的近卫也是皇帝的心腹,没有重大过失是不会出事的,现在魏家的姑爷不但被皇帝降了罪,还连累到了妻子的娘家魏家,这事儿就肯定小不了。   魏家自顾不辖,说不定以后的地位连他这个捕头都不如了,又如何能去护没什么关系的孟大一家呢?   得知魏指挥使出了事,张捕头终于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他跟两个心腹细细密谋了一翻,知道孟彤母女是要带着孟大一路往南去寻医的,三人便觉得一路照着这个线索往南寻过去,就一定能逮带孟彤三人。   三人特地跟衙门请了两个月的假,回家收拾了衣物盘缠便急急往南追去。   孟彤丝毫不知自己身后还吊了三条尾巴。   因为年龄和外表太过具有欺骗性,孟彤丝毫不担心自己会成为衙门的怀疑对象,因此杀了人也丝毫不担心会受到追缉,仍旧依照自己的心情慢悠悠的赶路。   孟彤要顾忌着孟大的身体状况,又要照顾父母的心情,根本不急着赶路,一路上遇到风景好的地方,就停下来游玩一翻,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也要停下来歇两天。   孟彤自己医术不弱,自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去寻找什么神医上。   再加上孟大的寿元将近,孟彤和春二娘都只想让他快快乐乐的过完最后这段日子,因此这一路上是怎么开心怎么来。   现在又多了个青黛,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对于身后追缉她们的张捕头三人,等同于又增加了追踪难度。   张捕头做梦都想不到,他出发前自认为稳操盛券,手到擒来的行动,等上了路就跟被鬼打墙了一样,完全寻不到一丝线索了。   一路上的各大医馆没有如孟大一家三口的人去求过医,延着官道一路向村落的民家和城镇上的大客栈打听,也没打听到三人住宿的消息。   这一家三口就跟在人间蒸发了一般,竟是完全寻不到行踪了。   一连追了半个月,直直追出了七八百里,银钱用了不少,却硬是没找到一家三口半点儿的线索。   三人又气又急却又不甘心,又直直往南追出了千里,实在是寻不到一家三口的线索,这才灰溜溜的掉头往回走。   孟彤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三个人在延路寻找他们一家。   她们一路慢悠悠的往南走,一路游逛,但凡见到有意思的、好玩的东西就统统买下。等到了大城镇,又恰好遇上天气晴好,一家人便将路上买的小玩意整理出来,拿到集市上去卖。   孟大和春二娘似乎极喜欢这样北货南卖的游戏,孟彤便也就顺着他们。她倒并不在意买的东西卖出去会不会亏本,只要爹娘觉得开心就好。   只是如此一来,一行人在路上就走的就更加慢的让人发指了。   张捕头要是知道,他们一连追出了七八百里地,早他们半个月出发的人却连五百里地都还没走完,只怕会生生的气吐血。   时间转眼就到了九月,靠山村的九月,天气已经冷的该换薄棉袄了,孟彤等人一路上往南走,白日里倒也没觉得天气有多凉,只有早晚略有了点儿冷意。   眼看着再过几天就要重阳了,孟大的身体状况却没什么变化,不管是面色还是精神,看起来都很不错,每天都是乐呵呵的。   也不知是孟彤和春二娘照顾的仔细,还是因为一家人外出旅游兼做小买卖,让孟大的心情好了,所以病情没有再进一步恶化。   不过孟大能保持这种状态,孟彤和春二娘无疑是最高兴的。   “等绕过前面这坐山,往前再走三十来里地就能到保定城,这可是咱们北直隶的一坐大城,听说单是面积就有俺们那儿府城的三四倍大呢。”   孟彤停车让春二娘和青黛准备午饭,自己拿出地图,指着上面的画着的小点和地名跟孟大说接下来的路线。   大周朝的土地上不是高山就是密林,从靠山村出来,孟彤就感觉自己一直在深山密林里绕来绕去一样。   虽说自己是一直是延着所谓的官道在走的,可这官道的路况那真是不提也罢。   每天赶路时,孟彤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起鲁迅的那句话:这世上原是没有路的,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从靠山村到河南开封,若是照直线走也就三千多里地,可实在驾不住这古代歪七扭八,上山下河,还要绕山绕水的路况。   ☆、266什么缘什么孽   孟彤还要顾着自家爹爹的身体情况,因此走了一个多月了,还仍在河北府的地界上折腾着。   孟大听得两眼亮晶晶的,兴奋的搓了半天手,才道,“彤彤啊,咱们现在离村子有多少远了?”   孟彤在心里默算了下,笑道:“已经快有六百里地了。”   “已经走了这么远啦。”孟大脸上有着满足的微笑,轻叹道,“爹感觉就跟作梦似的,这要放在以前,俺可是作梦都不敢想自己能跑到离村子这么远的地方来的。”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爹,咱们以后还会走的更远的,等咱们到了京城,你再来说这话。”   “京城啊……”孟大转头看向窗外,他知道京城是天子脚下,皇帝住的地方,女儿说那里是全大周最繁华的地方。   他也很想去看看京城的繁华,只不过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福气活着走到京城了。   “吃饭了,彤彤,你赶紧把东西收一收。”   “哎,好的,娘。”孟彤三两下把地图卷起,绑好挂到车壁上,转身顺手接过春二娘手里的饭菜,摆到车板上。   一家三口外加一个青黛,四个人围坐在车厢里,亲亲热热的吃起午饭来。   孟大和春二娘都是穷苦出身,两人又都是再温软不过的性子,听到孟彤要收留青黛,又知道了青黛的出身来历之后,对这个比女儿只了大一岁的小丫头,就只剩下满满的同情和心疼了。   两夫妻没有二话就收纳了青黛,对她亲切的就跟对待自家孩子一样。   这让青黛感动、感激的之外,满心满脑都只剩下对孟大夫妻的感恩,以及对孟彤的敬畏,丝毫不敢有一点点的不敬之心。   饭毕,青黛眼明手快的抢先一步将碗筷全都收拾了下去。   “青黛,你这孩子怎么就说不听呢?碗筷放着俺来收拾就行了。”手里的碗筷被一把抢走,让春二娘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夫人,这种事本来就是青黛该做的,您坐着陪老爷聊天就行了。”碰到这么好脾气,还没一点架子的主家,青黛感觉也很无奈。   哪有让丫头坐着休息,自己干活的主子?   幸好她是抱着报恩的心留下的,她要是个刁钻的,这主人和仆人还不得掉过来?   不过一想到孟彤那笑咪咪的脸,青黛下意识就是一抖,丝毫不敢有奴大欺主的念头,心里暗道:老爷和夫人都是老实人一个,是怎么生出小姐那般的妖孽来的?   她可不会忘记当初那个站在马车顶上,手握弓箭,一箭杀一人的小小身影。   自家小姐明明比她还要小一岁,对着老爷夫人还总是笑咪咪的,对着外人也总是一副未语先笑的无害模样,只有她知道,自家小姐温和的笑脸下,藏着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一面。   “娘,不过是几个碗筷,你就让青黛洗,你不让她忙活,她反而觉得不自在。”孟彤笑着拦住想下车的春二娘,道:“咱们扶着爹下车走走,也消消食,下晌还得赶路呢。”   孟大的目光温和的扫过青黛,又落在自家女儿身上,眸底闪过一抹欣慰与了然。   女儿自打跟了祝婆婆学艺之后,说话做事越发沉稳干练了,她深藏于眼中底的那抹自信与从容,是完全不同于他们这些泥腿子的。   对于女儿,孟大心底只有骄傲和自豪,他的女儿是能与那位齐公子和周公子站在一起,也不显突兀的好女孩,以后就算他不在了,也必将能带着她娘过上好日子。   孟大转头对还在纠结于碗筷被青黛抢走的妻子笑道:“闺女说让咱们陪她走走,你就陪着俺们父女俩走走,趁着这几天日头好,不冷也热,咱们多下车走走。”   春二娘看着丈夫伸到面前的手,下意识的伸手扶住,等反应过来才抬头瞪了他一眼,搀着他下了马车。   说是走走,其实也只是在马车旁的一小片地方打转。   官道上虽人不泛行人,但荒郊野外,蛇虫丛生,除了孟彤洒过药粉的地方是安全区外,春二娘和孟大已经很习惯听从孟彤的话,不走出安全范围了。   “哥哥,我饿……”稚嫩虚弱童音,自不远处响起。   正在不远处绕弯的孟大等人和蹲在一旁洗碗的青黛都不由闻声转头,就见不知何时,不远处的官道上站了两个脏兮兮的孩子。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手牵着手,大的那个约莫七八岁,身高看着只比孟彤矮那么一点儿,手里提着个破篮子,里头绿绿的,看着装的是些野菜。   小的那个是个四五岁的女孩,包包头散了一边,看着很是狼狈。两个孩子都瘦的好像一阵风都能吹跑似的。   小女孩拉着小男孩,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马车上他们还没吃完的饭菜,眼里写满了渴望,就只差流口水了。   春二娘一见之下,心软的一塌糊涂,松开搀着孟大的手,举步就想过来拿东西给两个孩子。   青黛看着两个孩子也满是同情,下意识就转头看向自家小姐。   “青黛,把中午没吃完的饭菜拿个大碗装了,都给他们。”   夏日食物不易存放,中午吃不掉的东西她一般也不会留着,再说孟彤不用看也知道自家爹娘和青黛是个什么心思,索性好人做到底。   青黛高兴的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把几盘菜和所剩不多的米饭倒在一起,快步送到两个孩子面前。   让人没想到的是,那小男孩明明也是一脸的渴望,却扯了小女孩一把,对着青黛摇了摇头,“谢谢你们,不过我们不能要,无功不受禄。”   原本不甚在意的孟彤,听到那‘无功不受禄’五个字,眉头微不可见的抖了抖,忍不住回头认真打量起两个孩子来。   在这离保定城几十里外的荒郊,竟然能让他们遇上一个小小年纪就识字的孩子,这是什么缘什么孽啊?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路遇贵人?天降奇缘?   青黛拿着碗不知所措的转头看向自家主子。   ☆、267赁个院子   春二娘见两个孩孩明明饿了,却不肯要他们的东西,急的直扯孟大的衣袖,那模样简直比她自己饿肚子都急。   孟大也觉得那两个孩子可怜,不过倒没表现的像春二娘这么明显,他无奈的拍拍妻子的手,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孟彤。   接收的信号的孟彤嘴角一抽,很是无奈的过去解决问题。   “食物得来不易,现在天热,这些饭菜放到晚上就不能吃了,你们若是不嫌弃,就帮我们吃了。”   孟彤接过青黛手里的碗,转而递给小女孩,却是看着小男孩,道:“我们一家只是路经此地,不是坏人,放心,而且就算你不饿,你妹妹也饿了。”   一脸倔强的小男孩,在转头对上小女孩写满渴望回望着他的眼时,不由默默的垂下了眼。   他接过孟彤手里的碗,塞进妹妹怀里,然后端端正正的给孟彤行了一礼,又转身对孟大两人行了一礼,绷着小脸道,“大恩不言谢。”   孟大和春二娘连忙客气的摆手,“只是一些剩饭剩菜,你们只管拿去,不用客气的。”   孟彤听到小男孩的这一句,却差点儿没笑出来。   看不出来,这小萝卜头小小年纪,还挺有心机的。   接了她的东西,还要给她来一句‘大恩不言谢’。这话的浅台词是不是东西他收了,还是她们硬要给的,所以他们连谢都要省了?   “谢谢哥哥,谢谢姐姐,谢谢伯伯婶婶。”小女孩看着怀里满满的一碗饭菜,嘴巴却似抹了蜜一般,扬起甜甜的笑脸,将四人一个不拉的谢了一圈。   孟彤觑了绷着脸的小男孩一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笑道:“快回家去,快要过午时了,再晚回家,小心家里人着急。”   小女孩扭头看向身边的哥哥,摇了摇两人相握的手。   小男孩看了一眼妹妹,又看了一眼她怀里的抱着的大碗,里头有饭有菜,还有大块的肉。   这样的饭食,他们有多久没有吃过的了?   “谢谢!”   孟彤听出了小男孩这一声低低的‘谢谢’里,所饱含的感动和委屈。   这是一对有故事的兄妹,可孟彤无意去探究他们背后的故事。   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她爹命不久矣,说起来她们也是可怜人呢,她自己家的事尚且还忙不过来,可没兴趣去搅和别人家的事。   送别了这对小兄妹,孟彤等侍候着孟大吃了药睡下,才重新启程往保定城去。   不过所谓的孽缘,大概就是阴魂不散的,你越是想躲越是躲不过。   以孟彤比乌龟快不了多少的赶车速度,在太阳下山之前,终于赶到了保定城。   保定城是北直隶的一座大城,其繁华程度远不是他们一路走来见到的那些城镇所能比拟的。   一进城门,浓重的生活气息就扑面而来,这让春二娘和青黛忍不住都趴着车窗往外张望。   太阳眼见着就要下山了,但这保定城的街道两旁,各类的摊子还没有一点收摊的意思,叫卖声此起彼伏。   街上的行人如织,扛着书箱,穿着布衣的书生,挑着框的农夫,背着竹篓牵着孩子的农妇,赶着牛车的老汉,间或过去一二辆马车,还有那两人或四人抬着匆匆而过的轿子……   路上的行人的穿着明显要从水头镇那旮旯的人们穿的要高极多了,不说一眼望去能看到好多穿绸衣的人,就是一般的农夫农妇,身上的补丁都要比水头镇那边的人要少的多。   “真不愧是大城池啊,比咱们那儿可要富裕多了。”春二娘看着窗外的行人、道旁的小摊和街面上挂着各种幌子的铺子,只觉眼睛都要看花了。   “夫人,小……少爷说您要是喜欢,咱们可以在城里赁个院子住下来的。”青黛全无心机的转述了孟彤的话。   春二娘一听,脸上的兴奋之色一下就如潮水般消退了下去,她转头痴痴的看着身旁尤自沉睡的孟大。   进了城之后,因为马车的车窗和天窗都开着,外头街上的叫卖声就跟在耳边响起一样,喧闹的很。   可就算是这样吵闹的环境,也没能把孟大吵醒。   外头的太阳就快要下山了,按理说孟大中午吃下的药,药效早该过了才对……   春二娘知道丈夫的时候不多了,心里酸楚,却也不敢表露出来,怕自己的红了眼一会让醒过来的孟大发现,也怕自己的心伤让女儿跟着伤心。   “赁个院子也好……”   青黛没发现春二娘的情绪转变,见春二娘说要赁个院子住下来,便雀跃的从马车里探出头去,朝前头的孟彤喊道:“少爷,夫人说让赁个院子住下呢。”   孟彤闻言微微一愣,半晌才应了声,“知道了。”   虽然早就知道孟大的身体不好,命不久矣,也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可真等到这一天到来时,还是让人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视线在瞬间模糊。   孟彤努力眨着眼睛,想把泛上来的泪意逼回去,握着缰绳的手却仍抑制不住的轻颤起来。   前世,她的父母忙于赚钱,幼时把她扔给祖父母教养。等到大一些了,她离家求学,一年也见不了父母两面。   再之后,等到工作了,恋爱了,因为理念不同又缺乏沟通,她与父母每次见面除了争吵还是争吵,父母亲缘名存实亡,到她死时父母都没来看她眼。   还魂到这个世界虽然只有两年时间,虽然春二娘的性格懦弱,是个撑不起来的,虽然孟大的身体病弱,是个多走两步都带喘的,可他们对她的爱却是实实在在的。   家贫方能显示出父母爱的珍贵,那种但凡有一口肉,有一个鸡蛋,他们也总想藏着给她吃的日子,让孟彤着实深刻体会到了前世渴望而不可求的亲情。   还魂初时,她对孟大和春二娘亲近,或许还有受到前身的影响,可这两年七百多个日夜相处下来,她是真把孟大和春二娘当成了自己的爹娘。   ☆、268陈家客栈   孟大的身体近两年来因为春二娘和孟彤的仔细照顾,都还维持的不错,不过他的身子倒底是因早些年的劳累和病发时没得到及时的救治、调理而被掏空了。   在孟大柱等人极品亲人的一再刺激之下,连祝香伶在世时都对孟大的病情束手无策,给他下了病危书,就更不要说是医术远不及祝香伶的孟彤了。   也正是因为知道孟大命不久矣,孟彤才会不惜代价的用银子收卖族长和族老们,把自已一家从孟九根的名下迁出来另立门户,从名义上与孟九根和孟大柱等人断了关系。   更是宁愿暂时放下对孟九根和陈金枝的憎恨,留下足够的养老银子在族里,让孟大圆了孝尽父母的心愿。   孟彤所做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孟大了无遗憾。   而孟大也确实如孟彤所想,看着女儿一天天本事起来,自己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孟彤越是表现的强势和能干,他就越是放心。   孟大知道就算他不在了,女儿也一定能照顾好她自己和她娘的。   参加大妞的定婚宴,算是圆了孟大去人家家里坐席的心愿,他心神放松之下,一直硬撑着的那口气就松了,也正因此才会一下病倒,让他的生命进入倒计时的速度一发不可收拾。   到了现在,已经药石无效了。   现在也只能是让他高高兴兴的过完最后的段日子。   这段日子,孟彤和春二娘对孟大算是投注意全副注意力,孟大的身体的一点点变化,两人都再清楚不过。   孟大的睡眠时间变长,孟彤早两天就发现了,只是现在连春二娘都看出来了,看来是真的该找处地方住下来了。   要租赁院子,也不是一时就能找到合心意的。   孟彤在主街的酒楼不远处找到两个乞丐,她把车停在路边,下车给两个乞丐前面的破碗里都扔了几枚铜板,向年纪相对较长的乞丐道:“大哥,我跟您打听件事。”   那年纪较轻的乞丐一把把破碗里的铜板捞了过去,笑嘻嘻的双手捧给年轻较长的那个,一脸兴奋的道:“老大,这位小公子赏了咱六文钱呢。”   那年轻长些的乞丐接过铜板揣进怀里,冲孟彤笑道:“小公子你只管问,只要是小的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孟彤微微一笑,又掏出一小把铜板,露出一口白牙道,“我就是想问一下两位大哥,这城西有哪家客栈的掌柜为人比较厚道,客栈比较干净的?”   从乞丐口中问到了客栈名字和路线,孟彤在天黑前,驱车找到了这家名为‘陈家客栈’的小客栈。   陈家客栈只是座小客栈,楼上楼下一共也就十多间房,一楼有个不大的大堂,摆着几张桌子供住客吃饭,并设有两间通铺,二楼根据位置是两间中等房和三间下等房,三则是五间上房。   因为两间通铺已经住的半满了,孟彤就要了两间上房,又要了客栈的后院安置两架车厢和马匹,上房的租金是一天三十文,供应热水,外加包早饭。   早饭是两碟小菜,清粥管饱。   这样的租金若是对比水头镇来说,那是天价了,可若是跟保定城里的其他客栈比,却已经是极便宜的了。   最重要的是,据乞丐说这家客栈已经传了两代了,掌柜一家为人厚道,夏天但凡有吃不完的饭食都会舍给他们,在城西的口碑极好。   孟彤交了租金,让青黛先呆在马车上看着行理,先带着小狼和狼王,扶着爹娘上了楼。   两间上房里的摆设是一样的,屋子很敞亮,分前后两间,中间隔着座屏风。   外间是一张圆桌,六张圆凳和一间小榻,里间有一张雕花大床,一个衣柜,靠窗的位置还有一张半人高的方桌。   孟彤四处看了下,发现房间确实如两个乞丐说的那样打扫的很干净,床上的被褥还有一股阳光的味道,显然才刚晒过不久。   “娘,一会儿伙计送热水上来,您跟爹先梳洗一下,我把狼王留下陪你们,我带小狼下去搬行理。”   孟大才睡醒,精神看着还好,见孟彤要下楼还忘要叮嘱他们个不停,他还不耐烦挥手赶人,“知道啦,知道啦,小小年纪咋就这么唠叨呢,赶紧忙去。”   孟彤的目光落在父亲笑咪咪的脸上,心头不自禁的一阵发酸,眼框涌上抹热意。她怕孟大看出来,不敢再停留,连忙转身往外走,嘴里急急应道:“爹,娘,那我下楼去。”   出了房间,孟彤在走廊上呆呆的站了会儿。   小狼似有所觉的舔舔她的手,孟彤才回过神来,拍了拍小狼的头,下了楼去了安置马车的后院。   陈家客栈算是“家族企业”,掌柜就是客栈老板,两个伙计是掌柜的两个儿子,后厨和客房的打扫则由老板娘带着两个儿媳妇并两个女儿负责。   客栈的住客不算少,两个伙计忙的脚不沾地,把孟彤的马车牵到后院,听孟彤说不用帮忙搬行理,帮忙给两匹马卸了套头便径直忙活去了。   孟彤先让青黛帮忙把她的几个药箱给搬到楼上客房去,自己先给两匹马喂了草料,才着手去整理马车厢里的东西。   后车厢里的那些锅碗瓢盆和柴禾不用搬动,只那些路上采买的各种玩意儿和装着衣裳被褥的箱子需要搬到楼上。   也幸好孟彤一直有坚持练武,手劲堪比成年男子,青黛在家也是做惯了粗活的,力气也不算小,这才来来回回七八趟,将所以该搬的行理都搬上了楼。   等安置妥当,天也黑了。   孟彤向掌柜要了四菜一汤,四人就在大堂一边吃饭,一边听大堂里的其他住客们高谈阔论。   这是孟大等人上路以来的习惯,但凡进到城镇,吃饭时必往人多的地方凑。   人多,热闹,人多,听人高谈阔论,讲些趣闻八卦也是极有意思的。   孟大和春二娘没出过远门,对外头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后加入的青黛虽然住的是比水头镇要相对热闹的高梁镇,但也是个打小没离开过镇子的。   ☆、269听闻   孟彤前世今生几十年,算是四人中唯比较有见识的了,不过她对于大周朝的地域和风俗习惯也是两眼一抹黑。   于是他们四个“土鳖”就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一来打听消息,二来也算是打发时间,给自己找了些乐子。   “……这陶家的大老爷也够狠心的,他家娘子带着两个孩子省吃减用,好不容易花尽了嫁妆银子供他考上了进士,他这才回来就休妻另娶,连两个孩子都一起赶出了家门,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临桌一对夫妻正大嗓门的说着闲话,平头百姓吃饭没有富贵人家那么多规矩,那妇人一边吃一边感慨,“都说读书人矜贵,依我看哪,最不是东西的也多是读书人。”   因为这俩夫妻说话的声音够大,大堂里吃饭的几桌人说话声音不约而同都小了下来,全都竖起耳朵听他俩说话。   “也是那陶家娘子傻啊,早年为了供陶大爷读书,生老二时,都快临盆了还挺着肚子熬夜赶绣活,生生把眼睛都熬坏了,现在被休了,还得养活两个小的,这以后的日子要咋过啊。”   那妇人一边咬牙切齿的吃菜,一边与身边的男人愤愤不平的道:“今早出门俺还看到那两孩子了呢,瘦的风一吹都给能吹跑了。你说老天爷咋就不下来一道雷,把那姓陶的白眼儿狼给活劈了呢?”   “大嫂子说的陶家,可是榆木村考中了进士的那位陶大官人家?”旁边吃饭的一桌人中,一个年轻妇人侧头跟那妇人搭起来话来。   妇人立即回头,没好气的回道,“可不就是说的他家嘛,那陶大官人一考中进士就抛妻弃子了,他那娘子现在坏了眼睛,还要养活两个小的,日子过的可苦了。”   两个妇人搭在一起一说,才知道彼此竟就住隔壁村,且都是大老远赶到城里来采买易物的。   北直隶的读书人不少,每三年能考中进士的就更不得了了。   本来榆木村能出个进士,是附近十里八村都值得夸耀的事,乡亲们走出去,一说起来也都是件挺有面子。   可这陶大官人一考上进士就休妻另娶,最重要的是连两个亲生儿女都一起扫地出门,这让乡邻们说起来,却是纷纷摇头,尤为不齿。   特别是这陶大官人的家里以前还特别的穷,陶家为了供陶大官人读书,那真是砸锅卖铁。   听说陶大官人的那个媳妇儿还是指腹为婚的,要不是他岳家守信,看他们家那么穷都不会把闺女嫁给他。   可就是这样的一户人家,陶家娘子过门之后将自己的嫁妆银子尽数补贴给陶大官人读书不说,还没日没夜的一针一线赶绣活儿卖。   好不容易供丈夫考上了进士,陶家娘子这头才刚接到陶大官人高中的喜讯,那边就接到了陶大官人的休书。   这是何等的凄凉?!   听说那陶大官人在京城被榜下抓婿,要休妻弃子攀高枝儿去了,派人回来送了一纸休书,把自家老爹老娘一接上,连个铜板都没留下就走了。   这事在十里八村都传遍了,乡民们纯朴,说起这事都觉得陶家做事不厚道,大家伙儿说话都没了底气,因此也没人去吹嘘自家地界出了个进士的事,只觉得臊得慌。   吃完了饭,孟彤扶孟大上楼时,春二娘和青黛还在嘀嘀咕咕,为陶家娘子不值。   孟彤却无端想起了官道上偶遇的那一对兄妹。   第二日一早,孟彤交代了青黛一声,向掌柜的问明了伢行的所在,便出去寻找合适的住院去了。   保定城是很繁华没错,但繁华的背后同时也代表了高昂的地价和租金。   一个早上孟彤接连看了五处院子,地点三处在城西,两处在城南。   城西的院子租金便宜,但是房间隔局窄小,孟彤只扫了一眼便直摇头,城南的两处看着相对要好些,不过一处院子在有名的外室巷里,直接被孟彤PASS掉了。   所谓的外室巷,故名思议就是这条巷里的院子,基本都是城中有钱老爷们买来金屋藏娇,供包养的外室居住的。   另一处院子,因为房屋隔局问题,孟彤也不甚满意。最后那伢行的伙计也没知是不耐烦了,还是有意想要吓退孟彤,带她去看了城东的一处两进的小院。   “孟少爷,这处院子是城里赵老爷家二夫人的陪嫁院子,赵夫人一早就交代了,一月租金要三十两,可是不二价的。”   对于被人看轻,孟彤已经很习惯了,只从容的笑道,“先看院子,若地方确实是好,租金不是问题。”   城东是城中富人聚居的集中地,这个二进的小院就在离主街不远的一处巷子口,一整个巷子竟就只有这一个门儿。   伢行的伙计开了门锁,孟彤进去转了一圈,当即就拍板租下了。   大门去进,右边是门房和厨房,左边是一排五间的厢房,院子也不算小。   绕过影壁进了二门,是个非常方正的院子,正房明暗五间,左右厢房各三间,各厢房之间有抄手游廊相连,下雨天往来走动也不怕被淋湿。   最妙的是这处院子的一墙之隔,就是隔壁人家的花园,因此非常的幽静,再适合孟大休养不过了。   孟彤如此干脆倒把伢行的伙计给吓了一跳,“公……公子,您真要租下?租……租金可要三十两呢?”   “嗯,我就要这个院子了。”眼看着天气一天天冷起来了,孟彤想了想便道:“我先交一百两租金,等翻过年,若是在这里住的习惯,再看看是继租,还是干脆买个院子。”   伙计原本看孟彤看了那么多个院子都不满意,还以为今天肯定要白跑一趟了,谁想竟就这样成了。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孟彤,心里幸庆自己幸好没有犯狗眼看人低的错误,同时也暗暗在心里埋怨着孟彤没事干嘛这么低调。   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出百两银子赁院子住,怎么说都该给自己弄身好点儿的行头穿戴嘛。   ☆、270无力   今天幸好是他伢行里不忙,他想着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这才没冲人摆脸色,只想用城东这个租金高的吓人的院子吓退这位小公子,否则这单生意还不就飞了?   “哎,好,那咱们这就回伢行签契书去。”伙计心里腹诽不断,嘴巴却笑得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回程的途中,孟彤从闲聊中知道了这个名叫秦永的伙计,原本还是个读书人,因为家里穷的实在供不起高昂的束脩了,他才放下书本到伢行做了伢人。   秦永因为读过几年书,脑子本就比一般目不识丁的粗人灵活,再加上文质彬彬外表和斯文的谈吐,更是让他在一众伢人中脱颖而出。   这年头都讲究个师承,做伢行也不例外。   “一般人刚进这个行业,先由师傅带一年,熟悉这一行里的各种规矩。一年之后师傅才会从指头缝里漏一些人脉下来,给他们这些小徒弟们慢慢摸索经营。”   说到这里时,秦永非常感慨,他当初进伢行时,也算是遇到了贵人,他的师傅并不藏私,见他读过书,脑子活洛,不但让他一个月就出师了,还给他介绍了不少贵人。   孟彤租的这个院子,就是秦永常有生意往来的城中富商——赵家二夫托给他出租的。   秦永说话非常有分寸,聊天只说些无关紧要的,但凡涉及到城中富户**的事情,却是一字不提。   孟彤虽不打在保定久留,但多少也想通过秦永多了解些保定城的事情,谁知跟秦永聊了半天的天,半点儿有用的信息没套到,她顿觉无趣,慢慢也就没了说话的兴致。   所幸伢行也到了,两人进去立了契书,孟彤交了一百两银票,秦永就把院子的钥匙交给了孟彤。   那两进的院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要接父母入住之前,孟彤还需去置办些桌椅板凳。   走出伢行,孟彤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略微犹豫了下,分辩了下方向便急急往客栈赶去。   孟大的病情加重之后,孟彤虽然悄悄的加重了孟大每天的药量,防止他身上的旧疾发出来。   但是越接近分离的时刻,她越是放心不下,深怕她配的药,压不住孟大身上的病情,让他重新承受那种生不如死的疼痛。   “少爷,你回来啦?”奉春二娘的命令,守在客栈大堂里等孟彤的青黛,一看到孟彤大步回来,立即高兴的跳了起来。“少爷,你可回来了,老爷和夫人等着你一起吃饭呢。”   一旁在柜台里拨算盘的掌柜抬起头来笑道:“孟少爷回来啦,你家丫头在这儿可等你有一会儿了呢。”   “陈掌柜!”孟彤礼貌的冲老掌柜抱了抱拳,这才转头问青黛,“我爹醒了吗?”   “醒了,醒了,老爷醒了有一会儿了,他一醒来就找你了呢,夫人说你出去办事了,他才命奴婢下楼等你回来的。”   没听到坏消息,孟彤心下稍安,又问:“中午的饭菜要了吗?”   青黛摇头,“还没。”   “那我就不上去了,你上楼去帮我娘一起扶我爹下来用饭,我就在楼下等你们。”   “哎!”青黛转身蹬蹬就跑上了楼。   孟彤收回望向三楼的视线,转身走向柜台。   陈掌柜笑道:“孟少爷,可是要饭菜?”   孟彤笑着点了点头,“跟昨天一样,来四道家常菜,要两荤两素,再来一道鱼头豆腐汤,菜里不要放辣,另置一碟子辣酱就成了。”   陈掌柜一听,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您先稍坐,饭菜马上就好。”说完就转身去后厨吩咐妻子和儿媳们做菜去了。   客栈的房租一天一交,孟彤交钱干脆,也不吝于花钱,陈掌柜只巴不得这样的客人多来几个才好。   正值午时用饭的时辰,大堂里却只有两桌人用饭,孟彤环视整个大堂,正在心里选定了张靠窗临街近的桌子,楼梯上就传来了动静。   孟彤扭头看去,见青黛和春二娘正一人一边搀扶着孟大下楼,忙三步并做两步迎到楼梯下等着。   孟大的脸色虽略显苍白,嘴角却含着温和的笑意,精神看着也还好,孟彤安心之余,却又不自禁的涌上一股酸楚和无力感。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日日的衰弱下去,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   孟彤暗暗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拳头,深吸了口气,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这才笑着上前接替青黛,扶住孟大的手。   “回来啦?”孟大温和的笑看着孟彤,“听你娘说,你早上出去找房子去了?咱们要在这里住下来?”   “哎。”孟彤笑着一边搀他往她之前选中的桌子走去,一边道:“保定城很大也很热闹,眼看着这天一天天冷起来了,您身子不好,咱们先找座院子住下来,等过了冬再往南去不迟。”   “都怪爹的身子不争气。”孟大嘴里自责着,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散去,他在面街的桌边坐下,目光不由自主的被街上热闹的人群吸引。   孟彤就知道孟大会喜欢看热闹的街景,她顺势在他身边坐下,笑道:“保定城可比咱们那儿热闹多了,我早上出去,已经在城东那一片儿看中了间两进的院子,等我下午出去把院子里需要的东西都置办齐了,明儿咱们就可以搬进去了。”   孟大闻言就不自禁的皱起了眉,略微紧张的看向孟彤道,“又要花不少银子了?”   边上的春二娘不禁出声打断他,道:“女儿孝敬咱们的,你就别瞎叨叨了。”   孟大难得的弱弱反驳,“俺不是说不好,就是怕太花钱了。”   孟彤冲突然发脾气的春二娘使眼色,却听孟大又轻声念叨道:“两进的院子呢,就是咱们族长都没住过那样的屋子?俺这不是怕不习惯嘛……”   孟彤闻言不由微微一笑,凑到孟大身边小声道,“爹,女儿身上的银子够着呢,别说只是赁一个院子,就是买几个那样的院子也是够的。”   “那就好,那就好。”孟大眯眼笑了起来。   ☆、271怜悯   几人正说着话的功夫,陈掌柜笑着过来上菜了。   一盘馒头,一碗精米煮的稀粥,一碟红通通的辣酱,一道醋溜黄瓜,一道西红杮炒鸡蛋,一盘木耳炒鸡,一盘绿油油的炒嫩青菜。   “鱼头豆腐汤还要再烧一会儿才好吃,你们先吃着,等汤一好,小老儿就给你们端上来。”掌柜的冲孟大陪着笑道。   “没事,没事,掌柜的莫要如此客气。”孟大温和的摆了摆手,温和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几人正在客套的功夫,春二娘突然喊了孟彤一声,“彤彤,你看那边。”   孟彤转眼看向春二娘,就见她娘在冲她往门口使眼色。   孟彤转身看向客栈大门外,就只见两道熟悉的小小身影正走在客栈外不远处的街上。   小小的男孩一手提着一个大大竹篮,一手牵着小女孩,两个孩子的脸上都有着难掩的疲色。   诺大的个保定城说大不大说小可真不小,这样都能撞见,还真巧了。   孟彤眸光闪了闪,突然就有种逃不开的错觉,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好。   这让她总感觉冥冥中似乎有一只手,在推动着这两个孩子不断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出手搭救一样。   这样说自我感觉或许太过良好了些,有些过于矫情了,但孟彤自觉还魂到这个时空,怎么说都要自带个主角光环的,有人等着她去搭救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因为孟大的关系,孟彤现在实在无心去做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但她又直觉她跟这两个孩子似乎还会再见面一样,感觉挺复杂的。   掌柜的也顺着几人的目光看去,见是那两个孩子,不由惊讶道:“孟老爷,你们认识那陶家兄妹?”   “陶家?”孟彤脑中灵光一闪,不由惊道:“掌柜的,你说的那两个孩子姓陶?”   掌柜的点头,“是呀!”   孟彤又问,“他们该不会就是昨晚那两位大娘提起的,那个考中进士之后,把妻子孩子全都扫地出门了的陶大官人家的孩子?”   “可不就是这两个孩子嘛。”掌柜的看着街上慢慢走过两个孩子,怜悯的叹了口气。   春二娘的同情心泛滥,又忍不住想听八卦,她自己不敢问,便一个劲的拿手搡青黛,撺掇她去问掌柜的。   青黛跟春二娘熟悉了之后,也知道春二娘的个性,也便听话的缠着掌柜的,让给讲讲究竟是咋回事。   掌柜的见这会儿店里没进人,便也拖了张凳子,坐在一旁道,“唉,说起来也当真是可怜啊。”   “想那被陶大官人休弃的赵氏,原本也是赵家堂堂正正一大小姐,赵老爷当初许是看中陶大官人的学识,才不计较陶家穷困将长女嫁了过去。”   “可谁想这陶大官人一出人投地,就将赵家小姐给休了。”   孟彤想到了自己赁下的那个院子,下意识的开口,“您说的赵家可是城东的富户赵家?”想了想,她又追问了一句,“这保定城里,应该就只有这一个赵家?”   谁想掌柜的竟点头道:“孟少你可真说对了,这保定城里姓赵的富户,还真就只有这么一个赵家,话说赵家在城东那一片的宅子可真不小。”   说到这里,掌柜的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可惜那么有钱的赵家,却也容不下那被休弃的赵小姐和两个可怜的孩子啊。”   这话说的众人的心都不觉提了起来,春二娘心急的追问,“咋地?那赵小姐都这么惨了,她爹娘难道还忍心把她和孩子往外撵?”   孟彤颇有些意外的瞥了春二娘一眼,暗道八卦威力大,难得她娘也敢开口跟人大声说话了。   “若是亲娘还在,这赵家小姐也就不至于有家归不得,落得个流落街头的下场了。”   掌柜的解释道,“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赵夫人在赵小姐出嫁前就已经去逝了,赵老爷后来娶的继室生的儿女,比赵小姐的两个孩子都还小呢。”   “我听着咋感觉那赵小姐的后娘不是好人呢。”青黛一脸怕怕的轻声咕喃道。   几人闻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另一桌的客人方才也听了一耳朵,此时听了青黛的话,就笑着插嘴道,“这有钱人哪,家里人口多了,事儿自然也就多了,那赵小姐的爹娶了后娘又生了儿女,那后娘只怕是不肯收容赵小姐带着两个小的回娘家吃白食的。”   话说到这里,孟彤注意到同情心泛滥的春二娘反而沉默了。   青黛看着孟彤嘟嘴道:“不是说赵家是富户嘛,既然那么有钱,咋就不能收留赵小姐和那对可怜的兄妹呢?”   掌柜的解释道:“听说赵家听闻陶大官人不但休弃了赵小姐,还连两个孩子也不要了,怀疑赵小姐行为不检点,这才不肯收留赵小姐和两个孩子的。”   青黛闻言张大了嘴巴,茫然的与春二娘相视良久,才结结巴巴的道:“可……可昨儿那大婶不是说这赵家小姐是个好的吗?”   孟彤叹气道:“既然赵家小姐是个好的,那她被休就是陶家大爷人品人问题。”   “再说那赵家小姐也不一定就没有错处,就算前赵夫人不在了,可她爹赵老爷还在世,冰冻三尺三一日之寒,赵小姐被休,赵老爷为何不出面为她主持公道?”   “若当真如掌柜的所说,赵家是因为怀疑赵小姐不检点才不肯收留她和孩子的,若赵小姐是个好的,那这就是赵家故意不想收留被休弃的赵小姐和孩子了。”   青黛似反应过来了般,愤愤不平的道:“肯定是赵老爷的那个继室搞得鬼。”   孟彤摇头,“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后娘都是恶毒后母,不过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就是了,事实的真相如何咱们谁都说不清,但赵老爷和赵小姐本是父女,赵小姐被休弃,赵老爷对此竟不闻不问,可见这父女关系淡薄到何种程度了。”   “这事儿我倒也有所耳闻。”掌柜的插嘴道:“听说那赵小姐出嫁之后就鲜少回娘家了,逢年过节基本都是陶大官人去赵家送的节礼。”   ☆、272遗言   “有人说赵小姐是不满赵老爷新娶的继室才不回娘家的,也有人说赵小姐是不满赵老爷将她嫁给陶大官人才不回娘家的。”   青黛愤愤的咕喃,“把好好的一富家小姐嫁给个穷书生,任谁都会不满?赵老爷的那个继室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孟彤瞥了她一眼,笑道,“你看那赵小姐和他的孩子可怜才会这么说,不过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   “小……少爷!”青黛一急,差点儿喊错了称谓,她不依的嚷道,“您怎么能这么说嘛?”   连孟大也忍不住责怪的瞪了孟彤一眼,不急不慢却字字振地有声的道:“不管如何,身为人父就该为自己女儿做主,那赵老爷就算不能保护赵小姐不被休弃,也该在出事之后护着赵小姐和她的两个孩子。”   这言下之意是认定了赵老爷没尽到为人父的责任,不配为人父了。   孟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想叹气,她就知道自己这个病弱的爹是个聪明的。   她左一句右一句无非就是想告诉众人,那赵家小姐堂堂一大家小姐,原本握着一手好牌,却能被她自己折腾得最后被人扫地出门的地步,她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谁想在场这么多人都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偏她爹听出来了,还坚决否定她的观点,认定了不护着女儿就是那赵老爷的错。   孟彤现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家爹不顺心,自然不敢跟他对着干。   她连忙夹了块鸡蛋到孟大的碗里,满面堆笑道:“哎呀,爹,那都是人家的家务事,咱们听听就算了,可没必要较真,饭菜都凉了,大家吃饭吃饭。”   掌柜的见状也连忙站起来笑着打圆场,“都怪我多嘴多舌,看,都扰的大家不能好好吃饭了。”   他一边转身往柜台走,一边笑着冲众人招呼道,“大家慢用,慢用。”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这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哦。”春二娘看着手里的馒头,心情沉重的叹了口气。   孟大闻言心有感触,看着妻子温声安慰道:“咱家彤彤是个能干的,万事有她在呢,你别怕。”   春二娘没听出孟大话里的意思,还茫然的看了孟彤一眼,“俺知道咱闺女能干,俺有啥可怕的。”   孟彤却敏感的转头盯着孟大,小心的审核着他的表情。   不能怪她胡思乱想,孟大刚才的那句话,实在太像是在交代遗言了。   经此一事,几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趣,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就沉闷了起来。   春二娘和青黛心在不焉的吃着饭,孟大则沉默的低头喝着粥,却连桌上的菜都忘了夹。   孟彤的注意力全在孟大身上,心里想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一顿饭吃的如同嚼蜡。   午饭过后,孟彤向掌柜的了要了张椅子,陪着孟大在客栈门口的台阶下坐了会儿,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   直到歇晌的时间到了,孟彤扶了孟大上楼,报侍他吃了药睡下,这才跟春二娘交代了一声,带着青黛去了街市采买。   因为知道她们不会在保定久呆,孟彤也就没在家具摆设上多下功夫,一切力求以舒适为主。   孟彤带着青黛在客栈所有的街上逛了一圈,从两家家具铺子里挑了几套现成的,材料普通雕功普通的桌椅床几,衣柜厨柜。   付了银子,孟彤就让店家安排了车,直接拉着随她送到了城东的院子。   孟彤买的东西虽然都是普通货色,但却也架不住数量多。   零零总总装了六七辆板车,两家铺子负责送货的伙计听说要把货送到城东,原本还以为孟彤是哪家大户里出来采买的小厮,等将东西送到了地方,才知道她是要自己用的。   能住得起这么敞亮的两进院子的人,竟然只买这么些破烂家具充数。   两个伙计在卸东西时,还不时拿眼偷瞄孟彤,那眼里**裸的轻蔑和嘲讽明显的连瞎子都能感觉到,更别说是孟彤这个五感灵敏的人了。   青黛气的撸袖子,想冲上去打人。   孟彤一个瞪眼就制住了她,顺便悄声对她谆谆教导道,“你个笨丫头,他们轻视他们的,你理他们做什么?被人看两眼又不会掉块肉,你现在要是上去跟他们起了争执,万一要是把人气跑了,这些家具你一个搬啊?”   青黛秒懂,一脸受教的捂着嘴嘿嘿偷笑道,“奴婢懂了,那奴婢等他们搬完了再跟他们理论。”   孟彤恨铁不成钢的重重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笨蛋,你找他们理论做什么?让他们觉得咱们穷不好吗?咱们穷点儿不正好能了给他们打赏的铜钱吗?”   “哦!!”青黛抱着脑袋这才恍然,一脸崇拜的望着孟彤道,“小……少爷,原本不想给赏银还可以这样干啊,少爷真的好奸诈哦。”   什么叫奸诈?这丫头会不会说话?!   孟彤一个眼刀飘过去。   青黛吓了一跳,“啊,奴婢去东厢看看有什么要忙的。”说完,跳起来转身就跑。   屋子里摆上了家具之后,看起来总算有了几分住家的样子,屋里的床上只要铺上被褥,晚上也就能住人了。   锅碗瓢盆、枕头被褥等生活用品他们车上就有,倒是不需要再买,孟彤吩咐青黛看着伙计们卸车,自己步行回客栈,拉行理去了。   等她赶着车回来时,青黛正在二进的院子里哼着小曲擦拭桌椅。   “小姐,你回来啦。”此时院子里没人,听到响动跑出来查看的青黛,一见是孟彤回来了,忙不迭的就跑了过来。   “小姐,奴婢只用了十文钱,就把那帮人给打发了呢,我关门时还听到有几个伙计说咱们一毛不拔呢,真是太好笑了。”   对于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来说,能多攒下一文钱都是件无比快乐的事。   青黛自打跟了孟彤,再没有饿过肚子,可被生活逼的一文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的习惯,却难以改正。   孟彤回去拉行理前,其实是给了青黛一小袋铜袋准备打赏那些帮忙搬家具的伙计们的,谁想青黛还真把她之前的话当真了,竟只给了人家十文钱。   ☆、273谎报   孟彤看了眼她递过来的小钱袋,笑着摇摇头,道,“既然是你省下的,就自己留着花用。”   “那怎么行。”青黛忙不迭的把钱袋塞到孟彤手里,“奴婢现在不愁吃不愁喝的,也用不到银钱,家里花用处处都要用钱,还是小姐你收着。”   孟彤拎起手里的钱袋冲青黛晃了晃,笑着逗她,“你真的不要啊?要知道,你家小姐我不是每次都这么大方的,你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了。”   青黛坚定的点点头,“奴婢不要,小姐您收着。”   一个人的品性好不好,要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里去慢慢熟悉。   有师傅祝香伶给的那块供奉令牌,孟彤知道自己未来肯定是少不了丫头侍候的,她当初收留青黛就有慢慢观查和培养她成为自己心腹的意思。   孟彤看了她绷着小姐一眼,笑了笑,也不多说,只将那钱袋顺手挂在了腰间,然后吩咐青黛帮忙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屋去安置。   家里空房间很多,孟彤却只给正屋和东厢置办了家具床铺。   明暗五间的正屋里,地下都砌了火道,冬天烧了柴火,就是没有火炕也不会感觉冷。   这也正是孟彤一行才四个人,却不惜一月三十两重金,租下这么大一个院子的主要原因。   孟大的病症受不冷,她看了那么多院子,也就只有这个两进的院子屋子敞亮,地下还砌了火道。   银子对现在的孟彤来说不算什么,花光了她还可以去嫌,怎么让孟大住的舒服才是首要的。   家里人口简单,孟彤把西边的两间给父母做卧室和浴室,东边的两间则给自己做卧室和药房。   正堂里简单的摆了几张桌椅和一张摇椅,孟彤决定日后一家人吃饭活动的地儿就在这儿了。   青黛原想跟孟彤住一个屋,因为她听人说做丫头都是要住在小姐的卧室外间守夜的。   孟彤可没那些大户人家小姐的毛病,她也受不了大晚上睡觉还有给人守着的感觉,直接就把青黛赶到东厢的正房去住了。   一切理整妥当,孟彤去客栈结清了房租,退了房,就把孟大和春二娘给接了回来。   因为院子大,小狼和狼王到了新家,终于能迈开步子跑两步了。两只一跳下车,见孟彤扶着孟大进屋没空理它们,就在院子里蹿来蹿去的疯跑了起来。   看得闪电和赤光眼热不已,却因为套着马车动弹不得,急的只能扬蹄刨土。   “哎哟哟,这院子可真大,真漂亮。”春二娘一边东张西望的看着四周的景色,一边与孟彤扶着孟大进往正屋走,嘴里还不住的小声啧啧轻叹着。   她每叹一声,孟大就跟着点点头,还很是感慨的道,“俺以前就是做梦都没敢想能住上这样好的房子,这院子就是跟魏大人的那个武义堂比,也没差了。”   孟彤失笑道:“那可差的远了呢,人家那院子可是四进的,那大花园里又有山又有池塘的,咱们这院子可就只有两颗树。”   这话春二娘却不爱听,“咱们家就四口人,这院子就已经够大了的,要真让俺住像武义堂那么大个院子,俺还不依呢。”   春二娘回想起那日逛武义堂花园的情景,至今还印象深刻,“光从后院走到大门口就要不下一刻钟时间,你说这要是有点儿事儿,一天的时间能够进出几个来回的?”   孟大深有同感的猛点头,“那些有钱人尽想着建大院子摆阔气了,也不想想都院子大了走路得多费事儿。”   “就是,这院子大了光打扫就得不少人,人多了又得供吃供喝供穿供住,那么大个院子,一群人每天在里头光来回跑一趟就要不少时间,你说那些人一天都能干点啥?”   “这都是有钱闲得。”孟大转头不忘叮嘱孟彤,“咱们可不学那些有钱人。”   孟彤简直哭笑不得,“爹,咱们那点儿银子也就仅仅够用罢了,还谈上有钱呢,您女儿现在可摆不了有钱人的阔。”   孟大一本正经的教训,“有钱也不能那么浪费。”   “好,好,好,我都听您的。”   孟大这才满意,任由孟彤扶着进了正屋。   敞亮的屋子和简单的摆设,让春二娘和孟大都极为满意,尤其听说这么多全新的家具,也没花多少银子,孟大和春二娘听了就跟捡了便宜似的,别提多开心了。   春二娘和孟大都是自小就干惯了活计的,你要真让他们歇着、闲着,他们反倒全身不对劲。   孟彤将人扶进屋,便借口要回屋收拾,让孟大帮忙春二娘一起安置他们的那几箱东西。   谁想孟大却没给春二娘帮忙,自己起身慢悠悠的在五间屋子里来回的逛着,不时的这儿摸摸,那儿看看,见孟彤的屋子跟他们就隔了一间正堂,背着手进来看了两眼,才又笑眯眯的晃了出去。   孟彤在东边间的药房里一边摆放自己的医书,一边透过敞开着的房门小心关注着在正堂里慢步的孟大。   对于西边间里,说让收拾行理就当真全神关注的收拾着行理的春二娘,孟彤已经无力吐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孟大一直以来能走能说的状态,给了春二娘错觉,她虽然明知孟大身子虚弱,命不久矣,可一旦忙活起事情来,还是会沉浸其中,直接把孟大给忘到哇爪国去了。   孟彤不放心孟大,估算着他今天走动的时间也差不多了,顺手把正收拾着的医书搁在桌上就走了出去。   “爹,咱们坐下说说话,您说咱这算不算是迁新居啊?要不晚上让青黛去附近的饭馆要一桌好点儿的饭菜,咱一家人也庆祝一下?”   孟大闻言颇为心动,却又忍不住担心,“上饭馆要不少银子?要不让青黛去买了菜回来让你娘给咱做?”   孟彤笑着握住他的手,指点不着痕迹轻轻搭在他的腕间,一边道,“陈掌柜那边的饭菜   便宜着呢,咱家就四口人两条狗,那点儿饭菜也要不了几两银子的。”   又道“难得咱家住这么漂亮的新院子,今天就奢侈一下。”   ☆、274孝心   孟大这才欣然同意。   “那您先坐着,我这就去让青黛买饭菜去。”   “你去,俺就在这儿试试这大老爷用的椅子。”孟大笑着将身体往后躺倒,摇椅随着他身体的动作一前一后的摇动起来。   孟彤看着他露出如孩子般新奇雀跃的笑容,也忍不住微微一笑,放心的转身去找青黛。   城东这一片都是富人住宅区,出了门街上都是大酒楼大客栈,一桌席面少说也要五两多银子,但这价钱对于孟大和春二娘来说,却绝对是不能接受的。   “出门左拐第一家就是天下第一楼,你去叫一桌十两银子的席面,再要十斤猪头肉。”   孟彤把荷包塞递给青黛,还不忘叮嘱,“记得,回头老爷和夫人问起,你就说只花了不到二两银子,知道吗?”   “哎,奴婢记着呢。”青黛早就习惯了自家小姐花钱如流水,回头又对老爷夫人谎报数目,尽把数字往小了说的行为了。   刚跟着孟彤那会儿,青黛知道这个家的钱全都是由孟彤拿着的,还惊讶的嘴巴半天都没合上。   因为在青黛的观念里,家里的银钱都是由父母收着的,像她家以前,烂赌如她爹,她家的银子也都是由她爹收着的。   她长这么大也就家里没米没菜时,她爹会给她几个铜板,身边是一文闲钱都没留过的。   可与孟大和春二娘一家相处了两天之后,青黛终于明白这个家为什么会是孟彤当家了。   自家老爷和夫人一看就知道是勤俭节约的老实人,而且那脾气好的就跟没脾气似的,见谁都是笑呵呵的,也亏得生了个小姐精明又利害,不然被人卖了肯定还会帮人数钱呢。   晚上,一家人围坐一桌庆祝入住新居,小狼和狼王愉快的埋头在盆里,吞吃着美味的卤猪头肉。   孟大和春二娘看着“二两银子”的丰盛席面,吃得也很开心,直道保定城的东西便宜又好吃。   青黛看着笑容满面的老爷和夫人,再看看一直笑眯眯的小姐,心里有些发酸,却又感觉很温暖。   她很羡慕自家小姐有这么好的爹娘,这一路上,春二娘没少跟青黛说他们以前在靠山村的生活,越是知道的多,青黛越发觉得自己没有跟错人。   家里有个赌鬼爹,青黛自小就过着经常被虐打和挨饿的日子。   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求生,让她很小就懂得了世态炎凉。   初遇时,看到孟彤眼睛也不眨的射杀那些人,青黛就知道孟彤是个很利害的人,但她并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孟彤可怕,她对孟彤只有满心满眼的崇拜。   因为若她有如孟彤那般的能力,她觉得自己也会像孟彤那样,一箭一个射死那些在她身上摸来摸去,想要欺负了她,再把她卖到窑子里的混蛋。   接触越深,青黛对孟彤越是崇拜。   不管是孟彤杀人时的利落、果决,还是对孟大和春二娘细心的照顾和无微不致的孝心,或是孟彤采买时与人交谈时的从容不迫。   孟彤的一举一动都让青黛觉的敬佩,她甚至下意识的开始模仿孟彤,学她的言行谈吐,坐卧起立。   一夜无话,孟彤一家就在这个二进的小院里住了下来。   因为地方宽敞,北地的冬天又冷,孟彤直接将一进院的五间厢房,拨了一间给小狼和狼王做窝,又豪气的给闪电和赤电一马也拨了一间。   笠日一早,天还没大亮孟彤就爬了起来。   动作轻巧的出了门,孟彤绕着城东的街道跑了一圈,顺便熟悉了一下道路和附近的环境,回家时顺手在路边买了三份肉汤和包子。   再过几天就是重阳节了,往年像这样的节日,水头镇是一准会有大集的。   集市对于常年忙于农事的百姓来说,不单是买卖物品的日子,也是全家出门休闲娱乐的日子。   如保定城这样的大城,重阳大集只会比小城镇更加热闹。   孟大的时日无多,孟彤只盼着他在世时能活得开心,走时能少一点儿遗憾,因此早早就打定了主意,准备在重阳这一日带父母出门逛街游玩去。   孟大吃着孟彤买回的包子,还不忘扭头跟春二娘叨念,“这肉包子真不错,面软呼,馅儿里肉也多,吃着香。”   “最重要的是价钱还便宜。”春二娘笑眯眯的接了一句。   青黛嘴里含着包子,默默的低下了头,心里忍不住腹诽:这包子哪里便宜了?高梁镇上这样的包子一个才两文钱,小姐买的却要三文一个呢。   也就夫人和老爷对小姐的话深信不移,小姐说什么都信。   青黛端着汤碗,默默的转身出了屋子,低头就看到了趴在屋外台阶上的两头大狼。   小狼和狼王两脚搭着肉干,两眼却直勾勾的盯着屋里两人手里的肉包子,满脸垂涎。   不过它们是懂规则的好狼,主人给什么它们吃什么,不给不能抢,否则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稀律律——”院子里,一黑一黄两匹大马悠闲的跺着步子,时不时的人立起来,蹄子搭在树杆上,抬头去啃树上的叶子。   家里有两头散养的狼就已经很够了,谁见过连马都放在院子里散养的?   青黛嘴角抽了抽,回头看了看屋里从容吃饭,似乎一点儿没觉得马在院子里闲逛有什么不对孟大、春二娘和孟彤三人。   主子一家和动物相处的如此和谐,她要是说什么,倒显得她少见多怪了。   青黛逼着自己也淡定下来,暗自催眠自己她感觉那两匹狼和马精的跟人似的,好像能听懂人话,那些完全是错觉。   “再过两天就是重阳节了,听说城里的有钱人都喜欢在这一天坐车去城外爬山看山,那些夫人小姐们就喜欢去附近的寺庙上香祈愿。”吃完了早饭,孟彤收拾了碗碟,就坐着陪父母聊天。   “我听说城里也有寺庙和道观,爹,你看咱们要去看看不?”   孟大闻言微愣了愣,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笑着摇了摇头,“咱们不信那个,就不去跟人凑这个热闹了。”   ☆、275早夭的孟大丫   春二娘脸色黯淡的道:“都说菩萨能救苦救难,可咱们有难的时候,也没见菩萨显过灵。”   孟彤见春二娘脸色有异,心里不禁微微一突。   就听春二娘突然自嘲的轻嗤了声,低声喃喃道:“以前咱们家穷,也没有什么孝敬菩萨的,大概连菩萨也看不上咱们。”   “唉,看你这说的都是啥话。”孟大嘴里轻斥着春二娘,手却温柔的覆住了春二娘搁在桌面上的手。   孟彤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两人突然变得低落的情绪让她狐疑,“爹,娘,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也没什么。”孟大看了孟彤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你娘是想起你那个没福份的姐姐了。”   “那孩子都四个多月了,要不是……”春二娘的眼框一下就红了,忍不住捂嘴低呜起来。   原来她以前之所以叫孟二丫,是因为前头还有一个连这个世界都没有机会看一眼,就没了的大丫。   就孟家以前那个环境,春二娘一个童养媳怀了孕还要操持所有的家务,落胎实在再正常不过,她这身体的原主能被生下来,好像才是不正常的。   想着春二娘说菩萨看不上她们的话,孟彤也能想像到春二娘当年眼睁睁看着孩子随着血液流出身体的那份无能为力和痛苦。   心情不能自抑的沉重起来,孟彤看着父母黯然的神色,微微沉吟了下,就道:“娘,您要是觉得不安心,不妨去寺里给姐姐点个长明灯。”   “不行的,不足月就没了的孩子是短命鬼,按规则是不能祭拜超度的。”春二娘抹着泪摇头。   孟彤相信世上有鬼,却不信这种说法,她不以为然的道,“娘,咱们都离开村子了,还守那些规则做什么,姐姐虽然没机会被生下来,可也是咱们家的人啊。”   “以前咱家穷是没办法,现在咱们条件好了,没道理让姐姐一个人在地下挨饿受冻啊,听说没人祭拜的小鬼很可怜的。”   春二娘一听就紧张了起来,扭头询问的看向孟大。   孟大却摇摇头,反而语重心长的劝春二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没足月就没了的孩子怨气重,你这样时时念起她,好要是回来缠着咱们倒没啥,要是害了彤彤可咋办?。”   “俺……俺就是一时没忍住。”春二娘一听,忙用手抹了眼泪,“不想了,俺以后再也不提了。”   “这是什么道理?若说姐姐没出生就没了,怨气重我信,说她会回来找咱们我也信,可说她会害咱们一家人,我是不信的。”   古人都信鬼神,孟彤自己都是去过地府一日游的,自然也是相信世上有鬼神存在的。   以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在自己之前还有个流产掉的孩子,不管有没有用,孟彤都想尽一份心力。   “姐姐本该是咱家的人,她没出生就没了,爹娘难道还不许她回家来看看吗?”   孟彤看着两人又道:“姐姐没出生就没了,心里就算有怨气也是难免的,可她总归还是咱们的亲人,咱们去给她点个灯,烧些纸钱,也让她知道咱们是念着她的。”   “以前有奶和爷当家,娘你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累的姐姐没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想要不是姐姐四个月就没了,娘你怀我的时候,我奶才没敢让你干太多的活,不然我肯定也是活不下来的,所以我能平安生下来,还是多亏了姐姐保佑的。”   孟大和春二娘听的一愣一愣的,两人原就对没机会降生的长女心存愧疚,现在听孟彤这么一说,立即就心动了起来。   “照你这么说,咱们反而该给你姐点个长明灯,烧点纸祭拜一下罗?”春二娘举棋不定看着孟大,希望他能给拿个主意。   孟彤也转向孟大道:“城里就有寺庙,我一会儿去问问庙里的师傅,看我姐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好点儿。咱们以前那是没办法,现在生活好了,也总该为我姐尽一份心力了。”   孟大摇头苦笑,“鬼神之事谁能说的清?咱们这么多年没有求神拜佛,不也好好的?”   孟彤坚持已见,笑道,“不管有用没用,咱们尽了心也能安心些,不是吗?”   孟大之所以不敢给长女祭祀也是怕对孟彤以后会有影响,现在听她说会去问庙里的师傅,又说的这么情真意切,也就点了头。   “那你早去早回,不用担心俺跟你娘,俺们在家好着呢。”   孟彤苦笑,他爹这话说的她都不好意思再多坐会儿了。   青黛一见孟彤要出门,立即上前请缨,“小姐,奴婢跟你一起去。”   “你确实该同我一起出门的。”孟彤笑道:“不过不是跟我去庙里,我看过了,城东这一片没有可供买菜蔬的集市,你得去城西买菜。”   “啊?”青黛傻眼了。   从城东到城西,就算是直接从城中的街巷横穿过去,那路程都不算近,更何况有些地方还是不能直接横穿的。   青黛一想到孟彤接他们过来时,驾车走的那弯弯曲曲的街道,就禁不住双腿发软,“小姐,去城西买菜,这路未免也太远了?”   “是不近,不过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城北和城南我都还没去过,你要是不想去城西就去街口的包子摊问问,那摊主两口子人挺好的。”   青黛闻言大大的松了口气,跳起来转身就跑,“奴婢这就去问。”   春二娘追在后面叫道:“哎呀,慢点儿,先拿银子和篮子再出门,省的来回跑。”   青黛头也没回的边跑边道,“知道了夫人,银子奴婢昨一买了饭菜还有剩呢……”   春二娘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忍不住跺了跺脚,啐道,“这丫头!咋风风火火的。”   孟大却笑了起来,女儿收留的这个小丫头性情憨直,不会那些弯弯绕,有她在,他们就跟多了个女儿似的,家里都比以往热闹了。   孟彤轻笑道:“娘,你就由着青黛去,那丫头就这性子。”   ☆、276满嘴生意经的师太   一家三口又笑谈了一会儿,眼看着到了孟大吃药的时间,春二娘催孟彤,“你爹该吃药了,你去把药丸拿来。”   孟彤的笑容微不可见的僵了下,随即就恢复了自若,她起身回房开了百宝药箱,伸向那一排排阵列整齐的瓷瓶时,手指微微发着颤。   深深的大吸了几口气,孟彤努力把涌上心头的泪意压回去,迅速从几个瓶子里倒了药丸出来,然后盖好药箱走了出去。   “咦?今天的药丸咋跟昨儿的不一样了?”孟大细心的数了数,“少了两颗大丸子,多了三颗小丸子。”   春二娘端了水过来,闻言探头往孟大的手心看了眼,紧张的问孟彤,“是不是弄错了?你爹的药你咋还给减少了呢?”   孟彤强颜欢笑,“爹这几天身子还不错,所以我看着给换了一喂药。”   春二娘高兴的直拍手,“真的呀?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   孟大的嘴角也不自禁的高高的扬了起来。   孟彤把两人的欢喜都看在眼里,只觉得一颗心抽痛的利害。   没有人会想死,她有着一颗玲珑心却病弱的爹爹也渴望能康复,可她却没办法治好他……   侍候孟大睡下后,孟彤也不敢跟春二娘多说,只匆匆交待了一声,又嘱咐了小狼和狼王看好家门,就出门去了城中的水月庵。   水月庵是城中很有名的一座尼姑庵,庵堂不算很大,香火却很旺。   孟彤进门说明了来意,待客的女尼就将她带到了后院的一间厢房前。   “施主,我们庵主就在里面,您的事跟我们庵主说就成了。”中年女尼也不进去跟她所谓的庵主禀报一声,扔下这句话就直接转身走人了。   孟彤以前没接触过尼姑,不知道尼姑的行事做风是都这样呢,还是只有水月庵的尼姑行事才如此的清新脱俗?   她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一时只觉得尴尬不已,愣愣的盯着庵主的厢房门看了好一会儿才提起勇气上前敲门。   “进来!”   门内回应的声音平缓而苍老,孟彤的眼前立即浮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模糊形像。   她推门而入,就见不大的厢房里,砖砌的土炕上,一位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的老尼正闭着眼面朝门口盘腿坐着。   见她推门进来,老尼睁开眼,和蔼的笑问,“施主为何而来?”   专业人士一开口就知有没有,老尼连问个话都问得像似带着很多玄机似的,弄得孟彤也不得不跟着学。   “师太,小女有事相托。”这样说应该没错?孟彤心里没底,因为身上穿着男装,她也不好与人行女子的福礼,就冲炕上的老尼抱了抱拳。   老尼伸手冲旁边的炕上一引,“贫尼静心,施主请坐。”   “多谢!”孟彤也没客气,直接踢掉鞋子,盘腿在炕上坐了,接过老尼送过来的茶,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逝者已矣,一切繁文缛节不过是活着的人,给自己的安慰罢了。”   老尼没有市侩的向她推销法事项目,反倒说了这么一句话,孟彤顿时肃然起敬。   “师太高见。小女之父身染有疾,母亲也一直对早夭的那个姐姐耿耿于怀,日夜惦念,小女只求能宽慰父母,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只见老尼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庵中一应法事祭祀皆有价码,供长生牌位一年香油是二两银,牌位依据木质的不同,有十文,一两和十两三种不同价码,长明灯一年香油是三两银,重阳节给亲人寄衣饰银钱包袱,根据包袱内的东西不同,亦有十文,三百文和一两银子三种不同价码,不知道施主需要哪一样?”   说好的不市侩呢?   孟彤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老尼的高人形像在孟彤脑海里瞬间崩塌,直接碎成了渣渣。   “小女想给长姐点一盏长明灯祈福,亦想给她寄两个最好的银钱包袱,若是能得庵中师傅们多念几遍经文超渡就更好了。”   老尼仍是一派含笑的高人模样,说话不急不缓的,可出口的话却是:“施主可以自己手抄经书,亦可买他身所抄经书,金刚经二百文,地藏经一百五十文,楞严经……”   这就是个满嘴生意经的师太啊。   孟彤听着静心师太不急不缓的报着经文价格,简直佩服的无体投地。   一直耐心的等师太报完价,孟彤才抹着不存在的冷汗干笑道:“小女也不清楚超渡亡姐需要些什么经文,还需劳烦师太帮忙了。”   “施主要供一盏长明灯,寄两个一两的银钱包袱,再附上全套的超渡经文,需捐香油钱八两银子。”   孟彤的嘴角忍不住又抽了下,“银钱不是问题。”   静心师太微笑着点了点头,“施主离去时,将令姐的生辰八字和姓名写给前堂的知客女尼,在其上注明您所需的物什,待重阳法会那日,施主到庵里上一柱清香,顺便把香油钱添上即可。”   这是说,会先办事,再收钱吗?   没想到这老尼姑还挺有商业道德的,孟彤对这满嘴生意经的静心师太,顿时就有了几分好感。   告辞了庵主,孟彤去到前堂,把孟大丫的生辰八字、姓名和一应所需写明给知客女尼之后,就绕道去了城西。   既然水月庵的静心师太能那么自信的说出先办事再收香油的话,想来也是个讲信誉的。   给孟大丫点的长明灯,孟大和春二娘肯定是要过来看一眼的。孟大的身子不好,重阳节水月庵有法会,到时候人多香火肯定也旺,烟熏火燎的,实在不适宜带孟大过来。   所以孟彤想提早一天先带爹娘过来上了香,也好早点儿了却了两人的这个心愿。   孟大要出门,没东西代步肯定是不行的,孟彤原想让闪电或赤光拉车,可这两只身上之前被她用药物脱掉的毛,这阵子已经有些长出来了。   没了脱毛“病马”的伪装,孟彤也不敢把这两马拉出来见人。   就闪电和赤光高大的骨架和品相,万一在城里引来有心人的注意,以孟大现在的身体状况,她也不能与人相争,最后吃亏的肯定只能是她们。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277雇人   孟彤想来想去,觉得还是雇两顶轿子最省事。   初来保定镇,她人生地不熟的,唯一打过交道的也就只有陈家客栈的陈掌柜和伢人秦勇。   孟彤先去了伢行,谁知秦勇有事外出了,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转头去陈家客栈长陈掌柜。   “孟少要雇轿夫啊?”陈掌柜一听孟彤要轿夫,也答的极为干脆,“轿夫城南的天桥底下就有,跑单趟的不出城,一般是十一二文钱,要是雇一天就是三十五文。”   孟彤腼腆的笑笑,道:“掌柜的你也知道,我们一家子都是老弱妇孺,我也知道雇轿夫去城南的天桥下最方便,只是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就怕雇到坏人,被人坑了去,所以就想找几个知根底,品性好的轿夫,不知您有没有相熟人的可以推荐一二?”   “这样啊。”陈掌柜低头想了想,有些犹豫的道:“你还别说,小老儿还真认识几个耿直的汉子,就是那此人脸上身上都有伤,看着吓人,不知孟少你……”   孟彤眸光一闪,猜道:“掌柜的说的那些人是以前当过兵还是走过镖?”   陈掌柜惊讶的张大了嘴,“孟少也认识他们?”   孟彤失笑摇头,“我虽不知道掌柜的说的是谁,不过一下子有好几个人身上脸上都带伤的,除了是从战场上退役下来或是走镖时受了伤,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情况能让几个人受伤的人聚在一起了。”   “孟少你猜的不错,实不相瞒,小老儿说的那几个汉子,就是从北边的卫堡里受伤退下来的。”   陈掌柜说着叹了口气,“要是别人小老儿也不敢跟孟少你打包票,不过这几人都是小老儿打小看着长大的街坊,品性是没得说的,就是在边城跟萧国人打仗时破了相,有一个还断了条手,看着吓人,所以才……”   陈掌柜紧张的看着孟彤,就怕她难以接受。   孟彤对军人天生有一份敬意,但事关自已一家人的安全,她不可能只凭陈掌柜的几句保证,就答应雇佣几人。   毕竟人心隔肚皮,谁也不会在自己脑门是刻上坏人两个字的。   孟彤想了想,还是道:“我想先见见人,不知掌柜的可否代为安排。”   “见面是没问题,只是孟少你要有心理准备。”陈掌柜吱唔道:“小老儿要介绍给你这三人,其中一个叫陈四的,瞎了一只眼,脸上从左到右还有一条长疤,看着极为吓人,王七的右手断了半截,干活可能不太利索,不过抬轿子是肯定没问题的,至于田文,他断的是左手,人看着虽瘦弱了点儿,不过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听了这话,孟彤心里大概有了点底,便点头让掌柜的去叫人。   陈掌柜也算有心,特意让孟彤在二楼的客房里跟三人见面。   孟彤在客房里坐等了两盏茶的功夫,陈掌柜就陪笑着带人进来了,“让您久等了,孟少,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   “有劳你了,陈掌柜。”孟彤客气的起身冲陈掌柜抱了抱拳,这才看向跟在他身后进来的三人。   那是三个穷着很破旧,却把自己打理的很干净的男人,他们的衣服让孟彤想起了两年前自己家的情形,那时孟大身上穿的衣服也没比他们的好到哪儿去。   看得出来,他们来见她之前应该已经努力拾掇过自己了,只不过他们的生活条件应该很不好,既便是最好的衣裳上也已满是补丁了。   “你是陈四,王七,良田。”孟彤根据之前陈掌柜所说的特征,对号入坐,笑问三人。   陈四如接受将军检阅的士兵一样,腰背挺的笔直,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道:“回小公子的话,正是小的三人,听陈大叔说公子想雇人抬轿,您别看咱们兄弟几个身上的伤,抬轿子的力气还是有的,您要是信得过咱们兄弟,我们兄弟几个就给您干,您要是看不上咱们也没关系。”   陈四的眼上绑了块黑布,遮住了伤眼却遮不住横跨大半张脸的刀疤,纠结的皮肉红白相间,显然那伤已经有些年头了。   正面近距离看着确实有些扎眼,但真说有多吓人也是没有的。   也不知道这年头当过兵的男人,神态眼神都给人的感觉是不是都这么正直,孟彤打量着三人,对这三个男人的第一印象是穷,第二印象就是正直。   陈四和王七都是那种很高大的男人,只不过可能因为日子不好过,身形看着有些瘦。   王七的右手断在小臂处,不认真看还看不出来,那个叫田文的左手却是齐根断的,再加上人又瘦,看着简直比重病的孟大都要瘦弱。   看得出来,三人非常的紧张。   孟彤没有急于回答陈四的话,一声不吭的将三人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   她的目光从笔直站立的三人身上扫过,在田文垂放在身侧的右手上微微顿了下,随即才抬起头来笑道,“你们三位是陈掌柜一力举荐的人,我信得陈掌柜的眼光,不过我需要四人抬轿,你们三位是否还有信得过的人举荐?”   陈四三个闻言,都没反应过来,直到陈掌柜高兴的推了他一把,叫道:“你小子咋回事儿啊?人家孟少爷在问你们话呢。”   “啊?哦!”陈四如梦方醒,与王七、田文对视了一眼,才回头不敢置信的小声问孟彤,“小公子您的意思……是愿意用我们了?”   孟彤点了点头,淡笑不语。   田文还有些懵,不敢置信的道,“你不怕我们干不好活吗?毕竟我只有一条胳膊。”   孟彤只觉得的心酸,她从田文的这句话里,听出了不解,委屈和无尽的不甘。英难总是容易被人遗忘的,战士保家卫国,以致身体伤残,他们退伍回到家,只怕想找份正经的活干都没人肯要。   这种歧视即便是在她的前世都时有发生,就更不用说是这落后的大周朝了。   孟彤直视着田文的眼睛,反问道,“你与王七只不过伤了一只手,不还有一只手在吗?抬轿子用的是肩膀上的力,又不是双手上的力,你只要能不让轿杆从你肩上掉下来就成了。”   ☆、278惊马   陈四三人闻言,不由一下就红了眼。   自打他们受了伤,不得不从战场上退下来,连同胞们看着他们的眼睛都带着可怜和同情。   回到家乡后,面对街坊们眼中的同情和怜悯,他们只觉更加难看。   这些还不算什么,他们退役回来时,还壮志满满的觉得,以自己三人的这一把子力气,三人也总不至于饿死。   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因为他们身体上的残疾,没有人肯给他们活干,更没有人愿意雇佣他们。   走投无路之下,他们只能靠上山打柴,以及打些野味糊口。   从来没有人像孟彤这样不在意他们的残疾,还跟他们说,抬轿不用手,只要他们有力气抬就成了。   刚才进门时,他们见孟彤只是个孩子,还有些看不起她,心里对这份工作也是忐忑不已,此时才知道是自己等人有眼无珠。   “小公子看得起我们兄弟,是我们兄弟三个的福气,您何时要用轿子就支会一声。”   陈四抹了把脸,抬头深吸了口气,才看着孟彤道,“现在正是农闲,最近我家堂兄也闲赋在家,公子若要用人,我就把我家堂兄叫上帮忙。”   “我明天就要用轿子,你们明日辰时在城东南大街的桂花巷口等我就行了。”孟彤说着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递给陈四。   陈四一脸惶恐的急急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们都还没干活,怎么能收您的银子呢?”   “我家里没有轿子,你拿这银子去租两顶轿子,剩下的就当是我预付给你们的工钱。”孟彤直接把银子塞进陈四手里,跟陈掌柜打了声招呼,就回家去了。   回到家时,青黛已经买了菜回来了。   “小姐,咱们这桂花巷离卖菜蔬的榆树巷可近了,出了巷口往南走半刻钟就到了。”青黛一见孟彤就忍住叽叽喳喳的跑上来汇报。   孟彤冲她微笑,安静的听她说话,才打发了她去做饭。   回到了后院,孟大还没睡醒,孟彤就把明天去水月庵给孟大丫点长明灯的事跟春二娘说了。   春二娘看了孟彤一眼,才呆呆的看着床上的孟大,轻声道:“你爹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孟彤低低的嗯了一声。   春二娘微微犹豫了下,垂下眼问,“你爹……还有多少时间?”   孟彤喉头一哽,半响出不了声。   知道了父亲的死期,只会让春二娘更痛苦,她不能也不想让春二娘经受这种痛。   良久之后,孟彤才轻声道:“最近新换的药丸能压制爹身上的旧疾,只要我们仔细照顾,爹就能跟正常人一样,不会感觉到痛的。”   “呜……”春二娘捂着嘴就低声哭了起来。   一股泪意涌上心头,孟彤昂头眨了眨眼,深吸了口气压下那股泪意,才搂着春二娘的肩膀,道:“娘,你快别这样了,我爹最聪明了,万一他醒来看到了,会难过的。”   春二娘捂着嘴泪如雨下,她抬头看了眼床上的孟大,终是忍不住心里的悲痛,转头跑了出去。   第二天,孟彤照旧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出门跑了一圈之后,回来侍候孟大起身。   秋高气爽的天气,孟彤身上只穿着件单衣,孟大却已经要穿夹棉的薄袄了。   一家人吃过了早饭,孟彤跟孟大和春二娘说了下陈四等人的情况,好让双亲有个心理准备,然后就出门去巷口,把陈四几个人叫进了院子。   陈四的脸上戴了黑布,看着也没有多吓人,至于王七和田文身上的残缺,则只会让心地善良的孟大和春二娘心生怜惜。   因此孟大和春二娘见到陈四等人时,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异的神情。   孟彤等孟大和春二娘坐上了轿子,交代青黛看好家门,一家三口就出门往城中的水月痷去了。   水月痷的长明灯都供在后堂的一间小佛殿里,孟彤扶着孟大,和春二娘一起看着静心师太亲自把点燃长明灯压在孟大丫的生辰八字上。   静心师太转过身,双手合十冲孟彤一礼,“孟小姐,你们可以开始祭拜了。”   孟彤连忙回礼,“有劳师太了。”   待静心师太带着手下女尼出了佛殿,孟彤才把孟大交给春二娘,自己燃了注香冲长明灯拜了拜,然后就蹲下烧起纸衣纸钱来。   在场三人谁也没有说话,孟大和春二娘目光悲伤的看着供桌上的灯盏,直到孟彤烧完了庵里提供的纸钱纸衣和经文,站起身来,两人才回过神。   从水月庵里出来,孟彤扶着孟大和春二娘重新上了轿子。   “去城西的陈家客栈。”   春二娘从轿子里惊讶的探出头来,“去陈家客栈作啥?彤彤,你有事找陈掌柜吗?”   孟彤没有多做解释,只道:“咱们初来保定城,陈掌柜没少帮衬咱们,今天趁天气好,就过去陈掌柜的店里用午饭,咱们吃了午饭再回家。”   陈掌柜是个爽利人,健谈,人也风趣,孟彤一家住在陈家客栈里的时候,孟大和陈掌柜就处的很好。   今天因为孟大丫的事,孟大和春二娘的情绪都很低落,孟彤带她们去到陈家客栈,为的就是听听旁桌人讲城中的八卦,再让孟大跟陈掌柜说说话,让两人的情绪好起来。   陈四几人抬轿很稳,孟彤扶着孟大的轿子走在一旁,一行人才拐进城西的大街,却发现前头的路被堵住了。   大街上人头窜动,远远的还有孩子号淘大哭的声音传来。   “哎呀,这下肯定出人命了,我看到那马可是直接从那女人的身上踏过去了。”   “那女人肯定活不成了,没看那血都流了一地了吗?”   “真是造孽啊,那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马,踩死了人家娘,留下个孩子可让他怎么活啊?”   孟彤示意陈四等人把轿子先停在路边,她上前拉住一个围观的妇人,顺手塞过去一小把铜板,才问,“这位大婶借问一下,不知前头出了何事?”   那妇人动作极快的把铜板塞进袖袋里,然后才凑到孟彤面前,低声道,“唉,你们不知道,刚才街上有一匹马被惊着了,从一旁突然横冲出来,把一个抱着娃的女人给撞了。”   ☆、279后悔   “哎哟哟,你们是没看到那一地的血啊,刚刚还有一个大点儿的娃子跑过去叫娘呢。”   那妇人说着叹了口气,唏嘘道:“现在人都还在那边躺着,都这么久时间了,我看肯定是救不回来了。”   带着两个娃的女人,这么久了还没有人帮忙救治……   孟彤听着心头就是一跳,心说不会这么巧?她们到保定城才几天,听了满耳朵陶家的八卦,别这被马撞的正好就是那赵家的小姐和陶家大爷的两个孩子?   “肇事的马是谁家的?马主人怎么没把撞伤的人送医啊?”   那妇人叹道,“唉,那马也不知是谁家的,受了惊就一路横冲直撞的,那会儿大家见撞到了人,都去看人了,谁还会去管马呀,等想起来找马,那马也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孟彤听着皱起了眉头,保定城里到处都是人,要找一匹受惊的马还是很容易的,找不到的原因无非就两个,一个是没找,一个就是这件事是人为的。   这要是真的,那这件事就麻烦了。   孟彤沉吟了会儿,倒底是无法做到视而不见,她回到轿旁跟孟大和春二娘说了打听到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打算。   春二娘不放心孟彤去凑这种热闹,孟大却道,“出门在外,大家都不容易,你去看看也好,要是能帮,你就帮一把。”   “我知道了,爹。”孟彤交代了陈四等人一声,让其帮忙照看父母,然后就匆匆往长街另一头挤去。   可供四辆马车并排而行的长街上,街心处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人们指着中间位置指指点点,却没见有人肯帮忙把人送去医馆。   孩童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从人群中间传出来,让人闻之心酸。   “让让,麻烦让让……”孟彤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定睛看去,一颗心就不由沉了下去。   地上歪躺着一个女人和女孩,女孩躺在女人的不远处,脸朝下趴着,头上凹进去了一块,地上白的红的流了一大摊,一看就是没得救了,也不知是摔的还是被马踢的。   那女人则侧躺在地上,满脸满身都是血,她受伤后显然还在掂记着那个受伤的女孩,在地上艰难的爬了一段路,留下了足有两三米长的血痕。   难怪这么久了,也没有人帮忙送医。单从女人身下的血泊看,肯定也是没救了的。   这一刻,孟彤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感受。   从第一次遇到那对兄妹时,她就隐隐有种感觉,感觉她与那对兄妹还会再见。   在客栈里再次看到他们时,她因为不想多惹事端,也选择对他们兄妹视而不见。   可现在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女人和女孩,以及跪在女人和女孩身边绝望嚎哭着“娘,妹妹”的男孩,她却后悔了。   孟彤自认没什么主角情节,也不觉得自己还魂而来,这个世界就得围着她转,可却会忍不住想,她要是能早一点伸手帮忙他们,这一对兄妹的命运会不会不一样?   “官差来了,官差来了,快让让。”   也不知是谁喊了这一嗓子,人群呼啦啦的散开,四个捕头打扮的人挤进了人群。   “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是谁家的?”官差这一喊,边上围观的人立即就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孟彤听着围观的人左一句“陶家大爷”右一句“赵家小姐”的说着经过,目光紧随着两个官差移动。   两个官差上前翻了翻地上的女人和孩子,起身时都是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回同伴身边让亦庄安排人过来拉尸体。   一个官差看着跪在尸体旁嚎淘的男孩,怜悯道,“就只剩下这一个了,去陶家和赵家都通禀一声,看哪边原意收留他。”   两个官差分头去陶家和赵家报信,另两个官差则驱赶人群散开。   孟彤看了眼那似天塌了般,仍自嚎淘不停的男孩,沉默的转身回到父母的轿旁,让陈四等人起轿去陈家客栈。   遇上了这么件事,孟大和春二娘的注意力被分散,一时也顾不得悲伤了,皆提着心等着看事情的结果。   到了陈家客栈,孟彤把父母托给陈掌柜照看,又叮嘱孟大和春二娘在客栈里别走开,这才转身回到街心处,站在街边远远的看着,等待事情结果。   等了大半个时辰左右,忤作跟着亦庄的人来了。   忤作检查了女人和小女孩身上伤,从随身的木箱里拿出条旧布巾,一边擦着手,一边走到官差身边。   孟彤练武之后耳聪目明,就听到那忤作用一副谈论天气的语气,很是随意的道:“那孩子的头被踩烂了,看形状是被马蹄踩的,至于那女的,胸腹的肋骨断了三根,看那女的吐的满脸血,肯定是断骨刺进肺里了,还有她的右肩骨也碎了,看那痕迹就是被马踏的。”   一个官差往地上呸了口唾沫,啐道,“得,那马的主人罪孽大了,一下就踩死两个,等着把牢底坐穿。”   为首的那个中年官差却神情严肃的摇了摇头,对那官差低声训道,“这事可没那么简单,你小子经的事还少,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依我看,这人死了也是白死。”   中年官差说完,有些怜悯的转头看向那个呆呆跪在尸体旁的男孩,“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就是这个小的,要是没有人相救也是活不长的。”   “头儿,你是说……”那挨了训的年轻官差也跟着看向尸体旁的男孩,眼珠子转了转就露出了一丝恍然之色。   中年官差叹了口气,看着被亦庄的人抬上板车的尸体,沉声道,“咱们撞到那陶家大爷跟随赵老爷出入府衙也不只一回两回了,若非赵家有人撺掇,那陶家大爷又怎么休弃赵家的大小姐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一众官差和忤作皆恍然大悟,原来这事儿还牵扯到了赵家后宅里的阴私之事。   “最毒妇人心啊……”忤作叹了一声,把擦手的布巾塞回随身的木箱里,跟一众官差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280不敢帮   亦庄的人拉走了尸体,清理了街上的血迹,那男孩却仍一动不动的跪着,似完全感觉不到外界的事情了一样。   眼看午时日头毒辣,那中年官差于心不忍,上前跟那男孩说话,可那男孩却似聋了一般,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扯他不动搡他也不理,弄得那官差也没了兴致,施施然走回街边躲太阳去了。   “头儿,赵家的人说……”赶去赵家报信的官差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只是他一眼看到了街上跪着的那个男孩,声音立时就低了下去。   孟彤竖耳倾听。   就听那官差道:“……那赵家管事说他们夫人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赵氏被陶家大爷休弃,让赵家颜面扫地,赵老爷一早就发下话来,不会再管她的死活,所以这事儿他们赵家不会管。”   孟彤听的心头一沉,目光不由就落在街中还呆呆跪着的男孩身上。   那边的几个官差也是怜悯的看着街中跪着的男孩,那中年官差无奈道:“等,等三儿从榆木村回来,看陶家那边怎么说。”   这一等就等到了未时末,那去榆木村的官差苦着一张脸道,“头儿,那陶家本就是榆木村的外来户,据那榆木村的村长说,陶家大爷中了进士后就派人来把他家的两亩薄田和房屋都卖了,爹娘也都接走了。”   那官差说着大喘了口气,抹了抹汗才接着道,“那榆木村的人听说赵氏和女儿在城里被马给踢死了,都还挺热心的,小的看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却硬凑出了四五两银子来给赵氏办后事。”   那官差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布袋递给中年官差。   那中年官差掂了掂入手的布袋,沉甸甸的。   这一袋铜板满满都是榆木村人对赵氏和两个孩子的同情和怜悯。   一众官差不禁对还跪在街上的男孩怜悯不已,一人低声问,“头儿,这孩子要咋办?”   中年官差摇头叹道,“这可是陶家大爷的长子,连赵氏和那女孩都死于非命了,你们说京里那位要嫁给陶家大爷的官家小姐会放过这男娃吗?”   不是他们不可怜这男娃儿,而是有人不肯放过这陶家的娃儿。   非亲非故的,谁会傻到因为一时的同情心而连累了自已的家人?   官差们叹惜着转身离去,街上人来人往,很快就恢复了热闹,街边聚在一起的人们三三两两的对着街心跪着的男孩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人们或冷嘲热讽,或是同情叹息,却没有人过去给男孩喂一口水,跟他说一句话。   眼见天色渐晚,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孟彤摸了摸饥饿的肚子,这才恍然记起自己在这里竟站了半天,连午饭都忘记用了。   眼看太阳都要下山了,孟彤心里掂记着客栈里的孟大和春二娘,深深的看了街心的男孩一眼,心里暗道:若是到了晚上你还在,那我就救你。   孟彤回到客栈时,孟大已经醒来了,正和春二娘坐在大堂里听食客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今天街上发生事情。   一见孟彤回来了,等在客栈门口的陈四等人连忙起身跟他打招呼。   孟彤对几人微微颔首后,就大步进了客栈。   春二娘和老板娘一见孟彤,都忍不住起身迎了过来,“孟少爷,你可回来了,孟老爷和孟夫人可等了你们一天了呢。”   春二娘也责怪道:“咋才回来了?”   又道:“听说那赵家小姐和她女儿被马给踏死了,就只剩下一个男娃儿了,那男娃儿呢?现在怎么样了?”   “我回来时,那孩子还在街上跪着呢。”孟彤淡淡的说道。   她扶着春二娘回到桌边坐下,见桌上只有茶杯没有饭菜,便转头对老板娘道:“劳烦老板娘上些饭菜,要清淡一些的,另配一碟辣酱就好。”   “哎,这就来。”老板娘一副正中下怀的模样,高兴的见牙不见眼,“我一早就让两个媳妇儿备下了,之前是看孟老爷和孟夫人心里记挂您,无心用饭才没有说的。”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一碗精米煮的清粥,一盘炒青菜,一盘葱爆鸡蛋,一盘红烧鱼,一盘五花肉炒青瓜,再加一盘白面馒头。   “劳烦老板娘给我的几个轿夫也送些馒头过去。”   “孟少爷你真是大善人。”老板娘闻言忙冲孟彤福了福,就高高兴兴的转身去后厨吩咐去了。   听到女儿得了别人的夸赞,孟大和春二娘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笑模样,笑咪咪的给孟彤前面的碟子里夹了几筷子菜。   今天看了大半天的人间惨剧,现在享受到父母的宠爱,孟彤的心头不由一暖,嘴角也有了一丝笑意,“咱们出来一天了,要快点吃完了回去才好,不然晚了青黛该担心了。”   旁边几桌的食客还在高谈阔论着赵家和陶家的私密事,春二娘也还记挂着那个男孩儿。   她已经从老板娘的口中知道,那个陶家的男孩儿就是那日他们在路上送出食物的男孩子了。   “彤彤,那个孩子……”   “娘。”孟彤对春二娘摇摇头,低声对两人道:“我今天听到官差们说,那赵氏之所以会出事,可能就是赵家和那陶家大爷合谋的,所以大家就算是同情那个孩子,也不敢冒然出手相帮,这事儿咱们也别再提了,有事等回家再说。”   孟大和春二娘都是单纯之人,突听到这样的事情都觉惊骇不已。再一想别人都不敢帮忙的事情,自己家要啥没啥的,整个家全靠孟彤一个女孩儿支撑着,就更不敢提帮忙的事了。   两人噤若寒蝉的匆匆用过了饭,孟彤结了账就在陈掌柜和老板娘的相送下,扶着孟大出了门。   “孟少爷,孟老爷,夫人。”   陈四等人一见孟彤一家出来,连忙起身行礼,细看几人的神情,不难看出陈四等人看孟彤的眼神里,除了感激之外还有几丝由心而发的恭敬。   孟彤冲几人微微颔首,扶着孟大和春二娘上了轿之后,就招呼众人往家赶。   ☆、281套麻袋   轿子路过街心时,就见原本跪着的男孩已经晕倒在地。   孟彤目光沉沉的看着路上来来去去的行人,男孩昏睡在地,来去的行人却像是没看到一般,要嘛视而不见,要嘛歪头看上两眼,然后急急绕道而过。   就着街旁店铺灯笼黯淡的光芒,孟彤敏锐的捕捉到街头巷尾的黑暗处有人影憧憧。她心头一凛,忙催着陈四几人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后,孟大和春二娘绝口不提陶家的那个孩子,两人也怕孟彤会因为两人的同情冲动的去救那个孩子,因此故作无事的匆匆洗漱后就睡下了。   “小姐,老爷和夫人这是怎么啦?”青黛不解的回头看了看熄了灯的内室,此时也才酉时中呢,平时这个时候,老爷和夫人不都是要拉着小姐说话的吗?   “许是今天外出累了。”孟彤失笑道,孟大和春二娘的心思连青黛都瞒不过,就更别说是她了。   孟大和春二娘心思单纯、善良,但再善良的人也是有私心的,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她这个女儿。   孟彤深知父母的心思,心里感觉温暖的同时,却不会如父母所想,因害怕出事就畏首畏尾。   当出手时就出手,数次巧遇,孟彤也不想再对那个孩子束手旁观了。只不过要救人,还要没有后顾之忧,她还需要几人帮忙。   孟彤的眸底闪过一抹精光,跟青黛轻声吩咐了几句,回房换了身深色衣裳,背着药箱就悄悄出了门。   城西的长街上,街道两旁的店铺早都已经打洋了。   随着夜色渐深,街上渐渐没了行人,直到三更鼓响,三个高大的人影鬼鬼祟祟的延着街边的暗影往街心摸去。   街心某处暗巷中暗藏的两个人立即发现这三个鬼祟的人影,一人正想有所动作,却被身边的人悄然拉住了。   那人压着声音愤然回头道,“你做什么?那三个人一看就不安好意,要是被他们把人带走了……”   拉着他的那人却悠然道,“上头只让咱们看着那小子,别让人给救了去,这三个人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要是个拐子能把人拐去卖的远远的,上头只怕高兴都来不及呢。”   “那咱们先看看再说。”   于是两人重新隐身暗处,紧盯着那慢慢接近街心的三人,看他们想做些什么。   “动作快点,赶紧把他装进麻袋。”   突兀响起的声音,如炸雷般在寂静的长街上响起,吓的藏在暗处的两人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他妈的小声点儿,万一被人知道咱们仨把这小子抓去卖了,官差找上门来咋办?”   藏身暗巷的两人听得差点儿没破口大骂,这都哪儿来的傻子,嗓门儿一个比一个大,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拐子吗?   “大哥,反正咱们兄弟仨在这保定城也混不下去了,要不等把这小子卖了,咱们拿了钱就远走高飞,这天大地大的,这小子的娘又死了,他爹忙着娶新妇,肯定没空来找咱们麻烦的。”   “成啊,等咱们卖了这小子,得了钱就走,老子早就不想在这保定城里呆了。”   藏身暗处的两人听得惊喜不已,眼看着那三人抖开麻袋,动作麻利的将地上的小孩装进去,往肩上一扛,就延着街边的暗影迅速跑远了。   “快,跟上去。”藏身暗处的两人迅速跟了上去。   三道鬼祟的人影熟练的在几个巷弄里穿插而过,没多久就到了一处铺子的后门。   只见其中一人上前轻拍了拍门扇,那门就自内被打开了。   尾随三人而来的两人,藏身在暗处往那门内看去,只见那门里的人他们竟也认识,竟是城西伢行颇有名气的伢人秦永。   “货呢?”秦永特意压低的声音清晰的传进暗处两人的耳里。   藏匿暗处的两人差点儿没想翻白眼,暗道:看这秦永与那三人熟悉的对话,就知道他们不是第一回交易,可就这几人的大嗓门,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一直没被人给抓到把柄呢?   “在这儿呢?挺漂亮一男娃,秦兄弟,这个总应该能值五两银子了?”一个颇显憨厚的男人声音讨好道。   “这不是陶家大爷的那个大小子吗?你们怎么把他给抓来了?”秦永颇为夸张的叫道。   “这不是我们兄弟几个看他一人躺在地上怪可怜的,才把他送到秦兄弟这儿享福嘛。”   隐在门后的孟彤无力的以额抵墙,无声叹气,这几个人演的也太夸张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瞒过藏在暗处的人。   “哈哈哈,说的好。”秦永夸张的笑了两声,又道:“也是这小子长得好,等我转手把他卖到南边的小倌馆,想来也能小赚一笔,五两就五两,诺咱们钱货两清了。”   “谢了兄弟。”处于暗影中的三人接了银子就往巷道的另一边快步离去。   伢行的后门也“嘭”的一声随之关上了。   藏匿暗处的两道人影,等巷弄里的三人走远了,才站起身来,丝毫不知伢行的后门里,有人正隔着门板悄悄窥视着他们。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秦永平日看着还挺正派的,没想到暗地里竟然也做这种买卖。”   “大哥,现在怎么办?”   “咱们回去领赏,那小子要被卖去南边做小倌了,夫人只会高兴,不会责怪咱们的。”   两人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暗巷,趁着夜色迅速远去。   夜色越发深沉了,屋内的孟彤贴着门侧耳细听巷弄里的动静,直到听到暗处的两人去的远了,才放松的呼出一口。“行了,人走了。”   秦永一听这话,腿软的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孟大少,我的好孟少爷,下次您要是再有这种事,可千万别再找我了,小的这心都快吓的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放心,不会再有这种事了。”孟彤过去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走到一旁把地上的麻袋解开,将里头的孩子抱了出来。   秦永稳了稳心神,看孟彤又是给那男孩儿把脉,又是扒眼皮的,也忙凑过去,“孟少还懂医术啊?这孩子怎么样了?没事?”   ☆、282卖身   “没事,他这是受了刺激又悲痛过度,再加上长期营养不良,今天一整天又没进食,这才会昏迷不醒的。”   秦永听得冷汗直冒,他怎么听着一点儿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他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看着昏迷中的孩子道:“孟少,这孩子现在要怎么办?你可不能把他留我这儿啊。”   他可是最正经不过的伢人,要不是这位孟少爷跟他说什么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让奸邪毒妇迫害弱小,他也不会脑子一热就答应配合陈四几个演这么一出戏。   “孩子给我带回去。”   秦永一听这话就放心了。   他看着孟彤倒了半杯温水,从药箱里拿了颗药丸捏碎了融进水里,然后扶着孩子的头,小心的一点点喂了进去。   喂完了药,孟彤把男孩放倒在麻袋上躺好,这才起身收拾药箱,一边道,“你写一份这孩子的卖身契给我,明天还要记得把卖身拿去府衙入档。”   “啥?”秦永差点儿没跳起来,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他缩了缩脖子,冲到孟彤身边压着声音急道:“孟少,你不能这样啊,我可是正经人,不做这种拐买孩子的黑心事的。”   孟彤看着他,耐心的解释道,“你只有写了这份卖身契才是救了这个孩子,朝庭有规定,买身为奴的人三代之内不能参加科考。”   “那陶大爷现在中了进士,又要娶官家小姐,这孩子只有卖了身才不会再被那位官家小姐视为眼中钉,而且那位中了进士的陶大爷,就算以后没有儿子,也肯定不会把卖过身的儿子再认回去的,他丢不起这个人。”   秦永恍然,可一想到自己还要拿这卖身契去官府入档,又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要是真拿这卖身契去府衙入档,不就真成拐子了吗?”   “这事儿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孟彤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笑看着秦永,继续忽悠道,“更何况你这是在救这孩子,你这卖身契是写给我的,我又不会害他,不然我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心力来救他了。”   “没命跟不能参加科考比起来,熟轻熟重,想来等这孩子长大了自会明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丈夫做事当不拘小节,秦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秦永哦了一声,指着孟彤叫道,“我发现了,孟少你这张嘴死的也能说成活的,说什么都是你有道理。”   孟彤整理好了东西,闻言冲秦永不在意的笑了笑,走到角落的水盆前洗了洗手。   秦永愤愤的哼了一声,臭着脸摆开笔墨纸砚,认命的写起卖身契来。   卖身契要写一式两份,一份要给主人家,一份要拿去府衙备案。   孟彤洗净了手,走过来歪头看着桌上秦永已经写好的一份契书,“陶清风?这孩子叫陶清风?”   秦永诧异的抬头瞄了孟彤一眼,“不会,孟少,你连这孩子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费这么大力气救他?”   孟彤耸耸肩,“想救就救了,知不知道他的名字又有什么关系?”   秦永闻言无语,想了想又觉得孟彤说的有道理,便也不再多话。   他三两下将契书写好,又拿来伢行的印信盖了章,这才将其中一份递给孟彤。   孟彤转手递过去一张十两的银票,“你记得明天一早就去府衙报备,晚了就怕赵家那边生变。”   秦永想起孟彤说赵家一直有派人在暗处监视着陶清风,便忙点了点头,“放心,我明天一起床就立即去府衙把这契书给上报备案了。”   孟彤收好了契书,背上药箱,再把地上的孩子扛在肩上,冲秦永点了点头,就直接转身大步走到伢行的院子里。   秦永跟着孟彤身后出来,还没来得及问孟彤要怎么回去才能掩人耳目,却见孟彤几步快跑到院墙边,脚踩着墙面就飞身而起,一眨眼就翻过墙头不见了踪影。   秦永大张的嘴,下巴都差点儿掉到地上去了。   “飞……飞走了。”秦永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跑到墙边看了看,有些不敢置信的用手笔画了下墙体的高度。   想了想又跑到远处,学着孟彤的样子快步跑到墙边,想要试试是不是也能如孟彤一般飞上墙头,却不想一个用力过猛,直接一头撞在了墙上,差点儿没撞散架。   却说孟彤趁着夜色,扛着陶清风一路飞驰,足足狂奔了小半个时辰,才赶到自家院子所在的巷子。   趴在厨房门边等孟彤回来的小狼,耳朵动了动就站了起来,惊得一旁坐在小板凳上的青黛也跟着紧张的坐直了身子。   巷子里漆黑如墨,更是寂静无声,孟彤也不敲门,直接踩着院墙就翻墙进了自家院子。   突然看到自家院子里跳进个人来,青黛好险没尖叫出声。她瞪着迎面走过来的孟彤,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那心却还是突突急跳的利害。   孟彤看着她那个样子,不由失笑,“吓到你了?”   青黛扯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抱怨道,“小姐,奴婢一直坐在这儿等着您呢,您干嘛不走门啊?”   “夜深了,敲打容易惊动人,热水准备好了吗?”孟彤边说着边把肩上的药箱卸下来。   青黛连忙上前接过来,一边跟着孟彤往后院走,一边低声回道:“热水和浴桶都准备好了,照您的吩咐就在奴婢屋里,肉粥在灶上温着呢。”   “今晚要委屈你一下了,先让这孩子在你屋里挤一个晚上,等明天把西厢那间有火炕的屋子理出来,再让他搬到那边去。”   青黛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还有一张炕,现在天还不算冷,青黛睡在床上,孟彤就把陶清风放到了炕上。   青黛见状,有些不好意思的叫道,“小姐,那炕是脏的,奴婢今天还没打扫呢。”   “没事,这孩子反正也是一身脏,不再乎这一点。”   孟彤不在意的回了她一句,锤了锤有些酸疼的肩膀,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对青黛道:“我去叫我娘起来给这小子洗洗,你跟我一起过去,一会儿帮忙把被褥抱过来。”   ☆、283救下   春二娘一听孟彤叫,还以为孟大出了什么事,吓的差点儿没跳起来。   转头一看孟大还好端端的躺在自己身边,呼吸平稳,脸色也正常,她一颗急跳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   “你这丫头!大半夜的你折腾啥?差点儿没被你吓死。”春二娘转头瞪着孟彤低声骂道。   孟彤陪着笑把她放在床头的衣服递过去,催道,“娘,你赶紧先起来,我找您有急事儿呢,我把陶家的那个孩子救回来了。”   “啥?”春二娘吓了一跳,见她转身走开,连忙抓过衣裳往身上套。   孟彤去一旁开了柜子,将一床半新不旧的被褥抱出来,递给青黛抱出去。   春二娘见状连忙掀被下了床,回身给孟大捻好了被角,这才掂着脚尖悄声出了屋子。   一路跟着孟彤进了青黛的屋子,春二娘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炕上,还昏睡着的小男孩。   春二娘瞪着那孩子,紧张的抓着孟彤追问,“彤彤,这娃儿是咋回事儿啊?你不是说这娃儿帮不得吗?”   “娘,我是从人伢子手里把这孩子买下来的,他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下人了。”   春二娘瞪大了眼,“这……这孩子咋到了人伢子手里了?他晚上那会儿不还在街上躺着没人理的吗?”   春二娘越说越觉得不对劲,盯着孟彤追问,“他被人伢子抓走了你又是咋知道的?大晚上的你跑出去了?你这丫头是想干啥呀?你这万一要是被坏人发现了,出了事,让俺跟你爹咋办啊?”   春二娘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孟彤连忙求饶,“娘,娘,事情没您想的那么危险,这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城里不少人想帮忙又怕惹麻烦,所以大家暗地里就想了个折儿,把人给救回来了。”   “青黛准备了热水,这小子已经八岁了,女儿和青黛都不方便帮他洗澡,您先帮帮忙,等回头我再慢慢把事情的经过跟您细说,您看成不?”   春二娘这才暂时放过孟彤,把青黛和孟彤都赶出去,撩起袖子过去帮陶清风洗澡去了。   洗澡的时候陶清风醒了过来,只是整个人呆呆傻傻的,春二娘问他什么,他不应也不回,看着让人心酸不已。   孟彤和青黛躲在灶房里,各盛了一碗肉粥做宵夜,等吃完了才又更新盛了两碗,端到后院去。   春二娘帮陶清风洗完澡,打开了门出来,一见孟彤和青黛一前一后的过来,连忙快步迎上去道:“彤彤啊,那孩子醒过来了,你快给看看。”   孟彤顺手挽住春二娘的手往回走,一边安抚的拍了拍她,道:“娘你别急,他会变得呆呆傻傻的只是接受不了他娘和妹妹都没了,一时悲痛过度而已,等过一阵子就会好的。”   “真的会好吗?”春二娘跟着孟彤重新进了屋,一脸担心的看着坐在铺好的炕床上的陶清风。   “等过几天就会没事的,你放心。”将春二娘扶到桌边坐下,孟彤转身从青黛端着的托盘里端了一碗粥过来,递到春二娘手上,“青黛煮的肉粥,娘你吃一碗再去睡。”   “给这孩子吃。”春二娘看着一旁呆呆的陶清风,同情心简直都要泛滥成灾了,“我听说他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粥这儿还有呢,你吃你的。”孟彤侧身指了指青黛托盘里的另一碗粥,对春二娘显示,然后才走到陶清风身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在官道上见过,当时我们送了你跟你妹妹一些饭菜。”   陶清风呆呆的坐着,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孟彤继续道:“陶清风,你娘和你妹妹已经死了,赵家在保定城里财大势大,大家今晚花了不少心思才把你从长街上带回来的,你要一直这样装聋做哑下去吗?”   陶清风还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孟彤皱了皱眉,决定跟这小子耗上了。   她拖了张凳子过来,坐到陶清风面前,沉声说道:“陶清风,我知道你听得见我的声音,我也知道你很聪明,你读过书识得字,应该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你今天跪在街上哭你娘,我就站在你不远处,你知道那些官差是怎么说你娘和妹妹被马踩踏这件事的吗?”   “……”   “我听那个年长的官差说,你爹跟赵家的关系明明很好,再加上赵家在保定城的威势,如果不是受人指使,你爹根本就不敢休了你娘。”   “官差说你娘太笨,自己疏远了娘家,反倒让你爹跟赵家人勾搭成奸。”   陶清风的脸抽动了下,手一下揪紧了身上的褥子。   孟彤微微勾起嘴角,继续再接再劢道,“现在的赵夫人是你娘的后母,当初就是她撺掇赵老爷要信守承诺,把你娘嫁给了你爹的。”   “府衙的官差都说经常看到你爹跟赵家的老爷、少爷们出入府衙和酒楼,关系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你娘身为赵家大小姐,要不是有赵家人默许,或者说是有赵家人在背后指使,以你爹一个穷书生出身,根本不敢休弃身为赵家大小姐的你娘。”   陶清风的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他慢慢的抬起头来,目光凶狠的瞪着孟彤,嘴角却紧紧的抿着。   孟彤对他的瞪视视而不见,只自顾自的说着,“休妻不管放在哪儿都是件犯大忌讳的事,遇上了这种事儿,谁家的娘家人不是站出来为出嫁女主持公道的?”   “可赵家人却对陶家休弃你娘的事不闻不问,甚至你爹连你跟你妹妹都一起赶出家门了,这完全就不合常理,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而你娘带你们回赵家,赵家人却说你娘丢了赵家的脸,连门都不让你娘进,这才逼得你们不得不在破庙栖身,我说的对不对?”   “而你们这几天吃不饱穿不暖,你妹妹才会害了病,你娘一大早抱着她想去看大夫,这才会在街上被马给踩死,对不对?”   陶清风凶狠瞪大的眼里,泪珠一下就落了下来。   ☆、284报仇   “陶清风,你有没有想过那马受惊或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   陶清风握紧拳头,张嘴就想大喊。   孟彤早有准备,眼明手快的用一块叠的厚厚的棉帕子捂住他的嘴,任由他在她手底下,用尽全身力气“呜呜”的喊叫。   一旁的春二娘和青黛全都惊的站了起来,一脸惊骇的瞪着孟彤整个人突然扑到陶清风身上,一手捂住了他的嘴,一手制住了他的手脚。   两人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想上前帮忙却又不敢。   “有人不想让你们活着,你知道吗陶清风?”孟彤的声音如魔咒般继续在陶清风耳边响起。   青黛惊的连忙回身把房门给关了,身体紧紧的贴靠在门上,好确保房门是关着的,她们的话不会被传到外头去。   “因为有人要你们死,所以你娘抱你妹妹去看大夫的时候,那马才会受惊,才会冲上去撞了你娘和你妹妹还不算,还要从你妹妹的头上踩过去,再回来在你娘身上也踩上几脚。”   “呜呜——”陶清风被孟彤捂着嘴,却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睚眦欲裂,撕心裂肺的大喊着。   “彤彤!”春二娘也被孟彤说的话给吓得不清。   孟彤抬头站她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对身上如受伤幼兽般不断挣扎的男孩道:“陶清风,你娘和你妹妹是被人害死的,你说你还能自怨自艾的活着吗?”   陶清风放弃了挣扎,崩溃的“呜呜”大哭起来。   孟彤却还不打算放过他,声音悠悠的继续在他耳边道,“陶清风,你听没听到你妹妹在哭着跟你说:哥哥,我头疼。”   “你看没看到你娘因为被马踩断了骨头,一口一口的往外吐血,把全身的血都吐了出来?”   “陶清风,你娘没了,你可爱的妹妹也被人害死了,你恨不恨?你想不想报仇?”   “呜——呜——”捂在布巾里单调的喊叫,慢慢变成了坚定有力的两个字。   “呜——呜——”被孟彤制住的陶清风双目赤红的几欲滴血,他不再挣扎,只是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目光定在一处,里头满满都是仇恨。   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孟彤像个邪恶的巫婆一般扔出诱饵,“你爹中进士,以后就是大官儿了,赵家在保定城财大势大,根本就不是你一个小孩子可以撼动的,你需要变强,陶清风。”   “你得练武,得继续读书识字,得学习经商,你得学很多很多东西,等有一日你富可敌国或是你的武功可以达到万军之中取敌首级的时候,你就可以报仇了。”   “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叫做有钱可使鬼推磨,只要有钱,你以后就算不能为官,也可以让人整死你爹。”   “赵家不是保定城的首富吗?你尽可以用你的钱砸死他们。”   “若是想亲自动手,也可以用你学会的武功杀死他们。等你有了本事,尽可以让害了你娘和妹妹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孟彤见陶清风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这才放心的撒手,不再压制着他。   陶清风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跳下炕就直接跪到了孟彤面前,以头贴地语气坚定的道:“求你教我,只要你能让我变强,只要你能让我报仇,我给你当牛做马,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春二娘刚才被孟彤说的那些话都给吓傻了,现在听到陶清风说让孟彤教他报仇的本事才回过神来,她急切的上前就想搀扶起地上的陶清风,“彤彤,你看你说的那都……”   “娘!”孟彤伸手挡开春二娘伸来的手,神情严肃的冲她摇了摇头,目光严厉的制止她再有动作。   看到春二娘果然被她吓的往后退去,孟彤才低头看着地上的陶清风问,“复仇是一条布满荆棘的不归路,你不后悔吗?”   陶清风咬牙切齿的用力挤出四个字,“永不后悔!”   “好,我收下你了。”孟彤看着猛然抬头的陶清风,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复仇是个体力活,你今天一天没吃东西了,现在第一件事是把那碗粥吃了,然后在这炕上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就开始跟我习武。”   “是!”陶清风应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桌边端起那碗半热的粥就风卷残云的吃起来。   春二娘张口结舌的看着听话的陶清风,又有些怯怯的看了眼孟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孟彤指了指正背对着她在吃粥的陶清风,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等陶清风吃完了粥,孟彤摸出一颗药丸,告诉他这是能增强他体质的药。   陶清风眼也不眨,直接扔进嘴里一口吞了。   孟彤指了指铺好了被褥的炕床,继续神棍似的忽悠,“躺下睡,想练好武功,首先需要一个好的身体,你只有养好了身体,才能尽快学会武功。”   陶清风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就跟个牵线木偶似的,二话不说就爬到炕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孟彤这才跟春二娘和表黛笔了个手势,青黛立即麻利的将桌上的粥碗收了,跟在孟彤和春二娘身后一齐走了出去。   “彤彤,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一出屋子,春二娘立即紧张的把孟彤扯远了些,压低了声音追问起来,“还有你咋能跟那孩子说那种话呢?什么杀啊死的,你难道还真教他去杀人吗?”   “娘,您敢才差点儿坏事呢。”孟彤没有回答春二娘的话,先责怪的瞪了她一眼,“师傅说了,治病要对症下药。”   “那陶清风的爹自己攀高枝儿去了,他娘和妹妹又都死了,要是没有个报仇的念头支撑着他活下去,他回头指不定自己就跑去寻死了。”   孟彤严肃警告,“我那么说可是在给他治病呢,您可别瞎捣乱,像刚才那样跑去劝他别寻仇什么的,小心好心办了坏事,害了他人性命。”   春二娘吓的缩了缩脖子,可想想又觉不对,“可……难道你还真教他习武经商,让他以后跑去报仇不成?”   ☆、285各种忽悠   孟彤斜了春二娘一眼,无奈道,“娘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那陶清风才八岁呢,我教他习武是让他强身健体的。”   “以后等咱们安定了,给他找个私熟让他再读几年书,等他长大了才能自谋出路啊,难不成您打算让咱们养他一辈子?”   孟彤觉得自己都快成忽悠专业户了,也幸好春二娘单纯,她说什么信什么,换成孟大她都不知道得死多少脑细胞想借口。   看春二娘有些听进去了,孟彤又继续道,“再说这报仇的事,他眼下年纪小,娘亲和妹妹又刚才没了,不这么说他都要活不下去了。”   “等他长大了,读了书自然就明理了,到那时候不用咱们说,他也知道杀人害人什么的都是不对的,自己就会消了念头好好过日子了。”   春二娘终于露出恍然之色,“原来你是想先哄着他。”   孟彤立即的冲她嘘了一声,紧张的回头看了看青黛的屋子,见没动静才低声叮嘱她,“娘,那孩子受了刺激,眼下还会不正常一阵子呢,你可别心软的跑去跟他说什么有的没的。”   顿了顿,她又嘱咐道,“还有他眼下是咱们家买来的下人,若是有外人问起,你可千万别说漏了嘴,不然不止陶清风会没命,就连咱们一家三口,连带青黛都得跟着遭秧的,知道不?”   春二娘听的惊吓不已,缩头缩脑的道,“俺以后就在家里呆着,哪儿也不去了。”   孟彤可不会这么放过她,“娘,咱家赁的这院子就是赵家二夫人的陪嫁,咱家跟赵家可就只隔了一道墙呢,你还不知道,咱家的院墙后头就是赵家的后花园儿。”   春二娘自来胆小,听孟彤这么说更觉心惊不已,捂着胸口连声保证自己不会说漏嘴,孟彤才放心的送她回房睡觉。   青黛看着母女俩进了屋,这才摇摇头,端着托盘往外院的灶房去了。   夫人不但胆子还小,还单纯好骗,连她都看得出来小姐在骗人,偏夫人深信不已,这样的性子也难怪会被小姐吃的死死的。   一墙之隔的赵府里,主院的花厅里才刚摆上早膳,一个婆子就掀帘走了进来,在打扮的珠光宝气的赵夫人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哦?此事可真?”   那婆子连忙道,“千真成确!今早咱们的人还特地跟着那伢人进了府衙,亲眼看着他拿卖身契跟书吏上了档,才回来禀报的。”   “哦?这个结果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赵夫人不由挑眉笑了起来。   婆子小心翼翼的探问,“您看……要不要把人给追回来?”   “追回来做什么?”赵夫人微微侧身斜睨了那婆子一眼,神情却颇为愉悦。   “赵芹那个小贱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现在她的宝贝儿子被人卖了,变成了身份低贱的下人,就算芳儿将来生不出儿子来,谅陶天佑也不会再想认回赵芹那个小贱人生的小贱种了,他丢不起那个人。”   婆子连忙讨好的陪笑道:“夫人您真爱开玩笑,表小姐一看就是个有福的,一看就是个一举得男的命,又怎么会生不出儿子呢?”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侄女儿。”赵夫人得意的抿唇一笑,挥手打发婆子,“你下去,让监视的人退回来,不用再管那个小贱种了,卖了身做了奴才,他这辈子还想翻身不成?”   赵夫人却不知她今日一语成真,多年之后,当身披华服,矜贵如名门公子的孟清风如猫戏老鼠般,让赵家一点点的败落了下去,她深悔自己今天的一时大意,以致一子棋错,满盘皆输。   孟大一觉睡醒才知道家里多了一号人,而且还是个身世悲惨,爹不疼娘已亡,连妹妹都被马活活踢死了的可怜孩子。   听妻子说了孟彤救人的经过之后(孟彤专为春二娘和孟大设计的,适合他们听的温和版),把孟彤叫去揪着狠狠教训了一顿,才放她出门去采买布置东厢所需的家俱物什。   “陶清风昨天受了刺激又哭了一天,需要好好休息,我昨天让他吃下的药丸能让他睡上一天一夜,你们可别多事的跑去叫他,他现在心神不稳,多睡有益他的身体恢复。”   “这……可一整天不吃不喝的,能成吗?”春二娘纠结的皱着眉,各种担心。   孟大温声道:“女儿懂医术,她说能成就能成,你就别瞎担心了,你要有空还不如找些布料出来给那孩子做几身衣裳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春二娘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昨天陶清风换洗用的还是孟彤的衣服。   春二娘有了事情做就不会想东想西了,孟彤叮嘱青黛照看好孟大和春二娘,这才出门去了。   她昨天给了陈四、王七和田文三人五十两银子,让他们先去真定城避避风头,嘱咐他们等过了年再回来,想来现在三人应该已经出城去了。   秦永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不知道赵家的那位夫人能不能满意陶清风的这个“下场”了。   天气马上就要冷起来了,陶清风一个男孩子直接睡炕也没关系,等买了需要的桌椅箱柜等物什,她还得去买上几本书回去,省得陶清风那小子没事做太闲了,会东想西想。   家里突然多了一号人,连带着全家人都跟着忙碌起来。   青黛要照看两匹马,两头狼,还得打扫东厢,给春二娘和孟大端茶倒水,一整天不得闲,忙得脚不沾地。   春二娘得了孟大的指点,躲在屋里兴致勃勃的做了一天的衣裳。   孟大午时醒后还拿着布料,跟春二娘讨论了半天男孩儿该穿什么颜色的衣裳更好。   等吃过了午饭,他又散步去西厢,一会儿指着桌子说孟彤摆放的位置不对,一会儿又指笔墨纸砚说孟彤东西买的太差,硬要让她改了才肯罢休。   孟大和春二娘怜惜陶清风的遭遇,再加上陶清风容貌肖母,五官清秀如女孩儿,言行举止落落大方,接人待物谈吐得体,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打心底喜欢,这让两人对他就更加热情了。   ☆、286夜谋   忙碌了一天,终于将西厢房布置妥当,孟彤回房换了身黑衣,看着父母房里熄了灯,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悄悄出了门了。   “小姐!”青黛的屋门开了条缝,只探出个脑袋冲孟彤低低唤了一声。   孟彤以食指贴唇,笔了个噤声的手势,无声的回头指了指父母的屋子,又指了指院墙。   青黛知道孟彤是让她在她出去的时候,照看好老爷、夫人,便点点头,看着孟彤翻墙出去了才把头缩回来,悄然关上了房门。   夜晚的保定城街上行人寥寥,就算有人趁夜而行也是低着头步履匆匆。   孟彤却还是一路小心,飞檐走壁,避人耳目,花了比平时多一半的时间才摸到城西的伢行后门处。   仔细在周围探看了半晌,确定没人盯梢,孟彤才上前敲门。   木门才响了两下,门就被人自内猛然拉开了。   “你怎么才来?”秦永一见孟彤终于来了,伸手就要过来拉人。   孟彤脚下往旁一移,避开秦永的手就闪身进了屋子,然后双手环胸转身淡淡的看着他。   秦永愣愣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也不纠结怎么就没抓到孟彤,鬼鬼祟祟的探头出去看了看,才又急急忙忙的关上了门。   “陶清风的卖身契上档了?”   “上了,上了。”秦永嘴里就应着,快步走到角落的矮柜前,将里头一个黑色的包袱拿了出来。   “这是你要的牌位和香炉,亦庄那边我已经去打过招呼了,你也知道亦庄那种地方虽然让人避讳,不过出入的人还是不少的。赵家大小姐的事情现在盯着的人不少,我足足塞了三十两银子,亦庄的人才勉强找了个婆子把人给清理干净,收敛入棺了。”   孟彤接过包袱,打开来看了看里头的两个牌位,确认没有问题才重新收拾好,又叮嘱秦永道:“官衙那边对惊马撞人的事应该会草草结案,你盯着点,官衙那边一有结果,你就就近挑个日子将尸体烧了,骨灰装坛子里给我送过去。”   “烧……烧了?”秦永瞪着孟彤张口结舌,一副“你疯了”的样子。   这个时代的人死后讲究入土为安,火烧尸体普遍被人视为大不敬,是对死者的一种侮辱,在有些地区甚至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忌讳。   孟彤之前所为皆是在全力救助陶清风,现在却让将赵家大小姐和她女儿的尸体给烧了?她这是想干嘛?   孟彤撇了秦永一眼,淡声的反问,“不烧了,难道要等着那赵夫人空出手来,回头再派人将她们母女俩挖出来鞭尸吗?”   秦永听得整个人禁不住一抖。他虽然不清楚赵家的那位夫人跟那赵家大小姐有什么仇怨,但想着赵家夫人连设计杀人的事都做得出来,会不会再挖人出来鞭尸,还真好不说。   与其等人下了葬再被挖出来侮辱,真还不如他们一早就将尸体给烧了,至少把骨灰送到了陶清风的手里,还能被妥善对待,享受香火祭奠。   这位孟少爷虽然年纪不大,但事事总能洞烛先机,做事面面俱道且滴水不漏,让人想不佩服都不行。   秦永想通了个中环节,就立即拍板决定,“行,我听你的,衙门和亦庄那边我会让人盯着的。”   孟彤掏出个荷包放在桌上,“这五百两给你拿去打点上下。”   秦永才刚抬起手想要拒绝,就听孟彤道,“衙门和亦庄都是无底洞,赵家和那个陶家大爷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人现在咱们是救了,你别可惜钱,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事情都给做好,别留下什么后患让赵家和陶家回头再找上咱们才好。”   秦永闻言这才不再推拒,默默的把荷包揣进了怀里,他是最怕这事留下把柄的,若是回头让赵家和陶家的人给盯上,首先倒霉的就是他。   毕竟孟彤在保定城无牵无挂,要走随时都可以走,他却是不行的。他祖祖辈辈都是保定人,家里还有父母兄弟牵扯,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昱日便是九九重阳节,孟彤一早就准备了要带父母出去游玩,轿夫早早的就在巷口等候了,孟彤侍候着父母起身用饭,还兴致高昂的跟两人说起今天的行程。   谁知孟大和春二娘竟还不大乐意出门,出去还没逛半个时辰就一下嫌弃街上人太多,一下路上太过拥挤的,弄得孟彤都没脾气了,只能依了他们,带两人打道回府。   陶清风遭逢家变,人也变得极为沉默。他把孟彤的话听进了心里,一心想着早日学好了本事好给娘亲和妹妹报仇,因此对孟彤的话言听计从,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陶清风的底子不错,心性看着也是个坚毅的,再加上有血海深仇在背后驱策,学什么都很用心,掌握的也很快。   孟彤对他给予厚望,自然对他的要求也就高了,除了每日早晚要他在院子里跑跳一个时辰,蹲马步一个时辰,每天还得练习一个时辰的大字,读一个时辰的书。   陶清风一整天除了吃饭洗澡上茅厕之外,一刻也没得空闲,晚上睡前还要吞一颗孟彤给的药丸,一夜安眠到天亮醒来,一睁眼就又是忙碌的一天。   春二娘每天都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抄手游廊上一边缝衣服,一边看陶清风在院中习练字。   孟大每日早中晚清醒时,也爱跟春二娘坐在抄手游廊下,一边看着陶清风练武一边拿着他练的大字品头论足,虽然完全看不懂,却还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欣慰模样,看得孟彤都不禁心里直泛酸气。   孟大和春二娘原本就有着一颗善良的心,再加上对陶清风可怜身世的同情和怜悯,他们是真心接纳陶清风,把他当成自己孩子般在关心和疼爱的。   再加上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男子传宗接代的想法根深蒂固,孟大和春二娘只有孟彤一个女儿,现在家里多了个彬彬有礼,一表人才的男孩子,他们大抵也是出于一种移情作用,才对陶清风如此的关心和疼爱。   ☆、287哭灵   孟彤虽然有些吃醋,可看孟大和春二娘每天就算只呆在家里,也都过得乐呵呵的,也就觉得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如此过了十多日,孟彤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孟大的情绪一直都很好,不服药晕睡的时候,不是兴致勃勃的喂马、喂狼,就是笑看着孟彤教陶清风练武读书。   可就算是这样,孟大的身体还是一点点的衰了弱下去,孟彤只能一天天加大他的药量,让他在仅剩的日子里,不至于只能躺在床上昏睡。   这日晚间,孟彤刚侍候着孟大睡下,外头的院门突然就传来了拍门声。   青黛三步并做两步跑去开门,不一会儿就领了个挑着担子的青衫男子进来。   “秦永?”孟彤诧异的看着他挑担进来,目光不同落在他挑着的两个竹框上,“你这是?”   秦永一见她就忙搁下担子,冲她挤了挤眼睛,悄声道,“你吩咐的事情我都给你办好了,东西就在竹框里头。”   孟彤惊讶的抬头看了眼天色,挑眉问,“那赵家那边……”   “没问题了。”秦永得意的嘿嘿笑了两声,有些激动的道:“我听你的吩咐,事先买了两头猪烧了,今天火化时趁人不注意就把骨灰给换下来藏好了,等天黑了才去拿回来的。”   说着,秦永又忍不住嘿笑了两声,才接着道:“我买通了赵夫人院里的一个二等丫头,听那丫头回来说,那赵夫人听说我为了讨好她,把赵家大小姐和她女儿的尸体给挫骨扬灰了,那赵夫人笑得可开心了,中午饭都多用了一碗呢。”   “你还笑得出来啊?”孟彤摇摇头,“今天之后,你的名声可就臭了。”   “不是你说的嘛,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咱身正不怕影子歪。”说着,秦永从怀里掏出个荷包就要递给她。“这是剩下的钱,还你。”   孟彤伸手一挡,对他摇了摇头,道:“这钱你先留着,目前看来事情进展的还挺顺利的,不过还不可大意,你搭上的那个丫头别断了,随时注意着赵家的动向。”   “事情都这样了,还不算完吗?”秦永吃惊的低声叫道,他现在对孟彤的话可信服了,知道他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   孟彤垂下眼眸,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赵夫人都敢设计杀人了,咱们无权无势,怎么小心都不算错。”   秦永点点头,算是听进去了。“我不便久留,这就先走了。”   “你自己多加小心。”   孟彤送走了秦永,等关好院门回来,看着地上两个带盖的竹框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她挑起担子,将竹框径直挑进了西厢稍间的屋里。   这屋子里除了一张宽桌,她什么都没有放,就是准备用来供奉陶清风的母亲和妹妹的。   陶清风在自己屋里双耳不闻窗外事的练着字,孟彤也没想打拢他,叫青黛过来一起帮忙收拾了一下,又回屋把一早准备的牌位和香炉拿过来摆上。   “小姐!”青黛探头往正屋里练字的陶清风看了眼,缩回头来悄声问孟彤,“要叫清风过来吗?”   “等他练完了字,再叫。”孟彤熟练的燃烛点香,看着赵芳的灵位持香默念,“赵夫人,清风现在过得很好,你和陶妹妹在地下可以安息了。”   白烛跳跃,清香袅袅,映衬的桌上的两个灵位顿时就有了悲凄之意。   孟彤一直等陶清风练好了字搁下笔,才道:“清风,你随我到稍间去一趟。”   陶清风自打到了孟家,就对孟彤的话言听计从,听她召唤便什么都没问,直接大步走了过去。   可等他看清了屋里唯一一张供桌上摆着的一应物什,特别是两个牌位上母亲和妹妹的名字,陶清风整个人都傻了,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两眼却紧盯着牌位上的名字一眨都不敢眨。   孟彤点烧了三只清香,冲他招了招手,“过来给你娘和妹妹上注香,告诉她们你如今一切都好,也好让她们在地下放心。”   “呜呜——”陶清风被孟彤温柔的声音唤回了神,他手忙脚乱的想要把眼泪抹干净,却怎么抹都抹不干净,抹着抹着,他的哭声也越发的控制不住的了。   青黛端着一盆水从外头进来,见陶清风哭的越发大声,连忙放下水盆,回身把屋门给关紧了,深怀哭声传到主屋那边,把春二娘和孟大给吵起来。   孟彤拿着香怜悯的看着陶清风发泄似的痛哭,也不劝他,只上前将香塞进他手里,然后在他的背上推了一把。   陶清风踉跄着往冲了两步就双膝一软,“嘭”的一跪倒在供桌前面。   “娘……”   “妹妹……”   陶清风弓着背跪在地上,崩溃的嚎啕大哭。   孟彤一看这情况有些收不住了,忙闪身出了屋子,快步冲进父母屋里,点了春二娘和孟大的睡穴,这才放心的转回来。   “小姐,您看……”青黛满脸担心的看向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陶清风。   孟彤摇摇头,“让他哭,悲伤压在心底也是会生病的,哭出来就好了。”说完,她转身进了陶清风的屋子,随手从桌角堆的一叠书里抽了本游记,坐到椅子上看了起来。   青黛看看像个没事人一般,娴静看书的孟彤,又转头看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陶清风,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画风诡异。   不过多想无益,小姐说的总是对的,她一个奴婢听话就是了。   青黛摇摇头,也不管陶清风了,搬了张小板凳走到孟彤身边坐下,掏出这几天孟彤教的大字温习起来。   夜色渐深,稍间里的哭声慢慢消了下去。   孟彤仍旧老神在在的看着书,一点没有要回房歇息的意思,稍间里又静悄悄的,青黛困的直打呵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孟彤眼角瞄到她再次揉眼睛的动作,不由柔声道,“青黛,困了你就先去睡。”   青黛一个机灵坐直了身体,猛摇了摇,努力撑大了眼道,“奴婢不困,奴婢陪着小姐。”   ☆、288效忠   孟彤的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抹笑,她指了指陶清风的炕道:“那你去那边靠一会儿,有事我再叫你。”   青黛扭头看了眼炕床,也是实在困的利害了,便揉着眼睛挪步过去,嘴里还含糊不清的的回孟彤,“好,那奴婢就先靠一会儿。”   说是靠一会儿,可她才躺到炕上没多久就响起了轻轻的鼾声。   孟彤不觉失笑,抬头看到青黛连鞋子都没脱就那么躺在炕上,一双脚都还露在炕床外头呢。   孟彤无奈起身,过去拉过薄被给她盖上,这才走回桌边坐下。   可才刚拿起书,孟彤就听到稍间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抬头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色,又看向烧了一半的蜡烛。   孟彤把摊开的书重又合上,起身往稍间走去。   陶清风直挺挺的跪在灵前,孟彤进去时,他正对着供桌上的牌位“嘭嘭嘭”的磕头。   孟彤不禁劝道,“哭够了就回去睡,明天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   “小姐。”陶清风抬头见是孟彤,突然转过身冲着她“嘭嘭嘭”就磕了三个响头。   孟彤被他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时,陶清风的三个响头已经磕完了。   “清风叩谢小姐大恩,清风如今已无依无靠,望请小姐垂怜,收留清风。”   这读过书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啊,话都说的都特文艺。   孟彤没有高高在上的习惯,心里腹诽的同时蹲下身跟陶清风平视。   “你现在算是我卖的小厮,以后我会去南边儿,等出了北直隶的范围,我就把卖身契还你,到时候你若还愿意跟着我,就跟着我去南边儿。”   陶清风抬起头,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哭过的痕迹,双眼却如宝石般灼灼生辉,闪动着坚定的光芒。   “清风与娘亲、妹妹被陶家所弃,已不再是陶家的人,小姐为我母亲和妹妹敛骨,对清风更是恩同再造,清风厚颜想请小姐赐予孟姓,从此为奴为仆效忠孟家,若有二心,愿打雷劈不得好死。”   赐不赐姓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对于孟彤来说,姓什么真的不重要。   为奴为仆什么的她也没意见,毕竟这时代的奴仆经济如此发达,她又不是不会赚钱,有了钱自然就要学会享受。   更别说师傅还给了她那么块破令牌,她以后可是要跟皇帝打交道的人,为皇权服务,怎么说也能捞个好听的头衔,弄点儿什么特权玩玩?   到时候手底下还能少得了使唤的人手吗?   孟彤现在烦恼的是,以孟大和春二娘对这小子的喜爱程度,她要是真让这小子为奴为仆了,爹娘一准第一个要她好看。   “你以后改名叫孟清风的事,我答应了,你先起来。”   清风闻言大喜,又冲孟彤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爬起来。   孟彤略微沉吟了下,道:“我家的情况这几天相信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什么苛刻的人,忠于我的我必会善待,我爹娘很喜欢你,他们只有我一个女儿,你要不就给他们做个干儿子算了。”   “清风不敢。”清风一惊,说着又要下跪。   孟彤伸手拖住他,有些无奈的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别动不动就来这么一下,好好站着说话。”   清风听话的站起身,却仍一脸倔强的道:“清风乃是薄命之人,得小姐相救已是承蒙大恩,日后只愿能为小姐和老爷、夫人鞍前马后,以效犬马之劳,万不敢有什么非份之想。”   孟彤提出让清风给孟大和春二娘当干儿子,原本也只是脑中一闪而过,然后脱口而出的一个念头,此时听清风如此说,她细细思量之后,反而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了。   这时代的人,生儿子才能传宗接代的想法是根深蒂固的。   孟大的身体自小就不好,春二娘又常期从事高强度的劳作,两人能有孩子原本就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也因此在第一个孩子流产之后,能生下一个身体健全的女儿,两夫妻都很知足,之后春二娘的肚子再没动静,连陈金枝那样苛刻的婆婆,也从没想过拿这个说事。   孟大和春二娘或许从没奢望过能有一个儿子,但在这样的时代大背景下,没有男嗣继承香火对于夫妻来说,多少都会觉得有些遗憾的。   “这也不是什么非份之想。”   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孟彤看着没比她矮多少的清风,道,“我实话告诉你,我爹的身子很可能撑不了几天了,这几天相信你也感觉得到我爹娘有多喜欢你,我不想让我爹去时还留有遗憾。”   清风完全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一时也不禁傻眼了,“可是……”   孟彤一副“我看好你哟”的表情,完全不给清风说话的机会,重重的拍了他肩膀两下,径直道:“你就当是服从我的命令,明天一早我就跟我爹娘说认你当干儿子,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这决定一点儿也不愉快!很惊悚好不好?   清风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才刚决定给孟彤一家当牛做马呢,一转眼就要给人家当干儿子了,变化太快,他适应不良啊。   孟彤愉快的哼着小调去主屋叫醒了青黛,出门时还不忘跟清风打了声招呼,“夜很深了,清风你也早点睡。”   清风看着消失在门口的两人,站在那里苦笑,心说:他还睡得着吗?   昱日清晨,孟彤在生物钟的作用下按时醒来。   去春二娘和孟大的屋里给两人解了穴道,孟彤蹑手蹑脚的出了屋子。   天色昏暗,院子里仍静悄悄的,孟彤一路出了内院,小狼听到响动从自己屋里小跑出来,绕着孟彤打了两个转,又跑了回去。   孟彤也不开门出去,直接翻墙而过,轻轻巧巧的落在巷弄里。   绕着城东这片的主街跑完一圈,天色正好大亮。   孟彤回到家,院子里还静悄悄的,她径自进灶房拿了个干净的水囊和棉布袋子,去街口的早点摊上买了两笼肉包子和一袋骨头汤回来。   ☆、289盗版   也亏得一大早路上没什么行人,不然要被人看到孟彤翻墙进翻墙出的,早就大叫有贼,把她当小偷给打了。   小狼和狼王鼻子尖,孟彤才刚落在院子里,闻到食物香味的两只立即就从自己屋里冲了出来,只扑孟彤手里拎着的布袋子。   “别闹!”孟彤呵斥着左躲右闪的避开两狼的扑击,闪身进灶房拿了两个食盆,分了大半袋包子出来,这才满足了两只馋嘴狼。   熟练刷锅加水,孟彤用火折子点燃柴禾塞进灶里,等火烧旺了,又加了两根粗柴进去,这才起身把装包子的布袋和装着骨头汤的水囊放进厨柜。   从灶房出来,孟彤先去内院里看了眼,发现青黛和清风都还没起,便回灶房找了几个苹果出来,又搬了些干草切碎了,倒在木盆里准备端去喂马。   一转身就看到闪电和赤光从各自的屋里跑了出来,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孟彤气的差点儿没爆血管。   也不知是不是每天喂了药丸的关系,家里养的畜生都快成精了。   孟彤知道小狼和狼王会自己找地方大小便,可连闪电和赤光这两匹马都有样学样,就有点儿灵异了。   两狼和两马的窝里平时都很干净,这孟彤是知道的,可保持自己窝里的干净整齐,不代表就能祸害院子。   你有见过马跟得了尿频症似的,跑几步尿一摊吗?蹦跃几下尿一摊的吗?   眼前这两只就是了!   难怪前院的地经常都是湿的,难怪青黛总是提着水桶冲洗前院的地位,原来如此!   孟彤看着两只在自己身边风骚的小跑而过的俊马,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快要气的竖起来了,“闪电,赤光,你们两个这是在小便还是画地图啊?混蛋!”   两狼两马以大门为中轴线,分别霸占了前院的东边和西边花坛,用于大便的事孟彤是知道的。   自家的狼和马都特别聪明,为了满足孟大和春二娘逗狼喂马的小乐趣,孟彤就没给把它们关起来,全都散养在院子里。   她之前一直以为,这些大家伙们能自觉集中在花坛解决生理需要,也总好过满院子乱来,这样回头青黛清理起来也方便些。   可谁知这些家伙大便是定点解决了,小便却跟画地图似的到处留念。   “稀律律——”两马扬头晃脑的扬蹄嘶鸣,根本没理会孟彤的狮子吼,尿完一个地方,继续投奔下一个目标,致力于将自己所有的地盘都画上记号。   “拜托,用尿画地盘是狼的习惯好不好?你们盗版侵权了,有没有问过小狼它们的意见啊?”两马过境,地上就没剩几处干的地方了。   孟彤掂着脚尖跟跳格子似的,在没被两马施虐的地方借力跳跃,还得确保手中木盆里的草料不撒出去,简直比练武还累。   什么头顶乌鸦飞,肚里草泥马跑都不足以形容孟彤此时的感受,谁能告诉她,面对两匹突然得了尿频症还喜欢学狼画地盘的马,该他妈怎么办?   最可恶的是,要不是她闪的快,差点儿就被闪电的尿给溅到了。   孟彤忍无可忍的手里的木盆往地上重重一放,吼道,“你们两个再不给我停下,今天不准吃饭。”   “稀律律——”(反正也没尿了)两马眨着无辜的大眼,跺着小方步跑到院子西墙角,然后熟练的转身翘尾巴,绿色粑粑直泻而下。   “靠!”孟彤突然有种很想吃马肉的冲动。   “小姐!”青黛一边手忙脚乱的系着衣带,一边小跑了过来。要不是听到孟彤对闪电和赤光发脾气的声音,她还醒不过来。“对不起,奴婢起完了。”   “你别过来。”孟彤连忙摆手制止她,“这地上被那两混蛋给弄得到处都是尿,你先去提几桶水过来冲洗一下。”   青黛看着一地的狼籍却不在意的笑了起来,一边挽袖子,一边道,“小姐您别生它们的气,闪电和赤光只是有点调皮而已。”   撒尿跟洗地似的马,跟调皮有一毛钱关系吗?   孟彤以手环胸,目光不善的瞪着两马。   “小姐!”清风也从内院里走了出来,一看贴墙而立的两马和一地的湿,脸上不自觉就扬起抹淡笑,自觉挽起袖子,过去帮忙青黛提水。   见孟彤回头去看清风,闪电和赤光立即不自在的往边上移了移,正想换个地方继续,见她转头又瞪过来,两马立即后退站好,翘尾巴继续。   “小姐,闪电和赤光很有灵性呢。”清风将手里提的水用力泼在地上,才直起身对孟彤道。   昨天哭过了一场,清风的觉得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他既然对孟彤喧誓效忠了,就觉得有必要跟孟彤提个醒。   这个家里的动物都太过异常了,实在不适合这么随意的散养着。   家逢剧变后,在这里醒来的第一天早上,清风拉来房门,看到院子里两匹昂头叼树叶吃的高头大马,和树下趴着晒太阳的两匹巨狼时,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狼和马那般和谐的相处在一起,马不怕狼,狼也不吃马,这情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最初的几天,他虽然什么都不说,可眼睛没有少看。这个家里的两匹狼和两匹马都聪明的跟人一样,而且好像还能听得懂人话。   越是住得久,他越是觉得心惊,不管是小狼和狼王还是闪电和赤光,都会不经意的流露出如人般的情绪。   它们在他感觉不像是动物,而是四个四五岁大的孩子。它们会调皮,会捣蛋,骂它们会心虚,吼它们会听话的。   如此聪明的两狼两马,已经超出了正常范筹,事出有异必有妖,若不是这两马两狼成精了,那就是这个家里有特殊的办法让它们变成这样的。   孟彤回头看向清风,对于他的暗示只是微微挑眉,“你想说什么?”   “它们过于聪明了。”清风直言不讳,他的眼中有种童孩不该有的沉稳和睿智。   同处一个屋檐下,孟彤也没想瞒他,摇头失笑道,“它们不是过于聪明,是快成精了。”   ☆、290认子   青黛提了水过来泼地,闻言忍不住为两马说好话,“小姐您就别怪它们了,闪电和赤光都是聪明的好马,它们会讨老爷和夫人欢心,有时还会用牙咬着绳索帮我提水,可乖了呢。”   清风却没有青黛这般单纯,他虽读书不多却已懂得不少东西,再加上被父亲扫地出门之后的这几个月,他看尽了人情冷暖,事态严凉,知道人要是贪婪起来,会有多可怕。   清风的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忧色,诚心劝道,“小姐该小心些才是,有道是怀壁其罪。”   养出如此有灵性的动物,这种能耐若是被人发现,只怕会引来轩然大波。   “没事的,它们聪明着呢,知道装傻充愣的。”孟彤不甚在意的笑道:“再说能让它们开智的药是我师傅留下的,都吃光了,以后就是想养也养不出这么聪明的家伙了。”   清风闻言眼中忧色尽去,垂眸微微一笑,小姐比他想的更加聪明,如此他就放心了。   见清风没再说什么,转身提水去了,孟彤微微一笑,转头正想教训两头玩劣马儿,突然耳朵一动,扔下一句话便飞身往内院跑去。   “青黛,你把木盆里的草料倒进马槽,苹果收起来,三天内不用给闪电和赤光配水果吃了。”   “稀律律——”(不要啊)两马也顾不得装模作样了,为痛失水果心疼的好一顿蹦达。   看得青黛和清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外院的笑声传进内院,孟彤笑着推开内室的门,就见春二娘已经起身披衣,正打算下床穿鞋。   “外头怎么了?青黛和清风笑得这么开心。”   孟彤步伐轻快的步进房间,走到窗边开窗通气,一边笑道:“是闪电和赤光两个捣蛋呢,小解弄得整个院子满地都是,我让罚三天不给喂水果,它们就撒泼耍赖起来了。”   春二娘笑骂,“你真也是,好好的跟两匹马较什么劲啊?”   “喂了师傅留下的药丸子,它们都快成精了,不好好教训不行。”   孟彤快步走到衣柜前,开柜给孟大和春二娘拿衣服,一边道:“我这几天忙着教清风识字习武,都不知道它们这么顽劣。”   说着,孟彤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我之前还总奇怪青黛为什么总洗院子,今天才知道原来是这两个家伙在捣蛋。”   春二娘听得也不禁大笑起来。   两人说笑的声音吵醒了孟大,“这一大早的,什么事这么开心啊。”他缓缓的从床上撑坐起身,笑容温润的看着妻女。   孟彤连忙捧着衣裳上前服侍他穿衣,一边笑道:“爹,我还真有件喜事要跟你说呢。”   春二娘正在梳妆台前梳头,闻言回头问,“啥喜事儿啊?”   孟大也一脸询问的笑看着女儿。   孟彤把清风对陶大爷失望,想要跟她姓孟,以及孟彤想让他们认清风做干儿子的事,一一跟父母说了。   孟大和春二娘听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这样好吗?”孟大心里惊喜又忍不住纠结,“那陶家大爷可是进士出身,咱们家只是农户出身,清风他……”   孟彤忙打断他未尽的话,轻声道:“爹,您可千万别在清风面前提那陶大爷了,他爹是进士出身不错,可他爹中了进士就休了他娘,连他和妹妹也一起扫地出门了,他可没福气享他爹的好处。”   说着又将那日官差猜测陶家大爷和赵家勾结,设计了那日的惊马命案一事说了。   “那陶家大爷太不是个东西了,不得志的时候,要妻儿老小省吃减用的供他读书赶考,如今他出人头地了,为了娶官家小姐,抛妻弃子不算还让人谋害了妻女,要不是我与陈四几个商量着救下了清风,他现在只怕都小命难保了,你说他还会以他爹那进士出身为荣吗?”   “哦,对对。”孟大连忙轻打嘴巴,乖乖站好让孟彤帮他扣腰带。   清风相貌长得好,礼仪谈吐也都极佳,孟大平时就极喜欢他,若是能认他做义子,孟大是一千一万个愿意了。   他不禁抬头去看梳妆台前的春二娘,夫妻俩对视一眼,想着认清风做义子的事,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压不住了。   孟大生来体弱,夫妻俩虽然从来不说,但没有儿子继承香火却是事实,这事毕竟是个遗憾。   如今来了个样样都好的清风,若此事能成真,两人百年之后也有脸下去见列祖列宗了。   春二娘又惊又喜,抓着孟彤追问,“彤彤,你说的这事儿清风同意吗?”若是能认下清风,让他冠上自家的姓氏,丈夫膝下有儿有女,就算立时去了,这一辈子也算圆满了。   孟彤微笑着安抚她道:“清风的原意是让我赐他孟姓,他想当牛做马的报答咱家求他的恩情,我是觉得他样样都好,爹娘你们又喜欢他,不如收他做个义子,让他做奴才实在曲才了些。”   孟大闻言拉长了脸,摆手道:“什么下人不下人的,咱家可不时兴这个。”   春二娘也抓着孟彤的手,说教道:“彤彤啊,咱家就是农户人家,虽说现在有了几个钱,可也不能忘本啊,清风那孩子命苦,咱可不能做贱人家。”   孟彤左右看看,简直哭笑不得,“爹,娘,这都还没认义子呢,你们就偏着清风了,别等他磕头敬了茶,你们就不要女儿了?”   孟大和春二娘闻言一愣,看着女儿吃醋的样子,想着自己两人的急切又不由都有些讪讪的。   春二娘不擅言语,羞愧的都不敢看孟彤,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还是孟大忍不住,怜惜的摸着孟彤的头,温声道,“爹娘就你一个孩子,认谁都不能不认你啊。”   这样亲昵宠爱的姿态是孟彤前世渴望而不可得的,两世为人,今生终于得偿所愿,这满满的父爱她却无法长长久久享有。   孟彤只觉心里发酸,忍不住偎进孟大的怀里,双手抱住他纤瘦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吸着鼻子道,“爹,这可是您说的,就算认了清风当儿子,您也要最疼我哦。”   孟大和春二娘见她这样,以为她是在吃清风的醋,不由都笑了起来,围着她好一顿安抚。   ☆、291笑逝   孟彤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稍稍矫情一下也就适可而止了。   趁春二娘给孟大梳头的功夫,孟彤去灶房端了热水过来让父母洗漱,那头清风和青黛也已经将院子收拾好了。   包子和骨头汤用碗碟装了放在大托盘里,青黛端着缓步进了正厅,后头跟着的清风,手里亦端着一个托盘,里头是两杯冒着热气的清茶。   有了孟彤的事先支会,孟大和春二娘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期待又紧张的看着清风端茶进来。   清风的眼框不能自抑的有些发红,原本忐忑了一整夜的心,在看到孟大和春二娘如此满心欢喜的等着他敬茶的样子之后,一下就安稳了。   陶天佑一高中就抛妻与他同甘共苦的娘亲,连他与妹妹都一并抛弃,另娶官家女投奔荣华富贵去了。   小姐手里明明有他的卖身契,无论如何作贱他都不为过,却要如此厚待他。   感动、感激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感受,清风心中暗暗发誓,今后唯有全心相助小姐,孝顺义父义母,才能回报今日恩情之一二。   孟彤笑着上前接过清风手里的拖盘。   清风恭敬的在孟大和春二娘面前曲膝跪下,“清风拜见义父,义母。”说着便是结结实实的三记响头。   春二娘和孟大笑容满面看着他磕头,可听他“嘭嘭嘭”的磕头声,春二娘又忍不住心疼,“行了,行了,可别磕坏了。”   “义母别担心,磕不坏的。”清风笑着抬头,额上已是一片青红。   “敬茶。”孟彤笑着上前两步,将拖盘送到清风面前。   清风跪行着向孟大和春二娘敬了茶,收了义父义母准备的红包,这才在春二娘的挽扶下起了身。   “奴婢见过少爷。”青黛笑嘻嘻的上前给清风福了福。   清风窘迫的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原本跟青黛一样都是孟家的下人,现在认了孟大和春二娘做义父义母,他的身份与青黛瞬间就天差地别了。   青黛平时对他照顾颇多,清风也担心青黛心里不平,因此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知道你想跟清风讨赏呢。”孟彤笑着拍了青黛一下,从袖袋里摸出个荷包塞进她手里,“诺,小姐我一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这下满意了?”   “满意,满意,小姐对奴婢最好了。”青黛捧着荷包雀跃不已,笑的眼都眯成一条缝了。   孟彤招呼众人坐下用早饭,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饭后,春二娘拉着清风试衣裳,孟彤则扶着孟大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九月的天气秋高气爽,孟彤的身上只一件深蓝的薄袄,孟大却已经早早的换上一身厚棉袄了。   身上的病痛经过孟彤近两年的调养,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眉间少了因疼痛而起的褶皱,孟大的脸上神情更加从容温润,此时嘴角噘笑的样子,宁静而美好。   若非早年的困苦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就凭孟大身上这一股子温润的气质,就完全不输那些大家公子。   “彤彤啊。”   “嗯?”   孟大眯眼笑看着天空,叹道,“爹今天很高兴呢。”   孟彤故作吃味的挑眉,道,“爹,您可是说了最疼我的,可不能因为有了清风,就只疼他不疼我了。”   孟大听得摇头笑了起来,半晌才看着四周感慨道:“以前家里三餐不继,爹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能你跟你娘别饿肚子,要是能再吃上口肉,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现在咱家住着这青砖大瓦的大院子,连家里的马和狼都有屋子住,吃的是精米白面,鸡鸭鱼肉想吃就吃,天才刚起风就能穿上厚厚的棉衣,再也不怕会冻着啦……”   孟大感慨的念叨着,孟彤却听得心头一跳,不禁抬眼去仔细观查孟大的脸色。   “爹没想到临到老了还能认下清风这么个好孩子。”孟大缓缓的述说着,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丝毫没察觉到孟彤的探究的视线。   “以后家里有了男孩子,你将来嫁了人,这腰板也能硬了,我跟你娘将来也有摔盆儿送终的人了。”   孟彤的笑容有些僵了,强撑着道,“爹,您看您,这大喜的日子,您说什么送终不送终的,赶紧住了,小心一会儿被娘听到念叨您。”   孟大温和的笑道:“爹今天是太高兴了。”   “高兴的日子,咱不说不吉利的。”孟彤试图转移话题,“这几天天气不错,要不过几天,我跟清风带您跟娘出去逛逛,来了保定城,您都没仔细逛过呢。”   孟大却笑道:“不逛啦,这城啊镇的,咱们一路看了不少,也没什么可逛的了,以后啊,你和清风就带着你娘去逛。”   这句疑似遗言的话,让孟彤心头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了起来,她悄悄伸手搭上孟大的手腕,指下似断似续的脉博让她的指尖不自禁就是一颤。   “爹,您差不多时间该吃药了,咱们回屋里去,我给您拿药去。”   “又要吃药啊。”孟大不满的轻声抱怨,“也不知道这药要吃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孟彤强忍着心底的慌乱,扶着孟大缓步进了正厅,正想扶他进内室,孟大却指着厅里的摇椅道:“我就在这里先坐一会儿,你娘在给清风试衣裳呢,难得她兴趣这么高,咱们别打扰她。”   孟彤急着去拿药,闻言也不与孟大争辩,扶他到摇椅上坐下,还不忘交代,“爹,那您先在这里歇会儿,女儿这就去给您拿药来。”   孟大嗯了一声,眯着眼一脸舒适的躺在摇椅上,一前一后的摇着。   孟彤闪身冲进自己屋里,抓起桌上的两个药盒子就转身冲了出去。抖着手从药盒里倒了药在手心,孟彤飞快的倒了茶水,这才端到孟大身边,轻声唤道:“爹,药来了,吃药。”   “……”孟大似是没有听到孟彤的叫唤一般,闭着眼嘴角含笑的躺在摇椅上一前一后的摇着。   “爹?”孟彤颤着手轻轻按上他的颈脉,指下微弱的几乎摸不到的脉博,让她的瞳孔猛的一缩,手一抖,捧在心手的药丸顿时散了一地。   “娘,清风,你们快来……”   ☆、292守灵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孟大的逝去还是让人痛的肝肠寸断。   清风跪在孟大身前,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整个人都懵了。   他忍不住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带煞,才会被爹爹抛弃,娘亲和妹妹相继亡故,现在刚认了个义父,不到半天就被他给克死了。   “不是你的错,我爹本来就活不过十月了,否则我们也不会在保定城住下来。”孟彤哽咽着拍了拍清风僵硬的肩膀,“我还要谢谢你,让我爹在临走之前能有儿子送终。”   “真不是因为我……”清风的声音艰难的从齿缝里硬挤出来,身体不能自抑的发起抖来。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有多怕,他怕他就是个六亲无靠的天煞孤星,他怕娘亲和妹妹是因他而死,他更怕是他克死了慈祥和善的义父。   “难过就哭,哭过了这一场,咱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春二娘能不管不顾的哭的昏天黑地,她们却还有孟大的后事要忙……   九月二十二日这日,孟大带着笑容于睡梦中离开了人世,死时妻子儿女俱在。   寿衣寿鞋等物都是一早就准备了的,孟彤捧着寿衣寿鞋,让春二娘和清风合力给孟大擦身,换上寿衣之后,就用当初放祝香伶骨灰坛的那口空棺,将孟大入了敛。   清风的身份在保定城太过扎眼,自己关起门来给孟大披麻戴孝的守灵是没事,以后送灵出城却会成问题。   再说他们住的就是赵家的院子,若是惊动了赵家,不但孟大的丧事会受影响,孟彤等人和清风都会有大麻烦。   “保定城附近的天清山上有座天清寺,那里山脚下的寺院禅房可出借给百姓设灵堂,也有厢房可容家眷暂住,只要捐些香油钱,寺里还有师傅会下山帮忙念经超渡。”   清风道:“我们村儿以前有户人家的女儿落水死了,村里人怀那女子不贞,不让停灵,当时灵堂就是设在那里的。”   孟彤当即拍板,“那就先在这儿停灵七天,头七之后,咱们就收拾东西出城去天清寺。”   春二娘哭的死去活来,孟彤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就打发她去给四人缝丧衣去了。   灵堂就由孟彤带着青黛和清风一起来布设,香烛纸钱等物什家里都有,倒也不必急着出去买,就是天清寺那里需要先行派人过去打点。   清风不方便在保定城露面,孟彤自己除了要照顾悲伤的春二娘之外,还要跟清风一起守灵,外出送信的事就只能交给青黛。   所幸她去的时候秦永正好在伢行,因此很快就跟着青黛来了。   “孟少,你可把我给坑苦了,你不知道,就为把赵家小姐和她女儿‘挫骨扬灰’这事儿,我爹拿着鞋底板撵了我整整三条街啊,这都几天了,都还不让我进家门儿呢。”秦永一见孟彤就是满腹的牢骚。   “劳你受累了。”孟彤没心情跟秦永贫嘴,神情有些冷然的道,“这次叫你来,是想麻烦你件事儿。”   秦永之前是因为心里实在太憋屈了,一见孟彤这个同谋才会忍不住竹筒倒豆子似的使劲吐槽,此时定睛一看,他才发现孟彤的神情有些不对,不由立即将玩笑的心收敛了起来,肃然问,“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我需要你跑一趟城外的天清寺……”孟彤将七天之后需要在天清寺停灵做法事的事跟秦永说了。   停灵所需要的香烛纸钱,灵堂布置,一应供品,请多少师傅念经超渡,家眷的吃住问题,这些都需要秦永去天清寺事先安排好。   秦永将孟彤给的一百两银票贴身放好,进灵堂给孟大上了注香,才告辞离去。   春二娘大哭过一场之后,就坐拿着针线,坐在孟大的灵前,一边给几人缝丧衣,一边默默流泪。   家里的表情变化和徒然弥漫着的悲伤情绪,让聪明的两狼两马都感觉到了,它们或许不明白孟大躺进棺材之后代着什么意思,却能感受到众人的伤心。   接连几天,闪电和赤光都乖乖站在正房的灵堂外,没有在院子里疯跑或啃食树叶,也没有故意跑去前院“画地图”。   小狼和狼王蔫头巴脑趴在孟大的棺材前,不时抬头往棺材里看看,嘴里发出可怜巴巴的呜鸣声。   孟大头七的前一天,秦永回来禀报,“天清寺那边我都安排好了,只是你这边的人要是都去了天清寺,你这家里怎么办?”   “家里就不留人了。”孟彤淡淡的道,“等给我爹办好了丧事,我们就会离开保定城去南方,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秦永闻言不禁皱眉,“可你这院子不是赁到年后的吗?这才刚住了一个月不到呢,还有你这屋子里新添的家具怎么办?”   花了一百两的银子赁的院子,才住了三分之一的时间都不到,现在要是不住了,剩下的几十两银子岂不是要白白打水漂了?   孟彤叹气,“清风在我这儿,这院子要是退租,难保不会引来赵家的注意。更何况我眼下哪还有空理会这些?”   秦永低头想了想,道:“孟少你要是信得过我,这院子就交给我,小的给您多少找补点银子回来。”   孟彤对此虽并不报多大期望,不过秦永肯如此帮忙也算是有心了,便点头道:“那我就先多谢了,这院子等我们一走就空出来了,至于那些家具,我当初就没有挑好的买,应该也值不了几个钱。”   “这些孟少您就不用担心了。”秦永拍着胸脯道,“您交给小的就成了。”   十月初的早晨,一辆双马拉的加长形马车,在蒙蒙的晨雾中徐徐驶出了保定城。   孟彤回头看了眼高大的城门,回想九月进城时,她爹的身体虽然虚弱,却还能醒来与她们说说笑笑,此时出城,他却躺在后车厢的棺材里,再不会睁开眼睛看她们一眼了。   天清山离保定城只有十几里地,孟彤等人到达时都还不到辰时。   ☆、293与佛有缘   秦永将一切都事先打点好了,天清山寺里甚至派了六个年轻的僧人给她们打下手。   孟彤指挥着僧人们抬棺木下马车,一边叮嘱清风,“你带娘和青黛跟着小师傅先去厢房把咱们的行理安置了,灵堂这边交给我。”   清风点点头,上前牵住了闪电的缰绳,牵着它和闪电跟着小师傅往后头的禅房去。   禅房虽然简陋,却足以遮风挡雨。   天清寺的僧人很厚道,不但帮忙抬棺进灵堂,见孟彤一行人不是妇人就是孩子,还帮青黛她们搬行理下车,有个小沙弥甚至还给她们烧了水。   跟水月庵的静心师太表面看着仙风道骨,一张嘴就满口生意经不同,孟彤觉得自己在天清寺的这群僧人身上看到了佛性。   他们看到半人高的小狼和狼王,也只是初见时显露出了紧张和骇人的神色,知道两头狼不会随便咬人之后,看它们的眼神就跟看人没两样了。   佛说:万物有灵,众生平等。但这世上真正能做到视众生平等的人又有几个?   孟彤没接触过别的僧人,不知道是不是大周朝的僧人都如此的朴实无华,很纯很天真,不过闪电、赤光和小狼、狼王受到了天清寺一众僧人的喜爱是事实。   德高望众的老主持在听了寺里僧人的谈论之后,都没忍住好奇,亲自下山来瞧了两马和两狼一眼,然后大赞这四只“与佛有缘”。   这通俗亦懂的忽悠专用语,差点儿没闪瞎孟彤的眼。   当时孟彤就在想,和尚这口头禅还真方便,不管看上什么东西都可以说一句与佛有缘,要是那很傻很天真的信徒,大抵就会乖乖的双手奉上了,只可惜他们碰上了她“孟扒皮”。   主持方丈唾沫横飞的说了好一通佛门护法、护持金刚之类的,孟彤总结成一句,意思大抵就是:我佛门有白狮护法,施主的两匹狼虽然物种不同,不过如此有灵性,当也是与我佛有缘的,施主不如让它们归依佛门;   施主的两匹马看着都病了,也帮不了施主什么了,它们都颇具灵性,亦是与我佛有缘,施主不如卖与我寺,让它们在本寺修行。   孟彤看着老主持的嘴巴一张一合,感觉跟做梦似的,特别的玄幻。   心说:她一看就是个顽劣没慧根的,也不傻不天真,这老主持怎么就觉得她会听他忽悠呢?   话说,她好像是忽悠专业户?   老主持也很光棍儿,见孟彤“冥顽不灵”,说也说不通之后,竟也没有生气。听孟彤说要想挑个好日子要父亲火化之后,还给算了日子。   不过打她们到这天清山脚的第一天起,闪电和赤光吃的草料就被僧人们包圆了。就算小狼和狼王是吃肉的,一众僧人们也能围着它们忙得不亦乐呼。   天清山的后头就是荒山野邻,孟彤这几天没时间管小狼和狼王,于是这两夫妻就自己钻山里打猎去了。   小狼和狼王每次叼猎物回来,都能引得一众僧人跟闻到腥的猫儿似的,围上去给那些死兔子、死山鸡念经超渡。   要不是这山脚下的禅院是建在天清山主道侧后方的,平时少有人经过这里,否则还真会让人引为奇观了。   到于闪电和赤光,这两马一身的毛在出门时又被孟彤毁了一次,如今就整个两匹丑得不能再丑的癞皮马,难得一众僧人们不嫌弃,孟彤也就放任它们跟僧人们厮混在一起。   平时帮僧人们驼个粮食上山,背个柴禾下山,去城里运个香烛什么的。   孟大的尸骨在二七过后,就在天清寺的山脚下火化了,火化时,老主持很仗义的发动了全寺的僧人来念往生咒。   春二娘感动于老主持的慈悲,将孟彤给她的几十两私房钱全都捐给了寺里。   做为礼上往来,老主持于是主动请缨给孟大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   孟彤一家于是就在山脚的禅院暂住了下来。   日子日复一日的过去,失去孟大的悲伤也在这一日日的晨钟暮鼓中,慢慢的平复淡去了。   法事做到五七的时候,春二娘已经不会再时不时的抹眼泪了,这让孟彤不由也松了口气。   时令进入了十一月之后,天气便冷了起来,有时连着几天都在下雨。   寺里的僧人风雨无阻,每日早上冒雨下山来念经,晚上又冒雨赶回山上。   看得孟彤都觉得若是不回报一二,都臊得慌,于是她也不吝花钱,每日让青黛煮好红糖生姜水备着,又买了几袋木炭,在灵堂四角都摆上火盆,让僧人们念经时不至于觉得冷。   这天傍晚,外头还下着不小的雨,秦永却带着几个人冒雨赶到了禅院。   孟彤听到小沙弥的通报出来一看,才知道秦永带来的人是陈四、王七和田文三人。   看着脱了蓑衣,裤管和鞋子全湿,身上也几乎全都半湿的四人,孟彤连忙吩咐青黛端姜茶过来,让四人一人全灌了一碗下肚,又让小沙弥多添了两个火盆搁到四人脚边,这才开始问话。   “你们怎么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本该在真定城呆到来年的人突然回来了,特别是这三人还牵扯到了当初救清风的事,实在容不得孟彤不多想。   “没事,你别担心。”秦永抹了把脸上的水,连忙解释道:“陶家自打去了京城就没消息了,赵家也没什么风声传出来,好像那赵夫人自打知道陶清风被卖之后,就不再管他了。”   “那怎么……”孟彤不解的看向他身后站的陈四三人。   陈四与王七和田文对视了一眼,上前冲孟彤抱拳道:“孟少,实不相瞒,今日让秦兄弟带我们来,主要是想求孟少收留我们兄弟三人的。”   “收留?”孟彤惊讶的看着陈四三人,不解他们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个念头。   “孟少,事情是这样的。”秦永摸着鼻子笑睨了陈四三人一眼,跟孟彤说起了三兄弟跑路到真定城之后的遭遇。   陈四三人那晚救了清风之后,天一亮就拿着孟彤给的五十两银子,赶了三天的路到了真定城。   ☆、294收人   陈四三人原本信心满满,自以为凭着这五十两银子,兄弟几个买上十来亩地,只要勤快点儿,过上几年每人就都能娶上媳妇儿了。   原本事情也确实挺顺利的,陈四三人在真定城郊外的一个村子里买了四亩一等良田,六亩次等田,以及一个小院子。   兄弟三人在安顿下来之后,就每日早出晚归进城打零工,想着赚几个铜板过年用。   谁知好景不长,半个月前,他们在城里碰到一个卖身葬父的少女被一个纨绔大少欺侮,一时热血上头就把那大少打了一顿,还拿了五两银子出来给那少女的父亲办丧事。   这事本来到这里也就打住了,谁知没过几天,兄弟仨在城里又遇到了那名卖身葬父的少女,当时那少女扶着个重病的妇人,又被那大少给堵在路上了。   兄弟仨于是又一次出手把那大少给赶跑了,可就在这时,与那少女一起的妇人突然病情发作,倒在地上抽搐了起来。   正巧这时一个大夫路过,抢救之后告诉他们,这妇人是积劳成疾,必须要好好调养,不然活不过三个月了。   那妇人经大夫抢救之后醒了过来,一听自己命不久矣,见那少女说陈四三人已经是第二次救她了,就说要把少女许配给陈四报恩。   那少女长的也确实挺标志的,陈四看着心里也喜欢,一想自己反正也没家室,也就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既然答应了要娶人有闺女儿了,那这妇人就成岳母了,陈四三个一合计就把少女和老妇都接回了家。   三人手头上仅剩的要用来明年买种子的五两银子,也先拿出来给那妇人抓药了。   眼看明年连买种子的钱都没了,陈四三个每日早出晚归的去城里找活干,就巴望着能多存几个钱,明年好买种子。   七天前,一个自称是少女表姐的妇人寻来,探望少女和妇人,言谈间说起在顺德城有户大善人家要修祠堂,那少女的表姐把那善人的住址,姓名,样貌都说的都真真的。   还说因为急着要赶在年前完工,那边招的人手多,工钱给的也比较高,说让陈四三个要是愿意可以去试试看。   顺德城离真定城有两天的路程,田文觉得路太远,留少女和妇人在家不安全。原本三人已经不打算去了,谁知那妇人原本好好的突然又晕了,请了大夫一诊脉说是吃的太差,要吃点儿好的。   陈四三个手头已经没多少钱了,于是商量之后就打算一起去顺德城那户善人家里做帮工。   兄弟三个做梦都没想到,赶了两天的路到了顺德城,寻着地址一打听竟是没有这个人。   三人识意到了不妙,匆匆赶回家一看,那少女和妇人早就不见了,家里的地和院子也都被贱价卖给了别人。   秦永说完看着陈四嘿嘿怪笑了两声,看着陈四道,“这件事告诉咱们,标志的小媳妇儿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要真掉下砸你头上了那也肯定是个坑,这便宜贪不得。”   陈四被秦永说的面红耳赤,王七和田文看陈四挠头也挺不好意思的。   这个骗局其实真没什么技术含量,若非陈四三个太过冲动了,性子又耿直了些,也上了这个当。   田文看了眼垂头丧气的陈四,冲孟彤道,“不怕孟少你笑话,咱们兄弟三个现在身上是一文钱也没有了。”   “经过这件事之后,我们兄弟三个也想通了,就我们这个性子,遇到一点儿不平事就容易热血上头,再这样下去,我们兄弟三个迟早得把自个儿给饿死。”   “孟少你是个厚道人,最重要的是咱们兄弟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若是你不嫌弃,我兄弟三个想自荐到你府上当个赶车、跑腿的下人,也不用你给咱们发工钱,只要吃饭管饱,一年四季有身衣裳穿就成了。”   陈四三个虽然身有残疾,但这耿直的性子确实让孟彤挺欣赏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找他们合作去救清风。   只不过事情来得有点突然,孟彤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以她现在的经济能力,多养三个人并不是什么问题,再说自家这一行人不是女人就是孩子,一路南行能多几个男人也确实要安全些。   孟彤脑中念头闪过,便看着三人道:“收下你们兄弟三个,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雇人要有雇人的样子,趁着秦永也在,看你们是要卖身签死契,还是签五到十年的雇工契约。”   看着陈四三个面面相觑,孟彤又道,“再有一个就是,你们一旦入了我府中,就需听从我的命令行事,不经我允许,你们就是当街见到幼儿被人打死,女子被当街污辱也不可妄动,你们要是能答应我这个条件,咱们这就签契书。”   此话一出,陈四三个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起来,秦永见三人这副表情,忍不住出声道:“陈兄,王兄,田兄,秦某人说句话,你们别嫌不中听,这不管是卖身入府还是给人做帮工,讲的都是拿谁的银子听谁的话。”   “这就跟你们以前从军一样,军营里不也是讲究令行禁止,军令如山吗?”   “你们要成了孟少的人,就得一心一意为孟少办事,视孟少的话为军令,否则以你们冲动的个性,要是热血一上来,冲动之下给孟少惹来祸事可如何是好?”   陈四三个闻言这才脸色稍缓,三人对视良久,半晌才终于下定了决定。   陈四道,“孟少,我们兄弟三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因为这副样子也没少被人里人嫌弃,说明白点儿其实也就是无家可归了。”   “我们兄弟三人想要签死契卖身入府,只望孟少你能体恤我等,待到我兄弟三人老迈无用之时,能许我兄弟三人在府上养老。”   孟彤没有立即回答三人,而是低头想了想,半晌才看着三人道:“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好,我只能答应你们,只要你们一心效忠于我,只要我将来有能力而你们仍在我府中,我就一定能护你们周全。”   ☆、295上了贼船   陈四、王七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田文道:“孟少言出必行,义薄云天,我等自是相信孟少的。”   若是没有一起合作救陶清风的这件事,陈四三人不会看到孟彤的品性、谋略,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从而对她产生敬佩之情。   若不是听秦永说了孟彤之后对那件事的善后,三人硬不会知道孟彤重情重义的一面,从而在失意之时,生出了投奔孟彤的念头。   若是孟彤方才直接就答应了他们,陈四三人还会觉得不放心,可看她分明是仔细思量之后才回答三人,如此严谨的对待他们三个身残之人,这让陈四等人高悬的心立时就落了地。   陈四三人深知他们三人说白了不过是三个残废,以眼前这个少年的本事,想要找个健全的随邑并不是难事。   但他不但没有看不起他们三个身有残疾,愿意将他们收入门下,对待他们的投靠更是没有丝毫的敷衍。   如此明主,即使将来不可预测,他们亦信她会善待他们。   秦永业务熟练的写了一份中规中矩的卖书契让孟彤过目,之后又一气撰写了五份,给陈四三人签字画押。   “卖身契明儿一早我就拿去官府上档。”秦永将卖书契叠好,又用油纸包了一块层贴身放好,这才看向陈四三人,问道:“陈兄,你们是留在这儿还是先跟我回城去?”   “还是先回城去。”不待陈四等人说话,孟彤就道:“现在天色已晚,禅院里被褥不够,再说现在已经是冬天了,陈四,你们三个也需要回城添置两身厚衣服。”   孟彤从挎包里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陈四,道:“按照卖书契所写,这里头的三十两是你们三人的卖身银子,剩下的二十两,你们一人去置办几身厚棉衣,若还有剩的,就明日全买了蔬菜白面送过来。”   “是!”陈四三人腾的一下起身,齐声应诺。   秦永被他们吓了一跳,正想出声指正他们,却见孟彤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多言。   孟彤其实对陈四三人的这种举动还挺欣赏的,一个领导带手下,不就是要人听话吗?   陈四三人出身军营,有些习惯是浸到了骨子里的,比如此时孟彤给他们银两,一般人或许还会推辞客气一下,可对他们来说孟彤的话就如军令,令出如山,他们只需听命执行就够了。   这才是孟彤在观察了三人的品性之后,毫不介意他们的缺憾,收下三人的主要原因。   昱日,当天清寺的僧人下山诵经时,就发现禅院里多了三个不是缺胳膊缺眼睛的男人。   这三个男人的出现直接导致了几个小沙弥的失业,不能烧水煮饭劈柴送水了,小沙弥们就只能“委屈”的陪着小狼和狼王在角落画圈圈了。   法事圆满完成之后,为感谢满寺很傻很天真的大小师傅们,孟彤又给天清寺添了一百两的香油钱。   老主持知道她们法事结束了就会离开,还感动的特地跑下山跟她又“探讨”了一次两马和两狼与佛有缘的问题。   孟彤全程端着傻白甜的笑容,装傻允愣到底,弄得老主持自己都觉没趣了,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山上去了。   多了陈四三人,原来的车厢就嫌小了些。   孟彤把原本放粮食、柴禾等物的小车厢弃在了禅院里,直接让秦永帮忙买了架大车厢。   如此一来,闪电和赤光各拉一架车厢,由陈四和田文负责驾车,孟彤和春二娘、清风、青黛坐一辆,小狼,狼王则和右手不便的王七一起坐在装行理和杂物的一辆里。   蜡月清晨的冷风中,两辆车并排而行,徐徐驶离了天清山脚下的禅院,一路向南,继续孟彤之前中断的旅程。   能容四人并排躺下的宽敞的马车里,最里侧拼排放着四个装骨灰坛的箱子,孟彤毫不避讳的靠在装祝香伶灰骨的箱子上,专心的看着手里的医书。   对面,清风亦靠在装着他娘亲骨灰坛的箱子上,专心的看着孟彤让他看的山川地理志。   马车外侧,青黛和春二娘靠在车壁上,离两人足有两臂远。   一直呆在马车上不能习武也无法练字,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看书了。   孟彤好不容易能腾出空来,如今能手不离医书,全心沉浸进去,只觉无比惬意。   清风亦是如饥似渴的捧着孟彤交给他的书,他这辈子科举之路已断,想要出人投地就只能寻求他路。   孟彤给他设定的路就是商。   士农工商,商排末位。   清风自小受陶天佑“唯有科考取士,才能出人投地”的想法灌输,原本对孟彤给他设定的路也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但他如今对陶天佑的恨超过了所有,只要能与陶天佑对着来的,清风都很有兴趣去做。   孟彤让他熟读山川地理志,清风就跟疯魔了般,誓要将书啃透。   闪电和赤光的速度快,一行人走了一天,天夜时离真定城就只剩三十几里地了。   “小姐,城门快要关了,咱们再往前赶也进不了城,要不要就近找个村子落脚?”陈四看向远处村庄的影子,转头对车里道。   前几天得知孟彤的性别时,陈四的下巴都差点儿要掉到地上去了,他们三个大老爷们儿要投奔明主,可这个明主至少得是个男的?   孟少怎么能是个女娃呢?   可事实胜于雄辩,三个已经卖身,既然上了贼船,想要下船?   孟大小姐表示:晚了。   所幸孟彤身上没有女子那种扭捏的毛病,再加上她一直做男装打扮,行事又果决,陈四三人心底那根别扭的筋总算是扭转了过来。   孟彤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道,“今晚应该会有一场大雪,还是继续赶路,咱们车上的柴禾和米粮都齐全,等赶到了城外就找一处背风的地方露宿,省得明天大雪封路,反而不好赶路。”   “是!”陈四应了一声,马车便又继续往前飞驰起来。   ☆、296出门没看黄历   孟彤带着父母南行,早就做好了露宿野外的准备,她不但给马车都定制了防雨防雪的油布罩,连给闪电和赤光夜宿的帐篷准备了。   就如陈四所说,一众人赶到城门外时城门早就关了,城外如他们这样没赶上时间进城的马车和行人竟还有不少。   孟彤让春二娘留在车上,下车指挥陈四和清风跟她一起给闪电和赤光搭帐篷,青黛、王七和田文则忙着撑起马车的篷布,准备烧火做饭。   城门外除了他们这一行,还停了四辆马车,门洞边上则停着辆牛车。   孟彤的目光扫过缩在城门洞里几个瑟缩的人影时,不由微微一顿,转头对一边的王七道,“王七,去把那顶备用帐篷也拿出来吧。”   陈四顺着她的目光,也望向城门洞里缩着的几个人,立即就明了孟彤的意思,上前接过王七手里的帐篷道:“小姐,这个帐篷由属下来搭吧。”   孟彤摆了摆手,“这个不急,先给闪电和赤光搭好帐篷,再弄那个吧。”   善心,孟彤有,但要她发挥善心也是有条件的。   自己都过不好的人,拿自己手里仅有的东西去帮忙别人,对她来说那不叫善心那叫有病。   王七和田文熟门熟路的用石头堆起土灶,加起大锅。   马车上有炭盆,青黛夹了块炭点起火,没一会儿就手脚麻利的淘米烧水,煮起粥来。   准备起程时,春二娘和青黛没少准备吃食,如炒肥肠,炒猪腰,炖猪蹄,炒猪肺,炒猪心这些便宜又有油腥的东西,两人可是准备了好几大坛子。   等锅里的粥一开,青黛将刚挑的一大碗肥肠、猪肺、猪心等物往粥里一倒,连佐料都不用放,只拿勺子缓缓搅了搅,那浓浓的香味就远远的飘散了开来。   引得缩在城门洞里避风的几个人,都忍不住频频探头往他们这边张望。   青黛按照众人的食量,拿着不一样大小的碗,给每个人都勺了一碗。   孟彤端了粥进马车跟春二娘一起吃饭去了。   这头青黛还在忙碌,剩下半锅的粥里她又加了两大碗炖猪蹄进去。   锅里的粥“咕嘟嘟”的冒着泡,空气里肉粥的香味更加浓了。   “这位姑娘,我买一碗你的粥。”就在青黛转身拿了小狼的食盆,正准备给小狼盛晚饭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有点傲慢的声音。   靠在临时撑起的小桌上吃饭的陈四和清风等人,闻言不由全都好奇的抬头看去。   只见青黛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不知何时来了个穿着嫩黄色绸袄,容貌颇为俏丽的少女。   只是这少女高抬着下巴,神情看着颇为倨傲,看着在小桌上吃饭的陈四等人的眼神,更是有些不容错辩的嫌弃和厌恶。   青黛有些疑惑转身看了那少女一眼,才道:“抱歉,这位姑娘,我们的粥也吃够自己吃的,所以不能卖给你。”   “你什么意思?你们明明都人手一碗了,这锅里还有这么多,我看撑死你们都够了,怎么就不能均一碗给我了?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陈四瞪着那少女怒道。   “怎么说话你不是听到了嘛?”少女高抬着下巴,像只神气的小孔雀似的,“你们是怕姑娘我不给钱吗?”   她低头从随身荷包里掏了数了二十个铜板出来,盛气凌人的递到青黛面前,道:“诺,这里有二十文钱,只买你一碗粥,你们可是赚大了呢。”   王七几个都不由停下了筷子,目光不善的瞪着那少女,   孟彤在马车里听到外头的动静,也不由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扫了那少女一眼,问青黛,“怎么回事?”   “少爷,这位姑娘突然跑来说要买咱们的粥,可剩下的粥是小狼的狼王的,咱们自己都还不够吃呢,哪儿来的粥卖给她?”   青黛简直一脸踩到屎了的恶心表情,碰到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也真是够了。   自家的小狼和狼王都是家里出了名的大胃王,就锅里这么多加了猪蹄的粥,她都怕不够小狼夫妻俩吃的呢,哪儿还有份卖给她啊?   再说这人没毛病吧?这胆得多肥,才会跑来跟两头狼抢食吃啊?她不要命了吗?   “胡说,你这锅里不是还有吗?”那少女不依不绕的叫着,看了看孟彤又在陈四几人的身上转了一圈,一脸“我知道了”的表情。   她娇横的高抬着下巴,讥讽道:“你们可别贪心不足了,这要是在城里,二十文钱买的粥撑死你们这些人都够了,现在只买你们一碗粥,你们还不知足吗?”   王七也忍不住了,怒道,“你这女人嘴巴怎么这么臭?我们又没招你又没惹你,你跑来我们这里嚷什么嚷?都我们的粥不卖了,你这个听不懂吗?”   清风几个也都张大了嘴,如看奇葩一般,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名少女。   青黛更是一脸“你丫有病吧”的表情,上下打量了那少女一眼,不屑的撇了撇嘴,便不再理她,转身径直往盆里盛粥去了。   那少女一见青黛不理她,竟跺着脚怒道,“喂,我在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孟彤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女的就是一找抽的蛇精病啊。   “我说这位姑娘,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我家丫环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我们没粥可以卖给你了吗?现在请你离开好吗?”   少女生气的冲孟彤叫道,“这锅里明明还有这么多粥,你们哪里是没有粥,分明是不想卖给我。”   孟彤似笑非笑的斜睨了她一眼,道,“原来你也知道我们不想卖粥给你啊?我该说声谢天谢地吗?”   “你……你欺负我。”少女气的俏脸通红,跳着脚怒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这女的是从异次元来的吧?看这脑子里的坑有点大呀。   孟彤都差点儿没给气笑了。   这可真是典型的出门没有看黄历,碰上极品中的极品了。   连清风都气的站了起来,语气不善的冲那少女道,“你就是天王老子,也跟我们没关系,粥是我们的,我们就是不想卖你粥怎么了?你还想撒泼不成?”   ☆、297厚脸皮   “你们……你们……”少女深觉受到了侮辱,双目圆瞪,恨恨的瞪着与她针锋相对的清风,一副想要吃人的模样。   孟彤看着只觉好笑,只不过初次见面,他们跟这少女什么仇什么怨啊?得让她这么仇视?   “够了,啊紫。”一道清冽的男声自黑暗中传来,引得少女转身就往黑暗中走来的男人跑去,边跑还边委屈的娇声叫道,“冥大哥,他们欺负我。”   你丫有病吧?还要脸吗?这倒底是谁欺负谁啊?   孟彤简直无语了,跳下马车冲黑暗中走来的高大人影不客气的道:“我说这位大哥,你家妹子今天是忘记吃药了吧?我看你还是赶紧把人领回去吧,像她这种情况真的不适合在外乱跑。”   “臭小子,你说什么?”名叫啊紫的少女回头冲孟彤骂了一声,回头又向男子撒娇道,“冥大哥,你看他们……”   冬日的夜晚天色昏暗,众人只隐约见到黑暗中模糊的人影是个身材挺拔的高大男子。   只见男人伸手推开想往他身上靠的少女,一步步走到火光下,冲众人团团一抱拳道,“啊紫不懂事,有什么得罪之处还众位望海函。”   孟彤没想到来人竟是个大帅哥。   这样好样貌的男子她这一路走来算是极少见的,只不过孟彤前世见多了小鲜肉、老鲜肉,对帅哥这种生物早就有了免疫,所以也只是一愣之后就回过了神。   礼上往来,孟彤胡乱冲男人抱了抱拳,皮笑肉不笑的送客,“公子客气了,没什么事您就请回吧。”   啊紫闻言眉头一竖,指着孟彤怒道,“大胆,你竟敢这么跟冥大哥说话,你知道冥大……”   “啊紫!”男人饱含警告的声音,吓的啊紫将没出口的话全咽回了肚子。   她缩了缩脖子,怯怯的看着男子,委屈道:“冥大哥,这小子对你不敬……”   男子板起脸,冷冷的打断她道,“够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马车上去吧。”   “我,我就不走。”啊紫可惜兮兮的瞄着男子,见他冷着脸不为所动,不禁跺着脚耍起了脾气。   男子转身不再看她,只对孟彤等人歉然道:“让各位见笑了,万望莫怪。”   在他的身后,那叫啊紫的少女却正用一又愤恨和怨毒的眼神,瞪着孟彤和陈四等人。   出门没看黄历,真是趟着也中枪啊。   孟彤皮笔肉不笑的道:“小孩子不懂事嘛,我们能理解的,没什么事的话,公子就请吧。”   被啊紫一闹,清风和陈四几人对这男子容貌的惊艳也平复了很多,只是他们忍不住去看孟彤,心里惊讶他们这些男人也就罢了,小姐一个女孩子看到这么俊美的男人,怎么也一点儿也不动心?   反观她身后站着的青黛双颊浮红,两眼泛桃心,心说:这才是看到俊男该有的表情嘛。   其实不只清风几个奇怪,自认自己的脸能迷死三岁到八十三岁女性,就算在一众男子面前也颇受礼遇的某人,第一次遇到话还没说两句就被人赶的情况,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有些小兴奋。   某男目光晶亮的盯着孟彤,像是在研究什么奇怪物种般,将眼前的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然后丝毫没有被驱赶的自觉,仍温文有礼的冲孟彤笑道:“都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冥某与小公子相逢即是有缘,这天寒地冻,不知可否匀一碗热粥给在下。”   孟彤嘴角不禁微微一抽,心中突然就生出一股满满的恶意。要不是她不想没事找事,随便开罪人,还真想干脆送这男人一碗算了。   可一想到自己这一行人又是女人又是伤残的,孟彤就叹了口气,暗暗把自己刚刚生出来的邪恶念头给按了下去,双手环胸,耐着性子解释,“我们真的没粥可以卖你了。”   男子的目光扫过青黛勺在木盆里的粥,温和的笑道,“这位小公子何必拒人与千里之外呢?”   真是狗咬吕洞兵,不认好人心!   孟彤翻了个白眼,决定用实际行动让这人知难而退。   她上前端起青黛勺好的粥,冲另一侧的马车喊道,“小狼,儿媳妇儿,吃饭了。”   那头马车里“嗷”了一声,一白一灰两头半人高的狼从马车里一跃而出,两步就蹿到了孟彤面前。   男子的眸子一缩,身体却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啊——,有狼!”啊紫看到两头哪此高大的狼,吓的尖叫一声就躲到了男子身后。   孟彤回头撇了啊紫和那男子一眼,等小狼和狼王一起在她面前坐下,才将手里的食盆放到小狼面前,青黛也连忙将手里的粥放到狼王面前。   “嗷?”小狼低头看了眼食盆里的粥,舔着舌头冲孟彤喊了一声,意为:可以吃吗?   孟彤笑着点点头,“吃吧。”   于是两狼便开心的扑上去,小心翼翼的用舌头试着温度,小口小口的舔吃起已经被寒风吹的那么烫的晚饭来。   孟彤回头看向仍然站在那里,跟根标枪的男人,脸上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那意思却是再明了不过了。   潜台词就是:看吧,不是我故意不卖粥给你,而是这粥是给畜生吃的,你真不能吃,我是好意才不卖给你的,我是要真卖给你了,你不也成畜生了吗?   真是满满的恶意啊。   男子嘴角抽了抽,看着少年两颊上一笑就深深凹陷进去的酒窝,不知觉得的,竟生不出半点儿气来,反而觉得这小少年还颇可爱的。   “我与小公子能在寒冬蜡月,于这真定城外相遇也算是有缘,在下凌一,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   孟彤颇为新奇的看了凌一一眼,心说:帅哥,就为一碗粥,你至于这么跟我套近乎吗,掉不掉价呀?   只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孟彤也算是服了这男人的脸皮厚度,叹着气回头对青黛吩咐,“你就再煮一锅吧,多放些肥肠,回头给门洞那边的几位老乡也送些过去。”   “哎,奴婢这就去弄。”青黛转身去淘米之前,还不忘看凌一一眼,那一眼的大意大概是:这人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脸皮这么厚,还给粥吃还不肯走。   ☆、298凌一   凌一的眸光微微一闪,嘴角的笑意不减的看向孟彤,似还在等她答复自己的问题。   一个能为一碗粥就这么契而不舍,丝毫不觉的自己掉价的大帅哥,孟彤觉得跟他比什么都不能比脸皮厚。“在下姓孟,单名一个彤字。”   凌一拍手赞道,“金风细细吹,梧桐叶叶坠,好名字。”   清风等人像看奇葩似的看着尤自高兴的凌一,心说:你高兴啥?此彤非彼桐,你知道不?   见凌一站在那里一点儿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孟彤尴尬症都要犯了,想了想,便嘴贱的客气了一句,“天气寒冷,凌公子若是嫌弃的话,就过来一起坐下烤烤火吧。”   “不嫌弃!”凌一的笑容瞬间如春花般灿烂,“孟小公子如此盛情相邀,凌某若是不答应岂不是失礼?”   盛情相邀你一脸。   孟彤突然想扇自己一巴掌,真是倒霉催的,她就不该跟这种脸皮比城墙厚的人客气。   凌一大步往陈四等人围坐的小桌走去,清风几个无奈,只能起身让出个位置给他。   他们几个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叫凌一的男人脸皮太厚了,他们小姐完全不是对手。不过好在这男人还算懂些礼数,至于那个女的——对不起,恕他们不便接待。   清风等人吃饭的小桌就摆在两辆马车的中间,顶上是撑起的两边马车的厚油布,两侧有马车挡风,小桌边上还摆着炭盆和小火炉取暖,坐到里头竟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外头的寒冷。   凌一大马金刀的坐在清风陈四让出来的小板凳上,面对四双明晃晃的眼睛盯视,一点儿都没觉得不好意思的指指清风等人的碗,一脸诚恳道,“天寒地冻的,饭食凉的快,几位兄弟不用管在下,尽请自便就是。”   话说,要不是你们突然跑出来叽叽歪歪的,我们的粥又怎么会凉?   啊紫跟着凌一过来,陈四几个气她方才的刁蛮,可不会给她好脸色,全当她不存在。凌一一坐下来,她站着那里就尬尴了。   “喂,把你的凳子给我坐。”啊紫伸脚轻踢了下田文屁股下的小凳子。   田文回头眼神不善的看了啊紫一眼,禀持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忍着气转回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凌一也皱了眉,道,“啊紫,你先回去。”   “不嘛,我也想喝粥。”啊紫扭着腰娇声嚷着,一转头却又对田文叫道,“喂,你聋啦?我让你起来。”   清风忍无可忍的一拍桌子,“凌一公子,我们好心请你进来烤火取暖,但你似乎不懂得何为做客之道啊。”   凌一有些惊讶的抬眼看着眼前的小男孩,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对人说话能如此条理分明已是不易,如此有气势的却是少见。   他却是不知清风从小长在那个父亲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家里,自小除了跟随母亲读书识字之外,小小年纪就要帮母亲分担家务,心智本就比一般同龄的孩子要成熟许多。   遭逢家变之后,他跟母亲和妹妹一起过着忍饥挨饿的日子,又要受尽他人的白眼和冷嘲热讽,心智迅速成长。   亲眼目睹母亲和妹妹的意外身死之后,清风又历经了生死,心性和心智都被迫成长起来,自然不可能再如孩童般懵懂无知。   凌一举手做投降状,有些尴尬的道:“其实这位啊紫姑娘,在下也是今日才刚认识的。”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我与她不熟,你们要教训尽管动手,别给我留面子。   “冥大哥……”少女幽怨发嗲的声音一下嘎然而止,随即整个人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离得近的凌一和田文一前一后双双往旁跳开,然后回头惊讶的看着站在啊紫身后,手里还捻着跟银针的孟彤。   “世上竟会有如此讨人厌的女人,真是长见识了。”孟彤叹着气,淡定的将手里的银针收进随身的挎包里,转头一脸诚恳的对凌一道,“凌公子,这位啊紫姑娘站着都能睡着,看来是太累了,我看你还是先将人扶回去吧。”   清风等人看得齐齐无语。小姐,你这么毫不脸红的睁眼说瞎话,真的好吗?   凌一眼底的惊讶只是一闪而逝,随即便是由心而发的愉悦笑意。   今天没赶上时辰进城,他原本是打算等天再黑些再翻墙进城的,谁知这叫啊紫的小丫头一见到他的脸,就说要借一辆马车给他过夜。   自小到大,凌一因为脸的关系,被女人纠缠的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虽然他也觉得这叫啊紫的女人腻烦的很,不过长夜慢慢,能免费的多具身体取暖,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不是吗?   反正这自动送上门的女人,不用白不用嘛。   不过凌一现在发现了更加有意思的东西,眼前这叫孟桐的小少年说话做事简直太对他胃口了。   一言不合先撩倒了再说,嘴巴一张就能颠倒黑白,最重要是凌一突然觉得,看啊紫直挺挺的在地上(脸朝地),超解气的,仿佛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展了。   “那在下去去就来。”凌一眯眼一笑,抓住啊紫的后衣领拎起就走。   孟彤和清风几个瞪大了眼,看看被“拖”走的少女,再看看那单手拖着人走的高大身影,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到地上。   他们原本以为凌一说他跟啊紫不熟,不过是推脱之词,不过现在是真信了,要是一起的伙伴,这位凌一公子又怎么会将人跟麻袋似的拖着走呢?   抱着扛着都比这好看多了吧?实在是太简单粗爆了有木有?   青黛原本正拿着勺子在锅里搅拌,一见凌一如此拖着啊紫走,吃惊的手里的汤勺都差点儿吓掉了。   几人目送着两人离开,陈四靠到孟彤身边悄声道:“小姐,那个叫凌一的很不简单。”   “我知道。”要不是不想得罪他,她也不会再让青黛煮粥,还客气的请他进来烤火了。“从现在开始,你们别再称呼小姐了,就叫我少爷。”   “是!”几人心领神会的应诺。   在不知对方底细和接近他们的目的的前提下,多一层伪装总是好的。   ☆、299江湖中人   “大家都警醒些,希望他真的只是为粥而来吧。”孟彤回头看着众人脸上担忧的神色,目光扫过他们手里的碗,不由柔声劝道,“先吃饭吧,粥再不吃就真的要凉了。”   等几人散去,孟彤不由转头看向远处城门的另一侧,那里正是那个叫凌一的男人回去的地方。   先前没有注意,此时才发现,除了停在城门外的几辆马车,那里竟然还有一个小车队。   凭孟彤的眼力,站在这里也只能勉强看到几辆马车模糊的轮廓。   孟彤很确定自己以前不曾见过那个叫凌一的男人,今日偶遇,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只为讨碗粥喝,还是另有他图。   孟彤回忆着自己药箱里的那些“宝贝”,想着看来她该多准备些东西放身上,以防万一才是。   那个凌一走路落地无声,虎口处生有薄茧,气息吞吐悠长,分明就是个练武之人,只是不知他的功力如何?   不过肯定要比她高就是了。   对此孟彤也很无奈,师傅说过她的身体因为幼年被催残的太过,伤了根本,这一身筋骨就算泡了巫门秘药也救不回来,这辈子最多也只能将巫门功法练成个皮毛。   事实也确实如师傅预料的那样,她苦练了两年多,没有一天懈怠,可惜因为身体的拖累,修练上事倍功半,现在体内的也就只有一点点内力。   以她现在的功力,也就是力气堪比成年男子,跑的比常人快点,跳的比别人高些,进退间身法比一般人更加敏捷,遇上危险能多点儿机会逃命而已。   想要跟人打斗,那是纯粹做梦。   离开村子之后,这一路上孟彤也见过不少“江湖中人”。   只不过此江湖中人跟前世电视电影里演的那些衣着光鲜,高来高去的高人不一样,跟如师傅祝香伶那样能跟熊虎赛跑的也不一样。   她看到的那些江湖中人,有穿粗布麻衣的,也有穿凌罗绸缎的,他们唯一的共通点就是身带武器,当然这武器也是五花几门的,从收谷子的用镰刀到男人装逼用的纸扇,不一而足。   孟彤有次在客栈甚至还见到个在腰间挂杀猪刀的大胡子,要不是看那人走路姿式不对,她差点儿就将人当成杀猪的了。   总之一句话,大周朝地大物博,江湖人士这种生物还很酷爱穿马甲,简直让你防不胜防。   今天遇到凌一算是给孟彤提了个醒,之前她带着爹娘一路走来都没出事,当真算是宏福齐天了。   套着马甲大隐于市的江湖人,谁知是好是坏?   他们一行人南行,万一倒霉的碰上什么冷血杀手,绿林败类或是魔教魔头什么的,她们这一车人岂不就要交代了?   孟彤脑子里思绪翻涌,进车里跟春二娘叮嘱了几句,让她别在外人面前泄了她是女孩的事,便默默的坐下扒起只剩余温的猪杂粥来。   春二娘方才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她自打听到陈四听他们三人因为一时好心,被人骗的身无分文之后,就紧张的不行,但凡看到有人靠近他们的车子,就觉得谁看着都是危险份子。   现在听了孟彤的叮嘱,知道一会儿那个叫凌一的男人还会再来,便绝了下车活动一下手脚的心思,乖乖窝在车里死活不肯下车了。   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孟彤端着碗移到窗车边,一边竖耳侧听,一边不急不徐的扒着碗里粥。   风声里隐隐传来惊呼声和说话声,孟彤只能隐隐听清几个字:什么啊紫,累了,算账之类的。   只不过对面的骚动很快就静了下去,不一会儿凌一就回来了。   青黛听到车外的声音,端着吃了一半的粥,不禁抬头看向孟彤。   粥还在锅里煮着,凌一跟他们非亲非故,她们也没必要跟侍候大爷似的去侍候凌一。   只不过不闻不问似乎也不行,万一这个叫凌一的是个小心眼爱记仇的,因为他们的怠慢回头报复他们怎么办?   孟彤想了想,就去马车暗格里翻出包天清寺老主持送的茶叶,递给青黛,“泡壶热茶给清风他们送去吧,省得别人说咱们不懂待客之道。”   “哎!奴婢这就去。”青黛正要下车,孟彤又叫住了她,顺手又递给她一包水果茶。“粥都凉了,吃进肚子里凉嗖嗖的,你再泡壶水果茶来,咱们喝了也好暖暖。”   水果茶酸酸甜甜的,开胃消食,青黛平时也没少喝,一见孟彤拿出来的正是她平时最喜欢的那个口味,便欢天喜地的下车泡茶去了。   “少爷,锅里的粥还要一会儿才好,热茶已经给清风少爷送去了。”青黛端着水果茶上车,冲孟彤挤了挤眼。   春二娘和孟彤看着她这副样子,都不由宛尔一笑。   孟彤给春二娘倒了杯水果茶,然后又给自己和青黛也倒了一杯,两人就着热茶将剩下的粥吃了。   青黛收拾了碗筷,孟彤跟春二娘低声交代了一句,便下了车。   “少爷!”一见她下车,陈四和清风四人立即就起身走了过来。   孟彤越过众人对坐在小桌前悠然品茗的凌一点了点头,便转身对陈四道:“把备用帐篷搭起来吧,就挨着城门洞边上的城墙搭。”   王七有些迟疑的道:“少爷,是不是把帐篷搭在我们边上好些,毕竟咱们跟那些人也不熟,万一明早起来,连人带帐篷一起不见了,可如何是好?”   孟彤不禁好笑的撇的王七一眼,直看得王七尴尬挠头,不过陈四和田文却很赞同的王七想法,听得清风都不禁低声闷笑起来。   孟彤挺理解他们的,实在不怪他们会这么想,主要是他们之前被骗的经历太过刻骨铭心了,三个大老爷们儿被忽悠的一无所有,还差点儿饿死在路上,换谁都会留下阴影的。   “帐篷要是搭在咱们旁边,晚上那些人要是真有坏心思,咱们这些人不是都要遭殃了?”孟彤笑道:“再说就算那些人没坏心思,那么多人住在边上,多少都会有些声音,到时吵的咱们自己不得休息,岂不是自找罪受?”   ☆、300如此不凡   陈四干脆道,“那要不咱们就别管那些人了吧。”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孟彤摇摇头,笑道,“莫以恶小而为之,莫不以善小而不为,这世上也不全都是坏人,总不能因为上过一次当就因噎废食了,去搭帐篷吧,左右不过就是个帐篷而已。”   一顶帐篷也是钱啊,咱能不这么财大气粗么?   陈四和王七三个还是满脸的肉痛,垂头丧气的很是不甘愿,清风轻笑一声,拍拍田文的手,先一步往城门的方向走去,陈四几个才慢吞吞的跟上去。   “嘻,陈大叔和王大叔他们可算是被人给骗怕了。”青黛笑嘻嘻的往土灶里加了两根柴禾,便起身拿了个大碗,准备去马车里挑猪肠。   孟彤转头看了一眼低头喝茶的凌一,略微沉吟了下就叫住了青黛,“你把装小菜的碟子找出来,每样熟食都装一小碟端出来。”   青黛没有置疑孟彤为什么改变主意,只乖巧的应了一声,就进马车里开箱找东西去了。   孟彤掀起锅盖,拿汤勺搅了搅,见锅里的粥已经好了,就从青黛洗净了放着晾水的筛子上挑了个大海碗,勺了满满一碗端到凌一桌前。   凌一对面前的白粥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抬头看着孟彤道,“有劳孟小公子亲手勺粥,实在叫凌某受宠弱惊啊,只是这个粥……跟孟小公子方才吃的,好像不是一样的东西吧?”   “我们那是为了方便才煮的大杂汇,我见凌公子颇为不俗,真端那样的东西上来,凌公子想来是吃不惯的。”孟彤冲他咧了咧嘴,“小菜一会儿就来,凌公子再稍等一会儿吧。”   “哦?”凌一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   他素来只着黑衣,今天一样是黑衣黑鞋黑腰带,再加上此时光线不明,他连自己衣服的布料都难以分辩材质,实在不知道这孟小公子是怎么看不出自己不凡的?   “孟小公子是从何处看出在下不俗的?”他实在是很好奇啊。   孟彤指了指凌一的腰带,“如此精致的黑曜石腰带,价格只怕不便宜吧。”   确实不便宜,京城奇珍阁出口,一条八百两文银。   凌一的表情僵了僵,随即便勾唇笑道:“孟小公子好眼力。”   她可不知道黑曜石在大周价值几何,孟彤也淡淡一笑,心里得意的想道:不是我眼力好,而是你不经吓,一诈就自己招了。   “少爷,凌公子,菜来了。”青黛端着托盘从马车上下来,托盘里八个小碟,分别放着葱爆大肠,红烧鱼,麻辣猪肺,水晶肘子,爆炒猪腰,爆炒猪心,卤猪肚以及一碟酸辣白菜。   凌一俯身看着面前摆着的八碟小菜,颇为新奇的眨了眨眼。   装菜的瓷碟就是普通的白碟子,碟子里的菜也是用贫民百姓才吃的猪下水烹制的,只是在这样一个夜晚,露宿城外还能有如此多的食物配粥,让凌一都有种奢侈的错觉。   孟彤笑道,“为了易于保存,菜做的比较咸,不过配粥应该是正合适的。凌公子尝尝看。”   “如此凌某就不客气了。”凌一笑着举起筷子。   正巧此时陈四回来了,孟彤向凌一道了句失陪,就起身走了过去。   “少爷,那边的帐篷已经搭好了,您要去看看不?”   孟彤往那边看了眼,笑道:“看就必了,你从马车上抱些木柴过去,一会儿再顺手给那些人用石头搭个土灶用来烧火,省的晚上下雨,人冻得受不了。”   孟彤虽然背对着凌一跟陈四说话,实则大半心神都在背后的男人身上。   就如孟彤所猜测的那样,这凌一果然不是个简单的,连吃口中粥都是小心翼翼的先嗅后舔,端着碗看似在吃,实则半口粥都没下肚,分明是在试毒。   连对平水相逢的人都如此防备,这个男人会简单就怪了。   陈四听命下去搬柴禾去了,这头青黛已经将一大碗的肥胖倒进了锅里,随着汤勺的搅动,粥的香味在空气里四溢开来。   青黛乖觉的从马车里搬下一组她们弃之不用,春二娘不舍得丢的旧瓷碗,用热水汤过之后就一一盛了粥摆到大竹筛上。   孟彤对青黛的机灵简直满意得不得了,这一组碗她早就想转送他人了,无奈春二娘舍不得丢,她也就只能将之留着压箱底。   没一会儿,清风他们就回来了。   “小……哥,真的下雪了。”清风差点儿喊漏嘴,为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改走为跑,一下就冲到了孟彤身边。   “冷不冷?站过来烤烤火。”孟彤往边上站了站,让出位置让他凑近灶边取暖。又对回来的陈四道:“陈大哥,你再去一趟,把粥给那几个老乡端过去。”   “是!”陈四等青黛勺好粥,就跟王七冒雪去送粥了。   众人各自忙碌,没有人去打扰凌一,凌一也自顾自的吃粥夹菜,看起来好不惬意。   青黛又去马车里挑了一大碗肉菜出来,全倒进了剩下的半锅粥里,然后盖了锅盖,又把灶下的火弄小,准备温着让陈四他们晚上守夜时饿了吃。   见吃饱喝足的小狼和狼王蹲坐在马车边上不动,田文忙洗了手去马车里拿了油布铺在地上,然后再铺上小狼两夫妻专用棉垫子,这两只狼这才傲娇的趴上去。   孟彤笑着上前拍了拍小狼的头,带着清风去马车四周又检查了一遍,顺便洒下些无色无味的药味防兽防盗防小偷。   等她去看了闪电和赤光,给两马喂了药丸回来,陈四他们都回来了,随同过来的还有一名过来道谢的老人。   等送走了千恩万谢的老人,众人一回头这才发现凌一不见了。   “少爷,您快看,那位凌公子留下了这个。”青黛过去收拾碗筷时,发现了搁在桌上的两片金叶子。   孟彤经手的银票不少,金叶子却是第一次见,拇指长的金柳叶上,连叶纹都精雕细刻了出来,看着就跟件精致的工艺品似的,甚为讨喜。   ☆、301深思   孟彤拿起金叶子看了看,两眼顿时就笑眯成了两弯月牙,暗道:这位凌公子果然不凡啊,一碗白粥八碟小菜就换了两片金叶子,这买卖赚大发了。   孟彤挥挥手,“凌公子应该是吃完粥就离开了,不用管他,大家收拾一下就歇了吧。”既然这凌一只是为口吃的而来,那她也就可以安心睡觉了。   一夜无梦。   清早起来,外头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雪仍在下,天气冷的人恨不得能钻到灶膛里去。   青黛早早就起来煮好了粥,众人吃过之后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一会儿进城。   “冥大哥,冥大哥……”穿着黄色绸袄的少女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伙计打扮的男人。   孟彤忧郁的四十五度角望天,暗道:苍天不开眼,才会晦气的一大早就再遇蛇精病啊啊啊……   “咦,是啊紫姑娘啊,你的身子好些了吗?”孟彤一脸笑容,表情真诚极了。   啊紫插着腰,杏眼圆瞪的冲孟彤啐道,“呸!什么好不好的,你咒我呢?”   孟彤一脸无辜的道,“啊紫姑娘可是冤妄在下了,实在是昨日你突然晕倒,将我们与凌公子都吓了一跳,在下才会有此一问的。”   一说到凌公子,啊紫的眼神都亮了,“对了,冥大哥呢?他在哪儿?你快叫他出来。”   那凌一果然是昨天就离开了吗?   孟彤眸光一闪,脸上却是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啊紫道,“凌公子昨日在我们这儿吃了粥就回去了啊,在下亲眼看着他回去的,怎么他不见了吗?”   啊紫银牙紧咬,一副正在运气的模样,孟彤怕她在她这里撒泼,连忙又“好心”的加了一句,“会不会是凌公子找地方去解手了,正巧跟姑娘错过了,看凌公子昨天对姑娘的关心模样,肯定不会不告而别的,啊紫姑娘就不用担心。”   啊紫被孟彤说的小脸菲红,她咬着唇想了想,一跺脚就又一阵风似的转身跑了。   “小姐,您慢点儿,等等我们。”两个伙计连忙追了上去。   “快,咱们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孟彤连忙悄声催促众人,刁蛮任性的蛇精病什么的最讨厌了,惹不起她躲得起,还是赶紧先脚底抹油吧。   “快快快。”孟彤带着清风亲自动手,青黛则忙着收拾锅碗瓢盆,陈四带着王七去城门边拆帐篷了。   闪电和赤光的帐篷才拆了一半,陈四就回来了,同来的还有昨夜得益于孟彤的帐篷和热粥,捡回了一条命的一众男女老少。   昨夜一场大雪,如果不是孟彤借了帐篷给他们容身,又送热粥给他们裹腹,烧了火堆给他们取暖,他们这些人今天就算没被冻死,也肯定要被冻成重病的。   十来个男男女女在昨日来道谢的那位老人的带领下,对着孟彤千恩万谢。   孟彤现在急着收拾东西进城,以免被啊紫那个蛇精病缠上,可不敢再耽搁。   “举手之劳,众位乡亲不必客气,城门马上就要开了,众位还是收拾收拾准备进城吧。”或许是看明白了孟彤急着进城,那位老人也算人老成精,很识趣的拦下了七嘴八舌道谢的乡亲们。   老人家如此明事理,孟彤表示很是欣慰,她让陈四收回帐篷,顺便将昨天用来盛粥的那组碗送给了他们。   城门一开,孟彤立即迫不急待的催着众人进了城。   到了真定城,孟彤就不那么急着赶路了,赵家在保定城是首富,在真定城却做不到支手遮天,最重要的是真定城里没几个人认识清风,更不会有人顺藤摸瓜查到她们一行人身上,因此孟彤也就不急着逃命了。   让陈四将车赶到城四,孟彤照旧用“投石问路”的办法,从乞丐口里问到了一家干净且口碑很好的客栈,包了一个大通铺房和三间上房,就住了下来。   大雪一连下了三天还不见停,孟彤看着窗外簌簌而落的飞雪,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桌面。   再过几天就要腊八,以他们一行人的脚程,若是再往南,只怕过年都到不了开封。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冬日多风雪,要是倒霉的被困在荒郊野领,往前走不了,往后退不回,到时候弹尽粮绝才是真正的悲催。   可若要暂住真定,生计问题就不能不考虑了。   孟彤现在手头上总共也只有一千多两银子了,若是南行顺利,这么多银子到开封打一个来回都够了,怕只怕万一又有如清风这样的意外出现,这一千两就经不起折腾了。   师傅给的那八千万两的取银赁证,孟彤是想都没想过要动用。   想要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也要有相应的实力去护卫的,不然只会便宜了别人。   孟彤自认是个胆小的人,师傅祝香伶虽然对她有授业之恩,但她对巫门的很多事都语焉不详,让她实在不敢轻信。   比如说,巫门即然是皇家供奉,她师傅祝香伶手里还有个叫冥殿的杀手组织,她受伤在靠山村落脚之后,怎么不联系手下的人过来接应呢?   是她不想联系?还是不能联系?或者是无人可联系?   当初一时心软,坚持将昏迷的祝香伶救下山,孟彤也没想过要得到什么报答。拜祝香伶为师,一是想着多学点东西也没坏处,另一个其实是觉得祝香伶挺可怜的。   一个九十多高龄的老妇人,单身一人从萧国逃回大周,跑到深山野林里还差点儿喂了黑熊和老虎,就算她武功盖世,神勇无敌,身边没有半个子孙相伴是事实。   当时祝香伶寿元已无多,很多事情她不愿意说孟彤也就没问,唯恐提起师傅的伤心事,让她心里不痛快。   关于皇家供奉的事,孟彤其实是既期待又警惕的,有皇帝做靠山,能跟他一块躲在暗处随便阴人,谁会不欢喜?   可皇家多阴私,朝庭多诡计,要是巫门真如师傅所说,拥有决定和否决皇位继续人的权力,那些皇子皇孙还不把巫门中人看成眼中盯肉中刺?   ☆、302初露医术   大周朝传承了两千年,与之相伴的守护势力——巫门,传到最后却只剩下师傅一个正统传人,这不得不让孟彤深思。   有皇帝做靠山,那些寒门士子经营十几二十年都能建起个大势力,巫门这样能传承千年的势力怎么就人越来越少呢?   联系到祝香伶对她交代后事时轻描淡写的样子,不管是关于皇家供奉一事,还是祝香伶一手组建的杀手势力,师傅看似是跟她交代了,可仔细一想,其实又什么都没说,简直处处是坑。   凌一的出现,算是给孟彤敲响了警钟,她没忘记那位啊紫姑娘称呼凌一时,叫的可是冥大哥。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师傅的悉心教导之恩,孟彤不敢忘,师傅的骨灰还是得送到师兄手里,至于那枚皇家供奉的令牌,她要不要继承还得看当今皇帝值不值得她效忠……   楼下骤然响起的喧哗声,让孟彤一下回过了神,她蹙眉冲外室喊了一声,“青黛,外头是怎么回事?”   “奴婢这就出去看看。”在外室做针绣的青黛应了一声,就开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青黛就打听了消息回来了,“小姐,方才楼下有位老爷正与家人吃着饭,人就突然倒下了,刚才的声音就是他夫人和女儿惊叫发出来的。”   孟彤闻言眉头一挑,嘴角不由就扬起了一丝笑意。这可真是磕睡就有人送枕头,她正在为生计问题发愁,这机会就送到面前来了。   “青黛,背上那个中号的药箱,咱们下楼看看。”   “小姐,你要救那位老爷吗?”青黛见孟彤已经起身往外走了,连忙两步冲到桌前去提药箱。   孟彤头也不回的道,“青黛,叫我少爷。”   “是,小姐。”   “……”   客栈的大堂里,此时已经完全乱成了一锅粥。   一名中年男子捂着胸口双眼紧闭的倒在地上,脸色涨紫,喘息困难,看起来异常的痛苦,边上一名妇人和一名少女正趴在他的身上一动推掇一动嚎淘大哭。   “老爷,老爷你快睁开眼睛啊,老爷……”   “爹,爹,呜……”   掌柜的也被这突发状况吓的不轻,客栈可是开门做生意的,这万一要是死了人,就算不影响生意也晦气不是?   看那男人躺在地上出气多入气少,偏她的妻女还不知分寸的只知道哭哭啼啼,掌柜只能认命的一边打发伙计去请大夫,一边在旁苦口婆心的劝,“这位夫人,在下已经着人请大夫去了,您先莫要悲伤,让伙计先把这位老爷扶到客房去休息,这里人来人往的,就是大夫一会儿来了也不便诊治啊。”   “呜呜,老爷,呜……”   掌柜的额角青筋跳了跳,只能好声好气的又去劝那名少女,“姑娘先扶这位夫人起来,地上寒凉,万一再让这位老爷着了凉,加重了病情就不好了。”   少女听掌柜的这么说,吸了吸鼻子才上前搀扶起自己的母亲。   孟彤从楼上下来时,正巧看到掌柜的指挥着伙计上前扶人。   “掌柜的且慢,莫要动地上的病人。”孟彤直接从楼梯上纵身跃下。   掌柜闻声回头,正好看到孟彤从三楼的楼梯上飞身而下的情节,一张脸瞬间吓的惨白,还以为要了人命了呢。   直到孟彤平稳落地,跟个没事人似的大步走到掌柜的面前,他才惊魂未定的抹了抹额上的汗。   扶着妇人的少女见来人不过是个看着比她还小的男孩,不由怒道。“你是何人?为何要阻止他们扶我父亲起身?要是延误了我父亲的病情,你担待的起吗?”   掌柜的见那姑娘如此泼辣,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姑娘莫要着恼,这位是孟小公子,亦是本店的住客。”   要不是想要借机将自己会医术的事传播出去,碰到这样刁蛮的女人,孟彤肯定掉头就走,可现在却必须为五斗米折弯   “在下略通医术,刚才听丫环说楼下有人突然得了急病昏倒,这才下楼来看看的。”一边说着,孟彤在心里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男人,一边蹲下身去搭他的脉,一边将人搬成侧躺,以防男人被口涎堵了气管。   孟彤将手下的脉动与医书上所说的病症相对应,又看了看男人发病的症状,抬头对那妇人,“这位夫人,你丈夫是心疾发作了……”   被少女扶着的妇人一听,突然就惨叫着扑了上来,“老爷,你不能丢下我跟玉儿啊,老爷……”   孟彤差点儿没被这妇人吓出毛病来,见她又要去推掇那男人,她连忙大喝一声,“别动,你再推他就真死啦。”   妇人的哭嚎全都被这一声喊给吓回了肚里,她神情愣愣的瞪着孟彤,一时回不过神来。   那妇人是个拎不清的,掌柜的却是个通透人,一听孟彤这话,立即惊道:“孟小公子,你是说这位老爷的病,你能救?”   “他的心疾已生,想要彻底治愈是不可能了,不过以后慢慢调养,别受刺激,再活个二三十年是没问题的。”   孟彤说着对掌柜的笑了笑,“我先救醒他,回头掌柜的再找个大夫帮他看看,开个方子慢慢调理。”说着转头冲楼梯的方向喊了声,“青黛?”   “来了,来了,少爷。”青黛扛着药相“蹬蹬蹬”的冲过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孟彤接过她手里的药箱放到一旁的桌上,一按顶上的机关,整个药箱就跟变戏法儿似的层层绽开,露出里面一层层一格格的贴着小红纸条的大小药瓶。   “咝——”四周围观的众人不禁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要说大夫的药箱,在场众人大多都见过,可像这位小公子的药箱这么高大上的,大家伙儿还真是头一回见。   之前这小公子从楼上跳下来,大家都被他吓住了,也忘记想他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懂医术的,可现在一看他这“超豪华”的药箱,大家到口的置疑也就不敢出口了。   “麻烦掌柜的给倒碗温水来。”孟彤神情自若的从中挑了个小瓷瓶,倒了一颗红色的小药丸出来,和着温水给中年男人慢慢喂了下去。   ☆、303被雷劈了   “青黛,针。”   青黛立即从药箱里取出一个黑色布包,然后手法熟练的将百宝药箱关好扛在肩上,这才将手里的针递给孟彤,“少爷,针来了。”   孟彤小心的将布包在膝上摊开,里头上下两排粗粗细细的针,看得围观众人再次吸气。   “常春堂的坐堂大夫都没有这么多针呢,你看那密密麻麻,这位小公子的医术肯定不错。”   “我也觉得的是,你刚没看那药箱里密密麻麻的药瓶子吗?我以前可没见过哪个大夫有像这位小公子这样的药箱的。”   四周的窃窃私语声并不能影响孟彤,她动作极快的给那男子扎针,众人只是两个眨眼的功夫,男人头上和身上的几处穴道已经扎上了五根银针。   “唔……”地上的男人低吟一声,慢慢转醒。   “老爷……”那妇人一见男人要醒了,激动了又要扑上来。   孟彤黑着脸连忙伸手挡住,神色严厉的道,“这位夫人,你这到底是想让你家老爷好呢?还是想谋杀亲夫啊?”   那妇人一听急了,叫道,“我,我没有,你少含血喷人!”   孟彤抬头斜睨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没看我在行针吗?你家老爷得的是心疾,服了药,行针之后需要静躺至少一刻钟让他缓过气来,要是再给你扑两下,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了。”   “我,我……”妇人被孟彤怼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完全无言以对。   可见自己母亲被人堵的说不出话来,扶着妇人的少女却不干了,瞪着孟彤怒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我们又没求你救我爹。”   “你这人是怎么说话的呢?”青黛也不干了,“我们少爷救了你爹的命,你不说句谢谢也就算了,还对我家少爷出言不逊,简直恩将仇报。”   “什么恩将仇报?明明是他自己蹦出来的,我们又没求他救,我还想责问他干嘛随随便便给我爹扎针呢,就他一个孩子,谁知道他是不是真会医术,万一把我爹扎坏了,你们拿什么陪啊?”   好人没好报,大抵就是这么个情况了。   掌柜的也道,“这位姑娘,心疾可是无药可医之症,今天多亏了孟小公子的药,才救醒了这位老爷,您说这样的话就失厚道了。”   有了掌柜的支持,青黛得意极了,“就是嘛,是不是我家少爷救了你爹,这里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青黛,别跟她吵了。”孟彤原是想给那男人多扎几针的,好给他缓解一下病症的,不过有了少女的这些指责,她立即就改主意了。   “这位老爷,在下医术平平,这针就不给你扎了,你服了我特制的强心丸,再躺上一会儿应该就能缓过来了,一会儿你自己去找个大夫好好开个方子调理,你的心疾已经挺重的了。”   “谢……谢……”中年人双眼盯着孟彤,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   “不必了,我也只是不想看到这客栈里死人而已。”孟彤手一挥,将扎下去的几枚银针全收了回来,很干脆的起身走人。   客栈里围观的众人指着少女和孟彤交头结耳的窃窃私语起来,有说孟彤医术好的,有说孟彤药箱神奇的,说最多的还是少女的无礼。   各种难听的指责传进耳朵里,直说的少女恼羞成怒,冲上去就扯住走大后头的青黛扛的药箱带子,恨恨的叫道:“喂,你们不能走,你家少爷刚才给我爹吃了什么东西?万一把我爹吃坏了怎么办?我爹没事之前你们都不准走?”   两天之间再次遇到一极品,这运气?!   孟彤在心里摇摇头,转身以一种看奇物一样的目光看着那少女道:“这位姑娘,你爹之前都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了,这里这么多人可都是看见了。”   “我好心把他救醒了,一没跟你要诊金,二没跟你要药费,你不说句谢谢也就算了,还打算要讹上我啊?”   “如此恩将仇报,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   “你才……”   “轰隆——”   “哗啦啦……”   惊雷炸响,粉嫩少女秒变黑炭,把所有人都给惊的石化了。   刚才的事情发生的太快,快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然后事情就成这样了……   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那个被突来的旱雷给劈的焦黑的少女,再僵硬的抬头看向被雷劈出了个洞的大堂屋顶。   此时众人的心里想的都是:这倒底是巧合呢?还是恩将仇报真的会遭天打雷劈的啊?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自客栈外传来的声音,将众人惊醒。   “玉儿……”那妇人首先尖叫一声,向那缓缓软倒的少女扑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准病了?”跟在伙计身后的老大夫扛着药箱走了进来,一看地上躺了一个男的,那边妇人怀里还抱了一个黑呼呼的,不禁将目光看向客栈掌柜。   见识了孟彤只用一颗小药丸,再扎几针就将一个犯了心疾,差点儿没命的人给救醒了,客栈掌柜就认定了孟彤的医术肯定极为高明。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老大夫的话,而是快步走到孟彤身边,陪笑道:“孟小公子,你看这……”他的目光看向刚被天打雷劈了那个少女。   天打雷劈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孟彤直接摇头,“在下医术平平,治不了这一家子病,掌柜的还是给他们另请高明。青黛,咱们回房。”   “是,少爷。”青黛屁颠屁颠的跟着孟彤上了楼。   “哗——”楼下围观的人却一下炸了,青天白日的,那女的因为想恩将仇报,结果遭雷劈了,这可是尤如神迹一样的特大性新闻啊。   于是不到半天,人们争相走告,无数个有关这个“天打雷劈”故事的版本在真定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不过不管是哪一个版本里头,都提到了小神医医术如神,孟彤想要借此机会扬名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可孟彤真的开心吗?   当然不,事实上她都快呕死了。   ☆、304治病   她是想把自己会医术的名声传扬出去不错,可并不想弄得满城风雨啊。   孟彤咬着小手绢差点儿没恨的咬牙切齿,之前一切进展的都还好好的,谁知道会那么凑巧,正好在她骂完那女人会被天打雷劈之后,那道闪电就打下来了呢。   孟彤很鸵鸟的躲在自己房里,暗暗祈祷真定城里没有赵家的人,就算有赵家的人也不要注意到她们,最好是大家都能把今天下午的事给忘了。   不过清天白日的有人被天打雷劈了,这么惊悚的事自然不可能被人忘记。   特别是寒冬腊月的,大家都窝在家里没事,如此有如神迹般的事情,自然会被人们不遗余力的拿出来说了又说。   晩饭之后,孟彤才回房就迎来了她今天的第二位病人。   掌柜的半抱着名容貌皎好的妇人来敲孟彤的门,目的是想请她给自家婆娘看病。   掌柜的夫人年轻生产时落下了病根,因为当初调理不当,身子眼看着一日不如一日,虽然一直有请大夫看诊,汤药也不曾断过,可仍是渐渐的连床都起不来了。   原本掌柜的对于自家婆娘的病也不报什么希望了,可今天看到孟彤轻轻松松就把那位患了心疾,眼看着就要没气了的老爷给救醒了,他就不禁生出了几分希望来。   孟彤那堪称豪华的药箱和那密密麻麻的针包,当时给掌柜的第一感觉就是不能以外表年纪来判定这位孟小公子的医术。   有句话叫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一般大夫的药箱,也就装些常备的药材,放个号脉枕,至少掌柜的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有人的药箱是如孟小公子这样还带机关的。   回想孟彤当时一按盒盖,那药箱就跟变戏法似的从上到下一层层展开,露出里面一格格排放整齐的大小瓷瓶,掌柜的当时只觉惊心动魄。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掌柜的下午可是特意拉着老大夫问过了,普通大夫用来针灸的银针,长短粗细都有是规定的,药铺里大多就有的卖。   像孟彤的那个针包里头别的那些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银针,或许都是有特殊用途的,不过老大夫说他也只是听说过没有见过。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掌柜的对孟彤的医术信心爆增,所以才急匆匆的将久病在床的媳妇儿给从后院抱过来求诊了。   “夫人这是当初产后没有调养得当,再加之后来过于操劳以致拖垮了身子。”孟彤号了脉,又查看了掌柜夫人的舌胎和眼瞳,最后又用小诊锤试了腿部的神经反应这才道。   这种产后亏空,以至积劳成疾的病症,主要表现为体虚、头晕、四肢酸软无力,腰酸背痛等等,这种病症其实跟孟大的病还有些类似,只不过孟大的那个是超级严重版,而掌柜媳妇这个只是很轻微的了。   孟彤之前给孟大配的药丸子还有剩,她起身从药箱里拿出瓶补气血的和治疗体虚的药丸递给掌柜的。   “瓶子里有一百颗药丸,一瓶是养身补气的,一瓶是体虚的,都是一天一颗,每日睡前以温水吞服。”   “夫人今天晚上睡前记得服药,明早醒来身上的病痛当能松泛些,吃上三天身上应该就不会疼了,等吃完这一瓶,这体虚的毛病也就调理的差不多了。”   掌柜的闻言不由大喜,“若内子真能痊愈,定当再来重谢公子。”   孟彤笑道,“掌柜的莫要以为如此说,我就不收你银子了,在我这儿看病,诊金和药病可都不便宜。”   掌柜一脸惶恐的连道应该的,一边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有些不自在的放到桌上,“在下深知公子的神药难得,也不知这个可够……”   虽说十两银子的药费,对比一般大夫看诊来说,那是真不便宜了。   可孟彤这药当初可是为了孟大精心炼制的,一应所有药材光是人参都用了好几颗,更别说是上了年份的黄芪和难得的鹿血等物了。   孟彤好笑的点了下头,“这样就可以了,掌柜的扶夫人早些回去歇了。”   掌柜的经营客栈这么多年,向来自问最能识人脸色,一见孟彤那个样子,心里就有些打鼓了。心里暗道:难道十两银子还不够付这孟小公子的药费不成?   只不过孟彤说可以了,他若是此时再掏银子出来,未勉就有些谄媚巴结之嫌了。   掌柜的感恩戴德的告了辞,孟彤让青黛将人送了出去。   等她送了人回来,房门一关,小丫头就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兴奋的两眼都亮晶晶的,“小姐,您好利害哦,一下就赚了十两银子呢。”   “你家小姐的医术可不只值十两。”孟彤好笑的曲指轻敲了下青黛的头,惹的她捂额娇嗔跺脚。   “小姐,奴婢本来就不聪明了,您再这样敲下去,要是真敲傻了怎么办?”   “没事,真傻了小姐给你治。”孟彤不在意的笑道,拿起医书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果然有人慕名来求医了。   只不过孟彤下楼一看,发现大部分人都是些头痛脑热的小毛病,也就一个由一名汉子背着的老妪和几个明显是来看热闹的公子哥儿可以让她动针了。   “各位乡亲父老,感谢大家远道而来寻在下看诊,孟某先将看诊的规矩跟大家说说,在下看病讲眼缘,合在下眼缘者诊金药费分文不取,不合在下眼缘者诊金黄金百两,药费另算。”   “另外,在下的丸药皆炼制不易,就算是普通治风寒的药也要半两银子一颗,各位乡亲若只是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城里各大药铺就能看,就不要在在下这里浪费时间了。”   掌柜的听到这话才知道自己占大便宜了,昨天孟小公子给他的那两个瓷瓶里头可是各有一百颗药丸呢,这要是按半两一颗算的话,可是整整一百两银子啊。   随着孟彤的话音落下,原本坐无虚席的客栈大堂里,立即就空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些除了客栈里的住客,和零星几个期望得合了孟彤眼缘,免了诊金药费的人之外,就都是些来看热闹的了。   ☆、305子孝母不慈   那名背着老妪的大汉听到孟彤的话,也不知转头跟背上的老妪说了句什么,双眼就直勾勾的盯在孟彤身上,眼里写满了热切和渴望,让孟彤想要突视都难。   孟彤走下楼梯,身后跟着准备给孟彤打下手的清风和陈四。   “小神医,我全身发热,头晕眼花的,求你给我看看。”一个面色蜡黄的削瘦妇人突然冲出来拦住了孟彤的去路,苦着脸求道。   孟彤看了她一眼,微笑着摇摇头,道:“这位大嫂,你不过是小产后体虚,又淋了雨雪才发热的,一般的药铺就能看,你若硬要在我给你治,请先付诊金百两黄金。”   那妇人听到孟彤连脉都还没诊,就说出她是小产后体虚又淋了雨雪才发的热,原还吃了一惊,可一听孟彤竟要她百两黄金的诊金,立即就翻脸怒道,“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我要是有黄金百两,请御医都够了,谁还来你这里看病啊。”   孟彤也不生气,只闪身往后急退了两步,避开妇人口水喷溅的范围,笑眯眯的道:“所以您还是去找别的大夫看,我与嫂子真的无缘。”   这句“我与嫂子真的无缘”一语双关,大堂里那些来看热闹的人立即秒悟,顿时哄笑起来。   那妇人再是厚脸皮也是女人,被众人笑的没脸,低下头转身急匆匆的跑走了。   有了那妇人的遭遇在前,再没人敢厚脸皮的上前去挡孟彤的路了。   孟彤带着清风等人穿过满大堂的人,径直走向那背着老妪的大汉。“这位大哥,你把这位大娘放下来我看看。”   大汉的眼中迸射出狂喜,他面皮却抽了抽,咧开嘴却又忍不住想要哭,“谢……谢谢,谢谢。”   清风和陈四上前帮忙扶住那老妪,让那大汉把人放在了板凳上。   “小神医,我娘脚疼的走不了路,看了大夫也不见好,劳烦您给看看。”   孟彤点点头,认真看了老妪的面色、舌胎和眼睛,号了脉,又看了老妪的脚。   老妪脸色蜡黄,人却并不算削瘦,她的双脚脚裸和脚背处有多处肿涨如鸡蛋。   “大娘得的是痛风之证,要扎几天针才能完全止痛消肿,大娘这病已经很严重了,以后饮食上要尽量清淡,只能吃蔬菜、清粥和红薯。”   “禁止吃一切豆类,豆腐什么的都是不能吃,肉也只能吃精肉的不能吃肥肉,鸡鸭、鱼类可以少量吃一两筷子,但是汤是绝对不能喝的。”   “那,那不是啥好东西都不能吃了?”   原本还看上去有气无力的老妪,一听孟彤的话,立即就跟天塌了似的瞪大了眼,目光从孟彤的脸上转到那大汉的身上,脸皮抽搐了下就拍着大腿哭嚎了起来,“我的命咋就这么的苦啊……”   那大汉一脸无仍然将的在边上搓着手劝道:“娘,娘你别哭,你别伤心了,你想吃什么儿子都给你,我回头就去给您买您最喜欢的烧鸡吃,您快别伤心了。”   孟彤嘴角抽了抽,无语的看了那老妪一眼,拍拍手站起身,对正要开药箱拿针的青黛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取针了。   她会选择给这老妪看诊,主要是看这两人衣服上满是补丁,应是出身穷苦,那大汉看着又比较憨厚,而且他一直背着老妪不曾放下,想来是个极为孝顺的人,这才想给他们看诊的。   可谁知她看清了那大汉的品性,却没看清这老妪的。   都穷成这样了,还想着要好吃的,也难怪这老妪的痛风会严重成这样,原来都是让好吃的给吃的。   孟彤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对还在哭自己命苦的老妪道:“大娘,你这脚才开始痛的时候,相信应该也是给大夫看过的,只不过你没有听从大夫的医嘱,才会越来越严重,最后演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我实话跟您说了,您这病离病入膏肓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要是管不住您自个的嘴,也不必看什么大夫了,药吃了也是白吃的,您干脆让您儿子多给您买几只鸡,痛痛快快的吃完了去地下报到得了。”   “呃——”老妪吓的倒抽了口气,一时间哭都忘记哭了。   “这,这可啥办哪,小神医,您救救我娘,我给你磕头了。”大汉说着就要跪下磕头。   孟彤往旁边一闪,躲开了大汉的这一拜,神情严肃的道:“这位大哥,我在楼上看你一直背着你娘,看着是个孝顺的人,才过来给你娘看病的,可现在看来你虽孝顺却只知愚孝,大娘为母不慈,也不配我出手医治,你们还是走。”   “这……”大汉手足无措的看了看自个儿的娘,又看看转身欲走的孟彤,也不知是哪根弦接上号了,连忙膝行几步冲孟彤磕头道:“请小神医求求我娘,我娘是好人,真的,我娘是好人。”   孟彤转身,没去看拼命冲她磕头的那个大汉,只看向傻愣愣的呆坐着的老妪,道:“大娘的病只要忌了口,多喝水,过个十天半个月疼痛自会慢慢减轻,至于以后能不能下地走路,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大汉茫然的抬起头,见孟彤态度坚决,似是不准备再动手给老母亲扎针了,又转头去看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老母亲。   孟彤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笑道,“当然,大娘若是想吃点好的也不是不可以,反正病都是长在自己身上的,谁都没办法代替,吃得越多病就恶化的越快,这位大哥,您若想让你娘早点儿死,尽可以顿顿给她吃大鱼大肉。”   说完,孟彤便不再理会这对母子,脚跟一转,走向大冷天还拼命摇着纸扇装风雅的几个神经病,咳咳,是富家公子。   “几位公子最近可有觉得腰酸、心悸、气短,周身泛力,入睡后盗汗不止等症状?”   几个公子哥闻言不由一惊,心里算计着孟彤刚才说的症状自己对上了几个,就有些怕怕的想到难道他们也得了什么绝病?   ☆、306人傻钱多好忽悠   想着自己几个平时的荒诞事,万一染上了什么不治之症似乎也不奇怪,几人默默对视一眼,顿时就都紧张了起来。   其中一个公子哥儿立即紧张的问道:“小神医可看出我等得的是什么病?”   孟彤微微一笑,道,“几位房事过度,肾水不足,若是再不医治,几位大概也就几年可逍遥了。”   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嘴里听到房事、肾水这样普遍被人避忌的词,客栈的大堂里坐了半满的人却一片静悄悄的,每个人的脸上表情都挺精彩的。   那几个公子哥此时可没功夫关注孟彤的年纪大小,昨天孟彤救治了一个犯了心疾,差点儿死了的男人的事,早就在真定城里传遍了。   今早来了又听掌柜的说,他家那常年卧床的娘子,昨天只吃了孟小神医给的一颗药丸,今天身上的疼痛就好多了,还能坐起来了。   人的名树的影,大家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再加上方才孟彤只看一眼,就说出了方才那名削瘦妇人的病症,给那老妪看病时,神情从容的就跟已经做过了千百遍似的,实在容不得别人怀疑这孟小公子的医术。   再说,房事过度,肾水不足,这几个公子哥以前也从别的给他们看诊的大夫嘴里听到过,只是以前他们从来没当一回事罢了。   今天孟彤这么站到他们面前,只看了一眼,连脉都没有号就说出了他们的病症,他们这心里就觉得有些毛毛的了。   另一个公子哥急声问,“小神医,我们这病你可能治?”   孟彤点了点头,“你们的症状现在还不算严重,禁止房事,服药一月也就好了。”   顿了顿,孟彤又道,“不过不管是什么病,要治愈都需要病人的配合,阴阳调和本就是人之常情,几位要是吃了在下的药,调理好了身体之后,只要房事上不过度,自然是可以长命百岁的。   “反之,在下的药再好也只能治标不治本,药一停,几位的身子日后还是会虚弱下去的。”   一个公子哥闻琴音而知雅意,突然惊喜的大声叫道,“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一直用着小神医的药,就可以尽兴的玩儿了?”   谁知公子哥儿都没脑子?眼前这个不是挺聪明的吗?   孟彤在心里默默给这位公子哥点了个赞,面上却一本正经的道,“在下的药可不便宜,再者,若是照几位公子的需求,几位病好之后要保持身体康健的药也还得另外炼制。”   “银子不是问题,小神医尽管开价就是。”   “就是,就是,咱们不差银子,小神医,只要你能治好咱们兄弟的毛病,要多少银子您只管开口。”   听着几个公子哥儿的豪言壮语,孟彤的心里顿时就乐开了花,但面上却仍端着,道,“若是几位公子确定要让在下医治,开始用药起,就要严禁房事了。”   “因为炼药所需的药材得之不易,各位要用的药丸,药钱乃是一两一丸,一日要服三丸,服满三十天,便是九十两。”   “到于一月之后几位要用的药,却要等在下上山猎到了虎豹来入药,再来计算药钱。”   几个公子哥一听孟彤的药还需要用虎豹来入药,眼睛都不由瞪圆了。   自古以来,在房事上能与虎豹二字联系在一起的,无非也就是那个意思,几个公子哥脑子里顿时各种浮想联翩,口水都差点儿要流出来了。   “治,治,小神医,我们治病。”一个公子哥忙不迭的从袖子里抹出一张银票,恭恭敬敬的递到孟彤面前。   孟彤背着手没有动,清风立即极有眼色的上前将银票接了过去。   “小神医,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咱们全听你的。”另一个公子哥也边忙贡献上一张银票。   有了人带头,剩下的另外两个公子哥也连忙付了银票。   孟彤伸手接过青黛扛着的药箱放在桌上,手在药箱顶部一按,满客栈的人就再次见识了这个药箱的华丽展开。   孟彤从箱子底部拿出四个方型的瓷盒,一一递给几人,又特意交代,“为防与其余药物冲撞,服药期间,禁饮其它药液,除了参汤和燕窝之类的补品之外也要禁用其他的补品了。”   一个公子哥性急的想要看一眼里头的药丸,盒盖一打开,一阵好闻的浓郁药香就透了出来。   那公子哥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是错觉,还是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他就觉得自己整个人好似真的轻松了很多似的,不由眼睛乍亮的惊呼了一声,“好东西呀!”   几个公子哥儿见状,连忙都急急打开了自己的药盒,一时间整个客栈大堂里药香弥漫,惹得全大堂的人都忍不住拼命吸气,一边伸直了脖子,想要看看那瓷盒里装的到底是何种神药。   孟彤忍不住叮嘱,“每日饭后半个时辰用温水冲服药丸,先服上三天,再来给我号一下脉。”   “是,是,我们一定遵照小神医的吩咐服药。”   面对全大堂雄性生物们**裸火辣辣的目光盯视,几位公子哥立即有了危机意识。   几人满口答应着,将药盒揣进怀里,就带着一众家丁忙不迭的跑了。   清风拿着四百两的银票笑眯了眼,那四位公子哥果然有钱,明明他们还要找补给他们每人十两,那四个公子哥儿却是提都没提,真是土豪的让人——想拍手叫好。   眼见没事了,孟彤正想转身上楼,旁边突然伸来一张拿着银票的手。   几人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只见那是一个长着圆盘脸,小眼睛,穿着一身绸缎袍服的胖男人。   “孟小神医,不知你方才给那四位的那个药还有没有,在下近日也觉得有些乏力,不知能不能也买上几盒?”   买上几盒?当饭吃哪?   清风和青黛三人正腹诽着,可等看清了那胖子手里捏的银票竟是五百两的,立即齐刷刷的转头看向孟彤。   那目光**裸的就写着:此人有钱,赶紧宰他。   ☆、307还能治好不   药丸倒是还有两盒,但是做人要讲原则,又不是谁拿钱来,她就会卖的。   这一点孟彤想的很清楚,她既然要从医,自然不能乱卖药,省的回头把自己的名声给搞臭了,九泉之下的师傅会死不冥目的。   “这位老爷买药是打算自己用?”孟彤仰着头上下打量男子。   胖男人咧嘴一笑,两眼立即眯成了一条缝,“不瞒孟小神医,在下还有几个朋友也有您刚才说的那些毛病,您这儿要是有药,在下就想多买上几瓶,回头给他们送去。”   孟彤抬手向男人招了招手,“你坐下来,让我看看。”   胖男人忙不迭的从背后拖来一张长凳,然后抱着肚子稍嫌困难的坐了下来。   孟彤查看了他的巩膜,看了舌胎,又号了号脉,最后从药箱里拿出木制的听诊器在胖子背后听了听心肺,这才停下手。   “这位老爷,你的乏力与那几位还不一样,你是过于肥胖了,体内五脏全都受到油脂压迫,以致呼吸困难,走路带喘,而且你的肾和心脏也虚的很利害,再不治只怕……”孟彤说着摇了摇头,   胖男人立即吓的冷汗都下来,哭丧着脸小心翼翼的问,“孟……孟小神医,我这病,还能治好不?”   孟彤点头,“能啊,注意饮食,先吃点儿药把肚子里的肥油和毒素排出去,再好好养一养就成了,就是有点儿费时间,想要好的七七八八至少也得一个月左右吧。”   一听并不是没救了,胖男人放心的长出了一口气,恭恭敬敬的把手上的银票递给清风。   见清风状似满意的点了点头,胖男人只觉更加放心了,道,“在下原海,顺德人士,原是路经此地,打算赶回家过年的,不过既然有幸与孟神医同住在一家栈,那在下这病就拜托孟神医了。”   孟彤接过药箱,从里头找出一小瓶减肥丸和一小瓶通便丸递给原海,“这两瓶药是排毒用的,一天只吃一次,每次各一颗,吃后半个时辰就会开始跑茅厕,所以服药之前最好是让店伙计给你买个恭桶回来,省得回头来回跑麻烦。”   “补充体力、气血的药茶,我一会儿让人伙计给你送到房里,从今天起,以后每天的食谱,我会写给掌柜的,想要治好病,你要严格安排我安排的饮食吃一个月,一个月后包你脱胎换骨。”   “多谢,多谢孟神医。”原海对着孟彤的感激之情,简直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孟彤高冷的摆摆手,径直踩着楼梯回房去了。   一个早上进账九百两,一下就将她之前花出去的银子差不多都补了回来,一回到房间关上门,孟彤差点儿想仰天长笑,这世上人傻钱多的土豪就是多啊。   “小姐,这是今天卖药所得银两。”清风笑着将银票递过去。   青黛的眼睛都瞪圆了,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几张薄薄的银票,兴奋的掰着手指算了半天,道,“小姐,您多做些药丸子来卖吧。”   “你当人人都需要药丸子的吗?”孟彤笑着白了她一眼,将银票收了起来。“今天是碰巧看到几个有钱的公子哥了,不然你以为谁都吃得起一两银子一颗的药丸子吗?”   清风和陈四都笑盈盈的看着青黛,直看得她都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清风,我这边没事了,你回房练功去吧。”   在马车上的时候,孟彤就将巫门的武功心法教给了清风,她手里没有巫门的秘药洗骨伐髓,但根据药方,她想等清风练出点感觉的时候,试试回头用熊虎的血再配以秘药炼体,看是否能有一样的效果。   “是,小姐。”清风走后,屋里就只剩下陈四和青黛两人了。   孟彤埋头写原海的一日三餐要吃的食谱,陈四像株笔挺的青松一般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孟彤没叫他离开,他就一动不动,青黛却对孟彤在写的东西好奇极了,一直跟只毛毛虫似的扭来扭去。   孟彤写好了食谱,又拿出一份需要采买的药材清单,和两百两的银票递给陈四,“食谱交给掌柜的就行了,到于药材,你可以问问掌柜的,看城中哪家药铺的药材齐全些。”   陈四接过东西就退了下去,他在真定城呆过一个多月,城里的道路还是很清楚的,因此在客栈掌柜的嘴里问到了药铺地址之后,他就忙不迭的出了门。   “青黛,去楼下找王七,把咱们行李里的那个大茶壶找出来,拿包山楂桔皮茶冲了端上来。”   孟彤一边说着一边从药箱里拿了一颗补气丹,找个了空茶碗,用药杵细细的碾着。   青黛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下了楼。   王七和田文如今负责在一楼他们包下的通铺房里看管马车和行礼,当然,他们的责任还有照顾小狼、狼王、闪电和赤光这四只畜生。   王七很快就在行李里找出了茶壶,青黛跟伙计要了热水冲了茶,就端着风风火火的跑上了楼。   孟彤把碾成粉的补气丹倒进果茶里,这才拍拍手,拿起桌上的医书对青黛笑道:“行了,找个伙计让他送到原海的房里吧,小姐我要看书了,你一会儿就去陪夫人做针线吧。”   青黛看着茶壶眨了眨眼,“小姐,奴婢知道那个原海住哪儿,奴婢就可以送去的。”   孟彤以书掩唇,神秘的笑了笑,还是坚持已见的说道,“乖,听话,去叫客栈里的伙计送去。”   青黛没办法,只能蔫蔫的端着果茶出了门。   只不过到了傍晚,青黛下去吩咐伙计送饭菜的时候,终于知道孟彤为什么不让她去给原海送茶水了。   青黛正想转身上楼,两个伙计一个提着热水壶,一个端着盘水煮松菜走在她前头,兴致勃勃的聊了起来。   “哎哟,也不知孟小神医给原老爷吃的什么药,原老爷坐在恭桶上就没挪过屁股,房间里那叫一个臭哟。”   “是啊,与原老爷住两隔壁的那两位客人都找掌柜的要求换房了呢,说是房间里一股恶臭,实在住不下去了。”   ☆、308原海   “这原老爷也是个神人,坐在恭桶上拉屎还能一边悠闲的喝茶,也真亏他能喝的下去。”   “你懂什么,那是孟小神医让喝的,听说叫什么补气血的茶,你没见原老爷坐在恭桶上拉了一天还精神奕奕的吗?就全靠这茶呢。”   “孟小神医的医术可真神……”   青黛在二楼的楼梯上站了站,眼珠子转了转便快步上了三楼。   “小姐,小姐……”青黛心里好奇的跟猫挠似的,两三步蹿上楼,一张嘴就巴啦巴啦把听到的话,跟孟彤转述了一遍。   孟彤笑道,“头两天是这样的,等他身体里的毒素排得差不多了,自然就没那么臭了。”   “小姐,那位原老爷这么拉没事吗?”青黛表示很担心,她记得小时候,隔壁家的狗子就是一直拉稀拉死的。   “没事的,放心吧,原海一身的肥油,要清完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成的。另外,只要原海多喝补气茶,就是拉再久也不会缺水虚脱的。”   再说胖子原海自打听从孟彤的吩咐,吃了两颗药丸,不到半个时辰,这肚子就跟擂鼓似的翻滚起来,他倒也不怎么觉得痛,就是排泻感十足,于是就这么往恭桶上一坐就起不来了,就连中午的饭食都是坐在恭桶上解决的。   要不是有孟小神医让人给他送了壶酸酸甜甜的茶水,让他无聊时能时不时的啄上几口,这一整天还真难熬下来。   原海一直拉到傍晚时分,才觉得腹中的翻滚终于平复下来了,可彼时他的脚早就麻了,连从恭桶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两个人高马大的仆从,使尽了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把原海给从恭桶上扶了起来,只是随着原海起身的那一一瞬间,一下变得浓郁起来的扑鼻恶臭也差点儿把两人给熏晕过去。   “长子,赶紧让伙计送桶热水进来,老爷我要洗澡。”原海坐在椅子上长吁了口气,冲着一旁长着张憨厚如老农脸的仆从道。   一转头,他又对另一个年轻俊秀些的仆从道,“柱子,你赶紧把恭桶提下去倒了,真是熏死老爷我了。”   长子闻言咧了咧嘴,高声应了声是,就急步跑出去叫伙计提水去了,名唤柱子的仆从就是一下苦了脸,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憋着气将恭桶盖好,直着手臂提了出去。   原海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去了满身的臭气,整个人才像是重新活过来了。   只是等他看到伙计送来的晚饭时,一张肥脸不禁就绿了两分,“本老爷晚上就吃这个?”   两个来送水和菜的伙计对视一眼,一人笑着点头道,“孟神医吩咐了,说是原老爷最近在排毒,晚上吃松菜吸油,能让你的病好的更快些。”   另一个伙计也陪笑道,“孟小神医医术高超,他说原老爷您晚上吃这个病能好的快,那您吃这松菜肯定是有利无害的。都说良药苦口,这松菜虽然没什么味儿,比起那苦药汤子总要好入口的多,你说是吧?”   原海一想也是,于是打发了两个伙计,用筷子挑着松菜叶子,虽然一脸的嫌弃,可还是乖乖将一盘的水煮松菜给吞下了肚。   长子和柱子处理好了恭桶和洗澡水回来,见原海坐在桌边抚着肚子,长子乖觉的上前小心翼翼的探问,“老爷,您可是觉得肚子不舒服?”   “不舒服?没有。”原海咂咂嘴,他就是觉得那盘松菜叶子没味儿,而且量也太少了,还不够他塞牙缝呢。   柱子也凑上前来,仔细打量着原海的脸色,啧啧称奇道,“说来也真是怪了,老爷您拉了一天的肚子,脸色看着不但没有憔悴,精神头似乎比以往还要好些呢。”   原海闻言心中一动,正襟危坐,让长子和柱子认真看自己的脸,“你们瞧瞧,老爷我现在跟早上可有啥不一样?”   圆盘似的一张肥脸,小眼睛塌鼻梁,肥肠似的嘴,红光满面的一脸油……   “咦?”两个一起轻咦出声。   “怎么?哪儿不一样了?”原海顿时紧张起来。   长子指着自己的脸道,“老爷,您的脸色好像变淡了。”   柱子也道:“您嘴唇的颜色好像也淡了。”   “脸色?嘴唇的颜色?”原海起身去到屋角的盆架前,就着脸盆里的水左照照右看看,看了半天也没觉得哪里不一样,不由回头问道,“老爷我的脸以前是什么颜色的?嘴巴又是什么颜色的?”   “老爷,您以前脸上总是红朴朴的,嘴唇的颜色是紫红的,现在看着脸上没那么红了,嘴唇的颜色也变淡了。”   原海摸着下巴不说话了。   柱子小心的觑着他的脸色,道:“看来那孟小神医也确实有两把刷子,小的以前也见过拉稀的人,跑两三趟茅厕人就软了,可老爷您拉了一天的稀,看着似乎比早上才起那会儿还更精神了。”   长子也连连点头称是。   “都说盛名这下无虚士,看来老爷我这次算是赌对了。”原海拍着肚子,眯眼笑了起来,“这孟神医的年纪不大,这医术看来却是比那七老八十的老大夫还要更胜几分。”   柱子眼珠子转了转,凑到原海面前的道,“老爷,孟神医的医术既然如此了得,他的药丸肯定都是好东西,要是能从他手里多搞些药丸弄到京城去,到时候别说是一两一颗药丸,就是十两一颗只怕也有人抢着要,到时老爷您何愁不能胜过大老爷和二老爷?”   原海斜眼了他一眼,哼道:“这么简单的问题,你小子现在才想到,脑子怎么长的?老爷我要不是看上了他的药丸,你以为老爷我为什么做这么大的牺牲,拿自己试药?”   “……”老爷,孟小神医不是说您有病吗?   原海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低头看了又看,也不知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这肚子拉了一天,似乎也小了一号。   原海深深呼了口气,又动了动手,踢了踢腿,他没有感觉到狂泻一整天的虚脱感,反而觉得自己还挺精神奕奕,整个人似乎比早上刚起那会儿还要轻松舒服。   ☆、309真会玩   轻松舒服的原海老爷在房里拉了一天的稀,这会儿离了恭桶就忙不迭的出门到大堂晃了一圈。   客栈里从掌柜的到伙计,外加一众同住客栈里的房客,看到他无不惊诧,不少人纷纷上前与他打招呼。   让原海也享受了一把众星捧月似的感觉,每逢人问就夸孟彤医术了得,让他如何拉了一天稀还感觉精神百倍,身轻如燕。   如此一来,孟彤的小神医之名在真定城中就更加响亮了。   见识到了孟彤药丸的奇效,原海的一颗原本忐忑的心也定了下来,就算吃了药之后要在恭桶上一坐就是一整天,他也毫无怨言了。   反而是每天拉完之后,必要下楼到大堂里炫耀一圈,让众人看看他身上有无变化。   也是从这天开始,住在客栈里的房客们就算闻到从原海的房间里传出恶臭,也不再抱怨了,甚至还有一两个好事的偏要凑过去看上两眼。   孟彤听说原海接连两天晚上都要下楼去得瑟一圈,便叫来掌柜的这样那样的吩咐了几句。   掌柜的按孟彤的意思,写好了赌局,还特地屁颠屁颠的跑去给原海看了,却看得原海差点儿没掀桌。   不过第二天一早,掌柜的仍在大堂里贴出了这张红纸,大意为小赌怡情,赌原大官人今日早晨跟晚上有何变化,每注一两银子,赌金按注赔付。   第一,体重减了三斤以内,五斤以内,八斤以上;各项赔付分别是:一百文,两百文,三百文。   第二,拉稀一整天,原大官人变俊俏了,赔付一百文;拉稀一整天,原大官人面容憔悴变丑变老了,赔付五百文。   红纸还特意注明了:原大官人以及手下仆从和店中伙计不得参赌。   最近三天来,因为孟彤在客栈里行医的关系,客栈里人来人往的,虽然来看热闹的人占了大多数,可这人气一旺,客栈的生意也就跟着直线上升,现在这玩笑意味十足的赌局一贴出来,客栈里就更热闹了。   三天前在孟彤这里买了药丸,按医嘱今天来复诊的四个公子哥带着一众家丁来时,正巧看到原大官人跟待宰的猪一样,吊在称上,由三个伙计抬着正在称重量,旁边一众住客以及看热闹的人全都在一边大笑着起哄。   “这是在什么?”一个公子哥儿不解。   边上的家丁立即就去打探了,等问到了事情经过,回来跟几人一说,几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公子哥儿立即就兴奋了,跟店伙计讨了张赌局的单子,趴在桌上头靠头就研究起赌局来,把来复诊的事直接扔到了脑后。   “原大官人晨起重两百零八斤,长得是脸若圆盘,面带红光,肤色略暗,小嘴……咳……大嘴……呃,这个就不说了。”掌柜的略带调侃的声音一落,整个大堂里的人全都大笑起来。   “好你个掌柜的,存心想笑话本老爷是不是?”原海指着掌柜的笑骂,“本老爷这张大嘴吃四方,是有名福相,福相,你懂不懂?”   掌柜的连忙笑着冲原海做揖,“是,是,是,是小的嘴笨说错话了,原大官人原谅则个。”   “掌柜的,我买一注,压原大官人能减三斤。”   “掌柜的,我买三注,压原大官人到晚上会变丑。”   “……”   听着满大堂引起彼伏买原大官人变丑的声音,原海顿时就怒了,“你们哪个敢赌本大官人变丑的,有胆站出来,本老爷保证不打死你们。”   众人再次哄笑,买原大官人变丑的声音不但没有变少,反而更多,叫的也更响了。   孟彤背着药箱下楼时,看到的就是满大堂又笑又叫,有如疯魔了般的人们。   “哈哈哈,这个有意思,少爷我买一百注,压他减八斤,丑成赖皮狗。”几个公子哥兴奋的又叫又跳,就差爬到桌子上去撒欢了。   孟彤满头黑线的看着身前几个跟着起哄的公子哥,心里默默计算了下他们压的银两,发现两相抵消之后,她还能小赚一笔,就把高悬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孟彤伸手戳了戳面前叫得最大声的一位。   那公子哥儿不耐烦的一挥手,“滚一边去,没见少爷我正压注呢吗?”   一旁忙着看热闹的一众家丁这时也看到了站在几位少爷身后的孟小神医,连忙过去提醒自家少爷。   几人这才如梦方醒,记起自己四人是来复诊的,“呵呵,原本是孟小神医啊,你什么时候来的,咋也不吱一声呢?”   孟彤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吱……”   “……”众人齐齐无语,话说孟神医你面无表情的来这么一下,是在搞笑吗?   客栈大堂里仍旧笑闹不休,声音大的几乎要掀翻屋顶。   掌柜的被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完全看不到踪影了,原海正气哼哼的由两个仆从扶着上楼。   这样吵闹的环境实在不适合给人看诊,孟彤四处看了看,一挥手,道:“这里太吵了,你们跟我上楼,我给你们好好看看。”   四位公子哥自然不敢有二话。   可等孟彤给四人一一过脉之后,脸色却不由有些黑,“几位公子看来都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潇洒人士,这两日服了在下的药,是不是觉得雄风更胜以往?”   几个公子哥全都猥琐的嘿嘿轻笑起来,几人互相挤眉弄眼着,间或互相推掇一下,大有“原来兄弟也是性情中人”的意思。   孟彤摇摇头,神情异常严肃的看着四人道:“那日在客栈大堂,在下之所以想卖药给四位,也是看四位年纪轻轻身体却已颓败如暮年之人,不忍你等英年早逝,谁想我好意要救四位一命,四位公子却全没当一回事。”   此言一出,四位公子哥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四人中最为年长的一位,不由阴沉了脸,看着孟彤问道:“孟小神医你这话是何意?”   孟彤看着他,讥讽的勾起嘴角,“有道是神仙不救求死之人,几位如今的身体就如闹干旱的稻田,禾苗久旱,一朝逢甘露,经过一日夜的休养生息,第二日自然会缓过劲来好好生长。”   ☆、310你们想多了   “可若几位如今的行为就如同给禾苗浇了水,又拿到大太阳底下爆晒了一回。”   孟彤说着摇摇头,“如此一来,几位的身子不但没有好,反而亏损的更加利害了,若是早知你们如此不惜命,在下是断不会将药卖给几位的。”   四位公子哥儿互看一眼,其中一人嗤笑一声,道,“孟小神医也不用如此危言耸听,哥儿几个服了小神医药丸这后,确实是觉得身体轻爽多了,这才出去乐呵了一下,即然小神医说如此有害,哥儿几位以后不再如此就是了。”   孟彤忍不住笑了,“在下也看得出来,几位公子昨日很开心,你等昨日每人驭女两到三回不等,一回算五年,四位公子一下就挥霍掉了自己十数年的寿命,让在下想不佩服都不成。”   四位昨天确实玩得很开心的公子哥儿齐齐黑了脸。   那位最年长的公子哥语气有些不善的道,“小神医医术高超,想来肯定是有补救之法的,怕些危言耸听的话就不要说吧,需要多少银子你尽管开口就是。”   “嗤——”孟彤毫不客气的轻笑出声,“这位公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卖你药,就是想赚你的银子?”   “难道不是?”   孟彤笑着点点头,“还真是,不过若不是看你们四个确实命不久矣,我还真不会拿自己的好药浪费在你们身上。”   四人虽然没有出声反驳,脸下的神情却颇不以为然,想来都觉得孟彤言过其实了。   “你们吃过我的药,应该知道好赖,我的药再贵都有人买,不过你们这么会玩儿,再多银子也救不回你们的命啊。”孟彤起身去开了药箱,将放在里面的银票拿出来,放在四人身边的桌上。   那位年长的公子哥脸色一变,眯着眼睛看向孟彤,“孟小神医这是何意。”   “神仙不救求死之人,四位公子不遵医嘱,你们的病在下医不了,而且在下那药希望四位也莫要再吃了。”   “药用对了能救人,用错了却是会害命的,四位服了药这后,觉得这药有多大的好处,房事之后对你们的身体损害却是以倍数增加的,再照四位这么玩下去,你们就活不过一个月了。”   “什么!”四位公子哥全都惊的跳了起来。   年纪最小的一位公子哥抚着胸口,紧张的问道:“孟小神医,难道就没有破解之法了吗?”   “有啊。”孟彤笑睨了他一眼,道:“还是那句话,服药之后禁房事,直到病情痊愈方可量力而行。只是几位原本身体就亏的利害,这次服药之后又这么开心的玩了一回,损失掉的寿元是无论如何也补不回了。”   四个公子哥儿听得面面相觑,他们很相信孟彤是在危言耸听,可又害怕她说的是真的,毕竟之前她露的那几手,看着都挺玄乎的。   半晌之后,还是那位最年长的公子哥儿出声道,“那以孟小神医之见,我们哥儿几个痊愈之后能活多久?”   孟彤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道,“以各位如今的脉像看,就算完全治愈,日后也就五十多的寿元,当然,如果各位再想开心的玩一玩,在下就无法预测了。”   “……”孟小神医,你的嘴巴这么毒,你娘知道吗?   孟彤好整以暇的看着四人黑沉的脸,很是乐呵的问,“怎么样?你们的病还治不治?不治的话现在就可以把银票拿走了。”   孟小神医说话的口气那叫一个轻描淡写,那个一个无所谓。   偏偏就是她这种态度,反而让四个公子哥的心悬得更高了。   事关自己的小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治病又只需一个月时间,就算小兄弟再憋的慌也不过就是一个月时间,等病好了,再在小神医这里买上一打“强身健体”的药丸,还怕没有女人玩吗?   几人一翻天人交战之后,又用眼神互相交流了一翻,最终达成共识。   四人起身对孟彤做揖,那年纪最大的公子哥道,“咱们哥儿几位的病,还要劳烦孟小神医了,我等今天就在这客栈里住下,等病痊愈了再回去。”   孟彤点点头,示意四人可以出去了。   四位公子哥相互对视了一眼,表情都很微妙,因为从头到尾,这位孟小神医都没有问他们四人的姓名,在真定城中有何地位等等。   第一次不问,可说是平水相逢,故作轻高什么的,可这一次,他们都要住下来了,他竟然还不问,这是看不起他们的意思?   若是孟彤知道这四个公子哥儿此时的想法,肯定会直接告诉他们:四位,你们真的想多了,我其实就是懒得记名字而已。”   客栈里又住进四位孟小神医的病人,掌柜的一给四人安排好了房间就立即屁颠颠的跑上来询问,四人的食谱是不是要另外安排。   “不用,这四位的饮食照常就可以了,只要别让他们跟女人行房就成了。”   “……”孟小神医,以您的年纪,把行房两字常挂在嘴上真的好吗?掌柜的无语的看了眼孟彤站起来还不到他胸口的身高,默默的退走了。   晚上,又拉了一天稀的原大官人,沐浴更衣后神清气爽的出现在了大堂里,插腰大吼道:“所有敢压本老爷变老变丑的恶毒人士通通都输了,本老爷只会越来越英伟不凡。”   整个大堂的人都忍不住哄然大笑起来。   掌柜的让伙计抬来大称,原大官人丝毫不觉得这样被人称重是丢丑,而且兴奋的两眼发光。   掌柜的一看称上的数字,也激动的脸都涨红了,“原大官人晚上称重,一百九十九斤。”   一日之内减掉了九斤,顿时引得满堂哗然。   “所有压本老爷减三斤和减五斤的人,通通都血本无归。”原大官人仰天大笑,站在楼梯上指着底下众人兴奋的叫道:“掌柜的说啦,压本老爷能减掉八斤的兄弟只有四位,是那四位兄弟如此有远见,举个手,咱们认识一下。”   ☆、311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是我们,是我们。”原本觉得还对住客栈哪儿哪儿都有意见,怀着满心不甘不甘情绪的四位公子哥,突然觉得住客栈其实也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无聊了,至少有关这原大胖子的赌局就很有意思。   原大官人与四位公子哥顿时就有种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的感觉。   五人称兄道弟了一翻,一坐下来,四位公子哥儿吆五喝六又是酒又是肉的叫上菜。   原大官人顿时就觉得兄弟什么的果然都是错觉了。   看着客栈伙计端到原大官人面前的一盘子松菜叶子,四位公子哥的表情也都很精采,其中一人道,“原兄,你……平时就吃这个?”   原大官人叹了口气,拿起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松菜叶子,道:“早上是两个煮鸡蛋,半斤一点不带肥的水煮精肉,半盘松菜叶子,中午是半斤不带肥的精肉加半盘松菜叶子,晚上就是这么盘松菜叶子。”   四位公子哥儿纷纷露出同情之色,同时心中又庆幸外加窃喜不已。   这大概就是种“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的心理”,知道别人比自己更倒霉,心里就什么郁闷也没有了。   原海一身的精气神全靠每日一壶的补气茶给吊着,没坐多久就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孟彤也怕那四位公子哥又弄出什么妖娥子,饭后还特意让青黛给他们每人送了杯安神茶,亲眼看着他们喝了才算做罢。   “小姐,小姐,您知道那四位公子都是什么身份吗?”青黛简直要等不及跟自家小姐分享刚打听到的消息了。   孟彤翻着医书,头也不抬的回了句,“什么身份?”   “哎呀,小姐。”青黛上前抢走孟彤的医书,拽着拳头激动两颊飞红,“您知不知道那四位公子中,有一位是真定府尹家的二少爷?”   “……”孟彤一脸的茫然,府尹家的二少爷又不是府尹本人,有什么好激动的?   青黛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叫道,“那可是府尹家的二少爷啊,小姐,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嘛?”   “不然呢?”孟彤奇怪的看着青黛,有些担心的道,“青黛,你该不会是对那位什么二少爷动心了吧?”   “小姐,你在说什么呀!”青黛脸色爆红。“奴婢才没有呢。”   孟彤一副“我理解”的表情,语重心长的道,“你可要想清楚啊,那几个什么少爷都是因为纵欲过度,才要我给他们看病的,你就算想嫁人了,也要睁大眼好好挑啊,可不能挑这种渣男人做丈夫。”   “小姐!”青黛气的跺脚,目光凶狠的瞪着孟彤,一脸“你再说我看上谁,我就跟你拼了”的凶悍模样,看得孟彤小心脏也不由“扑嗵扑嗵”直跳。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话说您这敷衍的语气,是真的把奴婢的话听进去了吗?   孟彤悄悄伸手,想拿回医书,却被青黛“凶狠”的拍开,“奴婢还没跟您说剩下的那三位公子的身份呢。”   “好吧,好吧,你说。”孟彤自认倒霉的摸了摸鼻子,装做一副洗耳恭听状。   任何迫切想要八卦的女人都是可怕的,她惹不起。   青黛决定突略自家小姐的态度,深吸了一口气才进入八卦模式。   “那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就是府尹家的二少爷,叫牧江,最年长的那位是他的堂兄叫牧波,听说是从京城来真定游学的,还有那个圆脸的叫朱灿,说是什么承恩伯的三公子,至于那个长的跟姑娘似的秀气的公子叫韩来庆,他们都是牧波公子在国子监的同窗。”   青黛一口气说完了,又问,“小姐,承恩伯是个什么官儿啊,是不是比府尹还要大?”   “我也不知道承恩伯是个什么官儿,听着倒是挺气派的,清风读书多,不如你去问问他?”孟彤毫不羞愧的祸水东引,把青黛这个小话唠给打发走。   房门一关,孟彤顿时松了口气,有这么个喜欢八卦的丫头实在是伤不起,做为一个亲切和善的主人,那真是打不得骂不得,一个不小心还得看丫头的脸色。   孟彤走回桌边,正想伸手拿医书,一缕微不可闻的铁绣味飘进鼻端,让她不由目光一厉,“谁?”   “呵呵,想不到孟小公子原来是如此风趣的一个——姑娘。”满带调侃意味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孟彤猛一抬头,却只见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藏匿在房梁上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空气中的血腥味瞬间浓郁了起来。   “凌一公子?”孟彤警惕的环顾四周,内室里明明就只有这么大,偏偏就看不到人影,若非空气中的血腥味太过明显,她定会以为人已经走了。   “你受伤了,还伤的不清。”孟彤肯定的道。   “确实伤的挺重的。”凌一并不否认,躲在暗处笑看着故作镇定的小姑娘,“在下听闻这家客栈里住了个神医,这不才眼巴巴的赶来看病了么,只不过在下没有想到,这小神医竟就是与在下有过一面之缘的孟小公子你。”   孟彤吸了吸鼻子,辩认出空气里血腥中微不可闻的一丝熟悉的腥甜,“你不但受了伤,还中了毒。”   凌一一惊,目光不由危险的眯起,“你知道这毒?”   “以前研究过,这是一种一用专门用来训练杀手或死士的毒。”孟彤又抽了抽鼻子,皱着眉仔细分辩,“这毒的气味这么浓,想来在你身上的时间也不短了,解起来会有些麻烦,你若要我治,诊金得翻倍。”   凌一的眼中瞬间起了波澜,连呼吸在这一刻都不由自主的乱了。   孟彤顺着那一丝不同扭头看向屏风的暗阴处,这才看清那里确实站了个人,一个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   “你是怎么办到的?”孟彤看着凌一的眼神没有惊惧,有的只有满满的好奇,“怎么你站在哪里,我就硬是没发现呢?”   “你不怕我?”凌一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这么愚蠢的问题,她一点都不想回答。孟彤翻了个白眼,指指身前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说。   ☆、312脱衣服   凌一微微迟疑了下,便走了过去,“你真的能解我身上的毒?”   她最喜欢找她看病的人了。   孟彤笑眯眯的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诊金两百两黄金,外加药费白银千两,我附带帮你治好外伤,内伤的药我也有,要买的话我给你打八折,包管药到病除,怎么样?要治吗?”   要治吗?要治吗?当然要治!   天知道那狗娘养的毒每次发作起来有多可怕,原以为宰了那个老不死的之后,自己也没有以后了,没想到绝处竟然出现了生机……   凌一垂下眼睫,额角的青筋却“突突”绷了起来,他抬起充血的双眼,目光凶厉尤如欲噬人的野兽般盯着孟彤,一字一顿的道,“只要能解了我身上的毒,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孟彤笑眯眯摇摇头,道:“我这人看病救人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说了是多少就是多少,你要先治外伤还是先开始解毒?”   凌一死死的盯着面前一点都不怕他的小姑娘,连冥殿的长老都不敢与他凶气腾腾的目光对视,这丫头简直“胆大包天”,面对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半晌之后,凌一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拍在桌上,“外伤和毒一起治,再买一瓶治内伤的药。”   孟彤眼睛一亮,脸颊上的酒窝瞬间幸福的深深陷了进去。   “把上衣脱了,再去外室把脸盆端进来,我先给你处理外伤。”孟彤把手里的医书往桌角的一堆医书上一放,伸手就把那一叠银票拿起来,兴致勃勃的数了一遍,看到上头沾了血迹,她还找来棉布小心的一张张擦干净。   “孟小公子这么喜欢银子?”凌一有些好笑的看着一脸认真的擦拭着银票的小姑娘,虽然知道她是女孩子,可还是喜欢初遇时对她的称呼。   “银子谁不喜欢啊?”孟彤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将弄干净的银票分成两份,其中一份塞进药箱里,另一份用一个深蓝色的荷包装了,拍在凌一身边的桌上,还不忘嫌弃道:“你这人实在太不讲究了,你要是像这样用个荷包把银票装起来,也不至于会沾上血了。”   凌一的目光在那个深蓝色的荷包上顿了顿,声音突然轻了两分,道,“只要你能治好的我伤,再帮我解了毒,这些银票都给你。”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本姑娘可是很有原则的。   孟彤将需要用到的止血药、烈酒、以及棉布卷一一摆到桌上,又把针包拿了出来,“喂,别傻愣着,脱衣服啊。”   “……”你一个小姑娘,这么脸不红气不喘的叫个大男人脱衣服,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黑色的衣服一脱,凌一藏在衣服下包的密密麻麻,却全部被血渗的湿透了的布条就露了出来。   “哇塞!你这是怎么弄的?被人扒皮了吗?”孟彤惊叹着一边飞快的用剪刀剪开布条,然后在看到他像是被人凌迟了似的伤口时,感叹道:“啧啧,这都什么仇什么怨啊,要把你跟削鱼片似的削成这样?”   “……”老子以后再也不要吃鱼片了。   清洗伤口,小伤口散上止血药粉,大伤口,用银针封了痛穴,用羊肠线缝合再散上止血药粉。   伤口才处理到一半,房门就被人拍响了,外头传来青黛疑惑不解的声音,“少爷,您怎么把门锁了?快开开门。”   孟彤手里动作未停,头也没抬的提高声音道,“青黛,我今天要研究一剂药方,你去夫人房里睡。”   “哦!”青黛的脚步声转向了隔壁房间,以凌一和孟彤的耳力,能很清楚的听到青黛在隔壁房间的动静和与春二娘的说话声。   凌一脊背笔直的端坐在椅上,放心的任由孟彤在他背上施为。   这么长时间了,他除了感觉到伤口沾上烈酒时的刺痛感,几乎感觉不到怎么疼,心下对于孟彤的医术倒是有了几分信心。   前胸加后背,整个处理下来,等孟彤把凌一上身的伤口全部处理包扎妥当,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终于完工了。”孟彤扭扭发酸的脖子,长长的吁了口气,正打算回身收拾东西,坐在椅子上的凌一突然来了句,“腿上还有伤。”   孟彤气息一滞,立即扭头恶狠狠的瞪过去,“你怎么不早说?”   凌一微笑,“你只说让我脱衣服,可没说让我脱裤子。”   “……”这话听起来为什么这么像是花花公子在调戏良家妇女啊?掀桌!   孟彤操起桌上的利剪,气势汹汹的一步步迫近凌一,目光还很难让人会难意的紧盯在处上。   “喂,喂,有话好说。”小神医大抵跟小姑娘是两种生物来着,这种凶残的目光就是杀手也挡不住啊。“我带的就剩这一件裤子了,您高抬贵手,我自己脱,自已脱行了?”   “哼!”   凌一腿上的伤口并不多,比起身上跟蜘蛛网似的伤口,简直少的让人想流泪。   孟彤将需要缝合的几处伤口,用银针封了四周的痛穴,然后飞快的穿针引线,将外翻的皮肉缝合到一处,再散上止血药,包扎起来。   凌一时不时的瞄一眼孟彤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小脸,心里的那个感觉岂止是一个卧槽了得。   照理说,十来岁的小姑娘,就算再彪悍,那也是小姑娘?   可眼前这一只看到他光秃秃的两条大长腿,不但不见丝毫紧张、羞涩,还揪起他一片大腿上外翻的皮肉,眼也不眨的像是在缝破布娃娃似的,一针一针的缝补起来。   凌一的嘴角不断的抽了又抽。   因为被封了痛觉,他没感觉针线穿过皮肉有多痛,可这种任人宰割的视觉,实在是他这种站在颠峰杀手所无法接受的,要不是他自制力好,只怕早就一把掐到眼前这个小丫头了。   等将凌一腿上的伤全部处理好,凌一的双腿也已经被孟彤恶趣味的绑成了绷带腿,当然,最恶趣味的还是他脚裸处对衬的蝴蝶结,真在是太恶趣味了。   ☆、313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孟彤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凌一的回应,转身就要走人。   “哼!”   孟彤把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忍不住碎碎念的抱怨道:“你这人真难侍候,我都好心帮你封了痛穴了呢,就挨了这么点痛你也好意思发脾气?你说你跟我发得着脾气吗?”   “又不是我给你下的赤焰毒,我好心给你解毒耶,你不谢谢我也就算了,还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随便摆脸色给人看,你小心以后找不到媳妇儿。”   “……”凌一面无表情的瞪着小丫头碎碎念,就是不吭一声。   知道这个男人还得靠自己解毒,她的生命安全的很,孟彤对凌一的瞪视就完全升不起一丝害怕了。   她淡定的打开药箱,从里头取出烈酒倒入一个干净长方型瓷盒里,然后转身把凌一身上扎着的银针一根根拔下来,放进瓷盒里去消毒。   收好了银针,孟彤又转身给凌一把了把脉,皱眉想了想,道:“你先去我床上睡一觉,你体内毒素的对冲抵消还在进行,等午时左右我再来给你把次脉,到时再看要服什么药清毒。”   “……”这是一个姑娘家该说的话吗?邀请一个男人睡自己的床,简直不知羞。   凌一绷着脸,愤然的走到床边,踢掉鞋子直接翻身躺了上去。   这男人该不会是大姨妈来访了?看这脸绷的,就跟别人欠了他多少银子似的。   孟彤摇摇头,打散了头发重新在头顶梳了个髻,然后拿起挂在屏风上的挎包就走了出去。   房门一关,原本躺在床上闭着眼的凌一就翻身坐了起来,侧耳倾听着孟彤轻巧的下了楼,他起身拿起衣服穿好,走到窗边,推开窗就翻身跃了出去。   孟彤顺着主街道,从西城门一直跑到南城门,然后再绕回来。   昨夜虽然没有下雪,可地上结了冰,人走在路上极容易打滑。   孟彤运起轻功,倒没有这些顾虑,一路跑的稳稳当当,回客栈前还特意绕去城西北街的一家馄饨摊,吃了碗热呼呼的馄饨。   屋子里藏了个冥殿杀手,孟彤就以要研究药方为名,让青黛去陪春二娘做针线,不再许她进她的房间了。   赤焰丹是冥殿用来控制杀手的毒药,除了这药的发明者她师傅,这世上无人能解。当然,现在还要多个她。   凌一的赤焰丹毒已经深入骨髓,从这点上可以看得出来,他一定是冥殿里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样的人通常不会弄不到赤焰丹来服用。   可昨天医治凌一时,她发现凌一身上的赤焰丹已经发作过一次了,若再有两次毒发,他就要活活痛死了。   虽然孟彤自己没有要接手冥殿的意思,但不能排除冥殿的人在知道她的存在之后,会找她麻烦。   冥殿倒底是个什么情况,她完全两眼一抹黑,只知道那是个师傅当年用来帮皇帝排除异已的杀手组织。   至于组织内部到底有多少人,成员构成是怎么样的,武功强弱,谁擅长什么,谁负责领导,谁负责纪律一律通通不知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凌一身上有赤焰丹毒发的痕迹,禀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孟彤很愉快的就决定给凌一解毒了。   至于那两百两黄金的诊金,就当是他给她这个阎王令拥有者的孝敬好了,反正杀手来钱快,她这么穷,就当救济她罗。   日子就在孟彤白天忙着给人治病,晚上忙着给凌一解毒中,飞一般的过去了。   留在客栈里的牧江,牧波四人,这几天的脸色越来越好了,随着眼底的青黑退去,四人的脸色也红润了起来,瘦削的脸和身体也开始慢慢的长肉了。   反观原海,原本胖的跟个球似的肚子慢慢的平了,三层的肥下巴也不见了踪影,终于能让人分清他哪儿是脖子哪儿是下巴了。就连胖脸上被挤的只剩一条细缝的眼,也慢慢的变大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更有精神了。   少了一身的肥肉,塌鼻梁,小眼睛,还长着一张肥肠嘴的原大官人,五官看起来虽然称不上好,但也勉强能见人了;瘦下来的身形,穿上合身的衣袍之后,不看脸的话也有那么几分潇洒的味道了。   也不知道牧江是怎么跟家里说的,孟彤住在客栈这么久时间,府尹府竟然也没派个人过来看一眼,问一声,要不是听说牧江在家还颇得宠的,孟彤都要以为他们这四个已经被家里扫地出门了。   时间一转就到了小年,腊月二十四是家家户户除尘祭灶的日子。   客栈里的住客如今除了孟彤一家,原大官人和牧江四人,其他住客都已经赶回家过年去了。   不过住客虽然走了,每天来客栈看热闹参与赌局的人却越来越多。   有关原大官人的赌局是每日一变的,今天是最后一场,赌的就是原大官人二十天来一共减掉了多少斤肥肉。   原海对于自己这二十来天的变化也是欣喜不已,他瘦下来之后不但感觉呼吸顺畅,再没有了以前那种走两步就气喘吁吁的感觉,精神也比以前要好多了。   如今穿上新做的袍子,原海自己往镜子前头一站,都要忍不住为自己的玉树林风的身姿小小的“着迷”一下。再看他不算英俊的胖脸,现在看着也觉得要比以前顺眼多了。   “原大官人晨重一百三十九斤,众位客官买定离手,一个时辰之后揭晓结果。”掌柜的话音一落,大堂里此起彼伏的压注声不绝于耳,牧江四个拍桌子砸凳子的叫的尤其大声。   四个伙计来回穿梭于整个大堂里,忙着计算压注人数,和找补客人银钱。   孟彤坐在一旁含笑看着,静等掌柜的大声宣布时间到,才拿起叠放在桌上的红纸,展开让大家看。   原海原来的体重大约在二百二十多斤左右,二十来天的时间爆减八十多斤,除了最初的三天体重减的最多之外,三天后减肥的迅速其实就已经慢下来了。   ☆、314谈妥   如今体重降到了一百三十九斤,比照他一米七多的身高,其实还是有些超标的。   答应一揭晓,大堂里有人失望的哀嚎,有人兴奋的大笑。   孟彤把红纸交给一旁的伙计,招呼江牧四个坐下,让她一一把脉。   “怎么样?怎么样?各位兄弟,看老哥我今天是不是又玉树林风了一点?”原海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跑到众人跟前,还不望摆了个自认为潇洒的姿式,冲几人挤了挤眼。   牧波拍桌大笑,“原老哥之风流潇洒,自是我等所不能比的。”   朱灿和牧江三人跟着起哄,“就是,就是,为了庆祝原老哥又玉树林风了一点,掌柜的,快上酒,咱们要不醉不归。”   原海的脸瞬间就苦了,瞪着四人无比哀怨的对孟彤控诉道:“孟小神医,这四个小子太没品了,你可不能放任这种人灾害天下啊。”   孟彤好笑的问:“哦?那我该怎么做?”   原海咬牙切齿道,“禁他们的酒,禁他们的肉。”   这大半个月下来,牧江和牧波四人早就跟原海混熟了,五个人好的跟穿同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似的,此时听原海这么说,几人不但不生气,反而拍着桌子笑得好不开心。   待得笑闹过一阵,孟彤便跟几人说起了正事,“几位公子,原老爷,你们身上的病症已经治疗的七七八八了,相信你们自己也能感觉得出来,自己身体的变化。”   “对于你们接下来的疗程,我有两个设想,你们听听看,觉得哪个合适就咱们就用哪个。”   原海现在对孟彤可说是百分百信服,闻言便道:“孟小神医,您是神医,您说咱们适合用哪个咱们就用哪个。”   “还是你们自己选择。”孟彤笑道:“这一是打今儿起,你们除了服药之外,每日再抽出两个时辰,跟着我的护院陈四练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   “二是我去找药引,给你们炼制能增强体魄的丸药,只不过附近山上能不能遇到熊、虎这类的猛兽,还不得而知,所以我的建议是,你们最好还是抽点儿时间练练,这样既可强身也能学点儿功夫自保。”   同住一家客栈这么久时间,原海等人当然见过那个独眼龙陈四,不过原海几个早就打听过了,那陈四和另外两人断手的家伙,只不过就是军营里退下来的伤兵,什么背景都没有的。   原海也不拐弯抹角,摸着下巴笑道:“哎,我说小神医啊,你那个叫陈四的护院,也就是个从军营里退下来的小兵,他能教咱们什么呀?”   “他要是个武林高手,我也就不提这个话了。”孟彤淡淡的笑道:“两军对垒时不会有一点儿花俏的东西,小兵们学的都是实打实的杀人技巧,而且也不用练那十年二十年才能成的内家功夫。”   “我让你们跟陈四学腿脚功夫,主要就是想让你们强健身体,当然,要是学好了,以后你们自己行走四方时,心里也能多一份底气,不是吗?”   朱灿眼睛子转了转,讨好的对孟彤笑道:“孟小神医啊,咱们能不能即学腿脚功夫,也要那个您炼制的丸药啊?”   这话可是说出了几人的心声,牧江等人纷纷点头附合。   明明是个多项选择题,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只选一样呢?   孟彤看着五人殷切的神色,点了点头道,“那好了,这几天我就出去一趟,看能不能找齐所需的材料。”   “孟神医,你那药丸都需要些什么药材啊,不如你例张单子出来,我们给你找啊。”牧江说着拍了拍胸脯,摆出一脸“舍我其谁”的架势,张狂道,“别的不敢说,只要是这真定城里有的药材,我牧江就能给你弄来。”   孟彤不由宛尔轻笑,“上年份的人参,何首乌我手里都有,其他的都是一些常见药材,就是活鹿血,虎肉这类东西不容易得。”   牧波目光闪闪的道:“要不咱们雇上一批人,上山打猎去?”   “大雪封山,山上的野兽都正饿的慌呢,牧公子是想给山上的豺狼虎豹送肉去?”孟彤毫不客气的打击。   牧波摸了摸鼻子,与身边的韩来庆对视一眼,默默的闭上嘴巴不做声了。   原海摇头晃脑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孟小神医你要上哪儿去活鹿血和虎肉啊?看来咱们还是乖乖跟着陈四兄弟学腿脚。”   孟彤也再不多说什么,只微微笑了下,对原海道:“原老爷,你手里的药再吃三天,三天后通便丸你就不要吃了,只服减肥丸就行了,接下去减肥丸你还要再吃一个月,方能巩固疗效。”   原海在孟彤面前就跟个乖孩子似的,闻言连忙点头称是,“您怎么说,老原我就怎么做,我都听神医你的。”   孟彤又叮嘱了牧江四人几句,见今天又没人上门求医,便起身回房去了。   对于门可罗雀这一点,孟彤也很无奈。   别看客栈里每天来来去去的人多,其实大多都是来看热闹的的,她孟大小姐虽然名满真定城,但除了牧江四人、原海和半夜跑出来的杀手凌一之外,在真定城里,她也就只救过那个心疾患者了。   理论知识学的再好,也需要实践去巩固知新,积累经验。身为大夫,没人肯找她看病,你说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呢?   难道是她的门槛设的太高了?可那些普通的头痛脑热,一般的大夫都能看,她好歹也是个传承千年的大宗门弟子,虽然传到她手里,宗门就只剩下两个人了,但也不能跟普通大夫抢那种毫无难度的生意不是?   一定是天气太冷了的关系;一定是快要过年了的关系;病人少是情有可缘的,对!肯定就是这样。   孟彤自我安慰完,便踩着轻快的步子上了楼。   自打孟大去逝后,春二娘整天不是缝衣服,就是绣花做荷包,整个人话都少了。也亏得还有个热衷于四处搜集八卦的青黛,把每天都找她分享自己打听来的八卦,不然要换成孟彤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解她。   ☆、315打猎用”捡“   推开春二娘的房门,就见她正依在小榻上缝着件嫩绿的比甲,“娘!”   “忙完啦?”春二娘慈爱的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听青黛说,你这几天在研究药方,现在研究出来了吗?”   孟彤嘴角扬笑的关上门,走到她身边坐下,“药方倒是研究出来,就是缺了几味药引,娘,我这两天要出去一趟,就是去附近的山上找点儿东西,可能四五天才回来。”   春二娘脸色微微一变,拉着孟彤就一脸紧张的道:“这腊九寒天的,你要出去干嘛?有什么药材不能去买吗?”   “娘,真定这儿这点冷算什么,跟咱们那儿一比,可还差得远呢。”孟彤搂住春二娘的肩,靠在她肩上自信满满的笑道,“再说我连牛背山都上得,您还怕我会出事啊?”   以春二娘口才又怎么说得过孟彤,她皱着眉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就不能等雪化了再去吗?”   “等雪化了,咱们就要继续启程往南走了。师傅临终前交代,她的骨灰要送到开封交给师兄才能安排下葬。”送祝香伶的骨灰回开封入土为安才是她们此行的重中之重。   春二娘不想让孟彤出去,可她也知道自己女儿是个有主意的,她想拦也拦不住,纠结了半晌,才无奈协妥道:“那,那你自己小心点,一定要早点儿回来。”   孟彤笑着点头应了,又道:“我这回要带小狼和狼王一起去,安全方面娘您不用担心,我这次骑闪电出去,是事情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有个两三天就能回来了。”   春二娘对孟彤的认真只有会医术和箭法不错,但会箭法在她的观念里,到底还是不如健硕的小狼和狼王更具杀伤力。   所以在知道孟彤会带着小狼和狼王一起同行之后,她对孟彤要出行倒是真的不担心了。   “那你就早去早回,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咱们家也就只有这几口人,总不能要过年了,也凑不齐人吃顿团圆饭?”   孟彤一脸郑重的保证,“娘你放心,大年三十之前我一准回来。”   陪着春二娘做了会儿针绣,等一起用了午饭,孟彤就回房收拾了些上山要用的弓箭、绳索、水囊和药品等物,又跟陈四和清风交代了几句。   等到天色黑下来,城门将关时,孟彤就骑着闪电,带着小狼和狼王一起出了城。   真定城附近的山都不太高,而且难以连成片,孟彤不觉得这样的小山头里头能藏住什么猛兽。   倒是天清山的后山过去是一片深山老林,那一片连绵数十里,他们住在天清山那会儿,小狼和狼王的食物都是从那里头抓的,所以孟彤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里。   没有了马车的拖累,闪电跑起来不要太快,三百多里地,他们坐马车还赶了一天半时间,此时骑着闪电跑回来才花了六个时辰都不到的时间。   深更半夜的,孟彤也没兴趣去敲天清寺的门,所以在山脚处给小狼、狼王和闪电各喂了一个解毒丸,就直接骑马上了山。   只不过半刻钟之后,一道高大黑影如鬼魅般徒然出现在上山的山路上。   黑影低头看了看山路上的痕迹,抬头看着笼在黑暗中的山林,咬牙切齿的低咒了一声,便电射般往山上冲去。   寒冬腊月,大雪封山,山里的野兽找不到食物,不少都从山里摸了下来。   孟彤才刚上了半山腰就遇到了几头瘦巴巴的豺狗,要不是震摄于小狼和狼王的巨大体型和气势,孟彤觉得这几只瘦豺狗八成会不顾一切的扑上来把她给吃了。   越往后山走,孟彤看到的野兽越多,什么狼、狐狸、山猫之类的野兽全都出来了。   有小狼和狼王在旁震摄,孟彤也不想大开杀戒,就没去管这些小东西,径直骑着闪电往深处走。   “该死的!”黑暗中的某棵大树上,一道融入黑暗中的黑影正几欲喷火的瞪着大大咧咧骑马深入山林的某人,见人走的远了,又一个闪身跟了上去。   深夜的林子里,猫头鹰的声音让人听来份外的毛骨悚然,等孟彤翻过一座山,身周三丈外已经跟了不少的尾巴。   环顾四周,几乎都是绿幽幽或橙红色的眼睛,她们赫然已经被野曾包围了。   这些饿疯了的小东西们,好不容易看到一堆走动的“食物”,再看到有这么多的帮手一起觊觎这一堆食物,自然舍不得放过孟彤这一人一马了。   远处立在高高的树梢上的黑影,已经一脸严肃的严阵以待,他手里摸了几枚暗器在手,随时准备解救“不要命”的某人。   孟彤丝毫不知道自己身后的远处还跟了条尾巴,她左右看了下距离,也不让闪电停下,只从挎包里拿出火折子和特制的“烟雾弹”,点燃了往前后左右各扔了一颗。   “烟雾弹”一落地,就不断嗤嗤往外冒白烟,那烟无味,只会向四周迅速扩散。   “……”远处的黑影不解的挑了挑眉,暗道:这是打算放火烧山?   一见白烟腾起,闪电眨着清澈的大眼,不用孟彤吩咐就站住不动了。   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白烟中就传来了不绝于耳的“扑嗵”声。   待到白烟散尽,孟彤把挂在马鞍上的琉璃灯点燃,拍了拍闪电的脖子,示意它乖乖站着,就提着灯下马在四周转了一圈。   狼啊山猫啊这些东西孟彤都不感兴趣,就专捡了狐狸,准备带回去扒了皮,给春二娘做件大氅。   “……”树梢上还打算英雄救美的某杀手,嘴角止不住的抽抽,他还是头一次看人打猎是用“捡”的,当个毒师可真省事儿。   加强版的特效迷烟,只要吸入一点就能让一个成年人睡上三天三夜。所以孟彤也不怕那些狐狸会半途醒来,就直接用绳子帮住后肢就挂到了马背上。   至于地上躺着的那些狼啊,山猫什么的什么时候能醒?会不会稀里糊涂成了别的动物的腹中餐?这就不在孟彤的考虑范围内了。   ☆、316烧鸡引兽   一路又再翻了两座山头,孟彤一路行来依法炮制,但凡过处,便会留下一地被迷昏的动物。   忙活了一夜,一连翻了三座册,孟彤也有些累了。   看着将明的天色,她找了颗足有两人合抱的大树附近做营地,把马背上垒得高高的六只狐狸,两只貂从马上提溜下来,然后给闪电卸了马鞍和套头,拍拍它的脖子,让它自己玩儿去了。   用药粉给自己洒出个直径二十米的安全区,孟彤从积雪下挖出颗两块略微宽平的石头,弄干净了,一块给自己坐,一块摆在自己面前。   远处大树上的掂脚往这边看的某人,看着孟彤奇怪的举动,眉头锁的死紧,也不知道这“胆大包天”的小丫头又想干嘛?   孟彤可不知道隔了半座山的地方,还有个人在偷窥她。   她从挎包里往外掏出一把把长短不一的手术刀,用白布垫着摆在自己和面前的石头中间,然后拎过一只一米多长的黑狐狸,开始了活剥狐狸皮。   “……”远处大树上的某人看清了孟彤的动作,脚下一滑,直接就掉了下去,吓的几只外出觅食的麻雀连忙惊慌逃窜。   孟彤用手顺着狐狸的脖颈位置摸了摸,避开血管轻轻划下了第一刀,然后是第二刀,第三刀……   这样的事情,孟彤以前在牛背山时就没少做,早就驾轻就熟了。   医术想要提高需要不断的练习和积累经验,她住在靠山村那种人迹罕致的地方,师傅那会儿要养伤,也不喜欢见人,她能用来练习把脉、断诊和手术的对象就只有牛背山上的大小动物了。   她解剖的最多的就是牛背山上的毒蛇,然后是同样带毒的蟾蜍,随处可见的野兔和为打牙祭抓到的山鸡等等。   牛背山上的狐狸都很狡猾,每次相遇,它们都会远远的避开她,害得孟彤想抓都抓不到,这才让它们逃过了她的魔爪。   不过天清山上的狐狸显然就笨多了。   孟彤兴致勃勃又干净利索的一手剥皮,一手执刀,不到一刻钟就将一张完整的狐狸皮给扒了下来。   中了迷药的狐狸,似乎毫无所觉,身上也不见一丝血迹,肚子还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   孟彤将扒下的皮毛放好,随手抓住起石头上的那狐狸一抛,小狼一个箭步冲上前张嘴一咬,叼着还热呼的食物回去跟媳妇儿一起享用起来。   远处好不容易稳定了受惊吓的小心脏,重新跃上树梢偷窥的某人,看着孟彤干净利落的活剥狐狸皮,还剥了一只又一只,连脸皮都不禁的抽动起来,后背忍不住窜上一股寒意。   神医什么的果然都是凶残生物,无法以正常人推之,看那丫头熟练的手法,这种事以前明显就没少干。   想到孟彤揪着自己的皮肉跟缝破麻袋似的,淡定随意的动作,和那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神,他现在可算知道她是怎么练出来的了,敢情那丫头就没拿他当人看哪。   孟彤一口气将所有的狐狸和貂皮剥完,也把小狼和狼王两夫妻给喂饱了。   搓搓有些凉的双手,孟彤从带的行李里扒出几块木炭和三根木柴,又去附近找了些稍微干燥些的枯树枝,劈好了放到一边。   等把火点起来,孟彤才在一边坐下,一边拿出带的烧鸡架在火烤,一边从挎包里掏出点心吃着,还伸脚把那些枯枝推到火堆边上烤着。   烧鸡原就是熟的,加热之后香味就慢慢散了出来。   孟彤吃了几块点心,又喝了两口水,等着从喉咙一直滑到胃里的凉意淡去,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这才起身去行李把箭袋翻出来,系到了腰上。   大周朝的深山里大多人迹罕致,老虎,豹子,黑熊甚至上都是有的,不过能不能遇上就要看运气了。   孟彤懒,也没耐性四处去找也不知会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的老虎豹子,所以就想到了这个用烧鸡“钓鱼”的办法。   将烧鸡翻了个面儿,又往上散了些提香的粉末,孟彤转身两个助跑就跳上了一旁两人合抱的大树,手脚并用飞快的爬到了高高的树梢上。   懒洋洋的趴在树底下的小狼,一见孟彤上树,一下就爬了起来,歪着头往树上看了半天,突然“呜?”了一声,定睛往远处山头的一棵树上看去。   那里刚刚似乎也站了个人矣?!   “呼!”原本懒懒趴在地上的狼王突然一起爬了起来,目光死死的盯着林子深处。   “呜嗷嗷——”黑熊高亢的声音随即响起。   孟彤面上一喜,一连飞快的取上背上的弓,一边低头冲小狼和狼王道:“小狼,儿媳妇儿,躲到树后去。”   小狼和狼王一听,立即夹着尾巴双双蹿到了孟彤所在的大树后头。   黑熊四肢着地的奔跑声在这样寂静的深林里,听在人耳里非常有震振性。   特别是那种树枝折断的“卡卡声”加上野兽四足落地的轰响,所带给人的压迫感,换个普通人在这里,这会儿真的是吓都要吓死了。   孟彤慢条丝理的抽箭搭弓,目光紧紧的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四周被她洒了浓缩型迷药粉,以黑熊的吨位,若是不能立即将之迷倒,她也不介意再给它补上一箭。   倏地,孟彤的眼角处突然有一抹斑斓的黄影闪过,她扭头定睛一看,发现右边的树丛里不知何时竟偷偷潜伏过来了三只成年猎豹,看那体型竟是一公两母。   远处黑熊制造的动静不小,却到现在还没有跑过来,反倒是这三只不声不响的豹子领了先。   孟彤弯腰往树下看去,就见小狼和狼王也正冲着不远处的豹子咧开了嘴,显然它们一早就发现这三头豹子了。   只不过因为孟彤之前的示意,这两只都没发出声音来,她的注意力又全在那头急速奔来的黑熊身上,这才没有发觉的。   黑熊的即将到来显然刺激到了豹子,公豹“呼”的一声飞身跃起,两下就从孟彤设置的迷药圈上头飞跃了过去。   ☆、317利害了,我的鸡   “啧,失策了!”她的迷药洒的虽多,范围却太窄了,才会被豹子一跃而过。   孟彤飞快的拉弓松弦,浸过浓缩迷药的铁箭直奔冲着烧鸡奔去的公豹而去。   另外两头豹子跟着公豹蹿了出来,但它们的目标却是躲在树后的小狼和狼王。   小狼和狼王原本已经严阵已待了,可等看到那两只“笨豹子”竟没有直接扑过来找它们拼命,而是伏低身体,一步步的朝着它们一边咧嘴示威一边靠近。   两狼互相对视一眼,瞪着无辜的四只狼眼,一见那两“傻豹子”踩上了孟彤洒的药粉,直接就懒洋洋的又趴了回去。   两只母豹子还以为小狼和狼王要跑,前肢一用力就想奋起直追,却听公豹子突然吃痛的“呜”了一声,两只母豹子只来得及在空中扭过头,还来不及看清公豹的情况就眼前一黑,一头载倒在了地上。   另一头的公豹被孟彤的箭射中之后,身体震了一下,脚步踉跄着往旁退了两步,正想抬头冲躲在树上的孟彤大吼一声,可头都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就失去了意思。   “呜嗷嗷——”随着一声大吼,人立而起的黑熊抽动着鼻子分辩了下方向,就四肢着地,往营地这边跑来。   看着姗姗来迟的黑熊,孟彤心情飞扬的吹了声口哨,忍不住由衷轻叹,“利害了,我的鸡!”   一下子勾引来了三头豹子,一头黑熊矣,回头换个地方再加工一下,说不定还能再引来更多的大家伙,她这回可真是赚大了!   黑熊傻呼呼的,它能人立而起可偏要四肢着跑路,因而错失了躲过被迷晕的命运。   只见大黑熊呼哧呼哧的跑过迷药圈子,看到倒地火堆旁的豹子时,它还警惕的顿了顿,然后等它再想往前走时,那脚步就跟喝醉酒了一样开始左前肢拌右前肢,没走两步就乖乖的趴下了。   孟彤哈哈大笑两声,从大树上一跃而下,先从树下的行李里掏出装迷药的大布袋子,先绕着原来的药粉圈子又洒了一圈,又在晕倒的三只豹子和黑熊的鼻顶上又洒了点,然后才笑眯眯的把迷药收回行李袋里,拿起手术刀,露出迷一样的邪恶的微笑。   “……”从来杀人不眨眼的某大杀手,在看到孟大姑娘露出的微笑后,也不由想冒冷汗。   他他娘倒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以为这个凶残的小丫头独自进深山会有危险的?事实证明她进了深山,有危险的是那些豺狼虎豹才对。   孟彤可不知道某杀人在腹诽她什么,她现在正幸福的绕着大黑熊的打转,考虑着要怎么把大黑熊全身的好东西,都分解下来呢。   熊的全身都是宝,熊脑可治脱发,耳聋,头旋等症;   熊血能治小儿受惊发色发青、抽搐等症;   熊骨可症惊痫和小儿受惊抽搐;熊掌食之能御风寒,益气力;   熊胆能治白内障,痔疮,小儿疳臌积食,肚大骨立,日晡发热;   胆囊能治黄疸,耳鼻疮,恶疮,暑目久痢等症,还能用来炼制杀寄生虫和蛔虫的药。   熊脂食之味美,炼药可治风痹不仁,抽筋,五脏腥中积聚,寒热瘦弱,头疡白秃,皮疹等,久服能延年益寿,补虚损。   可这么好的熊脂,要是炼成了灯油,却是阴人不留痕的好东西,它燃烧时释放出的烟能让人失明。   至于熊肉,这东西就更有意思了。   熊肉本身是无毒的,有补气养血,祛风除湿,健脾胃,续筋骨的功效,长期吃还能轻身延年,可治中风痿痹之症。   可十月是不能吃熊肉的,吃了会伤神,有痼疾的人吃了会终身不能痊愈,腹中有积寒的人吃了,寒症会永远治不好。   孟彤两眼亮晶晶的一边将大黑熊剥皮折骨割肉,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将以前医书上背的知识进行温故知新。   她一个人在这边是玩的开心了,却不知她这副双手染血,还兴致勃勃的兴奋样子,落到远处某杀手的眼里,惊的小心肝都被吓的快跳了两拍。   一头黑熊,孟彤解剖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将能用的东西全部分解装好。   一旁火堆里的木柴早就在这期间烧完了,没了火烤烧鸡,空气里的香味慢慢就淡了。   孟彤起身出去晃了一圈,发现药粉圈外躺着的就是些豪猪,灵猫,狸,獾、豺等动物。   獾肉只能灭蛔虫,不要;豺肉有毒,可惜毒太次,不要;灵猫据说能治见鬼症等灵异状况,她还没遇过这种病症,可炼了药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至于豪猪,拎一只回去给小狼和它媳妇儿当午饭。   到是狸与狐狸一样,全身都是宝,从头到肉,都能做药,拎走剖之。   眼见已经到中午,孟彤已经一日夜没睡了,倒是真的有些累了。   她把两只狸跟树下已剥了皮的四只狐狸扔做一堆,重新点燃了火堆,把火上的烧鸡拿下放到一边,从行李里拿出个小铁壶,装上火挂了上去。   孟彤原就没打算在山上呆太久,所以除了那只用来钓鱼用的烧鸡之外,也就只带了三盒糕饼。   等水开了,孟彤就着热水吃了半盒糕饼,就把东西随便收了收,也不管倒了一地的动物“尸体”,从行李里袋里抽出条旧狼皮袄子,往身上一裹,跳上树梢就合眼睡觉去了。   孟彤是被猫头鹰的叫声给惊醒的,一睁眼就发现天已经黑了。   因为今夜无月,四周全部漆黑一片,以孟彤的夜视能力,也只能勉强看到地上几块斑驳的黑影,再远处,就只能从那一双双移动着的绿幽幽的眼睛去分辩有没有野兽靠近了。   捂嘴打了个呵欠,孟彤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就从树上跃了下来。   点起琉璃灯,再把灯芯调高,漆黑的林子里瞬间亮如白昼。   孟彤拿出迷药袋子,小心的绕着迷药圈子又洒了一遍药粉,顺便再将地上被迷晕的几只狐狸、狸、以及灵猫扔到场地中间,一会儿待宰。   ☆、318换骨手扎   烧水,收起狼皮袄子,再就着烧开的热水吃下大半盒糕饼。   吃饱喝足之后,孟彤将三只豹子全都拖到大树底下,用绳子套住后腿,一一拉到树上倒挂起来。   早上为了接熊血,她整整浪费了一个多时辰,主要是黑熊太重了,她一个人无法将之倒挂上树。   豹子就没这个烦恼了。   孟彤将干净的空水囊用绳子栓住,挂在豹子的脖子上,长长的铜制的中空粗针管一头伸进水囊里,一头扎进豹子的颈动脉里,温热的豹子血便立即从豹子身上被接到了空水囊里。   趁着三头豹子放血的功夫,孟彤拿出瓷瓶和肉香粉开始采集狐狸的唾液。   狐涎是配制媚药的主药之一,这东西的市场需求量比较大,可炼制熏香、药丸、散剂甚至是如“烟雾弹”般,让人防不胜防的暗器。   孟彤甚至连代理销售的人都想好了,等回头把东西炼出来后,就扔给原海去卖。   人们都说读书烧钱,其实孟彤想说学医才是最烧钱的。   想当个好大夫可不容易,要研究药方,要炼制药品,要试验药剂,这些哪样不要钱?   孟彤觉得她自己能上山下海的找药材和找动物练手,每每到要炼制新药时,还总觉得银子不够花。   这要是换成那些一穷二白的普通大夫,光从学徒到能为人看诊开方子就得好几年时间,等这些人行医几年,能够丰衣足食,有钱有闲进一步研究更高深的医术了,等慢慢积累了经验,研究出点名堂来,通常又是多少多少年后了。   没有足够的钱财,没有足够的实体标本练手,当大夫简直就是一个恶梦。   这也就难怪普天之下的大多数名医,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大夫了。   孟彤可不想自己到了白发苍苍,连走也走不动的时候,才能把医术学到师傅祝香伶那个水平。   也幸好她当初一时心血来潮,炼了那么多药丸子放着备用,现在卖了药丸再去买药材,就省了她满山遍野去采药、炮制的时间。   等她炼出第二批药丸再卖掉之后,再重新买药研究练制,如此周而复始,相信她的医术肯定能够以最快的速度精进。   收好了狐涎,孟彤挖出狐目,割下狐鼻、狐唇,挖出狐胆、狐肝,割下**,清理出肠肚,剁下四足,再将狐肉一块块用薄利的手术刀分解出来。   狐尾烧灰能避恶,可自打还魂到这个世界,孟彤还真没见过什么魍魉鬼魅的。   想了想,孟彤还是把那条扒了皮的狐尾塞进布袋里收了起来。   反正她连灵猫都拎回来了,这种专治灵异的东西,还是先收着有备无患。   她现在没遇见那些东西,也不代表这个世界就没那些鬼魅精怪,孟彤觉得她都能还魂到这个世界了,而且巫门的秘籍里还专门用一册书记载了这些灵异事件,相信以后日子长了,她总能遇见二三灵异事的。   收拾好了狐狸,挂在树上的豹子差不多也放干血了。   孟彤上前取下水囊封好,才放下三只豹子,抓住其中一只拖到场中,飞快的肢解起来。   远处山头的某棵大树上,一个欣长的黑衣男子一边麻木的看着孟彤剖豹如绣花,一边有一口没有口的啃着手里的烧鸡。   白日里那丫头也不知在她那烧鸡上加了什么“好料”,他远远的闻着口水都差点儿馋下来,趁着那小丫头下午睡觉和功夫,他跑下山去保定城里买了两只回来,可吃在嘴里就跟嚼蜡一样。   远远的看着那小丫头在这等深山里,打猎就跟逛自家后花园院子似的,那黑熊、豹子到了她手里,剥皮拆骨都不见血的,手法那叫一个熟练。   通过一天一夜的观察,凌一注意到孟彤在拆开那些狐狸啊、豹子啊的身体时,并不是一味的只是拆骨剥皮。   他注意到她每每在肢解那些野兽的身体之前,都会先用搭在那些动物的颈部摸索一会儿,然后才会动手将之拆解。   而且他还注意到她在将动物扒完皮,拆完骨之后,还要将那些动物的内脏、肠肚一一用刀子划开,反复的仔细查看,嘴里还在不断的动着,好像在念念有词。   像孟彤此时这样的状态,凌一以前在别人身上也曾到见过,那是他数年前暗杀过的一个御医。   那老头因为沉迷于研究华佗换骨之术,还研究的小有所成,因而抢了别人的风头,被人买凶给杀。   凌一还记得那个雇他杀人的男人也是个御医,而且出手还非常的大方,他当时会接那笔生意也就是因为那笔提前交到冥殿的高达一万两白银的赏金。   他把那个老头儿杀了之后,还顺手把他写的那本换骨术的手扎给拿走了。   那日回殿里交任务时,也没人向他要那本手扎,他也就顺手把那玩意扔到钱匣子里压箱底去了。   不过凌一记得他从冥殿拿到的那笔五千两的酬金,后来可是在洛阳城的南城买了座五进带大花园的大宅子呢。   半只烧鸡啃完,凌一将剩下的半只随手一扔,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和手,心里思忖着把那本换骨术的手扎送给那个小丫头,她应该会喜欢……   孟彤这一忙就忙到了天色大亮,场中的豹子,狐狸,狸和灵猫全都肢解完了,她带来的麻袋全都被剔好的兽骨兽肉给装满了,偏偏还剩下两扇豹肉没地方放。   孟彤直起身,揉了揉因蹲了一夜而酸痛发胀的腿,曲指就唇,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她这次进山的主要目标——老虎还没有弄到手,必须得先把装满布袋的兽骨兽肉先运下山,再带上足够的布袋子重新进山来。   山里的气温比山下更冷,说是滴水成冰也不为过,早前孟彤肢解好了装在布袋子里的兽肉兽骨,经过这么长时间早就结冻,变的如石头般**的了。   孟彤用匕首截下一段麻绳,将布袋两两捆绑好堆在一起,等弄完了也没见闪电回来,她就又去营地四周转了一圈。   ☆、319别人溜狗,你溜老虎   药粉圈上躺着的那些动物,孟彤是没兴趣帮它们挪位置了,等她再次进山来,兴许还能用它们引老虎呢,所以就不再多此一举的挪来挪去了。   至于鹿啊,麝啊,狍子,羚羊之类的草食性动物,孟彤暂时是不敢想了,她这营地附近肉食性动物的气息太浓了,那些草食性动物一闻到就会远远的躲开,根本就不会靠近,想要扑鹿,她必须先得换个地方才行。   “啪嗒嗒,啪嗒嗒……”隐隐的马蹄声由远处传来,孟彤掂着脚翘首往山林深处看去,却因为五短身材的视觉关系,根本看不到闪电在哪儿。   “嗷——呜——”一声凶狠的虎啸声突兀的自远处的山头上传来,顿时惊飞一林子的鸟。   孟彤也被惊的差点儿没跳起来,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家的大黑马——闪电同学可还在外头撒欢呢,可别倒霉的让老虎给碰上了。   孟彤手脚并用的飞蹿上树,连忙顺着马蹄声寻找自家大黑马的踪迹,可不看不知道,一看她下巴都差点儿没吓掉到地上去。   她家大黑马可不就正四蹄撒欢的往她这边跑来吗?只不过它可不是自个儿直接往回跑的,而是带着一头体型壮硕的斑斓猛虎,正以着非常诡异的路线,满山林的在那里绕圈呢。   最让人想拍死它的是,它边跑还边回头张望,每每见老虎与它的距离拉开了,它就会扬蹄晃头的得意大叫一声,“稀律律——”   “靠,别人溜狗,你溜老虎?!”这丫还是马吗?   孟彤深深的感觉自己被打激到了。   未免自家的疯马一个不留神真被大老虎给撕了,孟彤只能顶着满脸的黑线,曲指就唇再次吹响了口哨。   “稀律律——”闪电长嘶一声算是回应孟彤的召唤,可它回应之后却不往孟彤这边跑,而是一扭头,又引着那头老虎往远处去了。   “我靠,你这白痴马,往哪儿跑呢?”孟彤看的一口血差点儿没喷出来,忍不住站在树梢上运起内力破口大骂,“死马,你要敢再继续疯跑,小心姑奶奶回去切了你的子孙根炼药丸卖。”   “噗——咳咳咳……”远处的某杀手突然有种两腿之间凉嗖嗖的感觉,他没被吓死却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了。   这么大声的嚷嚷要切人……哦不,是切马的子孙根,那小丫头果然已经不能以正常人推之了,实在是太凶残了。   “稀律律——”(主人,你还是人吗?)闪电被吓的浑身一哆嗦,立即悲愤的仰天长嘶。   不待这么对马的,马也是有马权的!   糟蹋它一身帅帅的毛也就算了,还要切它的子孙根?这都什么仇什么怨啊?还让不让马活了?   “死马,小心后面!”孟彤在树上急的跳脚。   远处的某杀手也正紧紧的盯着她的动作,扶着胸口,差点儿快要被她的危险动作给吓死了。   “嗷——呜——”斑斓猛虎仰天大吼,眼看着那匹可恶的蠢马不知怎么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它心中大喜,立即凶狠的往前一扑。   背后的风声让闪电菊花顿觉一紧,立即扬蹄收臀双腿用力往前——蹦!   老虎一击扑空,顺着惯性往前冲出了数米远。   “嘶——”逃过一劫的闪电得意的晃晃脖子,拔腿就跑,边跑还不忘边咧着嘴回头冲老虎“稀律律”的笑。(蠢虎,想抓你闪电大爷,等下辈子。)   “嗷嗷嗷呜——”老虎狂吼一声也彻底的怒了,它追了这匹疯马几个山头还死活抓不住它,这简直就是它虎生的一大耻辱。   此辱不洗妄为虎!   斑斓大虎两眼喷火的拔腿就追,完全就是一副跟闪电不死不休的架势。   孟彤一看那老虎的凶悍模样,也怕自家的二货马再抽疯,万一真被追上了咬上一口,那可就说什么都晚了。   她提气冲闪电吼道,“闪电,快给我回来。”   “嘶——”(知道啦,主人,你是个孩子,别像个老妈子似的唠叨啊。)   闪电撒开了脚丫子就往营地狂奔,远远的它就看到营地不远处的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动物“尸体”。   想起之前夜里孟彤扔出个会冒烟的小竹管,那些豺啊狼啊獾啊的就躺下了,闪电立即聪明的闭上嘴巴,然后后腿用力一蹬,前蹄猛的一扬就从一众的动物尸体上面飞越了过去。   一跳进营地,闪电还没来得及得意,紧追在它身后的那头老虎也跟着追了进来。   许是迷药粉经过了一夜山风的吹抚,药粉被风吹散了不少,所以老虎跑进来时,还是生龙活虎的。   “嘶——”(主人,不待你这么坑马的。)闪电几乎要泪流满面了,为毛这头蠢虎没有跟那些动物一样躺下啊?   一马一虎在营地里来回的扑腾,弄得雪沫子、干草屑满天飞。   孟彤原本打算帮闪电一把,给老虎来上一箭,可见这两只玩的这么“欢实”,也就搭着弓只瞄不射了。   老虎皮是好东西,能不留箭孔就不留了,看这雪沫子草屑飞扬的架势,孟彤想着这两只大概也扑腾不了多久了。   脑子里的念头才刚闪过去,就见树下的那只大老虎动作突然一慢,然后晃晃悠悠的踉跄了几步,就一头载到了地上。   “稀律律,稀律律——”(蠢虎,呆虎,就凭你也敢追你马大爷?真是蠢透了!)闪电扭头一看老虎终于倒下了,立即摇头扭屁股的得意嘶叫起来,欢快的在直径二十米的小圈圈里跑来跑去,发泄自己跑赢了老虎的喜悦。   孟彤也不去管它,直接从树上一跃而去。   从行李里掏出那个装迷药的袋子,孟彤先抓了把粉沫洒在老虎鼻子上,让它晕的更彻底一点,好确保它短时间内醒不过来。   一直乖乖趴在大树后面的小狼和狼王,看到老虎倒了才从树后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小狼歪着头打量着得意忘形的不停疯跑的大黑马,然后……   “呜?”然后狼王惊讶的看着得意忘形的大黑马,乐极生悲的“扑嗵”一声趴在地上不动了。   ☆、320到底有多穷?   孟彤就是不回头也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事,她扎紧了装迷药粉的袋子,将之小心的收回行李里,然后从挎包里拿出纸和炭笔,把自己的要求和交代都一一清楚的写在了上面。   将写好的信仔细的卷好,用一根细红绳扎住,孟彤这才从挎包里拿出个瓷瓶,拔开瓶塞放到闪电的鼻子前晃了晃。   “噗噜噜——噗噜噜——”闪电打了两个响鼻就神智回笼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它睁着眼睛左右看了看,才有些茫然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孟彤,心里还在迷惑:“主人到底是啥时候跑我跟前站着的?”   “二货!”孟彤一掌拍在闪电的马脖子上,力道不轻但也不重,直拍的闪电马躯一震,再不敢造次了。   孟彤晃了晃手里的纸卷,语气严厉的道:“乖乖给我驼东西下山,敢不给我好好干活,小心我抽你哦?”   好马不跟凶残主人斗。   闪电认怂的晃晃脑袋,乖顺的低下了头。   孟彤只给闪电的背上铺上毛毯,就把一袋袋兽骨兽肉给挂到了它的背上。   地上的布袋子堆的就跟座小山似的,闪电一只眼在前一只眼在后,密切关注着孟彤将一串串袋子往它背上搁。   闪电只觉的背上的重量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行了,先暂时就驼这么多下去吧。”孟彤粗略估算了下搁到闪电背上的兽骨兽肉,估计快有二百斤时就停了手。   普通的马一般负重在一百到一百五十斤左右,但闪电经过药丸的改造,身体骨骼应该要更强壮一些。   不过孟彤觉得,两百斤就算还没到闪电的负重极限,估计也差不了多少了。   孟彤将纸卷用红绳仔细的绑在闪电的套头上,然后拍拍它的脖子,叮嘱道:“你去找寺里的僧人,把信给他们看,他们自然会带你去山下的禅院卸东西的,记住没有?”   “稀律律——”(记住了,记住了。)闪电仰头嘶呜,它可是头聪明马,就这么点小事儿还能记不住?   “去吧。”孟彤拍了拍闪电的脖子,看着大黑马转头往山外奔去,直到看不到闪电的踪影了,她才转身去行李里找出木炭和木柴,重新点燃了火堆。   在山里呆了一天两夜,孟彤一直忙着给野兽把脉、解剖和拆解尸体。   将在兽尸上看到的病理与书上的理论结合较检,孟彤的精神一直在高度运转着,此时闲下来了,一股疲惫感就无法抑制的涌了上来。   孟彤把火堆的火烧旺,小铁壶挂在火上,没一会儿水就开了。   孟彤将热水倒到竹杯里,捧在手心里暖了会儿,才小口小口的啜着。   直到一杯热水下肚,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她才去行李里把最后一盒糕饼给翻出来,就着热水吃了半盒下肚。   想着闪电可能不会这么快就回来,孟彤拿出旧狼皮袄子裹在身上,爬到树上准备小憩一会儿。   睡得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勉强撑开眼睛,孟彤茫然的盯着树缝间白蒙蒙的天空发了会儿呆,睡木的脑子才微微清醒了点。   “稀律律——”   树下熟悉的马嘶声,终于将孟彤睡懵的神识全都惊回了脑子,她低头往树下一看,树下那摇头摆屁股的疯马,可不就是她家的二货闪电嘛?   “闪电!”孟彤有些惊奇的抬头看了眼天空,老实说,这冬日一旦不出太阳,天总是灰蒙蒙的,她还真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孟彤用手搓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些,就从树上直接跃了下来。   她夸奖的拍了拍闪电的马脖子,从它的套头绳上取下天清寺的僧人给她的回信看了起来。   她之前让闪电送信下山时,有说明那些兽肉兽骨是要用来入药救人的,让寺里高僧给每个袋子都念一遍往生咒。   而信是老住持写给她的,信上说他已经安排人给那些装兽肉兽骨的袋子念诵往生咒了,还有就是说寺里条件艰苦,没有多少布料可供缝制她要的布袋,所以就把寺里用来装米的米袋子都腾出来给她用了。   孟彤看完信,就忍不住磨了磨牙。   老主持实在是太狡猾了,算计不成她的马和狼,竟然连几个米袋子都要算计她的?!   寺院的米袋若是沾了血腥气,还如何能再用来装米给寺里僧人吃?   孟彤随手翻了翻闪电背上驼的那一捆旧袋子。   “嚯!好嘛!”孟彤差点儿没气笑了,那些旧米袋上的补丁多的就跟百家衣似的,这种袋子真的还能用来装米吗?   天清寺到底是有多穷啊?   可不管怎么说,人家现在肯借袋子给她,就是给她解了大难题了,这个不算闷亏的闷亏,孟彤也就只能摸着鼻子乖乖的认了。   孟彤把一旁堆着的兽肉兽骨一袋袋搬到闪电背上,估算着重量差不多了,就让闪电先驼下山。   有了布袋子,孟彤就先把地上之前肢解好的两扇豹肉装了袋,细细捆扎好了堆在一起。   将凌乱的四周草草收拾了一下,孟彤就拿着绳索把那只斑斓大虎捆住后腿,倒吊着挂到了树上。   取出空水囊,孟彤熟炼的将中空的铜针管扎进老虎的主动静,将虎血引到空水囊里。   中了迷药重度晕迷的老虎不会在放血的过程中醒来,等血放干了,老虎也死了,正好可以着手肢解。   不过要等虎血彻底放干,最少也需要小半个时辰。   孟彤一时也睡不着,想了想就去把装迷药的布袋子又拿了出来,将营地四周的迷药圈子又用药粉洒了一次,这才收拾了下东西,留下狼王看守营地,她带着小狼往更深处的山林寻鹿去了。   原本孟彤这回进山是打算多猎几头鹿的,毕竟鹿血温补,很多种药丸都需要鹿血。   可谁知刚进山就先打到了三头豹子,她准备用来接血的空水囊现在只剩下一个了,所以这次孟彤也不打算贪心,只想要打到一只鹿就可以返回营地了。   天清山的后山显然极少有人进来,厚厚的积雪上除了动物的脚印,再没有其它的痕迹了。   ☆、321腰要断了   小狼很快就发现了鹿群的痕迹,孟彤跟着它又翻过了一个山头,才在一处溪边找到了鹿群。   那是一条结了冰的小溪,冰面上有一群猴子正在用石头砸冰,冰面上已经被砸开了四五个大大小小的窟窿,小猴子们正低头进冰窟窿里喝水,鹿群则站在溪边就那些歪着头看着。   孟彤拍拍小狼的头,低声道:“咱们要速战速决,你冲进鹿群里跑一圈,我们打一只扛了就跑。”   小狼兴奋的吐着舌头,见孟彤举弓瞄准了鹿群,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嗷呜——”。   “咻——”孟彤手里的箭几乎在小狼发出啸声的同一时间飞射了出去,直接就洞穿了一头体型中等的雄鹿的脑袋。   随着雄鹿倒下,鹿群受惊后立即四散开来,往远去逃去。   “嗷嗷嗷——”在冰面上喝水的母猴子包起小猴们就尖叫着往小溪另一侧逃去,几只强壮的雄猴却挡在母猴们跳跑的路线上,龇着牙冲小狼示威的吼叫起来。   孟彤跟在小狼身后冲到那头倒地的雄鹿身边,想将鹿提起扛到肩上,可没想到的是,入手的重量竟意外的沉,她竟然没能提起来。   孟彤这下知道糟了,她以鹿群的头鹿做参考,才选了这头体形中等的鹿,却没想到完全估算错误了。   这头雄鹿的体重最少也有三百斤左右,就她这副小身板儿,想要扛起鹿走人,负担实在不算小。   拼着吃奶的力气,孟彤运起内力用力把鹿扔到背上,鹿尸挨到她背上的那一瞬,孟彤感觉自己整个人似乎都往地下陷了陷。   也幸好鹿群里的那头领头鹿没有试图要为死去的伙伴攻击她,否则就有得孟彤好看了。   脚步蹒跚背着鹿一步步往回走,孟彤撑着一口气,让体内那一缕少得可怜的内力在体内飞速的运行起来,   小狼紧跟在孟彤身边,前后左右的警戒着,四周但凡有游荡的动物经过她们附近,小狼都要露出獠牙大吼一声,把那些不长眼的东西吓的恨不得自己多长两条腿,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等回到营地里,孟彤感觉自己的腰都快断了。   “噗噜噜——”闪电喷了个响鼻,歪头看着孟彤一副快要被压死了的样子,有些幸灾乐祸的晃晃头。   孟彤把鹿扔到地上,连口气都顾不上歇,趁着雄鹿刚死不久身体还热着,连忙用绳子套上参鹿的后腿,把它拉到树上倒挂起来,然后飞快的摸出粗铜针,挂上空水囊,给雄鹿放血。   “……”凶残小神医怪力女?   远处山头上的凌一张口结舌瞪大了眼,看着某人用小小的背脊背,回了一头比三个她加起来还要大几分的雄鹿,凌一的眼珠子都惊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他只觉得今天过后,这世上可能再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觉得吃惊了。   因为他的惊都在某个凶残的小丫头这里吃完了。   孟彤可不知道她的惊人之举,把某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都给吓到了。   听着鹿血潺潺的流进空水囊里,孟彤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一松,直接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实在太累了。   满以为这头雄鹿应该也就差不多两百来斤左右,谁知道天清山这一带的鹿竟会如此肥壮,简直营养过剩啊有没有?体重竟然超标了一百多斤,差点儿没把给她压死。   孟彤等歇过了这口气,才慢吞吞的爬起来,把地上装好的布袋子搬到了闪电的背上,让它运下山去。   树上挂着的老虎已经断气了,血也早就放干了。   孟彤锤了锤酸疼的腰,过去把装虎血的水囊封好口子,收到行李袋里。   然后才将虎尸放下来,拖到场地中间,活动了下手腕,就拿起薄利的手术刀飞快的剥皮肢解起来。   老虎一样浑身都是宝,虎睛,虎牙,虎筋,虎爪,虎肾,虎胆,虎肚,虎脂,虎鞭,虎骨,虎肉皆可入药。   孟彤先小心的把虎皮一点点的剥离下来,然后才开始飞快的分割虎肉,顺势再一一拆解老虎身上的其它部件……   等闪电回来时,孟彤手里的老虎也已经拆解的差不多了,整齐装好的布袋子又堆成了一座小山样。   孟彤试了下重量,发现闪电一次还驼不走,就拍拍它的脖子,让它先下山去了。   等孟彤将手里最后的两腿老虎肉分割了装好,长时间劳作造成的手臂和腰部的酸疼,以及精神上的疲惫感,一下就涌了上来。   孟彤揉了揉肩膀,又从一旁的地上抓了块干净的积雪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了点。   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头鹿,她只要一股作气,等拆解完了让闪电运下山去,她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去了。   想着临出门前,春二娘殷殷叮嘱她,要她早点回去时的模样。   孟彤深吸了口气,一时也顾不得休息,先去大树下看了看雄鹿脖子上挂的水囊。   这头鹿跟她抓的那些动物都不同,雄鹿被她背回来时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因此虽然与老虎体重相防,可收集到的血却远没有老虎身上收集到的多。   孟彤封好水囊的口子,用炭笔做上记号,放进了行李袋里,然后把鹿放下来就开始动手肢解起来。   剥皮、割肉、拆骨、剔筋,这一切她这几天一直在做,肉归肉,骨归骨的分类装袋,一切都是她早就驾轻就熟了的,装好了鹿骨鹿肉的布袋子被捆扎好了放到一旁,很快就又如小山般堆积了起来。   这期间闪电回来又驼走了一批,可等孟彤最终收尾完工时,还是发现布袋子的数量超出了预计,最后两大块鹿肉没袋子装了。   孟彤有些可惜的摇摇头,只小小的纠结了一小会儿,就把没地方装的两块肉扔给了小狼和狼王。   终于弄完了!孟彤长出了口气,走到树下,从行李袋里把剩下的木柴和炭全都掏了出来。   她把火堆点燃,一边挂上小铁壶烧水,一边眯着眼慢悠悠的往火堆里添柴。   以闪电的脚程,再跑一个来回,天黑之前她就能下山了……   ☆、322庆幸   水开了,孟彤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热水,然后把用过的手术刀全都插进小铁壶里,将水灌满挂到火上烧着。   一口气忙了两天两夜,其间只睡了半日,孟彤这会儿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累,却睡意全无。   她坐在火边一边惬意的烤着火,一边就着热水吃着最后的半盒子糕饼。   “稀律律——”远远的,闪电就晃着头长嘶起来。它可是一匹日行千里的俊马,又不是拉货的骡子,今天这山上山下一趟趟的,它都跑了多少回了?   闪电表示,它不干了,它要罢工!   就见大黑马四蹄并用的在营地里蹦来蹦去,神情暴戾,又是喷气又是嘶叫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别闹了,乖,主人给你小药丸吃。”孟彤无奈的从挎包里摸一颗龙眼大小的深棕色药丸,冲正在发脾气的闪电晃了晃。   “噗噜噜——”(一颗怎么够?!)闪电退离孟彤数步远,瞪着她喷气。   “你不要啊?”孟彤将药丸在手里抛了抛,意味深长的笑道:“我师傅留下的药丸也就只有这么几颗了,你不要我就留着给赤光,它肯定会喜欢的。”   “稀律律——”(谁说我不要啦!)闪电两蹄齐扬,不甘心的用蹄子刨了刨地,还是很没骨气的屈服了。   把鹿肉鹿骨让闪电往山下又运了一批,剩下的这些,再加上行李,她是完全可以带下山的。   孟彤又在火边坐了一会儿,估算着闪电差不多该回来了,才慢吞吞的起身收拾东西。   牛皮制成的大大的行李袋里,去掉了木柴和吃食之后就瘪了一半,孟彤把插在地上的烧鸡扔了,又把行里袋里的旧狼皮袄子拿出来穿到了身上,然后把熊皮,虎皮和三张豹皮小心的叠好,放进了行李袋里。   至于那些狐狸皮,貂皮,狸皮和那张鹿皮倒都不算什么扎眼的东西,孟彤用鹿皮将所有的皮子都卷在里头,用麻绳捆紧扎好放到一边,又把在小铁壶里煮过的手术刀都拿出来擦干,收进随身的挎包里。   把小铁壶里的水倒了,擦干了收回行李袋里,孟彤取下挂在树上的琉璃灯点燃,又将四周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遗漏之后,就又回到了火堆边。   闪电回来的很快,孟彤奖励了它一颗怡糖,这才把它哄高兴了,乖乖站着让她给它上鞍。   将最后剩下的几个布袋子连同行李一起放到马背上,孟彤又最后环视了下整个营地,才踩熄了火堆,再捧来积雪将之完全覆盖、浇灭,这才翻身上马,带着两匹狼离开了这座呆了两天两夜的山林。   到了山下的禅院,孟彤第一件事就是向寺里的僧人要了桶热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然后万事不管,回到禅房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孟彤准时在寅末时分醒来,一睁眼四周还是漆黑一片。   孟彤难得的懒了一会儿床,直到山上传来宏亮的钟声,她才起身下了地。   闪电和小狼夫妻俩自有寺里热心的僧人和小沙弥去照顾,孟彤一点儿都不担心它们会渴着饿着。   拉开房门,一阵冰凉的冷风就扑面而来,小小的禅院里一片白茫茫的,天上还在悠悠的飘着雪花。   看到这一地的雪,孟彤的心里不由就生出几分庆幸来。   幸好这场雪是她下山之后才下起来的,要是她在山上遇上大雪,不但得找地方避风躲雪,还要肢解那么多**标目,这时间就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了。   之前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孟彤深知禅院里留守的两个僧人早上要上山做早课,然后吃早饭,这个时间禅院里除了她就没有别人了。   长长的呼出一口白气,孟彤转身回房,就着屋角脸盆架上的冷水洗了把脸,又去桌上倒了杯冷茶漱了漱口,就算是已经洗漱过了。   找出木梳将头发重新梳理成髻,孟彤背上挎包,又理了理身上的狼皮袄子,出了禅院后顺手将院门带好,就冒雪快步往山上跑去。   主持那老头儿抠是抠门儿了点,但人还是不错的。   都说梁不正下梁歪,这话孟彤是相信的。   上行下效之在哪里都存在,上到一个国家,下到一个小家庭,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天清寺里的僧人就算个别几个人有些小算计,也都不会有什么为恶之事,整个寺院的人能如此纯朴,跟主持老头儿的教导有方肯定是分不开的。   念在那老头儿要养这么一大帮子的光头和尚,也挺不容易的,孟彤就大方决定不跟他计较他拿那些破米袋子算计她的事儿了。   何况,孟彤也能感觉得出来,主持老头儿的佛学理念跟别的那些只知照本喧科的佛家高僧不一样。   所谓的高僧孟彤前世也见过不少,张口闭口总是满口的仁意道德,又要戒这个戒那个的,说话总明模棱两可,似是而非,就是不跟你明说,事后手一摊就让你交香火钱,实在不知道这高僧都高在哪里了。   如果孟彤之前不是在天清寺住了一个多月,对老主持和天清寺的僧人都有一定的了解,如果天清寺的住持不是如今的主持老头儿,她肯定是不会放心让闪电直接把那些珍贵的兽肉兽骨运下山,交给天清寺的僧人保管的。   这要是换成别的大和尚,一看到她那些布袋子里装的兽肉兽骨,只怕就要冲上山大骂她杀孽太重,要代表佛主惩罚她了,哪里还能容她这么一趟趟的往山下运啊?   更极端一点儿,就算不对她喊打喊杀,也会如唐僧一般,跟着她念经以图感化她不要再去祸害那些豺狼虎豹什么的。   所需孟彤觉得,如主持老头儿让帮忙念咒就念咒,让帮忙代为保管就代为保管的大和尚,完全属于佛门中的珍稀品种,她应该好好保护、珍惜着才对。   一口气跑到山顶,孟彤熟门熟路的径直穿堂入室,绕过此时正忙着做早课,简直堪称人满为患的大雄宝殿,顺着小路进了空无一人的饭堂。   ☆、323主持老头儿   饭堂后头的灶房里此时烟气弥漫,几个大灶的锅里不是正温着粗粮馒头,就是用小火温着糙米粥。   孟彤就跟进自家厨房般自然,随手从灶台下的箩框里拿了个粗瓷碗,从大锅里给自己盛了碗糙米粥。   等把锅盖盖回去,孟彤就端起糙米粥走出饭堂,很是随意的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小口小口的喝着稀薄的粥汤,孟彤抬头看着雪花自广阔的天穹上飘飘荡荡的落下来,耳边听梵音渺渺的诵经声,突然就有了种错觉。   好像她吞下的每一口粥都像是具有了禅意般,吃到肚子里整个人都暖融融的,好像真的得到了升华一般。   几声钵盂脆响,木鱼声和诵经声都停了下来。   孟彤从自己的臆想里回过神来,不由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一口把粗瓷碗里的仅剩的粥汤喝尽,然后就好整以暇的盯着从大雄宝殿往饭堂这边来的长廊看。   等看到那个领先众人走在最前头,生着白发白眉却精神烁烁小老头儿时,孟彤立即笑容灿烂的抬手摇了摇。“主持大师,别来无羔啊?”   “嘿!你这小小娃儿,不问自取视为偷你懂不懂,怎么几天不亮就学坏了呢?”老主持一见孟彤手里端着的粗瓷碗,一双微微眯着仿佛随时都带着笑的眼,立即就睁大。   孟彤只觉一道黄影一闪,比她高不了多少的老主持就已经站到她面前,对着她吹胡子瞪眼了。   天清寺里的僧人甚本都有些功夫在身,底层的小沙弥功夫都很浅,真正能称之为高手的是寺中的悟字辈僧人,但真正达到了返普归真之境的也就主持老头儿了。   孟彤记得初见主持老头儿时,他还是由两名徒弟扶着来见她的,老头身上一点儿气息都没露,看着就跟个普通老头儿似的,害她还以为他真的就是个老的一个不小心就会喘不上气老叟呢。   “啧,您未免也太小气了,我不过就是喝了您一碗米汤,这也值得您吹胡子瞪眼的?”孟彤翻了个白眼,放下碗,恭敬的起身向老主持身后的两名僧人合十行礼,“悟名大师,悟能大师,好久不见。”   “孟施主,好久不见。”大家都是熟人,悟名和悟能看着孟彤,也笑眯眯双手合十跟她回了一礼。   老主持却不高兴了,回头怒瞪了两个徒弟一眼,像是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道,“你们俩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妨碍我跟小丫头谈事情。”   有这么个越老脾气越跳脱的师傅,悟名、悟能两位大师也表示很无奈。   只不过师命不可违,两人也只能乖乖低头,“是,师傅。”   临走前,悟名笑着冲孟彤伸出手来,“孟施主,那个碗就让贫僧帮你拿回灶房。”   孟彤连忙把碗端起来递过去,一边感激道,“有劳大师了。”   “不过举手之劳,孟施主不必客气。”悟名微微一笑,转身与悟能相携进了饭堂。   孟彤转头看向老主持,却见他昂着头哼了一声,扔下一句:“你随贫僧到禅房叙话。”转身就没影了。   别看主持老头儿走路一步三摇,还走的颤颤微微的,实则那腿脚不要太利索,孟彤运起身法紧追不舍,也只有跟在他屁股后头吃灰份。   所幸天清寺也就只有这么大点儿地方,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到了后院老头儿住的禅房。   老主持见孟彤跟了上来,难得的赞了句:“小丫头的脾气虽然不太好,不过这身轻功身法倒真是不错。”   “……”谁脾气不好了?还有这脾气好不好,又关身法什么事儿啦?   孟彤翻了个白眼,毫无诚意的道:“那里那里,您过奖了,就我身法,跟您一比可差远了。”   主持老头儿踢掉鞋子盘腿坐到了炕上,笑眯眯的看着孟彤关上房门,便指指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她也上来。   等孟彤上了炕,他又还不忘打击她道,“你倒也不用妄自菲薄,老纳观你的气息和身法轨迹,也知道你这功法必定系出名门,只不过你这丫头太过不思进取,功力太差,没得辱没了你的师门。”   “……”打人不打脸,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还能不能愉快的说话啦?“你还想不想要香油钱啦?”孟彤怒目圆瞪着眼前笑眯眯的老头儿。   “想,当然想。”一听香油钱三个字,老主持的一又老眼顿时就笑眯成了一条缝,端起德道高僧的派头,悠悠的道,“香油钱是施主敬献给佛主的一份心意,施主有心敬佛,老纳自然要接着。”   “虚伪!”   老主持也不生气,只继续笑眯眯的道:“不过在香油钱之外,老纳还有一个不请之请,还望施主能够答应。”   老和尚武功这么高,能有什么事求她?孟彤不由好奇的挑了挑眉,道,“是什么不请之请?不过要是借钱的话就免谈,我也很穷的”   老和尚突然睁开笑眯眯的细缝眼,瞪了她一眼,才又一本端着高僧的派头,慢悠悠的道,“前日见信,听闻施主要用兽肉兽骨炼药,不知孟施主这炼的都是些什么药?”   “不是,大和尚,你想要我炼的药丸?”孟彤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瞅着老主持,调侃道,“你们不都是吃素的吗?兽肉兽骨就算炼成了药丸,那也是荤的?你们不是不能吃荤的吗?”   老主持斜了她一眼,一脸笑眯眯的道:“施主既然能用兽肉兽骨炼药,想必也是能用草药炼药的。”   孟彤低头看了看自己,才抬起头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老主持,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主持大师,你就不怕我炼出来的药丸能吃死人吗?毕竟我今年才十一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呢。”   老主持的笑脸差点儿就绷不住了,他鄙视的斜了孟彤一眼,没好气的道:“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能在深山老林里呆上两天两夜?还能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   “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能屠熊猎虎,杀豹如杀鸡?”   ☆、324拿药当饭吃啊?   “呃——”孟彤举起手,很是谦虚的道:“其实也没您想的那么危险,我带了一大袋子的迷药上山的,那些什么熊啊虎啊豹子的,其实都是被我迷晕后放干了血才宰杀的。”   见主持老头儿一又弯弯的笑眼突然就不弯了,孟彤立即就悟了,急忙解释道:“您放心,它们都是在睡梦中死的,死的时候保证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痛。”   “而且我是要用它们的筋骨血肉炼成药丸治病救人的,日后但凡我能多救一人,它们身上的功德也会重上一分,这对它们将来的轮回转世也是助益,您说是吧?”   老主持抬了抬眼皮,看着孟彤颇为意味深长的道:“没想到孟施主对我佛门的轮回之说,也有如此深的认识。”   孟彤心头一跳,连忙腆着脸陪笑道:“那什么虎啊熊啊的我杀都杀了,要不这么说,我怕您不肯收留我啊。”   “哼!”老主持哼了一声,说了句很有禅机的话:“不杀之为杀,杀亦为不杀,不杀不如杀,屠万户亦为救世矣。”   “呵呵——”什么杀不杀的,绕得她头都晕了,孟彤只能干笑以对,“主持大师,您说的佛理我大概能明白你想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事儿咱们就揭过不提了吧。咱们说些别的哈,说别的。”   “那就说些别的。”老主持从善如流的道:“不知孟施主手里可有治疗内、外伤势的药,比如说用于加速外伤愈合,防止化浓的药粉,断骨接续的膏药,能治疗内腑五脏之伤的丸药等等?”   孟彤扯了扯嘴角,僵笑道:“大师,我记得您这天清寺是佛寺啊,您要一点治外伤的药粉我还能理解,毕竟意外无处不在嘛,您说是吧。可你要那断续膏,内治药有什么用?难道您还打算要带着徒弟们出去闯天下不成?”   老主持也学着孟彤咧了咧嘴,假笑道:“有备无患啊,毕竟意外无处不在嘛,孟施主,你说是吧?”   “……”是你个头啊!孟彤无语的磨了磨后牙槽,沉吟半晌,才道:“您要的那些药丸我手头有,就算没有我也可以现制,你说个数量,看在咱们的交情的份上,我只收你成本价,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老主持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抬手示意道,“施主请说!”   孟彤咧嘴一笑,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的摄人的光彩,“我需要寺中悟字辈的大师出手,帮我把炮制过的药材震成粉末。”   这事初听似乎很容易,可仔细一想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老主持用着怀疑的目光斜睨着孟彤,想了又想,突然失声道:“你说的药材该不会就是指你从天清山后山运下来的那些吧?”   “大师英明,不过还不只那些,单是那些兽骨兽肉是成不了药的,自然还需要加入各种草药和矿物才能配有一济药方。”孟彤一脸笑容灿烂的道,“这个工序就比较复杂了,咱们在这儿就不细说了吧。”   老主持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他指着孟彤的手指头都在抖,“单是你那些兽骨兽肉就有一千多斤了吧?你还要加多少草药矿物进去?你当我寺中弟子的内力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吗?”   老主持一脸悲愤的道,“老纳不过跟你要几颗药丸子,你竟然就要跟老纳狮子大开口,你说你这丫头咋这么黑呢?”   孟彤看着老主持捂着胸口一抖一抖的模样,忍不住撇了撇嘴,双手环抱在胸前,没好气的瞪着他道,“主持大师,你这样子也太假了,天清寺里悟字辈的师傅可有二十多人呢,而且个个都还内力深厚。”   “别说是一千斤的兽骨兽肉,就是再多来个几千斤,到了他们手里,那也只有分分钟变齑粉的份。”孟彤一脸“你少骗人了”的表情,对老主持翻了个大白眼。   老主持不由瞪眼,“你说用内力震成粉就震成粉吗?消耗内力之后胃口会变大的,你知道吗?你知道到一旦他们耗费了内力之后,会吃掉寺里多少粮食吗?”   “……”孟彤简直无语以对。老头儿这无时无刻不哭穷的精神,简直是谈判时无往不利的大凶器啊,这一点值得提倡,她必须学起来。   孟彤眼珠子一转,也哭丧着脸道:“主持大师,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谁叫我小小年纪就要养那么一大家子人呢,你看看我家里不是瞎眼的就是只剩一只手的,除了老弱就是妇儒,我要是不算计着些,家里就真的揭不开锅了。”   老主持听的白眉一抖一抖的,一下就被孟彤给顶的装不下去了。   他沉着脸没好气的道:“你这丫头少跟老纳来这一套,你家那一只手的和瞎眼的不都是你自己招来的吗?”   顿了顿,他又道,“想让老纳答应你,除非你肯捐赠天清寺外伤药丸、散剂各一百份,接续筋骨的药膏一百份,治疗内伤的药丸一百份。”   “你拿药当饭吃啊?还一百份?”   孟彤听的一下就从炕上蹦了起来,指着老主持的鼻子叫道,“老头儿,咱们现在说的是药,可不是大米、黄豆,外伤药我就不说了,就那断续膏光药材就有十八种,想要药效好,很多药材还有年份上的讲究,那些东西是你要就能买到的吗?”   “连药材都买不到,我上哪儿给你去弄一百份出来,再说你以为那些药材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那些可是要钱的?一副断续膏光成本就要几百两,一百份?把你卖了也不够买一样药材的。”   “再说那内伤的药,内伤也分很多种的你知不知道?脏腑伤和筋脉伤你说能一样吗?心肺脾胃肾,哪里出毛病了就要治哪里,你说你额头痒了,去挠屁股,那能有用?”   “……”被孟彤喷了一脸,老主持也不禁有些讪讪的。他哪会知道那劳什子的断续膏竟然这么值钱啊?   就他这破寺庙,别说是让他拿出几百两银子来,就是几十两银子,那也是跟要割他肉的似的疼啊。   ☆、325掉坑里了   没办法,不带队伍的人,永远不知道带队伍的人的难处啊。这一寺的小大光头睁开眼要吃,闭上眼要穿,他个老和尚又要给他们弄吃的,又要给他们弄穿的,手里有一文钱都要掰成两半花,他容易嘛他?   不敢再惹脑孟彤,老主持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柔化了态度,缓声道:“这不是有句话叫做漫天开价,坐地还钱吗?老纳说了老纳的条件,孟施主也可以开出自己的条件嘛。”   孟彤目光凶狠的一眼横过去,“一百份你是想都别想,外伤药和散剂,我倒是做了一些,可以给你二十份,断续膏我手里一共也就只有三盒,这东西药材不好收集,我最多给你两盒。”   “至于治内药,治筋脉根骨损伤的我手里共有五瓶,共五十颗,至于用于治疗五脏六腑损伤的,各有各的药医,我手里现有的,可以给你匀出二十颗来。”   见主持老头儿还想张口说话,孟彤立即凶巴巴的威胁道:“这已经是我能拿出的最大数量了,再多一颗也没有了。”   老主持眉眼弯弯的点了点头,道,“那就照孟施主说的办吧,我天清寺出人帮施主将炮制的药材震成粉末,施主以各类伤药为酬,合情合理,阿弥陀佛!”   老和尚答应的这么爽快,孟彤立即就知道自己被他给唰了。   “咯咯咯——”孟彤瞪着老主持磨牙。   渗人的磨牙声配上孟彤凶狠的眼神,老主持也不禁一脸怕怕的缩了缩脖子,陪着笑道,“施主要是没什么事,老纳就先告退了,老纳今日还未用晨食呢。”   孟彤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下炕,深吸了一口气才回身看着老主持,道:“我要先回真定城一趟,快则两天回转,慢则过了初三回来,放在山脚下禅院里的那些兽肉兽骨,还请大师代请妥善看管,切莫给弄丢了。”   老主持一听孟彤要走了,立即一整表情,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慈眉善目的缓声道,“施主尽管去忙就是,老纳保证你的东西丢不了。”   “告辞!”孟彤咬牙切齿的扔下两个字,趿上鞋子,头也不回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能免强从孟彤里拿到药丸,老主持就觉得占到了便宜,他此时的心情就别提有多好了,自然也就不会在意被他敲了竹杠,吃了“闷亏”的孟彤耍点小脾气给他甩脸子了。   老主持笑眯眯的冲孟彤离去的背影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走好,怒老纳不远送了。”   孟彤绷着脸谁也不理,一路冲出了天清寺。下了山道,她的嘴角就慢慢的咧了开来,明亮的大眼里闪着狡黠的慧光。   孟彤转头看了眼已经只能看得到门匾的天清寺,得意的低低笑了起来,“小样儿!真以为就老头儿你会算计人吗?姑奶奶我现学现卖,还不是让你掉坑里去了?”   想到主持老头儿那得了便宜,眉飞色舞的模样,孟彤就开心不已,嘴压的笑容压都压不住,就连下山的脚步都觉得更加轻快了。   到了山脚,孟彤让禅院的僧人帮忙打包了两个糙面馒头,就骑上闪电,带着小狼和狼王往真定城赶去。   因为归心似箭,孟彤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回真定城时,才不过申时中刻。   冬日的天黑的早,孟彤带着小狼和狼王进城,除了早两天就已经见过了的守城将士们,倒也没遇上什么人。   到了年关,孟彤一家落脚的客栈里,如今也就只剩下原海和牧江四个,以及他们的小厮,还有孟彤一家子这些住客了。   掌柜的今年得益于原海那玩笑式的赌局,着实赚了不少银子。看着到了年关着实没什么客人了,掌柜的干脆把大门一关,连那些过来凑热闹的闲客们也都给拦在了外头。   相处了一月有余,不管是原海和牧江等人,还是清风和朱灿几个都已经混熟了,因此众人坐在一起也就没了那许多的讲究。   孟彤离开的这四天里,一众人为了打发时间,从早到晚都泡在楼下大堂里,连向来怕见生人的春二娘都让清风给劝下了楼。   大家一起磕着瓜子,吃着点心,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聊着彼此遇到的趣事。   原海这些年走南闯北,最是见多识广,说起故事来比说书人讲的都精彩。   牧波等人从京城而来,说起京都的繁华奢侈来也是如数家珍,引得一众没见识的“土豹子们”惊叹连连。   原海和牧波等人对孟彤的身份背景最是好奇不已,春二娘本就是个老实人,别人问什么她说什么,实在的让清风想拦都拦不住。   只不过春二娘知道的其实也不多。   原海问起孟彤的医术是打哪儿学的?   春二娘答:跟祝婆婆学的,祝婆婆是彤彤的师傅。   牧江又问祝婆婆是什么人?孟小神医是怎么拜她为师的?   春二娘答:彤彤从牛背山的山脚边救回来的。祝婆婆很利害,会给人扎针看病还会功夫,彤彤他爹吐血了,就是祝婆婆给治的。   众人顿悟:这祝婆婆就是个意外落难的世外高人。   牧波好奇牛背山是什么地方?   春二娘答:牛背山就在俺们村不远处,听说山的那头就是萧人的地界了。牛背山上到处都是豺狼虎豹,村里的老祖宗留下话来,让村里人不能上牛背山,那就是个吃人的地儿。   村里往年有过不下去的人想上山采些山货,上了山都有去无回了。到了冬天,山上还会有狼群下山来找吃的,说着就讲了那年因为她把干草挨着墙堆了,结果让野狼跳到了院子里的事情。   想起当时的惊险,春二娘现在都还会忍不住害怕的发抖。不过也正是靠着那一年打的野狼皮,孟大才撑过了那个冬天。   说到孟彤用箭杀过狼,几人不禁就好奇起孟彤的箭法有多好来?   春二娘答:孟彤能打下天上在飞的鸟。   众人一听,立时脑洞大开:这鸟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大鸟如鹰,雕,大雁等,小鸟如黄莺,麻雀,布姑等,就算能打飞在天上的鸟,打麻雀跟打老鹰那难度肯定是不一样的。   ☆、326神医果然很神   于是原海就问:孟小神医可曾打到过老鹰?   春二娘答:没有,彤彤说那个肉老,不好吃,打下来也只能喂小狼。   于是春二娘又说起了从陷阱里捞上来的小狼,和半跑杀出来的花豹子,以及白狼王的传说,和小狼找回的狼王媳妇儿。   小狼和狼王的那只狼群,可是给他们守了整整一年多的门儿,是它们保护了他们一家不受孟大柱那些人骚扰和欺负。   原海和牧江几个都算是富家子弟,他们从小到大都是在城镇里打转的,什么打猎啊山林啊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现在听说孟彤小小年纪,不但医术了得,还能杀狼屠豹,简直利害的都快没边儿了。   牧江四个听得热血沸腾了,韩来庆立即举手问,“那你们离开了家乡,那头白狼王和它的狼群怎么办?留在老家了吗?还是一直跟着你们?被你们留在城外了?”   小狼和狼王两口子自打到了客栈,孟彤为防吓到人,就交代了让它们不能走出通铺房。   王七和田文一直呆在通铺房里,一是为了看守行李,二也是为了看着这两只体形过大的野狼,以防吓到客栈里的客人。   掌柜的摸着胡子道:“说到那两头狼在下倒是见过,那两匹狼的体形那是真的大,不过见到人不叫也不嚷,安安静静的,看着听话的很。平时一直都呆在楼下的通铺房里,这次孟小神医出门,把它们也带出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大堂里,田文正在对牧江几人用手笔画着小狼两口子的体形,大堂的门就被人给拍响了。   牧江几个正听到有趣处,一听到拍门声,不等掌柜的出声就冲外头大声喊道,“谁啊,我们客栈打佯啦,你去下一家。”   孟彤好笑的摸摸鼻子,只能无奈的开口道:“掌柜的,开开门,我是孟彤。”   “哎呀,是孟小神医回来了?”原海兴奋的大叫一声,跳了起来抬腿就往大门处跑。   掌柜的和几个店伙计闻声也连忙跑了过去。   一时间推门闩的推门闩,拉门的拉门,看着好不热闹。   “彤彤!”春二娘也惊起的从凳子上站起来,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紧闭的大门。   等门一开,众人就见到了站在门外头的一人一马,以及一白一灰两头身高足有成年人腰际高的狼。   “哎哟我的妈呀。”原海是跑第一头去给孟彤开门的,因此门一开他首当其中,还来不及跟孟彤打招呼就先看到了她身边站着的两头高大威猛的狼,顿时被吓的一蹦三尽高,抱着头就往回蹿。   牧江等人原本也被小狼和狼王的威猛外表给吓到了,可一看到原海那副胆小如鼠的害怕模样,几人又不禁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孟彤回身从闪电的背上把行李袋的毛皮给搬下来提在手上,然后就把缰绳交给了店伙计,让他把马牵到后院去安置。   “孟公子一路辛苦了,外头还下着雪呢,赶紧进屋。”掌柜的热情的招呼着。   孟彤笑着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小狼的头,提着行李抬脚就走进了大堂。   掌柜的吩咐伙计关了门,一边与孟彤并肩往里走,一边笑问,“孟公子此行可还顺利?”   “还算收获颇丰。”孟彤淡淡的笑道:“还要劳烦掌柜的让厨房给我的狗煮些肉食来,它们跟着我赶了一天路了,都饿坏了。”   掌柜的一听“饿坏了”三个字,头皮不禁一麻,冷汗都差点儿下来了。孟彤虽然嘴上说那两头是狗,可狼就是狼,狼跟狗可不一样。   掌柜的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的,心道:这狼饿坏了,它不会要吃人?“我昨儿刚采买了一扇猪肉,这就让厨子做去。”   孟彤连忙叫住他,摇头笑道:“用不了一扇猪肉那么多,只要切上五六斤肉,炒的入味一些,再拌上半锅饭端来就成了。”   “哦,哦,行,在下这就去吩咐。”掌柜的连声应着,却实在没勇气再呆在大堂里,连忙提着袍子快步跑进了厨房。   牧江几个原也是想跟孟彤打招呼的,可小狼和狼王一进来,他们的注意力就全被吸引走了。   小狼和狼王的体形高大,皮毛又厚又滑又有光泽,看着就像是一匹上好的锦缎,极为的漂亮。   牧江几人看得心里痒痒,想要靠近又怕两头狼会暴起伤人,因此只敢僵硬的坐在位置上,一双眼睛却紧紧的盯在一白一灰两头狼身上。   原海站得离得众人远远的,一脸害怕的指着两狼跳脚,“孟神医,您……您可管着点您的狼啊,它们……它们不咬人?”   “小狼和它媳妇儿都很乖,不会乱咬人的,你们没事别去招惹它们就行了。”孟彤冲原海笑了笑,走到春二娘身边,拉着春二娘的手,叫了声“娘”。   “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春二娘欣喜的连声让她坐下,又道,“饿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孟彤把行李袋和鹿皮捆扎的毛皮卷靠着桌腿上放好,就从容的坐了下来,又拍了拍自己坐的凳子回头招呼小狼和狼王,“小狼,儿媳妇儿,到这边来。”   小狼看也不看几桌僵硬坐着的男人,带着媳妇儿大摇大摆的走到孟彤的凳子,然后威武霸气的蹲坐下来。   狼王夫唱妇随,也紧挨着小狼坐在了一边。   孟彤很干脆利索的端起桌上的两盘肉菜,搁到凳子上,冲两狼招呼道,“饿坏了?先吃一点垫垫肚子,一会儿饭就好了。”   小狼“嗷”了一声,很欢快的低下头,小心的舔起盘子里的蘑菇炒鸡块来。   狼王吐着舌头看了孟彤一眼,也低头舔吃起大盘子里的红烧肉来。   “看这饿的,你们这是打哪儿回来呀?”春二娘对孟彤让小狼它们吃了她们的饭菜,没有半句微词,反而看着两头狼那饿极的模样心疼不已。   小狼打小在家里就是跟着他们一家同吃同住的,孟彤拿小狼当孩子在教,孟大也拿小狼当孩子养,春二娘耳濡目染,也就一直将小狼当家里的一份子对待。   ☆、327卖皮   “真定城附近的山太矮了,我们去了天清山,从天清山的后山再往里进去,还有几十里的山脉,那里头老虎、豹子、黑熊都有。”孟彤边说,边举起筷子夹了口菜吃。   旁边一桌的牧波等人原本伸长了脖子在看两头狼吃东西,另一边的原海则因为害怕小狼和狼王,正蹲在角落里的画圈圈。   此时一听说孟彤这几天去了山里,几人的耳朵立即就竖了起来。   清风听的眼睛都亮了,“哥,那你打到什么了?”   孟彤道,“大的有黑熊,豹子,老虎和鹿,小的有狐狸、狸、灵猫、貂这些。”   清风的嘴巴顿时张成了O型,陈四几个张了张嘴巴,却又闭上了。   只有原海和牧江几个肆无忌惮的闷声笑了起来,显然他们并不相信孟彤说的话,都以为她是在吹牛呢。   孟彤白了几个闷笑不已的家伙一眼,郁闷道:“我可没吹牛,那些兽肉兽骨我都暂时托给天清寺的老主持代为保管了,你们若是不信,回头跟我去一趟天清寺,保管让你们大开眼界。”   这年头说假话反而人人信,说真话,别人却都以为你在说谎,真是让人无语。   别人会怀疑孟彤话里的真实性,春二娘却是百分百相信自己女儿的。   孟彤在牛背山时就能打到老虎、豹子了,去了天清山再打到老虎、豹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现在唯一关心的是,“你把那些东西放在天清寺里,那过几天是不是还得再去一趟啊?”   孟彤把行李袋和那捆鹿皮卷一起提起来放到桌上,一边对春二娘道:“是要去一趟,而且应该还得呆上一阵子。这回猎的东西多,加在一块儿能有一千多斤呢,老主持想向我买伤药,我让他派人帮我炼药抵药费。”   “哥,这是鹿皮吗?就是你这次打到的?”清风眼尖,指着跟行李袋并排放在桌上的那捆皮毛就嚷了起来。   孟彤点点头,道:“这是鹿皮,行李袋里没地方装了,只能用鹿皮把那些狐皮什么的包在里面,这样扎成一捆路上也比较方便。”   边上的原海和牧江等人一听,就不淡定了。这鹿啊狐狸都猎到了,那猎到老虎、黑熊之类的是不是也是真的呢?   可几人一想到孟彤那副小身板,又觉得不可能,毕竟猎老虎、黑熊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不小心可是会出人命的。   只不过心里是这样想的,几人却是一只眼睛看着孟彤这边,一只眼睛又注意着她身后的两只还在小心舔着盘子的狼,要不是顾忌着这两头光看外表就很凶猛的狼,他们早就扑过去抢孟彤的行李袋,一探究竟了。   孟彤可不知道原海几个在想什么,她低头打开了行李袋的口子,一张张开始往外抽叠好的皮毛。   三张黄底黑斑的豹皮,一张大大的斑斓虎皮,以及一张大的可以给人当被子盖的黑能皮很快就被她拿出来,整齐的堆放在桌子上。   “真是虎皮啊!”原海一见到那张叠得厚厚的虎皮,立即就激动了,他绕开了孟彤这个方向,两个箭步就蹿到了清风身边,两眼紧盯着虎皮冲孟彤道:“孟神医,你能不能把这虎皮打开我看看?”   “有何不可?”孟彤微微一笑,捧着虎皮走到另一边的空桌前,将虎皮抖开来摊在了桌上。   孟彤当时剥皮时就极为小心,因此整张虎皮是被完整剥离下来的,若非孟彤把虎目、虎牙都给拆分挖走了,往这虎皮里塞上稻草,拿来吓唬人肯定还一吓一个准的。   原海看着那张虎皮,整个人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他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欣喜若狂的道,“孟小神医,你能不能将这虎卖给在下?”   牧波等人一听连忙叫嚷了起来,“原胖子,你不厚道啊,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独占呢?”   朱灿也急忙叫道:“就是,就是,孟神医,这虎皮你一定要卖给我,我爹三月份就要过生辰了,我正愁不知道要送什么给他呢,我爹对齐将军家的那张虎皮椅眼热很久了,你把这虎皮卖给我,也让我这为人子的给他老人家尽份孝心。”   齐将军家?这说的该不会就是齐子骁家?   孟彤还记得当时周元休也如朱灿般,说自己老爹要过生辰了,让她把虎皮让给他。   那么这齐将军家的虎皮椅,会不会就是周元休要献给皇帝的那一张虎皮呢?   是皇帝转手赏给齐良梓的?可当时的情况,不该是皇帝准备对齐良梓下手了吗?是事情没成?还是虎皮椅就是皇帝给齐良梓的补偿?   原海的脸上此时已经没有了平时笑容,只见他一脸正色的冲朱灿拱了拱手,道:“朱兄,不是在下什么东西都想抢一份,而是这张虎皮有可能让在下一朝夺下家主之位,此事关系到在下的前程,还望朱兄能够成全。”   原海又冲孟彤抱拳恭敬的一礼,道:“孟小神医,请您务必成全在下,只要你能将这张虎皮卖予在下,不管在下能不能夺得家主之位,日后孟神医旦有所求,只需吩吩一声,原海莫敢不从。”   原海这话一出口,顿时就把朱灿几个给震住了,他这话虽还不是要认孟彤为主,却也已经差不多了。   挡人财路等人杀人父母,朱灿是勋贵之后,虎皮对他来说虽然难得,但还不值得让他做出如原海这样的承诺。   所以他也如原海早先一样绕开小狼和狼王所在的一方,走到清风身边,示意他帮忙拿起桌上的熊皮去旁边桌上摊开来,好让他看一看成色。   清风看向孟彤。   孟彤冲他点了点头。   熊皮一摊开,那面积就让众人忍不住一惊,“这只熊好大的个儿啊。”   可不就是大吗?   熊皮摊在桌上,两边都垂下来长长的一截,最奇特的是这熊的头部还连在皮毛上只是头骨里的脑髓和眼睛都已经被清理掉了。   朱灿上前仔细的翻看了下,发现整张熊皮非常的完整,毛皮上连个小箭孔都没有。   ☆、328心里洼凉洼凉的   这不禁让朱灿“啧啧”称奇,也不知道就孟彤这副小身板儿,是怎么猎到的这么大的一只黑熊的。   “幸好孟小神医这里还有张熊皮,本公子想了想,觉得送张熊皮也是一样能尽孝心的。”朱灿笑道,“孟小神医,既然原胖子求取虎皮之心如此迫切,你就把这那张黑熊皮卖给本公子,本公子出一千两白银,您看如何?”   一般的熊皮其实并不值一千两,朱灿之所以肯出这么高的价,一是他是出身伯府,有钱,任性;二是这张熊皮确实是大,且难得还是带着熊头的。   这样的皮子只要交到手巧的匠人手里,削制之后再用黑曜石添做熊眼,等到他父亲生辰时摆到前院的客院里,只怕会比送一张虎皮更让父亲长脸,引得人人艳羡。   熊、虎和豹子的皮毛对于她们这些人太过扎眼了,孟彤本就打算要拿去卖掉的,只有鹿皮、狐皮和貂皮才是她准备要留做自家用的。   孟彤冲朱灿点点头,微笑道,“朱公子既然喜欢,这张熊皮就卖予朱公子。”   “多谢孟神医了。”朱灿对旁边桌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立即心领神会的掏出张千两的银票,屁颠屁颠的送到孟彤面前。   孟彤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接过来,塞进了随身的挎包里。   原海见状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一叠对折起来有板砖厚的银票,看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全都被震住了。   只见原海非常豪气的“唰唰唰”数了六张银票出来,然后把那叠板砖似的厚银票又给塞回了怀里。   “靠,原胖子,有你这么数银票的吗?”韩来庆摸了摸额上不存在的冷汗,怪叫道,“本公子差点儿就要被你给吓死了,你没事带这么多银票出门干嘛?就不怕被敲闷棍打劫了吗?”   韩来庆的父亲只是个中书舍人,他们一行四人中,手头活动的银钱最少的大概就要数他了。   因此见到原海一个商贾,竟然随身带着这么多银票,他真的是被吓了一跳。   “哎,兄弟这不是才去各地收了帐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家嘛?这些银票也不全是我的,都是要交到族里去的。”原海把手里的六张银票恭敬的递到孟彤面前,“孟神医,在下出三千两买这张虎皮,你看价格合适不?”   “够了,多谢。”孟彤一样伸手接过银票,看也没看就塞进了腰间的挎包里。   想她上次把虎皮给了周元休,当时得了多少银子来着?   孟彤偏头回忆了下:好像是一个铜板都没得。当时齐子骁在一边起哄说要跟她结拜,她因为心里不愿,说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事后因为她说动了齐子骁进军营,魏将军倒是送了她三箱珠宝手饰、绸缎布匹什么的。   “你们一人买虎皮,一人买熊皮,那剩下的三张豹皮不如就让给我们了。”牧波坐的地方离两只狼比较近,动他是不敢动的,因此也只能僵坐着动动嘴皮子了。   开春之后,他们三人就要起程回京城了,带张豹皮回去孝敬家中长辈,总也是份孝心,不是?   再说一张豹子也花了不多少银子,撑死了也就两三百两银子,完全是他们几人能消费得起的。   孟彤直接走过去,将桌上的叠放着的三张豹皮递到牧江那一桌,她参考了朱灿和原海给出的价格,想了想就道,“豹皮就算两百两一张,其中公豹要大一些,不过腹部中了我一箭,有个小箭吼,两头母豹的皮毛都是完整。”   回想孟彤当初在水头镇,几头狼加上豹子也才卖了两百两,那还是人家特意多赏了她的。   不过孟彤敢开这个口,也是因为牧波等人是京城来的公子哥儿,那边的毛皮卖应该比她这儿更贵,而且品像还不一定有她手里的好。   相比之下,她剥下的毛皮完整的连个小孔都没有,只用两百两一张,牧波等人其实并吃亏。   牧波等人都极为干脆,直接就让小厮把银票送给了孟彤。   五张皮毛卖出去,一下就得了四千六百两,孟彤的腰包一下就鼓了起来。   可一想到还要采购大批的药材送到天清寺去炼药丸,孟彤这心里就洼凉洼凉的。   她甚至已经能够预见到,不但她这刚到手的银子会捂不热,说不准连之前凌一的三千两的诊金也得一块儿赔进去。   掌柜的很快就把小狼和狼王的晚饭送了上来,整整两大盆的红烧肉拌白米饭,那红通通肉汁淋在饭上,人看着都很有食欲,更别说是两头饿极了的狼了。   孟彤把小狼和狼王带到一旁去吃饭,牧波等人一朝得解放了,立即就围着孟彤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起来。   就凭孟彤带回来的这些野兽皮毛,就能证明她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她确实猎到了一千多斤的野兽肉。   牧波等人可没忘记孟彤离开之前跟他们说了些什么,她说只要能找齐虎、豹、鹿血等物,就可以给他们炼“那种”药丸了。   现在看到主要原料已经猎到了,就只差孟彤抽出时间去天清专寺炼制了。   于是几人头碰着头的商量了一翻,立即就拍板决定了要跟孟彤一起去天清寺,亲眼看着那种让他们的未来生活能很“幸福”的药丸炼制出来。   几人的理由是:一,他们没见过别人炼药,想去见识见识,二是年关到了,他们的疗程又还没结束,家里的莺莺燕燕,回去府尹府过年是没什么,可万一要是一个没忍住,那可就不仅是全功尽弃的问题,还会短命的啊。   几人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回家过年才是最明智的,皆竟家里的小妖精太多,也是很危险的。   孟彤问过了春二娘,见她也没有意见,众人便说好了等她去药铺采买到了所需的药材,众人就一起出发去天清寺。   一顿饭吃完,孟彤把鹿皮、狐皮等东西都扔给春二娘和陈四他们去捣鼓,吩咐了伙计给她送浴桶和热水上楼后,就径自回房去了。   ☆、329烧傻了   刚一踏进内室,孟彤就见眼前一道黑影一闪。   她反射性的探手入挎包,指尖刚碰上她要找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握住,就听一个熟悉声音道。   “是我。”   孟彤提起的心一松,顿时就没好气的道:“你怎么在我房里?你想干嘛?”   “等你。”   “你的药,我不是都给你了吗?有病吃药,吃晚再来就行了。”烛火亮起,让靠在窗边的高大男人顿时就无所遁形了。   孟彤皱着眉回头看了下从外室进到内室的路径,想了想,不由怒道:“你这人,吓唬人很好玩吗?小心把我吓出毛病来,回头给你开个精神错乱的药,让你一辈子药都停不了。”   凌一盯着烛火下脸色微黑的小姑娘,小小的脸也就他巴掌大,一说话两颊上的酒窝时隐时现,看着特别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在城外相遇时,他怎么会错把她认成是男孩儿呢?   但这丫头也真不像个女孩儿,她可爱是可爱了,可也就是这么个可爱的小丫头,在深山老林却能如鱼得水,猎杀猛兽简直就像是在后花园里摘花折草一样轻巧。   她带着那两头狼独自在深山里呆了两天两夜,其间除了小睡一会儿,就一直不停的拿着小刀子在给大大小小的野兽拆骨剥皮。   凌一大杀手表示他在刀山血海里摸爬滚打了十余年,从骨子里憎恨血腥,按说这么血腥凶残的小丫头,他应该深深厌恶才是,怎么就总喜欢往她身边凑呢?   “我这几天总觉得身体一阵热一阵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药有问题,你给我看看。”凌一缓步走到孟彤面前,低头看着她尚含薄怒的小脸,将手伸到了孟彤面前。   “不可能!我的药怎么可能会有错?”孟彤伸手搭上凌一的手腕,指尖刚一触碰到他的皮肤,一股不正常的热烫感就从指尖传来。   孟彤直接一把握住了他的大手,惊呼:“怎么这么烫?”   惊讶的转头看向凌一的脸,孟彤见他两颊微红,不由就掂起脚尖,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凌一如被点了穴道般的僵住了,一动不敢动的让孟彤任意施为,他的目光却一眨不眨的落在了两人相握在一起的手上。   那只手软软的,小小的,带着微微的凉意,肤色也不似京都那些大家小姐那般的白,握在他的手上还不及他的手掌一半大,可就是这样的一只手,握在他的手上,竟让他的心里莫名的感到了愉悦。   这是种一种莫名而生的欢喜,却又跟以往每一次拿到赏金,挥手买下豪宅旺铺时的那种挥金如土时的那种开心不同。   “喂,你这哪是吃药错啊,分明是着凉发烧了啊。”   孟彤一脸“真是败给你了”的表情,将凌一推到椅子上坐着,一边转身去开药箱取退烧药,一边不忘调侃他道,“你堂堂一武林高手,竟然还会着凉发烧?凌大公子,请问你这几天都干嘛了?”   凌一抬头看了她一眼,心说:要不是怕你被山里的豺狼虎豹给撕了,我能屁颠屁颠的跟着你跑山里头去餐风露宿?   为怕她出事,他四天里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为了怕她发现还总趴雪地里,不会着凉才怪了。   虽然后来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这小丫头已经凶残到一定境界了,深山老林里的豺狼虎豹碰上她,简直就是倒了血霉了。   想到他故意吓唬孟彤,她直接伸手进她腰间那个包里的动作,凌一不禁挑起了眉,“你刚才想拿什么东西对付我?”   “你想知道?”孟彤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凌一被她笑的有些毛骨悚然,想到她那连黑熊、老虎都能一闻即倒的迷药,一时竟有些不敢接她的话了。   孟彤拿着药丸走回来,把盛在瓷盒里的赤黄色药丸给他看,“吃了药,过半个时辰烧就能退了,等你回去再洗个热水澡,注意别再着凉应该就没事了。”   凌一伸手捻起才黄豆大的药丸,看也不看就扔进了嘴里吞了下去,只是下一秒,舌头上迅速晕开的苦味,差点儿没让他把吞进肚子里的药丸给重新吐出来。   再是铁血男儿也忍受不了这种苦到骨子里的味道,凌一五官微微扭曲的瞪向孟彤,质问道:“你这到底是什么药丸?怎么会这么苦?”   幸好他刚才一扔进嘴里就吞下去了,这要是在嘴里再多留一会儿,他只怕会连吞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孟彤一对梨窝深陷,笑得好不开心,“你应该是几日没有好好体息了,体内虚火太旺,又加上着凉才会发烧的,这药里有黄连,正好给你下火退热。”   凌一看着她笑靥如花,一双眸子尤如坠入了点点星辰般,璀灿夺目,让人看得都舍不得移不开眼了。   “烧胡涂了?”孟彤见凌一目光发直,有些提心的弯腰去看他的眼睛。   凌一吓的往后一仰,防备的盯着凑近的小脸,耳根都不禁红了起来,“你……你想干嘛?”   “……”堂堂一大杀手,见到有人突然凑近,条件反射下不是应该出掌将人一巴掌拍飞,或是一脚踹飞的吗?   这凌一的专业素质也太差了,害她白白防备了半天,真是浪费感情。   “应该是发烧烧傻了?!”孟彤皱着眉头,有些不确定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她的手再次贴上他的额头试温度,良久才道,“可能你是烧的时间有点久了,我先给你扎两针缓缓。”   “……”大爷我好着呢,也不知谁才是傻的那个?   凌一在心中默默的咕喃了一句,却选择了继续保持沉默,任孟彤拿出一个别满了银针的针包,拿针在他头上和虎口上,这儿扎两针那儿扎两针。   “嘭嘭嘭!孟神医,小的给您提热水来了。”房门外传来店伙计的声音。   孟彤这才想起自己上楼前向店伙计要了热水,原是准备洗了澡好睡上一觉的,谁知道凌一竟然会在她屋里等她,而且还发烧了。   ☆、330还有爬窗来看病的?!   “稍等。”孟彤冲外头喊了一声,低头问椅子上的凌一,“你住哪儿啊?离这儿远吗?”   “……”凌一看她一眼,就是不说话。   孟彤以为他是烧迷糊了,没听清她的话,不由叹气道,“算了,你今天就在这客栈里住一晚吧,我让掌柜的在三楼给你开个房间,再给你准备桶热水。你回头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病应该就好了。”   说着,孟彤也不管凌一同不同意,径自去外室开了门让店伙计抬水进屋,又让他给掌柜的带话,让他把她对门的那间屋子开了,并准备好热水放到屋里。   坐在内室里的凌一,听着孟彤对店伙计的吩咐,忍不住就撇了撇嘴,暗道: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却婆婆妈妈的,就爱多管闲事!   可他面上虽不郁,这心里却不知怎么的,就是觉的暖洋洋的,很是偎贴。   房间里还坐着个凌一,孟彤自然不可能豪放的当着他的面脱衣洗澡,趁着伙计进进出出倒热水的功夫,孟彤转身进内室,把凌一身上的针给拔了。   “你现在还能自己走路吧?要不要我扶你去对面的房间?”   凌一看她一眼,沉默的冲着她伸出手。   “……”孟彤无语了,她只不过随口客气一句,这男人要不要这么自然啊?   他就不怕她会趁他正迷糊的时候,对他下黑手?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实诚的杀手呢?他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当孟彤扶着凌一从内室里出来时,外室里正在往浴桶里倒热水的两个伙计,惊的差点儿没把手里的木桶给扔出去。   孟小神医的房间里怎么会突然出来个男人呢?   这男的哪儿来的啊?   两个店伙计表示,他们敢拿一个月的月银打赌,这男人肯定不是从客栈大门儿进来的。   不是走门进来的,那就是爬窗进来的罗?   小偷?!两个店伙计相视一眼,立即就把这个不切实际的猜测给掐灭了,那男的虽然看起来病怏怏的,可那身气度怎么看都不会是小偷。   难道这位爬窗进来,就是为了找孟神医看病的?   两个店伙计瞬间觉得自己真像了。   “难怪孟神医要让掌柜的再开一个房间呢,原来是要给这人住的啊。”看着孟彤扶着凌一往对门的房间去了,伙计甲提着空水桶一脸恍然道。   伙计乙道:“那男人像是病的不清,可他找孟神医看病为啥不走大门儿偏要爬窗啊?”   多新鲜啊,这年头还有爬窗来看病的?!也不怕把人家大夫吓出个好歹来。   “客人的事儿咱们还是别多嘴了,对门那儿还得上热水呢,快走吧。”伙计甲极有分寸的打住了话题,有些事说叨两句没什么,可却是深究不得的。   把凌一送到对门,又吩咐了店伙计让给凌一上点清粥小菜,孟彤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回,她把门窗锁好之后,特意点了两盏烛火,里里外外的查看了好几次。   确定就算是房间一角的老鼠洞都已经被她给堵上了,不可能再有人突然闯进来,孟彤这才安安心心的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放心的睡去。   昱日一早,孟彤照旧在寅末时分准点醒来,她今天到没想着出去晨炼,而是点燃了烛火,坐到桌前铺纸磨墨。   炼制药丸时,最麻烦的其实不是收集药材或是寻找合适的配方,而是将药材碾磨成粉。   药粉碾磨的细不细,混合的均匀不均匀会直接影响药丸的品质和药效。   趁着这次有天清寺的大师们帮忙免费粉碎药材,孟彤要是不知道把握机会,多炼制些常用药丸,那才叫傻呢。   反正大正月里天气也好不了,等去天清寺炼上一个月的药,再上路时正好是二月份春暖花天的时节。   南行的路上,若是天气好了,她还可以办个义诊什么的,延路给人治治病,积些功德,也顺便再把自己的神医之名扬一扬。   万一以后到了开封,师兄不好相处的话,说不准她还得靠这神医的名头养活一大家子呢。   孟彤乱七八糟的想了会儿事情,便收敛心神,认真斟酌起药方来。   豹肉能安五脏,补绝伤,再加上药材辅助,就是绝佳的疗伤药。   灵猫,狸,狐身上的部件皆有驱邪避邪、治疗鬼恶之效,可以另外单独炮制。   男权社会,适合男子用的壮阳药丸、膏剂、洗剂可多多炼制。   孟彤的脑子飞快的运转起来,一边想着一个个药方,手下则片刻不停的飞快写下一个个药材的名字:“黄精,人参,肉桂,覆盆子……”。   大周朝的女子成婚年纪普遍都早,因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妇科疾病,这一块的市场需求大,药丸,洗剂,可以尽量多的炼制。   另外有助女子妊娠的药剂也不能少,助孕助产这一块的药丸定价可以高些,日后到了南方,相信只会供不应求才是。   扬扬洒洒写了在一个多时辰,客栈里渐渐就有了人声。   孟彤写完最后一个字,抬起头来扭了扭脖子,突然想起自己收集的狐狸唾液,不禁嘻嘻一笑,连忙又提笔写下一连串的如:相思散,得春丹,入门欢,牵裙散,秘精方,玉连环,双美散,热炉方等等等等,成年男女居家旅行必备的,药效不得言说的配方。   正当孟彤写的热血沸腾,兴奋不已的当口,房门突然被人给拍响了。   “少爷,你起了吗?”青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夫人让你起了就一起下楼用饭。”   “知道了,我就来。”孟彤答应了一声,又道:“青黛,你去对门问问凌一公子,看他要不要一起下楼用饭。”   凌一公子?青黛惊讶的转头看向对面的房门,正好就看到那门被拉了开来,门后站着的可不就是那日死皮赖脸要买她们粥喝的凌一公子吗?   青黛连脚都没移一动,提着嗓子就冲对面喊道,“凌一公子,我们少爷问你要不要一起下楼用早饭?”   屋内的孟彤手一抖,一个好好了簪花小楷被她抖成了一坨形状奇怪的不明物体。   ☆、331真高手   楼下大堂里排排坐着等吃饭的几桌人,闻声齐刷刷的抬头,结果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看不到,也并不妨碍大家对此展开讨论。   春二娘转头看向一旁的清风,有些迟疑的问道,“清风啊,这个凌一公子是不是就是那天晚上在城外,向我们粥喝的那一位啊?”   清风也不知道是不是,于是也不太确实道,“应该不可能这么巧。”想了想,他又道,“不过也有可能是他。”   “……”这话说的,说了也跟没说一样。春二娘看着清风不由就叹了口气。   另一边的桌上,牧江用手搡了搡一旁的原海,“哎,凌一公子是谁啊?他哪儿来的?”   “不认识,没见过,新来的。”原海盯着自己面前的盘子,神情蔫蔫的说道。   他都已经连续吃了二十多天的水煮鸡蛋、水煮精肉外加水煮松菜叶子了,再这么吃下去,他别说是看到这些东西了,就是光听到水煮两个字,只怕都会直接吐出来了。   原海在心里暗暗发誓,等他彻底好了,这一辈子都不要再碰任何水煮的东西了。   掌柜的正好跟着伙计们一块儿过来上菜,闻言就笑道:“这位凌一公子是昨晚住进来的,孟神医吩咐给开的房间,听伙计说,看着像是病的挺重的。”   一听是来找孟彤看病的,几人顿时就没了之前的兴致,各自该喝粥喝粥,该啃松菜叶子的啃松菜叶子,一时无话。   掌柜的转身一走,在临桌上菜的店伙计立刻鬼祟的凑了过来,低声对几人道:“给几位爷透个声儿,那位叫凌一天的大爷不是从大门进来的,小的们昨晚去给孟神医送热水,看到他从内室把人给扶出来,小的们猜这位凌一公子可能是……”   小伙计神神秘秘的做个了食指和中指弯曲交叉往前运动的手势。   韩来庆低声惊呼,“梁上君子?!”   原海鄙视的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这世上会走窗户的,除了梁上君子,还有一类人叫做武林高手。”   朱灿几个听得眼睛都亮了,他们这些平时读着之乎者也,手无搏鸡之类的书生,对于话本子里高来高去的高手,可是非常仰慕的。   可惜他们一路从京城洛阳跑到真定城,也没见着几个像样点儿的武林高手。   现实里的武林高手不但并不如话本子里写的那样,随处可见,偶尔在路上遇见几个也是怪模怪样的。   那些所谓的江湖人不单穿着古怪,言行举止古怪,就连带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怪里怪气的。   这跟他们想像中潇洒倜傥、飘飘若仙的武林高手简直就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不知这个凌一是真高手,还是假高手?”韩来庆紧盯着楼梯的方向,显得很是兴奋。   朱灿也是一脸期待的道,“能从窗户进来,应该是个真高手?”   原海不以为然吐槽道,“想从窗户进来,又不一定要用飞的,也可以是爬梯子上来的嘛。”   “……”朱灿和牧波几个顿时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因为原海说的也不无可能,谁知道那凌一是不是爬梯子进孟彤房间的?   不过被原海泼了一头冷水,简直冻了个透心凉的牧波四人,可不会对原胖子表示感激。   随便破灭别人的期待,如同阻人财路,简直比杀人父母还可恨。   牧波气的跳了起来,抓起桌上的馒头就要往原海的嘴里塞,“原海你个死胖子,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有了一人带头,牧江、朱灿和韩来庆三个顿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一人盘子的一个馒头,争相追着原海要往他嘴里塞。   这边的几人一闹开,不管是陈四和春二娘这边的两桌人,还是牧江和原海的小厮们,全都忍不住笑起来。   大家对于原海和牧江等人的打闹早就见怪不怪了,大家谁也没费心上前劝阻,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看热闹的表情。   “君子动口不动手,哎,哎,大家有话好好说嘛。”原海左躲右闪,异常神勇的在四人的围追堵截中冲出了重围。   “哈哈哈,想要追上你原海老爷,你们还嫩了点!”原大胖子一逃出生天,就得瑟起来了,他一边往前跑,一边还不忘回头嘲笑牧波几个。   可这人有时候是真的不能太得瑟的,一得瑟就要乐极生悲了。   原海跑路不看路的结果就是,差点儿一头撞上刚从楼梯上下来的凌一。   “哎哟!”原海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等回过神时他已经坐地上了,可他面前哪儿来的人啊?   原海云里雾里的搞不清状况,追在他身后的牧波几个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刚原海差点就跟那个从楼上下来的人撞上了。   原海跑的方向正好是楼梯,以刚才那种情景,楼上下来的人不管是退回楼梯上,还是往旁边闪躲,原海都势必会摔得一脸血。   可那人偏偏从原海身边闪了过去,擦身而过的一瞬间还顺手扶了原海一下。   “高手啊!”牧江和朱灿四个眼冒星光看着凌一,那眼神简直就跟饿极的狗看到了肉骨头一样,那叫一个垂涎。   四人呼啦啦一下冲上去,围住凌一就七嘴八舌的道:   “哎,哎,你就是那位凌一公子?”   “凌一公子,你会武功的吗?”   “凌一公子,你刚才那一招太帅了,能不能教教我呀?”   “凌一公子,你昨天真的是爬窗摸到孟神医的房间里的吗?”   “……”凌一冷冷的瞥了一眼朱灿,绕过四人径直走到一张空桌前坐了下来。   牧波和韩来庆三人则对说错话的朱灿怒目而视: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嘛,看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什么叫爬窗摸进孟神医房间里?这么暧昧不明的话也是能拿来在大庭广众下说的吗?   朱灿挠着头嘿嘿讪笑,“终于见到了个活的高手,小弟一时太兴奋了,说漏嘴了。”   牧波把还一头雾水的原海扶了起来几人嘻嘻哈哈的说着原海刚才逃过一劫的事情。   ☆、332她害怕!   那头春二娘却是看着坐在隔壁桌的凌一皱起了眉头。她家闺女虽然一直做男孩子打扮,在外人面前也都让陈四和青黛他们称她少爷,可她倒底还是个姑娘家呀。   这叫凌一的男人怎么可以半夜三更的爬窗进她闺女的房间呢?   这万一要是传了出去,让她家彤彤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春二娘那一脸谴责外加埋怨的神情,完全不带一点儿掩饰的投注到了凌一的身上。   凌一就是再淡定,也被春二娘那一眼眼瞟过来的眼刀给盯得尴尬了起来。   他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只听原海那些人突然惊呼起来。   众人闻声扭头看去,就见孟彤带着一白一灰两头大狼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个端着两个大木盆的青黛。   牧波和原海五个人见到昂头挺胸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小狼和狼王,吓得瞬变木头人,僵在那里完全不敢动弹,直到两头狼走过去了,才跟做贼似的掂着脚尖绕了大半个大堂,跑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孟彤把小狼和狼王带到一边,接过青黛手里的食盆放到地上让它们进食。   掌柜的亲手端了盆温水过来,孟彤笑着谢了,就着水洗了手,这才往春二娘那一桌走去。   “娘!”孟彤先跟春二娘打了声招呼,又对清风笑了笑。   “坐下吃饭,你一会儿不是还要出门吗?”春二娘递了双筷子给她。   孟彤接过筷子放到桌上,却并未坐下,只是笑道:“出门的事不急,你们先吃,我去去就来。”说着,她脚跟一转,走向了隔壁凌一坐的那一桌。   “你今天早上感觉如何?烧已经退了?”孟彤认真打量着凌一的脸色,只觉得当个好大夫当真不易。   你说对着一个面瘫似的男人,望诊完全看不出来他哪儿有不适,这要怎么破?   凌一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无声的抬起手,将手伸到她面前。   孟彤无奈,也只能伸手搭上他的手腕把了把脉。   指尖指确到凌一的皮肤,暖暖的温度是属于正常人才有的体温,孟彤手指在他的腕上移了移,找到脉门,细细的感觉起脉动来。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指腹下传上来的强而有力的脉动,让孟彤也不由轻咦了一声,“你的伤好的好快呀。”   如此变态的自愈能力当真少见,之前这家伙来找她时,不但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赤焰丹的毒发作后,更是让他的身体伤上加伤。   再加上他身上那形同被凌迟了一样的众多外伤,孟彤只觉得他能吊着一口气出现在她面前,实在是一个奇迹。   可这才过了多久,凌一的内伤竟然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唯一有点麻烦的还是他身上赤焰丹的余毒,这东西因为时间关系已经深入骨髓,想要全部拔清,以天为单位来计算是不行的,得以月来算才行。   孟彤收回手,在心里微微斟酌了下用词,才看着凌一道,“你手里的那瓶伤药吃完后就不必再继续吃了,至于另一喂治病根的药却是不能停,最少还要吃上一年左右,才能把你这病根彻底拔除。”   凌一点了点头,表示听明白了,“这一年,我跟着你。”   凭什么?孟彤双目骤然瞪圆了,可是却敢怒不言,两人武力值不对等,她害怕!   可是这家伙那句“跟着你”是什么意思?他这是想监视她呢?还是打算控制她呀?   孟彤的脸都黑了,盯着凌一打量半晌,确实他不是在开玩笑之后,不禁咬牙挤出八个字,“食宿自负,药费加倍。”   “可以。”凌一淡定的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伸手推到孟彤面前。   孟彤死死的盯着银票上面的面额,伸手翻了翻,才发现这竟是十张千两的银票。   这要是换做平常时候,一下收到一万两银子,她只怕要高兴的疯了。   可孟彤发现她现在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想想以后长达一年的日子里,她每天都要面对凌大杀手这么一尊大佛,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能再随心所欲了。   师傅也不对她说清楚冥殿的情况,孟彤现在根本弄不清冥殿里培养出来的杀手,武功、心法跟巫门有没有关系?   凌一在冥殿十余年,肯定对冥殿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可她这个巫门传人,冥殿名义上的主人,却对巫门和冥殿都是一知半解,   这万一要是她不小心露了什么破绽,被凌一看出来她与冥殿的关系……   想到这里,孟彤就不禁想到了那块贴身放的阎王令。这东西要是爆光了,她一定会死的很难看的。   都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可孟彤一想到自己的武力值,简直都要悲愤了,她根本就不是凌大杀手的对手,这要怎么破?   能深中赤焰丹十余年而不死的杀手,没有什么是他不敢杀的。   孟彤身上的毒药、迷药都不少,若是出奇不易,说不准还真能撩倒凌一。   可孟彤输不起,她也根本不敢拿自己一家子的性命,去赌那哪怕只有万之一的可能。   春二娘见孟彤一脸阴沉的回来,不由凑过来“轻声”问她,“怎么生气了?是不是那位凌一公子给的食宿费不够啊?”   “……”孟彤其实很想问春二娘,她是怎么看出她在生气的?她这明明就是担忧、焦虑外加不安的表情啊。   “……”隔壁桌的凌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简直都快撑不下去了,他忍了又忍才没让自己抬头去看孟彤的表情。   一年一万两的食宿加药费,应该不算少了?难道说要炼制赤焰丹解药的药材都很名贵?如此说来,那他只拿出一万两确实是太少了。   凌一心里默默的自我检讨着,听到春二娘说孟彤生气了。   凌大杀手的心里是崩溃的,他明明有很多钱的说,只不过出门时就只带了这么多银票在身上。   他也没想到这次会碰到孟彤能解赤焰丹的毒,更想不到赤焰丹的解药竟是那样的珍贵。   其实凌大杀手最想说的是,他一点儿都不想让孟彤觉得他是个抠门的男人啊。   ☆、333娘您辛苦了   如果孟彤知道凌大杀手此时心里想法,肯定会告诉他:你真的想多了。   不说凌大手此时的心里有多纠结,孟彤的内心这会儿其实也是崩溃的,她很想跟春二娘说:娘啊,那边的那个男人是个高手高手高高手来着,您这样“轻声”的跟我说话,人家是听得见的啊。   再说人家凌大杀人一年可是付了她整整一万两的伙食费啊?她孟彤就是脸皮再厚,也不敢说人家给的太少了。   一万两银子别说是养一个凌一,就是养一群凌一都够了啊。   孟彤这边才在心里哀怨的腹诽完,刚想张嘴回答春二娘的话,就听隔壁桌的凌一沉声道:“这次出门只带了这么多银票,等过阵子我再回去拿些过来,若是还不够,我名下还有几十处田宅铺面,都可是给你。”   凌一说了那么多,孟彤听进去了,并在脑子里自动循环播放的只有那句:我名下还有几十处田宅铺面,都可是给你。   孟彤的内心此时只有一个声音:做杀手真的好富有啊。   旁边几桌的人听到凌一说的话,也只以为凌一要治的病所需药材太过名贵,需要倾家荡产以救性命,也只是唏嘘了几句,便不再关注。   清风是背对着凌一坐的,闻言不禁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回头有些担心的看了眼春二娘。   春二娘慢了半拍才回过味来,想明白了凌一是听到了她对孟彤说的那句:‘凌一公子给的食宿费不够’才说了这么一翻话。   春二娘顿时臊的满脸通红,捂着脸惊叫起来,“哎呀,你听到我说的……”   “……”孟彤同情的看着自家娘亲,心道:您现在才知道啊。   未免自家娘亲羞臊的以后不敢出来见人,孟彤连忙一整表情,用着满心欢喜的语气,凑到她身边雀跃的“轻声”赞道:“娘,您真是太棒了,要不是有您的这句话,那位凌一公子还只当我的药都是便宜货呢,这下不用亏本了,真是太好了。”   “……”清风听着孟彤夸张的语气,看着她浮夸的表演,忍不住偷偷的咽了口口水,他其实很想说:小姐,你这么夸张,能骗得过干娘吗?   事实证明,春二娘对女儿的信任完全是盲目的。只见春二娘上一刻还臊的恨不得立即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听了孟彤的话之后,她愣了愣,然后慢慢的就欢喜的笑了起来,“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孟彤两眼亮晶晶的用力点头,“真的,真的,我刚才正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说钱给少了的事呢,您刚刚那么一说,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呢,我刚才那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能帮上女儿的忙,春二娘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孟彤笑盈盈的抓起一个白面馒头递过去,“娘您辛苦了,来,吃个馒头。”   清风低头捂脸,实在已经不忍再看孟彤旁若无人的浮夸表演了,他很想说:小姐,那位凌一公子就坐在咱们边上啊,您能不能别当别人不存在啊?   隔壁桌的凌一,手里的馒头拿了半天,嘴角抽搐的硬是咬不下去。   他就是再迟顿,此时听着孟彤夸张的“表演”和春二娘的一系列反应,也已经有些回过味来了。   他倒没有如清风想的那样,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什么的,反而是对孟彤觉感更加好奇了。   这个小丫头有很多面,他见过真定城外对他谈笑自若,亲手为他勺粥递饭的孟彤;   见过深山老林里屠虎杀熊,面不改色的孟彤;   见过半跪在树梢上对着黑熊弯弓搭箭,两眼放光、自信飞扬的孟彤;   也见过对着满身是血的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捻着他的皮肉缝缝补补,还一脸淡定自若的孟彤。   现在,他又看到了孟彤的另外一面,依偎在母亲身边,撒娇谈笑,神态娇憨的她。   虽然她的母亲看着就是个不善人际关系,柔弱的经不起一点风雨的女人,跟她真的一点儿都不像。   可凌一还是从小丫头夸张的言行和那个叫春二娘时不时浮现的幸福笑容里,看到了小丫头对她的努力和用心——那是她对生母的孝顺。   小丫头医术高超,有一身不错的轻功身法,心机城府也不弱,机敏智睿更是不缺。   小小年纪的她就像一本生动的书,让人一捧在手心就欲罢不能,只想一直不断的读下去……   孟彤和春二娘的“窃窃私语”,清风听得见,凌一也听得见,其他桌的人可就听不见了。   孟彤哄着自家娘亲大人欢欢喜喜的用过了早饭,再也记不起方才让她羞臊尴尬的事情,才让青黛陪着她回了房。   孟彤带着清风和陈四出门去药铺采购药材,几人才没走出多远,很闲也很有钱的凌大公子就跟了上来。   孟彤只回头看了他一眼就转头继续往前走自己的路了。   她对凌一的跟随不闻也不问,没去邀请他同行,也没驱赶他离开。   清风和陈四见孟彤没开口,便也保持了沉默,只当不知道他们身后跟了个人高马大,还长得英伟不凡的男人。   孟彤出门前就跟掌柜的打听过了,真定城里最有名也是最大的一家药铺叫做回春堂,事实上这家回春堂是全大周唯一的一家连锁药铺,其分店开遍了大周朝的各大城镇,大概也就是像水头镇那种小地方,才会没有回春堂的分店。   回春堂的主家是十大传世世家的御医李家,各个分铺的管事就算不是李家子弟,也是李家的忠仆。   孟彤初到真定时,就因为医治好了心疾垂死之人,而被全城的人传的沸沸扬扬。   只不过回春堂自持是医读传世的十大世家之一,对于从未闻名,又一朝爆红的乡野医者,只当是沽名钓誉之辈,根本不屑一顾。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孟彤逃过了一劫,让她省了不少的麻烦。   不然才到真定城就被人针对,孟彤只要会当场哭死。   因为孟彤这回要的药材过多,量也大,因此只能找最大也是实力最雄厚的药铺合作。   ☆、334十大世家之御医李家   不过孟彤很快就意识到了,如果将来她还想吃行医这一碗饭的话,回春堂无疑将会是她未来最大的竟争对手。   一进回春堂,孟彤对管事说明了来意之后,便被请到了回春堂的后堂。   凌一公子不用人请,就大摇大摆的跟了进来。   待得宾主落坐,凌一公子当仁不让的霸占了孟彤左下手的椅子,与孟彤紧挨着坐着。   孟彤也懒得去管他,毫不废话的直接把长长的药材清单递给了李管事,开门见山道:“在下此次所需药材甚多,就不知回春堂有无能力为在下调配到位了,这药材清单请李管事先过下目。”   “当归两百斤,知母两百斤,雄狗胆二十个,丁香三百斤,龙骨一百斤,菟丝子三百斤,金毛狗肾十个,麝香十斤,炒白术……”   李管事只看了一眼,嘴角就止不住的抽动了起来,他抬头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孟彤,眼底有着难掩的轻蔑之色,“孟神医这是打算炼制闺中秘药不成?”   孟彤自然看到李管事的眼神了,不过她即不气也不懂,只笑道:“是啊,牧府尹家的两位少爷委托在下代为炼制一些补肾强阳之物,说是要当做土特产带回京城送予友人,在下推迟不过就勉强答应了。”   说着孟彤忍不住又是一笑,道,“李管事果然名不虚传,只看了眼在下这药材清单就知道在下要炼什么药了,只不过在下这单子还长着呢,您不如再往下看看。”   “莲花芯,莲子心,早莲蓬,朱砂,地龙,菊花,制附子,炒茴香子,陈皮,杜仲,山药,石硫磺,人参……三十以上十……十支?”   越往下看,李管事就越觉的心惊,如果说只看这份清单的头几味药材,他还能猜出这姓孟的这小子会炼些什么药的话,等看到后面,他已经完全弄不清楚孟彤想要干什么了。   越往下看,李管事的心里就忍不住打鼓,怀疑孟彤这是真要炼药呢,还是准备开药铺了?   “孟神医要的药材可真不少啊,这份清单上的药材就是开一家中型药铺也足够了吧。”李管事抖着手里的纸张,不自然的干笑道。   孟彤是真没心思跟李管事扯皮,她还急着早点儿启程赶去天清寺呢。   见李管事这般做态,孟彤便微笑着很直白的道,“在下要是想开药铺,就不会从回春堂进药材了,否则无利可图之下,店铺赚不到银两,难道要孟某喝西北风不成?“   “再说孟某代人炼完了药还要继续南下寻亲呢,李管事大可不必担心在下会抢了真定回春堂的生意。”   “那是,那是。”李管事被孟彤一怼,只觉得一张老脸都快挂不住了。   只不过有了孟彤的这句话,他也就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一样,毕竟最近一个月,孟彤的名声在真定城太吵太亮,他还真怕孟彤会留在真定城里开药铺跟他抢生意。   “既如此,就请孟神医和几位公子稍待片刻,在下这就安排人手,去后头的仓库给神医搬药材去。”   李管事没说什么药材不全,孟彤便说这回春堂确实是有几分实力,药备如此齐全,当真不愧为以医传世的世家产业。   等李管事一走,凌一抬眼看着孟彤,突然用着极小的声音道:“你若南下去到京城,要小心回春堂的李家人。”   孟彤眨了眨眼,倏地就明白了凌一话里的意思。   能让一个杀人出声警告她需要小心的,自然是与她将来会有矛盾,且做风有问题的人。   结合凌一刚才的话,孟彤不由低声问,“李家人跟你做过生意?”   凌一的眸中有冷光一闪而逝,他定定的看着孟彤,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与孟彤和凌一相对而坐的清风和陈四,看着两人靠在一起小声的嘀嘀咕咕,不由相视一眼,相对无言。   在他们看来,凌一又冷又酷基本不怎么说话,是孟彤一直在缠着凌一说话的。   鉴于孟彤其实是位小姑娘的事实,两人觉得自己都真相了,毕竟哪个少女不怀春嘛,是吧。   于是自以为“识趣”的两人,很自动的当没看到面前的两人在那里交头接耳,只低头小声的聊着闲话。   这边孟彤听了凌一的话,顿时对杀人行业好奇心大盛,她身体往前倾了倾,凑到凌一身边一副自来熟的样子,道,“哎,跟我说说呗,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这种事是能拿出来说的吗?凌一冷冷的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孟彤也不以为徐,兴致勃勃的自说自话起来,“哎呀,我知道做你们这一行的规矩,不就是不能透露雇主的信息嘛,你放心,我懂的。”   “……”凌一简直无语了,心说:你懂什么呀?冥殿什么时候有这条规矩了,他怎么不知道?   孟彤撑着下巴想了想,就笑眯眯看着凌一道:“那要不我来问问题,你也不用说话,只用点头或摇头就行了,这总可以吧?”   “……”凌一这回干脆垂下眼,不理她了。   孟大姑娘表示不接受拒绝,“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凌一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差点儿上不来气,呛得低咳了两声,才看怪物似的抬头看了孟彤一眼。   孟彤将那一眼视为夸奖,斟酌着用词道,“嗯——李家委托你那个的,也是个大夫?”   “……”凌一闭上眼,整个人尤如老僧入定了一般。   孟彤等了半天,没见身旁人的有所动作,不禁就有些恼了,嗔怪的轻推了他一把,“喂!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凌一抬头“凶狠”的瞪了她一眼,想警告她别太过份。   谁知孟彤立即不甘示弱的瞪了回来。   凌一皱了皱眉,盯着她看了半晌,又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抵不过孟彤目不转睛的“瞪”视,微不可见的勉强点下头。   孟彤立即喜笑颜开,挪了挪屁股,又往凌一身边凑了凑,跟他小声嘀咕,“那个,是……因为医术上的纷争?”   凌一想了想,点头。   ☆、335一般人无法理解   “不是说李家是传世的御医世家吗?对方要有什么样的医术才会让李家也忌惮啊?”   孟彤一脸疑问的看着凌一,凌一却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哦,哦,我明白,我明白,我换个问题。”孟彤想了想,又道:“对方的东西若是公告天下了,能撼动李家御医世家的地位?”   凌一这回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啧,这世上除了移头换脑,移心换肺的这样的外科技术,还有什么是值得李家买凶的呢?”孟彤摇头叹气,表示自己的想象力有限,实在想不到关键点。   凌一看着她突然蔫蔫的神情,心头一抽,嘴巴似有自己意识的张合了起来,“我有手扎,回头送你。”   “耶?”孟彤猛然扭过头来,一双眼睛瞪的溜圆,“手扎?你是说你……呃,那个之后,自己把手扎留下了?”   “没人要。”凌一道。   当时确实没有人提起过手扎的事。   “耶???”那李家买凶杀人是为哪般啊?有钱闲的?   孟彤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放弃了,可她又着实好奇的很。   眼珠子转了转,孟彤往凌一身边又凑了凑,好声好气的低声求道,“凌一,你就稍微给我透露一点呗,那个手扎里写的到底都是什么东西啊?”   凌一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再看了看她小巧可爱的耳朵,微微迟疑了下,就附身凑了过去,极低极轻的吐出两个字“换骨。”   “啊?!就这个啊?”孟彤简直大失所望,所谓的换骨大概指得应该就是肢体移植,这个她现在就会,难道被李家知道了,他们也要买凶杀她吗?   孟彤顿时觉得自己的小命好没有保障啊。   她苦着脸看看凌一,凑到他耳边道:“凌一,你武功好不好啊?万一要是有人要杀我,你挡不挡得住啊?”   凌一诧异的转头看了她一眼,脑中突然闪过孟彤给熊虎拆骨剥皮时的情景。   这小丫头拿着小刀肢解黑熊能刀不血刃,直到整头熊肢解完了,地上都没见有什么血出现。   凌一瞬一间突然就明白了什么,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会?”   孟彤苦着脸点头。   凌一叹了口气,“莫让人知道。”   孟彤继续苦着脸点头。不然还能怎样?那可是大周朝的十大传世世家啊,家族子弟动辄几万、十几万人,连锁店开遍了整个大周。这样的势力哪里是她一个小丫头能撬的动的?   她那个巫门传人的身份,真是不提也罢。   手里的那块皇家供奉的令牌,孟彤打一开始就没对它抱有什么期望。   只不过无聊时她也会YY一下未来的美好生活,但那只是想象,孟彤从一开始就清醒的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不然师傅那个年纪了,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萧国去偷灵药,还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就是脱险之后,师傅留在靠山村也没见她有想要联系过谁。   这些都是她对那块令牌所代表的皇家供奉的责任义务,抱持最大怀疑的一点。   师傅说冥殿是她年轻时创立的,专为皇帝抹杀异已的组织,然而后来师傅对冥殿放任自流后,等到她想再启用冥殿时,冥殿已经有了另外的掌权人。   师傅指挥不动冥殿的人手,萧国一行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去接应她了。   皇家向来就是阴谋诡计最多的地方,所以就算师傅把巫门夸的天上有地上无,说巫门的权柄有多大、多有权威,也不能改变巫门传到她这一代,已经只剩下她跟师兄两根独苗的事实。   就像师傅当初用着不以为意的口气,说师兄只是个从二品的开封府尹一样,当年巫门唯二的两个传人,除了师傅之外,师兄应该算是唯一的传人了,可师兄不也没有坐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上吗?   可见所谓的巫门的权柄和权威都是假的,或者说都是虚的,就是光名声好听,其实早就没人承认了的。   看着原本神采奕奕的小脸,像是霜打的茄子般一下就蔫了,凌一的心头莫名的升起一股烦燥之意,他皱了皱眉头,手指动了动,微微迟疑了下,才抬来起在孟彤的脑袋上轻拍了拍。   他说:“别怕。”   孟彤扭动脖子看了他一眼,木然道:“我没怕。”她只是在为她到手了,却只能看不能用的那些牌子可惜兼肉痛而已,这种心情一般人是无法理解的。   凌一显然没把她的话当真,又伸手在她头上拍了拍,这回语气很坚定的道:“有我在。”   这话的潜台词是:有他在不用怕。   孟彤眨了眨眼,突然想起来,她们现在明明已经不是在玩一问一答的游戏了,凌一干嘛说话还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啊?   孟彤低头笑了笑,才转头看着凌一,道:“你现在在也没用啊,一年之后你不是就走了吗?到时候这些事情不都还得我自己面对吗?”   说完,她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放心,我可没这么胆小,就这么点儿事情还不值我害怕。”   可在凌一看来,只觉得孟彤是在苦中作乐,故作坚强。   一年之后,他要就走了。   刀里来火里去的苦苦挣扎了这么多年,本以为这次判出冥殿之后,待得赤焰丹毒发他也就死了。   谁知老天垂怜,他身上的赤焰丹毒还有解除的一天,到那时,这天下他凌一何处去不得?   可他走了,她怎么办呢?她还那么小,医术又那么好,李家那些人又怎么会肯放过她呢?   凌一垂下眼,唇角因不稳的心绪微微抿起,搁在膝上的手也随着心里想的事情,慢慢的一点点收紧成拳。   良久之后,凌一突然重重的长出了口气,就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的人,突然大松了口气的模样。   孟彤奇怪的回头看他,却正对上他抬起的眼。   凌一的眼里微微闪着光,深邃的尤如一汪深潭,让人探究不到他的所思所想。可这双眼睛,却又似带有魔力,只是这样看着就能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336各种担心   孟彤眸光闪了闪,将脑子里升起的莫名念头赶出脑海,她偏头看着他问:“你怎么了?”   凌一却只是看着她,然后抬起手又在她的头顶上拍了拍。   “……”孟彤的眉头立即就皱成了一个小疙瘩,妮马!他当她的头是篮球吗?拍了一下又一下?   孟彤正打算给凌一点儿颜色瞧瞧,却听边上的男人用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道:“一年后我不走,我护着你。”   “啊?”孟彤的眼睛一下瞪圆了,刚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是她解读的方式不对吗?凌大杀手的意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孟彤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有些结巴的道:“你的意思是……以后……你就跟我混了?”   凌一的眸子动了动,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他说:“也或许,是你跟着我混呢。”   孟彤很想鄙视的“切”他一声,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能做杀手的人,都是人杀人杀出来的,谁知道他心理是不是会有不正常,她可不想以自己正常的思维去揣测变态的心思。   凌大杀手这一刻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可谁知道他下一刻会不会跟她翻脸?   武力值不够是硬伤,不过生就一副废材体质,打不过人家她也没办法,不乖乖认怂的忍着,还能怎么办呢?   正当孟彤郁闷憋屈之时,李管事从外头走了进来,满面堆笑的冲孟彤拱手道:“孟神医,你清单上指明要的药材,在下刚刚派人去查过了,一应皆药材都有,你看是否要在下派人给你送到下塌的客栈去?”   “也好,那就有劳李管事尽快安排人给我送过去吧。”孟彤从椅子里站身来,看着李管事道,“不知李管事可算过药钱了?”   不得李管事回答,孟彤又道,“不管这些药材总价多少,我先留五百两,等你们把药材都给我送到了,我再结清余款,这样李管事应该没意见吧?”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有意见吗?李管事僵笑了两下,只能虚应下来。   只是盘算一拨,药材总价竟然高达六千三百多两银子,李管事给抹了零头,算六千三百两整数。   孟彤掏银票时,心都在滴血。   这还多亏了今早凌一上交了一万两伙食费,不然孟彤这会儿不光会破产,还得负债累累。   从回春堂里出来,陈四和清风的脸都是白,可怜两人都是一路过着苦日子苦过来的,自打跟了孟彤已经算是生活在天堂了,可一下看孟彤付出去六千多两银票,他们走路脚都跟踩不着地似的——发虚。   “把人参拿好,就这几根可就占了这批药材的大头呢。”孟彤把装着十个木盒的布袋递给陈四,一边在心里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   常在牛背山边住,不知自己家乡好,到了外头才知道自己的家乡才是一座遍地黄金的宝山。   要换她现在还住在靠山村,哪需要花银子买什么药材啊?   牛背山那地方要药材有药材,要野兽有野兽,对她这种学医的人简直就是一方乐土,要不是还要把师傅的骨灰送给师兄,要不是她还年轻,要不是……   其实说什么都是虚的,要不是她有一颗不甘寂寞、不甘平凡、向往花花世界的心,孟大柱、孟七斤那种渣渣算个什么?她分分钟就给弄死了。   看孟彤的脸色不太好,想到她刚才付银票时那种肉疼的样子,凌一皱着眉犹豫了下,还是抬手在她头上安慰的拍了拍,“要是银子不够了,我再给你弄些来,你别担心?”   尼马,拍拍拍!真当她的脑袋是篮球吗?   孟彤一把挥开他的手,结气道:“我银子够花了,我也没担心。”   只不过身边站着的三个男人,哦不,是两个男人一个男孩显然都不相信她的话,三人都是一脸“你别骗我了”的表情,全当她是在故作坚强。   在他们想来,孟彤的药丸效果那么好,除了有秘方之外,药材的份量肯定也是很重要的,不然就凭那么一颗小小的药丸,怎么可能一吃就见效呢?   清风一脸担心的道,“哥,你这回买的药材能炼多少药啊?回头等卖了药,能把投进去的银子收回来吗?”   孟彤不由满头黑线,她说的话就没人听了是不是?   她是长了一张让人不放心的脸?还是什么时候办事不妥,让人有了这样的错觉?   一旁的陈四也是一脸担心的道:“少爷,你说回春堂的伙计搬出来的那些真的是药材吗?我看着咋那么像路边随便砍的柴禾呢?他们别是想讹咱们吧?”   药材这东西不都要嘛长得像树根草屑,要嘛看着像枯叶烂泥的嘛,这样的东西再用麻袋一装,那卖相看着可不就跟柴房里堆的柴禾似的?   就这么一堆东西就要去了六千三百两,虽然花的不是自己的银子,可陈四和清风两个还是一副受到一万点爆击的样子。   一边的凌一从回春堂出来,脸色也同样不太好看。   不过凌大杀手毕竟要比陈四和清风有见识多了,他自然知道那些东西虽然本质上就是树根、草、叶或者动物粪便,可那确实是药材。   他之所以脸黑,是因为回堂卖给孟彤的人参全都比小拇指还短,而且一颗还都要了孟彤一百多两,简直黑的要命。   凌大杀手表示他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小的人参。   回春堂太坑人了,亏得小丫头竟然没有发飙,如此败家,也难怪她平时一见到银票就两眼发光,一副贪财模样了。   凌大杀手做杀手十余年,杀人都跟切豆腐似的,想着自己切个豆腐,呃不对,是杀个人翻手就是几千上万两的进账。   再看看孟彤,辛辛苦苦的上山猎兽,又是剥皮又是割肉的,现在又要买这个药材那个药材,完了还得大老远的运到天清寺去炼制成药丸。   就这样还不算完,想要把药丸换成银子,还要等给人看过病之后才行,要是没有病人……   凌一光想想都替这小丫头累的慌。   ☆、337年关采买   也难怪孟彤明明诊金、药费收的都不便宜,她跟她娘却还穿着一身布衣,一看就知道日子不好过。   孟彤要是知道凌大杀手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一定会告诉他:你想得多,真的。   “我说的话你们怎么就不信呢?”孟彤感觉自己真的快要被气死了,她插着腰怒视三人道:“回春堂是老字号,卖假药他们丢不起那个人,所以他们卖的药材肯定是真的,不然我也不会专门跑回春堂来买药材啊。”   孟彤又瞪向清风,“你小小年轻别总是担心这儿担心那儿的,这次买的药材足够我练很多药了,除了自己用还能卖掉一批,别说是收回本钱,就是再赚一倍银子够了。”   吼了一通,孟彤的气也顺了些。   看着眼前三人默默站着让她训的样子,孟彤的心气总算顺了,软下语气对几人解释道,“这次要不是有天清寺的师傅们肯帮忙粉碎药材,我也不会搞这么大的阵仗,这次之后,未来一年我应该都不用再为炼药发愁了。”   陈四和清风听得面面相觑,对孟彤的话还是半信半疑,他们担心孟彤自小当家惯了,什么都习惯往自己身上扛,就是有了难处也只对他们报喜不报忧。   倒是凌一听就听出了点不同,他有些惊讶的看着孟彤道:“你炼的药需用内力将药材震成粉末?”   跟明白人说话,就是轻松。   不用进一步解释,孟彤也大松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道,“药丸的药效和质量好不好,主要看药粉混合的均匀不均匀。我内力不足,以前要炼药都要准备上十天半个月的,难得天清寺的主持肯出借寺里悟家辈的大师帮我碾药,我自然要把握机会多买些药材备着。”   凌一低头看了眼自己纤长干净、骨节分明的手,想着:他也有一阵子没跟人动手了,或许去了天清寺,可以找那个主持老头儿练练?   凌一虽然认识孟彤也还不算久,不过他自认对孟彤的性格还是有些了解的。   小丫头看着利害的,可也就是个嘴硬心软的,每次都把诊金、药费挂在嘴上,一副无利不起早,雁过也要拔下一手毛的样子,可要真遇上什么可怜人可怜事儿,她一准头一个跑去给人家帮忙。   凌大杀手一听天清寺的主持肯让寺里的高僧给孟彤帮忙,脑子里根本没有出家人慈悲为怀,乐于助人的想法,直觉就认定了是孟彤跟天清寺的主持签定了什么不平等条约,而且孟彤肯定还是吃亏的一方。   也不知道他是哪来儿的自信。   凌大杀手觉得连个老和尚都能敲小丫头的竹杠,可见她的心肠还是太软了。   他决定留在孟彤的身边果然是正确的,小丫头本事虽高,可医术再好,毕竟年纪还是太小了,平时又喜欢嘴硬心软,遇到真小人是不怕的,可一碰上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妥妥的一定会被人欺负了去。   凌大杀手瞬间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又沉重了几分,心道:保护小丫头不被人欺负,自己以后的责任重大啊。   给青黛和春二娘等人分派了清洗和切割兽肉的活计,孟彤便带着陈四骑马直奔保定城西城的伢行。   彼时秦勇正在伢行里跟人喝茶聊天,年关将近,伢行也没了生意,可又没到放假的时间,一帮伢人也只有聚在伢行里喝茶唠磕打发时间了。   听说有人找他,秦勇屁颠屁颠的跑到大厅一看,见是孟彤和陈四,吓了一大跳。   “陈四,孟少?你们怎么回来了?”他做贼心虚的扭头看了看左右,凑近两人低声问,“可是那件事……?”   孟彤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的甩给他一张采购清单和两张百两的银票,道:“瞎想什么呢?这清单上的铁锅和木柴天黑前就得送到天清寺山脚的禅院,大小瓷盒和白蜡、宣纸明后天送过来也没事。”   秦勇连忙低头看手上的清单,孟彤却带着陈四招呼也不打的转身走了。   “孟少,别的倒没什么,不过你要这么多的小瓷盒,只怕有些……”秦勇一抬头,顿时就傻眼了,“孟少?哎,人呢?”   门外扫地的小厮指了指大门,“秦管事,那位小少爷刚走出大门儿。”   秦勇连忙追出大门,长街上人来人往,可哪儿还有孟彤和陈四的身影?   “不待你们这么玩人的,说要瓷盒就要瓷盒,瓷盒又不是我家做的。”   秦勇气的只想把手里的清单给扔出去,手高高的举了起来,可看着另一只手上的银票,他咬咬牙又把手收了回来。   “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银子过不去。”孟少的要求虽然苛刻了点,不过每次给的银子都是足足的,瓷盒什么的,最多他多跑几家杂货铺,凑凑应该也是能凑够数。   不同于秦勇的纠结和郁闷,孟彤的心情却还算不错。   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的关系,保定城的市集比往常都要热闹。孟彤带着陈四找了个地摊,随便叫了几样小吃填了下肚子,就开始在市集上大扫荡了起来。   大抵女人对于购物都有另样的热情,孟彤只要看着觉得好的,有用的,统统都要买下几样,一条长街上的铺面,几乎家家不落空。   什么米面干货、鸡鸭鱼肉、各类菜蔬、木柴布匹、福纸红纸、纸钱香烛等等,就是医书、话本子都买了好几本。   进杂货铺买喜庆的碗盘时,看到有银丝炭,孟彤又买了三百斤,随带外加三十个炭盆。   今年家里多了好几口人,又有牧江几个公子哥儿和凌大杀手跟过来凑热闹,就算住进了寺院不能正而八经的过年,该采买的年货和食材她还是买办齐全了,别人倒还罢了,孟彤主要是不愿意委屈了自己和春二娘。   看到一家占了两个铺面的铁匠铺,孟彤忍不住就走了进去。   这家铺子里除了门口摆着几样农具外,三面墙上挂着全部都是刀、枪、盾、棒、弓、剑、匕首,陈四盯着墙上一溜的钢刀,脚都挪不动了,孟彤则是看着墙上一排的各式弓箭两眼放光。   ☆、338送礼   “两位客官可有看中些什么?”一个伙计满面堆笑的迎了上来。   孟彤眨了眨睛,只略考虑了两秒钟就冲着三面墙上一顿连点,道,“这四张弓我要了,给我各配一个箭袋,每袋三十根箭矢,另外那面墙上上首第一把刀我也要了,再给我挑这样的匕首十把,那个小巧的手弩应该是给女子用的吧,给我来三架,都用盒子装好了爷要送人。”   “哎,您先稍坐片刻,小的立刻就给您打包。”伙计一听可乐坏了,像他们这样的铁匠铺子,出售的武器都是有官府许可的,但这个许可是要加上官府的武器税的,也因此铺子里出售的武器价格都不算便宜。   这位小公子一口气要了这么多的东西,他光抽成就能拿到好几两银子,可算是能过个好年了。   伙计乐颠颠的叫上两个同伙去后头帮忙搬东西去了,陈四回过神来,却不免有些急了,将孟彤拉到一边,小声道,“少爷,这里的东西可不便宜啊,还有您买那么多弓箭、匕首干嘛啊?咱们又用不着那些。”   “谁说用不着啊,弓箭我是要送给牧江他们几个的。”   孟彤淡淡一笑,道,“快过年了,天清寺上上下下就这么大,今天他们再转上一圈大概也就会腻味了,为防他们跑到后山去被野兽叼走了,买几副弓箭回去忽悠他们学射箭,省得我这头忙炼药还要费心看着他们。”   您既然都知道那四位跟过来会是这种情况,那您为什么还让那四位跟过来呢?陈四想不通,却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该问的,只能问自己能问的,“那您买那么多匕首是?”   “你,王七,田文还有青黛、清风人手一把,剩下的就给牧江他们。”孟彤一本正经的道,“过完年咱们还要继续启程南行,有个东西防身总要好些。”   陈四顿时说不出话来了,他长这么大也没出过北直隶,对南边也是两眼一抹黑,想想那家里又是小又是残的一行人,多买些武器带在身上,也确实能让人感到安心些。   四张桃木弓连箭袋带箭矢,再加十把匕首,三架手弩,一把大刀,一下花去孟彤两百八十两。大大小小的木盒子堆了有一人高,陈四去雇了两辆马车将这一堆礼盒装上,又沿街一家家的去将之前买的零零碎碎的东西。   两人带着两车东西回到天清寺时,才申时初刻左右,天空暗沉沉的,眼看着似乎是要下雪了。   陈四跳下马,去安排身后跟着的两辆马车卸货,孟彤先把马送回了马厩,给闪电和赤光喂了马料和水,又把马厩的门掩好,才从马厩转回后院去找春二娘。   春二娘正带着青黛、清风等人在洗晒三袋子豹骨和豹肉,孟彤一看到她的身影,便脆生生的喊了声,“娘,我回来了。”   “回来啦。”春二娘虽未回头,脸上却扬起了笑,“你都买了些什么回来啊?”   孟彤笑着走过去,“我还真买了不少东西回来呢,陈四在卸车,娘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晾完这些再去看。”孟彤在靠山村制药时,全是靠着春二娘给打得下手,所以像是这类将兽肉分割成小块后再洗晾的活计,春二娘做起来很是驾轻就熟。   “那几位大少爷又上山玩去了吗?”孟彤转头往几间静悄悄的禅房看了看,问春二娘。   想到那四个活泼的大少爷,春二娘也不禁摇头失笑,“那几位少爷性子跳脱,这小小的禅院哪里关得住他们呀。”   同个客栈住了二十多天,又同行了一天一夜,春二娘早就不害怕牧江四人了,对于他们平时喜欢恶生恶气,实则没什么坏心的说话方式也只当是小孩子爱闹而已。   春二娘是典型的大周朝妇女,除了性格因自小被人打压虐待,而变得胆小、无主见之外,也是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忠实拥护者。   以前孟大还在的时候,她万事以孟大的意见为主见,现在只要是孟彤决定的事情,她也都会听从,“贤慧”的万事不管,没事就会给孟彤做做衣裳,缝个荷包绣袋什么的。   孟大死后孟彤深怕她寂寞,只要一有空就会陪着她,就是没空也会找些事情给她做,再让青黛和清风陪着她。   陈四正指挥着车夫卸车的功夫,牧江等人簇拥着凌一后头又跟着一众小厮,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来了。   “哎?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这么多东西?”牧波好奇的问陈四。   “回牧少爷的话,这些都是少爷今天进城采买的年货,还有要送给各位少爷们的礼物。”   几人一听“礼物”两个字,立即就来了精神。   见陈四从车里抱下来的一摞黑漆木盒子,朱灿手快的上前抢了一个,打开一看里头竟是把匕首,顿时惊叫起来,引得其他几人全都围到了他身边。   孟彤原本正在院子里给春二娘打下手,听到声音连忙跑出来道:“你们小心些,匕首是买来给你们防身用的,都是开了锋的,小心别伤了自己。”   韩来庆指着陈四手里的盒子问,“这些盒子里的都是匕首吗?我们每人都有份吗?”   孟彤笑道:“匕首每人一把,回头让青黛给你们一人做一个绑腿,插在靴子里平时看不出来的。”   牧江几个欢呼一声,立即冲上去,一人抱了一个盒子跑了。   凌一看了看陈四手里剩下的几个盒子,转头看向孟彤,“有我的吗?”眼里满是期盼。   孟彤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买是买了你的份了,就怕你嫌弃,这就是铁匠铺里买的普通匕首。”   “不嫌弃。”凌一的脸上瞬间就有了笑容,飞快的伸手陈四手上拿走了一个木盒,打开看了看,抬头看着孟彤又是一笑,道:“还不错,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要是没事,帮忙一起卸下东西吧。”拿人手短的志理名言要谨记,拿了她的东西,不干活可不行。   ☆、339炼药   孟彤说完话就愉快的转身回去了,顺便把在院子里叽叽咋咋的四个大少爷,外加八个小厮一起赶出去搬东西。   人手多了,两车东西没两趟就给搬完了。   看着堆了满了大半个走廊的东西,春二娘也不禁看呆了,“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啊?”   “过几天就过年了,咱们人多,不多买点儿过年就没东西吃了。”孟彤笑着解释,又把装弓箭的木盒子分给牧江几个,以要是学的好,过了年就带他们去后山逛逛为诱饵,吩咐他们明天开始跟陈四学射箭。   孟彤从一堆东西里把一匹红布找了出来,递给春二娘,“这红布是要用来做福袋的,回头还要劳烦娘帮我都裁成荷包大,回头给牧少他们写了福字,再缝成福袋。”   春二娘抱着布匹不禁皱眉,道,“一匹布够做几百个福袋了,你要那么多福袋干啥呀?”   孟彤笑道,“多才好呢,等炼好了药,我打算一路往南走时,见到村镇就停下义诊两天,到时用福袋装些常用的药送给那些看不起病的人,也图个吉利、喜庆。”   一听是要义诊送药、做善事,春二娘这才舒展了眉宇,欣然点头。   解决好了春二娘和几个大少的日常,天也擦黑了,青黛出来招呼众人去吃饭,院外却响起了车马的声音,陈四出去一看才知道是秦勇派人来送孟彤要的柴禾和铁锅了。   木柴和铁锅既然都到了,明天就该开始炮制那些兽骨兽肉了。   晚饭后,孟彤就给青黛、清风,王七和田文分派了任务,就连凌一都没放过。   半夜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天亮也没停。   可第二天一早,众人还是热火朝天的忙开了,十个土灶在廊下一字排开,煮的全都是兽肉。   满院子的肉香,熏的两个看管禅院的僧人直念“阿弥陀佛”,孟彤只能好心的劝他们上山呆几天,不然等一千多斤的兽肉兽骨都炮制好,这俩僧人估计也要疯了。   等两名僧人一走,禅院里就剩下他们一行人了,孟彤没了顾忌,吆喝着众人赶紧干活。   有了凌一这个强力壮丁的加入,兽肉兽骨的炮制速度简直快的要飞起来。   炒的酥烂的肉松,只要装在袋子里,让凌一拿在手上运功轻轻一震,就是一袋肉粉了。   炮制的干脆的兽骨装在铁盆里,凌一用另一个铁盆倒叩在上面,拿着手上就这么上下一颠,再打开时,里面的兽骨也都成骨粉了。   孟彤在旁羡慕的眼睛都绿了,“凌一,你学武几年了?怎么会这么利害的?”   凌一只是对着她微笑不说话,他在冥殿学的都是杀人的功夫,在那种不强大就得死的地方,学武也是满带血腥的,实在没什么好说道的。   日子就在一众人的忙忙碌碌中连轴的过着。   除夕夜,众人也只是围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年夜饭,因为白天累了一天,晚上都没人肯守夜,吃完饭大家就各自回房睡了。   每天配药,将药粉混合均匀,炼蜜,再将药粉入蜜里均匀搅拌成丸,用滚了白蜡的宣纸包好密封。   充做库房的禅房里,田文和清风挥汗如雨的忙着给封了白蜡的药丸装瓶贴标签,眼看着装好箱的药丸一箱箱的叠起来,时间也流水一样的过去了。   正月初五,秦永走完了亲戚,也跑来参了一脚。   正月初八,原海也从顺德赶了过来,他凭着那副虎皮讨得了老爹的欢心,终于如愿拿到了家里的话语权,正是春风得意时。   此行的目的就是冲着孟彤的药丸来的,一见孟彤这边正热火朝天的捣弄药丸,原海的小眼睛一转,立即就将手下的随从都派给了孟彤,美其名曰:给她打下手。   炼制药丸看起来容易,可里头的道道可多着呢,任何一处出差错,都会直接影响药丸的质量、效果和保质期,想要靠看几眼偷师那简单就是做梦。   的劳力不要白不要,孟彤也没跟原海客气,指使起人来那叫一个自然随心。她也不戳破原海,任他在自己身后跟进跟出。   这一忙就忙过了正月初十,封了白蜡纸,还没来得及装瓶的药丸子已经堆满了一个禅房。   常见如风寒退烧药,止泻药,风湿去痛丸,袪风豹骨丸等;不常见的比如以豹肉入药,可治疗内伤的益体丸,用鹿茸入药,可安胎的鹿胎丸,治疗女子妇科炎症的妇康丸,帮助生产的顺产丸等等,不胜枚举。   孟彤将后续的包装事宜扔给清风他们负责,抓了凌一躲进房里悄悄炼起了各类药效不可言说,药品名称引人遐思的药丸。   凌一拿着孟彤让他抄写一百份的药品名单,嘴角止不住的抽搐,他原以为孟彤神神秘秘的抓他来帮忙,是要暗中再炼制一些毒药或迷药什么的。   可直到看到手里这份要用来贴在瓷瓶上的药品名单才知道,原来这丫头竟是要炼制用于男女闺房乐事的东西。   凌一看着手里的药品名单,简直无力吐槽,小丫头在别的方面彪悍也就算了,现在看来就连身为女子该有的羞涩、矜持都没有了,小小年纪就如此,他光想想都觉得背心发凉,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凌一也是直到除夕那日才知道,小丫头过了年也才十一岁。能教出一个如此“沉稳大气”,医术高绝,还能杀虎屠豹如杀鸡的弟子,凌一也很好奇那位已逝的祝婆婆倒底是何许人也。   他们这头在房中忙忙碌碌,却不知道有人在门外,也等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原海在禅院里呆得十几天,原本他跟在孟彤身后,跟进跟出的还想偷偷师什么的,可自从孟彤拉了凌一宣布要闭关之后,他就只能闲着长蘑菇了。   牧江几个又要忙着帮春二娘他们写药名,又要写福字,还要早晚练箭法和拳脚,压根儿就没时间陪原海玩耍,闲得原海只能每天对着孟彤的禅房门望眼欲穿。   如此又忙碌了数日,眼看着就要到正月二十了。   这日傍晚,原海终于等来了孟彤出关召见他。   ☆、340越怼感情越深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药我都炼好了。”孟彤也不跟原海废话,没等他坐下就开门见山的递给他一份清单,“这份是我手里所有药品的简略说明清单和价格,你想要什么药品,例个单子,回头咱们一手将钱一手交货。”   原海捧着那几张清单,当场就被上面的药品说明给震住了,越看越是惊喜,眉飞色舞的出了孟彤的屋子,走路都似带飘的。   牧江几个看着好奇,想凑过去看上一眼,他却宝贝似的抱在怀里躲回房去,任谁敲门也不给开。   第二天,孟彤从原海手里拿到了一万两的银票,而原海则心满意足的抱着一箱子的药瓶,回房去收拾东西准备起程走人了。   “都说打家劫舍金腰带,我看你这才是最赚钱的买卖。”凌一看着喜滋滋数着银票的孟彤,感慨的摇了摇头。   在回春堂买完药材出来,那天他们还担心孟彤这药钱只怕难收回来,谁知她光用几十瓶的金枪不倒丸之类的壮阳药就从原海那里翻倍赚回来了。   孟彤将银票在手里甩了甩,苦笑道:“我这钱来得快去的也快,也不知道这一万两能不能让咱们撑到开封府。”   “……”你是打算一路洒钱洒过去吗?凌一无语,心说,从保定到开封府,正常人一万两可以走千把个来回了好?   当天晚上,原海就趁着吃饭的时候,跟大家提出了告辞。   牧江几个倒是没什么伤感的,因为原海是要去洛阳的,他们过几天也要起程回京了,大家很快就能重聚。   倒是孟彤的行程不定,原海等人只能各自给孟彤留下地址,让孟彤到时候到了洛阳去找他们。   第二天送走了原海,孟彤信守承诺,带牧江几个天清寺的后山转了转,让几人打了几只山鸡野鸟,掏了个兔子窝,玩尽兴了才下了山。   晚上,孟彤拎着一袋子药盒上了天清寺。   “来啦?”主持大师盘脚坐在炕上,看到孟彤进门也只抬了抬眼皮。   孟彤晃晃手里的布袋子,笑道,“明儿准备起程了,今天先来跟您把帐清了。”   主持大师的目光落在孟彤手上的一小袋子上,忍不住撇嘴道:“听说你炼了好几十口大箱的药丸子。”   言下之意是指孟彤太过小气了,只给了他这么点儿药丸。   孟彤瞪眼道,“那是我要拿去义诊造福百姓的,您老好意思跟那些穷苦老百姓抢?”   主持大师的脸皮抖了抖,“哼”了一声,起身抢过孟彤手里的布袋子仔细看了,才又慢条丝理的坐回去,两眼要闭不闭的斜看着孟彤道:“算你这丫头还有点儿诚信。”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孟彤半点儿不脸红的应承道。   悟名正好端茶进来,听到她这句话,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悟名大师。”孟彤对着主持老头儿可以毫不可气的顶嘴,不过对着悟名大师却是不敢的,连忙起身接过悟名递来的茶杯,恭敬还礼。   “孟施主一颗仁心,心怀百姓,当真是天下百姓之福。”   主持听了哼道,“你看她那个样子,像是会心怀百姓的人吗?”   “不像。”不待悟名大师回答,孟彤先抢先应道:“我是有多大的碗,就吃多少的饭,全天下的百姓那么多,大夫也不只我一个,我也就是有余力时弄个义诊送点药意思一样,真让我一个个去救,那不现实。”   “善,在心,而不在大小。”悟名大师将茶盘放在矮桌上,转身对孟彤笑道,“施主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大智慧,实在令悟名汗颜。”   “汗颜什么?有什么好汗颜的?”主持大师在旁没好气的哼道:“她就是说说,你也当真?你这么好唬弄,让老纳怎么放心把天清寺交给你啊?万一哪天老纳要是一蹬腿,这天清寺还不给你败光罗?”   孟彤闻言翻了个白眼,语气凉凉的道:“那您老就挺着别死呗,只要您能活得比谁都久,这天清寺一准香火旺盛。”   活成万年的老妖怪,光凭长生不死的噱头,就足够能引无数人前来朝拜了,到时候哪儿还用得着愁香火不旺吗?   “你……”老主持被孟彤噎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他抚着胸口急喘了两口气,才用力哼道,“老纳不跟你这小丫头一般见识。”   悟名大师看着两人无奈的笑笑,冲孟彤无声的合十一礼,大意为:小施主,您就看在贫僧的面上,别跟家师对着干了。   孟彤向来吃软不吃硬,她敢跟老主持顶嘴,那是她跟主持老头儿天生犯冲,而且两人都对事不对人的脾气,怼着怼着反而对出点儿忘年交的味道来了。   对悟名大师,孟彤可就不敢怠慢了,因为人家确实是正而八经的高僧。   “看在悟名大师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这老头儿一般见识了。”孟彤把茶杯放回矮桌上,跳下土炕,转身冲老主持道,“明儿一早我们就走了,有一些东西我们带不走,就都留给寺里。”   老主持眼底闪过一抹幽光,可到底还是觉得脸皮挂不住,嘴硬道,“你当天清寺是什么地方?净收你不要的垃圾啊?”   孟彤一抬下巴,没好气的转身就走,“你爱要不要,哼。”   “贫僧送施主出去。”悟名大师连忙起身相送。   两人出了主持的禅院,孟彤才停下来,从怀里掏出一袋子药膏递过去,“这个大师您收着,每天用热帕子给那老头热敷半刻钟之后抹上,有一两个月的功夫,他的腿就能止痛了。”   “施主看出来了?那您为何刚刚不……”悟名大师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了然的改口笑道:“孟施主当真是医术了得,贫僧代家师谢谢施主了。”   孟彤摸摸鼻子,心说:她是挺喜欢跟那老家伙对着干的,可谁叫咱爹妈教的好呢?   她自幼就谨记着要“敬老爱幼”,看那老头儿整天走路都痛的要咬牙硬撑,一进禅院就只能盘腿坐在炕上,她是真的挺担心他那老胳膊老腿的。   ☆、341权势动人心   轻咳了一声,孟彤不自在的挥挥手,道,“你们虽有练武强身,可长年食素,身上的营养到底难以跟上,每天早晚还要打坐念经,时间久了,不只腿脚,肩膀也会落下毛病。”   悟名大师温和的笑道:“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一副臭皮囊而已,施主不必在意。”   孟彤忍不住翻白眼,“可这人没死之前,皮囊上东痛西痛的也会影响大师修行的,不是吗?”   悟名大师讪笑不语。舒服日子谁不想过?只是出家人有出家人的规矩,寺里又就这条件,若当真处处都要计较,那还不如还俗算了。   孟彤不由叹气道,“大师们平时不吃肉,就多吃些芝麻酱,芥菜,菠菜,黑木耳什么的,能防止骨质疏松的,特别是那老头儿,多吃些对他的腿脚有好处。”   虽然不知道什么叫骨质疏松,不过知道吃那些菜能对腿脚有好处,悟名大师立即欣然点头应下。   孟彤一脚迈过天清寺的大门,回身冲悟名大师合十一礼,“天色已晚,大师勿要远送了,请回。”   悟名站在门内,双手合十冲孟彤温和的笑道:“施主与我寺有缘,此去若遇为难事,切记天清寺的禅院永远有施主一处容身之地。”   孟彤心中一动,一股感动的暖流涌上心头,她恭敬的双手合十冲悟名弯腰拜下,“多谢大师,大师保重。”   悟名大师临别的这一句话,看似无关紧要,实则却是给了孟彤一个承诺,承诺她若是他日有难,可到天清寺避难。   直起身,看着寺门在眼前徐徐关上,孟彤转身看着天上半圆的月亮,任山风刀割般吹在脸,却吹不去心底复杂的心情。   记得师傅祝香伶曾说过,巫门败落,佛门与道门大兴,此二家皆属世外清净地,大周朝的律法对这两大宗教门派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行使监督权,而不对其管束。   亦即为:旦有犯事者入空门,便视为世外之人,律法不再对其进行追究责难。   大家可莫要以为此举是大周朝无力管束道、佛两门,实则是此二门派的入门条件等同于无条件,可却是外松内紧,内里的真相血淋淋的让大周朝的当权者都觉得,若有大奸大恶之人进了这两派,官府都没必要再管了。   佛门有这么一则传说:据说昔日有一大恶人为逃避罪责出家,剃了头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出家当和尚根本不像他平时看到的那样轻松自在。   出家之后不但不能吃肉喝酒,还得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天到晚挑水、砍柴、下地侍候庄稼,早晚起来还得诵经念佛,念那“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经文来给自己洗脑。   那恶人做了一天和尚就后悔了,本想等风头过了就还俗下山,可谁知一入佛门深似海,想要反悔要被打断腿。   寺里戒律院的武僧个个猛如虎,偷懒要被打戒棍,不念经要被打戒棍,念不好经也要被打戒棍,起晚了没饭吃还得被打戒棍,打着打着那大恶人就被打认了命,最终老老实实的呆在山上当和尚了。   至于道门就更绝了,听说道家高人都会点儿道法,不听话的门徒都会活见鬼,每天都活在阴风阵阵、鬼哭狼嚎里,想跑到道门避难就得有被吓疯的觉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孟彤记得当时师傅说起这事时,直恨的咬牙切齿,骂佛、道两门奸诈,可她却觉得佛、道两门些举乃是高明之举。   而且她一早就觉得师傅所说的巫门的皇家供奉,权利大的太过了,大周朝庭如此厚待佛、道两门,怎么看都有扶持两门与巫门对抗的意思。   当权者不支持,千年前的巫门就算再如何能呼风唤雨,如今不也败落的门徒只剩两三只了吗?   祝香伶身为巫门根红苗正的传人,自然会觉得自家门派样样都好,有错也都是别人家的错。   孟彤这个半路出家的门徒却是旁观者清,她怀里藏着的那枚供奉令牌,就是一把两面刃,运做好了就是无上的权力,可一不小心也会让她万劫不复。   她自异时空穿越而来,胸有大志,向往五光十色的生活,若是没有遇到祝香伶,孟彤或许会在靠山村慢慢图谋,然后再慢慢走出去。   可得到了那块供奉令,眼看着无上权力唾手可得,换做真正十一岁的孟二丫,可能还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可有着三十九岁灵魂的孟彤怎么可能不动心?   她有医术在手,她明知自己习武一生也难以小成,却仍苦练不坠,为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求一技自保而已。   警惕心和怕死是身为现代人的通病,权力和危险总是同在的,她孟彤想要火中取粟,没有一点儿把握的话就断然不会去动那个念头。   清冷的月亮洒下一地银白,照亮了独自走在山道上的纤瘦少女,也让藏身暗处等候的人看清了她脸上由恍惚到坚定的神情。   凌一眸光闪了闪,不由眉头看向山顶的寺院,心说:不过见个老和尚,怎么小丫头看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那老和尚又欺负她了?   看着孟彤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脚不点地,飞奔下山的背影,凌一还是打消了上山再找老和尚麻烦的念头。   主持老头儿的武功在他之上,上次之所以能让他得手揍了他一拳,完全是因为出家人的妇仁之仁,和没防备他所致。   凌一觉得自己要是再敢上山找麻烦,那老头肯定得发疯,到时候被逮着揍回去可就不好看了。   翻墙进到禅院,孟彤房里的灯已经熄了。   凌一一落地,就感觉到了孟彤房门口的廊柱后有两道气息,他目光凌厉的定睛看去,就见小狼和狼王一动不动的趴在黑暗中,瞪着绿油油的四只眼睛正无声的看着他。   “……”凌一当即就有种被当场抓包了的心虚感,他摸了摸胸口,心道:要不是他天生胆大,碰上这种情况,只怕吓都会被这两只给吓死了。   ☆、342什么毛病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未亮,院子里就有了响动,青黛早起烧水煮粥,孟彤起身洗漱之后,收拾了一袋常用药品,吃饭时就亲手递给了秦永。   “孟少,您这是做什么?”秦永连忙推拒,“您给小的的好处够多了,小的不能再收您的东西了。”   孟彤笑着瞪他一眼,把布袋直接搁到了桌子上,“行了,你也别装了,知道你想要的不得了,我也不差这些,拿着。”   “那就谢谢孟少了。”秦永嘿嘿讪笑两声,忙拿起布袋揣进了怀里,又笑着拍了孟彤一记马屁,道,“小的能跟着您办事儿,可真是走了大运了。”   孟彤轻笑一声,挥手让他坐下吃饭,倒没把他的话当真。   只有秦永自己知道,他对孟彤说的那句话,是发自真心的。   想当初,秦永刚接触孟彤时,是真没把他当回事儿,一个才十来岁的孩子,就算看着再早熟,也让人重视不起来不是?   可自打孟彤在他手里租了院子之后,秦永就对孟彤做事的魄力极为佩服;   救下陶清风一事和事后对陈四三人的安排,让秦永看到了孟彤在心机和手腕之外,还有对同伴的义气;   这回再见孟彤,他看到了孟彤的“病人”,见识了孟彤炼制药丸的技艺,又一连听着牧江几个的小厮们说了几天孟彤在真定城的医人事迹,秦永对孟彤就从最初的佩服,慢慢升级到了由心而发的尊敬了。   这次孟彤一行人在天清寺只不过借住了不到一个月,临走前命他代为买车马时,还不忘让他采买了满满一车的米面送给天清寺。   光从这点就可看出那个小小少年的为人如何,更别说就陈四和王七三人那样的身体条件,孟彤不但没有嫌弃他三人,反而甚为依重,让秦永也不禁羡慕不已。   世道艰难,能找个好主子不容易,若非他的父母亲人都在保定,秦永也很想同陈四他们一样,选择自愿跟随孟彤。   他深知这个小小少年有多聪明、能干,若是孟彤愿意,秦永相信,不用多久他肯定就会扬名立万的。   如此良主,若是能够在他还未发迹时就追随在他身侧,日后还怕没有发达的机会吗?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清朗的男声带着一丝懒洋洋的意味自门口传来,一下就把秦永神游的意识惊了回来,他转头一见来人,立即识趣的端起碗冲孟彤笑道:“孟少,您先用着,我这人喜欢在外头吃,我先到外头去了。”   “……”这么冷的天在外头吃?什么毛病啊?   孟彤无语的盯着秦永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绕过凌一跑出了门去,不由对飘然而来,在自己身边坐下的某人,笑道:“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啊?怎么把人吓成这样?”   “我又不认识他。”这种不相干的人,连让他多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   凌一淡淡的一句话,堵得孟彤完全没话可说了。   “得,算我说错话了,行。”孟彤摇摇头,冲门口喊了声,“青黛,给凌一公子勺碗粥来。”   “哎!”青黛在外头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送了一大海碗粥进来,那碗足有孟彤的两个大。   凌一拿着勺子,看着那一大海碗粥,一时有点儿没法下嘴。他虽然不怎么挑食,但极少像这样把菜混在粥里一起吃,可看孟彤小口小口的吃的津津有味,他也忍不住勺了一口入嘴。   粥一入口,凌一皱着的眉头就舒展了开来,白粥里有很浓的肉香,入口的味道其实还不错,就是一口下去,有时吃到的是猪肠,有时是猪肺,那种感觉怪怪的。   眼角瞄着孟彤低头小口吃饭的样子,凌一抿抿嘴角,拿起勺子也安静的大口吃了起来。   一碗热粥下肚,孟彤只觉得的整个人由内而外的热呼了起来,心满意足的端起空碗站起身,就见身边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孟彤诧异的抬头一看,才发现凌一不知什么时候竟也吃好了,不由好意提醒道,“你吃东西该慢一点儿,吃这么快对肠胃不好的。”   凌一的眼底闭过一丝暖意,只道,“我习惯了。”   孟彤想到凌一的职业,想着杀手在跟踪目标时或许真的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便也就不再纠结,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去。   此时天色还早,陈四三人和牧江几人的小厮也都起来了,一众人排队站在大碗前等着领粥,一见孟彤和凌一出来,连忙低头行礼。   孟彤冲几人摆摆手,道:“大家不必多礼了,先赶紧把饭吃了,一会儿等把牧少他们叫起床,就去套车搬行李,等卯时末刻前后,咱们就该起程上路了。”   一众人齐齐声应诺,有几人领了粥,甚至就蹲在廊下飞快的吃了起来。   孟彤也不去管他们,放下碗就去了马厩,闪电和赤光有每天抽疯“画地图”的毛病,不给哄好了,一会儿走之前就该多花时间洗马厩了。   凌一走路跟影子似的落地无声,他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若不是孟彤眼角看到他跟过来了,根本就不会发现身后跟了人。   凌一见她往马厩来,不由出声问道:“你想套车?”   孟彤头也没回,只拖长了语调有气无力的道,“不是。”   凌一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无奈,不禁也有些好奇起来,不过没一会儿,他就知道孟彤为什么会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   马厩的门一开,那一黑一黄两匹马几乎是狂飙着就从马厩里冲了出去,也幸好孟彤先把后门给打开了,不然这两匹马若是冲进后院子里横冲直撞,一准得倒下一批人。   凌一皱起敛眉,身上有杀气隐现,他转头问孟彤,“要不要我帮你把它们抓回来?”   孟彤被他那副杀气腾腾的样子给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故意放它们出去疯的,那两个家伙在家里疯惯了,每天早上要是不让它们出去跑上两圈,一会儿上路该闹脾气了。”   ☆、343终于到了   凌一闻言,立即就想到了昨晚趴在黑暗中幽幽瞪着他的那两匹狼,嘴角不由就是一抽,“你养的几头畜生还真有个性。”   孟彤对此只能“呵呵”干笑,尿个尿都会满院子画地图的马,可不是有个性吗?   孟彤抱了干草,给马厩里的马喂食,又给闪电和赤光的食槽填满干草和清水,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踩着墙壁借力跳上院墙,站在上面往四周看去。   凌一见状跟着飞身上了墙头,轻飘飘的就落在了孟彤的身边。   禅院的后门外是一片荒地,远处则是一片小树林。   此时,闪电和赤光正排排站在小树林的边缘,一动不动。   凌一眯着眼,打量着远处的两马半晌,终是耐不住好奇,问孟彤,“你那两匹马在干嘛?”   “大解!”   “……”凌一突然就有种长见识了的感觉,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有马大解是跟石像一样,站着一动不动的。   果然,有个异于常人的主人,连马都是异于常马的。   等闪电和赤光磨蹭好了,溜溜达达的回来,陈四几个也过来牵马准备套车了。   孟彤给两马各喂了一颗健骨丸,就洗手回了后院。   等牧江等四位大少磨磨蹭蹭的吃好早饭,陈四等人已经在搬行李了,孟彤将几个不离身的重要药箱搬上车,又将春二娘扶上去,这才下车做最后的检查。   青黛和清风手脚麻利的将碗勺都洗好了,让陈四搬上车,然后用水浇熄了柴火,把搭灶的石头搬回墙角,又打水将廊下的冲洗了一遍。   孟彤在院子里走了一圈,顺便让牧江几个的小厮,去各自少爷的房间再检查一遍,以防有什么东西落下。   等众人都检查好了出来,孟彤算着时间,确实没有东西遗漏了之后,这才走出大门,回头看着山上下来的两个僧人,笑着挥了挥手。   已快走到山脚的两个僧人,显然看到了向他们挥手的孟彤,他们也知道孟彤一行人今天要走,见她跟他们挥手,便以为是道别的意思,连忙站住脚,双手合十向孟彤低头一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孟彤见状,只能让牧江几人的马车先走,她等两个僧人走到跟前,跟两人交代道,“禅房里有我留给寺里的东西,烦请两位大师回头让悟名大师下山清点一下。”   两名僧人闻言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自告奋勇要上山报信,另一人则道,“施主不如再多留片刻,等悟名大师来了再走?”   孟彤笑着摇摇头,“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就是些柴米油盐,铁锅什么的,大师帮我转交就行了。”   说完,便上了马车,与僧人挥别而去。   那僧人等孟彤一行人走远了,便转身回了院子。他也好奇孟彤在到底留了什么东西下来,于是便一个个禅房的找了过去。   不多时,他就发现了一间禅房里堆着孟彤之前炼药时没用完的柴火,两大袋的无烟炭,以及一罐罐装得满当当的油、盐、糖以及十口铁锅。   不久之后,又在之前充做库房,用来存放兽肉兽骨的那间大禅房时,发现了整整一间禅房的米袋子和白面。   “好……好多的米,好多的白面啊。”僧人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直到院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僧人回头看到快步走来的悟名大师,不由微红了眼框叫道:“悟名大师,您快来看,那位孟小施主给咱们寺里留了整整一禅房的大米和白面,还有铁锅,还有油、盐、柴禾等物。”   悟名大师一见那满满一房间的米袋子和白面袋子,也有些被惊住了,这么多大米白面,就是给全寺上下吃上大半年都还有剩的了,没想到孟彤出手竟然如此大方。   良久之后,从震惊中回过神的悟名才转过身,冲着官道方向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几个僧人见状,也忙跟着朝官道方向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牧江等四人要回真定城牧府,禀告了家中父母亲人,才能再次上路南下。   孟彤便与他们在官道上分了手,并相约三月春暖花开时,在京都洛阳的泰和楼再相见。   没有了四个爱笑爱闹的大少爷同行,继续南下时,青黛等人不但没觉得冷清多少,反而觉得每天的事情更多了。   孟彤嫌弃那装了一整车的药丸太多,带着太累,于是便见村就停,一停下来就四处溜达着去给人看病,有时车在路上走,见到路边有人咳嗽,她都要撩窗看看,遇到穿着破烂的,便会送上一份止咳清火的药丸。   如此走走停停,孟彤就跟疯魔了一般,见到有人病秧秧的,她要上前帮人看病,见人好好的,她也要说人家有病,要不是有凌一时时在旁护着,好几次她都差点儿被人给揍了。   眼见时间一个月又一个月的过去,与牧江和牧波等四人的三月之约转眼就过去了,可孟彤还在着迷与给人看病中,不可自拔。   唯一能管得住孟彤的春二娘,对于女儿一路救人施药的行为,完全举双手双脚支持。如此一来,孟彤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完全一副不把那一车子的药丸消耗光,就不肯认真上路的架势。   一路就这么拖拖拉拉的走着,原本快马只需月余便可到开封的,却硬是让他们走到了四个多月,才赶到开封城外。   五月的开封已经是烈日炎炎了,孟彤的马车上头开了天窗,她拿着本医书躺在车板上,翘着二郎腿就着徐徐的微风看得好不惬意。   “少爷,前面就是开封城的封丘门了。”陈四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凌一公子说进城之后,让咱们跟着他走。”   孟彤合上医书坐起身,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嗯,就听他的,跟着。”   凌一说自己赚钱之后唯一的爱好就是买田宅铺面,他说自己在开封有十几处产业,光大小宅院就有五座。   如此土豪要是不宰一顿狠的,怎么对得起孟彤那颗羡慕嫉妒恨的心呢?   于是她就用一盒豪华装九九超强版,一擦就着迷烟弹,跟凌一换了一座开封府,城南俊仪桥旁的一座五进宅院,还是带一应家具的那种。   ☆、344新宅   开封是大周的旧都,设有内城和外城,皇帝虽然迁都洛阳了,不过城中的皇宫和各部机构皆还留有书吏办公,只不过如今城中的一把手,成了开封府尹而已。   三辆马车跟着凌一一路穿街过市进到了内城,过了俊仪桥才在一座红漆大门前停下,这座五进的宅院原本是百年前一位侯爷的府坻,只因大周迁都才几经转手,五年前落到了凌一的手里。   “刚买下这座宅子时,整个院子已经荒废的差不多了,三年前我让人全部推倒了重建,里头的一应家具物什也都是那时候置办的。”   凌一指着院门旁的白墙黑瓦,对孟彤道,“不过建好之后我也没来过,这几年这里只有一对老夫妻看守,勉强算是全新的。”   早在半个月前,凌一就派人送信回来支会过了,因此陈四一到门前叩门,没一会儿,门就开了。   “你找谁?”开门出来的是个长着一张四方脸,看着很是正气的中年男人。   “阿忠,是我。”凌一淡淡的出声道。   “主子,您回来啦。”那叫阿忠的中年男人一见凌一,便激动的拉开大门冲了出来,“十天前,小的就收到您的信了,可左等右等都不见您来,小的还以为您又有事耽搁了呢。”   凌一冲阿忠点了点头,指着正扶春二娘下车的孟彤,道:“过来见见你的新主子,这院子我买给她了,你们夫妻以后就跟着她干。”   阿忠一惊,看向小小扶着妇人下车的瘦小的少年,有些不确定的又看了凌一一眼,见他点头,才连忙按下心头的忐忑,上前恭敬道:“小的耿天忠,见过少爷,夫人。”   孟彤转身打量了阿忠一眼,笑道:“我们初来乍道,以后要劳烦你多多关照了,阿忠。”   阿忠闻言心里更觉忐忑了,惶恐的连声道,“小的不敢,少爷和夫人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小的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凌一对孟彤道,“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大家赶了一天的路,也都累了。”   孟彤点点头,指着陈四三人转头对阿忠道:“这是护院陈四、王七和田文,你与他们一起将马车牵到马厩去。”又对陈四道,“行李先别卸,等我们看过了院子再搬不迟。”   “是!”陈四和王七三人恭敬应诺。   耿天忠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陈四的独目,王七和田文的残手上扫过,眼底难掩错谔之色。   新主家说这三人是护院,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护院呢?那陈四也就算了,可王七和田文两人连身体都是残缺不全的,又怎么能胜任护院一职呢?   骤然换了主家,耿天忠对于新主家的脾气、性情皆一无所知,心中的忐忑和不安可想而知。此时看到这样的三个护院,他心里不由生出许多猜测,便有了向陈四三人打听些关于新主家消息的心思。   等凌一领着孟彤一行人进了府,阿忠才对陈四三人热心的道,“陈兄弟、王兄弟、田兄弟请随我来,马厩就在宅子的东边……”   再说凌一引着孟彤等人进了大门,迎面是一面宽大的影壁,影壁前高低错落的建了两座假山,假山之中植着几方细竹,假山前则有一方两米见宽的水池,池中数尾红色的锦鲤悠游其中。   “主子!”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从大门东侧的房子里快步走了出来,她许是没想到会见到这么多人,看着凌一的同时,又有些局促用围裙上擦着手。   凌一看了她一眼,对孟彤道,“这是阿喜,阿忠的媳妇儿,她厨艺不错,你们人多,正好以后可以让她负责厨房的活计。”   孟彤点点头,对阿喜和善的道:“我们一行今天到了八人,今天晚上你要多做八个人的饭菜,家里若是没有肉米菜蔬也不用另买,我们随行的马车上菜肉米面都有。”   阿喜听得心惊,转头看向凌一。   就见凌一指着孟彤和春二娘道:“我将这宅子卖给她们了,你们夫妻俩以后就跟着她们。”   阿喜心里吃惊,却也不敢表露,只恭敬的低头应了声“是”。   绕过影壁往西是一间摆设雅致的敞亮客厅,旁边有一条一米多宽的巷道,进去就是三个独立的小院子,凌一带着几人在前院转了一圈,就又领着几人往垂花门走去。   “从这垂花门进去就是后院了,这二进、三进和四进都是主院,五进则是后花园,一会儿你们可以过去看看,觉得哪里不好的再让人改就是了。”凌一说着,转首看了眼扶着春二娘的孟彤。   孟彤一路只看不说话,她在二进院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院子建的不但方正,而且很大。   这二进的院子里光正房就有明暗五间,两边还各有一间耳房可充做库房用,东西厢房则各有四间。院子中间倒是没什么花花草草的,只种了两颗高大的榆钱树。   正房和东、西厢房之间都有抄手游廊相连,院子的东南和东北角都开有角门,从角门出去就是连通各院的游廊。   孟彤扶着春二娘将三个院子都看了一遍,发现三个主院不管是大小,还是屋里的摆设都是一模一样的,要说真有不同的话,也就只有院子里的花木了。   二进的敬和堂种的是两颗榆钱树,三进的海棠院里种的是两颗西府海棠,四进的平安居里种的是一排葡萄架。   五进的后花园面积倒有两个院子大,里头不但建了假山凉亭,还有一个引了活水进来的巨大荷花池,池上的水榭面积也有三四间屋子大小。   不过那地方偶尔过去盛个凉倒还马马虎虎,长期睡在水面上湿气就未免有些重了,并不适合人长住。   “娘,我们娘儿俩就住平安居。”孟彤笑道,“至于海堂院和敬和堂留给清风和凌一公子选。”   孟彤话音刚落,凌一就抢先道,“那我住敬和堂。”   清风无力的放下举到了一半的手,垂下头默默流泪,他也想选敬和堂啊,海棠院一听就是女人住的,他是男孩子好不好?!   可他不敢跟孟彤和春二娘争平安居,更不敢跟凌一抢敬和堂……   ☆、345琐事   院子一定下来,众人就又忙碌了起来,孟彤把春二娘留下,让她想想怎么重新布置屋子,自己带着青黛和清风去马厩那边搬行李去了。   凌一亦步亦趋的跟在几人身后,也慢悠悠的晃到了马厩。   要说行李,孟彤的行李无疑是最多的。   原本在天清寺炼制的几十箱药丸,在孟彤一路可劲送,可劲败的情况也还剩了五口,就算不把孟彤的衣箱算在内,她还有贴身带着的两口百宝大药箱、两口百宝小药箱以及路上陆陆继继买的一整箱医书。   凌一什么也没说,只默默的一肩扛起那箱最重的医书,转身就大步往往平安居走去。   陈四见状,也连忙扛起一口大药箱,王七和田文则两人抬一口走。   青黛看看马车里剩下的三口大药箱,与身旁一样有心无力的清风对了视一眼,两人默默转身,从另一个车厢里一人背了一个孟彤的小药箱走。   孟彤见阿忠和阿喜两夫妻,显然已经得了陈四等人的指点,正在从另一辆车厢里往厨房搬锅碗瓢盆,没有过来插手她们这边的事,便也就不再多说,双手一举,将装着师傅祝香伶骨灰的箱子抱了起来,转身往平安居去了。   有了在保定城小院里居住的经验,对于这明暗五间还带了左右两间耳房的大屋子,春二娘直接参照了孟彤当初的布置,将最中间小花厅保持不动,西边两间用做自己的卧室,东边两间则给孟彤做屋子。   不过孟彤并没有将药箱搬到正屋里去,而是选了东厢做自己的书房和药室。   这座五进的宅子,因为推倒重建后凌一从来没住过,所以也只有各院的正房置办齐了一应家具摆设,东西厢房里都只放了一床一桌一椅,因此很是空旷。   虽然耿天忠夫妻经常有打扫屋子,青黛和清风还是将箱子都先搁在院子里,拿着扫帚将四间屋子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才让孟彤将东西往里搬。   孟彤要和春二娘分住正房的东西两侧,正房里就少了一张床。所幸孟彤对床这种东西的要求不高,只求能躺着睡就行,是不是雕花拔步床,她是一点儿都不在意的。   凌一一边帮忙拆床,一边跟孟彤道,“药柜我之前来信时就让阿忠一早去订了,回头你问问他拉回来了没有,要是已经拉回来了,晚上我就给你摆上。”   孟彤围视了整个屋子一圈,心说,这屋子只摆几个药柜可远远不够。   八个人忙进忙出的捣弄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将孟彤的卧室收拾的有点儿样子了,春二娘从箱子里翻出枕席和被褥给孟彤铺床。   孟彤见她忙得开心,便也不阻止,只跟青黛提醒了一句:明天就有布庄的人过来给大家量身裁衣,所以收拾衣物时,那些厚棉袄之类的衣物就不用再一件件拿出来了。   青黛闻言就不由心疼,想着那些新做的细棉袄子可都还没上过几回身呢,可她也知道自家小姐有本事,如今他们又住进了这么个大宅子,以小姐对夫人的孝顺程度,夫人以后肯定就是穿金戴银享,坐等着享清福了。   青黛点头应了声“是”,转身去找春二娘说话去了。   眼看收拾的差不多了,孟彤便拿着笔墨写了张还需采买的家具清单,然后就转去海裳院里看了看。   清风的行李不多,也就两箱衣服,一箱被褥和一小箱书而已。   海裳院的正房里卧室、书房都有,一应家具也都俱全,清风只用将书摆到书架上,再将要换洗的衣服搁进衣柜里就成了,几乎不用怎么收拾。   孟彤见他这里这么轻松,想着凌一那边肯定也早就收拾好。因为他当初来找她看诊时,就只带了几张银票,连换洗的几件衣服都还是让客栈伙计帮他去买的现成的,后来还是春二娘看不下去了,春节前给他赶制了一身细棉袄的袍子。   漫步来到敬和堂,孟彤才走到院子里,就见凌一从榆钱树上飘然而下。   “都收拾好了吗?”   “都已经差不多了。”孟彤晃晃手里的纸,道,“至于缺少的家具,明天让阿忠先去相熟的木匠那里看看,要是有现成的就拉回来,没有的话就只能多花些时间订制了。”   凌一带孟彤去前院找耿天忠,才知道这两夫妻放着诺大个宅子不住,竟然一直窝屋在门房后头的小屋子里。   家里人口少,房间多,孟彤也没想过要如此苛待下人,便让耿天忠夫妻从门房搬出来,和陈四三人一样,就在前院各自选个院子住。   “那怎么行呢?那院子可都是给主子们住的地方。”耿天忠两夫妻手足无措的连连摇头,显得非常不安。   凌一淡淡的一眼瞥过去,道:“孟彤现在是你们的主子,她说让你们住哪儿,你们就住哪儿,废什么话?”   夫妻俩脸色都是一白,这才惊觉自己俩人逾越了,慌忙点头应是。   孟彤没好气的白了凌一一眼,转头对耿天忠夫妻俩道:“现在家里人少,实在没必要这么挤着住。”   “再说你们跟着凌一多年,品性我还是信得过的,过几天家里还要再招些人手进来,到时候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住个好些的院子也没什么可说道的。”   一翻话说的耿天忠夫妻俩感动不已,想想自己这些年遭遇,差点儿没落下泪来。   孟彤把要采买的清单和银票交给耿天忠,交代他明天去联系布庄的绣娘,午时前后过来给大家量身裁衣,又让他联系伢行的人,带些人来给她挑选。   孟彤准备再买四个粗使婆子,四个八岁到十五岁不等的丫头,两个小厮并两个能抬抬扛扛,干粗活仆役。   回敬和堂的路上,凌一提醒孟彤,“阿忠和阿喜两口子在前任丞相的府里做过管家和管事娘子,人品和能力方面都没什么问题,你要有什么事尽可交代给他们去做。”   “前任丞相的管家和管事娘子怎么会甘心来给你看宅子的?”孟彤吃惊的眼都瞪圆,要不要这么高逼格啊?   ☆、346坑爹的典型   “不都说宰相门前七品的官儿,难道给你看宅子,比给丞相当管事还有面子?”   凌一一脸“你想多了”的表情,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前丞相因通敌叛国被抄家了,府里的下人也是丞相府财产的之一,所以抄家当天,全都被推到府门前公开卖身,我很久之前就认识他们夫妻俩,所以就把他们买下来了。”   孟彤点点头,表示了解了,可随即又皱起眉头说道:“为什么我一听到这‘通敌叛国’四个字,就直觉得这里头有阴谋呢?那个前丞相会不会是被冤妄的?”   凌一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又低头看了她一眼,道,“你猜的没错,确实是有阴谋的。”   “啊?!”孟彤的眼睛瞪的更圆了,她不会是长了一张乌鸦嘴?随便一猜,就猜中了?   凌一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道:“刘翰文出身十大家族之一的刘家,刘家擅养马,朝庭的战马都是从刘家买的。”   “这刘翰文原是皇帝的心腹重臣,可他的女儿看上了太子,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刘夫人瞒着刘翰文帮女儿设计,让太子在赏花宴醉酒,然后闯进了刘小姐正在更衣的偏殿……”   这简直就是烂泥落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孟彤的眸底闪过一抹幽光,不觉感兴趣的微微挑起眉。   凌一以为她不知道皇帝和皇后的关系,还好心解释道,“当今的皇帝和皇后不合,太子为皇后所出,所以皇帝表面上与皇后太子夫妻和睦,父慈子孝,实则早就视与太子和皇后一派人的臣子为贼寇了,刘夫人和刘小姐此举算是把刘翰文和刘家给坑惨了。”   自打听说了回春堂李家是十大传世家族之一之后,孟彤就特意打听了一下有关十大传世家族的消息,刘家以养马为主业,与军部联系密切,刘翰文可说是刘家在朝庭上的主要代言人。   “刘翰文出了事,刘家不管吗?”   凌一嘲讽的轻嗤了一声,漠然道,“皇帝真要做什么,谁能管得了?据说当日的赏花宴上,皇帝的脸色铁青,可为了维护皇室颜面,还是当众给两人赐了婚,不过回了御书房之后,就把刘翰文送的一方他最喜欢的砚台给砸了。”   孟彤笑道,“皇帝那会儿肯定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不炸才怪。”   凌一点点头,继续道,“皇帝视刘翰文为心腹,许多布局都有刘翰文的参与,此事一出,皇帝当晚便命总管太监带着一队暗卫去丞相府,传了明暗两道旨意,明旨是命刘家三日内嫁女,暗旨是赐了刘翰文一颗药丸。”   孟彤眸光一厉,惊道:“皇帝赐死了刘翰文?”   “没有当场死,不过也差不多了,那是一剂能令人痴傻的毒丸,刘小姐嫁到太子府的第二天,皇帝就命人把刘家给抄了。”   皇权至上的年代,君要臣死,臣不死也得死,根本就没法儿反抗。   凌一或许只把这件事当个故事讲与她听,可听着这些事,孟彤的心却止不住的往下沉。   良久,孟彤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摇摇头,将满脑子的繁杂情绪甩出脑海,才道:“那些大家闺秀被养在深闺里,从小到大就一直在学习怎么跟人攀比,怎么跟人眩耀,她们不懂朝堂上的风波诡变,又都被宠坏了,任性妄为到以致连累家族,也是可以预见的。”   见凌一只看着她不说话,孟彤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脸,干笑着转移话题,道,“那刘小姐有好好的正妻不做,偏要送上门给人当小妾,还把自己爹娘给坑死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后悔了没有?”   凌一眸光柔软的看着孟彤,微笑道:“那位刘小姐后不后悔,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太子后悔了。”   孟彤眸子闪了闪,了然的哈哈笑了起来,拍手道,“我知道了,他肯定是想要拉拢刘丞相为已所用,才跟那刘小姐勾搭到一块儿的。结果刘家一被抄,他不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倒贴了一个侧妃之位,不后悔才怪了呢。”   凌一看着她亮闪闪的眸子,嘴角的弧度也不自觉的扬了起来,“你对这些事情似乎挺感兴趣的?”   孟彤反应不慢,笑着回道,“这可是真人真事矣,比话本子上编的可好看多了,不是吗?”   凌一闻言,便笑而不语。   晚饭后,孟彤交代了陈四三人一个上街溜达的任务,其目的有三,一是熟悉开封府的大街小巷,二是打听开封府尹的为人,三是调查开封府里的哪些药铺口碑好,哪些花楼楚馆的生意旺。   此事之后,孟彤便一心忙着布置她的药房和书房,每日还要指点清风练功和读书,缺了什么再让阿忠出去采买,或是她自己直接出去一趟,看到什么中意便都买回来。   如此忙忙碌碌的过了四五天,等孟彤将药房和书房都布置妥当了,买来的十二个人也被阿喜调教的差不多了,孟彤这才想起已经有好几天没好好陪春二娘说话了。   “小姐。”青黛火急火燎的一路冲院子,直奔东厢书房而来,就见她哭丧着脸道:“您快去后花园看看,夫人把园子里的花草都给铲掉了,说是要种粮食瓜果呢。”   原来,住进了大宅子本该安心享福的春二娘,在闲来无事逛后花园时,看着空荡荡的竹林,种着花草的园地,以及只种荷花的大荷花池,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得劲。   于是趁着孟彤和青黛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众人都没来找她的功夫,她自己在后花园放农具的屋舍里找到了锄头,只用了两天时间就麻溜的铲掉了满园子的花花草草,翻出了两三亩地的空间。   春二娘对于自己的劳动成果还是挺有成就感的,她准备回头让自家闺女儿买点儿菜种子种下,等几个月后这地里长的瓜果成熟了,也能添补点家用不是?   孟彤足足愣了数秒钟才回过神来,然后忍不住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可笑了一会儿她就想起了什么,敛了笑,凶神恶煞的瞪着青黛道,“你在夫人面前也如此乍呼了?”   ☆、347成农家菜地?   青黛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奴婢哪儿敢啊,这不是怕吓着夫人,才跑来找您了吗?”   孟彤这才松了一口气,没好气的挥手道:“夫人喜欢在自己家里种什么就种什么,那些花花草草铲了就铲了。”   想了想,孟彤又道:“你去把夫人哄回来,就说我前些天刚买了十二个人回来了,不能养着他们吃白饭,你负责教会夫人以后只看不动手,只要哄好了夫人,回头小姐我重重有赏。”   “哎,奴婢这就去。”春二娘人单纯,脾气也软呼,相处了这么久,青黛又怎会不知自家夫人有多好哄骗呢?为了孟彤承诺的重赏,青黛欢欢喜喜的去后花园哄人去了。   孟彤看着门口的石阶,想了想又写了份单子,准备一会儿让阿忠去采买回来。   既然春二娘把地都开出来了,蔬菜瓜果的种子自然不能少;荷花池里也不能空着,扔些鱼、虾、蟹苗下去,养上几个就能吃了,还能省笔买鱼虾的钱;竹林里空着也是空着,围个竹篱笆,在里头养上百来只鸡,以后不愁没鸡和鸡蛋吃不说,多了兴许还能拿出去卖钱呢。   春二娘出身乡野,一下子让她当个养尊处优的阔太太,确实在些为难她了,将后花园充分利用起来,不但能让后花园多些收益出来,以后春二娘逛园子时,看着想必也会感到欢喜些的。   完全不知道孟彤打算的凌一,在夏日的某一天心血来潮的走进后花园,就被园子里整齐的几垄菜地和瓜果架子给惊呆了,更让他不敢置信的还有竹林里上百只鸡发出的“咯咯”叫声。   好好的一个名家设计的江南林园,竟然被整成了农家菜地?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不过,不论凌一当时心里有多崩溃,那都是后话了。   再说耿天忠前些天被孟彤升做了管家,她还把识字且算得一手好帐的田文派给了耿天忠当了帐房。   因为家里人手不多,田文更是自告奋勇,在充当帐房之余,还兼任了门房一职,平日就宿在了门房后头,之前耿天忠夫妻俩住的小屋子里。   孟彤让阿喜升级做了管事娘子,除了负责调教新买进的一众人手之外,孟彤还让她等调教下人的事情一完,就跟在春二娘身边侍候。   家里最难侍候的估计就要数闪电和赤光这两匹马了,脾气臭不说,怪癖还一堆,再加上这两匹马实在太聪明了,孟彤不得不珍而重之的委托王七和陈四一起看顾它们。   本着养一只也是养,养两只也是养的原则,孟彤出门逛街时,又顺便买了两头下奶的母羊和一头奶牛回来,让陈四和王七彻底轮为了专业养殖人员。   不过不管是陈四,还是王七,对于孟彤让他们轮为养殖人员都没有半点儿怨言,只因孟彤养的牛马羊,除了给草吃之外,还得每天喂食药丸。   给闪电和赤光喂强身健骨的药丸,是为了提升它们的体质,而给牛、羊喂药,则是孟彤想要养出传说中的药羊和药牛,以便取用的羊奶和牛奶对人体的滋补效果能更加显著。   孟彤要求陈四和王七两人要时时记录牛马羊每天的变化,稍有不同便要上报。   陈四和王七都知道孟彤医术了得,因此只觉得是孟彤信任他们,才将如此重要的工作交给他们,对于这份工作,不忧反喜,每天都干劲十足。   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只等阿喜那边将新买的人调教好,孟彤就决定将四个粗使婆子和两个仆役都派去维护后花园,专门负责饲养荷花池里的鱼苗、虾苗、蟹苗,在刚开垦出来的两三亩地里种上蔬菜瓜果,以及在竹林里的养鸡等等事宜。   至于刚买的四个丫头,最年长的一个已经十五了,最小的一个才八岁,孟彤给她们改了名字,从大到小,分别叫侍梅,侍兰,侍竹,侍菊。   侍梅针线好,性子也绵软,以后就跟着春二娘身边侍候,十三岁的侍兰看着比较机灵,就让她以后在前院负责扫洒奉茶。   至于才九岁的侍竹和八岁的侍菊,两个丫头看着都憨憨的,想来春二娘也会喜欢,就让她们在平安居里负责洒扫、跑腿好了。   孟彤写好了人员安排,将之与采买的单子放到一起,抬头看看青黛还没回来,便从抽屉里拿出前些天,陈四和田文他们出去游逛调查的所得,又翻看了起来。   据陈四等人的打听所得,开封府的老百姓对胡清云这位府尹还是非常推崇的,什么爱民如子,断案如神,文采不凡,清政廉明等等好词都毫不吝啬的用在他身上。   可据师傅当初所说,她的这位大师兄跟“清廉”肯定是搭不上边的,不过能让广大老百姓如此夸赞他,想来除了文采斐然和能力了得之外,大师兄想必也是老狐狸一只啊。   孟彤摸着下巴看着纸上的调查结果,回想师傅当初对大师兄最为不满的一点,就是他娶了个不会生育的女人,而且还不肯纳妾。   开封府尹胡清云的表面身份是无父无母的寒门学子,高中之后求娶的是永平侯的庶五女庞雅晴。如今十年过去,以胡清云如今的身份地位,根本就不存在因顾忌岳家,不敢纳妾这种的问题。   根据师傅当初的反应再结合调查所得,孟彤觉得这位大师兄九成九是个痴情种,对那位不会生育的师嫂应该是真爱。   孟彤到了开封府,之所没有第一时间上门认亲,就是在不了解这位大师兄的为人前,不敢对他付诸信任。   那块供奉令牌无疑是这世上最为香甜、诱人的毒药,它不断的诱惑着她去踏出那一步。   可孟彤又很明确的知道自己一旦踏出了那一步,以后的生活很可能就将发生天翻地覆般的改变。   她害怕自己一旦走出那一步之后,会一脚将自己和春二娘等人都送进地狱。   是将师傅的骨灰就这么留在手里,然后当个医术高超的女医,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348决定   还是走出那一步,走进大周朝的上流社会,去领略一回鲜衣怒马、烈焰繁花的滋味?   孟彤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摇摆不定。   师傅留下遗言,让她送骨灰回开封,无非是她老人家想要落叶归根,与丈夫合葬在一处。她要是真敢将她老人家的骨灰扣下,师傅应该会死不瞑目?!   可孟彤一想到与胡清云相认,就等于对他公开了供奉令牌在她身上的秘密,她就有些不寒而粟。   陈四几个在大街上搜集到的消息,让孟彤总有种不值得信任的感觉,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她需要更专业的人士提供一些意见。   咬咬牙,孟彤拉开抽屉,将那几张调查所得扫进抽屉里再关上,抬手拿起放在桌子一角的清单和新进人员安排,就大步往门外走去。   才刚走到门口,就见青黛扶着脸晒的通红的春二娘,走了过来。   “咦?小姐,您现在要出去吗?”   孟彤急走的脚步一顿,轻轻嗯了一声,道:“我要去前院一趟,吩咐阿忠一些事情。”   她的目光落在春二娘身上,笑着柔声道:“娘,我刚写了采购的单子让阿忠去买种子,等种子买回来,刚买的几个人应该也能用了,到时候您可要帮我看着点儿,别让家里的下人们偷懒了才好,不然咱们每天要给他们供吃供穿,还要付他们工钱,可真要亏大了呢。”   春二娘闻言眼睛一亮,立即拍着胸脯道,“没问题,娘一定帮您看着,青黛都跟我说过了,你放心忙去,娘一定帮你看好那些人,不会让他们偷懒的。”   孟彤点点头,又嘱咐了青黛好好侍候春二娘,这才大步离开,去了前院。   将采购清单和人员安排交代给在门房的田文之后,孟彤就转身去了敬和堂。   敬和堂里,凌一正翘着二郎腿,惬意的躺在廊下的摇椅上假寐,一听到孟彤轻巧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他立即跟打了鸡血似的翻身坐了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踏进院子的纤细身影。   “有事?”扬起的声音因为心底的小兴奋,比之平时似乎还要高了两度,这让凌一不由紧张的握了握拳头。   孟彤缓步走进院子,隔着大半院子看着凌一微微一笑,“我有事要跟开封府尹打交道,但又不认识这个人,外界对他的风评挺好的,可我还是想来问问你,你知不知道他的为人如何?性格品性好不好?值不值得人信任?”   凌一面无表情的脸上笑容乍现,连那双向来淡漠的眼睛都似染上了一层暖意,他起身进屋,一边回头招呼孟彤,“进屋里说。”   “嗯!”孟彤依言走进小花厅。   两人分别在厅首的矮榻上坐下,凌一倒了杯凉茶推给孟彤,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才开口道:“胡清云这人可算是大周朝有名的才子,深得皇帝的宠幸,亦是皇帝的心腹重臣。”   “此人文才风流,处事圆滑,皇帝给他的评价是“心若比干多一窍,八面逢缘无人及”,从此足可知胡清云为人处理有多油滑了。”   孟彤没有想到她的这位大师兄,在朝的名声竟然如此之好,“他的人缘很好?”   凌一点头,“胡清云自高中出仕以来,他的上下属对他无一不赞不绝口,就连他的对手,就算对他恨的咬牙切齿,但对他的能力和手腕也是无一不佩服的。”   孟彤有些好笑的看着凌一,道,“难得见你如此夸赞一个人,看来这胡清云很得你的心啊。”   凌一笑道:“他是大周朝难得的好官,这世上不畏权贵的人不多,胡清云就是其中一个,他禀公执法且执法严明,为人很是正气。”   “而且他也不是那种标榜两袖轻风的虚伪君子,胡清云就曾当着皇帝的面承认他很贪财,只不过他不会贪不该贪的钱财而已。”   “再加上他又肯为老百姓办实事,所以在开封府这片地界,风评是极好的。”   孟彤眨眨眼,还是觉得的心里没底,忍不住又问,“那你是说,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罗?”   凌一这回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道:“不能说胡清云是值得信任的人,只能说他是个聪明人,他为人处事很懂得把握分寸,谨守彼此间的那一丝底线绝不跨越,所以为官以来风评才会这么好,而且还能隆宠不衰。”   能够站在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智商稍略低一点都只有被虐的份。   凌一的消息来源肯定要比陈四他们来得准确,一个能够在一群老狐狸中间还能混的风声水起的人,孟彤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以她的智商若是对上胡大师兄,不说被秒杀肯定也是只有被虐的份。   师傅的骨灰肯定是要送到大师兄手里的,不然不说师傅会不会死不瞑目,她自己也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条坎。   如此一想,孟彤突然就觉得与其跟胡大师兄对着干,回头被虐得跟条狗似的,还不如等送骨灰过去的时候,顺便把那块令牌也一并送给师兄算了。   以胡清云的智商,搞不好还能让巫门兴盛起来呢?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她这个巫门唯二的传人,不一样可以搭着这趟顺风车,享受一把富贵荣华么?   心里有了主意,孟彤便起身跟凌一告辞,转身去马厩支会了陈四一声,回平安居拿了早就写好的信和请贴,让陈四送去了开封府。   开封府就设在内城的城西,离如今的孟府其实极近,步行也只用半个时辰左右,若是骑马过去就更快了,连一刻钟都不用。   陈四这一去一回,回来时已经是晚霞满天的傍晚时分了。   “小姐,按您的吩咐,小的没有给门房塞银子,把信和请贴交给门房递进去小的就回来了,就是不知道府尹大人能不能看到那封信了。”   陈四的心里很忐忑,以前在军营时就常听同营的兄弟们说起,那些大官府上的下人如何如何的势利眼,没有私下给好处连封信都递不进去,所以他回来的路上,一直就很担心信传不到府尹大人手里。   ☆、349女装   孟彤却不甚在意,“若是府尹大人看不到我的信和请贴,那也只能说明他御下有问题,古言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胡清云要是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治理不清,外界将他吹棒的再好听,也都是虚的。”   陈四想不明白胡府尹能不能收到信,跟他是不是名不符实有什么关系,不过自家小姐既然有意跟开封府上打交道,他就想到一会儿一定要支会看守门房的田文一声,让他时刻注意着,要是开封府尹府上有人找过来,就要立即报到后院来。   不过让陈四和孟彤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胡清云当天晚上就找来了,只不过他走的不是正门而已。   吃过了晚饭,春二娘就兴致勃勃的拿着绣庄今天刚送来的新衣裳,拉着孟彤硬是要她试穿。   孟彤这次趁着让绣庄给全府的人做衣裳的档儿,给春二娘做了十身当季的各色身裙,给自己也做了八身女装。   下午绣庄将衣裳送过来后,青黛和春二娘就一直躲在房里试衣服,直到要吃晚饭了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等到在饭桌上看到了孟彤,春二娘就将注意力转到了孟彤身上。   因为一直在外行走的关系,孟彤一直做男孩打扮,这次特意让绣庄做了女装送来,春二娘又怎么会放过把女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机会呢。   听青黛说管家的娘子阿喜有一手梳头的好手艺,春二娘忙让青黛去把人给叫过来,给孟彤梳头。   孟彤眼见春二娘兴致高昂,也不想扫了她的兴致,便也乖乖的听话就范了。   女人的爱美之心是天生的,孟彤自然也不例外,虽然这时代的女子装束累赘拖沓,但不可否认的是,广袖长裙、衣袂飘飘的样子看起来还是很美的。   孟彤索性去房里把当初周元休和齐子骁,以及魏将军送的那些金银手饰都取了出来,在梳妆台上一溜摆开,让春二娘玩个尽兴。   换上一身襟口绣嫩绿缠枝花纹的粉色对襟衣衫,外罩一件同色系袖口绣缠枝花的轻纱薄衫,下穿白色软烟罗的拖地长裙,再套上白绫袜穿上一双软底粉色绣彩蝶的绣花鞋。   孟彤将梳成道士髻的长发放下,整个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阿喜进来时,简直都不敢相信坐在梳妆台前的粉嫩女孩,就是白日那个冷静沉稳的“少爷”。   “阿喜你来得正好,听青黛说你有一手梳头的好手艺,你赶紧给彤彤把头发梳起来,她也是时候该好好打扮打扮了。”   春二娘看着换上女装的女儿,兴奋的脸颊飞红,笑了嘴都快合不拢了。   “少……”阿喜紧张的吞了口口水,连忙改口道,“小姐年纪还小,未及笄的女孩子一般梳的都是双丫髻,只不过梳双丫髻要给小姐剪些额发下来,不知小姐……”   孟彤不待她说完,便颔首道,“那就剪吧,以后总归也少有机会再做男装打扮了。”   “是!”阿喜紧张的将汗湿的手心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接过青黛递来的梳子。孟彤扮少爷时的气压太过强大,纵使现在换了一身装束,可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还是给了阿喜莫大的压力。   小心翼翼的给孟彤挑好额发,又用水打湿压平了,阿喜这才拿起剪子,分了三次才将孟彤的额发修剪好。   分发,再轻柔的梳顺,阿喜将孟彤大部分的头发全都梳上头顶,分编成辫子,在脑袋两侧盘成了两个形状漂亮的发髻,仅在脑后两侧留下两股长发,缠上坠了小花的发绳编成辫子垂挂在胸前。   春二娘和青黛并排站在两人身后做双手捧心状,两眼紧盯着孟彤头上慢慢成型的新发型,直看得两眼冒光。   阿喜在梳妆台上挑了几只以细珍珠做花心的粉色小绢花,别在孟彤的发髻上,然后便躬身退开,好让春二娘和青黛上前观看。   “好看,我闺女真好看。”春二娘看着孟彤难得娇美的模样高兴的直拍手,可拍着拍着,她又忍不住悲从中来,哽咽道:“要是你爹还在,看到你这个样子,都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孟彤一看要糟,连忙起身上前搂住她哄道:“娘,你看你,要是我换了女装就要害你掉眼泪,那我以后可不敢再穿女装了。”   春二娘抹着泪拍了她一记,“说什么傻话呢。”   “这哪里是傻话呀,你要是想让女儿天天都这么打扮,那您以后就不能动不动就掉泪珠子。”孟彤向青黛和阿喜使了个眼色,两人就无声的退了出去。   孟彤搂着春二娘摇了摇,继续柔声哄道:“再说爹爹也没离开我们,不是吗?我们现在去给爹上柱香,让他也知道知道,他女儿我认真打扮起来有多水灵,好不好?”   春二娘忍不住破涕为笑,一边抹眼泪一边一指头戳在孟彤的脑门上,嗔笑道:“哪有人像你这样自夸的,也不害臊。”   孟彤笑道:“我有什么可害臊的,我这么打扮是真好看嘛,爹爹一准会夸我的,不信咱们现在就去给爹上香,晚上爹他肯定会托梦跟您说:他女儿是全天下最贴心最标致的好闺女的。”   春二娘才涌起的那一点儿伤感,被孟彤不要脸的自夸给彻底破坏殆尽。她哭笑不得的被孟彤拖着去给孟大上了柱香,看着孟彤在孟大的灵位前,提着裙摆转圈,向孟大的灵位絮絮叨叨的得意自夸着,仿佛孟大从未离开过她们一般。   看着这样自然笑语的女儿,春二娘看着灵位后摆着的骨灰坛,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压在心头的悲伤,似乎也跟着淡了很多。   女儿向来懂得多,她要给孟大火化,她要带着孟大的骨灰跟她们一起南行,春二娘都听了遵从了,因为她也舍不得让孟大一个人孤零零的葬在远方。   现在女儿说上了香,他爹就能听到她们说的话,春二娘只愿女儿说的都是真的,只要女儿好好的,孟大在地下也好好的,她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350连死的也要抢?   见春二娘哭过了一场,神情就有些蔫蔫的,孟彤不由就在心里叹了口气,“娘,您今儿累了一天了,要不就早些歇了吧。”   春二娘看向还摆在床上的几套衣裳,犹有些不舍,“你还有好几身衣裳没换呢。”   “绣庄的绣娘手艺好着呢,只穿这一件就知道其它的衣裳肯定也是合身的。”孟彤搂着春二娘的肩膀笑着哄劝,“我现在穿着这一身衣裙,心里正美着呢,可不想换掉。”   春二娘听着又想发笑,无奈的点点孟彤的额头,便扬声叫了青黛进来收拾。   青黛和阿喜娘子一起走了进来,孟彤便让青黛把摊在春二娘床上的衣裙,统统收拾到她房间的衣柜里去,一边让阿喜娘子服侍春二娘洗漱更衣。   孟彤拿了个香炉,点了一根宁神香,摆在春二娘的桌头。香烟透过香炉上镂空的花纹,袅袅的在室内散开,清淡的香味让人闻之只觉心旷神怡。   春二娘洗漱好了出来,见女儿正弯着腰亲手在给自己铺床,不由急道:“哎呀,这些事不用你,娘又不是不会铺床,你都忙了一整天了,好好坐着歇着就好了。”   孟彤不觉失笑,“女儿给娘亲铺床不是正应当的嘛?不过是抖条被子又不是做什么重活儿,您还怕这能累着我啊?”   相比于以前在村子里要干的那些活计,铺个床还真算不得什么事儿,春二娘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   孟彤上前扶着她上床躺下,一边不忘笑着调侃道:“娘啊,你要不要女儿哼个小曲儿啥的哄您睡啊?”   春二娘抬手轻拍了她一下,笑骂道:“你死丫头,连娘都敢笑话,皮痒了是不是?去去去,赶紧回你自己的房里去。”   孟彤笑着起身,顺手给春二娘捻了捻被角,“那娘你先睡,我再去书房看会儿书,一会儿就睡了。”   春二娘叮嘱道,“别看太晚了,那些医书不会长脚跑了的,明天看也不迟。”   “我知道的,娘。”孟彤柔声应着,起身吹熄了摆在床头的烛火,又去将拔步床外挂着的琉璃灯的灯心调到最暗,只留一点昏暗的灯光,以防春二娘晚上起夜。   “娘,女儿先出去了,您睡吧。”   “你也早点睡。”春二娘不放心的叮咛。   “知道了。”孟彤退出内室来到外间,阿喜娘子正与青黛坐在小榻上小声说着话。   见孟彤出来,两人连忙起身行礼。“小姐。”   孟彤看着青黛,压低了声音道:“夫人今天情绪有些不稳,我点了安神香,你晚上睡觉警醒些,若是夫人有异动,记得一定要叫醒我。”   青黛连忙点头应下。   见孟彤转身出去,阿喜娘子跟青黛挥了下手,也连忙跟了出去。   两人走到院子里,孟彤转身看着她,淡声问道:“新买的人手调教的如何了?差不多应该可以上工了吧?”   阿喜连忙低头恭声道:“是的,小姐,明儿就可以让他们上工了。”   孟彤点点头,“那自明天起,你就跟在我娘身边,给她做个管事嬷嬷吧。”   “是,奴婢多谢小姐抬举。”从看门人的妻子,到夫人身边得力的管事嬷嬷,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天大恩宠,阿喜娘子说着就想跪下磕头谢恩。   孟彤连忙伸手扶住她,道:“我这里不实兴跪来跪去的。”   等阿喜娘子站起身,孟彤才接着道:“我娘性子软,人也单纯,最易遭人哄骗不过,我看你是个心里有数的,才让你在我娘跟前服侍,你应该知道以后要怎么做吧?”   因为身高的原因,阿喜自知若是抬头,孟彤看她免不了就要昂头了。她索性垂着头躬身道,“小姐请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以后定当护好夫人,断不会让夫人遭小人哄骗,上了别人的当的。”   孟彤满意的点点头,挥手让阿喜退下,自己转身进了东厢。   东厢的四间屋子只在最南首的书房开了一扇门,往北的三间屋子分别是药材房,炼药房以及成药室。最北边的成药室里除了两排靠墙摆着的药柜之外,还摆着一张供桌,桌上供的正是祝香伶的灵位和骨灰坛。   孟彤点燃香烛,捻香虔诚的拜了拜,将三柱清香插进香炉里后,又蹲下身从供桌下拖出个铁盆和蒲团,然后跪在祝香伶的灵前,从供桌下的麻袋里抓出一把纸钱,一边烧纸,一边开始小声的碎碎念起来。   这是自祝香伶去世之后,孟彤才养成的习惯,初时对着祝香伶的灵牌絮叨,是一时难以接受祝香伶的逝世,太过悲伤了所致。   可日子一久,倾述就成了一种习惯,每当孟彤心里有事,有什么事情想不通或难以决择时,都会跪在祝香伶的灵前烧纸述说。   不过一路南行,孟彤也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对着祝香伶的牌位说话了,今天之所以又忍不住想要倾述,也是刚刚在春二娘那里受了影响所致。   “师傅,这应该是您老人家第一次见徒儿穿女装吧?徒儿是不是长得跟您想的一样标致?”   “师傅,您要是在地下见到我爹,就跟他说,我会照顾好我娘的,让他放心。”   “我也会照顾好我自己的,师傅,您也别担心。”   “师傅,我今天给大师兄送信去了,我跟您说,您最好保佑大师兄能看到我的那封信,要是那封信被人给扔了或是瞒下了,我可就把您给扣下,不给大师兄了……”   “好你个小丫头,活的师傅你抢抢也就算了,连死的你也要抢?”一抹带笑的男声突兀的响起,惊的孟彤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   “谁?”孟彤飞快的环顾室内,发现这间屋子里压根儿就藏不了人,正打算转身往外边的屋子去看看,眼角就瞄到屋外的檐下垂挂下一抹暗影。   窗户上的木栓“啪嗒”一声突然就掉了下来,两扇格子窗无风自开,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高大身影紧接着就翻窗跃了进来。   孟彤一个箭步退到供桌前,手飞快的在供桌下面一抹,顺手就摸出个小药包来。   ☆、351下手太快了   孟彤一边警惕的看着来人,一边借着身体的遮掩,将药包扔进了火盆里,神色冷俊的看着黑衣人,喝道:“你是什么人?深夜闯进我家究竟有何目的?”   “不是你送信让我来的?”胡清云抬手拉下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张带着书卷气的儒雅俊脸来。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孟彤道:“在下姓胡名清云,要是没弄错的话,你那桌上摆的正是在下的祖母兼师傅。”   孟彤瞬间就石头化了,心里只有两个字循环滚动着呼啸而过:糟了!糟了!糟了!   大水冲了龙王庙,她下手太快了要怎么补救?   孟彤垂死挣扎的强撑着干笑,道,“胡大人,借问一句,您可有百毒不侵的体质?”   胡清云好笑的摇摇头,“为兄还没有那个福气生就百毒不侵的体质,所以……”   所以碰上我的加强版的迷药,你也得乖乖倒下啊。   孟彤眼看着胡清云一句话没说完,就两眼一闭倒在了地上,不由沉痛又懊恼的捂住脸,对地上的人简直不忍直视。   “完蛋了啦!”天地良心,她真不是故意的。   把手里没烧完的纸钱塞回桌下的麻袋里,孟彤双手合十冲着祝香伶的灵位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道,“师傅,大师兄太不济了,我得把火盆给灭了,您要是在底下收不到纸钱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大师兄吧。”   说完,孟彤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端了盆水进来,把还燃着小火星的纸钱都给浇熄了,然后飞快的从药柜上抓了个小瓷瓶,拔开塞子,放到胡清云的鼻子底下。   “阿嚏……”胡清云被一个喷嚏给打醒了过来。   孟彤飞快的收起药瓶躲到墙角,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安全第一,在自己的战斗力成渣的情况下,她还是先离这位半夜跑来的大师兄远点儿,以测安全吧。   “怎么回事?”胡清云摸了摸因之前倒地而摔疼的手臂,眼中的茫然迅速散去,扭头瞪向缩在墙角的孟彤,怒道:“你给我下了药?”   孟彤哭丧着脸,无限委屈的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你好好的大门不走,偏要深更半夜穿一身黑,还跳窗进来吓人,我一害怕就先下手为强了么……”   一句话说的胡清云也没了脾气,瞪着缩在墙角像只受惊的小耗子似的女孩,只觉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小丫头看起来不过十来岁,长得倒是粉嫩可爱,一双大眼睛波光流转,仿佛会说话般,嘴角的梨窝时隐时现,纵是此时苦着张脸,一副懊恼模样,看着亦是可爱的让人心底一片柔软。   胡清云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打量着缩在墙角,同样也正用着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他的小丫头。   这么多年来,除了祖母和娇妻,他还真未曾对哪个女人另眼相看过。   胡清云摸摸下巴,自知大概是因为方才听了她跪在祖母灵前絮叨的那些话,他潜意识里已经把这丫头看做了自家人,所以才会怎么看怎么觉得她顺眼可爱。   “缩那儿干什么?闹得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还不赶紧起来。”   我这不是防着你找我报仇么。孟彤心里嘀咕着,磨磨蹭蹭的站起来,可还是贴墙站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可怜点,以便让这位便宜大师兄不好意思找她算被自己迷晕的帐。   胡清云哪里会知道孟彤心里打的小九九,他只看了“可怜巴巴”的孟彤一眼,转身走到供桌前抽了三根香点燃,对着祝香伶的牌位拜了拜,将香插进香炉后,才在蒲团上跪下。   孟彤见状,连忙过去将大开的窗户关上,又出去把书房的门关了。   虽然春二娘和青黛都睡下了,院子里也并没有人,不过以防万一,关门关窗总是要做的。   孟彤从外间转回来时,正好看到胡清云在对着灵位恭恭敬敬的磕头。   “祖母,清云来看您了,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师妹的。”   孟彤抿了抿嘴角,心说:我其实不用你照顾,也能过的挺好的。   胡清云站起身,盯着祝香伶的牌位又看了会儿,才转身看向一旁的孟彤,扔下一句,“去那头的书房说话吧。”就率先走了出去。   “哦!”孟彤跟个小媳妇似的,完全敢怒不敢言。   对比胡大师兄与自己的身高、武功和狡猾值,孟彤觉得自己完全不是对手,所以也只能乖乖夹起尾巴做人了。   胡清云大马金刀的在孟彤的书桌前坐下,看着跟个小鹌鹑似的缩着脖子过来的小师妹,差点儿崩不住笑出来。他轻咳了一声,才板着脸道:“你该叫我什么?”   孟彤很识相的乖乖叫人,“大师兄。”   “嗯!”胡清云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又问,“你叫什么名字?跟我说说师傅是怎么收你为徒的?”   这是没想起来要追究她下药的事呢?还是不打算追究了?   孟彤眼波动了动,决定还是继续装乖保险点。“我姓孟,单名一个彤字,红彤彤的彤。师傅……”孟彤把当初怎么跟祝香伶相遇,怎么把祝香伶救回家,又怎么拜了祝香伶为师,以及这两年多来发生的事情都简单说了一遍。   “师傅只教你医毒之术吗?”胡清云听得皱起眉头,“巫门心法师傅没教你?”   “教了!”孟彤默默的垂下头。   “那你心法练到第几层了?”   这话的威力完全不亚于一万点暴击,孟彤一想起这事儿就觉得好心酸。她伸出一根手指,声如蚊吟般的道:“一层。”   胡清云的声音顿时就严厉了起来,“入门两年多了,你平日里都在干什么呢?师傅也由着你偷懒吗?心法竟然一直在原地踏步!?”   胡清云心里是悲愤的,心说:就算小师妹长的可爱,祖母也不能什么都由着她啊,想当初他学武功那会儿,可是稍有懈怠,祖母立即就戒尺相向的。   胡清云心里觉得很不平衡。   “不是原地踏步,是练了两年多,一个月前才刚进的一层。”   ☆、352师妹才是坑人的那个   孟彤委屈的不行,两眼含泪的把自己的废材体质,以及师傅对她的评语说了一遍。   最后才可怜兮兮的吸吸鼻子,道,“师傅说只要我把医毒之术学好了,遇到危险撒把毒药,能赶紧逃命就成了。”   这么聪明的孩子偏碰上个废材体质也挺让人扼腕的,胡清云看着孟彤那委屈可怜的样子,莫名的有些想笑,可想想祖母对自己近乎苛刻的要求,再看看祖母对小师妹根本不算要求的要求,他就心里发酸,莫名的想哭了。   祖母啊祖母,你可是我的亲祖母啊,凭什么我跟小师妹这待遇,差别就这么大呢?   胡清云一念想罢,抬头看向一脸沮丧的孟彤,只觉的这张可爱的小脸,实在不适合愁眉苦脸的模样。   祖母已经成灰,胡清云也不好意思把气出在可怜巴巴的小师妹身上,毕竟她还是个孩子呢。   往事已矣,再恨,师傅兼祖母的那位也已经装在骨灰坛里,摆到桌子上去,胡清云叹了口气,决定大肚点原谅祖母的偏心眼了。   “你如今就与你母亲和义弟住在这宅子里?”胡清云想到了刚翻墙进来那会儿,见到的人影,又问,“那二进院子里住的那名青年又是何人?那人武功不低,为兄进来时还差点儿被他发现了呢。”   这是说凌一跟胡大师兄的武功差不多高吗?   孟彤眨了眨眼,道:“凌一是我的病人,他还得接受为期半年的治疗,才能好的七七八八。这宅子原本也是他的,我用一盒九十九颗的独门超强版迷烟弹买下了这座宅子。”   胡清云一听就动了气,道,“这姓凌的八成对你没安好心,今天已经晚了,明天你收拾收拾,师兄派人来接你,你们随为兄住到府衙去。”   孟彤诧异,道,“怎么会?师兄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凌大杀手虽然职业属于高危类型,可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他除了话少点儿,人其实还是颇不错的。   胡清云闻言不由就绷起了脸,用脚跺了跺地面,严肃的看着孟彤道:“你可知在开封府内城,像这样的一座五进宅院要多少钱子?”   孟彤不知道胡清云想说什么,只凭直觉猜道:“大概也就三五千两吧。”   “……”胡清云倒没想到小师妹看着小小年纪,对金钱观念还挺清楚的,他被噎的瞪了瞪眼,没好气的道,“你既然知道,还敢住到这里来?你真当你那什么迷烟弹是金子做的?”   孟彤理所当然的点头,“我的迷烟弹不是金子做的,可是真的值钱啊,那可是防身、杀人、打家劫舍之必备良品,一颗八十两一点都不贵的。”   见胡清云又瞪她,孟彤急忙解释,“我只让凌一用这宅子换迷烟弹,还是给他的友情价呢,毕竟他之前已经交了一万三千两的诊金了,我没好意思再向他多要。”   “……”胡清云一时不知道该夸自家小师妹敛财有术呢,还是该可怜被她讹了巨额诊金的“病人”,他跟看怪物似的瞪着自家粉嫩可爱的小师妹,不敢置信她讹了人家一万多两,还敢厚脸皮的说自己没好意思向人多要?   画风的突然转变,让胡清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可能有问题。   想起自己刚刚毫无所觉,就被粉嫩可爱的小师妹撩倒的情景,胡清云发觉自己或许被小师妹可爱的年幼外表给骗了。   祖母的一手毒术有多利害,胡清云是知道的,小师妹若是尽得她老人家的真传,再配上这副萌萌可爱的外表,还真可能想讹谁就讹谁,想弄死谁就弄死谁。   一想到自家小师妹才是坑人的那个,那姓凌的才是被自家师妹讹的无家可归的可怜虫,胡清云就感到自己肩上沉甸甸的。   正所谓长兄如父,身为大师兄,师傅已逝,他自该担起管教小师妹的责任,而且看小师妹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丝毫不觉自己错在何处,想要将小师妹管教好,这难度看着还不小呢。   一想及此,胡清云不由就沉了脸,道:“师妹,你可知道讹人是不对的,你治个病就要人家那么多银两,若是事后那姓凌的到官府告你,你岂不是要吃上官司?”   孟彤听着只觉得好笑,“师兄,我可没有讹人,凌一来找我时都快死了,我救了他的命呢,当时就说好了诊金加倍,药费一千两不二价的。”   “后来他自己要求跟着我,说要等身上的病好全了再走,我才说食宿费一年万两的,他要是不同意自己走人就是了,我又没求他住这儿。”   “再说了,我的药丸原本售价就是一颗五十两不二价的,迷烟弹一颗八十两呢,我只让他用这宅子抵债,还是我吃亏了好不好?”   胡清云这辈子除了跟娇妻谈情说爱那会儿,压根儿就没有跟小姑娘打交道的经验,更别说是需要自己担起兄长之责管教的小师妹了。   小师妹看着粉嫩可爱,年纪又小,说重了他怕伤了小姑娘的自尊心,说轻了就会被小师妹振振有词的反驳的满脸血。   胡清云瞪着眼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半晌才硬挤出一句,“你卖的什么仙丹妙药要一颗五十两?”   孟彤也不隐瞒,如实说道:“凌一当初中了毒,又受了很重的内伤和外伤,我给他的解毒丸、清毒丸、内伤药以及除疤膏,每一样的药材都是价值不菲的,绝对物超所值。像我上回卖了些壮阳药给洛阳的一个原姓商人,还一颗五十两卖的呢。”   一听到原这个姓,胡清云的眼睛顿时又是一瞪,惊呼道,“那什么金枪不倒丸是出自你之手?”   孟彤点点头,一脸笑眯眯的道,“还有相思散,得春丹,入门欢,牵裙散,秘精方,玉连环,双美散,热炉方等等,一共九个品种,除金枪不倒丸,原胖子要了两瓶共四十颗外,其它每种药品都是一瓶二十颗的。”   他他他……粉嫩可爱的小师妹竟然卖金枪不倒丸?   ☆、353低估她了   哦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可爱的小师妹竟然会炼制这么多名字龌龊,用途下流,药效不可言说的东西!?   祖母!您怎么可以什么都教给小师妹啊!!!!   胡清云觉得自己快疯了,这事儿要是被传了出去,他可爱的小师妹以后还怎么嫁人?   “师妹!”   “师兄,你有事尽管说就是了。”   看着孟彤可爱的笑脸,胡清云神情严肃的沉声道:“小师妹,好女孩是不能弄这些东西的。”   孟彤眨眨眼,有些不明白胡清云这画风突转,是想表达个什么意思。她偏头想了想,带蒙带猜的试探着说道:“师兄,我只是炼药卖,又不自己用,应该没关系?”   胡清云差点儿没跳起来,“你炼这种药就很不合适了,还想自己用?”   看这反应,孟彤就明白自己猜对了,没想到出身巫门的胡清云,原来也是个古板守旧份子。   那一类药丸可是孟彤计划未来二十年的主要销售药品,可不能让这位大师兄从中捣乱,断了她的财路。   孟彤想了想,就道:“就算未来我自己用也没什么,师傅说了,我们身为巫门传人,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根本无需在意世俗的眼光的。”   眼看着胡清云沉下了脸,孟彤思忖片刻,咬咬牙,把挂在脖子上的荷包抽了出来,从中拿出黑色令牌上前递给胡清云,“大师兄,师傅给了我这个,也跟我说了咱们巫门存在的意义,我除了医毒之术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懂,这令牌我觉得给你比给我合适,你收着。”   “祖母竟然将它给了你!”胡清云愣愣的拿着令牌出了会儿神,良久才目光复杂的抬头看着孟彤,又把令牌递还给了孟彤。   供奉令对于巫门之人来说,就等同于巫门的掌权人,虽说巫门如今总共也就他们师兄妹两个人,可自小受巫门正统教育的胡清云却不敢再拿看妹妹一样的眼光,看待孟彤。   “既然师傅把它给了你,你就好收着。只不过如今的大周已经今非夕比了,咱们巫门早已不复千年前的风光,这事你应该知道?”   孟彤点头,“师傅总说巫门如何利害,想让谁死就能让谁死,连皇帝都得由咱们巫门来指定,可我觉得要真是那样的话,那咱们巫门迟早会被皇家给灭门了的。”   胡清云倒没想到自家小师妹,小小年纪被祖母亲自带着教了两年之后,竟然还有如此觉悟。   孟彤的话让胡清云意识到自己被小师妹的外表所骗,有些低估她了。   他看着孟彤,用一种平等的语气,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若是你执意想进宫面圣,师兄就带你去,不过你要知道,如今正是皇位更替的关键时期,你若此时拿着这令牌进宫,只怕会是祸不是福。”   孟彤也严肃了神色道:“师傅说,历代的掌令者都是武功独步天下,一手医毒之术神鬼辟易的高人,我的武功连末流都算不上,医毒之术也只能算马马虎虎,可不敢去充这大头蒜。”   胡清云听得的嘴角扬了扬,眼里涌上满满的笑意,道,“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那是!”孟彤抬了抬下巴,一本正经的道:“太自以为是的人死的快,身为巫门传人,要是蠢死的,巫门的列祖列宗只怕都会气的从坟里爬出来的。”   “所以我不打算管皇权更替的事,皇帝爱让哪个儿子继位又不关咱们的事,要是哪天真的宫变了或是有皇子勾结敌国颠覆大周,到时候要是力所能及,咱就伸伸手,要是力不重心,那我也没办法了。”   孟彤说着两手一摊,一脸无辜。   胡清云听得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只不过才笑了两声,就被孟彤慌张的捂住了嘴。   孟彤皱着小脸紧张道,“嘘——,大师兄您小声点儿,要是把我娘和我的丫头吵醒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胡清云做了一件,自打见到可爱小师妹起就一直想做的事情,他抬手在孟彤的额发上揉了揉,另一支手拉下她捂在他嘴上的手,笑道:“对供奉令,你能有这样的清楚的认识,师兄觉得很欣慰。”   “只不过你既然继承了供奉令,又想负起守护皇族的责任,那你就得有个合理的身份,进入大周朝的上流圈子。”   孟彤的眼神亮了亮,也道,“我一路南下时救了不少人,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就用这神医的身份与各府交好,你看如何?”   胡清云摇头,“仕农工商,医者乃是下九流的匠人,对于大周朝的贵族圈子来说,医女也只是从事卑微技艺的低贱之人,无论你医术有多好,都会受人歧视,难以真正融入大周的贵女圈子的。”   孟彤倒真没想到大周朝的上流社会圈竟也是这般的迂腐,她与牧波、原海等人接触之后,还以为大周朝一朝统治上千年之久,对阶级等级的看法会相对宽容些,没想到竟然还是如此的等级森严。   胡清云低头沉吟了片刻,才抬头笑看着孟彤道:“这样,以后你我就以兄妹相称,你就以我失散多年的幼妹身份,进入洛阳的贵族圈子。”   “幼妹?”孟彤似笑非笑的看着胡清云,道:“师兄,你确定跟人说我是你幼妹,别人会相信吗?万一被嫂子误会我是你养在外头的私生女,你可就完啦。”   胡清云没好气的曲指在孟彤的额上轻敲了一记,笑骂道,“小小年纪,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嫂子对为兄一心一意,才不会瞎想呢?”   孟彤眯着眼猛揉额头,一边退开几步,与胡清云保持安全距离,然后才咬牙道:“这可是你说的,回头等见了嫂子,我就冲你喊爹,我看嫂子跟不跟你急。”   “你敢!”胡清云腾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做势就要云抓孟彤。   孟彤早就防着他了,她跟人打架是不行,可这两年多来一直苦练闪躲腾挪的轻身功夫,胡清云就算武功再高,一时想要抓到她,也是不可能的。   ☆、354做义女吧   两人在书房里你追我赶,上蹿下跳,抓到最后,胡清云的眼底也不自禁的浮上激赏之色,站在地上扶腰看着如壁虎般贴在窗子上的孟彤,笑道,“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丫头的轻功还挺不赖的嘛。”   孟彤贴在窗户上,却已经累的直喘粗气了,“不玩了,我练了两年就练出那么一丝丝的内劲,真的不行了。”说完,她摆摆手,从窗户上飞身而下,两步蹿到书桌前,提起水壶先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灌了下去。   要知道,如今可是五月啊,就这种热死人的天气,两人闭着门窗在屋里玩你追我赶,要不是孟彤自己就是当事人之一,她还真想骂一句:有病啊。   胡清云笑盈盈的看着孟彤绯红的小脸,摸着下巴道:“丫头,为兄刚刚想了想,也觉得你刚才那话说的也不无道理,你扮做为兄的妹妹是有点假,为兄想过了,反正你嫂子也没生育,要不你干脆给师兄当女儿算了。”   “回头就说你八字与父母相冲,你嫂子一生下你,就将你抱去乡下养了,你看这说词怎么样?”   孟彤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嗔道,“师兄,做人要厚道,你这么占我便宜,小心晚上师傅入梦去找你喝茶。”   胡清云嘿嘿笑道:“这不是权宜之计嘛?”   孟彤更没好气了,“再怎么权宜之计也要像样才行啊,你跟嫂子成亲也才不过十年,哪儿来的我这么大的女儿啊?”   胡清云挑着眉上下打量孟彤,问道:“你今年多大了?总不会十岁了吧?可看你这身高说你九岁也嫌大了。”   “师兄,打人不打脸!长得矮怎么了?长得矮就没有人权了吗?”孟彤当场炸毛了,悲愤的叫道,“讨厌的大师兄,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胡清云被孟彤激烈的反应给吓了一跳,连忙举手做投降状,连声哄道:“好好好,是师兄说错话了,长得矮点儿也没什么,矮点儿其实也挺好的,能省布料,看着还可爱,你说是不是?”   尼马,不说是胡清云是只精明无比的狐狸吗?她看这就是个逗逼吧!   孟彤两眼几欲喷火,跺脚怒道,“你还说?你还说!”   “好好好,师兄不说了,不说了。”   小师妹炸毛的样子,就跟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儿似的,那气鼓鼓的样子看着也可爱的紧,胡清云连忙好声好气的安抚,心里却越发觉得让孟彤扮做自己的女儿,会是个好主意。   他与妻子成婚多年却一直未有所出,两人虽然恩爱依旧,但是膝下空虚总是一种遗憾。   若是能有孟彤这样一个粉嫩嫩的女儿承欢膝下,想来妻子也定会觉得欢喜的。   “千错万错都是师兄的错,师兄不会说话,师妹你不生气啊。”胡清云连声告饶。   孟彤气哼哼警告,“不准再提我的身高。”   “是,是,是为兄错了,为兄再也不提这事了。”见孟彤的毛终于被撸顺了,胡清云又忙旧事重提道:“那关于让你扮做为兄的女儿,进入洛阳贵族圈的事儿,你觉得怎么样?”   孟彤低头认真想了想,道:“不能对外说我是你的亲女儿,不然破绽太多了,你如今是二品官,万一被人翻到皇帝面前,一个弄不好就成欺君之罪了。”   一番话让胡清云再次刷新了对孟彤的认知,他心里不无得意的想着:小师妹小小年纪,考虑问题条理就如此清晰,也难怪会被祖母看中收为了真传弟子。   胡清云看着孟彤,越看越觉得小师妹除了可爱之外,她的眉眼还隐隐透着股熟悉。他仔细打量了孟彤半晌,才终于恍然的拍手笑道:“我说怎么看你如此顺眼呢,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什么?”孟彤茫然的看着他。   胡清云伸手在孟彤的眉眼上虚点了下,笑道:“你这眉眼与你嫂子小时候倒是像了个七八分,只不过她的眼睛不如你的灵动,是以为兄才一直没有认出来,只觉得你看着很是顺眼而已。”   是不是这么巧啊?孟彤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很像吗?”   “初看不觉得像,可只要仔细比较,看着就很像了。”胡清云摸着唇上的两撇胡子,笑道,“既然你觉得当亲女儿不妥,那就做个义女吧。这世上的人都爱多想,就凭你跟你嫂子这像了七八分的眉眼,说不定回头别人还会以为咱们想欲盖迷彰,明明是亲女却偏要说成义女呢。”   “假亦真时真亦假,真亦假时假亦真。”孟彤抿唇笑道:“不管是欲盖迷彰还是故步疑阵,只要能让我有个合情合理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进入洛阳贵族圈就成了。”   事情说到这里,算是定下来了。   胡清云道:“你嫂子性子温软,若是知道能有你这么个小师妹做“义女”,一定会欢喜的。”   “此事还需一步步来。”要出洛阳,孟彤势必要离开开封,但她不想让春二娘跟着她冒险,要如何让春二娘接受她的离开,她还需要好好想想。   孟彤道:“我娘性子单纯、怕生,又有些不谙人情世故,她虽知道我南下是要将师傅的骨灰送到师兄手上,可要如何让师兄你变‘义父’,还需好好想个妥当的说词才行。”   胡清云自信满满的道,“这有什么难的?此事交给为兄来办就是了,明儿我让你嫂子过来好好跟你娘说道说道,回头一准让你娘欢天喜地的把你送到开封府去,你信不信?”   孟彤很想说自己不信,可想想自家娘亲那别人说什么信什么的个性,实在没有那个底气硬气,于是只好道:“那这件事就拜托给师兄和嫂子了。”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有个可爱粉嫩的“女儿”了,胡清云满心兴奋的只想立即回府,把这件好事情告诉于娇妻知道,好让她也一起跟着高兴高兴。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明儿我就让你嫂子过府拜访,到时你与你嫂子也好亲近亲近。至于师傅的骨灰,为兄还要先上奏陛下,才能另择吉日送祖母的骨灰去与祖父合葬,你要知道,师傅的身份毕竟不同于常人……”   ☆、355打扮   孟彤点点头表示理解,起身开门送胡清云出去。   胡清云拉上面巾,对孟彤摆了摆手,便跃上墙头飞身而去。   孟彤站在院子里却半晌没有动弹,她想起了方才胡清云突然出现时的惊魂一瞬,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家宅子存在着的严重的安全隐患。   因为宅子大,人员少,家里防贼防盗的力量基本等于零。   今天还好来的是胡清云,要是进来的是小偷或是采花贼,她若是有事不在的话,只怕就要出大事了。   孟彤有些头痛的揉揉眉心,想着明天或许可以先问问凌一,看他认不认会武功的女子,若是能请到几个这类的人到孟家来做护院,日后她就是有事离了家,对春二娘也能放心些。   第二天一早,孟彤仍旧在寅末时分准时醒来。她套上件旧的深蓝色的男装,随手将头发往头顶上一束,正想习惯性的扎成道士髻,可一看到铜镜中自己额前的那一抹齐刘海,她的手就顿住了。   有了齐刘海,再扎道士髻就显得不轮不类了。孟彤苦笑着摇摇头,把扎起的发髻拆开,重新梳了个马尾,这才起身出了门。   如今宅子大了,孟彤早上晨练倒也不必再往外头跑了,她转身去了后花园,在先绕着花园跑了五圈,再顺着假山的石阶一级级的往上青蛙跳,等到了假山顶上,稍事休息了下就面朝东方坐下运气吐纳,修练起内劲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花园的入口处传来一阵细碎的人声。   孟彤缓缓收了功,睁开眼才发现天色早已大亮了,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看阳光照在凉亭上所造成的影子长度,应该已经辰时左右了。   孟彤起身缓步走下假山,正巧看到耿天忠带着人往这边走,他边走边跟身后的四个粗使婆子和两个仆役说着什么,根本没看到她从假山上下来。   还是一个粗使婆子小声提醒了耿天忠,他才抬头往假山上看来。   耿天忠昨晚就听妻子说了孟彤原来是女孩的事,只是今天一见孟彤又穿上了细棉的男装,他还是忍不住愣了下,等回过神才急急忙忙带着人快步向孟彤走来。“小姐!”   几个粗使婆子和仆役也连忙低头行礼。“小的见过小姐!”   “不必多礼。”孟彤摆手让几人起来,又对耿天忠道:“阿忠,等你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到前院等我我。”   “今日开封府尹的夫人会上门拜访,中午应许还会留下用午饭,你让大厨房多准备几样茶果点心,至于中午的菜品,若是府里准备不出来,就趁早去城里的大酒楼订一桌最好的席面送来。”   耿天忠早前从凌一和陈四等人的嘴里,已经得知了孟彤不但会医术,而且还是位医术高超的神医。   但凡神医,往来的就多是些达官贵人,现在听说连开封府尹的夫人都要上门拜访,耿天忠当下不敢怠慢,躬身应了声“是”,等孟彤一走,便加快速度给几个粗使婆和仆役分派起花园里的活计来。   孟彤回到平安居,阿喜娘子和青黛已经在小花厅里服侍春二娘吃早饭了。   院子里三个新来的丫头在洒扫,一见她进来,先是愣了下,等看清了孟彤额上的刘海,才连忙蹲身行礼,“奴婢见过小姐。”   “都起来吧。”孟彤向三人笑了笑,边往屋里走,边对侍梅道:“侍梅,你洗洗手,去服侍夫人用饭。”   侍梅愣了愣,才连忙应了声是,将手里的扫帚递给侍竹,就跑过去打水洗手了。   孟彤一脚迈进花厅,先冲春二娘打也声招呼,然后才转头对青黛道:“青黛,帮我提水去,我要沐浴。”   春二娘看她穿着男装从外头回来,便知道孟彤又去晨练了,只催促她道,“快去洗洗然后过来吃饭,不然一会儿粥都凉了。”   孟彤一边往自己房间走,一边笑答道,“现在天气热,粥凉一点才好入口啊。”   “小姐,热水奴婢早就备好了,已经给您放到浴室里去了。”青黛小跑着跟在孟彤身后,不用孟彤吩咐就自动开了衣柜,给孟彤拿换洗的衣裳,“小姐,您今天是穿昨晚的那套粉色的衣裳,还是另选一件穿?”   孟彤回头看了一眼衣柜,指指衣柜里一套嫩绿色外罩同色,绣小白菊的轻纱罩衫的衣裙道,“就那身绿色的吧,这大热的天,这颜色看着舒服些。”   青黛点点头,先将白色的里衣亵裤送到浴间给孟彤换洗,然后才将孟彤指定的衣裙拿出来,一一挂到屏风上。   孟彤洗完了澡,披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青黛一见连忙拿了干帕子过来要给她绞头发。   孟彤抢过她手里的帕子自己搓,一边指使青黛道,“你去把浴室收拾了,顺便把后窗开了通通风。”   青黛指指她身上小背心和亵裤的清凉穿着,撇嘴道:“小姐,奴婢还是先侍候你把衣服穿上把,不然一会儿让夫人看见了,一准又要说你了。”   “我娘在吃饭,这会儿不会进来的,何况你不是关门了吗?”孟彤不甚在意的擦着头发,晃晃悠悠的在梳妆台前坐下。   青黛跟在她身后碎碎念,“您就别贪这一会儿的凉快了,夫人饭吃的快,指不定一会儿就过来了呢。”   这么大热的天,洗了澡让人先凉快一下都不行?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孟彤的翻了个白眼,耍赖道,“这头发还湿着呢,不绞干了一会儿该把衣裳弄湿了你别管我了,就让我坐会儿,你先去收拾浴室吧。”   青黛拿她没办法,只能转身进浴室收拾去了。   孟彤倒也不是真那么不知分寸,等身上出浴时的水气干了,孟彤把头发也绞的半干了。   顺手在梳妆台上挑了根木钗,把头发松松的盘在头顶上,孟彤给自己脸上抹了点面霜,就起身拿起屏风上的衣服,一件件的穿戴起来。   轻纱薄衫虽然穿起来累赘,不过孟彤还不至于笨到不会穿。她不是生在豪门的那些废物小姐,这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就算她现在有能力仆从环侍了,也不想让人插手代劳。   ☆、356换衣   等孟彤这边穿戴的差不多了,青黛也收拾好浴室出来了。   “就知道您不想要奴婢侍候。”青黛看着孟彤身上穿戴整齐的衣裙,没好气的咕哝道。   孟彤同样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道:“我又没有断手断脚,穿个衣服而已,不用你侍候。”   青黛都不知道该拿自家小姐怎么办?“您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咱们也安定下来了,您就该习惯了让奴婢侍候的。”   “这都是哪儿来的歪理?我是小姐,你是丫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得听我的。”   什么话都没这一句话有效,青黛彻底败下阵来,乖乖低头不说话了。   孟彤趿着软底的粉红绣鞋,抬手把固定头发的木钗拨了放回梳妆台上,就这么披散着头发,拖拖踏踏的往外晃去。   青黛见状急道,“小姐,您还没梳头呢。”   在自己家里,散个头发的自由还没有了吗?孟彤头也不回的道:“头发都还没干透呢,等吃了早饭再梳也不迟。”   房门“吱吖”一响,春二娘、阿喜和侍梅几乎同时扭头望去,就见孟彤一身嫩绿色衣裙,却披头散发的趿着双绣鞋就出来了。   侍梅惊讶的小嘴微张,显然不敢相信孟彤会这副样子就跑出来,阿喜娘子则是欲言又止的看着孟彤,一副有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春二娘倒对孟彤这一身不修边幅的样子不甚在意,只招手让她过来赶紧吃饭。   在村子里,别说是披头散发的,就是敞着衣襟的人都多的是。   对于春二娘来说,她闺女衣服穿的好好的,散着头发等晾干又能有什么关系?在春二娘的观念里,民以食为天的观念已经深入骨髓,对她来说,再没有什么比吃饭重要的事情了。   孟彤笑着应了一声,走到桌边坐下,抬头看到阿喜的样子,便笑道:“我刚洗了头,头发还没干透,就先不梳起来了,等头发干透了,阿喜再帮我梳头。”   阿喜娘子闻言,连忙恭敬的冲孟彤福了福身,道:“小姐能看中阿喜手艺,是阿喜的荣幸。”   能谨守本份的下人,才是好下人。   孟彤满意的笑笑,低头勺了口粥,见春二娘放下了碗筷,便道,“娘,您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师傅还有一位大弟子的事吗?”   “当然记得啊,咱们到南方来,不就是为了把祝婆婆的骨灰送到你大师兄手上的吗?”春二娘看着孟彤道,“怎么?你可是打听到你那大师兄的消息了?”   “一早就打听到了,我昨儿还让陈四去他府上送了信和请贴呢。今天我那师兄的妻子,应该就会上门来拜访咱们了。”   孟彤说着笑了笑,又柔声道,“您一会儿回房换件新衣裳,再让阿喜帮您打扮打扮,咱们娘俩要漂漂亮亮的见客才不会失礼,您说是不是?”   与祝香伶同住了两年,春二娘平日里也没少受祝香伶的指点,虽然她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祝香伶跟她说的那些手段,但这不妨碍春二娘对祝香伶的尊敬。   现在一听是要见祝香伶另一个徒弟的妻子,春二娘顿时就上心了。春二娘人虽单纯,却并不笨,见客要打扮的光鲜亮丽,不能丢了自家的颜面这种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而经过了祝香伶两年的洗脑,春二娘虽然不懂得跟人勾心斗角,但也明白同为祝香伶的徒弟,那位素未蒙面的孟彤的大师兄,在祝香伶手下学本事已有多年,他的本事肯定要比自家女儿还要利害的多。   在春二娘的观念里,如女儿这般有本事,都已经可以住上这么好的大宅子,不缺吃穿还有下人服侍,想必那位大师兄家里必竟更加阔阔绰。   春二娘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让女儿被人小瞧了去,于是她急急起身,扔下一句,“那你且先吃着,娘吃好了,这就去穿衣打扮去了。”话音未落,人就已经一阵风似的冲回了自己的屋子。   阿喜和侍梅见状,急忙冲孟彤福了福身,转身急急追着春二娘进内室去了。   孟彤慢条丝理的吃完了一碗粥,两个花卷并一个鸡蛋,这才心满意足的拿出手帕抹了抹嘴,转头示意青黛将东西都撤下去,然后施施然的起身往自己屋子走去。   青黛手脚麻利的把碗盘一收,扬声叫来坐在外头廊下的侍竹,让她把东西端去大厨房,自己扭身就跟着进了孟彤的卧室。   孟彤在屋里将青黛昨晚收起来的手饰又都翻了出来,只留下那些适合自己这个年纪配戴的花钿、绢花,璎珞,珠链等物,将其中贵重的簪、钗都挑了出来,用手帕小心包了。   听到青黛进来的脚步声,孟彤捧起那一大包手饰就递到了青黛面前,道:“你来得正好,把这些先拿过去给夫人。”   青黛只好又屁颠屁颠的穿过花厅,往对门跑去。   孟彤给自己戴了对流苏下端坠着数颗小珍珠的耳坠,又从柜子里给自己找了双藕色,两边绣嫩绿柳叶纹的绣花鞋穿上。   站到铜镜前左右看了看,孟彤摸摸空荡荡的胸口,就从梳妆台上挑了个镶淡绿色荷花样玉石的璎珞银项圈戴上,这才又慢悠悠的穿过花厅往春二娘的卧室晃。   春二娘的卧室里此时正乱成了一团,明明总共也只才四个人,可看着桌子和床上摊满的衣服,孟彤的嘴角还是止不住的抽了抽。   见春二娘手里还拿着两件衣裳在比来比去,孟彤忍不住出声道,“娘,你穿那套藕荷色的衣裙,外面再罩件石榴红的软烟罗纱衣,肯定很好看。”   春二娘闻言回头看了孟彤一眼,转头看了看摊在桌上的藕荷色衣衫和裙摆绣了莲荷的百褶如意月裙,又看了看床上摊着的那件石榴红的软烟罗纱衣,有些不确定的道:“穿石榴红的,会不会太艳了?”   孟彤眉眼弯弯的笑道,“不会的,娘穿这个颜色最好看了。”   春二娘看着桌上的衣裳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听女儿的,“好,那我就穿上试试,侍梅,你把那身衣裳拿来给我。”   ☆、357好看   孟彤带笑的眉眼笑意顿时更浓了点儿,“娘,我先让阿喜帮我梳头,一会儿再让她来服侍你啊。”   春二娘在屏风后,伸出一只手冲她挥了挥,“知道啦,你赶紧去吧。”   孟彤看了阿喜一眼,转身往自己屋里走,阿喜默默的跟在她身后,进了屋也不敢做声   见孟彤在梳妆台前坐下,阿喜没敢多话,只沉默的上前拿起梳子,手脚麻利的给孟彤编结出两个漂亮的双丫髻。   “用这两串珍珠花环在髻上吧。”孟彤拿起一对珠花递过去。   用珍贝打磨出来的珍珠花发饰虽然不值钱,却极少有人出来卖。   孟彤手上的这一对珍珠花还是以白银做枝,边上镶了淡紫色细珍珠的,每只都只有一指来长,一看这精致的做工就知道不会是什么便宜货。   可这珠花拿在手上看着是好看,戴在头上却只能簪小半边,这对于喜欢花团锦簇的大周女子而言,看着就有些太素淡了。   阿喜有心想提醒孟彤一句,可一想到昨日丈夫叮嘱自己在小姐面前,要多做事少说话,便也就将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恭敬的应了声“是”,便接过孟彤递来的珠花,小心的在发髻上比着位置,见孟彤点头,才给她小心的簪在发髻上。   孟彤晃晃清清爽爽的脑袋,梨窝一陷,扬起一抹笑来,自言自语的道,“这样就很好了,我素来不爱将钗子插的满头都是的。”   阿喜瞬间听明白了孟彤的意思,连忙后退一步,躬身应了声“是”。   孟彤满意的一笑,站起身道,“我这里没事了,你去服侍我母亲吧。”   阿喜是服侍过丞相夫人和小姐的,可在她在看来,眼前这位新主子比之丞相家的夫人和小姐,还要有气势。她恭敬的答应了一声,冲孟彤福了福身,这才退出了室内,快步往对面春二娘的卧室去了。   孟彤从衣柜里挑了条翠绿色的丝绸帕子,拿在手里甩了甩,转身去开了药箱,从中拿了些药包药丸用小荷包装了塞进袖袋里,顺手又丢了颗小药丸进香炉。然后也不管摆了一梳妆台的贵重手饰,径直带上房门就走了出去。   “小姐!”才八岁的侍菊坐在廊下看门,见到孟彤出来,连忙起身行礼。   孟彤冲她笑了笑,柔声道:“我去前院理事,若是夫人或青黛问起,你就这么告诉她们,还有我不在的时候,让青黛和夫人别进我的屋子,记住了吗?”   “记住了。”   犹带着童音的女声,引得孟彤又是一笑,甩甩帕子便袅袅婷婷的往前院去了。   敬和堂里,凌一正在晨光里拿着根树枝上下翻飞的笔画着剑招,突然一道轻巧脚步声传来,他耳朵动了动,下意识的扭头往垂花门外看去。   可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往日里穿着深蓝布衣,扎着道士髻的熟悉身影,反而是一个穿着嫩绿裙装的小姑娘。   凌一吃惊之余,眼睛还不敢置信的死死盯着那抹身影,人在半空中连要变招都忘了,“啪嗒”一声就摔扁在了地上。   孟彤闻声转头,就见垂花门里,凌一傻愣愣、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她不由失笑,脚跟一转就往垂花门里走去,一边扬声笑道:“凌一,你这练的是什么招式啊?怎么躺到地上去了?”   “……”凌一瞪大了眼,死死的盯着缓步走来的人影,只看她颊边的两个梨窝就知道自己没认错人。   原本她换上了女装是这个样子的。   原本她换上了女装是这样的好看。   嫩绿的衣裙穿在她身上,收腰的设计勾勒出了她纤细的身形,更显得她整个人娇小纤细,罩在衣裙外的纱衣在阳光下闪着点点的光华,把她衬托的就像是夏日晨光里迎着朝阳的露珠,闪着光,发着亮。   “凌一,你在发呆吗?”孟彤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见他只瞪着眼睛盯着她不说话,不由蹙着眉俯下身,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怎么了?不会是又发烧了吧?”   “我没事。”凌一看着伸到眼前的纤细小手,小心的往后退开了点,垂下头有些不敢再跟孟彤波光潋滟的目光对视。   他下意识的按住了胸口,手心底下的心脏正不受控制的急跳着,声音大的他深怕会被她听见。   孟彤蹲下身,一脸奇怪的偏头打量凌一,“你看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她说着就伸手要去把他的脉博。   凌一下意识的想要缩手,可又马上死死的忍住了,他安静的看着孟彤将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那微带着凉意的指尖贴上他的皮肤,让凌一瞬间就有种全身发烫,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的错觉,心跳更是急的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似的。   凌一的内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体内余毒还未清除干净,手下强有力的脉博倒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唯有心跳的速度稍嫌快了些,只是一想到凌一刚才躺在地上的姿势,显然是在练剑,孟彤便也就释然了。   她收回手,看着凌一开玩笑的道,“你的心跳怎么会这么快?不会是吃错东西了吧?你早上吃什么了?”   眼前的女孩换上了女装简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笑起来梨窝深陷,比之男装时更加可爱的人让心底一片柔软,直恨不得将她搂入怀里好好宠爱才好。   凌一的眼底有瞬间的迷离之色,但很快就回过神来了,他语气有些僵硬的将早上吃的东西一一报出,“一碗清粥,一碟黄瓜,两个鸡蛋,两个棕子。”   “咦?府里有棕子吗?”孟彤不由惊讶了,她早上怎么没看见?   “我在街上买的。”凌一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衣服,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平时云淡风轻的冷漠样子。   孟彤这时才注意到,他身上仍然穿着春二娘给他做的灰色细棉布长袍,她不由奇怪道:“绣庄昨天不是把你的衣服送来了吗?你怎么不穿啊?”   ☆、358心动了   凌一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布衣。这是春二娘一针一线给他缝的,那女人虽然弱的跟朵菟丝花似的,却有着一颗单纯美好的心。   他看着春二娘为他缝制衣裳时的样子,总会忍不住幻想,若是他的母亲还在世,应该就会如春二娘一般,不辞辛劳的一针一针为他亲手缝制衣裳。   这身布衣里有他对自己从未蒙面的生母的感情寄托,又怎么是那些绣庄送来的锦衣华服所能比拟的?   “细棉的穿着舒服。”凌一不原就此事多提,只这样淡淡的回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抬手将手里的树枝抛到墙边,才转头看着孟彤道:“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到要换女装了?”   “不好看吗?”孟彤提着裙子原地转了一圈,紧盯着凌一的大眼里写满了“求夸奖,求表扬”的希翼。   凌一眼角眉梢漫上点点笑意,他点头道,“好看。”   不只是好看,还很可爱,可爱的让人看着心都要化了。   孟彤回给凌一一个灿烂的笑脸,甩子甩手里的帕子,笑得眉弯弯的道:“这是昨天绣庄送来的,昨晚试了件粉色的,今天穿绿的,明天穿藕荷色的给你看。”   一整句话里,凌一只将那“穿给你看”四个字,听进了耳里。   虽然明知道,那只是一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话,可凌一一颗心还是止不住的荡漾,看着孟彤的眼神不觉又柔了几分,他重重的吐出一个“好”字,好像是在回应一个承诺一般。   孟彤却对某青年面瘫脸下的私密心思毫无所觉,抬头冲他笑了笑,脚跟一转就身朝外走去。   她边走边朝凌一挥了挥手,道:“我先去前厅跟阿忠理事了,今天晚些时候会有女客到访,我就不跟你多说了。”   凌一的眼底飞快的滑过一丝不舍,但却仍一声未吭,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一抹清新的绿影,直到孟彤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垂花门外,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   初见孟彤是在真定城外,他被空气中浓浓的食物香味勾动了馋虫,忍不住寻香而去,然后就看到了那个脸带梨窝,却眼带讥诮的小小少年。   当时听到她说:你家妹子今天是忘记吃药了吧?我看你还是赶紧把人领回去吧,像她这种情况真的不适合在外乱跑。凌一当时只想大笑。   他长年在外东奔西跑,见过的人算不少,可如那少年这般年纪,却生就了一张毒舌,说话还能骂人不带脏字的却当真是没见过,最重要的是他觉得,他骂那个女人的话句句都骂在了点子上,简直是太贴切了。   那个叫阿紫的女人不过是他赶不及进城,租借人家的马车避风时才刚认识的,只因她看上了他的面皮,所以才一直装傻卖娇的对他痴缠不休。   凌一当时其实也早就对那个叫阿紫的女人不耐烦了,听到孟彤只是几句话就将那女人顶的说不出话来,他只觉那少年得有意思极了。   所以他不顾颜面、厚着脸皮,硬是要向她讨粥吃。   寒冷的真定城门外,在别人都只能缩在马车上瑟瑟发抖,啃着干硬的干粮时,她亲手为他勺来一碗白粥,还命丫头给他准备出八碟小菜。   那一刻,他的心头无疑是温暖的,所以他留下了金叶以示感谢。   若非那日他急着回冥殿,要在毒发前领取赤焰丹服用,否则,定是要继续跟着他的。   可他没有想到,三长老会暗害他,将他的赤焰丹掉了包,以致他毒发,痛的差点儿想自残。   凌一现在回想起自己当时一怒之下,与三长老大战数百招,拼着重伤最终将他击毙,然后拼死突破冥殿的重重包围,最终逃出生天的情景,心里还会止不住的一阵后怕。   那时他赤焰丹毒发,整个人犹如困兽,只觉的自己已生还无望,抱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的心思,才能以着不要命的架势杀出重围,逃得一条命。   他当时若非心有不甘,也不会只因听闻了孟彤的神医之名,就报着一线希望,寻到她住的客栈。   想起那一日在客栈里,她的丫头唤她“小姐”时,自己心里涌起的惊讶,凌一就忍不住想笑。   孟彤当时穿着深色的布衣,头顶还扎着个道士髻,长得又是瘦瘦小小的,虽然颊带梨窝,可肤色相比于女子还是要偏黑一些的,以至于他当时就在想:这丫头长成这样,以后还有人敢要吗?   可等他见识到了她为他诊病时的冷静和自信,包扎伤口时的沉稳,利落到近乎远情的手法,乃至于之后一路尾随她进入深山两天两夜,她猎兽时的镇定,肢解野兽时的平静与专注,都深深的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从山里回来,凌一原本以为自己对孟彤只是一时的好奇,毕竟两个人的年纪摆在那里,他们相差了十余岁,她在他的面前根本还只是个孩子。   可当他因发烧而迷糊时,她的温柔和体贴让他一颗因沾满了血腥而冰冻的心,不可抑制的怦然心动了。   心动了,就是动了。   他凌一无父无母,一生孤苦,前半生为冥殿卖命拼杀,好不容易从冥殿里逃出生天。   是孟彤给他解了毒,救了他的命。   救命之恩,就是以身相许又何妨?   可她到底尚年幼,他也不敢吓着她。所以他以养伤之名,陪伴着她一路南下。   他本打算就这样静静的守护着她长大,待到她对他日久生情,等到她及笄,他将娶她为妻……   可换上了女装,可爱、娇俏的犹如瓷娃娃般的孟彤,却让凌一一颗心在兴奋激动之余,又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拥有一身高超的医术,又长得如此俏丽可爱的孟彤,简直就像是一朵散发着诱人甜香的漂亮小花儿,这要是走出去,该不会给他引来一大群狂蜂浪蝶吧?   凌大杀手站在院子里越想越觉得不安,脑中的警报炸响,心里深深的危机感压都压不下去。   ☆、359讨要   孟彤丝毫没有感受到来自某大杀手的不安,她走进前院用来接待外客的大厅,耿天忠和田文早已经在里头等候多时了。   “小姐!”两人一见孟彤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孟彤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   耿天忠上前将府里的琐事一一回报,“小姐,新买的十二个人已经全部分派到位了,原本要分到清风公子院里的两个小厮,小的做主分了一个到凌一公子院里,侍候凌一公子起居。”   孟彤闻言拍了拍额头,笑道:“我把这事儿给忘记了,还是你考虑周道,暂时就先这么安排吧。”   耿天忠笑了笑,又接着将这几天府里的支出一一做了汇报,田文也将帐本送上给孟彤过目。   待到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耿天忠才又道:“府里的厨娘并不擅做点心,内子倒是会一些,只是怕手艺粗陋,府尹夫人那样的身份……”   孟彤听出了耿天忠欲言又止背后的含意,颔首道:“那就派人去城里最好的点心铺子买吧,多买些可口的点心回来。”   想了想,孟彤又道,“索性把中午的席面也一并定回来得了,清风公子中午会在平安居用,你吩咐厨娘一声,今天中午只用用心准备凌一公子的饭食就成了。”   “是!”   事实处理完了,三人本该就此散了,可孟彤坐着不动,耿天忠和田文对视一眼,也只能乖乖的在一旁站着。   孟彤脑子里正在想着公开认了师兄之后,要去洛阳的事,等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想入神了,连忙挥手让两人退下。   此时时辰尚早,这个点,大师兄的妻子想必也不会这么早过来,孟彤抚了抚裙摆站起身,甩着手帕就往敬和堂走去。   待得师傅下葬之后,她势必就要去洛阳了,家里人手不尽快安排好不行。   现在府里的这些人手,除了陈四他们几个之外,阿喜娘子和耿天忠也还算得用,至于新买的十二个人,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来了。   这府里跟着她最久的就要数青黛了,若她去洛阳,青黛对于她来说无疑是最得用的。可她若带走了青黛,春二娘身边就剩下个阿喜娘子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孟彤最怕的就是府里的下人奴大欺主,春二娘的性子太软,万一被人欺负了只怕也不会反抗。   青黛的忠心是受过时间考验的,阿喜娘子虽有凌一的担保,可她倒底是在官宦人家呆过的,内里的品性到底如何,适不适合服侍性了绵软的春二娘,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   孟彤现在急她需一些信得过且手上有功夫的人手,一来守护春二娘,二来也是为了守护好这个她为春二娘建造的家。   另外清风的教育问题也要提上日程了,除了要让他读书识字外,武功方面也要跟大师兄提一提,好让他来指导清风习武。   毕竟她虽然把巫门的武功心法传授给了清风,可她自己在武功方面就是个末流,清风要真的一直跟着她学,估计学上一百年也就是个末流角色。   慢悠悠的晃进敬和堂,却没在廊下的摇椅上看到凌一的身影,孟彤奇怪的探头往屋里望去,就看到右侧书房的窗子正大开着,凌一正站在临窗的书桌前,手里握着笔正在写着什么。   凌一其实一早就听到孟彤进到院子里的脚步声了,他落下一笔,抬头向院外看去,目光正对上孟彤带着好奇的视线。   他不自禁的扬起嘴角,问,“你忙完了?”   孟彤“嗯”了一声,快走了两步却不往屋里走,只站在廊下,隔着栏杆和一条走廊昂头看着屋内的凌一,道:“你在练字还是在写东西?”   凌一看着站在廊下的孟彤,嘴角忍不住就扬高了些。   孟彤原就比同龄的孩子长得要娇小些,此时站在廊下,看起来只有小小的一团,仿佛伸手就能捧到手心里似的,看着非常的玲珑可爱。   想到孟彤对于自己身高的在意,凌一努力忍了忍,却还是忍不住见到她后,那从心而发的欢喜与笑意。   为怕被孟彤看出心思来,惹得小丫头炸毛,凌一顺势低下头,把手里的毛笔搁在笔架上,转身出去迎她。   “你找我有事?”   “我还真找你有事。”孟彤缓步上了台阶,冲凌一笑盈盈的道。   两人在花厅里分主次坐下,新买的小厮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端着个托盘,给两人各上了杯茶。   “公子请用茶,小姐请用茶。”   孟彤低头往杯子看了一眼,白瓷的茶杯里是淡红色的茶水,里面还浮着一颗泡开的山楂片,这竟是一杯水果茶?!   孟彤觉得好笑,瞥了凌一一眼,转头问那小厮,“你是叫侍书吧?凌公子平日里喜欢喝这水果茶吗?”   侍书惊讶的抬头看了孟彤一眼,随即又似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即又缩着脖子垂下了头,他紧张的抓着衣角吭吭哧哧的道:“回,回小姐的话,这茶是,是公子一早吩咐了,泡好了吊在井水里,等给小姐过来才,才端上来给您喝的。”   这下轮到孟彤惊讶了,她转头看向凌一,问道,“你知道我要过来找你?”   凌一挥手让侍书退下,才淡淡的端起茶杯,道:“纵是你早上没时间,傍晚也会到前院来一趟的不是吗?现在天热,这果茶泡好了要吊在井水里,等要喝时再提上来,入口的滋味才会好。”   孟彤看他低头呡茶,也好奇的端起茶杯尝了口。   酸酸甜甜的茶水带着一股桔子的香味,除去井水的冰凉之外还有薄荷的沁凉,一口茶水下肚,能让人暑气尽消,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咦?这不是我做给青黛的桔皮薄荷茶吗?”孟彤惊讶的看向凌一,“你怎么会有这茶的?”   “我向青黛要的。”凌一半点儿不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讨要这种女人喝的水果茶,有什么不妥。   所以对于一个能把话说的如此自然,还一副理所当然模样的男人,孟彤都不好意思嘲笑他了。   ☆、360不放心   摸摸鼻子,孟彤转移了话题道:“我来是想问问你,你认识的人里有没有功夫好,又想找工作的武林人士?我想找几个会武功的帮手,男女都成。”   凌一定定的看了孟彤一眼,脑子里不自禁闪过一路南下时,孟彤但凡见到有人身上有病,就会兴奋的冲上的疯狂劲头。   小丫头医术高绝,能看出别人看不出来的病症。   可她看出人家的病症也就罢了,偏张口就是:“喂,你有病”,“兄台,你身上长虫子了”,“大叔,你快死”等等这一类的“恶言”,好几次都差点儿被人给暴揍了。   一想到当时的情景,凌一就忍不住点点头,语气郑重的道:“你身边确实该有几个武功好些的丫头或婆子护着才行。”   就孟彤这“心直口快”且“口无遮拦”的性子,凌一还真担心万一哪天自己不在她身边,她又因给人“看病”祸从口出。   以小丫头一专注于给人看病,就管不住自己嘴的尿性,造成流血事情的机率实在是太高了。   凌一蹙起眉头,脑中飞快的掠过一众熟悉的人名,他按照孟彤的要求仔细挑选着武功过得去,又可委以重任的人选。   沉思半晌,凌一才有些迟疑的道,“我能想到的人都是些汉子,并没有与你年纪相防的女子,倒是有几个老头儿、老太太,武功是没得说,就是脾气怪了点,有些喜怒无常……”   孟彤一听这话,心里就开抬打鼓了,心说:杀手的朋友会是退休的老杀手,还是魔教份子呢?或者两者兼具?孟彤想着便忍不住龇了龇牙,一脸怕怕的道:“你那些朋友别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什么的吧?”   凌一被她的样子逗的忍不住低笑出声,“当然不是,那几位前辈都是正道人士,就是脾气坏了点而已。你要知道,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是很正常的,因此能得善终的人也极少,有句俗话叫:江湖中人多孤寡,说的就是他们。”   孟彤想了想,便道:“那你要不帮我先问问看,我可以给他们养老送终,但前提是他们得在我不在家的时候,保护我娘的安全。”   “这宅子太大了,后院人又少,若是当真进了毛贼什么的,就凭宅子里现在这点儿人手,等前院的陈四他们发现异状赶到,只怕什么都晚了。”   “再说我也急需一个可靠的人随身保护我娘,你也知道我娘那个脾气,好的就跟没脾气似的,我若是外出时日久了,就怕她一个人在家,会有那不要命的摸清了她的性子,奴大欺主。”   孟彤一提起春二娘的性子,简直各种的不放心,“我娘又是个好哄骗的,要真有那心思深的混到了她身边,指不定我娘被人欺负了,还会以为别人是在关心她呢。”   凌一点点头,“我一会儿修书一封,先帮你问问看吧,至于人会不会还要看对方肯不肯出山。”   孟彤也知道有些事只能随缘,强求不来,便也只能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的功夫,侍书突然慌慌张张的冲了出来,“小,小姐,开封府尹和府尹夫人一道儿来了,管家让你赶紧出去迎人呢。”   孟彤一听连忙站了起来,跟凌一急急说了声,“我先出去待客,你这边要是有了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凌一这头话才刚落,就见孟彤提着裙摆,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凌一看着她的背影迅速远去,不禁无奈的抚了抚额,“这般风风火火的性子,身边若是没有人跟着,以后要是出入官宦人家行医问诊,叫人怎么能放心呢?”   富家后宅多阴私,以孟彤的一身医术真让她不行医也不可能。   看来还要他亲自出门走一趟了。   别人倒还罢了,从皇城里出来的那两位嬷嬷一定得给小丫头请过来,否则就她这性子,他就是离开半步都得提心吊胆。   若是孟彤知道凌一是如此想她的,肯定要大声喊冤了,南下的一路上,她之所以会表现的那么激进,其实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炒作好哇?   当然,这年头的人还不懂什么是炒作呢,不过咱们孟大姑娘可是很懂得看人说人话,看鬼说鬼语的。   怎么说她都是外表萝莉,内心有着“成熟”灵魂的特异人士,要真出入官家府坻,她自然也能表现的端庄贤静,进退得仪的。   先不说凌一这边进屋铺纸磨墨,急急写了封书信,就去收拾包袱准备出门了。   只说孟彤这头风风火火的冲出垂花门,抬头就见穿着一身天蓝色杭绸直裰的胡清云,正扶着位做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往前厅走去。   “大师兄!”   胡清云闻声惊喜的转头,一见到一身绿衣的孟彤婷婷玉立的站在垂花门前,他只觉得眼前一亮。   昨日一身粉衣的小师妹是粉嫩可爱的,今日换了身衣裳,就清新的像颗晨起花瓣上的小露珠似的,让人看了心情都好了。   他不觉扬起笑脸,冲孟彤招了招手,朗声笑道:“小师妹,过来,过来,快过来见见你嫂子。”   “……”这话听着为什么像是在叫狗呢?孟彤连忙将脑子里突兀闪现的想法拍飞,快步下了台阶,走到两人面前,冲胡清云扶着的女子福了福身,笑道:“孟彤见过嫂子,嫂子长得可真好看。”   庞雅晴一双眼自打见到孟彤起,就没舍得移开过。她与胡清云相认于幼时,成婚十年,肚子却一直没有消息。   胡家这边因为当年的事情,早就没有人了,她就是想要过继个孩子也没人可过。   庞家这边有过继心思的姐妹家里,胡清云又一个都看不上。   庞雅晴原本早就歇了对孩子的心思,可昨儿胡清云竟跟她说他祖母给他收了个小师妹,为了师妹的将来,他们要对外宣称她是他们收的义女,还说这个小师妹连眉眼都长得与她有七八分的相似,当真是有缘。   ☆、361欢喜   虽说只是对外宣称的假义女,可听着胡清云眉飞色舞的形容小师妹如何如何粉嫩可爱,庞雅晴就禁不住的动心了。   如今见到了真人,眼前的女孩儿果真粉嫩可爱的如同陶瓷娃娃一般,再仔细看,那眉眼可不就长的跟她的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此时再听瓷娃娃般的小姑娘,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唤她“嫂子”,庞雅晴心里的欢喜就全表现在了脸上。   庞雅晴上前一把拉住了孟彤的手,眼睛都舍不得从孟彤脸上错开,嘴里笑道,“你师兄昨儿个晚上就跟我说了你的事情,嫂子这辈子做梦都想要个像师妹这样标志水灵的女儿,这一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只想这天快点亮。“   “好不容易这天亮了吧,偏你师兄说要等他处理完了事情一起过来,这才拖到了现在,否则嫂子早就来看妹妹了。”   说完,庞雅晴还埋怨的回头瞪了胡清云一眼。   胡清云被妻子瞪了也不生气,只眯着眼呵呵傻笑。   孟彤看到他们夫妻俩的互动,终于相信这两人是真爱了,不由也眯起眼笑道,“师兄上辈子肯定烧了很多高香,才能娶到嫂子这么好的媳妇儿。”   “那是,那是。”胡清云半点儿不觉孟彤的话让他有失颜面,反而一脸得意的猛点头,逗得孟彤和庞雅晴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孟彤忙挽了庞雅晴的手,将两人带进前厅里稍坐,又让侍兰去找侍书要了两杯沁凉的水果茶,一边又吩咐耿天忠去平安居和海堂院通报一声,让清风去海堂院等着,她一会儿就带客人过去。   孟彤和胡清云是师兄妹,两人年纪虽然差了二十多岁,可就辈份上来说却是同辈。   可怜春二娘年纪跟胡清云相仿,却硬生生被升级成了长辈。   按照大周朝的风俗,晚辈来家里拜访,长辈是不用出迎的。是以孟彤只叫耿天忠去平安居只会一声,让清风直接去平安居等着。   当然,胡清云身为朝庭二品大员,若是孟彤和春二娘想要巴结胡清云,自然也是可以出来相迎的。   只不过这里头的道道春二娘不会明白,孟彤也断然不会让春二娘自降身份,用这样的手段去巴结讨好胡清云。   耿天忠离开之前,拉着孟彤小声道,“小姐,胡府尹和夫人带了一车的礼物过来呢,您看?”   “你登记上册之后收进库房就是了,回礼我自会准备,你这边就不用忙了。”   照师傅当年所说,大师兄胡清云为官多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一般的东西胡清云看不上眼,孟彤自己也送不出手,还不如回头送上几盒她自己炼制的护肤品和日常常备的药丸,既然能显示自己的心意,也能和这位师兄炫炫自己的医术。   侍兰做事很麻利,孟彤这边还在跟耿天忠交代事情,她已经在上茶水点心了。   孟彤进来时,正好看到胡清云一口喝光了茶水,嚷着让侍兰继茶,庞雅晴在一旁拉都拉不住。   “你好歹收敛些成不成?咱们第一回到师妹家里来,你就是再渴,忍一忍,等回了府再让你喝个够,行不行?”庞雅晴拿帕子半遮着脸,都不好意思去看丫头的脸。   庞雅晴背对着门口,没看到孟彤进来,胡清云却是正对着门口的,孟彤一进来他就看到了。   他冲孟彤使了个眼色,却对庞雅晴大大咧咧的道:“哎呀,正是因为这是师妹家里,咱们才不用这么客套嘛,再说这茶水可不是一般的东西,这玩意儿解渴的很,这大热的天喝着正舒爽。”   孟彤忍着笑,拉过侍兰在她耳边小声吩咐了两句,才打发她下去了。   听着庞雅晴一个劲的小声埋怨胡清云张狂孟浪,不知礼数。   孟彤又站在那里等两人说话告一段落,才轻咳了一声,像是什么都不知道般,缓步走过去坐到庞雅晴身边。   “小师妹来啦。”庞雅晴一点儿都不像大师兄胡清云那一般厚脸皮,只为胡清云要多喝一杯茶水,她就跟做了贼似的,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一副尴尬心虚的模样。   孟彤对她的尴尬视而不见,笑着亲亲热热的拉过她的手,道:“嫂子尝过这茶了没有?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小果茶呢,夏天喝了能消暑止渴,生津开胃,口感酸酸甜甜的,你要是没尝过可一定要喝喝看。”   “是嘛,那我可一定要尝尝。”庞雅晴被孟彤说的挑起了好奇心,伸手端起一旁桌几上的茶水便轻啜了一口,“嗯,这味道真不错,喝完了嘴里和喉咙里还都凉凉的,这是加了薄何了吧?”   孟彤笑着点头。   庞雅晴便也笑道,“这茶喝着确实是舒服,倒是难怪你师兄牛饮了一杯还要叫丫头再继了,妹妹的手可真是巧。”   孟彤眯眼笑道:“我跟师傅学的是医术,这水果茶也就是我自己嘴馋了捣鼓出来的,嫂子若是喜欢,回头我让人给你多包些带回去,我做了好多种口味呢。”   说着便跟庞雅晴聊起水果茶对美容、养颜的好处来。   这女人嘛,一说起身材和脸,那话题就永远也说不完了。   庞雅晴也正到了需要保养的年纪,因此一跟孟彤聊起来,这话头就止不住了。   侍兰照着孟彤的吩咐,送了一大壶桔皮薄荷茶上来,胡清云心满意足的抱着茶壶,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一边听两个大小女人聊天,间或与小师妹用眼神“友好”交流一翻。   来而不往非礼也,对于胡清云的挑衅,孟彤自然不会示弱,她一边和庞雅晴笑眯眯的聊着,不时与胡清云来个眼神交锋,师兄妹俩在庞雅晴没注意的时候,已经不着痕迹的用眼神厮杀了数个回合。   耿天忠去后院走了一个来回,踏进大厅后就守礼的躬身站在门口,恭声禀报,“小姐,夫人那边让您带两位贵客过去呢。”   孟彤闻言,这才止了话题,挽起庞雅晴的手,笑道:“要请师兄和嫂子移步了,平安居是我跟娘亲住的院落,从这边过去,也是要走上好一会儿的。”   ☆、362认亲   胡清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就你这小宅子才哪儿到哪儿啊,走吧走吧。”   庞雅晴嫌他说话不好听,一个劲的瞪他,可惜胡清云甩着袖子早就领先一步走出去了。   胡清云昨晚夜探孟府,对孟家的宅院布局早就了然于心了,压根儿不用孟彤领路,自己就大步走到前头去了。   庞雅晴看到胡清云经过垂花门而不入,反而还要往前走,她正想抬手将人叫住。   孟彤忙在旁边笑着解释道:“嫂子莫要管师兄了,他昨晚来过,知道路的。”   “可……”庞雅晴惊讶的指着垂花门,想说胡清云真的走错路了。   孟彤笑了笑,道:“府里往来后院用的都影壁那边的小门,垂花门后的主院,让妹妹我给改成客院了,如今正住着我的一位需要长期服药的病人。再说这二进院子通往后院的角门都已经上了锁了,从垂花门是进不了后院的。”   庞雅晴这才恍然,又好奇的问起孟彤,“怎么就把主院让给外人住了呢?”   孟彤笑道:“师兄一直觉得妹妹我在坑人,所以可能没好意思将这事儿跟嫂子你说,我那病人一年光食宿费就交了一万两到我手里,让人家去住小院子,妹妹我也实在不好意思呀。”   庞雅晴确实没听胡清云提过此事,因此骤然听到那巨大的金额,忍不住就低呼出声,“一……一万两?”   孟彤看她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她道,“嫂子可莫要跟师兄似的,以为我在坑人,妹妹我的医术尽得师傅的真传,那可是实打实,不带半点虚假的。”   “不然别人又不傻,怎么会舍得花重金只求能住在我这儿,让我帮他调理身体呢,嫂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庞雅晴听孟彤说得有理有据的,想想也确实如孟彤所说,便也就将这事给揭过去了,只是她心里对孟彤的医术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毕竟孟彤的年纪摆在那里,就算她在娘胎里就开始学医,到如今也不过十一年时间,一般的大夫学医十一年,也才刚开始学习诊脉看症呢,孟彤不过跟着祝香伶学了几年的医术,就算尽得得真传,医术又能高超到哪里去呢?   孟彤见庞雅晴只笑不语,心里多少也能猜到她的想法,不过她也不欲在这事上多做解释。有道是真金不怕火炼,有些事情说不如做。   要是换做半年前,孟彤对自己的医术还不会如此自信。但南下的一路上,她利用一次次的义诊,把书本上的理论知识与实际病症相结合,已将祝香伶教的医术彻底融汇贯通了。   之后又不断的积累经验,将巫门医经与其它医书做交叉对比研究,医术一日千里。   如今她的医术,早已不是半年前的自己可以比拟。孟彤自信,虽然她做不到传说中生死人肉白骨的境界,可像是表皮移植之类的手术,对现在的她来说却是极为容易的。   毕竟自体表皮移植也只要实现麻醉后无痛手术,防止术后感染,和做好术后疤痕修复就成了。以现如今有限的条件,这类手术还是很容易完成的。   致于肢体移植之类的手术,有了凌一的警告和来自御医李家的压力,孟彤虽然自信能做却是提都不敢提的。   再说肢体移植牵涉到的问题太多了,就算是在现代社会,都还有个别不法份子偷盗尸体或是为一已私利,残害他人性命的。   如大周朝这样的奴隶制社会,为一已之私而残害他人的人比比皆是,若要把肢体移植技术公开,孟彤都还要先考虑好如何截制这样的惨剧发生,否则断人一臂再给人修复一臂,那就不是在治病救人,而是在害人了。   陪着庞雅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一会儿三人就到了平安居。   清风穿着件玄色团花的蜀锦直裰,站在院门口迎客,见孟彤过来,连忙低头拱手唤了声“小姐。”   孟彤互相给清风和胡清云夫妻俩做了一翻介绍,等三人寒暄过了,才又一起往院子里走。   庞雅晴拉着孟彤落后了几步,好奇的悄声问孟彤,“你义弟怎么不叫你姐姐,反而称呼你为小姐?”   孟彤很是无奈的道,“清风家逢巨变时为我所救,虽然认了我父母做义父义母,可对我还是不肯改口,他说他这条命是我救的,这一辈子都要当牛做马的还我恩情呢。”   想起清风的倔强,孟彤也只有叹气的份。   庞雅晴听了却对清风很是赞赏,反过来安慰孟彤道:“难得他小小年纪就有这个心,他家里既然没有什么人了,你不如就顺了他的意罢,这是个知道感恩的好孩子呢。”   孟彤对此只能以微笑做为回应。   初相识时,她确实也存了几分想把清风培养成自己左膀右臂的心思。   可相处日久,孟彤是真心将清风当成了自己弟弟般在宠爱、教育,虽说未来或许他可能仍会是她的左膀右臂,可下属和弟弟所代表的意义,不管是对清风的将来,还是对孟彤自己,都是完全不同的。   几人走进花厅,清风在前引着胡清风绕过外头的圆桌和屏风,进到里面上首摆着罗汉床,两边整齐的各摆了五只雕花靠背椅的正厅。   才绕过屏风,孟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罗汉床上,神色局促不安的春二娘。   见到众人进来,春二娘也发现了走在后头的孟彤,她高兴的刚想跳起来,站在边上的阿喜就发出了一声轻咳。   这是两人一早就说好了的暗号,阿喜的咳嗽声是在提醒她不能乱动。春二娘根本不敢去看胡清云和庞雅晴,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人后的女儿,心里又是紧张害怕,又觉的委屈的不行。   孟彤一见到春二娘眼底的瑟缩和惶恐之色,也怕吓坏了她,连忙向庞雅晴告了声罪,快步迎向春二娘,拉着她的手柔声笑道:“娘,大师兄就是师傅的徒弟,嫂子是大师兄的妻子,他们都是自己人,您别害怕。”   ☆、363做戏   春二娘飞快的往胡清云和庞雅晴那边瞥了一眼,缩了缩脖子,僵硬的冲孟彤挤出一抹笑,结巴道:“我,我没怕。”   孟彤略带歉意的回头冲胡清云和庞雅晴笑了笑,转回头继续柔声安抚春二娘。   “娘是不该怕的,真要说起来,今天这里就数娘您最大了呢。大师兄和嫂子虽然与您差不多年纪,不过论辈份您可是长辈呢。”   春二娘被孟彤的语气逗的终于有了一丝真心的笑意,孟彤见状,连忙再接再励的又道:“娘啊,今天是大师兄和嫂子第一次上咱家拜访,这样,您先好好坐着让大师兄和嫂子正式见个礼,咱们认了亲,再坐在一起好好说话,你看好不好?”   有了女儿在身边,春二娘心里终于也不觉得那么紧张了,她转头冲胡清云和庞雅晴露出一抹略带羞涩的笑意,客气道:“不用的,不用这么多礼的。”   看到这里,庞雅晴哪里还有看不清明的?她适时的上前几步,亲亲热热的冲春二娘笑道:“要的,要的,伯母,我们这是头一回上门认亲,您这礼可一定得受,咱们定了名分,分了亲疏,以后才好说话相处不是?”   “这……”春二娘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孟彤,想要女儿给出个主意。   庞雅晴见状,又笑道,“咱们大周朝讲究长幼有序,我们当家的虽然跟小师妹相差了一轮半还多,可这辈份可不能乱,您只有受了我们的礼,我们才不至于乱了辈份啊,伯母?”   一听事关女儿的身份问题,春二娘立即就紧张起来,孟彤年纪虽小,可也是祝香伶亲收的徒弟,春二娘可不想因为自己不敢受别人的礼,就让女儿以后被她师兄看低了去。   “受,这个礼我受。”   孟彤不由和庞雅晴相视而笑。   “老爷,快,咱们赶紧先来给伯母见礼。”庞雅晴笑盈盈的伸手拉过胡清云,两人正而八经的给春二娘行了晚辈礼,这才在孟彤的礼让中,双双在春二娘的左下手落了坐。   从刚刚孟彤与春二娘的互动中,胡清云要是再看不出春二娘性格上的缺失,就枉称是生有比干玲珑心的胡狐狸了。   眼见春二娘一直紧张的死死拉着孟彤的手不放,胡清云端出了自认为最为温和无害的一面,冲春二娘客气的笑道,“昨日收到师妹的来信,方知家师在河北府又为在下添了一位小师妹。”   一想到自家那位性情倔强的祖母,胡清云就不由叹了口气,“伯母或许不知,家师不只是胡某的师傅,还是胡某的亲祖母。”   春二娘惊讶的扭头看向孟彤,见孟彤冲她轻轻点头,才抬手捂住嘴,满脸同情的看着胡清云眨了眨眼。   胡清云有心扮可怜博取同情,于是又有些自嘲的道,“只不过胡某自小不得她老人家的喜欢,祖母身怀武功,虽年事已高身子骨却尚算健良。她老人家平日里喜欢天南地北的跑,胡某虽不放心却也阻拦不住,谁知三年前一别,自此就天人永隔了。”   一翻话被胡清云说的抑扬顿挫,极为煽情,别人还没怎么呢,春二娘为胡清云掬的一把同情泪,已经含在眼眶里开始打转了。   孟彤瞪了胡清云一眼,想警告他别太过份,偏他低着头毫无自觉。   庞雅晴忍着笑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暗中悄悄用手肘搡了胡清云一下,这才惹得沉迷于演戏的他抬起头,一脸茫然看来。   庞雅晴朝他使了个眼色,胡清云转头看去才知自己表演的太过,惹得泪点超级低的“伯母”大人已经开始为他掉同情泪了。   面对小师妹飞射来的眼刀,胡清云不由尴尬的掩唇低咳。   看自家小师妹昨天话还没说两句,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给药倒了,那是相当的彪悍啊。再看看春二娘胆小怯懦又单纯好骗的模样,要不是两人在相貌上确实有相像之处,胡清云都要怀疑孟彤是不是她娘亲生的了。   可不管怎么说,这都赚到同情泪的,戏还得赶紧往下演下去,不能半途而废不是?   胡清云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才又继续道:“这两年多亏了有小师妹在家祖母跟前尽孝,才没有让祖母她老人家落得晚景凄凉的下场,清云不孝,没能在她老人家临终前侍奉左右,府上与小师妹为家祖母奉养天年、送终守孝,此恩于清云真真是恩重如山哪。”   “没有,不是……”春二娘虽然听得泪眼婆娑,可她心里自有一杆称,觉得胡清云说的不对了,便扯了孟彤的手,一边抹眼泪一边对胡清云道:“这都是应该的,我家彤彤也是祝婆婆的徒弟,她给祝婆婆养老送终都是应该的,没有什么恩不恩的,真的。”   春二娘的纯善,无疑是她缺失的性格中最大的闪光点。   胡清云和庞雅晴听了她的话,心里都忍不住暗暗称赞,只不过今天的剧本却不能照着春二娘的意思来。   胡清云立即端正了神色,一本正经道:“伯母此言失矣,如此大恩大德,胡某怎能不报?”   春二娘被他一句话堵的缩了缩脖子,擦了擦眼角不敢说话了。   胡清云立即又道:“听闻伯父已经仙逝,如今府上唯有伯母带着小师妹和义弟相依为命,若是伯母不嫌弃,不如就搬到开封府与我夫妇同住,如何?”   “同住?”话题一下转得太快,春二娘都跟不上节奏了,她一脸茫然的扭头看向身边的女儿,一时都忘记了要哭了。   “师兄实在不必如此客气的。”孟彤没想到胡清云会突然提到这一茬,不过她并不想让春二娘和清风寄人离下。   是以,她客气的笑道:“我与母亲、弟弟在府里住的挺好的,府中一切也都理顺了,左右我们两府离得也不远,师兄与嫂子以后与我们常来常往,多多走动也就是了。”   庞雅晴虽也觉得胡清云这想一出是一出,不按牌理出牌的性子很是可恨,不过毕竟是自已丈夫,这话题偏了她还是要帮着圆回来的,于是连忙笑着打圆场。   ☆、364必须去   “妹妹此言差矣,妹妹与清风弟弟都尚年幼,正该是读书上进的年纪。昨日你师兄与我说起师妹的事情时,便提到了对师妹与清风弟弟将来的打算。”   “你师兄他不管怎么说都是朝庭的二品大员,他上无兄姐下无弟妹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你这么个小师妹,自是该负起教育弟妹的责任的。   春二娘不明白自家孩子的教育,怎么就该胡清云负责了?她茫然的看着庞雅晴,只觉得她嘴巴一张一合,每个字都听得懂,可合在一起,那意思她却又不懂了。   清风坐在一边沉默的听着庞雅晴的话,他的目光从胡清云身上慢慢移庞雅晴身上,再看向孟彤平静带笑的脸。   以清风对自家小姐的了解,显然胡清云和庞雅晴今日的到访,乃至于他们说的这些话,都是得了孟彤默许的。   否则只单凭他们让义母落泪这一条,自家小姐就能让这两人吃不完兜着走,哪里还能容得那庞雅晴继续如此喋喋不休的?   清风正想着,就听庞雅晴又道,“清风弟弟年纪还小,还可在开封府寻一夫子教导,妹妹如今的年纪正符合皇家书院的入学条件,可不能耽搁了。”   “皇家书院?”孟彤茫然的看向胡清云,她是学医的,又才从山沟沟里出来,对书院什么的还真没什么研究。庞雅晴现在提到皇家书院,该不会是希望她去就读吧?“敢问师兄,这皇家书院是什么地方?”   胡清云道,“皇家书院是由大周皇室出资建造的一间书院,它原是专供朝中勋贵与在朝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女就读的书院,不过现在也会收录一些各地官府推荐的品学兼优的寒门学子,或是豪商巨贾的子女之类的人。”   这话一听就知道还有后话,孟彤挑眉等着。   果然,就听胡清云继续又道:“只不过由各地官府推荐上来的寒门学子,进入皇家书院是无需交纳任何费用的,而商贾的子女若想入学,除去日常住宿所需之外,尚还需每年缴纳五万两白银方可就读。”   “五……五万两……白银?”春二娘听的眼睛都瞪圆了,她别的没听懂,这话却是听懂了。   听庞雅晴的意思是想让孟彤去那个书院读书,可那什么皇家书院竟要五万两白银的束脩才能上,而且还是一年五万两,这让彤彤上哪儿弄那么多银子去啊?   春二娘不由讷讷的道,“她师兄,咱家没那么多银子,上不起那什么书院。”   “……”‘她师兄’是什么鬼?胡清云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忍了又忍才没让脸上的笑容破功。   庞雅晴在旁边强忍着笑,插话道,“这个伯母您不用担心,我家老爷现在官居二品,咱们只要对外说小师妹是我们夫妻俩收的“义女”,小师妹进皇家书院读书就不用花那冤枉银子了。”   “义女?”春二娘扭头看了看女儿,又看看庞雅晴,“可……彤彤不是她师兄的师妹吗?”   一句话引得胡清云和庞雅晴都不由失笑,这件事虽然是他们一早就设计好的,可看到春二娘如此单纯,两人对她的印象却是越发的好了。   庞雅晴笑道,“他们是师兄妹关系没错,不过这事儿咱们自个儿知道就成了,只要我们夫妻俩对外说小师妹是我们收的“义女”,那皇家书院的人难道还能不让小师妹去进学吗?”   “就算退一步说,那皇家书院的人若是找到府上来问伯母您,您难道还会告诉他们,小师妹不是我们的“义女”吗?”   春二娘立即反射性的摇头,语气还异常坚定的道:“我肯定是不会这么说的。”   “这不就对了吗?”庞雅晴抚掌而笑,眼神颇为得意的瞥向边上的胡清云。   胡清云对于娇妻的邀功,只能回以宠溺的一笑。   眼角扫到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清风,觉得自己等人冷落了这个小小少年,胡清云微笑着开口加了一句,“那皇家书院分男院与女院,男院开设诗、书、礼、乐和骑射等课程,女院则教授诗、乐、礼仪、女红和骑射等,等清风过两年年纪到了,咱们亦可以用同样的法子送他进皇家书院进学的。”   “清风也能去?”春二娘惊喜的笑了起来,她虽然不懂那些诗书礼乐是学些什么的,但读书人自来矜贵,若是女儿和义子清风都能去那皇家书院上学,那自是再好也没有的事了。   孟彤却知道春二娘的好心情可能维持不了多久了。   师兄昨天跟她商量时,只说让她进入洛阳的贵女圈,却没提到皇家书院,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皇家书院就在洛阳。   她要去皇家书院,势必要离开家,春二娘能笑得出来才怪了。   只是洛阳,她是必须要去的。   不说,因为那块破令牌带来的责任,她需要近距离的接触洛阳城里的那些大家公子和小姐们,就说原胖子那儿,她的生意要想扩大经营,就得去维持好原胖子这条线。   更何况有了大师兄的身份做跳板,她对古代贵族鲜衣怒马,烈火繁花的日子,简直不要太期待。   还有牧波、朱灿和韩来庆三个也在洛阳,相处月余,孟彤跟他们也确实是处出友谊来了。   三月之约是她放了他们鸽子,这次去洛阳,势必也要跟他们聚上一聚的。   春二娘高兴之余,便为女儿打算了起来,连忙向庞雅晴追问,“她嫂子,那皇家书院在哪儿啊?咱家彤彤什么时候能去上学啊?”   “……”庞雅晴终于也体会了一把方才胡清云的郁闷,“她嫂子”这个称呼,实在也没比“她师兄”好听到哪里去。   一直没出过声的清风,此时却笑了。他自然看得出来,胡清云和庞雅晴对春二娘话里的土话感到不自在。   所以他笑得很“真诚”的道,“府尹大人和夫人莫怪,义母她出身乡野,官话还学得还不甚熟练,有时总会习惯性的带上家乡的土话,两位习惯了就好了。”   ☆、365那封信   胡清云能被皇帝评为心有七窍的狐狸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他敏锐的感觉到了清风话语里夹带的“敌意”,不由有些惊讶的冲孟彤挑了挑眉。   孟彤白了他一眼,却又转头警告的瞪了清风一眼。   清风早慧,平时虽不喜言语,可他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通透。   他这人最大的缺点和优点都是护短,当然,孟彤是很欣赏他这一点的。   庞雅晴哄骗春二娘虽然是为了让她顺利离家去洛阳,可她当着清风的面跟胡清云眉来眼去,得意过头,看在清风眼睛就是挑衅了,那小家伙不为春二娘“报一箭之仇”才怪。   清风得到了一记厉眼警告,便垂下眼眸,眼观鼻,鼻观心,继续做起他的隐形人来。   胡清云得了小师妹一个大白眼,却猜不出自己哪里惹到她了,也只能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庞雅晴见此,也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正了正坐姿,笑着对春二娘道:“伯母,那皇家书院在洛阳呢,小师妹就算要去书院进学,那也得等祖母的骨灰下葬了之后啊。”   “这几天我与老爷先把收师妹为“义女”的消息散播出去,我家老爷也还得给皇上上份奏折禀明此事,待得皇上那边准了,师妹才能去皇家书院进学呢。”   一听要进皇家书院竟然还要皇帝同意,春二娘就把到口的想要拒绝的话,全都吞回了肚子里。   她虽然不谙世事,可也知道皇帝在大周朝代表了什么。在平民老百姓的心眼里,皇帝便是这天底下最最利害、尊贵的人物。   需要皇帝同意才能进的书院,在春二娘想来也必定是一处极为了不得的地方,她想着自家闺女只是跟着祝婆婆学了两年的医术,就能治病救人了,若是再去那皇家书院学上几年,日后岂不就更加有本事了?   都说为母则强,春二娘为了女儿也是能豁得出去的。   她虽然舍不得让孟彤离开家,可想想女儿的将来,就逼着自己硬把那份不舍给压在了肚子里。   想了想,春二娘又忍不住对孟彤道:“那要不娘跟你一起去洛阳得了,不然你一个人去那里上学,每天早出晚归的还要读书上劲,没有人照顾你,让娘怎么能放心呢?”   洛阳虽是天子脚下,却也是是非之地,孟彤可不想把自家单纯的娘带去那种地方。   她这边还没想好要怎么劝住春二娘,那头庞雅晴就笑着插话道:“伯母,去那皇家书院进学,是需要住在书院里的,而且书院规定,一名女学员只准带一个丫头和一个年长些的管事嬷嬷侍候,其余人是不让进入书院的。”   “这……书院怎么能这样呢?”春二娘一急,差点儿没落下泪来。   孟彤一见,连忙搂着春二娘安抚道:“娘您急啥,这不八字都还没一撇吗?嫂子刚才不是说了嘛,我能不能进书院读书,还得看皇帝老爷同不同意呢,他老人家要是不同意,我不就去不成了吗?”   春二娘闻言,关注的重心立即就从不能跟着孟彤去书院的惶急,变成了孟彤能不能去书院着急,“我家闺女这么好,皇帝老爷咋会不同意呢?”   孟彤撇嘴道,“这可说不准,皇帝老爷又不认识你家闺女,他哪儿知道我好不好呀?”   “那……那……”春二娘心里着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抬头看到一旁坐着的胡清云,脑中灵光一闪,刹时就跟见了救星似的冲着胡清云喊道:“她师兄,你不是在朝庭里当大官儿吗?你去跟皇帝老爷说说,我家彤彤好着呢,可别不让她进书院啊。”   胡清云连忙配合的应承,厚着脸皮道:“伯母请放心,小侄膝下至今空虚,如今好不容易收了名“义女”,陛下是贤明圣君,定当会体恤小侄的不易,准了小侄的请求,让彤彤进入皇家书院进学的。”   胡清云那一声声的“小侄”自称的倒是自然,孟彤和庞雅晴在旁听着,却都忍不住想要捂脸。   就连向来粗神经的春二娘,都被他那一声声的“小侄”给听的一愣一愣的。   虽然按辈份,胡清云对着孟彤这个小师妹的娘自称“小侄”并没有错,可两人毕竟没有血脉关系,而且孟彤与胡清云这对师兄妹相差了二十多岁。   胡清云的年纪比春二娘都还大一岁,如此自称等同于厚颜无耻的装嫩,实在让人有想要糊他一脸的冲动。   孟彤见清风抬起头,知道他又想要毒舌胡清云了,连忙出声对春二娘道:“娘啊,我师傅临终前还留下一封信,要我亲手交给师兄呢,您跟嫂子两个人在这儿先聊着,我先带师兄去东厢看信。”   春二娘犹豫的看了眼庞雅睛,经过方才的一翻交谈,她对着庞雅晴其实已经不会再感觉紧张了,只是她跟庞雅晴毕竟不熟,一时也不知道该跟她聊些什么?   庞雅晴却立即反应了过来,笑着走上前来,冲孟彤摆了摆手道:“你们既然有正事,那就赶紧去吧。我正好可以好好问问伯母,她究竟是怎么把彤彤师妹养的这般好的呢。”   春二娘一听这话,心里原本的那点儿担心顿时就没了。   别的不敢说,庞雅晴要跟她聊自家闺女,她还是很有话说的。   清风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一动都没动,孟彤知道他是想看着庞雅晴,深怕自家娘亲被庞雅晴欺负了去。   她也不去管他,只引着胡清云去了东厢。   两人进了书房就关上了门,孟彤从药箱的夹层里找出祝香伶留下的那封信,递给胡清云。   胡清云接过信,仔细看过后又转手递回孟彤手里,叹着气道:“没想到祖母到死都没看清皇帝的心思。”   孟彤一目十行的扫过信纸上的内容,倒并没觉得惊讶,有些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道:“师傅乃是巫门正统传人,不说别的,就凭她自己那一身武艺,皇帝就只能把她当神仙一样供着,换成你我就不一样了。”   ☆、366叫声爹来听听   胡清云自嘲的“呵”了一声,找了张椅子歪坐在里头,昂头看着孟彤道,“为兄出身不好,祖母身份高贵,自小就看不上你师兄我,就连为兄这一身巫门的独门武功,也是自己连偷带摸才学全的,可医毒之术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教我了。”   孟彤在紧挨着他的椅子上坐下,也自嘲的笑了笑,道:“我倒是学到医毒之术了,可惜我生就废材体质,这辈子是别想能学好武功了。”她侧头看着胡清云,笑着调侃道:“咱们师兄妹算是半斤八两,一起共勉之吧。”   胡清云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过来要敲孟彤的头,“这算哪门子共勉啊?”   孟彤往后一缩,躲过了胡清云袭来的手,才继续一脸无奈的道:“不共勉难道还一起抱头痛哭?一起自怜吗?”   “自怜倒还不至于。”胡清云收回手,向后靠着椅背,昂头看着天花板,叹气道:“你可知道,我若当真带你从那条秘道进入皇宫,皇上若是不认可你供奉的身份,你就没机会走出皇宫了。”   孟彤也学他的样子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道,“师傅历经几朝皇帝,早就习惯了身为皇家供奉的尊荣,对于她来说,皇家供奉就是皇位的保护伞,就算她在冥殿一事上吃了闷亏,也不相信皇室会原意舍弃这个保护伞不要。”   胡清云讥诮的“呵”了一声,转头看着孟彤笑道:“没想到祖母还没有小师妹看得清楚,于皇家来说,巫门即是保护伞亦是紧箍咒,他们惧怕巫门的独门武功和毒术,却又想依靠巫门的力量和高超医术来维护皇位的正统。”   “所以巫门传到现在,就只剩下咱们俩了呗。”孟彤说着又叹了口气,扭头直视胡清云道:“师兄,虽说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不过师妹我向来是个胆小的,若是我觉得皇帝并不值得我去帮,我是不会靠上去的,这一点还望你能理解。”   胡清云伸手在孟彤的额发上揉了揉,笑道:“师兄当然能理解,咱俩都是有家累的人,巫门的责任有余力,咱就伸伸手,没余力就先求自保吧。”   孟彤瞬间笑的眉眼弯弯,颊上一对梨窝深陷,那模样可爱的让胡清云整颗心都快化了。他眼冒星光的紧盯着孟彤,轻声哄道,“师妹,快叫声爹来听听。”   “……”孟彤的笑容一下就僵在了脸上,“师兄,你那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胡清云搓着手讪笑,“你不是就要成师兄的“义女”了么,咱俩先来练习练习。”   “这,种,事,需,要,练,习,吗?”孟彤瞪着他,咬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练习练习有备无患嘛,万一哪天你要是一紧张,叫错了可怎么是好?”   孟彤听得脸都黑了,坚定且肯定的咬牙道,“我不会叫错的。”   传说中生有比干七窍心的胡狐狸,突然变身成了胡小孩,腆着脸就想让孟彤喊他一声爹,而且这理由张嘴就来,想都不用想。   “就是你不会叫错,为兄也怕自己会听不习惯啊,万一你叫了‘爹’,师兄没反应过来,没理你可怎么办?来嘛来嘛,你叫一声“爹”,让师兄先习惯习惯。”   这人是想当爹想疯了吧?孟彤一巴掌推开胡清云凑过的脸,黑着脸道,“师兄,你这么想要孩子,怎么不跟嫂子努力努力?”   胡清云脸色一变,敛了笑容道:“这话你可别在你嫂子面前提,不然别怪师兄跟你急啊!”   孟彤却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眼,歪在椅上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道,“师傅曾跟我说过嫂子不能生,可这世上的女人,除非是身上哪里出了问题,否则她就是能生的,我说师兄,我嫂子她该不会其实是个男的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嫂子怎么可能是男的?”胡清云没好气的瞪了孟彤一眼,但随即反应过来孟彤刚才说了什么,转头愣愣的盯着孟彤看了会儿,才想起自己一直以来,似乎一直被小师妹的年纪和外表所骗,从而忽略了很多东西。   胡清云一时来了精神,凑到孟彤面前好奇的道,“小师妹,你跟大师兄透个底,你那医毒之术学的到底怎么样了?”   孟彤想了想,道:“毒术跟师傅比,应该还差点儿,至于医术嘛……这么说吧。”孟彤坐正身体,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胡清云见状,也连忙坐正身体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就见孟彤嘴见一张,道,“师兄认识华陀吧?”   “……”胡清云的脸黑了黑,差点儿想一巴掌呼在孟彤可爱的小脸上,吊人胃口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他没好气的道,“为兄认识华陀他老人家,不过他老人家应该不认识你师兄我。”   孟彤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扯住胡清云的肩膀,将他拉过来,小声道,“华陀最为人熟知的就是刮骨、开颅的神技师兄你知道吧?开颅的话,我现在的火候还欠点儿,不过刮骨、开膛、给人补补断手断腿什么的,你师妹我还是没啥问题的。”   胡清云听得心中一惊,瞪着孟彤看了良久,才狠狠的吐出一句,“吹,你就可劲的吹!”   孟彤不高兴了,难得她想炫一下医术,这人怎么就这么不配合呢?   胡清云越是不信,孟彤偏就想让他信,她还真跟他杠上了。   “哎,我怎么就吹啦?那刮骨我就不说了,那其实没多少技术含量,不过骗骗你们这些不懂医术的外行还成,至于开膛啊,修补断肢什么的……”   孟彤从椅子上站起来,顺手扯了胡清云的袖子就走,还一边往中间的药室去,一边道:“师妹我今天就给你长长见识,也好让你知道知道,泰山它也不是堆的,你师妹我这牛皮可不是吹的。”   “你还来劲了嘿,说话还带压韵?”胡清云被扯着走也不生气,看着身前还没有自己胸膛高的小姑娘,只觉得的好笑。   不过胡清云心里也着实好奇:这小丫头到底想让自己看什么东西呢?   ☆、367这是打算要逆天哪!   孟彤用来做药室的两间屋子,用几排药材柜子分割出了内外两个空间,靠书房的这间屋子里,两排药柜是直接连到了天花板上的,那药柜就如墙一般将整个屋子封了一半,并没有留下通往内室的路。倒是另外那间,留了一条可供两人并肩过的走道。   孟彤扯着胡清云一路走过去,在进走道前,从一旁柜子里拿了两件细棉的白色大褂子出来,扔了件给胡清云,自己拿了一件默声不响的穿戴。   胡清云也不笨,见孟彤穿戴,他也有样学样的将那大褂子往身上套。   孟彤回头见他穿好了白大褂,又拿出双特制的鞋布套让他套上,这才带着他继续往里头走。   “我说师妹,你这神神秘秘的究竟想让为兄看什么呀?”穿过了三米多长的走道,内室的陈设便出现在胡清云的眼前。只见这内室里三面都是成排的药柜,窗前则是整齐的靠墙排放着一排的长木桌。   孟彤走上前去,熟门熟路的从中间一张桌子的抽屉里,找出一把钥匙,然后转身走到靠窗的墙角处。   胡清云的目光紧随着孟彤,这才发现那个角落里竟然还有个小门,之前因为有药柜做遮挡,他进来时才一直没有发现。   孟彤用钥匙开了锁,门一推开,胡清云就看到了那门里的情景。   “我的滴个乖乖!”胡清云梦游似的跟着孟彤迈过那道小门,眼睛发直的看着眼前两排长桌上摆着的大大小小的铁笼。   铁笼里关于着大小不一的猫、狗,鸡,鸟等动物,数量少说也有几十只。光线从蒙着白纱的格子窗透进来,胡清云能清楚的看到,大部分笼子里的动物身上都缠着纱布,有些纱布上甚至还有血迹。   胡清云凑到两个并排摆着的狗笼前,不可思议的来回打量着两条狗身上那绑着纱布的腿,那两条伤腿上完全迥异的毛色,明确的告诉他,他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容不得他不相信。   这两条狗身上毛色明显对不上的狗腿,根本就是被人为调换过去的,它们是被人切下之后,再接到彼此身上的!   胡清云忍不住抬头往旁边仔细看去,立即就发现了好几个笼子里的动物,都是如此的情况,而那些小猫小狗看起来还都活得好好的,也没有哪一只是蔫了吧唧的。   “你竟然将这些猫、狗的腿切下后再接到另一只的身上,而且还成功了!?”胡清云跟见鬼似的转头,瞪着眼睛看向还不足自己胸膛高的小姑娘。   他家的小师妹,这是打算要逆天哪!?   孟彤哼了一声,用手拍了拍那狗笼子,很是得意的昂起头,道:“你家师妹我从不吹牛,咱们用事实说话,我说我行,那就是行的,不行也得行,你得学会相信我。”   胡清云点头如捣蒜,可点了一会儿,他就猛然顿住了,“哎,不对,差点儿就被你这小丫头给唬住了,你这都是小猫小狗,就算你现在能给小猫小狗换腿了,可也不代表你就能给人换吧?这人可不是小猫小狗。”   “哎呀,原理其实都是一样的,这里面的道道我就是说了你也听不懂,我就不说了。反正你只要知道我能够做到就成了。”   孟彤说完就冲他招招手,然后带头往外走,“咱们出去说话吧,角落里那两只鸟儿昨儿才刚开过肚子,咱们在这儿呆久了,指不定那两只就活不了。”   胡清云很想问:怎么他们在这儿多站一会儿,那两只鸟就活不成了?   不过一想到孟彤说的那句‘我就是说了你也听不懂’,好像他有多傻多呆,智商上的缺限已经大到无法补救了似的,实在太打击人了,可最打击打人的还是,他偏就没办法反驳她。   听话的跟孟彤出了内室,等她锁好门,两人脱了那丑死人的白棉褂子,重新到书房落坐,胡清云才想起一件很奇怪的事。   “哎?小师妹,你那一屋子的小猫小狗怎么都不叫啊?”   孟彤撇了他一眼,道:“我怕吓着我娘,把它们的声带都切除了,而且你没见它们嘴上都套了嘴套了吗?那玩意儿就跟马的嚼头似的,能够抑制它们张嘴,时间久了它们不到吃饭时间连嘴都不会张,除了挠笼子的声音,啥声音都不会有的。”   “……”声带是什么鬼?胡清云很不想承认自己的孤陋寡闻,可惜那却成了事实,为了不让小师妹看出他的无知,胡清云只能强忍着不云问。   自家祖母的卧室和药室,胡清云都是进去过的,可从没见过像孟彤的药室这么大阵仗的,更别提那一屋子的笼子和笼子里的猫狗鸟雀们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小师妹的医术已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超过师傅祝香伶了。   想到此,胡清云的心思倏地的就动了,如果是小师妹出手,那雅晴是不是还有希望……   “师妹!”   孟彤被胡清云骤然一副饿狗上身,见了肉骨头的模样给吓了一跳,连忙跳开了两步以测安全,“师兄,你说话就说话,摆出那种鬼表情做什么?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你师兄我如此风流倜傥,学识渊博,你这丫头竟然嫌弃我长的吓人?”胡清云黑着脸作势撸袖子,“你今天要是不能把话说清楚,顺便将功折罪一下,看我怎么教训你。”   什么叫将功折罪一下?这话一听就是变相的有事相求嘛。   孟彤白了他一眼,嗔道:“师兄,求人可不是你这态度,你师妹我向来吃软不吃硬,你要真敢跟我撸袖子,信不信我这一辈子都不理你啊?”   “呵呵,为兄这是在整理袖子,可不是撸袖子。”胡清云变脸比翻书还快,抖抖袖子,他弯腰哈背一脸谄媚的凑到孟彤跟前,笑道,“师妹啊,这些年来你嫂子心里一直卡着一根刺,要不回头……你给你嫂子诊个脉呗?”   这“刺”指的自然不是真的刺,而是指的庞雅晴不能生育这件事。   ☆、368诊脉   “没问题啊。”一般的女子除非子宫或卵子出问,不然医一医总还是能生的,所以孟彤极为干脆的就答应了下来。   胡清云才咧开嘴,还没来得及笑,就听旁边的孟彤又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能别这么大喘气的吗?咱们好好把话一口气说完行吗?”胡清云都悲愤了,自家小师妹小归小,可那脑子转的可一点儿不慢。所以一听到孟彤要提条件,胡清云吓的背上寒毛都竖起来了。   孟彤毫不畏惧的插腰瞪他,“不过就是一个条件而已,你吼什么吼?”   两次接触下来,孟彤已经有些摸清楚胡清云的性子了,这家伙不管在外头有多狐狸、多奸诈,在家那就是个纸老虎。   更何况他还得求她给他老婆治那不孕不育症呢,孟彤现在可不怕他。   “好好好,是为兄错了。”胡清云现在满心期望着孟彤能治好娇妻,确实也是不敢跟孟彤顶杠的。他直接伏低做小的低头道,“一个条件就一个条件,有什么条件你说吧,为兄听着就是了。”   孟彤眼波流转,脸上现出一丝狡黠的笑来,“我的条件其实很简单,我制药卖药你只能帮忙,不能管束我,更不准暗地里偷偷设计、陷害、打压或者阻挠我嫌银子,暗地里撺掇别人出手也不成。”   孟彤这么一说,胡清云就想到了最近在洛阳,已经被炒成了天价的金枪不倒丸。   眼前的小师妹,明明清新可爱的跟颗迎着朝阳的小露珠似的,怎么就没有一点儿身为姑娘家的自觉呢?   特别她还是个“小”姑娘,一个本该还什么都不懂,只用在父母怀里撒娇、享受宠爱的“小姑娘”啊。   胡清云的内心即崩溃又忧伤,小师妹彪悍成这样,让他连想保护小师妹的机会都没有,做人师兄做成他这样的,他自己都快被自己给挫哭了。   于是胡清云一脸“悲痛欲绝”的冲孟彤点了点头,声音很是沉痛的道,“好吧,师兄答应你就是了。”   孟彤被他那做作的样子逗的哈哈大笑,“哈哈,大师兄你也太搞吧?生无可恋可不是用口水抹湿眼角就成的。”   胡清云算是彻底服气了,他揉了揉脸,一脸无奈又宠溺的看着在椅子上笑得东倒西歪的小丫头。   “小姐,夫人让奴婢来问问,您跟胡大人谈好事情了没有?”院子里响起青黛的声音。   孟彤强忍了笑意,扬声回道,“什么事?”   就听青黛在外头道,“饭菜都准备好了,夫人和胡夫人正等你二位过去一起用饭呢。”   “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孟彤揉揉笑疼的肚子,站起来蹦了蹦,竟突然打了好大一个响嗝,听得胡清云都忍禁不俊起来。   “你这笑完了蹦两下还能带响的?这也是师傅教你的?有什么说法没有?”   两人并肩走出书房,孟彤边走边给他解释,“人笑得时候,因为吸气的关系,胃里容易进入凉气,不蹦两下让凉气从胃里出来,一会儿要是打嗝了会很难受的。”   孟彤说着顿了顿,又道:“这个小常识,师兄可要记好了,以后要是有了孩子,要记得刚吃过奶的孩子,不能逗他笑,不然让他笑过头了,打起嗝来容易吐奶。”   胡清云听得心中一动,看着孟彤的眼底不禁浮上一层暖色,他一脸郑重的道,“那为兄就呈师妹吉言了,若为兄与你嫂子当真能够得偿所愿,师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为兄也给你摘来。”   孟彤听得嘻嘻一笑,道:“那我就等着师兄给我摘星星啦。”   人的身体若是哪里出了毛病,在面相上多少是会表现出来的。庞雅晴鼻下唇上的人中部位色泽偏暗,且呈圆弧状,应是肾虚不孕、子宫内膜异位或是输卵管堵塞之类的病症。   一般的大夫开个方子补肾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连师傅都说庞雅晴不能生,孟彤就猜可能是子宫内膜或是输卵管方面的毛病。   大周的医学毕竟不似现代那样发达,这个年代的大夫可不敢把病人下面撑开来看看,查查里面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两人回到正房,正见到春二娘和庞雅晴正相谈甚欢。   这倒让孟彤对庞雅晴高看了一眼,春二娘的性格看似棉软,但其实并不合群,她自小的遭遇让她害怕一切陌生人的碰近和搭讪,这也就造成了不管你说什么,她都不愿意跟你搭腔的情况。   就算是青黛当初也是与他们生活了七八天之后,春二娘对她感觉熟悉了,才开始搭理她的。   庞雅晴能这么快就找到突破口,跟春二娘聊得如此投机,足见她的机智和手腕。   中午的饭菜是从大酒楼定来的上好席面,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鸡鸭鱼肉,倒也不会失礼。   备的酒亦是难得的百年陈酿,小小的一壶就要二十两银子。   只不过一桌子的女人带小孩都是不饮酒的,胡清云又因记挂着孟彤要给庞雅晴诊脉的事,无心饮用,因此这贵的吓死人的好酒,就这么被束之高阁了。   饭桌上倒也没人讲什么食不言寝的规矩,几人为了迁就春二娘,话题一直围绕着祝香伶和孟彤打转,一顿饭下来倒也是宾主尽欢。   饭后,众人移步内厅喝茶,耿天忠来禀报菜种子已经买来了,请示花园的几垄地要如何分配种植。   春二娘一听便要亲自去看,带着清风风火火的往后花园去了。   胡清云趁机只剩三人的档儿,便跟庞雅晴提出让孟彤给诊个平安脉。   庞雅晴虽对孟彤的医术有些不以为然,可也不想抚了丈夫和孟彤的面子,便微笑着伸出也手。   因为这次看诊的对象,是连师傅祝香伶都说不能生的庞雅晴,孟彤显得格外郑重。她伸手搭在庞雅晴的腕上,静心听脉辩症,诊了左手又诊右手。   “如何?”一见孟彤诊脉完毕,胡清云便迫不及待的追问。   孟彤冲他摇了摇头,又问了庞雅晴几个妇科方面的私秘问题。   ☆、369毛病出在哪儿?   当着丈夫的面,被孟彤一个小姑娘问及这样**的问题,庞雅晴尴尬的满脸通红。   胡清云在旁温柔的促催鼓励,她才勉强答了,却也证实了孟彤心里的猜测。   她表情严肃的道,“嫂子这是身体里面的毛病,光吃药怕是不成,所以师傅才会说没得治。要治嫂子这病,我还得准备一些东西,回头我把图纸画给你,你帮我找个手艺好的铁匠,打造好了给我送来。”   已经失望过太多了次了,骤然听到希望降临,胡清云的手都不自禁的抖起来,“师,师妹这意思是,能治?”   “治是能治,不过这病治起来会很麻烦,一年半载肯定是跑不掉的。”   若是子宫内膜异位,得动手术清除,若是输卵管堵塞,这毛病主要是妇科炎症引起的,要治这病首先还得治炎症,可中药起效慢,就算配以针灸,只怕没个大半年,也好不了。   孟彤撇了胡清云一眼,转头看向庞雅晴,决定实话实说,“因为嫂子的病生在体内,一切要等我检查过后再说,若真是我所想的那个病,还得开刀帮嫂子去除病证,那样的话就需要做更多的准备工作,且会有一定的风险。”   “开刀?”胡清云一下就想到了孟彤的那一屋子小动物,脸色不禁白了白,声音有些颤抖的道,“你是说你嫂子这病要剖开肚子才能治?”   庞雅晴的脸色一下就白了。剖开肚子治病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她闻所未闻。更何况人的肚子又岂能剖开?剖开了岂不就死了吗?如此一想,她只当孟彤是在影射她这病已经没得治了,心里不由就是一阵纠心的痛。   孟彤哪里知道庞雅晴所想,她现在也不知道庞雅晴的内里病症有多严重,从脉相上看不出来的东西,她需要实地检查过后,才能决定用不用开刀。   不过并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所以孟彤也没有否认这一说法,只定定的看着胡清云点头道,“开刀不开刀,还得等我检查过嫂子的身子之后,才能知道,不过师兄当知师傅的医术如何,若非嫂子的病确实难以根治,她老人家又怎么会不帮嫂子治呢?”   胡清云想说,祖母原就不喜欢他,更不喜欢他娶庞雅晴,不帮雅晴治疗简直不要太正常主。   不过祝香伶毕竟已经逝世,当着小师妹的面,如此抹黑自家祖母的话,胡清云实在说不出口。   胡清云低头看着庞雅晴苍白的脸,咬了咬牙,道,“师妹,给你嫂子治这病,可会危及她的性命?”   孟彤实话实说道,“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我只能保证尽力而为,不过我们现在大可不必如此悲观,在我还没给嫂子做检查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胡清云从方才就一直听孟彤说要检查庞雅晴的身体,此时才正视起来,有些奇怪问道:“你方才不是已经给你嫂子诊过脉了吗?还要如何检查?”   孟彤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师兄忘记我方才说要让你帮我打造些东西的事了吗?要给嫂子做检查,还得等你把我要的工具打造好了送来,我才能开始。”   “至于检查嘛,自然是要查看女子孕育子嗣之处啊,否则我怎么能知道嫂子的毛病出在哪儿?”   “……”胡清云嘴角抽了抽,再次为小师妹的彪悍泪流满面,一想到才十一岁的小师妹要给娇妻查看下体,他就有种挠墙的冲动。   庞雅晴见孟彤和胡清云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越听越觉得的不对劲。   听胡清云的口吻,似乎还对孟彤的医术极为信任。夫妻俩相处十来年,庞雅晴相信胡清云不会害她,难道小师妹真的能够给人剖腹治病不成?   孟彤见两人都呆呆愣愣的,忍不住又道:“嫂子这病,在治病之前还需得改变日常饮食的。”   庞雅晴见孟彤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心里不禁又升起一点希望,她想问胡清云:孟彤是不是真的能治好她,可又怕问出口了,结果会是让她无法承受的痛。   所以只能紧抓着胡清云的手,有些无措的紧盯着两人。   胡清云安抚的伸手搭上娇妻的肩,才看向孟彤,问,“你嫂子这病需要注意什么禁忌?”   孟彤点点头,想了想才道,“像是油菜、荠菜、苋菜、海带、黄瓜、丝瓜、冬瓜、茄子、韭白、竹笋、莲藕等物均属凉性,在葵水前后少食为好,尤不可生食。”   “我,我自小爱吃黄瓜,竹笋等物,蜜汁莲藕也是极喜欢的。”庞雅晴愣愣的说着,差点儿没掉下泪来。   听着孟彤报出来的禁忌之物,庞雅晴的心都快碎了,她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之所以不能生,竟是因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孟彤见她这样,便知她必是想差了,连忙解释道,“一般人吃这些东西倒是有益无害的,嫂子你是因为身子里落了病根,再吃这些东西才会有害无益的。”   胡清云拍了拍庞雅晴的肩膀,示意她无需介怀,才又问,“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师妹一并说了,为兄好记下来。”   孟彤看着他眨了眨眼,“无需我写在纸上给你吗?”   胡清云自信的一笑,道:“为兄过目不忘,师妹只需说与为师听就成了。”   巫门的开山大弟子竟然有如此天赋,难怪师傅虽然对大师兄嫌弃的要死,却还是收他为徒了,把巫门的独门武功传授给了他。   这肯定不只是因为大师兄是师傅唯一的孙子,应该还有大师兄的天姿确实难有人出其右的原因在里头。   省了写字的功夫,孟彤自然欢喜,她愉快的掰着手指数道,“酸涩收敛之物,辛温发散之物,辛辣之物都不能碰。”   想了想,她又道,“另外要多吃补虚益气的东西,如木耳、红枣、核桃、桂圆等,主食可吃谷子、豆子、番薯等物,平时食用的鸡、鸭、蛋、鱼中必需要放葱白。”   “我暂时能想到的就这些了,嫂子先养一段时日,待得我让师兄打造的东西送来了,咱们就开始治病。”   ☆、370目的   胡清云想到了孟彤跟他说的话:我说行就是行,不行也行,师兄要学着相信我。   孟彤那一屋子换了腿,开了肚都还能活的小动物,让他忍不住想要相信这个比他小了足足二十多岁的小师妹。他紧握着庞雅晴的手,激动的心情从两人交握的手,传递到给了庞雅晴。   庞雅晴的神情却显得有些茫然,她失望过太多次了,骤然见到丈夫如此激动,仿佛只要孟彤出手她就肯定能有孩子了一般,这让她感觉就跟做梦似的,一点儿都不真实。   “彤彤,你……我真的还能治的好吗?”   “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自然是能治得好的,嫂子以往看的那些大夫,是因为不知道怎么治才冶不了。”   孟彤笑的一双眼弯如新月,“若是治疗顺利的话,最迟明年,嫂子应该就会有好消息了。”   可即便孟彤如此说,庞雅晴还是不敢相信,她茫然的抬头看向胡清云。   胡清云捏了捏她的手,坚定的道,“晴儿,小师妹的医术已经超过了师傅,我们要相信她。”   庞雅晴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容,却是沉默的低下了头。   她不知道胡清云怎么就跟魔怔了似的,坚信孟彤能治好她身上的毛病,可她终究是失望过太多回了,实在不想再轻易去尝试。   她心里何尝不想去相信自己的病能够被治好,她做梦都想能有个孩子,可孟彤的年纪摆在那儿,她就算是一出娘胎就开始学医,那医术能比得过行医几十年的祝香伶吗?   那种满怀希望到彻底绝望的痛,她是再也不想承受了。   胡清云见她如此,不由有些尴尬的冲孟彤笑了笑。   孟彤对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在意,她借口去书房画图就退出了花厅,将这一室的空间留给了胡清云夫妻俩。   妇科检查和手术的工具比较多,也幸亏她之前为了在小动物身上练手,南下时在路上已经让人打造了一批,不然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画不出全部的图来。   以庞雅晴的病症,要做妇科检查或手术,扩阴器,扩宫棒、刮勺、探针、吸引管、宫颈活检钳以及洗阴器等都必不可少。   庞雅晴的在行房时既然没有疼痛症状,月经来潮也正常,亦没有别的症状出现,内膜异位基本就没可能长在别的地方了,若是到时候检查了子宫内外,没发现内膜异位现象,应该就可以判定是炎症引起的输卵管堵塞问题了。   可惜大周没有宫腹腔镜技术,否则这毛病治起来就简单多了,要用中药内外兼治,再加上针灸、灌肠配合治疗,等庞雅晴痊愈,怎么说也得大半年以上吧。   当然,如果庞雅晴要是不走运,让异膜长在了卵巢上,那就只能开刀了,不过那是最后才采取的办法,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了。   孟彤飞快的把需要的工具一一绘制出来,一边拿着尺子做参考,在纸上一一标出尺寸大小,等绘制好了抬头看一眼沙漏,上面的刻度显示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了。   孟彤拿着图纸回到正房,春二娘和清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师妹,图纸画好了吗?”胡清云一见孟彤进来,立即就紧张的站了起来。   孟彤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图纸递了过去,转头看向罗汉床上的春二娘时,注意到了她竟与庞雅晴亲密的坐在了一起。   庞雅晴的神情似乎也有些紧张,看向她的眼里却多了丝期盼和亲近的意味。   也不知道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大师兄胡清云跟她说了些什么,才让她有了这样的改变。   胡清云夫妻俩今日上门拜访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现在拿到了图纸,胡清云急着要去找人给孟彤打造图纸上的东西,夫妻俩便迫不急待的告了辞。   让孟彤没想到的是,也不知道庞雅晴之前跟春二娘聊了些什么,竟让春二娘与她投了缘。   庞雅晴要起身告辞了,春二娘还一脸的恋恋不舍,一个劲的让她一定要常过来窜门儿。   送走了胡清云夫妻,孟彤想起之前还有话没跟凌一说完,便转身往敬和堂走去。人才走到垂花门前,耿天忠就在她身后叫住了她,“小姐,凌一公子用过午膳就出去了,说是出门有点儿事儿,要少者五天,多则七天才能回来呢。”   难道是接了“生意”,出门杀人去了?   孟彤一想到凌大杀人的职业,蹙着眉转身看向耿天忠,问,“他出门前可有说了要去哪儿吗?”   耿天忠躬着腰回道:“这个凌一公子并未交代。”   孟彤不由叹了口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家只是她的病人,想要出门“工作”,她还能拦着不成?   好在凌大杀手的内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说人家就是吃这碗饭的,她就是再担心也无用。   孟彤想着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点点头道,“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下去忙你的吧。”   “是,小的告退。”耿天忠退了下去。   孟彤站在垂花门前又发了会儿呆,突然就想到通往后院的那道小门的问题还需解决,不由就拍了拍额头,转身快步回了平安居。   清风果然还坐在平安居的抄手游廊下等着她,见她走进院子,连忙站起身叫了声:“小姐!”   孟彤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转头往正房看了看。   清风立即了然的道,“义母带着青黛和阿喜娘子去后花园了,说是要看着下人们下种子,小姐不必担心义母会听见我们说的话。”   孟彤扬眉笑道:“你在这里等我,是想问我为何要将你们留在开封,自己去洛阳?”   清风抬起头,一双如黑琉璃般的清澈眼眸一瞬不瞬紧盯着她,道:“小姐肯告诉我原因吗?”   “自然。”孟彤微微一笑,冲他招了招手,转身往东厢的书房走去。   清风立即抬腿跟上,两人进了书房,清风自觉的顺手关上了房门。   孟彤在书桌前坐下,又对清风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也过去坐下,才道:“洛阳多显贵,咱家的药丸以后主要市场就在那儿,牧波原海他们也在那儿,不过我去洛阳的主要目的不是赚钱会友,而是想融入大周的上层社会。”   ☆、371来人   顿了顿,孟彤又道,“这个现在你可能还不懂,等你再大点儿,自然而然也就能明白我这么做的目的了。”   清风却垂着头道:“朝中有人好办事,我明白的,不管小姐想要卖药丸还是做什么,只有与那些达官显贵交好,以后想办什么事情都会方便很多。”   清风说着讥诮的笑了笑,眼带仇恨的道:“当初陶天佑就是巴结上了洛阳城里的一个大官,才会在中了进士之后,立即勾搭了一个官家小姐,然后休了我娘,就此平步轻云的在洛阳逍遥快活的。”   孟彤沉默的一会儿,才语重心长的道:“你若想报仇,以后不但要好好跟着师兄学武,也要跟着夫子好好读书。师兄虽然不能抹去你府衙里曾经卖过身的档案,但是让你进皇家书院还是没有问题的。”   孟彤看着清风抬头看来,又笑道,“你要知道,皇家书院就等于一张登天梯,只要你足够优秀,优秀到让那些大人物都对你起了惜才之心,那么你曾经是不是卖过身根本就不重要了,这天下是大周皇帝的,只要皇上肯特赦你,恩准你入仕,你就能出仕为官。”   “我不要出仕。”清风垂下眼眸,淡淡的道,“我说过我这条命是小姐你的,你喜欢银子,我就帮你行商赚银子去。”   孟彤听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傻孩子,能不能赚到银子跟你要不要入不入仕也是有很大关系的,你读好书学好武,以后才能更好了帮我赚银子呀。”   清风哼道,“依照大周朝的律法,但凡出仕为官者,是不能从事商贾之事的。”   “笨蛋!”孟彤无奈的笑骂道,“你以为那些商贾大户为什么肯每年拿出五万两白银,让自家的那些子弟去上皇家书院啊?”   孟彤等清风不解的抬头看来,才训道:“我让你去皇家书院可不只是让你去学知识的,你还得尽量多的去结交书院里的人。”   “未来你要不要科考入仕,看你自己的意愿,但做生意和入朝为官都是需要人脉的,而对于你来说,若想要报复陶天佑,那些人脉就更不可少了。”   清风一听报复两字,目光就变得狠厉起来,他是做梦都想让陶天佑付出代价的。   孟彤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听进去了,循循善诱道,“陶天佑能仅凭巴结上一个洛阳城里的小官儿,就平步轻云官路享通,你想想,你若是能与洛阳城里的权贵子弟称兄道弟,陶天佑在你面前还会有还手之力吗?”   清风闻言,眼中立即爆射出势在必得的光芒。只要能报仇,让他干什么都愿意,更别说只是练武读书了。   清风看着孟彤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清风必不让小姐失望。”   孟彤笑着冲他摆摆手,道:“离你去皇家书院也还有两年时间呢,这两年你先好好努力吧,不过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立即去办,通往后院的那道小门得重新修修,改成垂花门,这件事情我就交给你了。”   “正好凌一这几天不在,具体要怎么做你去问阿忠,需要银子就去田文那里支,总之把事情给我办好就成了。”   “是,那我现在就去办。”   孟彤点点头,目送着清风斗志昂扬的出了门,忍不住捂嘴偷笑了会儿,才伸手拿起桌上看了一半的医书,继续细细的读了起来。   孟彤沉浸在读书的乐趣中,不过悠闲的过了两日,第三天一早,孟府的大门就被人拍了个震天响。   田文放下算了一半的帐目,小跑出来开门,可拉开大门一看,差点儿没被吓了一跳。   只见门口停了好几辆车子,车旁则站着十来身穿绸衣的下人,而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那个人,他还认识。   “原胖子?怎么是你啊?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开封的住址的?”田文惊喜又警惕的看着那个已经不胖了的原胖子。   “哎呀,原来是田兄弟啊,哎哟,看到你真是太好了,这回总算是没找错地方了。”原海一看到田文,立即就快步冲过去,给了田文一个熊抱,那模样简直比看到了自己亲爹都还高兴,“   “兄弟你是不知道啊,老哥我盼星星盼月亮的,好不容易盼到了孟神医的信,这不,我一收到信就赶来了,从洛阳到开封只走了一天一夜,路上一点儿不没敢耽搁啊……”   听着久违了的原海式牢骚,田文笑了笑,往他的身后抬了抬下巴,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刚从哪儿进货回来?   原海闻言,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缩着脖子转回头来,将田文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车上有位病人,想要请孟神医给看看。”   田文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沉声道,“你带人来这,可有问过我家主子?”   孟彤过阵子要去洛阳皇家书院的事,这几天已经在府里传来了。私下里田文与陈四、王七就讨论过,孟彤为何不带着他们一起去洛阳这个问题。大家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因为春二娘不适合去洛阳。   在洛阳那种达官显贵满地走的地方,无法无天的纨绔比狗还多。   孟彤小小年纪就有那样一身神乎其技的医术,必然会引来各大势力的觊觎和嫉妒,想害她的人和想拉拢她的人到时候肯定都不少,以春二娘的那样的性子,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利用。   天子脚下养出来的纨绔,可不是山沟沟里只知道甩嘴皮子的泥腿子,那些人视人命如草芥,动不动就想要人性命。   如果只有孟彤一人,凭着开封府尹胡大人的身份,她还能全身而退,可要是再加上个春二娘,一但落入圈套,只怕就是胡大人想救人都难。   正因为他们都理解孟彤在开封府定居的目的,是以田文一听到原海没经过孟彤的同意,竟然就将人带到孟府来,才会直接沉下脸。   “唉,你当我原意带他来啊?孟神医的规矩我老原又不是不知道。”一提到这事,原海也是满腹委屈,“我也不原意带他们来啊,可这都得怪朱灿那混球,这事就是他惹出来的祸事。”   ☆、372治菊花的良药   没想到这事儿还牵扯到了朱公子,田文不由蹙着眉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海咬牙切齿的道,“那混蛋在宜春楼喝醉了酒,把孟神医的事儿给说出去了,结果就被有心人给盯上了,他又不敢自己来见孟神医,就逮了我老原当替死鬼。”   原海说着便开始呼天抢地的抹眼泪,“偏我还真不敢不带他们来,这人来头极大,只要一句话,就能让我原家在洛阳的买卖全部关门大吉,你说我敢不带他们来吗?”   田文又往那几辆马车看了眼,没好气的对原海道:“你私自带了人来,我得先禀明了主人,再看要不要放你进去。”说完田文就转身进了门。   原海追在他身后急道,“哎,别啊兄弟,怎么说咱们都相识一场,你就算不让我进去,也给我美言几句啊,哎哎,别关门啊……”   不管原海怎么叫,大门还是在他眼前合上了。   原海死死盯着那大门良久,最后无力的垂下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身后的一辆马车的车帘动了动,车边一个黑衣人似得了什么命令,上前客气的冲原海拱手问道:“原老爷,我们夫人问您,这回可是找对地方了?”   原海在心里把马车上那个女人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才憋着气,语气**的道,“找是找对了,不过神医要不要见你们夫人,却不是我能决定的,规矩我一早就跟你们夫人说过了,刚才那位兄弟已经进去禀报了,让你们夫人等着吧,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原海说着说着就哭丧了脸,嘴里喃喃道:“这次没经神医允许就带了你们这帮倒霉催的过来,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你们连累呢,要是因为你们这群人让神医连我也不肯见了,老子做鬼都不放过朱灿那个混蛋。”   黑衣人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原海的这些话一般,淡定自然的转身走回了马车边,向车上的人回复去了。   耿天忠提着衣摆急匆匆的跑进平安居时,孟彤正蹲在院子里,聚精会神的用镊子夹着一只从后花园的假山上抓的蜗牛,小心翼翼的要将它无骨的身体从壳里往外拉。   青黛捂着嘴瞪眼睛,一脸恶心的蹲在她身边,看着她对那只出门没看黄历的蜗牛实施“暴行”。   听到院门口传来脚步声,孟彤头都没抬一下,青黛一看进来的是耿天忠,立即就起身迎了过去。   与孟彤接触了这么些时日,又得了妻子的指点,耿天忠也算是摸清楚了孟彤的几分脾气。   知道她在做事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扰,耿天忠便把青黛拉到一边,小声的说了一句,“我有要事禀报小姐……”   “现在不能打扰,你先等等吧。”小姐没把那只据说味咸、性寒且带有微毒的蜗牛从壳里拔出来之前,上前打扰,肯定是要挨小姐的眼刀的。   于是耿天忠便和青黛一起,站在一旁看孟彤“拔”蜗牛。   《神农本草经》里说,蜗牛是治疗频泄脱肛的良药,一两蜗牛壳烧灰与猪脂调合涂敷,一抹就能见效。   蜗牛肉捣烂了涂敷伤口却又能拔除蜈蚣、蝎毒,或是治疗各种肿毒痔漏等。   换言之,这玩意儿不但能消肿,还是治菊花外脱的良药,她再研究研究,制成膏药,卖到小倌馆简直一本万利呀。   孟彤一边眉飞色舞的想着蜗牛膏的远大市场前景,一边“残忍”的将那一只没选对时辰出门的“无辜”蜗牛给身壳分家了。   用锐利的手术刀飞快的处理了蜗牛的内脏,孟彤把干净的蜗牛肉和壳小心的放到小瓷盒里盖好,这才用白棉布将手术刀表面的污渍擦干净了,放到一旁的托盘里,准备呆会儿让青黛拿去用沸水消毒。   耿天忠看到孟彤终于忙完了,连忙上前将原海带人来访的事说了一遍。   孟彤听了就叹了口气,一边就着青黛端来的水洗手,一边嘟囔道,“在洛阳那种地方,比的就是谁的拳大、权势大,朱灿是承恩伯的庶子,承恩伯虽然只是个过了气,又没有实权的伯爵,不过也不是一般人能压逼的,连原海背后的人都拿他没办法,想来这人在洛阳的地位必定不低。”   耿天忠听不出她说这翻话,想表达什么意思,他偷瞄着孟彤的脸色,忍不住出声问道,“那小姐,这人您是打算见,还是不见呢?”   “来都来了,不见只怕会后患无穷呀。”孟彤蹙着眉想了想,道:“你去把原海带来的人先请到前厅安置,再让陈四去开封府走一趟,就说家里来了麻烦的病人,需要师兄出面挡一挡,然后把原海那厮带到这儿来,我就在书房见他。”   耿天忠一听,连忙应了声“是”,就急急转身下去安排去了。   孟彤转头看向在旁收拾东西的青黛,道:“青黛,你去后花园跟我娘说一声,让她暂时在后花园里先玩着,省得一会儿万一有陌生人在院子里,冲撞到她就不好了。”   青黛眨着眼睛道,“小姐,夫人认识原海的,他是吓不着夫人的。”   孟彤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骂道,“笨丫头,原海是吓不着夫人,可我又没说来的人一定只有原海,万一那个跟着原海来的人,这回也硬要跟着他过来见我呢?”   青黛被孟彤骂的缩了缩脖子,委屈的“哦”了一声,就乖乖的收拾好了东西,往后花园去了。   孟彤拿着装着蜗牛的瓷盒,回东厢提了个小炉子,拿了个小锅子就在书房里炮制起蜗牛壳来。   蜗牛壳虽硬却是有水份的,而且最尾部的内脏肯定还是会有残留的,最好是先用铁锅炒一炒,上壳里的水份蒸发掉,回头烧起灰来才能彻底。   她在花园看到这只慢慢爬的蜗牛时,想到蜗牛的效用,突然就来了灵感,于是便准备研制一种专治菊花伤的膏药。   芒硝能清热消肿清凉、止痛,明矾煅火能生肌却水,冰片能抑菌杀毒,再加入少量的薄荷以野猪油调和,想来效果应该会很不错。   要是想具备保养功能,或许还可以加入少量的珍珠粉。   不过用珍珠粉成本会比较高,或许换成大豆油或是浆果汁会是个好主意,毕竟这个成本低,而且得来也容易。   孟彤正想的出神,书房门口突然探进来一个脑袋,“这位姑娘,请问孟神医在吗?”   ☆、373与来人有旧   孟彤抬头看去,就见原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还站在书房门口搓着手,一脸谄媚的冲她笑。   “原大老爷,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孟彤冲他打了声招呼,就自顾自的放下手里的小铲子,弯腰将小炉子下的两根柴火,弄熄了一根。   孟彤一开口说话,原海还没反应过来,可她一说话时,两颊上的两个梨窝便时隐时现的,一下就跟原海脑海里的某人重合了,然后就是孟彤那说完话就自顾自做事的态度。   原海就跟见了鬼一样,指着孟彤跳脚道,“孟……孟神医,你……怎么是个女的?”   孟彤抬起头,好笑的反问,“我不能是女的吗?”   “不是,不是。”原海风中凌乱的回头,看了眼束手站在院门口不肯进来的孟府管家,然后又回头仔细打量着孟彤。眼前的“女版”孟神医除了眉眼酒窝看着都像,可那感觉跟“男版”的孟神医又不一样。   原海跟便秘似的纠结了一会儿,突然一拍脑袋,挤出一抹笑容,冲孟彤拱手做揖道:“您是孟神医的双胞胎姐妹吧?小的原海,是孟神医的朋友,我是府上管家带过来见孟神医的,您不信可以去问管家,他就站在……”   孟彤听得好气又好笑,不由嗔怪道,“行了原胖子,赶紧滚进来,再罗嗦,你带来的那个人怎么带来的,就再怎么带回去吧。”   这说话的口气,这睥睨天下的气势,原海一蹦三尺高,指着孟彤结巴道,“你……你还真是孟神医啊?”   他不敢置信的两步冲进书房,盯着孟彤上下左右的打理,就跟看什么稀有动物似的,好半晌才啧啧有声的道,“原来神医您是位姑娘家呀。”   孟彤白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下说正事了,我可没时间听你唠叨废话。”   “哎!”一见孟彤沉下了脸,原海立即跟个听话的好孩子般,提起袍摆就乖乖走到椅子前坐下了。   孟彤低头将小锅里炒脆了的蜗牛壳用长柄镊子轻轻夹起,然后从小炉子底下抽出那根还燃着火的木柴,放在蜗牛壳下面烧烤起来,一边问抽空问原海,“上次给你的药都卖完了?”   “早卖完了,我这儿都断货三个多月了。”原海一提起这事儿就又激动起来,挥舞着双手道:“亏得神医你还记得给我写封信,不然我都想一路往北寻你去了。”   孟彤带着锋芒的眼神,似笑非笑的一眼瞥过去,原海立即僵住了,他心虚的收回双手,乖乖在椅子上重新坐好。   孟彤轻哼了一声,收回视线看着手里正在烧着的蜗牛壳,一边慢吞吞的问,“先跟我说说,你带来的那个人是什么身份?”   原海乖乖的道:“将军府的夫人、小姐和上将军本人。”   听到将军府和上将军几个字,孟彤心下莫名的一跳,突然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她挑眉看向原海,问,“是哪个将军府的夫人小姐?姓甚名谁?”   “前金吾卫左卫上将军齐梓良和他夫人魏氏。”原海乖乖的答完,见孟彤没有发飙,便又开始啰啰嗦嗦的絮叨起来,“那齐小姐两年前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得了种全身上下往外长水泡的怪病,那水泡听说有黄豆大小,一不小心弄破了就会留下难看的疤。”   “御医院里的御医和全洛阳的大夫都看遍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这两家齐家一直都是用药汤子吊着她的命的,听说那身上的水泡也一直是时好时坏的。”   “这回主要是朱灿那小子喝多了,在宜春楼里把神医你的医术大吹特吹了一把,所以就被那齐夫人给盯上了。”   一说起此事,原海就一肚子火,“朱灿那小子酒醒了,知道自己闯了祸就把我给供出去了,前儿我接了神医您的信,正收拾了东西上了马车打算出门,就被他们在门口给堵上了。小厮知道我急出上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这才被他们给硬缠上跟过来的。”   原海知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是自己做的不地道。   孟彤肯给自己写信是对自己的信任,可自己却泄漏了孟彤的落脚处。   原海此时心里是即愧疚又担心,他担心孟彤一怒之下会中止跟他的合作,那他才到手的家主之位,只怕没多久就又要拱手让给别人了。   “孟神医,在下真的不是故意把他们给带过来的,刚到开封府那会儿,我还故意在附近挨家挨户的敲门拖时间来着,可那齐梓良威胁我要把原家在洛阳的生意全给毁了。”   说着他低下头,垂头丧气的道,“你也知道我才刚从几个兄弟手里抢到家主之位,洛阳的生意要是因我被毁了,在下的身家性命只怕也要没了,实在没法子了我才带着他们过来的。”   孟彤知道阶级社会拼的就是谁地位更高,更有权势。   原海不过一界商贾,能为了她带着齐梓良等人在开封府打了会儿转,孟彤已经挺欣慰的了。   再说来求诊的既然是齐子骁的妹妹,看在齐子骁当初送她的银子帮了她不少忙的份上,她也得给她妹妹看看那病的。   孟彤拿出一个新的瓷盒,将烧的滋滋做声的蜗牛壳扔在里头,这才放下镊子看向原海,道,“看在这件事是朱灿惹出来的,你只不过是遭了池鱼之秧的份上,这次我就不追究你私自带人过来的事了,不过下不为例。”   “是是,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原海高兴的猛搓手,要不是眼前的孟神医已经从“男的”变成了女子,他都恨得不能上前给她一个熊抱以示自己此时的激动了。   瓷盒里的蜗牛壳迅速在火中变的焦黑,一股焦臭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孟彤拿镊子将之翻了个面,让它能燃烧的更彻底。   只不过烧到尾部时,或许是因为内部的内脏残留,以致方才在锅中翻炒去湿的还不够彻底,所以火慢慢的就熄灭了,留下小小一块与别的地方截然不同的颜色。   ☆、374靠山   原海见孟彤自顾自的烧蜗牛壳玩儿,眸光闪了闪,咬咬牙,便厚着脸皮上前两步,小心翼翼的道:“孟神医,不知您上回卖给在下的药丸还有没有?在下这回想多买一些。”   孟彤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东西不是越多越好的原大老爷,你应该知道,有些东西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可不能因为一次赚的钵满盆满就晕了头了。”   原海神色一僵,以为孟彤已经知道了那些药丸如今被炒成了何等的高价因为一时看不出孟彤是个什么意思,他也只能先讪讪的退回椅子上坐着。   孟彤看他这样,便放下镊子转身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道:“我那些药丸有什么效果,我自己清楚的很,想必原大老爷这回也赚了不少,不过你若想再与我合作,就得按着我的规矩来,不然说不得我就得换个人合作了。”   “别啊,我的姑奶奶,你可不能不与我合作,我这儿都预定出去好几十颗了呢。”   原海当场就急的跳了起来,“你要是不跟我合作了,我回去肯定就得被人打断腿啊。”他冲着孟彤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苦着脸求道,“孟神医,孟祖宗,你有什么要求你说,我老原决不敢有二话啊。”   孟彤端正了神色,道:“我研制的药丸都可以交给你出售,所得四六分,我六你四,不过药材由你出,店铺伙计也皆由你来出面打理,这些事我不管如何”   原海一听这话,倒没为孟彤那利润四六分的说法而不悦,反而眼神亮了亮,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道:“您说的可是您所炼制的所有药丸,不只我上回买的那几种,还包括您送我的那些治风寒的退烧的?”   孟彤听得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原胖子果然不愧是生意人,就这反应神经,要是哪天不做生意了,简直就是大周朝的损失。“只要是你想要的药丸,我都可以提供。”   原海闻言就“嘿嘿”傻笑起来,不过笑了一会儿,他又突然笑容一敛,一本正经的坐正了身体,看着孟彤道:“孟神医既然看得起我老原,我老原也不能欺神医你不懂行。”   孟彤听的忍不住笑起来,身体往后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冲他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在认真听。   原海酝酿了下情绪,斟酌着用词道,“咱们做生意求的是常常久久,神医应该知道洛阳是天子脚下,说句夸张点的,在那里,一个石头砸过去,打伤十个能有八个半是官儿,剩下的一个还是勋贵。所以要在那地界做买卖,没有个有力的靠山,这生意是做不常久的。”   孟彤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原海舔了舔嘴唇道,“您这药丸子药效好,若是正而八经开了铺子卖,那肯定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不过这样一来,势必就要对上御医李家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说商人逐利,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原海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慎重。   “我老原跟您说句实话,我原家背后的那人不过是个六品的钦天监监正,因为在钦天监任职,大家多少都会给些面子,所以一直以来南北货的买卖做的倒还算顺当,不过要是对上李家,他的能量却是远远不够的。”   孟彤了然的接口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找个敢跟李家对着干的,匀出几层利来让他给咱们做靠山?”   “在下就是这个意思。”原海点点头,又道,“当然,利润分配上也不能照您刚才说的算,若是神医您这里能扩大供应量,我原家只要两层利就够了,若是连药材都不用我原家打量,就还可以减掉一层,剩下的几层利神医你找合适的人匀出去就是了。”   孟彤蹙着眉头想了想,问,“你觉得开封府尹能不能干得过李家?”   原海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低头想了想,才道:“开封府尹虽然只不过是个二品官,不过开封乃是旧都,这个位置非皇上的心腹宠臣坐不上去,听说现任的开封府尹胡清云大人,是出了名的油滑狡诈之人,一般人不敢得罪,我看兴许还真行。”   孟彤笑着一拍手,道:“那就他了,店铺的事儿你先准备着,各色药丸我这儿还有四箱,药丸和价格清单我回头给你,回头你走时可以直接带走。”   “我如今也没有太多时间炼药,所以咱们在洛阳先开一家铺子试试效果,若是药丸果真卖的好,咱们再想办作坊扩大经营的事儿。”   原海听着孟彤理所当然的话都愣住了,等反应过来才有些啼笑皆非的道:“不是,孟神医,虽说咱们认为那开封府尹应该不会怕李家,可咱们也不知道他肯不肯接咱们这个麻烦啊?”   “他会接的。”孟彤自信的笑道。   “不是……”原海简直要哭了,咱们能不这么自恋吗?他拍着腿急道,“我的姑奶奶,人家那可是二品大员,这也不是您说他会接,他就会接的啊。”   “她要让我接着,我还真不敢不接。”院子里传来一道没好气的男声,倒把情绪激动的原海吓了一大跳。   看着一身绛红色袍服的胡清云大步走进来,孟彤有些惊喜的站了起来,笑道,“我才让人去寻你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你可是在路上遇上陈四了?”   看着孟彤惊喜的可爱笑脸,胡清云心里的火气散了些,睥睨的扫了眼一旁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原海,他哼了声撇开视线,才道:“你嫂子亲手做了马蹄糕,让我给你们送些来尝尝,我快到门口时遇到了要去给我送信的陈四。”   说完,胡清云目光阴沉的瞪了眼一旁的原海,问孟彤,“就是这家伙找你麻烦?”   原海被胡清云强大的气场吓的脸皮一抽,僵笑连连摆手,嘴里叫道:“误会,误会,在下是孟神医的朋友,是朋友。”   孟彤好笑的过去将胡清云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顺手倒了杯凉茶递给他,这才笑道:“你怎么一身杀气腾腾的,可是路上有谁惹着你了?”   ☆、375你小子行啊   胡清云一口喝光了手里的茶,才重重的哼了一声,没好气的斜睨着孟彤道:“一听有人要找你麻烦,我还能坐得住?”   孟彤心里感动,笑嘻嘻的冲他福了福身,道:“孟彤谢谢‘义父’疼怜。”   一声‘义父’叫得胡清云什么火气都没了,他斜眼瞟了边上的原海一眼,知道小师妹之所以肯叫他一声‘义父’,大抵是因为这男人在场的缘故,不过他脸上还是拨云见日,高兴的嘴角都翘了起来。   “说吧,谁找你不痛快了?”胡清云摆出一副父亲的派头,准备要给‘女儿’找回场子。   “人在前厅坐着呢。”孟彤提着茶壶,又给他的茶杯里倒上水。   胡清云倒是真的渴了,拿起来又灌了一大口,才问,“什么来头?”   “前金吾卫左卫上将军齐梓良,和他的夫人以及一个生病的女儿。”   胡清云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即冷笑一声,道:“全洛阳城的人都知道,齐梓良那女儿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只是这种后宅阴私,连齐梓良自己都不管,外人谁会去管这档子闲事?”   他抬头看着孟彤,脸色阴沉的利害,“你才到开封落脚,他们就找来了,显然是一早就盯上你了,这是欺你背后无人呢。”   不得不说,胡清云气场全开的样子还是挺能吓唬人的。   一旁带了人来的原凶原海,吓的根本不敢吱声,只埋头坐在哪里,恨不得胡清云注意不到他才好。   孟彤和胡清云也只当他不存在,只自顾自的说着话。   孟彤道:“齐梓良的儿子齐子骁与我有点儿交情,他妹妹的病我得给她看看。”   胡清云听得眉头一挑,“你怎么会跟他认识的?”   孟彤把一年前,周元休和齐子骁跑到魏铁军那儿避难的事儿说了,才又道:“就算不看在我与周元休、齐子骁的那点子交情,就冲着他们当初送我的财物帮了我不少忙的份上,我也得给这位齐小姐看看的。”   胡清云没好气的瞪她,“你叫我来,就是打算让我给你做盾牌的是吧?”   孟彤嘻嘻一笑,挨到他身边撒娇,“谁叫你是我‘义父’呢,女儿有事不找你,找谁?”   这话胡清云爱听,义父也是父,听着小师妹这么娇娇柔柔的叫他一声‘义父’,从没尝过当爹滋味的胡清云,觉得浑身骨头都轻了二两,简直不要太舒畅。   咧嘴傻笑了一会儿,眼角瞥到一旁的原海,胡清云转头看了过去,问孟彤,道:“他又是谁?”   孟彤的笑容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道,“他就是那个买我的金枪不倒丸的原海。”   胡清云自打知道自家小师妹是金枪不倒丸的炼制者起,就对那个买她药丸的人深恶痛绝,不恨他恨谁呢?   他管不住小师妹,还不准他恨这拿他小师妹的药丸图谋暴利的混蛋吗?   胡清云顿时就一蹦三尺高,抬脚就踢了过去,“好你个不要脸的老不休,你竟然还敢来?我家彤彤就是给你带坏的?”   “住手!”孟彤简直无语了,她什么时候学坏了她怎么不知道?何况胡清云这一脚可是带上了内劲的,原海半点儿武功不懂,这一脚要是踢实了,还不得把人踢半条命?   原海都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一阵风响,然后就是孟彤的大喝声,等他回过神,就看到胡清云的一只大脚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的浑身一软,当场就滑溜到了地上,跪着拉长了声音哭道,“好汉饶命,小的冤枉呀!”   原海这一嗓子喊的胡清云和孟彤都愣了愣,随即都有些忍俊不禁起来,这又不是在演惩凶除恶的戏码,真不知道原胖子这是演的哪一出。   胡清云收回脚,挑眉看着地上又磕又拜的高大男人,只觉的不可思议:这人也配当个男人,简直丢尽了男人的脸啊。   原海丝毫不知自己被人嫌弃了,还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道:“好汉明鉴哪,自打孟神医把小的从一颗球变得如此英俊不凡之后,小的对孟神医的敬意那是比山高,比海深哪,她就是小的的活祖宗,小的都恨不能把她给供起来了,哪儿还敢带坏她呀。”   胡清云嘴角抽了抽,扭头小声问孟彤,“这货你是从哪儿找来的?”   原海还伏在地上呜呜的哭,孟彤忍着笑,道:“在客栈里遇上的,当时看他胖的跟颗球似的,眼看着没几天就要暴毙了,我那时又正好需要银子买药材,就好心给他治了下毛病。”   原海虽然伏在地上装孙子,可他的耳朵可没闲着,一听孟彤这话,直接就略过了孟彤说她需要银子的话,立即呼天抢地的叫道:“孟神医对小的有救命之恩,小的恨不能以身相……”   “呸!”胡清云大怒,抬脚又想踢他了,“就你这歪瓜劣枣,也敢肖想我家彤彤,我踢不死你我?”   原海眼尖,一看胡清云这回抬脚慢的他都能看清,就知道胡清云没打算要他的命。他一把飞过云抱住胡清云的腿,嘴里连珠炮似的叫道,“别,别,好汉脚下留情,我的意思是说以身相许给孟神医当马做牛,好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孟神医天仙般的人儿,小的只敢放在心中敬着,哪敢有半丝非份之想啊,您老误会了,误会儿。”   胡清云挣了两下都没能从原海手里,把自己的腿给拔出来,看得孟彤撇过头去捂嘴闷笑不止。   胡清云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低头冲原海冷声喝道:“你,松手。”   “好的好汉,小的松手了。”原海乖的跟个听话的孩子似的,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一听胡清云让他松子,立即放开手跪着往后退了数步。   这下就是胡清云都忍不住对原海刮目相看了。   世上的人有千万种,可像原海这样能曲能伸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语的却是极少见的。   “你小子行啊!”   原海现在对胡清云怕的很,胡清云刚才那带着内劲的一脚,把他吓坏了。   在外头东奔西走这么些年,原海也见过一些世面的,就凭胡清云那一脚的速度快的他根本看不清,他就明白自己碰上高手了。   ☆、376巨额银票   要不是孟神医出声的及时,原海只怕自己早就已经去掉半条命了,也正是因为感觉到了生命受到了威胁,原海才会吓的跟孙子似的,只求让对方出了这口气,不要伤了他性命就好了。   一见胡清云凑近他,原海立即缩着脖子颤声道,“不敢,不敢,小的有哪里做错的,好汉您说,小的这就改,立即就改。”   孟彤看不过胡清云这么大个人了,还故意欺负原海,便上前把他拉开,嘴里嗔道:““你差不多点就行啦,看把人给吓的,我可还想让他帮我出面经营铺子呢,你把人给吓坏了,你自己帮我开店啊?”   扯开了胡清云,孟彤又转头冲地上的原海道:“原胖子,你也别在地上给我装孙子了,胡大人跟你闹着玩的,赶紧起来吧。”   原海耳朵动了动,嘴里虚应着,一边抖抖缩缩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却在不着痕迹的抬头偷瞄胡清云,心里还在琢磨着孟彤说的胡大人究竟是哪个胡大人?   可他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听孟彤道:“义父,我打算让原海帮我在洛阳城里开间铺子卖药丸,我匀你两成利,你帮我摆平李家行不行?”   “我能要你的好处?”胡清云没好气的瞪起了眼,抬手做势要教训她。   孟彤嘻嘻一笑,连忙闪身躲到椅子后头去,“在商言商嘛,跟李家杠上,你平时打点些旁支末节的关系也总会需要银子的。”   胡清云不屑的“嗤”了一声,道:“就你那小铺子,二成利能有多少银子,我打点要是还得靠你这点儿银子,这开封府尹我还能坐得下去?”   原海听得一惊,猛然抬头看了胡清云一眼,又立即把头垂了下去,心里却是狂喜起来。暗道:难怪孟神医对让开封府尹保驾护行志在必得,原来开封府尹就是她义父啊。   原海也没想到孟彤身后竟然还有这样一尊大佛存在,有了胡清云和孟彤的这一层关系,他这药丸铺子还怕开不起来吗?   想着只要他帮孟彤把药丸铺子给营经好了,等他原家的名声一出去,原家的其他生意也都能借上胡清云的光,到时候都不知道能得多少便宜和便利。   原海越想越美,心情好的差点儿没飞起来。   孟彤可不知道原海心里在想什么,她听了胡清云这话,就想到了祝香伶给她的那张八千万两的银票。   这张巨额银票拿在她手里,就是一张只能看不能用的废纸,可若是给了胡清云就不一样了。   他身在官场,又是皇帝的心腹重臣,想来他巫门传人的身份,皇帝也是清楚的,师傅祝香伶去逝了,他手里突然多出一笔巨资,皇帝应该也会明白这银子的出处,从而不会对他有所怀疑什么的。   这样一想,孟彤就伸手把挂在脖子上,贴身藏着的荷包给扯了出来,“师傅临终前给我了一张银票,咱俩一人一半。”   “你确定那银票有我的份?”胡清云嗤笑了一声,明显不相信孟彤的说词。   “那是你师傅留给你的私房钱吧?”当初他不同意纳妾娶小时,祖母就说过她的东西就是一个铜板都不会留给他,言犹在耳,胡清云可不相信自家祖母那样的人会突然想通了,给他留下什么遗产。   “……”这对祖孙俩对彼此可真了解。   孟彤无话可说,干脆也就不说了,她从荷包里抽出那张银票递过去,固执的道:“你去帮我取出来,咱俩一二一添做五,一人一半。”   胡清云拿着银票酸里酸气的道:“你师傅留给你的私房银子,我可不好意思跟你分。”他顺手打开银票看了一眼上头的金额,只一眼就被上头的那几个可怕的数字给惊的呛到了,“哧,咳咳咳……”   胡清云咳的连银票都掉到了地上,票根上那红通通的“八千万两整”五个大字,一下就跳进了原海的眼里,惊得他下意识的叫了声,“我的妈呀!”,双腿一软就又跪了下去。   孟彤其实很能理解两人的心情,想当初她看到这张银票时,表现的也没比他们现在好多少,她上前淡定的将银票捡起来,叠吧叠吧又递给胡清云。   胡清云却手也没抬,只恨恨的瞪着孟彤咬牙,“我现在才发现,你才是她老人家亲生的。”   孟彤听得忍不住喷笑出来,道,“她老人家人都不在了,你现在知道也晚了,要不等改明儿她老人家下葬的时候,你就站在她坟头上使劲的骂,把这些年她让你爱的委屈都骂出来,我肯定不拦着你,你看如何?”   “不如何!”胡清云瞪着爱得眉眼弯弯的小师妹,心里简直羡慕嫉妒恨。   他扫了眼地上的原海,重重的哼了一声,看了看手里的银票,直接揣进了怀里,恶声恶气的道,“这银票我先给你收着,省的留在你手里惹祸。”   “别啊,我现在穷的叮铛响,就盼着这银子买米下锅呢,你帮我把银子取出来嘛。”孟彤连忙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撒娇。   她给他银票可不是让他代她保管的,这银票要兑出来了才是银子,要是只是换了个地方存放,她留在自己手里还能每天拿出来欣赏欣赏呢?干嘛偏要放在他那儿啊?   “你家吃的是金子还是玉啊?要花八千万两买?”胡清云几乎是用吼的道,“何况就你还缺银子买米?你当我傻,还是你以为我傻呀?”   一颗药丸子能卖人五十两银子的人;随便治个病人就收人万两伙食费的人,她会缺银子?   谁信谁是傻子!   “别啊,我这不马上要去皇家书院了吗?没点儿银子傍身怎么行?”孟彤急的扯着胡清云的宽袖直晃,“而且你看我都大了,置办手饰和衣裳总不能没银子呀,再说现在的药材也很贵的呀,我要研究医术,没银子买药材怎么行?”   孟彤说了半天,胡清云都不为所动,害她只能绞尽脑汁的想借口,“还有还有,我都这么大了,不是还得给自己添些铺子、田产什么的当嫁妆什么的吗?”   ☆、377给别人做嫁衣   胡清云听的心中一动,想想春二娘那个样子,小师妹未来婚嫁,嫁妆什么的也确实指望不上她娘什么。   这么一想,胡清云就想到了那张八千万两的银票,恍然明白过来,难怪自家祖母这回竟没直接忠君爱国的把这张银票上交给皇帝,反而给了自家小师妹,原来是想给小师妹留点儿银子做嫁妆啊。   胡清云摸了摸下巴,想着自家祖母或许还想借着上交这笔银子,向皇帝给小师妹讨点好处的意思。   想通了之后,胡清云的脸色就缓和了下来,他伸手拍了拍孟彤的头,道:“行吧,这银票我想办法给你弄出来,只是这笔银子你想全拿到手是不可能的,依我看……最少得交出去七千万才成。”   “什么?”孟彤要吐血了,这张银票总共也才八千万两,她还最少得给别人七千万?合着她都给别人做嫁衣裳了呀?   胡清云没好气的瞪她,“大周朝一年的国库收入也才六七百万两盈余,你一个人就有八千万两的私房,你是嫌你的小命太长了?还是嫌陛下对你不够注意,要他对你的脑袋产生兴趣,你才甘心啊?”   “可这是师傅留给我的。”孟彤委屈的不行。   胡清云哼道:“这是师门上千年的积蓄,说白了,它也是大周的。”   所以师傅当初给她这张银票,其实就是逗她玩儿的是吧?她的目的其实就是想借她之手,把这笔银子交还给皇室?   胡清云见她小脸都皱成了一团,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倒底觉得不忍心,于是和缓了语气,好声好气的安慰她道:“这笔银子太多了,你要想独占,只怕有命拿也没命花,拿出大头堵住陛下的嘴,你至少还能得个一千万两左右。”   “一千万两就一千万两。”孟彤咬牙道,“这一千万两咱俩一人一半,这笔银子你帮我在各地全换成田产、店铺或宅院,我将来有用。”   既然这是唯一能使用这张银票的办法,与其让银票放着发霉,她一个铜板都拿不着,还不如拿着五百万两做资本,好好图谋怎么让银子生出小银子来呢。   “傻丫头,银子你自己留着就是了,给我做甚?”胡清云没好气的在孟彤的额发上乱揉了一通。看着小丫头明明心疼的半死,却还肯把祖母留给她的银子分他一半,胡清云的心里简直感动不行。   这才是亲师妹啊,不但粉嫩可爱,还会关心体贴他这个大师兄,真是让人想不疼宠都不行。   孟彤还在心疼即将失去的巨额资产,口气比胡清云更没好气,“我又不是给你的,胡家后继有人,总该要有一笔祖产留下的吧?”   以前师傅没给师兄留下东西,那是因为庞雅晴不能生,祝香伶一怒之下,才会不想给胡清云留下半个铜板。   可孟彤既然知道庞雅晴有希望治好,祝香伶明明手握巫门千年累积的巨额财富,却没有给后人留下半点儿,若是以后被后代子孙知道了,谁知道日后会不会有不孝子孙砸她的牌位出气啊?   见胡清云还想推拒,孟彤更不耐烦了,嗔道:“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就帮我扛住李家那边,让我把铺子红红火火开起来。”   “这有什么问题,这事包在为……”胡清云差点儿没说漏嘴,眼角瞄到一旁贼眉鼠眼的原海,立即急急改口道,“包在为父身上就是了。”   孟彤哼了一声,又道,“反正我那小铺子你也不上眼,我也就不给你分红利了,需要打点儿什么的,你自己想办法。”   胡清云被孟彤甩了脸子也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这样的小师妹实在可爱的紧。他何其精明,孟彤心里的顾虑和考量他自然也早就想到了。   钱财这个东西有时候是极为考验人性的,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后代子孙会如何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不过小师妹能如此为祖母和他考虑,胡清云还是非常感动的。   他感慨的叹了口气,宠溺的拍了拍孟彤的头,把小师妹的这份情谊给记在了心里。   胡清云转头看向一边的原海,那眼神却立即就从阳春三月变成了数九寒冬,“你,去前院找本官的亲随拿张本官的名帖,以后要是有人敢到我家彤彤的药铺找麻烦,就让他们来问本官。”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小的告退。”原海差点儿没高兴的跳起来,有了胡清云这坐大山,再有了孟神医的药丸,他原家这回想不发达都不成了。   原海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平安居。   胡清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里“啧啧”有声起来,“此人是个人才!”   孟彤笑道,“那当然,若非这原海为人处事都强于一般人甚多,师兄以为我会放心把自己的药丸交给他去卖?师兄莫不是以为师妹我真被银子迷了眼,谁来都会把药丸卖给他啊?”   胡清云想说他还真是这么想的,可一看到小师妹那鼓着腮帮,瞪着大眼的模样,便识趣的摸摸鼻子,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而是改口道:“齐梓良那一家三口,你打算怎么办?”   “师兄陪我去看看吧,我总归跟那齐子骁有点儿交情,他的妹妹都找到我这儿来了,总不好意思不看吧?”孟彤说着便转身进了药室。   胡清云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不赞同的道:“你可知齐家那小丫头身上的毒是谁下的?”   “不是齐梓良自己,就是他的那个贵妾下的呗。”孟彤记得齐子骁对他老爹的这个小妾怨念极深,而且当初齐子骁之所以会被魏氏送到魏铁军处避难,好像也是因为那个贵妾的缘故。   齐子骁能让周元休一个皇子陪他跑来边境去避难,本身就说明了他在朝庭中也是有一定能量的,可就是这样的一个权贵子弟,竟然都斗不过一个妾,可想而知这个妾的背后有多大的能量了。   胡清云没想到孟彤还知道齐梓良的后宅之事,不过他就想不明白了,“你既然明知道他们那家子人就是笔糊涂帐,还敢跑去趟这滩浑水?”   ☆、378想不到   孟彤拿出新打造的小药箱,又把几个百宝药箱打开,一边选取着自己大概会用到的药丸,药剂,药膏,一边抽空对胡清云笑道:“人家大老远的跑来给我送银子,又多少有点儿交情,咱们也不好把人往外推不是?”   “……”还说自己不财迷?胡清云无语的瞪了瞪眼。   孟彤将东西一一放入小药箱里,一边还不忘回头跟胡清云讨论,“师兄,你说他们硬要把我卷进他们夫妻俩的这场争斗里,该付我多少诊金我才不算亏啊?”   “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胡清云恍然失笑,话说了一半就自觉没必要再说下去了,自家的小师妹果然不是好惹的!   胡清云想着想着就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看着自顾自忙碌的孟彤,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想收多少诊金就收多少诊金吧,出了事不还有师兄我给你扛着吗?你放心,就算你想把天捅个窟窿,师兄也会想办法帮你给补上。”   “这可是你说的。”孟彤闻言心下感动,转头冲他嘻嘻的笑,然后又突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警告他,“你可不能哄我,别到时候我闯了祸,你就装不认识我了。”   胡清云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语带调侃的道:“不认识谁也不会不认识你的,为兄可就你这么一个小师妹呢。”   “哎呀,你别总拍我头,会拍笨的。”孟彤气愤的抬手挥开胡清云的大手,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回身把装着高度酒的瓶子、灯盏以及针包等物一一放进小药箱,然后把箱子一合,只听“啪嗒”一声,药箱内里的机括就合拢锁上了。   胡清云看着孟彤捣鼓那几个药箱,嘴里不由又“啧啧”了起来,“你这几个药箱不错啊,哪儿买的?”   孟彤背起小药箱,得意的昂了昂头,道,“我自己画了图,找木匠定做的,怎么样?不错吧?”   “你这丫头还懂机关之术?”胡清云顿时有种又重新认识了自家小师妹一回的感觉,“这药箱里的机括虽然简单,但这箱子的整体设计却是巧妙,已经不是‘不错’两字可以形容了,我家小师妹果然有大才啊。”   看着胡清云竖起的大指拇,孟彤开心的“咯咯”直笑。   两人说笑着出了平安居,一路往前院去。   因孟彤要在平安居里见外男,耿天忠一直尽忠执守的站在院门外守着,不敢稍离片刻。此时见孟彤和胡清云从院子里说笑着走出来,他乖觉的低头后退几步,等两人从他身前走过,才快步跟了上去。   前院用来待客的大厅里,齐梓良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看着下手位子上抱着昏睡的女儿,一动不动的魏氏直皱眉,却一句话也不肯说。   三人身后,十多个穿着黑色绸衣的家丁一字排开,呈半包围之势背手站在那里,孟彤进来时还小小的吃了一惊,若不是知道这里是自家的前厅,她还以为自己进了什么黑帮老大的堂口呢。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啊,齐将军可莫要怪胡某招待不周啊。”   胡清云朗声大笑着冲坐在上首位上的齐梓良抱了抱拳,眯起的眼里却满是冷意:齐梓良这厮是将军当习惯了,才总想要独占鳌头是吧?   到人家中做客,竟然坐在主座上,这是没拿自己当外人呢,还是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欺压他家的小师妹呢?   “胡清云?你怎么会在这里?”齐梓良看到漫步进来的人,也被吓了一跳,开封府虽然是胡清云的地界是没错,可总不能他随便进一户人家,都能碰上这只老狐狸吧?   “齐将军这话说的未免可笑,你到我府上来,我难道不该放下公务,回府招待你吗?”不得不说,胡清风戏精附体时,这戏演的还真让人真假难辩。   看着胡清云一脸无辜外加莫名其妙的表情,齐梓良已经想要骂娘了,他咬牙道:“本将军若是没记错的话,这座宅子的大门门匾额上写的是孟府二字。”   “是孟府没错呀。”胡清云笑盈盈的点头道:“这宅子是本官给新收的义女置办的宅子,本官女儿的府坻,可不就是本官的府坻吗?齐将军觉得本官哪里说错了?”   “……”孟彤站在边上听着两人的对话,只觉异常无语,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她自己花钱买的新宅子就成她家大师兄买的了?!   “义女?你是说那个医术了得的孟神医,是你新收的义女?”齐梓良这下也不淡定了,他看向站在胡清云身边,背着个小箱子的粉衣少女,不由瞪大了眼,道:“她就是那位孟神医?孟神医不是个男的吗?”   “没人规定女孩子不能女扮男装吧?”胡清云笑着摊了摊手,道:“我家闺女打小身子就不好,自小就被我送去寄养在一位神医座下,平日里为了跟随神医出入方便,小女一直都是做男装打扮的,如今她痊愈返家,自然就得穿回女装了。”   胡清云说着还一脸宠溺的伸手摸了摸孟彤的头,完全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看得齐梓良脸色就变了又变,一时间只觉的坐如针毡。   胡清云新收了名义女的事情,还是皇上在早朝上提起,众人才知道的。   只因胡清云想让自己新收的义女进入皇家书院就读,因此特意写了奏折上奏皇帝,请求恩准。   皇帝在早朝时,还特意拿了这事儿与众臣打趣,说胡清云膝下没有子嗣才会收个义女都如此欣喜,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有个女儿了,就为这点事儿还特特在奏章里夹了张喜帖跟他报喜。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传遍了朝野,如今洛阳城里谁不嘲笑胡清云想要孩子想疯了,收个义女都如珠如宝的捧着,自己生不出孩子,帮别人养孩子还这么乐呵。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说明了胡清云对这个新收的义女的在意。   如今人就站在眼前,胡清云看着身边女孩那疼爱的眼神,若不是突然改了口味,迷上了这样的**小儿,那就是真的把这女娃儿当亲生女儿看待了。   ☆、379十倍诊金   齐梓良顿时就坐不住了,他起身离了坐,眼神阴沉的打量站在胡清云身旁的粉衣少女。   女孩的皮肤微有些黑,但那小小的脸上一双大大的眼,高鼻樱唇,长得倒是有几份姿色。   他本以为这只是个乡野里名不见经转的野医,他们一行悄悄的过来,想着若是她能帮齐月解毒,那便打赏些银两;若是解不了毒,一刀杀了也就是了。谁想人算不如天算,这女娃儿的背后竟是胡清云这只老狐狸。   胡清云一直深得圣眷,而且难缠的要命,这样的人实在不宜为敌。   一念想罢,齐梓良心里就有了主意,他冲胡清云拱了拱手,嘴里客套的道:“既然是胡大人的千金,本将军自是不好勉强孟小姐行那为人看诊的贱业了,如此……”   “还请孟小姐大发慈悲,救救小女吧。”齐梓良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旁一直低头抱着孩子的魏氏给打断了。   当着胡清云的面,被自己的妻子当众违逆,齐梓良的脸一下就黑了,“魏氏,注意你的身份,孟小姐如今是官家之女,你让她行此贱业,岂不是在打胡大人的脸吗?你爹娘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   被打了脸了胡大人一点儿没有被打脸的自觉,反而背着手,笑眯眯的看着齐梓良训斥妻子。   而成了“官家之女”的孟大姑娘,也正笑眯眯的看着齐梓良像是在训孙子似的训着魏氏,弯成了新月般的眼眸里却有寒光闪动。   她原以为齐子骁的娘会是个好的,可结果却是让她大失所望。若魏氏当真是个担心女儿病情的母亲,就不会在他们进来之后,一时不声不响的坐在哪里。   这世上有哪个心疼孩子的母亲,会在孩子命在旦夕时,还能冷静的坐着的?   虽然孟彤不知道齐梓良和魏氏这间倒底闹的是哪一出,可她早不出声晚不出声,偏偏在齐梓良起意想走时,出声直言让她救人。   这魏氏一不聋二不哑,难道刚才没听到齐梓良和胡清云的对话?不知道她孟彤现在是开封府尹胡清云的“女儿”?   堂堂官家小姐,礼仪规矩难道都学到狗身上去了?她有“父母”长辈在场,魏氏竟然直接越过胡清云向她开口求救,要说这魏氏没有心怀恶意,想要挑拨离间她与胡清云的关系,孟彤自己都不相信。   “义父,彤彤行医救人会让你觉得丢脸吗?”孟彤转头“一脸无辜”的看着胡清云。   胡清云立即配合的摸摸她的头,一脸“宠爱”的道,“当然不会,我家小彤彤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你开心,义父和你义母也就高兴了。”   孟彤微偏着头做思考状,一派“天真无邪”的道,“齐将军说我行什么贱业的,可是说彤彤的诊金收的贱了?那我收他十倍诊金,他是不是就会愿意让我给他女儿看病了?”   胡清云听得差点儿没大笑出来,他虽然不清楚小师妹为人看诊要收多少诊金,可就凭她张口就敢跟人收人一年万两的伙食费,想来就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胡清云看戏不怕事大的一挥手,豪气的道,“我家闺女肯纡尊降贵的给人看病,那是那人前世修来的福气,收多少诊金都是应该的。谁要是敢逃你的诊金,义父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帮你把诊金给追回来。”   胡清云这话一出口,齐梓良的脸色就黑的跟锅一样了。   原海和朱灿都提过一些孟神医的规矩,其中有一条就是诊金要黄金百两。齐梓骁没想到自己一时嘴贱想要讽刺胡清云几句,结果被讽刺的人没感觉,一回头他倒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一旁的魏氏见孟彤愿意为女儿诊病,立即欣喜的满口答应道:“只要小姐能治好小女的病,你要多少诊金,奴家都愿意出。”   齐梓良听的脸皮抖了抖,两眼睁的跟铜铃似的,死死的瞪着魏氏,偏偏当着胡清云和孟彤的面又发作不得,脸色一下子就涨红青紫起来。   孟彤看着眼含泪水的魏氏,仍旧笑的一派“天真无邪”,“齐夫人,我行医向来都是有规矩的,你既然是跟着原海来的,应该听他说过我的规矩。凡是得我眼缘者诊金我分文不取,不得我眼缘者求医问药,诊金一律黄金百两,一文都不能少,药丸一剂则是白银百两。”   看着魏氏微微僵硬了的脸色,孟彤心中冷笑不止,这女人既然一心想要拖她下水,她就让她先出出血。   一个不拿他人当人看的女人;一个时刻想着算计别人,甚至能不惜拿自己女儿的健康当筹码的女人,就算她有天大的苦衷都不值得人同情。   孟彤笑得眉眼弯弯,继续一派“天真无邪”的道:“刚刚齐将军说我收百两黄金的诊金太贱了,所以夫人要是想让我为你家小姐医治,那就先拿千两黄金的诊金来吧。”   胡清云抬手就唇,低声咳了两声,把几乎想要暴笑出来的冲动强压了下去。   齐梓良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他撇过头不去看愚蠢的魏氏。   魏氏抬头想要向丈夫求助,却在看到他无情撇开的脸时,眼中闪过一抹恶毒之色,虽然她立即就垂下了眼帘,将那瞬间失控的情绪立刻掩藏了起来,不过还是被一直紧盯着她的孟彤给看到了。   “一般大夫不是该先看诊,再收诊金的吗?奴家若是交了诊金,而小姐却治不好小女的病,那又该如何?”   魏氏只微一沉吟就想到了应对之策,她的声音娇弱温婉,又是抱着孩子一副可怜委屈的模样,好像孟彤不看病就要诊金有多欺负人似的。   可惜孟彤还魂而来,受现代社会风气影响,向来就有被害妄想症。   她与人接触时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看人家身上有何优点,而是先挑人家身上的毛病。   孟彤方才一踏进大厅,就感觉到了魏氏和齐梓良之间的暗涛汹涌,再加上她那句不是时候响起的,不但想要拖她下水,还带着几分挑拨、离间她和胡清云关系之意的话,就足以让孟彤将她划进恶人的黑名单里去了。   ☆、380不便宜   “齐小姐的病,我不用把脉也看出来了,她脖子和脸上的水豆出得这么多,我就是不想注意到也不行啊。”   孟彤扬唇冲微微愣住的魏氏笑道:“我还看出来,齐小姐这不是生病了,而是中了一种叫做“月月破”的毒。”   面对魏氏和齐梓良骤然看来的眼里,那满是的惊惧和探究的眼神,孟彤只是继续笑着解释道:“月月破此毒,故名思义就是每月月末时分,全身上下会开始生出黄豆大的水泡,而到新月当空时,这些水泡又会陆续破掉留下满身的疤痕,如此反复以达到毁人容貌的目的。”   “毁人容貌”四个字,听得魏氏呆了呆,她低头往怀里的女儿看去,一滴清泪就这么落在了齐月昏睡的脸上。   到了这种时候才想到要哭,早干嘛去了?   孟彤将魏氏的反应尽收眼底,却对这种心狠手辣,连自己孩子都下得了手的女人,半点儿也同情不起来。   “此毒本是数百年前的一位高人,专为擅妒的皇后所制,如今数百年过去,知道这剂毒方的人据我所知,除了我师门仙长,大概也就只有御医院里有收录了,齐小姐小小年纪竟会染上此毒,也当真是奈人寻味啊。”   孟彤一边说着,一边略带玩味的看向一边阴沉着脸的齐梓良。   齐梓良脸皮一抽,只觉得有种被人扒光了,无所遁形的错觉,他语气不善的道:“孟小姐还请慎言。”   孟彤笑了笑,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告诉二位此毒的出处而已,免得齐将军和齐夫人以为付我千两黄金的诊金亏了。”   “……”齐梓良听得简直想吐血了。这女人连脉都没诊,只说几句话就向他伸手要千两黄金的诊金,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会不觉得亏啊?   孟彤可不管齐梓良觉不觉得亏,她给人看病收诊金天经地义,这事儿就是说到皇帝面前,她也不怕。   魏氏含泪抬头,一脸殷切的看着孟彤,问,“孟小姐既然知道此毒的出处,可有办法治好小女?”   “有啊。”孟彤很是欢快的点了点头,“我这儿倒确实有能解此毒的解毒丸,一颗解毒丸一百两,不二价。”   “一百两就一百两,我买。”魏氏急急的道。   孟彤却摇了摇头,指着魏氏怀中女孩儿的脖子道,“看齐小姐脖子上的水豆痕迹,她中这毒应该有二年多两三个月的样子了,月月破中毒时间越久,拔毒就越是困难,所以按她中毒的时间算,她最少得吃一个月的解毒丸才能清毒。”   “一……一个月?”魏氏闻言,不禁失声叫了出来,就连站在一旁不打算搭理魏氏的齐梓良,都错愕的回头看了过来。   一到该提药价时,孟彤总是特别的欢快,她笑盈盈的道:“对,按齐小姐的中毒时间算,她最少得服三十丸解毒丸,按每日一丸算,三十丸就是三千两。”   齐梓良语气不善的哼道:“孟小姐的药可真不便宜啊。”   胡清云一脸得意的笑道:“我胡某人的闺女儿,岂是那些庸医能比的?齐小姐这毛病连御医院的御医都束手无策,我闺女儿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齐将军和夫人要是觉得我家彤彤的药贵,不买就是了,咱们也没求着你们买啊。”   大老远的跑到开封府来看病,看了病却不舍不得拿银子买药?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他齐梓良还怎么在朝中立足?齐梓良被胡清云挤怼的面子挂不住,当即示意身后的手下拿银票出来。   胡清云见状还不忘在旁笑眯眯的提醒,“哎哎,可别忘了交诊金啊,没带黄金拿银票来也成,三十丸解毒丸再加万两诊金,一共是一万三千两,可别数错了。”   那低头取银票的家丁手一抖,差点儿没把手里的银票给散了,他僵硬的抬头看了齐梓良一眼,见自家主子黑着脸点了点头,才飞快的低头把银票数了出来。   齐梓良此时心里早就骂娘了,今天要是没有胡清云在,这小丫头敢跟他如此狮子大开口,看他不一刀剁了她!   可当着胡清云的面,他还真不敢赖帐。   胡清云此人奸滑狡诈,什么事儿干不出来?连收个义女都敢给陛下送喜帖,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他不结诊金,而把这事儿报到陛下面前去?   孟彤愉快的接了银票,然后打开小药箱,从中拿出三个瓷盒,转身绕过那伸手想要接药的家丁,径直将三个瓷盒送到了魏氏手里。   “这三个瓷盒里,每盒有十丸解毒丸。我的药丸,每一颗都是用蜡纸封好的,齐小姐要服药时,你再拆开蜡封,否则药丸暴露于外的时间一久,药丸的性质一经改变,兴许就不是解毒丸而是毒丸了。”   孟彤敏锐的感觉到魏氏在听了她的话之后,抱着齐小姐的手微不可见的抖了下。   她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怕她再拿齐月身上的毒算计人,只能加重了语气警告道,“这一点还请夫人需谨记,据我师门典籍记载,几百年前中了月月破的宫中宠妃,最久也没活三年,夫人若还想要这个女儿,就断不能再让她出意外了。”   魏氏闻言浑身一震,突然就跟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激动的尖叫起来,“孟小姐这话是何意?难道奴家还会害自己的女儿不成?”   女儿是你的又不是我的,你害不害她关我什么事?   孟彤在心里冷笑了两声,面上却表现出一脸的不解的模样,娇声道:“我只是叮嘱夫人用药需谨慎,夫人如此激动又是为何?”   魏氏闻言一僵愤愤的哼了一声只拽紧了手里的药盒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不说话了   孟彤却不想就这么放过她她很好心的道:“月月破的毒解了之后,齐小姐的全身上下会留下很多难看疤痕,不过夫人不必担心,我这儿还有去疗效很好的祛疤膏,一盒也是一百两。”   这回齐梓良和魏氏都学乖了,没有急着说要买,只定定的看着孟彤,等她的下文。   ☆、381打脸   孟彤看了看两人的表情,虽然有些遗憾没能整到两人,不过还是道,“以齐小姐的情况需要全身涂抹,一日三次不得间断,如此一来一盒祛疤膏也就仅够她用一天的,而且以她的情况,最少也得抹上三个月才能完全去疤。”   胡清云愉快的接口道:“一日一盒,一月就是三十盒,三个月也就是九十盒,一盒膏药需百两白银,也就是九千两整,不知道齐将军是打算等齐小姐解了毒,再来买这祛疤膏呢?还是此次一并带走?”   诊金要一万两,解毒丸要三千两,现在祛疤膏还要九千两,这前后加起来都两万两千两了。   这么大笔银子,不管是对如今的将军府而言,还是对二十年前十里红妆的魏氏而言,都不算是一笔小数目。   不管是魏氏和还是齐梓良,此时的脸色都阴沉的差不多能滴出水来了。   齐月是女孩儿,将来可是要嫁人的,这一身的痘疤若是不除,将来谁会要她?还不如让她现在就死了算了呢。   可现在诊金、解毒丸都买了,若是不买这祛疤膏,难道要让别人笑话堂堂的将军府,连给女儿买祛疤膏的钱都舍不得吗?   胡清云好整以暇的看着齐梓良夫妻俩,嘴边满是兴味的笑意。   孟彤内心里的小恶魔也在张狂的大笑,以着一副睥睨的姿态,俯视着眼前这对面目丑陋的父母。   眼见齐梓良久久不出声,魏氏的眼神闪烁,眼底的恶毒之色浓的几乎要溢出来。   孟彤看得嘴角一勾,又笑着加了一句,“哦,差点儿忘记说了,我的解毒丸是可以解百毒的,只要解药没被人掉包,夫人大可不必担心齐小姐在服药期间,会再被人下毒,这一点我完全可以保证。”   胡清云没想到自家小师妹竟也如此机智,竟还看戏不忘给人挖坑,一句话就将矛头对准了齐梓良的那位贵妾,同时也在魏氏和齐梓良的心里留下了一根刺。   胡清云不断的清着喉咙,实在是快要压不住肚子里的笑意了。   “小姐,大老爷,大夫人来了。”耿天忠适时的出现,解救了胡清云的窘境,只不过这一声“大老爷、大夫人”是指的他和庞雅晴吗?   孟彤倒是立即就反应了过来,笑着问耿天忠,“是义母来了吗?马车可进府了?”   耿天忠低着头,躬身回道:“大夫人已经进府了,听说大老爷和小姐在见客,就先去后花园找夫人了。”   孟彤一万三千两银票到手,又看够了齐梓良夫妻俩迷一样的暗潮汹涌,实在没兴致再留在这里陪他们玩了,便道:“齐大人和齐夫人先商量商量吧,就算要祛疤,也要等令爱这一身毒全解了之后才能开始,现在倒也不用急着买祛疤膏。”   孟彤说完就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回过头来道,“哦对了,齐小姐一旦开始服解毒丸,中间就不能停,必须要连服一月才能完全解毒。”   “若是中间断了药,齐小姐体内的毒素会立即爆发出来,然后不断自生。以齐小姐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毒发,不用半个月就会没命,将军和夫人对齐小姐身上的毒,还需慎之又慎才是。”   这回话一说完,孟彤伸手扯了胡清云就走,一边嘴里还不断叫道:“义父,快快快,咱们回后院找义母去。”   胡清云由着孟彤扯着他往外走,出门之前却还不忘回头,冲着铁青着脸的齐梓良挥了挥手,热情的叫道:“齐将军,你要是银子没带够,胡某先把膏药赊给你也没关系啊,你要是有需要,可千万跟胡某客气,一定要告诉胡某啊。”   孟彤差点儿没暴笑出来。胡大师兄不愧有狐狸之名,原来一直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想要打别人的脸,就要有被打脸的自觉,就是不知道齐梓良觉不觉得脸上疼得慌?   孟彤和胡清云一出大厅就快步冲进了垂花门,两人都忍笑忍的辛苦,所以便直接运起轻功从敬和堂的角门飞奔回了平安居,然后站在院子里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大老远的就听到你们俩的笑声了。”   院门口传来庞雅晴的带笑的声音,不一会儿就见庞雅晴与春二娘手挽着手走了进来,两人的身后还跟着青黛、阿喜娘子以及庞雅晴的两个丫环。   孟彤和胡清云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收敛了些笑意,只是一瞬间,两人就不动声色的达成了默契。   外界的纷纷扰扰、勾心斗角由他们来担负就足够了,至于庞雅晴和春二娘,还是让她们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吧。   “皇上已经同意了我的请求,等祖母下葬之后,彤彤就可以去皇家书院上学了,我们正在为这个事高兴呢。”胡清云如此说着,还冲孟彤眨了眨眼。   却不想,孟彤听了他这话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这么重要的事,大师兄刚才来时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现在偏偏又当着春二娘的面说了,真真是猪队友。   怕春二娘会伤心,孟彤连忙快步走到她身边,把肩上的药箱递给一旁的青黛拿着,才挽上春二娘手臂,道,“娘啊,咱们这两天给师傅和爹都糊些寿衣贡品什么的吧,等师傅下了葬,咱们也该选个风水宝地,让爹入土为安了。”   “以后,咱们就在这开封府定居了?”要让孟大入土为安,就说明孟彤不打算再往别处去了。   想到如今还供在卧室外间的骨灰坛,春二娘的神色不禁就有些黯然。   “开封府是师兄地界,在这里,除了皇帝老爷就咱家师兄最大了。”孟彤笑盈盈的说着,转头看现胡清云时,却瞪了他一眼。“咱们在这里定居,只要有师兄在,可没有人敢欺负咱们。”   胡清云非常上道的立即接腔道:“小师妹说的没错,伯母,你们到了开封就只管放心住下,只要有小侄在,万事皆可无忧的。”   ☆、382想不通   春二娘前半生受人欺压磋磨,对受人欺负实在惧怕的很,如今知道住在开封府就能得胡清云庇护,以后再不用担心受人欺负,不禁就高兴了起来。   心情一好,之前的那一点儿悲伤也就荡然无存了。   想到下葬之事,春二娘便想到了清风的娘和妹妹,她二人的骨灰坛,如今也还供在清风的屋里呢。   “找坟地的时候,顺便还要给清风他娘和妹妹也找一块。”春二娘拉着孟彤,有些唏嘘的道,“最好不要离你爹的坟头太远,以后咱们去祭奠也能方便些。”   一想到那赵氏和女儿的悲凄遭遇,春二娘的眼眶忍不住又有些红了,“清风他娘和妹妹一路跟着咱们颠沛流离,如今咱们既然决定在开封府定居了,也该是时候让她们入土为安了。”   孟彤怕春二娘又要掉眼泪,夸张的低叫道,“哎呀,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事没办呢?娘,那咱们手脚可要快一点了,不然就是再过一个月,我也别想能启程去书院念书了。”   春二娘被她这一惊一炸的模样逗的微笑起来,刚刚兴起的一点儿泪意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她好气又好笑的点着孟彤的额头笑骂,“你整天就知道躲在书房里看书、制药,现在知道耽误事情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孟彤捂着额头,赶紧转身躲到了庞雅晴的身后,那瞬间流露的娇憨之态,逗一院子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众人移步进正房的花厅说话,孟彤走在众人之后,拉着阿喜娘子交代了几句。   阿喜娘子点点头,便转身快步出了平安居,往前院传话去了。   只不过没一会儿,她就又折了回来,同来的还有手里捏着几张银票,提着袍摆脚步匆匆的耿天忠。   “小姐,前厅里的那位齐将军让小的来禀报小姐,他们想要先买一月的祛疤膏。”说着,他就将手里的银票递到了孟彤面前。   孟彤接过银票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三千两。   “小姐我做生意可是一向童叟无欺的。”孟彤笑了笑,冲耿天忠招了招手,两人就一前一后进了东厢的药室。   孟彤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只有手饰盒大小的小巧药箱,对耿天忠展示了下开机方法,然后才开了装药膏的箱子。   清点了三十盒祛疤膏装进小药箱里,孟彤一边合拢药箱,一边对耿天忠道,“你把这个药箱交给那位齐将军时,顺便也教他们一下如何开关这个药箱。”说着,手下一合,只听箱子里的机刮发出“啪嗒”一声脆响,药箱便锁上了。   耿天忠恭敬的接过药箱,小心翼翼的捧着,正想躬身退下,就听孟彤又道,“如果他们接了药箱还不打算走的话,你就吩咐厨房给他们准备一顿丰盛些的饭食,若是他们要走,你也不必阻拦。”   “是,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了。”耿天忠小心的抱着药箱,匆匆回了前院。   孟彤则在书房里写好了孟大、清风的娘赵氏以及他妹妹的生辰和死辰,回正房跟胡清云商量找坟地的事去了。   开封是胡清云的地盘,这种事情交给他来办,最是方便不过。   下葬之人的生辰和死辰还需找人测算,以方便寻找下葬的方位以及吉日吉时等事宜。   这年头对于丧事的讲究极多,孟彤在给孟大办丧事做法事时,从秦永那里听了不少,她一是不太懂这些事情,二也是觉得太过繁琐,便想将之全都扔给胡清云去办。   胡清云将孟彤递来的八字收进袖袋,微微沉吟了下,才道,“这坟地倒也无需去别处寻,开封府以东六十里处的黄华岭就是一处风水宝地,那一片的山脚下葬着胡家三百多口人,山上还多的是地方,我找人给你算算,回头帮你挑两处好地方将人葬了就是。”   有了山头,再按照逝者的生辰死辰测算风水好的下葬之地就容易了。   孟彤不禁感叹,“还好有师兄你在,这事要是我自己来处理的话,没有一两个月只怕都没办法办。”   胡清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以前你是一个人,这些事你不担就没人担了,以后有师兄和你嫂子在,有什么事就让我们这些做兄长嫂子的来,你好好的当个大小姐就成了。”   孟彤听得心下感动不已,她能感觉得出来,胡清云是真的拿她这个小师妹当亲妹妹般的在疼。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阿喜娘子进来通报,说耿天忠来了。   孟彤去外厅见耿天忠。   “小姐,那齐将军和夫人拿了那箱药膏,什么都没说就人了。”耿天忠说着微微犹豫了下,又道,“只是他们走时的脸色都极为难看,小的觉得那齐将军不似大肚之人,小姐日后若去了洛阳,还需小心此人才是。”   孟彤闻言只是笑了笑,她现在是真不怕齐梓良和魏氏,先不说魏家还欠她一份大人情,只要有胡清云这座大山在,齐梓良就不敢拿她怎么样。   “你这管事倒是忠心,不错不错。”身后,胡清云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听了耿天忠的话,便哈哈笑了起来,“你家小姐由本官护着,那姓齐的是不敢动她的,你尽管放心给你家小姐办差就是。”   耿天忠出身前丞相府,自是明白开府封尹有多大的能量,得了胡清云的这句话,耿天忠也是欣喜不已,“是!是小的多虑了。”他又转向孟彤,躬身一礼,道,“小姐若是没什么事吩咐,小的的告退了。”   “没事了,你下去忙吧。”等耿天忠一走,孟彤就把胡清云拉到了一边,问,“师兄,我记得一年之前,皇上好像就对齐梓良动手了吧,怎么他还跟没事人一样四处转悠?”   这正是孟彤见到齐梓良时最想不通的地方。   一年之前,齐子骁和周元休因一封信匆匆赶回洛阳,就连魏铁军都被朝庭召回,那日按照武义堂守门的几个侍卫所说,魏铁军应该是受了齐家的牵连,才会被朝庭召回洛阳的。   既然连魏铁军都受了齐家的牵连,就说明皇帝已经对齐梓良动手了,可为什么齐梓良到现在还好端端的?难道皇帝没斗过皇后,反而被皇后给斗倒了?   ☆、383嬷嬷   “你这丫头之前不是在山沟沟里的吗?怎么消息还这么灵通?”胡清云有些诧异的看了孟彤一眼,见她瞪眼才道,“陛下确实是对齐梓良动手了,他之所以能站在这里,是他儿子自愿去杀敌报国换来的。”   “齐子骁?”相别一年多,孟彤这是第一次从别人的口里听到齐子骁消息,“大周四疆不是太太平平的吗?齐子骁上哪儿杀敌报国去啊?”   “那是朝庭封锁了消息,没让消息走露出去,所以你才会以为四海升平。”   胡清云懒懒的在圆桌边坐下,示意孟彤也坐下后,才又继续道,“两年前南疆土司叛变,消息传到京里时,正好是齐梓良入狱后不久,齐子骁便请了三皇子从中安排,用自己上阵杀敌,换得了齐梓良的自由。”   胡清云说着笑了笑,对孟彤道:“不知你可知晓,当初齐子骁因何会被送去魏铁军处避难?”   孟彤回忆了下,道,“好像是因为他怎么了齐梓良的那位贵妾?”   胡清云笑道:“那吴清雨本是宜春楼的头牌,齐梓良对她颇为痴迷,后被太子的人以重金赎身后送给了齐梓良。那吴氏有皇后撑腰,手段也颇为了得。”   说到这里,胡清云突然停下不说了,只笑眯眯的看着孟彤不说话。   惹得孟彤气恼的推了他一把,“别吊人胃口,快说。”   “小小年纪就如此凶悍,小心将来没人敢要你。”看着孟彤瞪来的眼神,胡清云摇摇头,才无奈的又接着道:“两年前,将军府下人曾传出一则丑事,说是那齐子骁醉酒后,在后花园里欲要对他父亲的妾室用强,此事惹得齐梓良暴怒,欲要打杀了齐子骁。”   “然后得知道齐梓良入狱,齐子骁就用自己把齐梓良给换出来了?皇上也肯?”   孟彤只觉得的不可思议,对于一个精虫上脑,是非不分,为了个妾连自己亲儿子都要杀爹,齐子骁竟然还高大上的用自己救他出狱,这也太圣父了?   “皇上自然不肯,所以齐梓良如今也仅有将军之名,身上的差事都已经被一撸到底了,不然你以为他怎么会这么闲,还能跑到开封来找你玩儿?”   孟彤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他是来找我玩的吗?我看他是想来要我的命的还差不多。”   “这齐梓良只挂了个将军的虚名,还敢如此肆无忌惮,想来是有些依仗才会如此。”胡清云眯着眼睛想了想,突然扬起一抹冷笑,“不过管他仗的是谁的势,敢对你动杀心,看为兄我怎么整死他。”   朝堂上的尔虞我诈,那是属于胡清云的强项,孟彤就不操心了。   她跟齐子骁虽然有点儿交情,可不代表他爹要对她不利,她还得看在两人的那一点儿微末交情上,听之任之。   第二日,胡清云派人来递话,说请了相国寺的高僧给祝香伶测算出了的下葬的吉日,时间就定在五月十八。   至于祝香伶的骨灰坛也不必移回府衙后宅了,棺木将直接从孟府发丧了。   做出这个决定,也是胡清云深思熟虑过的。他自觉自己没有小师妹对祖母的孝顺,反正他的祖母兼师傅大人死都死了,跟小师妹争这几天的骨灰坛子,也没什么意义,所以他也就懒得做那个场面功夫,当什么孝子贤孙了。   在见过了孟彤跪在祝香伶的灵前一边烧纸钱,一边跟灵牌说话的情景之后,胡清云总觉的小师妹才是自家祖母的亲孙女儿,他不得祖母喜欢其实真的一点儿都不冤。   因为出身不好的关系,胡清云自小就不喜欢与人太过亲近,主要是他怕会被别人的嘲笑。   后来被带到了祝香伶的身边,因为感觉到了祖母的不喜,当时年纪小不懂事,他也就主动疏远了祝香伶,等他长大了些,懂事了,祖孙之间的隔阂已成,却是已经再难弥补了。   若不是那日夜探孟府,胡清云也不会看到小师妹对着灵牌说话的一幕,老实说,小师妹对祖母的孺慕之情之深,胡清云自觉无法企及。   三年前他们祖孙俩为了纳不纳妾的事情大吵了一架之后,当时祝香伶离开时胡清云就已经有了再别将是天人永隔的准备。毕竟那会儿祝香伶也已经九十好几了,寿尽是迟早的事。   所以在听到祝香伶的死迅,他夜探孟府时看到了自家祖母的灵位,胡清云都没感觉到吃惊、诧异。   反倒是孟彤跪在灵前,给自家祖母一边烧纸一边说话的情景,让胡清云大大的震撼了一把。   五月十六这日,出门好几天的凌一终于回来了,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辆马车,里头坐着两位头发梳一丝不苟的中年妇人。   孟彤听到耿天忠来报说凌一带了两个中年妇人回来,还吩咐他要安排人住下,想了想便叫来阿喜娘子,道:“你去后花园叫上几个粗使婆子,开了库房将西厢的剩下的三间屋子都一并整理出来,给新来的管事嬷嬷一人一间,剩下的就给以后新添的丫头住。”   阿喜娘子令了命令,匆匆下去办了。   孟彤则带着耿天忠往前院去了。   到了敬和堂,正见侍书在给厅中的三人上茶。   孟彤迈步进了大厅,耿天忠却止住步子,躬身站在了厅门外。   侍书看见孟彤进来,连忙躬身唤了声,“小姐。”   孟彤笑着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侍书退下,这才转头对凌一笑道:“回来了。”   凌一的脸上也不由显出一抹笑来,他对她微微颔首,指着一旁坐着的两位妇人道:“这两位就是我此趟为你请来的两位高人。”   他指着左边穿着墨绿色团花绸缎衣裳的妇人道:“这是宫嬷嬷,擅琴,棋,女红,对用毒亦有些心得。”   宫嬷嬷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孟彤行了个福礼,“老身见过孟小姐。”   孟彤笑着回礼,“宫嬷嬷不必客气,请坐。”   凌一又指着右边穿着绛红色衣裙的妇人道:“这位是王嬷嬷,擅书,画,骑,射,对医术亦颇有研究,尤擅膳食以及妇人的调理。”   ☆、384可信任   王嬷嬷亦站起来,对孟彤福了福,“听凌一说孟小姐医术了得,若有机会,还要请小姐指点一二。”   “我倒不知凌一这回给我找来的帮手,竟都与我是同行。”   孟彤笑盈盈的对王嬷嬷亦福了福身,然后随意的在两人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两人笑道:“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两位嬷嬷既都懂得毒医之术,日后咱们三人在一处,倒是不怕没有话说了。”   听着孟彤欣喜又带着亲近之意的话语,王嬷嬷和宫嬷嬷不禁对视了一眼,来时心里的忐忑倒是淡了些。   她二人原是得了恩准出宫荣养的宫中老人,只因驳了某些人的意,便遭来了杀身之祸。   当时幸得凌一路过相救,她二人才逃得了一命。自那日之后,她姐妹二人便隐姓埋名,择地隐居了起来。   凌一平时若出任务受了伤,就会去她们那里疗伤,顺便住上一阵子。多年相处下来,她们姐妹俩都无子嗣后人,便也就拿凌一当成了自家后甥看待。   半年前,得知凌一叛出冥殿时,她们还以为凌这一回一定在劫难逃了,还为他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子。   谁知前几日竟看到凌一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她们面前,他架着马车而来,还说给她们找了个新主家,以后不怕老了没人养送终了。   她们的命是凌一救的,相处多年,凌一的性格如何,她们姐妹自然都清楚。他说新主家人好,那肯定就是好的,她们信凌一不会害她们,所以也便收拾了东西,坐上马车跟着他来了。   可没见到新主家之前,她们心里到底不安,总怕新主家不喜她们,或是有诸多要求。   现在见到了正主,看着眼前女儿率性而坐,笑意盈盈的样子,虽没什么规矩,可性子看着倒是个爽快的,又听孟彤话语亲切,心里的不安渐渐的也就淡了。   孟彤可不知道两位嬷嬷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只是觉得这两位嬷嬷,懂得琴棋书画,还懂医毒骑射,一看就不是普通,所以以眼神询问凌一:这两人是哪儿来的?   凌一微笑着介绍道,“宫嬷嬷和王嬷嬷都是从宫里出来的,武功虽不算太高,对付一般人却是足够了。王嬷嬷擅长管家理事,宫嬷嬷擅长与人交际,你日后外出行走可带着宫嬷嬷去,你母亲身边有王嬷嬷帮你守着,你亦可放心。”   曾经的冥殿是由祝香伶创建的,后来应该也是被控制在打皇家手里才是。孟彤虽然不知道现在的冥殿受谁掌控,但凌一身为冥殿的杀手,会与宫里的嬷嬷有交集孟彤并不觉得奇怪。   只不过在留下两人之前,孟彤需要确认一件事,“两位嬷嬷身上可有中赤焰彤的毒?”她们若是与凌一一样都受控于冥殿,不知道她能不能趁机再捞一笔,顺便再让这两位嬷嬷签下孝忠于她的卖身契呢?   凌一看到孟彤两眼发亮、兴致勃勃的模样,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丫头好像只有在看到“好处”的时候,才会表现的特别兴奋。想到孟彤刚才问的问题,再想到孟彤为他解毒时,索要的诊金和药费,凌一觉得自己真相了。   他眼中幽光一闪,缓声道,“两位嬷嬷只是出宫荣养的普通人,并不是与我来自一处的。”   孟彤心下一松,可随即又觉得可惜,没中毒就没银子捞了呀。   看着孟彤的小脸明显垮了下去,凌一不觉莞尔,仔细解释道,“宫嬷嬷和王嬷嬷五年前得了恩赐出宫荣养时,因不愿去窦家做教养嬷嬷而遭到追杀,被我路过救下之后,这几年一直隐居在福州乡下的一个小渔村里。”   “你说需要人手,我就想到了她们,这才特意亲自跑了一趟,去把她们接过来了。”   两位嬷嬷的出身如此“清白”,倒有些让孟彤喜出望外了,她道:“两位嬷嬷来的正是时候,我认了开封府尹胡清云胡大人做义父,皇上已经恩准我入皇家书院念书了,六月初我大概就要启程去洛阳,眼下正在愁府里人手的事呢。”   “小姐认了胡清云大人为义父?”宫嬷嬷和王嬷嬷不禁面面相觑,她们没有想到,自己的新主家竟能攀胡清云。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开封府尹胡清云大人文才风流,才华横溢,深得皇上器重和赏识。   可身为宫中的老人,宫嬷嬷和王嬷嬷却知道,皇上对胡清云的恩宠是有别于其他臣子的,皇上对胡清云的信任,完全是无条件的,只要是胡清云说的,皇上就会相信。   如此圣眷隆重的一个人,她们的新主子竟然认他做了义父,有了胡清云这座大靠山在,她们岂不是也不用再怕窦家会再追杀她们了?   与两位嬷嬷的乍然的欣喜不同,凌一却是知道胡清云与孟彤是师兄妹关系的,这事儿南下时,春二娘都不知道提过多少次了,他也不可能记错。   凌一看了两位嬷嬷一眼,冲孟彤使了个眼色,嘴里道:“我们一连赶了几天的路,两位嬷嬷想来早已经疲累不堪了,你不如先安排两位嬷嬷下去休息。”   “看我,一高兴就光顾着说话了,我这就让人带两位嬷嬷去平安居休息。”孟彤歉意的冲宫嬷嬷和王嬷嬷笑了笑,连忙把候在门口的耿天忠叫进来,命他带两人去平安居。   等宫嬷嬷和王嬷嬷被耿天忠引着出了敬和堂,凌一才皱着眉问,“你与胡清云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你师兄吗?怎么又成你义父了?”   有些事不能与凌一直说,孟彤只好半真半假的道,“师兄膝下无子,见我与他年纪相差颇多,眉眼间又与嫂子有几分相象,就说是干脆对外宣称他是我父义,对我的将来会更有利,连进皇家书院读书,也是师兄上奏陛下后,得了陛下金口恩准的。”   凌一听得心中一动,看着孟彤的眼眸闪了闪,沉默了半晌,却只认真的道,“两位嬷嬷的人品没有问题,你可以试着信任她们。”   ☆、385扶棺   孟彤点点头,感激的向凌一道谢,“真是太感谢你了,凌一,你这回可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凌一摇摇头,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   孟彤以为他说的是两人这么熟了,不必客套,便嘻嘻一笑,跟他说了第二日师傅要下葬的事情。   当天晚上用过晚饭之后,孟彤将宫嬷嬷和王嬷嬷叫进书房,三人好好的长谈了一翻。   既然凌一说了这两人可以信任,孟彤决定相信凌一。她有事说事,开城布公的将自家的情况向两位嬷嬷介绍了一翻,又细细说了春二娘的个性问题,和希望王嬷嬷做到的几点。   其实说穿了,孟彤对王嬷嬷的要求也就一个,那就是保护好春二娘,不要让她受到伤害和委屈,不管这伤害和委屈是来自府内的,还是府外的。   这夜之后,两位嬷嬷的身份就定了下来,宫嬷嬷做为孟彤的管事嬷嬷,以后和青黛跟着她去皇家书院侍侯。   而王嬷嬷则跟阿喜娘子一起,做为春二娘的管事嬷嬷,帮助她管理整个孟府。   因为春二娘的性子单纯,孟彤暂时不欲再在院子里增加人手,春二娘的屋里便也就只有侍梅一个大丫头,再加侍竹和侍菊两个负责在院中洒扫跑腿的小丫头。   第二天天未亮,孟府上下就为祝香伶出殡的事忙碌了起来。   庞雅晴因为生肖和时辰都跟祝香伶相克,便被留在孟府里与春二娘做伴了。   为了出城之后送殡路上方便,整只送灵队伍里除了孟彤一个女子,其他全是清一色的男人。   一阵鞭竹炸响之后,棺木就出了府门,胡清云和孟彤披麻戴孝。胡清云与其他七人一起抬棺而行。   女孩儿不能碰棺材的,所以孟彤只能跟在胡清云身边,亦步亦趋。   “咦?那是胡大人?哎呀,真是胡大人啊。”   护灵队伍走在开封府的大街上,也不知道是谁认出了抬棺而行的胡清云,突然喊了这么一嗓子,开封府尹家的老太太发丧下葬的消息,就这么被传扬了开来。   虽然大家都不懂胡府尹家的老太太没了,怎么没在府衙后堂摆设灵堂,让人前去祭奠、上香什么的?不过这不妨碍百姓们,在发现这支送灵队送的是胡府尹的祖母之后,自发组织跟在送灵队后面,给祝香伶送行。   所以当这支送灵队吹吹打打的一路往东城门走时,身后跟着的百姓已经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了。   孟彤看着这万人空巷的场景,心里也忍不住小小的激动了一把,她凑到胡清云身边,认真的道,“师兄,你是个好官呢。”   胡清云转头看了她一眼,挺了挺胸膛,悄声问她,“师兄是不是很棒,有没有让你觉得很长脸?”   “嗯!”孟彤认真的点头,“我以为你荣。”   胡清云闻言,忍不住就咧开嘴笑了起来。   孟彤立即皱眉警告他,“别笑!你在扶棺呢!”   大半个开封府的百姓都跑来给老太太了送行了,胡清云这一咧嘴,说不定明天就有言官弹骇他不孝了。   人家会猜测他们祖孙俩在私底下肯定有什么“深仇大恨”,胡清云才会在扶棺时,开心的笑出来。   不过孟彤的警告还是来得太迟了,胡清云已经看到街边好些送行的百姓,都一脸错愕的瞪着他了。他无奈道,“师妹,我怎么觉得自打跟你认识以后,我就变蠢了呢?”   这罪名肯定不能认啊!孟彤挑眉反问,“你这是怪我罗?”   “怪我!”胡清云瞥她一眼,然后叹气。突然有了个跟女儿似的小师妹,他太稀罕了,一跟她呆一块儿,就容易兴奋的智商脱线,这是源于他自己的太过激动欢喜所至于,还真怨不得谁。   一路扶棺往东,出了城之后,胡清云就让亲随将送行的百姓劝退了。   胡家的坟地在黄华岭,距离开封城有整整六十里地,为了赶下葬的时辰,不懂武的道士、和尚以及吹拉班子的人,全都上了马车。   抬棺的人都是胡清云事先选出来的好手,七个人都有着极深的武功底子,再加上一个胡清云,八人抬着棺木走,一点儿都没有比马车跑起来慢多少。   孟彤身上没有负重,只需跟在棺木旁边小跑就成,倒是还算轻松。就是为了送葬特意穿的一身白衣,跑起来有些碍事,需得一直提着裙摆,才不会将自己绊倒。   胡家的族坟就在黄华岭的山脚下。不过说族坟也许是很不贴切,其实胡清云自己也不知道胡家的族坟在哪儿。   当年忠义王被满门抄斩,胡家上下三百多口人,除了胡清云之外,一个没少的全都被祝香伶派人埋在了这里。   所以胡清云也就拿这儿当胡家族坟看了。   祝香伶当初建这片坟地时,就给自己留了穴位,待胡清云请来的大师洒了符水,做了法之后,装着骨灰坛的棺木就在前忠义王的坟墓旁下了葬。   填土,立碑,上香……一群道士围着三百多块墓碑的坟地转着圈,念经做法。   胡清云在祝香伶的坟前磕了三个头之后,就跟个标枪似的背着手,直挺挺的站到了一旁。   有个自认不孝,硬是不肯跪着给自家师傅烧纸钱的师兄,孟彤也很无耐,只能乖巧的跪在坟前,拿着钱纸元宝,一个接一个的烧着。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不过也没有什么别的表情,毕竟祝香伶去世也有大半年了,再多的悲伤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淡去。   她与祝香伶师徒两年,祝香伶去逝之后,她时时跪在灵前烧纸述说心事,那种失去的悲伤早就淡了。   对孟彤来说,只要祝香伶的灵位还在,师傅就还在,自然悲伤也就不那么强烈了。   除了孟彤和胡清云这两个当事人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时不是时的在偷看他们,只因他们两个太过奇怪了。   明明是胡家老太太的葬礼,身为曾孙的胡清云却背着手站在那儿,由一个不知哪儿来的少女,披麻戴孝的跪在老太太灵前烧着元宝纸钱,这算是个什么事呢?   ☆、386不孝子   虽然在场的人之中,有少数人是知道孟彤是胡清云新收的义女的,可即便是义女,也只是胡老太太名义上的曾孙女儿,毕竟代替不了胡清云本人。   胡清云在开封积威甚深,因此没有人敢当面指责他此举不孝,只把矛头指向了孟彤,纷纷好奇起她的真实身份来。   法事一直持继了一个多时辰,孟彤也一直跪在坟前,将胡清云准备的如山般的元宝纸钱给烧光了。她不是感觉不到四周人们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只不过是她不想理会而已。   “我现在确定了,你才是祖母的新孙女儿,咱俩肯定是当初抱错了。”胡清云一边嘀咕着,一边将孟彤从地上半抱半扶了起来。   跪了一个多时辰,孟彤的腿都快没知觉了,她不顾形象的半挂在胡清云的臂弯里,没好气的翻白眼,“师兄,无耻也要有个限度的,我今年才十一,你几岁了?你好意思说咱们是抱错的?”   胡清云被噎了一下,不满的瞪着她嘀咕,“还有力气骂我,看来你是还没跪够。”   孟彤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同样不满的瞪他,“你不肯给师傅烧纸就是不肯呗,我又没说你什么,还找乱七八糟的借口挤兑我,别让我鄙视你啊,你个孝子!”   胡清云“啧”了一声,丝毫不觉的自己不给老太太烧纸有什么不对,“祖母生前就不喜欢我,我要是真给她烧纸啊,她估计会直接把那些纸钱都给倒河里去。”   孟彤更凶的瞪他,“你还说这话?!”   “我说真的。”胡清云努力摆出一副诚实的模样。   “信你才有鬼!”孟彤啐了他一声,又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膝盖,感觉腿脚上终于有点知觉了,这才推开胡清云的手,一屁股坐倒在之前自己跪着的蒲团上,低头给自己揉腿活血。   法事之后,还有在胡家的族谱上记上孟彤名字的一个小仪式。   将孟彤的名字记在胡清云与庞雅晴的名下,以示孟彤虽无两人血缘,却能享有与亲生嫡女同等的地位。胡清云此举不但是为了给孟彤正名,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如果到最后庞雅晴还是无法生育,那么百年之后,他嫌下的家业也只会落在自家小师妹手里,而不会被什么阿猫阿狗的夺了去。   法事结束后,胡清云和孟彤直接上了马车,回府孟时太阳都快下山了。   累了一整天,中午又只吃了点干粮,孟彤从马车下来,整个人头重脚轻,感觉自己都会飘起来了似的。   宫嬷嬷适时的出现在马车边上,伸手有力的扶住了她差点软倒的身体,“姑娘,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您先吃一点填填肚子,再去洗漱歇息。”   孟彤差点儿没泪流满面,“宫嬷嬷,有你在真好。”   宫嬷嬷见孟彤如此,也忍不住微微一笑,“老奴扶您回院子。”   “我是真的快累死了。”孟彤抱怨着,忍不住又去瞪胡清云。   胡清云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凑过来,“要不……我抱你回去?”   孟彤颇为意动,宫嬷嬷却不满的看着胡清云道:“胡大人,我们姑娘虽然身量看着不高,可今年到底已经十一了,是个大姑娘了,让您抱回院子云,这要是传了出去,我们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嬷嬷,咱们能不提身高的事儿吗?   “是本官考虑不周了,嬷嬷您扶她回去。”胡清云一听到“身量”两字,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大步,深怕孟彤发飙。   上次惹小师妹发飙的事,他可是深深的记得呢,为了让庞雅晴不犯小丫头的忌讳,他还特意叮嘱过妻子,千万千万不能在小师妹面前提身高二字。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孟彤这回竟没发火,只是有气无力的将整个人压在宫嬷嬷身上,让她半扶半抱着一路扶回了平安居。   胡清云跟在两人身后一路走一路摇头,嘴里嘀嘀咕咕:“死穴啊死穴,身高二字以后是再不能提了,小师妹这么记仇,可不能被她逮着机会报复。”   回到平安居,庞雅晴和春二娘正在花厅里指挥侍梅和青黛摆饭菜,见两人回来立即就迎了出来。   “这是怎么啦,怎么累成这样啊?”春二娘一看到孟彤那有气无力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着急。   孟彤抬头冲春二娘安抚的笑了笑,道:“娘,我没事,就是送灵的时候走了六十里地,把我给累坏了。”   “那赶紧进屋,两位嬷嬷已经让准备了饭菜了,你吃了赶紧回屋歇着去。”   “哎!”孟彤乖乖应了一声,乘春二娘回头的功夫,又一个眼刀向胡清云飞了过去。   庞雅晴一看这师兄妹的神态,就知道肯定是自家老爷做了什么不着调的事,招惹到孟彤了,忍不住也瞪了他一眼。   一连被自己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瞪,胡清云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叫他就是不想跟老太太低头呢。   他跟老太太的积怨由来已久,有些事不是别人能够理解的,他已在灵前上了香,磕了头,身为孙子的礼已经全了,再多的事他却是不会做的。   所幸小师妹也挺通情达理的,并没有揪着这事儿不放,现在之所以一直瞪他,也只是因为他什么事都不管,灵前摆供、烧纸都由她一手包办了,把她累到了而已。   孟彤和胡清云一坐上桌,就顾不得什么礼仪不礼仪了,两人中午都用得不多,孟彤在灵前跪了一下午,忙的连口水都没时间喝,胡清云倒是空的很,只是看着小师妹独自忙活,他也不好意思在一边大吃大喝,所以也就陪着她一起忍饥挨饿了。   两人甩开了膀子一顿猛吃,把春二娘和庞雅晴都唬得一愣一愣的,只能一个劲的给两人夹菜。   等肚子里有了东西,孟彤才感觉身上又有了些力气,她也没敢多吃,怕一会立即躺下睡会积食,所以只吃了半碗饭,又喝了点汤就打住了。“义父,义母自便,我要先回去洗洗睡了。”   ☆、387不易   胡清云正吃的欢呢,闻言头也没抬,只挥了挥手,嘴里含糊不清的道:“去吧,去吧。”   庞雅晴差点儿想拿起盘子拍他脸上,再怎么跟小师妹亲近,这里毕竟也不是自已家里,这人怎么能这么随便呢?   春二娘跟着起身,一脸担心的追在孟彤身后,一路进了她的卧室,“彤彤啊,你只吃那么一点儿就够了吗?要不要再让人给你送点儿汤水来啊。”   孟彤平时可都是要吃两碗饭的,今天这么累才吃了半碗就不吃了,春二娘是怎么想怎么担心。   “娘,我洗个澡就要睡了,吃的多了积食就不好了。”   孟彤坐在梳妆台前让宫嬷嬷帮她拆发髻,一边笑着安抚跟进来的春二娘,道,“要不您一会儿让人给我熬锅猪杂粥备着,等我歇过了气起来吃?这几天有事忙,有几天没吃了,我还怪想那个味儿的。”   春二娘一听这话,又知道女儿不是哪时不舒服,注意力便一下就转移了,满口答应着,就兴匆匆的出去叫人准备东西煮粥去了。   宫嬷嬷看了眼春二娘离去的背影,不由笑道,“夫人有此心性,也幸得有姑娘护着。”   “我娘是以前日子过的太苦了,被人磋磨的太过了,才会如此的。”孟彤也不避讳自家以前的旧事,大略的跟宫嬷嬷提了几句,才道,“我爹不在了,她自是该由我来护着的。”   “姑娘是个孝顺人。”宫嬷嬷笑着将孟彤拆开的头发放下。   孟彤冲着铜镜中的她微微一笑,一边起身往浴室走,一边道:“这不是应该的吗?”   是应该的,可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孟彤这种程度的。   虽然才来到孟府一天,但春二娘和孟彤的好性子,以及这府中的氛围都让她与王嬷嬷欣喜不已。   这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排挤白眼,府中的主子不多,下人也少,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亦简单随意,显得乐融融的。   对于她们这些于阴谋诡道中沉浮多年的人来说,这孟府简直就如一处隐于闹市的世外桃源,美好的让人想要永远置身其中。   宫嬷嬷很庆幸她跟王嬷嬷没有犹豫的跟着凌一来了,有如此纯善的主家,又有孟府这一处世外桃源,她们的晚年已经不必愁了。   五月二十五,是孟大、清风的母亲赵氏以及妹妹陶小妹的下葬之日。   时间永远是治疗心伤的最好良药,孟大去逝已有半年,春二娘的伤痛也不再似初时那般强烈了。   为免从府中扶灵步行出城,让开封府的百姓造成误会,孟彤干脆让所有人都直接上了马车。   阴阳先生说的什么不敬不孝的孟彤都不在意,她只知道从孟府到东城门再到黄华峰,若是真要一路走着去,春二娘走不到半路就会先倒下。死者已矣,她只能先顾着活着的人,若真有什么神鬼想要怪罪,由她孟彤一肩担着就是。   风水先生为孟大等人选地的坟地在黄华岭的半山腰上,清风的母亲和妹妹的坟地与孟大的坟地与相隔了百来米,因为下葬的时辰是一样的,耿天忠便带了陈四几个自觉去那边帮忙去了。   胡清云则指挥着人,根据阴阳先生的指示,将孟大的骨灰下葬。   填土,立碑,上香……下葬仪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夏天的日头火辣辣的照在人身上,孟彤跪在坟前叩拜,汗水和着泪水一起落到泥土里,很快就看不出痕迹了。   起身时,孟彤只以袖随意的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泪水,回头见春二娘与庞雅晴站在一处,正低头黯然的抹着眼角,不由深吸了口气,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便缓步走了过去。   “娘,爹这里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让师兄和嫂子在这里看着就行了,咱们去清风他娘那边看看吧,您收了清风做义子,是该给清风他娘上柱香的。”   春二娘闻言,恋恋不舍的看了孟大的坟头一眼,这才擦干了眼泪,对孟彤点了点头。   看着孟彤扶着春二娘带人走远,庞雅晴不无感慨的对胡清云道:“小师妹也挺不容易的,明明才这么点大,自己心里也正伤心着,还要装的没事人一样反过来安慰伯母。”   “她娘那个性子,她要是不能把这个家撑起来,师傅当初也就没机会收她为徒了。”   胡清云看着孟彤那个样子,也觉得心疼的紧,叹了口气,他伸手拍了拍庞雅晴的肩膀,道:“小师妹以前是一个人,以后还有咱们,等她去了洛阳,你就多去伯母那儿坐坐,伯母过得开心了,小师妹至少能放心些。”   庞雅晴闻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温顺的点头应下了。   忙完了丧事,孟府的众人只休息了一天,就又忙碌了起来。   孟彤定了六月初二出发去洛阳。   皇家书院那种地方,除了各地府衙推荐上去的寒门学子,就都是非富即贵的权贵子弟与豪商富贾之流,就算孟彤无心与人攀比,以胡清云在朝庭的名声,别人也会拿她出来做文章的。   胡清云自然不能让自家小师妹被人看轻了去。   于是庞雅晴就一趟一趟的从府尹府里往孟府搬东西,什么凌罗绸缎、珠宝首饰、胭脂花露,全都不要银子似的一车车送过来。要不是孟彤自己就是学医的,胡清云说不定会连日常药品也要一并送过来了。   庞雅晴叫了绣庄的人来给孟彤做衣裳,春二娘却想自己做。平安居里,侍菊和宫嬷嬷的女红手艺都是极好的,王嬷嬷的女红虽然差一点,但比起春二娘和青黛来却好太多了。   庞雅晴便笑道:“女孩子的衣裳不怕多,不如咱们各做各的,把咱们家彤彤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兴许还能给咱们拐个俊俏的才子回来呢。”   春二娘想想自家闺女都十一了,这要是在村子里,这两年也该说亲事了,便也就应了下来。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孟彤的工作就是站着让人量身、试衣、试手饰,连看个医书都会时时被人打扰,偏她还反抗不得,简直都快被折磨疯了。   ☆、388装逼要小心   所幸六月初二转眼就到了。   孟彤原想轻车简从的去,连胡清云要派亲卫相送的好意都给驳了,因此只挑了陈四赶车,想让他把她送到了书院,留下闪电给她,再把马车赶回来。   不想春二娘和庞雅晴给她整出了整整半车的衣帽鞋袜、金银手饰,再加上宫嬷嬷和青黛的行李,以及她的医书和药箱,一辆马车装的满满当当,根本就没办法坐人了。   孟彤站在大门口什么话都没说,可那脸却黑的都快能滴出墨来了。   前来送行的胡清云看了看娇妻心虚的模样,倒觉得小师妹太过苛刻自己了,他正打算开口让自己的亲随帮忙,再套辆车送孟彤去洛阳。   就听旁边一道清朗的男声不紧不慢的道,“我送你去洛阳吧,反正我在洛阳亦有宅子,到时候就留在那边,以后找你看诊也方便些。”   “凌一公子也要去洛阳吗?那真是太好了,我家彤彤就拜托公子多多照顾了。”凌一的适时出声,让春二娘简直欣喜若狂,一听他说还要留在洛阳,更是喜不自胜。   一路南下时,凌一对她们的帮忙不可谓不大。相处的久了,大家相互之间都有了了解,凌一平时话虽不多,可却是个极为细心的人,春二娘对他的印象还是极好的。   另一方面,春二娘也是深知孟彤的脾气,荐于凌一交的那一年万两的伙食费,孟彤对凌一总是多了一份忍让和客气,刚才若不是凌一适时的站出来说话,只怕孟彤会让人把那些衣箱都给搬下车去的。   胡清云是听孟彤说过凌一的底细的,知道这人已经叛出了冥殿,而且跟着孟彤长达半年,也没有什么异动,听说平时看着性情也还不错,便也就没多说什么。   多年之后,胡清云看着自家粉嫩可爱的小师妹被某人娶走,简直悔不当初,要不是因为他这一时的疏忽,又怎么会让自家小师妹这么颗白嫩的小白菜被凌一这混蛋给拱了?   没有人反对,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陈四重新套了辆马车过来,和两个仆役一起,很快就将车上的行李换了新套的马车上。   凌一只是回房随手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拿了随身的宝剑就出来了。陈四自觉去架装行李的马车,让凌一给孟彤和宫嬷嬷等人驾车。   春二娘深怕孟彤会嫌带的衣服手饰太多,一心想让孟彤快快走人,连离别的感伤都忘记了。   孟彤看她这样简直啼笑皆非,不过临别时没看到自家娘亲掉眼泪,就是多带半车的衣服手饰上路,孟彤也认了。   胡清云将皇家书院的入学名帖交给孟彤,却也没有再多事的提让人护送。   孟彤这一车人除了青黛是个完全不懂武功的小丫头之外,其他人的手上都有些拳脚功夫,再加上孟彤的药,路上就算遇到了劫道的,只怕也是去给他们送菜的。   马车出了开封府,一连走了两天才到洛阳,路上太平无事,并没有如胡清云所想,遇见什么劫道的。   洛阳城乃是大周朝的新都,自大周朝迁都之后,历时五百年的建设,其繁华和雄伟绝非一般的城池可比,就连旧都开封都是远远不及的。   看着城中宽敞的街道,规划整齐的青砖黑瓦的民居,鳞次栉比的酒楼店铺,远处雄伟壮丽的宫宇屋顶……   这个时空的历史与孟彤的前世是完全不同的,大周治世一千多年,表现出来的文明让孟彤这个来自现代的游魂也不由深深震撼。   “小……小姐,你快看那个人的头发,他的头发是红色的!”青黛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路边走过的一名海外传教士小声惊呼。   “别一惊一炸的,小心惊着姑娘。”孟彤还没说话,就听宫嬷嬷伸手拍了青黛一下,不急不缓的训道,“还有那个红头发的是海外来的传教士,海外人不只有红头发的,还有金色头发银色头发的,连眼珠的颜色都是各种各样的。”   青黛被训的有些悻悻的,也不敢再趴在窗边了,坐回位置上好奇的看着宫嬷嬷道:“嬷嬷,您怎么懂得这么事的,您以前见过海外的人?”   宫嬷嬷笑了笑,颇为自豪的道:“老身以前可是在宫里当差的,海外的皇族进宫见驾时,老身远远的见过几次,后来见的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好稀奇的了。”   青黛“哇”的低呼了一声,看着宫嬷嬷的眼神那叫一个崇拜向往。   宫嬷嬷见她如此,便又开始语重心长的教训道,“你这丫头以后可不能总这么大惊小怪的,咱们姑娘是要去皇家书院念书的,你如此做派,没的让人笑话咱家姑娘没见识。”   青黛闻言吓了一跳,偷眼去瞄孟彤,见她正看着窗外景色似乎没注意到她,便连忙心虚的低下头闷闷的“哦”了一声。   宫嬷嬷看着便忍不住笑了,又道,“还有啊,这‘小姐’二字是给别人称呼咱们姑娘的,咱们这些贴身侍候的人,要唤主子姑娘,知道没有?”   “知道了,宫嬷嬷。”   洛阳城的繁荣着实是把孟彤给震撼到了,街上随处可见的传教士和穿着古式洋装的外国人,她甚至眼尖的看到街边有数个铺面里,都悬挂着异域的油画、地毯,摆设着纱发等物,可见这时代的大周,与海外是有贸易往来的。   孟彤看得心情激荡,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想了半天才想到关键点。“嬷嬷,这些海外人是不是只有在洛阳城里才能见到?我们一路从北往南而来,就从未在其他的城池见到过海外人。”   “是的,姑娘,陛下虽然同意与海外各国通商,但也怕这些海外人在咱们的地头上闹出事情来,所以就明文规定,只准他们在洛阳以及沿海的几个城池驻留,若是有人敢越界活动,一经发现就会立即被驱逐出大周的。”   孟彤点点头,心里却是半喜半忧,喜的是:大周既然与海外通商,相信海外的医术和药品也会很快的流通进来,如此一来御医李家就该头痛一阵了;忧的却是:以后要装逼也得悠着点儿了,不然一穿梆了就遭雷劈了。   ☆、389独院而居   马车徐徐前行,走了两个时辰才横穿过整个洛阳城,从西城门出了城。   皇家书院就座落在洛阳城外西南边的鱼青岭下,离著名的牡丹园也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孟彤等人到时已是下午时分,可站在皇家书院的大门前,孟彤的脑子里只剩下“财大气粗”四个字。   这皇家书院不愧前缀着皇家二字,书院大门竟然修成了城门的样子,若非凌一认识路,孟彤一准要以为他们是走错了。   向守门的侍卫出示了入学名帖,没一会儿,拿着入学名帖进了门房的侍卫就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雪青色罩纱深衣的少年。   “这位就是孟小姐吧,欢迎来到皇家书院。”少年冲孟彤行了个揖礼。   因为不知道其身份,孟彤只是得体的冲他微微福身,回了个半礼。   “在下寒子深,今日就负责接引你办理各种入院的手续事宜。”寒子深说着将入学名帖递还给孟彤,又道:“小姐请先上马车吧,从这大门口到达学员登记的书楼,还要走上小半刻钟呢。”   “有劳了。”孟彤这几天被宫嬷嬷恶补了不少礼仪知道,此时得体的礼仪,看得宫嬷嬷差点儿没泪流满面,实在太欣慰了。   众人重新上了马车,寒子深坐上车辕,给凌一指了进入书院的路径。   马车再次徐徐前行,穿过了宽敞的阴萌大道,绕过了一段碧波凌凌的蜿蜒小河,才渐渐在花树掩映间依稀看到书院的建筑。   “这条路上靠近小河的那座房子是浣洗房,孟小姐日后若有什么衣裳被褥需要浣洗,只管让人送来此处即可。”寒子深坐在车辕上,指着路边的建筑介绍。   “那边那坐小楼就是铭书楼了,孟小姐需在铭书楼登记一下个人资料,取得自己及两名仆从的身份令牌、宿舍钥匙、食堂领取饭食的令牌等等。”   “当然,孟小姐若是想在书院里生活的更好些,便需要另外交纳相关的费用。这个孟小姐一会儿可在登记资料时与经办的先生说明即可。”   “多谢寒师兄指点。”孟彤客气的道谢。   在皇家书院里正常的住宿、吃饭都是不用交银子,只不过人即分了三六九等,在书院中就读的一众权贵子弟又怎么可能不攀比较劲?   于是,为了满足一众权贵子弟们的这一需求,皇帝很圣明的出台了:“想吃好住好就自己掏腰包”的政策。   皇家书院的情况,在出发来洛阳之前,胡清云就跟孟彤提过。   他是希望孟彤不要另择住处,皇家书院的女子宿舍条件并不差,与一众贵女住在一处,也能方便孟彤更快的融入书院的生活,而之若是选择独院而居,则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可孟彤却不这样认为,她到皇家书院读书,虽然第一目的是为了认识一众贵女,融入洛阳的贵女圈子,可在得知皇家书院有全大周最全的藏书楼之后,她的另一目的就是奔着藏书楼的医书去了。   学医做研究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与一莺莺燕燕住在一起,天天讨论穿什么戴什么,谁的皮肤好,谁的未婚夫权势地位高可不成。   何况独住一院,也能方便她平时赶制药丸,万一原胖子那里缺货了,她还多少能给他填补上一些。偶尔嘴馋了,又能自己开火做些好吃的打牙祭,何苦要跟人挤在一处呢?   以她如今的医术,真要有心与一众女子相交,还怕没有机会吗?   进了铭书楼,寒子深带着孟彤寻到办理学员入学登记的屋舍前,对着屋里坐在桌外的老先生深深一揖,朗声道:“弟子寒子深见过先生,学生带了新到的师妹前来登记。”   “进来吧。”   寒子深回头看了孟彤一眼,示意她进去。   孟彤微微欠身谢过寒子深,迈步走了那屋里。   这一处屋舍也只有三十坪左右,布置的也极为简单,只有一排书架及一桌一椅。那位头发苍苍的老先生坐在宽大的书桌之后,见孟彤进来也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盯着她。   孟彤连忙恭敬的上前递上入学名帖。   那老先生接过来打开一看,眉头不禁抖了抖,下一刻就探究的抬头往孟彤看来,“你就是开封府尹新收的那个义女?陛下特令恩准入学的胡小姐?”   “先生即知小女子只是义父收的义女,又怎么会称呼小女子为胡小姐呢?”孟彤微微一笑,两颊上一对梨窝便显现了出来,显得异常可爱,“小女子姓孟,单名一个彤字。”   孟彤说着笑盈盈的冲那老先生微微福了福,那标准的姿势,看得站在门外的宫嬷嬷嘴角的笑意都深了几分。   那老先生闻言一惊,方觉自己失言,不过见孟彤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脸上倒也好看了几分,只尴尬的轻咳了一声,便拿出纸笔,让孟彤填写了出生来历,因何入学等资料信息。   胡清云曾说过,但凡进入皇家书院的学子,其身份资料事后都会有专人前去查访的。   大周朝对于户籍管理向来严格,编造个好的出生来历什么的是行不通的,孟彤当初不让胡清云对外喧称她是他亲女,也是因于此。   一一详细的将资料填好,孟彤将之交还给那位老先生时,便直言道,“有劳先生了,小女子想要独院而居,不知需绞纳多少费用?”   那老者的脸色突然一沉,只撩了撩眼皮,语气已不再如先前那般和善了。   “独院而居需交纳住宿费,柴薪费,清洁费,房屋修缮费等共计一千两白银,三人的伙食费是一年两千两,也就是说你想住独院,每年就需要交纳三千两白银。”   老者拿出三个刻着水仙院字样的小玉牌和一串钥匙放在桌上,道,“如今独幢的院子也就只剩下一个了,要不要住你自己看着办吧。”   孟彤对于老者骤然变差的口气并不在意,她回头示意宫嬷嬷进来交了银票,又从老者手里取过三个独院的令牌,三个去食堂用饭的令牌并一窜钥匙。   ☆、390恶整   转身欲走之前,孟彤冲老先生盈盈一笑,道:“先生最近可有觉得腰腿稳稳做痛,多走几步路便气喘不止,且时常觉得自己身上虚软无力,夜间睡下后又咳嗽不止?”   那老者听的猛然一惊,一双老眼都瞪圆了起来,惊道,“你是如何得知老夫最近身体不适的?”   是就好办了!   “小女子自然是看出来的。”孟彤仍是一脸笑眯眯的道:“洛阳城中最近新开的妙仁堂里,有一剂六品地黄丸正好可治先生之症,先生若是要去买药,只需对掌柜的提及小女子的名字,应该能得些优惠。”   孟彤说完便不再停留,转身随寒子深出了屋舍,转去校衣室领校服去了。   皇家书院的女子校服是白色的,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绣纹无装饰白色绸衣,外罩的纱衣亦是白色的,只不过下摆处绣了三朵大小不一的粉色牡丹花。   男子的校服亦是白色的,只不过外罩的纱衣下摆处绣的是几截青竹,取的是竹中君子之意。   出了铭书楼,寒子深才似笑非笑的看着孟彤,道,“学院中独院的宿舍总共也只有十二座,孟小姐的宿舍令牌上刻的是水仙院,此院临河而建,在这严严夏日倒真是一处好住处啊。”   这话的潜台词是,在严严夏日是一处好住处,可临水而住虽然凉爽却多蚊虫,到了数九寒天又只怕要冷的冻死人。   难怪皇家书院里一共也只有十二座独院,却还能独留着这座水仙院等她来住,原来是座遭人嫌弃的院子啊。   孟彤心中恍然,却对寒子深打算看笑话的眼神不予理会,别人怕夏日的蚊虫,她可不怕,冬天要是冷的话,最多也就是添些碳盆取暖的问题而已。   比起与人混居一处,无法安心读书,孟彤还是宁愿独院而居的。   马车在寒子深的指挥下,绕过一片校舍直直往西而行。   此时正是书院里的上课时间,因此在这片校舍附近,除了有零星的几个人走动之外,便见不到其他人了。   等马车一路驶到一座小桥前时,寒子深特意让凌一上桥时放慢了马速,等快到桥顶上,他指着桥下不远处的一座院子冲车后笑道:“孟小姐请看,这就是你的那座水仙院。”   凌一闻言下意识的往那院子看了一眼,只一瞬间一股怒火就不可抑制的从胸口涌了上来。   他眼神一冷,一下刻,拉车的闪电和赤光突然嘶叫一声,拉着马车就发狂了一般冲下了小桥。   “啊——”寒子深身体往后一仰,眼见半个身体已经甩出了车辕。   凌一眼明手快的伸手一把将他拉住,手臂尤如铁箍般扣住了他的手壁,以防寒子深真的被甩出去。   “寒公子,马惊了,你快抓紧我。”凌一的口气很急,可若是认真看,就会发现他的动作稳稳当当的,一点都让人感觉不到急在何处?   “快拉我上去,快拉我上去啊……”寒子深吓的亡魂皆冒,两只手死命的抓着凌一的手,却因为马车的速度,怎么都没法坐回车辕上。   “寒公子,你抓紧呀,我试着把马车拉停啊。”   凌一嘴上虽这么说,可握在手里的缰绳却只是松松抖了抖,另一只扣着寒子深的手,还时不时的随着马车的颠波拉他一把,又把他往车外推出去一些,吓的寒子深“吱哇”乱叫,惨叫声不绝于耳。   马车下桥之后,却不是一路笔直抵达小院的,那行车的石板路竟是围着水仙院铺了一圈才到院门口。   闪电和赤光都聪明的很,明白了凌一要整寒子深,这两只便撒开了蹄子跑,时不时还能跑出个S型,再绕回原路继续狂奔。   这边的动静闹的大了,远处几个独院里的丫头、婆子都开了门出来,站在门口对着孟彤的马车指指点点。   此时,马车里的孟彤和宫嬷嬷则是双双紧贴着车壁,用脚抵着另一边镇定的坐着,只有青黛因为没有功夫傍身,虽然被宫嬷嬷搂在怀里护着,却仍被晃动的马车晃的脸色苍白,肚里翻江蹈海,一副随时都会吐出来的模样。   孟彤见状,不由就叹了口气。那寒子深虽然挺可恶的,但若说他真有什么坏心,应该也不至于。   或许是出于仇富心理,或许就是单纯的看她孟彤不顺眼,也或许只是想看她的笑话,寒子深才会在她租下水仙院后,也没把水仙院的事情对她说明,反而特意让凌一将马车赶上桥时,才出声让孟彤自己去看。   站在这座桥上,竟能一览整座水仙院里的全貌,若是将院子里正屋的窗子打开的话,只怕屋里的情况也会被站在桥上的人给看光。   谁会想到皇家书院建给女学员住的独幢小院,竟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这要是遇上哪个坏心的男学员,买通了这院中的丫头婆子,趁着人家姑娘换衣服的时候把窗子打开,再叫上一帮人在桥上欣赏……那乐子可就大了。   而且最奇怪的是,书院在发现了这个问题之后,这座小桥竟还好好的,竟还没被拆掉!   眼见青黛的脸色更白了,耳边听着寒子深的惨叫声都变了调,孟彤扬声冲车窗外喊了一声,“闪电!赤光!”   闪电和赤光一听到孟彤带着警告的声音,昂头长嘶了一声,晃了晃头才乖乖把马车拉回石板路上,根本不用人去控操它们,便渐渐放慢了速度,缓缓往小院跑去。   凌一也见好就收,手上一个用力,就轻轻松松将寒子深挂在马车外的半个身子,给拉上了车辕。   闪电和赤光小跑着前进,快到小院门口时,也不用凌一拉缰绳,就自觉的双双停在了小院门前。   马车一停,凌一就转头拍了拍吓傻了的寒子深,“关心”的道,“寒公子,你还好吧。”   在生与死之间徘徊来去了足有一刻钟的寒公子,突然就跟触了电一般,跳下了马车,冲到河岸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凌一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冷色,他随手扔开缰绳和马鞭,跳下马车,假装好意的走上前去,扬声问了一句,“寒公子,你没事吧?”   寒子深脸色惨白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我没,呕……”   ☆、391太干净了   孟彤从马车上跳下来,心里虽然对凌一的恶作剧心知肚明,却还是缓步走过去故意冲凌一问:“刚刚是怎么回事?青黛刚刚差点儿就被甩出马车去了,”   凌一转头冲她微微一笑,随即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道:“闪电和赤光突然发狂从桥上冲了下去,刚刚寒公子也差点儿被甩出去了。”   孟彤上前两步,很“真诚”的表达自己的关心,“寒师兄,你没事吧。”   回答孟彤的是:“呕……”   凌一连忙拉了孟彤一把,让她远离呕吐中的寒子深。虽然寒子深吐出的污物根本溅不到她身上来,可那呕吐物散发出来的气味也是挺让人恶心的。   孟彤咧咧嘴,看寒子深那模样似乎一时半刻还吐不完,便拉了拉凌一的袖子,示意他跟她走。   两人一起走到院门前,孟彤掏出钥匙开了院门,才一边小声跟他说,“一会儿你帮我去洛阳城里买几匹白凌回来吧。”   凌一闻言神色微微一变,良久才轻声问,“你看到了?”   孟彤“嗯”了一声,迈过门槛走进了水仙院里。   不大的一间院子,有三间正房,左右各两间厢房,院门边上还有一个小厨房,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看这院子里干干净净,显然应该是刚刚有人打扫过的地面。   孟彤又低头看了看四周几个屋子紧闭的门窗,皱着眉头想了想,又回身走到在厨房外,远远的探头往里头张望了一下。   凌一见她如此做派,不禁就起了疑,他谨慎的打量着四周,一边问她,“怎么了?这院子里有问题?”   “太干净了。”孟彤指着不见一点儿灰尘的窗台和门槛,示意他去看,“你说这皇家书院是确实如此爱干净呢?还是有人估摸着我会租下这座院子,所以才特意过来帮我打扫过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凌一听了沉一脸,伸手就去拉她,“若是有人想针对你,这院子只怕是不能住了。”   孟彤却摇头笑道:“怎么会不能住呢?这院子临水而建,夏天住着多凉快!何况既然有人如此好心的特意帮我打扫过了,我若不领了这人的好意,多对不起人家呀。”   凌一目光沉沉的在院中来回打量,却也没看出哪里有问题,只能伸手又去拉孟彤,道,“你先出去再说,这院子等我检查过了,你再进来。”   “哪里就用得着那么麻烦,让青黛帮我的药箱拿来就行了。”孟彤拍开他的手,转身越过凌一走向马车。   马车边上,宫嬷嬷正扶着脸色苍白的青黛从马车上下来,孟彤见状,上前抬起青黛的脸看了看,关心的问了句,“没事吧?”   青黛摇摇头,有些虚弱的道:“奴婢没事,让小……让姑娘担心了。”   “没事就好。”孟彤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脸,指指她身后的马车,道:“既然没事,就上车去把那两个药箱给我搬出来吧,小姐我有用。”   青黛的肚子里虽然还有些难受,可还是听话的回身爬上马车,将孟彤的两个大药箱给抱了回来。   大药箱一个都有孟彤半个人高,可她却是一手一个拎起来就走,根本不要夹他人之手。   而也正因为孟彤手里提的是药箱,在她没开口之前,宫嬷嬷和凌一也不敢上前去帮忙,就怕药箱里装的是什么不能碰的东西,两人上前只会越帮越忙。   至于青黛,因为孟彤时不时喂她吃药丸子的关系,那体质离百毒不清也不远了,因此抱药箱的活儿也只能落到她身上。   孟彤提着药箱直接就进了水仙院。   将两个药箱往院中的地上一放,孟彤冲凌一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出院子。   凌一往四周看了看,不放心的叮嘱道,“那你小心些。”   “安啦安啦。”孟彤满不在乎的冲他摆了摆手,伸手将两个药箱打开,从里头挑了几个药瓶药盒出来,然后拿起药箱最上头的一双棉布手套,戴在了自己手上。   孟彤拿起药瓶,先在门槛处洒下一片药粉,然后又回到院中,用几个瓶子里的药粉洒出一个带缺口的大圆圈。   做完这些之后,孟彤将的有药瓶都塞回药箱里,关好药箱后提到院门口放好,这才回身去拿地上搁着的几个瓷盒。   小心翼翼的将几个瓷盒往药粉圈中间的地上一放,孟彤飞快的掀了瓷盒的盖子,转身就从院子里飞蹿了出去,直到跳过门槛,这才站定身子,回身往院子里看去。   凌一见她这样,不由就对那五个瓷盒里的东西好奇起来,“你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利害东西?怎么连你自己都怕成这样。”   孟彤瞥了他一眼,嘿嘿笑道,“我不是怕盒子里的东西,我是怕我一会儿跑的不够快,会被四周冲出来的东西给包围。”   “东西?什么东西?”凌一的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一阵细微声响。他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凌厉的寻声望去,就见正屋格子窗上的窗纸跟炸豆子似的一个个破开,从里头扭动着爬出一条条颜色鲜艳的毒蛇。   而左右厢房紧闭的门窗缝隙间,亦有一只只有小拇指长的黑色蝎子争先恐后的爬了出来。   没有门的厨房里,几条一米多长的三角毒蛇,箭一般的蹿了出来,它们的目标正是孟彤之前放在药粉圈中的那几个瓷盒。   所有毒蛇和蝎子都疯了般,拼命的想靠近那几个瓷盒,却又因为洒在地上的药粉而不得靠近。   毒蛇和蝎子在这一刻竟奇异的合谐,因为有了共同的目标,它们碰在一起也没有互相攻击,而是一起绕着那个药粉圈游走,企图寻找能靠近那个瓷盒的空隙。   “悉悉索索——”   “咝咝咝——”   从院子各处涌出来的毒蛇和蝎子,在院子中间围着那个药粉圈铺成了色彩斑斓的一片,那群蛇乱舞、百蝎齐动的场景,别说是看了,就是光听那爬动声和嘶嘶声,就足够让人觉得恐怖害怕了。   ☆、392死道友不死贫道   几条体积较大的毒蛇很快就发现了药粉圈的缺口,它们争先恐后的从那个未洒药粉的缺口挤了进去,全都直奔摆在中间的几个瓷盒而去。   陈四、宫嬷嬷和青黛全都靠了过来,众人一起站在门口看着院内这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就在一条带着黑绿斑纹的三角毒蛇快要碰到地上的一个瓷盒时,就见一条足有成人拇指长的半透明的虫子,一下就从那瓷盒里跳了出来,“啪嗒”一下就落到了那条毒蛇的头上。   然后下一刻,那条毒蛇就跟疯了般在地上拼命的扭动了起来,而落在它头上的那条虫子却是趴着一动没动,半透身体迅速的充血胀大。   也不过只是三四息的功夫,那条疯狂扭动的毒蛇就渐渐的不能动了,而充血涨大了三倍有余的虫子,则立即放弃了不能动的毒蛇,高高的一跃而起,然后落到离它最近的另一条毒蛇的头上。   青黛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瞪着院中的情景,紧紧的捂着嘴防止自己惊叫出来。   陈四看着院中的情景,表情看起来却有些严肃。那几条能杀毒蛇、毒蝎的虫子他是见过的,南下的路上,他还帮孟彤在田边地头挖蜈蚣喂过那几只小虫子呢。   只不过他那时并不知道,这几只虫子竟如此可怕,连铁头蛇这样的剧毒蛇都能咬死。   寒子深在河岸边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这才捂着难受的肚子上了岸。   他一抬头,就看到孟彤和丫头、婆子以及两个车夫都堵在院门口,神情专注的往院子里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好奇心作祟下,寒子深也走了过去,凑上前往院子里一看,“蛇……蛇,这……这是怎么回事?”寒子深吓的双腿发软,整个人站都站不住,直直的瘫坐到了地上。   一院子都是爬来爬去的毒蛇和黑蝎子,正屋的格子窗上还挂着不少花花绿绿的毒蛇,左右两厢的门窗缝隙里还有黑蝎子不断在往外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水仙院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毒蛇和蝎子的?”   寒子深的声音里都不自禁的带上了哭腔,身体也不能自制的打起了摆子,他恐惧的看着那些毒蛇毒蝎,它们离他不过十来步的距离,若是它们爬过来……   寒子深简直不敢想像那个后果会有多恐怖,他很想起身逃跑,可是试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越是恐惧他越是慌的手脚发软,只能一次次的爬起又摔回地上。   “寒师兄,我也很想问问这水仙院是怎么回事?这院子哪里是用来住人的,我看分明是用来养毒蛇、毒虫的吧?”   孟彤转身居高居下的看着整个人跟筛糠似的抖个不停的寒子深,冷声道,“要不是我手里正好有几只能除毒虫的宝贝,要不是我今天查觉得这院子有古怪,那房门要是一推开,我们这一行人焉还能有命在?”   “今天但凡我运气再背一点,都得枉死在这水仙院里,寒师兄,你不觉得你跟书院都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寒子深面若金纸的抖着声音,道,“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去找应该知道此事的人,来给我交代吧。”   孟彤说完,对凌一使了个眼色,字字落地有声的道:“你带他去找人,堂堂的皇家书院,院子打扫的倒干净,屋子里却藏满了毒蛇毒蝎,他们这是打算要害谁?”   “今天书院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明儿我就让义父告御状去。”   寒子深听得浑身一震,整个人虽然还在不可抑制的抖着,可脑子已经飞快的转了起来。   眼前这女孩儿是开封府尹胡清云新收的义女,虽说不是亲生的,可却是已经上了族谱的,地位跟亲生的其实也没差了。   因为皇帝拿此事在满朝文官面前调侃过胡清云,现在全洛阳城的人都知道胡清云膝下没有子嗣,所以对这个义女百般疼爱,连她上皇家书院的事都是皇上亲批的。   孟彤到皇家书院的第一天,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若是没有一个说法,这件事只怕就不能善了了。   寒子深此时简直悔不当初。   要是早知道有人会在水仙院里埋钉子,想要弄死这孟彤,他刚刚就不该因为想看她笑话,而故意不把水仙院的情况跟她说清楚。   现在可好?出了这种事情,就因为他刚才没把清楚说情况,只怕就要被牵连在内了。   凌一可不管寒子深现在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直接抓住寒子深的后领子就将人拎了起来。   “哎,哎,你想干嘛,放开我,快放开我。”   凌一理也不理他,只提着他一边走,一边冷冷的警告,道:“你最好乖乖的带我去找能解决这件事情的人,否则这件事就由你一个人来扛,我想那个真正在背后动手脚的人,应该会很开心有你这么个替死鬼的。”   寒子深又气又怕,抖着声音叫道:“你明知道我是替死鬼,还要冤枉我?”   凌一冷笑,“这件事总要有个人出来负责的,不是你就是别人,你最后能给我找到这么个人。”   也就是说,他们其实不在乎找出来的是不是真凶,他们只是要找个人杀鸡给猴看。   寒子深这回是真怕了,他爹只是个三品官,他又是家中次子,出了这么可怕的事,他好死不死的牵连在内,那孟彤要是不肯善罢甘休,硬要让他顶缸,以他爹的能量是万万斗不过胡清云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   寒子深咬咬牙,毅然道:“我带你去找副院长洪志发,书院里的日常事务都是他在负责,就算今天入住的是别人,出了事也是要找他的。”   “很好,带我去找他。”凌一把寒子深扔上车辕,驾着车就直奔洪志民在书院的屋舍而去。   路上,凌一又从寒子深嘴里了解道,这皇家书院的正院长现在正由国子监祭酒兼着,三个副院长,洪志民负责书院学员的日常吃喝拉撒;白泽昊负责女院学员的授课安排及相关事宜;楚招弟则负责男院的授课安排及相关事宜。   ☆、393我错了   所以这洪志民就算跟在水仙院动手脚的人无关,这件事的责任他也是逃不掉的。   找到洪志民的过程毫无波折,等寒子深带着凌一进到洪副院长的房舍里,抖抖瑟瑟的将水仙院里发现毒蛇和毒蝎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之后,洪志民却还是满脸的不信。   “子深,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水仙院里怎么可能会藏有什么毒蛇毒蝎?还满院子都是?此事可大可小,你可要谨言慎行,切不可祸从口出啊。”   “铛铛铛……”外头传来了下课的钟声。   凌一的剑眉不由就皱了起来。下了课,外头走动的学员就多起来了,水仙院里现在又是那副情况,若是下手之人趁此机会从中手搅风搅雨,或是想要浑水摸雨对孟彤不利,只怕宫嬷嬷一个人会难以应付。   如此一想,凌一便烦燥起来,冷声道,“洪副院长,我不管你信不信相水仙院里有毒蛇毒蝎,总之我家小姐要入住的水仙院里满是毒蛇和毒蝎是事实,你若是不准备给我们一个交代,那我也就只好禀报我家大人,让我家大人去跟陛下讨这个公道了。”   “你敢威胁本官?”洪志民目光凌厉的瞪向凌一,气的拍案而起,。   凌一实在很想一拳头砸开洪志民的脑袋,看看他脑子里装的是不是都是稻草,明明是只要去看一眼就能知道真假的事情,他偏要在这里墨墨迹迹,将文人的温吞表现了个淋漓尽致。   凌一双手环胸,讥讽的看着洪志民,“洪副院长宁愿在此跟在下耍官威,也不肯先去水仙院一探究竟,是说这事儿其实你一早就知情,还是这本就是你要谋害我家小姐?”   洪志民任皇家书院的副院长十多年,以往谁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毕恭毕敬的,如凌一这般目中无人,随口胡说之人,他还真真是生平仅见。   洪志民只觉的肚子里的火气一股股的往上拱,气的他不顾形象的大声怒吼道,“你这厮休要血口喷人!本官官职虽小,却也是朝庭亲封的五品书吏,岂容你一个无官无品的白身侮辱?”   “你要是再敢口出狂言,小心本官这就让人拿下你,送交官府法办。”   凌一见这洪志民如此冥顽不灵,只纠结与和他做口舌之争,目光不由就冰寒了起来,一身杀气有意无意的泄露了出来。   “洪副院长,别怪在下没有警告你,那水仙院里此时可是满地都是见血封喉的毒蛇,你此时有时间在此跟在下磨迹,要是因此耽误了事情,让那毒蛇随便溜走了一条,你这皇家书院只怕就有好戏看了。”   洪志民被凌一冰冷的目光盯的只觉身上发冷,又听到他这满带恶意的警告,不由也惊了惊。   能到皇家书院里就读的,大部分可都是达官显贵的子女,特别是那水仙院附近,总共也就十二座小院,除了水仙院之外,哪一个院子里住的可都是不容有失的大家千金。   这万一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别说是他头上的这顶乌纱帽,就是他的小命都只怕难保了。   这样一想,洪志民就再也坐不住了,可他看着凌一似笑非笑的表情,又觉得现在要是急急前去查看情况脸上挂不住,于是就想说些什么话给自己拉回点面子。“本官就暂且信你一回,跟你走这一趟,可若是……”   凌一冷冷的打断了洪志民还未说完的废话,“去不去随你的便,你即然不肯给我家小姐一个交代,那些毒蛇毒蝎又是你皇家书院的,自然不能只让我家小姐一个人平白受了这惊吓。”他冰冷的看了洪志民一眼,转身就走。   洪志民被凌一那一眼看得浑身冰凉,直觉就感觉这个叫凌一的人极为危险,他见凌一转身就走,直觉事情要不好,连忙追上去叫道:“喂,你想干什么?你可别乱来啊。”   凌一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冷声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在下也不管是谁想对我家小姐下手了,反正皇家书院监管不利,让学院中毒虫满地又不是在下的责任,只要这受害的人一多,我们也不怕找不出凶手来。”   洪志民被他这话惊的头皮都炸了,“万万不可,那水仙院里若真有毒物,你将之放出岂不是在害人性命?”   凌一这回是连话都懒得回了,这姓洪的明显脑子坑,他最不耐烦跟这种人说话。   你跟他说道理,他要跟你耍脾气,你要跟他耍脾气,他又要跟你讲道理整个一鸡同鸭讲,对牛弹琴,他深怕再说下去,他会一个忍耐不住,直接一剑结果了他。只不过那样一来,就要有负小丫头的所托了。   凌一走时,顺手又将寒子深提起来扔上车辕,然后直接驾车潇洒的离去。   寒子深死死的抓着车辕,紧贴着马车一动不敢动,他之前被闪电和赤光吓了一回,之后又被凌一随手扔上马车,这次还要再来一回,他的心理终于绷不住了。   寒子深抓着车辕嚎淘大哭,“兄台,你要回水仙院就自己回去啊,你抓着我干嘛,水仙院里的那些毒蛇毒蝎可真不关我的事啊。”   凌一连个眼角都没瞥他一眼,只冷冷的道:“你说无关就无关啊?要真没关系,你身为接引新生入书院的负责人,会不跟我家小姐说明水仙院里的情况?会不在我家小姐说要独住一院时,跟她说清楚那水仙院的不能住?”   寒子深痛哭流涕,“冤枉啊,我,我就是嫉妒你家小姐好运,听说她只是个乡下来的农女,却能好运的被胡清云大人收为义女,我一时不愤,才会鬼迷了心窍想要整整她,看她的笑话,可我真不知道水仙院里的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啊?”   “你嫉妒她,你凭什么嫉妒她,你又有什么资格不愤她的好运?”凌一看着窝囊痛哭的寒子深,一字一顿的冷冷道:“你最好祈祷书院能给她个满意的交代,否则……你就是那个交代。”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真的不关我的事……”   ☆、394赚到了   凌一一个手刀,就将又哭又嚎的吵死人的寒子深给一掌劈晕了。   钟声响过之后,校舍附近的路上简直人满为患,凌一急着回水仙院,见一旁的绿草地无人走,便驾着马车直接就从草皮上碾了过去,丝毫不顾身后留下的两行深深的马车印,以及一众学员们的哗然和指点。   “咦?”才从校舍里出来的韩来庆,一眼就看到一辆霸气的马车,直接从书院里“只能看不能走”的草皮上碾压了过去。   “哎?”韩来庆正想对此“牛人”幸灾乐祸一翻,可仔细一看那驾车的人,似乎看着还挺眼熟,再一看那拉车的两头高头大马。   嘿!那不是孟神医的闪电和赤光嘛?韩来庆兴奋的指着远去的马车,冲身后的几人大叫道,“闪电!赤光!是闪电和赤光!”   “在哪儿呢?闪电、赤光在哪儿呢?”走在后头的朱灿、牧波、牧江三人一听,立即就快步挤了过来。   韩来庆指着草皮叫道,“从那边过去了,草皮上的马车印子就是那两匹傻马留下的。”   “那还等什么?快追啊!”牧波一声吆喝抬脚就追,其他三人见状,立即提起袍摆就快步跟了上去。   水仙院里,毒虫乱舞的恐怖场面还在继续,五头血虫已经长到了一尺来长,半掌来宽,可地上的毒蛇和毒蝎,活的仍比死的多。   这五头血虫,是她从钱掌柜用水蛭给孟大柱等人吸毒一事中得到的灵感,才特意用养盅之法培育出来的变异品种。   孟彤一直用毒虫、蛇毒饲养血虫,可血虫本身却是无毒,且对一众毒虫蛇蚁来说,还是大补之物。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毒蛇、毒蝎在嗅到了血虫的气味之后,会疯了般的冲出来只想将血虫吞吃入腹。   “血虫快到极限了。”孟彤看着这情况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得让它们先把吸的毒血放出来才能继续,不然就只能轮为这些毒蛇毒蝎的补品了。”   陈四是见过孟彤如何取血虫的毒血的,他道:“小姐,你把取血的药粉给小的,小的进去取。”   孟彤摇摇头,笑道,“你去还不如青黛去呢,至少她的百毒不清体质快要炼成了。”说着,孟彤又转头吩咐青黛道:“快去车上找个干净的木盆过来。”   青黛以为孟彤真想让她去取毒血,顿时就苦了脸,道:“姑娘,你别让奴婢去取血啊,奴婢怕蛇。”   那种冷冰冰又会扭来扭去的东西,就是一条看着都让人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更何况还满都是呢?   孟彤好笑的拍了她的头一下,道:“没让你去,赶紧去拿盆子,不然小姐我的五条血虫就都要交代了。”   “哦,哦。”青黛立即眉开眼笑,跳起来就往马车跑。只要小姐不是让她去取毒血,叫她做什么都成。   “姑娘,盆。”青黛取回来的正是放在马车上,原本用来装冰降温的木盆。   孟彤开了药箱,从中拿出一瓶药液往自己身上洒了几滴,又拿出另一个瓷瓶拽在手心里,这才接过那木盆一个闪身就跳进了院子里,那速度快的连让宫嬷嬷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姑娘!”宫嬷嬷惊叫起来。   相比之下,青黛却是淡定多了,她只是双手合在嘴边对孟彤叫道,“姑娘,你小心哪。”   “你们站在院外别进来,省得一会儿被咬了还要我来救。”孟彤头也没抬的交代完,手里已经抓起一只吃撑了的肥血虫,放到木盆里。   她手一抖,几丝药粉自手心的瓷瓶里飘出来,肥血虫立即就跟抽水泵一样,将满身的毒血都往外喷了出去。   等孟彤端着木盆,眼明手快的弯腰捡起第二头肥血虫时,之前放在盆里的血虫已经重新变成了半透明的小小模样。   血虫捕食毒物是天性,它肚子一空,闻到四周的毒物气味,立即就本能的从木盆里蹦起,直接跳进了毒蝎圈里,任由那些毒蝎将尾刺扎进它的身体里,然后趁机将毒蝎的毒液和身体精华都通通吸到身体里。   孟彤在一地的毒物之间闲庭信步的走着,那面带微笑,优闲自如的模样就跟在逛自家后花园一样,看得宫嬷嬷和陈四又崇敬又佩服,又忍不住担心。   青黛跟着孟彤的时间最久,对她的种种彪悍之举早就已经麻木了。当初在见了孟彤箭箭爆头,把那些劫道的全杀了的强悍之举之后,她觉得跟着这么一个强大的小主人,以后不怕被人欺负,所以才死皮赖脸的赖上了孟彤。   后来跟着孟彤一家南下时,因为孟彤路上走的慢,她们几乎天天路宿野外,而她也几乎天天看着孟彤拿箭,坐在车顶上射杀夜间靠近马车的大小野兽。   这种事情经历的多了,青黛也就习以为常了,所以现在对于孟彤在毒蛇和毒蝎之间走来走去,她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走了一圈回来,孟彤喜滋滋的将手里的毒血递给青黛,然后提起裙摆抖了抖,竟还抖出数只死蝎子来。   原地蹦了蹦,又跺了跺脚,见身上再没有毒虫落下,孟彤才跨过门槛,接过青黛手里的木盆,让她和陈四赶紧去车上拿空瓷瓶来。   毒血具有腐蚀性,木盆坚持不了多久,只有瓷瓶才能保存好这些毒液。   “这次可真是赚到了。”孟彤蹲在地上一边装毒血,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宫嬷嬷有心想上去帮忙,可孟彤装瓶时不小心溅出的毒血,滴到地上竟就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看着青石的地砖上冒起一股轻烟后,立刻就被腐蚀出一个小坑来。   宫嬷嬷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顿时就什么帮忙的心思都没了,如此强的毒性,以她那点儿本事是断不能如孟彤这般,赤着手就敢去碰的。   大半盆的毒血装了十一个大瓷瓶,把孟彤乐的眼睛都笑眯了。这些除了可以做为血虫平日里的伙食之外,还都是炼制蛇药和解毒丸的最佳主药。   ☆、395追   有了这么多毒血,最近这几天,她或许还可以试着炼一批解毒丸出来,想想原海那边已经开张了的药铺,十一瓶毒血在孟彤的眼里顿时就变成了银光闪闪,浑圆可爱的银子。   细心的用帕子将瓷瓶表面一一擦干净,孟彤将之小心的放到青黛刚从马车上找来的另一个木盆里。   血虫的猎食速度是很快的,不一会儿,孟彤就又进院子去走了一圈,这回只收获了十瓶毒血。   给血虫挤过这一次毒血之后,院子里的毒蛇和毒蝎已经不多了,孟彤顺手拿起院子里的扫帚把几间屋子的窗户都挑了起来,让爬上了窗户却没出来的毒蛇、毒蝎全都能尽快的爬出来。   血虫被挤了两次血也有些暴燥了起来,它们在一地的毒虫尸体中找不到活口,见到几个窗户上又有毒蛇和蝎子落下来,立即就一蹦一蹦的跳了过去。   凌一回来的时候,孟彤已经拿着锋利的手术刀蹲在院子里剥蛇皮,摘蛇胆了。   “怎么回事?你怎么进去了?”   陈四和宫嬷嬷跟门神似的站在院门的两边,身为贴身丫环的青黛又撑着下巴蹲在院门正中间,而身为小姐的孟彤则蹲在一地的毒虫尸体间,挥舞着小刀剥蛇皮……   凌一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就想抬脚跨进院子,却被孟彤及时出声叫住了。   “你别进来,这院子里的东西还没清理完呢,你进来万一要是被咬了,还要我来救,你可千万别给我没事找事。”   凌一的视线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只见一地的蛇蝎尸体,到是没看到还能动的。他皱着眉看着自顾自忙活的女孩,不满道:“你既知院子里的东西还没清理完,怎么自己就进去了?”   “我这不是要留着点儿证据等人来看么?”孟彤手里动作不停,剥皮取胆的动作那叫一个利索。一边的瓷盒装蛇胆,一边的布袋子装蛇肉,蛇皮团团扔到一旁晚点儿收拾也没事。   孟彤抽空抬头看了凌一一眼,问道,“你找到人了吗?”   “找到了,负责书院里学员日常事务的人叫做洪志民,此人可能在这书院里呆久了,太会打官腔,我不耐烦跟他墨迹,扔下两句威胁就回来了。”   凌一说着抬头看了看天,道,“若是再过半个时辰他还不来,就抓几条蛇扔出去,将事情闹大了,我就不信背后下手的人还能安稳的坐着。”   孟彤闻言不禁笑了起来,“也对,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倒霉,十二座院子明明是紧挨着的,凭什么就只有水仙院里闹蛇灾蝎难呢?”   光想想到时候群蛇乱舞、处处蝎影的场面就让人兴奋。   孟彤兴奋的挥舞着手术刀,飞快的肢解着手下一条接一条的毒蛇尸体,那速度,简直十指如飞。   站在院门外看着她的四个人,见她这副模样,嘴角忍不住就是齐齐一抽。   蛇胆是制药的好材料没错,蛇肉羹很美味也没错,可孟彤明明是那么粉嫩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却屠蛇不见血、剥皮如绣花,还一脸笑得眉眼弯弯喜不致胜的模样,真是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惊悚。   “在那边,在那边,快……”牧波几人一路寻着马车留在草地上的车轮印而来,看不到车轮印了就四处找人打听,好不容易找到这附近,却又没了马车的痕迹。   于是一群人就奔上了水仙院不远处的那座石桥,打算居高临下,然后就一眼看到了停在水仙院门前的马车,以及拉车的两头傻马。   “是闪电和赤光,它们在那儿!”朱灿兴奋的大叫一声,提着袍摆就冲下了小桥,连书院规定不能随意踩踏草地的规矩都抛到了脑后,直接就一步跨过圈着草皮的围篱,往河边的马车飞奔而去。   牧波几人一见,立即就有样学样,全都蹦跳着冲过围篱,直冲河岸边而去。   院子里的孟彤听到声音,抬头看了凌一一眼。   凌一会意,转身走出几步,往小桥那边看了一眼,才嘴角微扬的转头对孟彤道:“是朱灿和牧波他们四个。”   孟彤闻言,不由就笑了起来,“他们来的正好,告诉他们,今晚我这儿有蛇羹,想吃的话,每人拿两匹白凌来换。”   “只要那座桥还能走人,你只怕你就是在院中挂了白凌,也不稳妥。”   孟彤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有点儿噬血的味道。“挂了白凌能遮挡住视线就行了,可若有人敢做怪,那就怪不得我了。”   凌一想想便也释然了,孟彤的那些药连老虎、黑熊都能撩倒,让几个做乱的小贼有去无回,自然也只是小事一桩。   不过——“一匹白凌可不便宜,吃你一碗蛇羹就要两匹白凌,你这未免也太狮子大开口了。”   孟彤瞪着眼睛辩解,“这可是洛铁头蛇,十大毒蛇中都是排的上名号的,有我这神医亲手烹制,还能不值两匹白凌?再说牧波他们几个身边闲钱多了,也是去花天酒地,还不如给我买两匹白凌遮屋顶呢。”   “你真是……”凌一说到一半又顿住,失笑的摇摇头,转身往飞奔而来的几人迎去。   “凌一大哥,你怎么在这儿的?”   “凌一大哥,闪电和赤光在这儿,孟神医是不是也来了?”   “凌一大哥,一别半年我们可想你了,孟神医说三月就到洛阳,可这都六月了,他人到底在哪儿啊?”   几人看到凌一都是又兴奋又激动,可一说到孟彤,又忍不住七嘴八舌的跟凌一抱怨孟彤的不守信用。   凌一淡淡的目光越过众人,瞥向一脸心虚,站在几人身后不说话的朱灿。   “朱灿,你见到我,没有话说吗?”   朱灿一被点名,就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凌一武艺高超,在天清寺时就没少指点他们射箭、练拳。而且他的身上有一股气势,能让他们在崇拜凌一的同时,又下意识的对他又敬又畏。   朱灿期期艾艾的挪到凌一面前,跟个犯了错的孩子般,乖乖的低头认错道,“凌一大哥,我真不是故意把孟神医的事情透露出去的,实在是当时喝多了,跟人说话嘴巴就没把门儿了。”   ☆、396吓死老子了   凌一看着朱灿低垂的头顶眯了眯眼,摸着下巴想了想,道,“这话你跟我说没用,她就在水仙院里,你站在门口跟她认个错就成了,去吧。”   看着孟彤肢解蛇尸,其实是个挺能锻练胆量的事情,朱灿只是一时失言,让他练练胆小,惩大戒也就是了。   牧波几个一听孟彤在水仙院里,又都激动起来。   “孟神医就在水仙院里吗?”   “怎么水仙院里住人了吗?”   “凌一大哥,孟神医是来给人看病的吗?你们今天能留在书院里吧?”   几个人问题不断,看朱灿往水仙院走,也都想跟着他一起过去。   凌一手一伸就挡下了几人,语气淡淡的低声道:“他是过去受罚的,你们过去干嘛?”   牧波几个听的不禁面面相觑,转头往朱灿离去背影看了一眼,然后立即一拥而上围住凌一,挤眉弄错的缠着他低声问是怎么回事。   却说朱灿自觉自己犯了错,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他一脸“从容赴死”的表情,大步往水仙院的院门走去。   “孟神医,我朱灿来向您认罪了。”朱灿一嗓子喊完,才定睛往院中看去,这一看却让他不禁双腿一软,差点儿就直接给跪了。   “啊——”朱灿吓的惊叫一声,扭头就跑,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回牧波等人身边,脸色白的就跟见了鬼似的。“哎哟妈呀,太可怕了,吓死老子了。”   凌一见他这副模样,不由扭头往水仙院望去,眼里闪过深思之色。暗道:孟彤不过剥个蛇皮,应该还不至于把朱灿吓成这样吧?难道……那丫头又想了什么鬼主意出来,故意吓唬朱灿?   “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吓成这样?见鬼了吗?”牧江眼见朱灿要摔倒,连忙伸手扶了他一把,这才没让他摔个狗吃屎。   “比鬼还可怕,我的妈呀,吓死我了。”朱灿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他两眼发直的回头指着水仙院,连笔带画的结巴的道:“那,院子里全是蛇,花花绿绿的,还有蝎子,一个女的,她……她竟然在捡那些蛇,一条这么长这么粗,她还挂在手臂上,抱了这么大一团,我的娘喂,真……太他妈吓人了。”   捡蛇?还抱在怀里?   凌一想到孟彤方才正在剥蛇皮、取胆、取肉,不由了然的微微勾了勾嘴角。   牧波、牧江和韩来庆三个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凌一,意外的看到他在笑,三人对视一眼,想到凌一说让朱灿去水仙院是领罚的,几人眼珠子转了转,便明白了几分。   只是他们心下又实在好奇,不知道孟彤在水仙院里究竟做了什么,才会把朱灿吓成这样?   凌一见三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说破,只道:“你们孟神医说了,她今天这里有美味的蛇羹吃,你们谁想吃的,就一人贡献两匹白凌出来。”   牧波几个一听眼睛都亮了,乍听之下,用两匹白凌换一蛇羹似乎是亏了,可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孟彤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没有一般的。几人立即点头如捣蒜,喜滋滋的满口答应下来。   一旁的朱灿闻言,脸色立时又白了两分,把头摇的跟波浪鼓一样,连连摆手叫道,“不要,要吃你们去吃,我不要吃什么蛇羹。”   “什么不要?”牧波见他害怕,只觉有趣,故意伸手搭上他的肩膀,不怀好意的笑道,“咱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好东西吃,怎么能少了你呢?”   牧江和韩来庆立即跟着起哄。   水仙院里现在既然有古怪,几人也不闹着先去见孟彤了,揽着朱灿跟凌一打了声招呼,又顺手在闪电和赤光身上摸摸拍拍了几把,就一路踩踏过绿荫荫的草地,延着原路返回,往男子校舍的方向去了。   凌一看着他们走远,转过身正打算回水仙院,看看孟彤剥好蛇皮了没有,就看到远处的几幢小院门口人影闪动,几名穿着书院学员服饰的女子,正被几个丫环婆子围在中间,甚至有丫环指着水仙院这边正说着什么。   凌一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抬头看了眼天空,深邃的眸子沉了沉,转身大步走向了水仙院。   院子里,满地共花绿绿的蛇尸都已经被孟彤收拾到了一起,她就这么蹲在一旁,飞快的挥舞着手术刀,将手下的蛇尸剥皮、取胆、剁头、清脏、取肉。   青黛则拿着扫帚,任劳任怨的往墙角,砖缝间往外扫死蝎子。   五条吃涨成了半尺长的血虫,三条正趴在正屋的门上,两条则趴在东厢的门上,身体还都一鼓鼓的,看着不但醒目而且异常的诡异。   凌一看着那五条血虫,目中不由闪过了然之色,他看向蹲在地上埋头剖蛇的少女,道:“时辰快差不多了,要是再没人来,就把那屋里剩下的东西扔出去吧。”   孟彤闻言抬头看了看天,问他,“这个时辰应该已经下学了,旁边那几座院子里的主人应该都回来了吧?”   凌一“嗯”了一声,道:“刚回来。”   孟彤转头对门口的宫嬷嬷道:“嬷嬷,你带着陈四去跟旁边那十一幢小院说一声,就说水仙院里发现了大量的毒蛇和毒蝎子,我们这边虽然已经在清理了,但是难保不会有爬出去的,让他们各自都注意些,小心别被咬了。”   宫嬷嬷的眸光闪了闪,却什么也没问,微微向孟彤欠了欠身,“是,老奴这就去。”说完,转身就带着陈四走了。   一旁的青黛看着宫嬷嬷离开,跺着脚冲孟彤抱怨,“姑娘,这院子里的这些东西,说不准就是旁边几个院子里的人放的呢,你怎么还好心的让宫嬷嬷去提醒她们呀?”   “以你的商智,我很难跟你解释这个问题呀。”孟彤看着青黛叹气,道:“青黛呀,你以后要跟宫嬷嬷多学学,小姐我吩咐下去的事情,不管你高不高兴,明不明白,首先你要去做,有句话叫多做事少说话,明白不?”   ☆、397你们懂吗?   心里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还被孟彤训了一顿,青黛蔫蔫的“哦”了一声,蔫头耷脑的到墙边扫死蝎子去了。   院子里一时静了下来,孟彤埋头剖蛇,青黛埋头扫地,凌一的目光却落在了孟彤专注的脸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一的耳朵突然动了动,转头往身后看去,就见门口不远处,几个丫头你推我搡的边往这边走,边往水仙院里探头探脑。   凌一不觉皱眉,沉声低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此做甚?”   几个丫头被吓的连忙停住了脚,见凌一面色冷俊,连忙冲凌一福了福身,为首的一个丫头道:“回这位公子的话,方才水仙院里的嬷嬷去我们那儿传话,说你们这儿发现了大量的毒蛇和毒蝎子,我们小姐就打发我们过来看看,顺便问问要不要帮忙。”   院里的青黛闻言,不待孟彤发话就把手里的扫帚一扔,从地上抓了一把死蝎子,一阵风似的就跑了出去。   孟彤抬头去看时,就只来得及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处,不由悻悻的闭上嘴巴,摇摇头,低头继续自己的剖蛇大业了。   “你们想看毒蛇和毒蝎子吗?”青黛快步跑向那几个丫头,两眼亮晶晶的冲着几人一伸手,将刚刚抓的一把死蝎子摊在两手的手心上,展示给几个丫头看,“诺,这些就是我们在院子里发现的毒蝎子。”   “啊——”几个丫头被这骤然伸到面前的虫子吓的大声尖叫,个个花容失色的急急往后退。   “你们别怕啊,这些都已经死了的,已经没法再蛰人了。”   青黛大声解释着,又一脸“憨厚”的对着几人道,“不过我家姑娘说了,在我们来之前,那些毒蛇和毒蝎子也不知道被人养在这里多久了,指不定就会有爬到院子外头去的,所以你们最近一定要多加小心啊,可别被咬了。”   那些丫头见青黛说那些蝎子是死的,又好声好气的提醒她们要小心,胆子不由都大了起来。   其中一个穿绿色比甲的丫头,看青黛手里捧着那堆黑色的死蝎子,还一点儿都不害怕的模样,便壮着胆子上前看了几眼,又对青黛恭维道,“你的胆子可真大,这么丑的东西都敢抓。”   “这有什么呀,我吃过我们姑娘炼的药丸子,早就百毒不清啦,别说是死蝎子,就是活蝎子我也是不怕的。”青黛一脸得意的说着,两手翻来倒去的玩着那几只死蝎子。   为首的那个丫头一听这话,眼珠子不由就转了转,她偷瞄了一眼不远处面无表情的凌一,见他只是垂眸站着不说话,便冲青黛笑道:“你们姑娘怎么会炼药丸子的?药丸子不是只有大夫才能炼的吗?难道你们姑娘是个大夫不成?”   “什么大夫不大夫的?我们姑娘可是神医!”青黛虽然没听出来那丫头在试探她,可她觉得这丫头左一句大夫右一句大夫,简直就是在侮辱她们小姐。   她沉下脸,满脸不高兴的道:“神医你们懂不懂?就是看你一眼,都不用把脉就知道你生了什么病,身体哪儿有不舒服,只用几颗药丸下去,就能让你药到病除的神医。”   穿绿色比甲的丫头见青黛唬了脸,连忙扯了为首的那个丫环一下,陪着笑客气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们要是有个头痛脑热的,就再也不用跑到外头去请大夫了。”   青黛一听这话就更不高兴了,她哼了一声昂起头,道:“你们可请不起我家姑娘,我家姑娘看诊的规矩是诊金黄金百两,药丸一颗百两……”   话没说完,就被为首的那个丫头惊叫给打断了,“你家姑娘想银子想疯了吧?看个病就要黄金百两?一颗药丸也百两,你家的药丸子是金子做的呀?”   青黛生气的瞪那个丫头,从手心里捡起一只死蝎子冲几人晃了晃,一脸“你们没见识,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的表情,睥睨的看着几人傲然道:“我家姑娘是神医,别的大夫治的是病,我家姑娘救的是命,你们懂吗?”   青黛说完,还很是傲娇的冲几人哼了一声,这才捧着那把死蝎子转身跑回了水仙院。   “行啊,小青黛,你还学会给你家小姐我打广告了?”   虽然没听过“广告”这个词,不过青黛还是听明白了孟彤话里的意思,她小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把手里的死蝎子往蝎子堆上一扔,小跑着凑到孟彤身边,也学着她一样蹲着,有些心虚小声的道:   “奴婢原是想告诉她们咱们这儿有解毒丸卖的,可她们那样一说您,奴婢就忍不住了,姑娘,奴婢说那些话,不会给您惹麻烦吧?”   “不会啊。”孟彤笑道:“你家姑娘我是神医嘛,别的大夫治的是病,你家姑娘我救的是命。诊金收的贵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药丸卖的贵自然也是应该的啊。”   青黛这才又高兴起来,用力的点点头,起身去捡了扫帚,继续扫死蝎子去了。   再说院外,凌一看青黛跟几个丫头示完威跑走,这才掩去眼底闪动着浓浓的笑意,抬眼看向那向个丫头,面无表情的冷声问,“你们还有事?”   “没事,没事。”几个丫头被他那冷冷的样子吓的,顿时就一哄而散了。   凌一见几人分别往附近的几座小院跑去,默默的记下了几个丫头对应的小院位置,这才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一边蜿蜒的青石板路。   路的那一头,只见洪志民带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以及一个与寒子深一样穿着雪青色罩纱深衣的青年,正往他这边快步走来。   凌一只是淡漠的看了三人一眼,并不等那三人走上前来,就转身几步走回水仙院门口,冲还有兴致勃勃的剖蛇的孟彤道,“洪志民来了。”   “也该来了,不然要是让我晚上吃干粮住马车,我可就真要生气了。”孟彤头也没抬,仍自顾自的跟手下的蛇尸奋斗着。   ☆、398省省吧   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洪志民提着袍摆冲到凌一面前,一手指着凌一,一手按着胸口,却喘气喘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跟他同来的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和青年虽然也走的微微带喘,却完全不似他这般不堪。   那老者的视线只是在凌一的身上停顿了一下,就越过他看向了院子里那个蹲在地上的少女。只是这一看,那老者就不禁大声惊呼了起来,“孟小姐,你在干什么?”   洪志民闻言往院子里看去,这一看之下,脸色也不由的变了。   孟彤抬起头,见是之前给自己办理登记的那位老先生,不由就笑道:“是先生您啊,如您所见,我正在剖蛇呢。”   “也不知是谁这么大方,竟在水仙院里给我准备了整整一百条一米多长的铁头蛇。”孟彤一边说着,手里肢解蛇尸的动作却丝毫没停,“先生,您一定不知道这蛇的特殊之处吧?”   孟彤抬头看了眼门口的三人,又低下头用手里锋利的手术刀,飞快的划开蛇腹,清理内脏,摘出蛇胆,剥去蛇皮,清出蛇肉,剁下蛇头……   她嘴里还絮絮叨叨的道,“先生,我跟您说啊,这蛇叫做烙铁头蛇,也叫五步蛇,其毒之烈,被咬之人不出五息就会断气。这蛇只生活在湖南府的宜章县莽山一带,其他地方还真没有。”   “而且我跟您说啊,这蛇在当地还被人叫做懒蛇,因为它不爱动弹,就是在山里见着人,也只会慢吞吞的爬走,而且爬的比一般人散步还慢。不过您一定不知道,这些蛇下午从窗格子里钻出来的时候,速度有多快。”   孟彤说着向三人指了指身后正屋,那格子窗上满是破洞的窗纸。   皇家书院的所有屋舍都是年年修缮的,如这样破的满是洞的窗子是不可能出现的,这一看就知道是遭到破坏的结果。   洪志民正想出声质问:是谁破坏了这些窗纸,却听耳边传来一声惊叫。   “那是什么?”那穿着雪青色罩纱深衣的青年,吃惊的指着正屋方向叫道,他的手直直的指着正屋的房门,那里的门上,此时正趴着三只身长半尺,透体血红,身体还在不断的一鼓一鼓的巨大虫子。   “那是我的宠物。”孟彤笑了笑,放下手术刀,提起已经装满蛇肉的布袋子站起来,扬声冲院外喊了声,“青黛,再拿个新布袋子和瓷盒来,又装不下了。”   青黛在马车里连头都没冒,只脆生生的应了声,“哎,知道了,姑娘。”   凌一冲孟彤伸出手,道:“交给我吧,回头来我清洗。”   孟彤笑道,“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来调酱料,晚上咱们要不摆个烤架,就在河边烤蛇肉吃吧,铁头蛇可不常见,难得有人舍本钱给我送这玩意儿。”   孟彤笑眯眯的将手里的布袋子递给凌一,转头看向洪志民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   她面无表情的道:“洪副院长是吧?水仙院里出了这种事儿,您也就别想着能把事情按下去了。这事儿您按不下去,我也不会让你按下去的。”   洪志民听得胡子一抖,看着孟彤冷笑了一声,说道:“听说孟小姐从小就是跟随在名医身边长大的,想来医术肯定也不错了。都说这医毒不分家,看小姐刚才剖蛇的利落手法,想来抓蛇也肯定是一把好手吧?”   孟彤“呵”的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洪志民摇了摇头,道:“洪副院长,您说这翻话若只是为了逃避责任,我劝您还是省省吧。”   “这事儿我肯定是会告诉我义父的,而我义父也肯定是会去陛下面前告御状的,您能做的就是将事实面呈陛下,而不是在这里想方设法把事情推到我身上来。”   今天,这是洪志民第二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说让他如何如何了。   这姓孟的女子和那旁边那个青年简直就是一路货色,目中无人,简直狂妄。   洪志民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他不怀好意思的道,“孟小姐,你如此行事,不知胡大人若是知道了,会做何反应?”   孟彤越过他走向门外搁着的药箱,对他话却只是耸了耸肩,笑道:“我义父大概会气的跑来揪住您的衣领,然后质问您到底是怎么管理书院的?连书院里多了这么多毒物都不知晓?特别是这些毒物还出现在我要入住的院子里。”   “你……”   孟彤却没再管他,伸手按下百宝药箱的机关,半人高的药箱随着机括的转动,“哒哒哒”的缓缓向两边展开,露出里面满满的药瓶和药盒来。   这一幕看得洪志民自动就禁了声,也看得老者和那青年都不由瞪大了眼。   大夫他们都见过,可这样子的药箱,如此多的药瓶,他们还真没见过。   孟彤从药箱里搬了十来个药瓶出来堆在地上,又开了另一个药箱,从底层掏出一个扁平的瓷盒放到一旁。   正在这时,宫嬷嬷带着陈四回来了,她远远的就冲孟彤福身禀报,道,“姑娘,老身把您的话都带到了。”   “嬷嬷,你来得正好。”孟彤抬头冲两人笑了笑,指着地上的瓶子,道:“嬷嬷,你帮我记一下,这十瓶杀虫粉,一瓶是五十两,还有杀虫丸,一盒二十颗,每颗是二十五两,回头我得让义父别忘了跟皇上要帐。”   洪志民三人听到这话,只觉荒谬,不敢相信孟彤用了药粉药丸,还敢让胡清云去跟皇上要银子。   宫嬷嬷却没有如洪志民等人的想法,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皇帝对胡清云是不一样的。若是胡清云当真去跟皇上要这笔银子,皇上八成还真的会付给他。   宫嬷嬷淡定的欠身笑道,“是,老身记下了。”   孟彤又对陈四道:“陈四,你拿着这些药瓶,把里头的药粉绕着水仙院洒上一圈,记得不能留下缝隙,不然一会儿驱虫时,要是真给逃出去了一两只,明天书院里没准儿就要死不少人了。”   ☆、399千万别眨眼   这话听得洪志民三人都是浑身一颤。他们不自禁的回头看了眼被孟彤整齐堆在一起,准备宰杀的蛇尸,以及院子中间,被扫成一堆的黑乎乎的死蝎子。   这样的东西就算没毒,爬出去了只怕都会吓坏一群千金小姐,更别说是有毒的了。   “是,小的这就去办。”陈四用衣袍下摆做兜,将十个药瓶都装了进去。   与洪志民同来的那个青年上前道,“在下与兄台一起,两个人也方便行事。”   陈四转头看向孟彤。   孟彤看了那青年一眼,冲陈四点了点头。   陈四这才向那青年示意,两人一起去边上洒药粉去了。   洪志民见两人离去,不放心的看着孟彤问:“你的药粉真的能杀死那些毒蛇、毒蝎吗?”   孟彤看他一眼,无所谓的道:“要真杀不死跑出去了,也不是我的责任呀,这些东西又不是我带来的。”   “你……”洪志民很想说,孟彤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些毒蛇、毒蝎不是她带来的,不过这种话有推诿的嫌疑,显然站不住脚,而且前后矛盾。   想到孟彤之前说的那些话,洪志民也知皇家书院里出现这么多毒物,他的责任是怎么都逃不掉的。   胡清云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对于皇上来说,自不是他一个五品书吏能比的,这事儿要是一个弄不好,只怕还真会把他自己给搭进去。   为了摆脱嫌疑,洪志民想来想去,还真就如孟彤所说那样,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将这件事面呈皇上,请皇上自己来定夺了。   孟彤才不理洪志民会如何想呢。   她径自转身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拔开瓶塞往身上洒上几滴药水。洒完了前头,她还让凌一帮着把身后也洒上,这才放心的收起瓶子,又取了另一个大瓷瓶握在手里,这才关好药箱,转身走回院子里。   洪志民见状就想跟进去,却被凌一眼明手快的伸手拦下了,“洪副院长,我们小姐百毒不清都要洒了药才敢进这院子,你要跟着进去,万一要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咱们只怕连给你吃解药的时间都没有,你可能就死了。”   洪志民被挤兑的心下又气又恼,他想发作,可细细一回想,方才这水仙院里确实只有孟彤一个,连这叫凌一的,之前似乎也是一直站在院门外的。   若非这院子里确实危险非常,这个显然是护卫的青年,又怎么会放孟彤一人在院子里,而不跟进去呢?   如此一想,洪志民就再也不敢提自己要进院子里去的话了。   孟彤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直到陈四和那青年回来复命,孟彤才道:“洪副院长,为了让你给陛下写的奏折能更清楚详细,我特地留了些东西没处理,好让你眼见为实。”   孟彤拿起放在一旁的扫帚,将之掉转过来,用扫帚柄指着院里的门窗,对院门口的几人道:“我之所以会发现这院子里可能被人动了手脚,是因为这院子实在太干净了。”   几人寻着孟彤所指看去,果然,这院子的地上没有尘土,连门窗上也不见一丝灰尘。   孟彤转头,冲站在洪志民身后的老先生笑道:“从先生那里出来,寒子深师兄对我说,这水仙院临水而建,夏日多蚊虫,冬日又能冻死人,我这才知道这院子是人家挑剩下了没人要的。”   孟彤笑着又用竹柄指指院里的各处,让洪志民和那位老先生,“久没人要住的院子,就算日常有人打扫,也不可能做到边边角角都打扫的一尘不染,而且看这样子还是在我来之前打扫的,这未免就太过古怪了。”   “害人的手法有很多种,但我是学医的,所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院子里会不会有毒物?我在院子里洒了圈药粉,然后放出了我的小宠物,想看看这院子里是否有古怪。”   孟彤指了指正屋和东厢门上趴着的血虫,示意那就是自己的宠物。   “书院最近若是只有我一个人入学,那此人无疑就是针对我而来的了。而且他若是做了两手准备,那么很可能除了水仙院之外,其他空着的女子宿舍也很可能被放置了毒物。”   孟彤说着,拿着扫帚的竹柄对准了正房的房门。“洪副院长,先生,你们可要瞪大眼睛看清楚了,千万别眨眼哦。”   话音方落,孟彤手里扫帚的竹柄就用力往房门顶了过去。   一顶之后,孟彤飞快的往后退开,门房一下被顶的往里打开,门上“哗啦”一声落下一个木桶来,木桶摔在地上,桶里的东西立即就洒了出来。   那花花绿绿,纠缠扭动的不是蛇又是什么?   洪志民和老先生见此情景,都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叫,虽然距离隔得远,可他们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目光惊骇的瞪着那木桶里倒出来的大量毒蛇。   然后下一刻,让他们更加震惊的事情就发生了,只见三条被孟彤称为宠物的血红色胖虫子,从趴着的门板上落了下去,好巧不巧的各自落在了一条毒蛇的头顶上。   胖虫子一落在毒蛇身上,就开始慢慢涨大,而毒蛇则疯狂扭动挣扎着,只是没扭几下就慢慢的不动了。   毒蛇一没了动静,红色胖虫就立即弹起,然后又准确的落到了另一条毒蛇的头上。   看到这里,洪志民和老先生等三人就是再笨,也明白这三条胖虫子在干什么了,原来之前孟彤在剖的那些毒蛇,就是这么被杀死的。   “两位别光顾着看那边,这边还有呢。”孟彤拿着扫帚柄把东厢的门也用力顶开,“哗啦”一声木桶落地,可从桶里掉出来的却不是本该在意料之中的蝎子。   只听“嗡”的一声,一阵黑云从那桶里腾起,再一细看,那些黑云竟是一只只半寸长黑黄色蜜蜂。   两条血虫从门上掉下去时,立即就被涌出来的毒蜂给围成了一个黑球。   “凌一,用火折子点燃瓷盒里的药球扔进来,快。”   ☆、400踹人也是个力气活   涌出来的毒蜂数量太多了,除了围住两只血虫的那些,还有一部分闻着血虫的气味往正屋那边飞去了,只不过除了那些毒蜂这外,仍有一些零散的毒蜂往四周散开,寻找攻击的目标。   孟彤看着这些比普通蜜蜂足足大了几倍的毒蜂,着实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幸好她早有准备,连忙扔了扫帚,拔开手里药瓶的塞子,将药粉对着向她飞来的毒蜂洒了过去。   那些飞近的毒蜂一接触到药粉,就立即从空中掉了下去。   “飞……它们飞到这儿来了。”门口,洪志民恐惧的指着快飞到门口的毒蜂大叫起来。   孟彤脚下一个用力,身形一闪,冲到院门前洒出一片药粉。   “药球来了。”这边凌一也点燃了一个药球,手一甩就扔进了院子。   孟彤见凌一将药球扔在了院子中间,不由心疼的跺了跺脚,当机立断道:“你点我来扔,这药球好贵的,可不能这么浪费。”又对洪副院长几人道:“你们退到远处去,省的被叫了还要我救。”   凌一手上不停,嘴也没有闲着,他笑道:“你不是准备跟皇上报帐了么?用了多少钱,报帐就是了。”   孟彤没好气的道,“报帐报的是银子,可这药球里用的药材有好几味都是一百年份的,有银子也没处买呀。”   一边跟凌一搭话,孟彤一边飞快的把他点燃的药球扔进东厢,正屋,西厢,以及厨房。   烟雾飞快从四处的房屋里冒出来,没一会儿,整个水仙院就被灰白的烟雾整个给吞没了。   扔完了药球,孟彤就不再看院子里的情况了,她闪身跳过门槛,冲到药箱旁边打开药箱,飞快的拿出一个药盒,打开递到凌一面前,“解药,快拿一颗吃了。”   凌一捡起一颗药丸,看也没看就直接拆开蜡纸,扔进了嘴里。   孟彤又拿着药盒走向退到不远处的几人,“你们一人也吃一颗以防万一。”   宫嬷嬷和陈四直接就伸手拿起一颗解毒丸,撕开蜡纸,将药丸扔进嘴里吞了。   老先生和那青年见状,也连忙照做,只有洪志民动作慢了半拍,手抖了半天也没撕开那蜡纸。   孟彤一见不对,立即抢过他手里的那颗解毒丸,剥出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一边没好报的骂道,“你中毒了怎么不早说,竟然还敢磨磨蹭蹭的?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我,我怎么会中毒?”洪志民吞下了药丸,却突然惊恐的叫道:“你给我吃的倒底是什么?我的手脚动不了了。”   话没说完,洪志民整个人就往后倒了下去。   那老先生闻言一惊,见他摔倒在地,连忙要上前去扶,却被孟彤一把拉开。   孟彤抬腿就往洪志民身上踹,目光凶厉,面含怒气,显然是被气坏了。“见过蠢的,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这院子里全都是毒物,我拿出来的东西既然连毒蛇、毒蝎、毒蜂都能杀死,自然也是有毒的。”   “刚刚为了杀那些毒蜂,我在你面前洒了一把药粉你没看见吗?给了你解毒竟然还拿在手里不吃,你当个副院长,是不是把脑子都全当成稻草了?”   老先生和那青年见孟彤如此,虽然心里也觉得孟彤骂的对,但她一个女孩子对副院长如此动粗,毕竟不好,便双双上前,想要制止,“孟小姐,你不能对副院长如此无礼。”   凌一身形一闪,挡住两人,道:“她若是不如此,洪志民就救不回来了。”他示意两人看地上的洪志民,“他服药太晚,眼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先生和那青年闻言不由一惊,连忙低头往洪志民看去。   孟彤眼底的狡黠之色一闪而过,也扭头冲老先生笑道,“先生,我真是在救洪副院长呢,我这人脾气虽然不太好,不过最多喜欢骂骂人,动粗却是不会的。”   “洪副院长中毒太深,需要重力击打穴道,才能让他刚才吃下去的药丸加速见效,不过我力气不够,就只能用脚踹了,不然要是让凌一来打他的话,会打断他骨头的。”   地上的洪志民闻言,突然出声叫道:“不要他打,不要他打,你……我,我能说话了。”声音里竟透着一股狂喜的意味。   踹人也是个力气活啊。   孟彤解气的又在洪志民的两处穴道上踹了两脚,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弯腰看着地上的洪志民道:“洪副院长,你现在有没有感觉身体在慢慢恢复知觉了。”   洪志民连忙感觉了下,立即欢喜的叫道,“对,对,我的手脚又有感觉了,就是还没什么力气动弹。”   孟彤在心里暗道:吃了解药,本来就是会很快恢复的,面上却笑道:“没事了,刚刚的那几下已经足够加速你体内的药丸散发药力了,你再躺一会儿就坐起来了,我就不踹你了,踹人实在是太累了。”   见几人都沉默的看着她,孟彤得了便宜还卖乖,道:“我这辈子还没做过这么粗鲁的事呢,倒是在副院长你的身上破例了。”   凌一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连忙转身往烟雾笼罩着的水仙院走了几步,装出一副认真查看院子里动静的模样,深怕被人看出来,让孟彤穿梆。   孟彤借机胖揍了洪志民一顿,算是出了口恶气,此时心情正好,因此也就不计较众人对她的话沉默以对了。   老先生和那青年看着宫嬷嬷和陈四等人的表情,心里多少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不过这事他们没有证据,再说洪志民也确实是活该,所以两人也都没将此事说破。   被胖揍了一顿的洪志民因为之前沾了点毒粉,身体迅速失去了知觉,连孟彤给他喂了药丸都没有立即让他好转,他原还以为自己这回真的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可没想到孟彤对他又踢又踹了一翻,他竟就渐渐恢复知觉了。   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洪志民对孟彤的话深信不疑,根本就没怀疑孟彤是故意揍他的,反而一个劲的道谢,“多谢孟小姐,救命之恩,洪某定当厚报。”   ☆、401请教   “不用客气,您先好好歇着吧。”孟彤被洪志民谢的不好意思,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就想往水仙院那边看看,谁知一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的几幢小院那边,有三个少女带着丫头婆子往这边来了。   “陈四,你去告诉那些小姐,让她们不要靠过来,院子里正在灭毒物呢,一会儿要是真逃出来什么东西,被咬了我可来不及救。”   孟彤的语气肃然,陈四也不敢怠慢,立即就小跑着去了,不过显然,那几名少女并不愿听从劝告的样子,几名丫头反而上前,那模样似是要与陈四推搡。   孟彤看到这情形,脸上的神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起来。   “还是我过去一趟吧。”那穿雪青色罩纱深衣的青年,跟老先生打了声招呼,又对孟彤点了点头,便快步往那边跑去。   孟彤好奇这人的身份,不由转头问老先生,“先生,这人是谁呀!”   老先生看了孟彤一眼,摇头笑道:“我们都来这么久了,你此时才想到要问明他的身份吗?”不待孟彤回答,老先生又道,“这是新生事务处的李彦明,也是负责你课程指导的师兄。”   孟彤听得忍不住眨了眨眼,有些不可思议的道:“先生,我原以为负责我课程指导的,应该是位师姐才对,难道这位李师兄对女红,女子管家办宴之礼仪也有研究?”   要真是那样,孟彤就当真要对这位李师兄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在大周朝,若是有男子敢公开承认自己对女子之事有所研究,只怕会被一众文人的吐沫星子淹的爬都爬不起来。   老先生听得哈哈大笑,指着孟彤笑道,“你这话可莫要让那小子听到,否则小心他给你小鞋穿。”   说着又道:“书院开设的诗、乐、礼仪,女红和骑射五科,你只选了礼仪,女红和骑射,另外选修了医理和种植二科杂学,别的科目倒还好说,修习医理的女子能有所成的却是极少,李彦明乃是医理一科的优秀学子,书院也就只能让他来做你的课程指导了。”   “哦!”孟彤恍然的点头,又问,“先生,李师兄姓李,不知他跟御医李家是否有关系?”   老先生摸着胡子道,“李彦明正是出身御医李家,他出身李家旁系,其学医的天赋却并不比本家的子弟差,甚是难得。”   “哦!”孟彤点点头,又道,“先生,我还想请教您一件事。”   “你还有何事要问?”   孟彤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恭恭敬敬的给老先生行了个礼,笑道,“说了这么久的话,我还不知道先生您的大名呢,学生失礼了。”   老先生示然也没想到孟彤是要说这个,诧异的上下打量了孟彤几眼,才笑眯眯的道,“老夫吴宏,腆为翰林院供奉,奉陛下之命,如今在书院任女院书写课的夫子。”   “书写课?这是什么课程?”孟彤回记了下在填写入学资料时,所看到的课程内容,对这个课程却完全没有一点儿印象,“先生,这书写课没写在入学资料上面吧?”   吴宏笑着点头,“写、画和律法是公共课,也就是每位学员必须要上的课目,入学资料上让你们填的,是让你们选修的课目。”   “也就是说,书院里的每个人,其实要上的八个科目,而不是五个,对不对。”   吴宏点头,“正是如此。”   突然有种上当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呢?   孟彤揉揉额角,回头往陈四他们那边看去,见李彦明还在跟那些少女说着什么,不过显然没人再动手动脚了。   她不由冷笑了两声,转头跟吴宏道:“先生,你说这些小姑娘明知这边有危险,还一个劲的要往这边跑,这是嫌命太长了呢,还是拿无知当有趣呢?”   “说别人是小姑娘,你自己不也是个小姑娘?”吴宏不赞同的瞪了她一眼,才道,“好奇是人之常情,几位小姐正处在求知欲最强的年纪,看到我们这么多人在此,会好奇也是正常的。”   “可在你们来之前,我就特意让宫嬷嬷去给他们提过醒了。”   孟彤不以为然的道:“已经得了示警还要往这边靠,如果自身有与毒物抗衡的能力也有罢了,否则就不是什么好奇,而是无知,任性和愚蠢。”   “……”吴宏一时竟无言以对。正如孟彤所说,人家都明白告诉你,说这边有危险了,你还偏要往这边凑,到时候若是真出了事要怨谁?不就只能怨自己蠢吗?   想到这里,吴宏看向孟彤的目光不禁就带了几分好奇,在铭书楼时,因这小姑娘要求住独院的事,他先入为主,认定了她是喜奢好侈之人,对她的印象并不好。   直到刚刚一翻接触下来,才知道这小姑娘少年老成,说话做事都不似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反而冷静稳重的可怕,而且就她刚才拿出来的那些药丸药粉来看,她在医毒之术方面的造诣,很可能还不下于一般的老大夫。   吴宏如此想着,忍不住就想到了开封府尹胡清云,心里暗道:难怪胡清云会收这孟彤做义女了,有如此心性的女子,就算她一点儿医术不懂,等养大了定上一门好亲事,也必能成为家族的一大助力。   吴宏做如此想时却完全忘记了,整个胡家都只剩下胡清云一个人了,而且他膝下别说儿子了,连个女儿没有。也正因为如此,他认孟彤做义女,才会被皇上当笑话拿来说给众臣听的。   洪志民躺在地上,虽然身上还没什么力气,却不妨碍他听孟彤和吴宏说话。在见识了孟彤那些药粉、药丸的利害之后,洪志民是再也不敢看轻她了。   是人都会生病,与一名医术高超的神医交好,未来对自己只有好处不会有坏处。洪志民的眼珠子咕噜噜的乱转,心里不禁就打起了小九九。   孟彤见时间差不多了,转身给洪志民把了下脉,然后就示意他坐起来。   “洪副院长,您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不过你的肝不太好,酒以后最好就戒了吧,另外肥肉什么的最好也尽量少吃,不然您可能不会如吴先生那么长寿了。”   ☆、402所谓百毒不侵   “……”吴宏看着孟彤,忍不住吹了吹胡子,暗道:你说话就说话,好好的拿我跟这脑满肠肥的家伙比什么?   “……”这话的意思是说他会短命意思吗?洪志民立即就紧张了起来,“孟小姐,你有没有什么药,给我治治这肝不好的毛病?”   孟彤摇头,“你的问题并不严重,只觉戒酒戒肉,注意饮食清淡就成了。”她说完就站起身,两步走到陈四和李彦明洒下药粉的地方,延着药粉的痕迹,绕着水仙院查看起来。   水仙院里还在滚滚的往外冒着的烟雾,那样子简直就跟着火了一样,偏偏这烟冲出屋瓦的遮挡之后就在空中消散了,还不会被远处的人发现这里的异状。   凌一见孟彤只顾低头盯着地上看,就连忙跟了过去,小心的帮她注意着四周的情况,以防又有什么毒蜂毒虫的飞出来。   虽然他知道孟彤百毒不侵,可人被毒虫咬上一口还是会觉的难受的,所以能不被咬,还是不被咬的好。   绕着院子走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有毒物爬出小院的范围,孟彤站在水仙院的院门口,看着里头翻滚的烟雾,不禁若有所思起来。   凌一见状,便忍不住问道:“你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孟彤点头,低声道:“能弄到这么多毒物,而且还能悄无声息的放在水仙院里,可见这个放毒之人身后的势力肯定不简单。”   “可我今天才到洛阳,唯一能算得上得罪过的人,也就是齐梓良了,师兄说他现在已是拔了牙的老虎,凶不起来了。可要不是他,又会是谁摆下这么大个阵仗,来对付我呢?”   凌一想了想,道:“兴许是老虎虽死,虎威犹存?”   孟彤眉头皱的死紧,“你是说他现在还有能力把手伸进皇家书院来?”   被皇帝收拾过又失了军权的将军,不应该已经是颗弃子了吗?朝庭中从来不乏逢高踩低的人,齐梓良已经被皇帝除了所有职权,除非皇后一系的人还没放弃他,否则他断不会有这样能量。   凌一只略微沉吟了一下,就道,“这件事交给我,你就别担心了,等我先去查查看是怎么回事,有结果了再来告诉你。”   孟彤不禁拿眼瞄他,“你现在能在外头走动吗了?不会有事吗?”   这人叛出了冥殿,难道不该夹起尾巴做人,好好的隐姓埋名把自己藏起来?跟着她跑来皇家书院就够不妥的了,他还要帮她去查这件事的背后真凶?   凌一看着她眼里的担心,只觉心里暖融融的,他自信的微微一笑,道,“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   交给他就交给他,有人自愿挑担子,孟彤还乐得轻松呢。   眼看着水仙院里的烟雾渐渐散去,李彦明也劝走了几位“好奇”的想来一探究竟的小姐,带着陈四回来了。   孟彤谨慎的又给自己身上再洒了一遍驱虫液,让众人留在院外,自己端起木盆走进了渐散的烟雾里。过了一会儿,孟彤就端着大半盆的毒血和一个小瓷盒走了出来。   凌一仔细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翻,才轻声问,“没事吧。”   孟彤摇头,对一旁的宫嬷嬷、陈四和青黛道:“屋里现在应该没什么活着的毒虫了,那些死蛇你们别动,只要把屋里屋外再整个检查一遍,看看墙角和地砖下是不是有坑洞或是暗道什么的就行了,要是角落里有发现什么死虫子就顺便清一清吧。”   宫嬷嬷、陈四和青黛三个立即应诺而去。   吴宏上前正想跟孟彤说些什么,却被凌一伸手挡开了。   孟彤端着毒血一边绕开几人走向马车去,一边笑道:“先生莫要见怪,我这手里端的可是毒血,你们是沾不得的。”   李彦明闻言,立即就隔着一段距离亦步亦趋的跟上了孟彤,一边问她,“你为何不怕这些毒血?难道你有传说中百毒不侵的体质?”   知道他是李家人,孟彤的话自然也要挑着说了,她道:“所谓的百毒不侵,说穿了不过就是吃多了药,身体对一般的毒物产生了免疫,这才不惧剧毒了而已,你若也想拥有这体质,学神农试百草就行了。”   “你的那个叫青黛的丫头听说也已经百毒不侵了,难道也是你用试百草的办法,让她炼出百毒不侵的体质的?”李彦明不依不饶,目中有种“不达目的暂不罢休”的坚持。   “也可以这么说吧,她吃多了药,自然而然也就那样了。”   孟彤说着,顿了顿又道:“你需知是药三分毒,药毒比剧毒有时更加难以清除,中了毒就得解毒,而且还得保证这毒不会侵蚀试验者的健康,否则这所谓的百毒不侵也就没有意义了,你说呢?李师兄?”   李彦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孟彤见他如此,便不再理他,径自将毒血小心的放到地上,然后把手里一直拿着的瓷盒用一条丝带扎紧绑好,随手放进马车里,然后又从车上拿出青黛事先准备好的瓷瓶,小心的开始装毒血。   宫嬷嬷他们的动作很快,屋里屋外很快就被检查了一遍,连凌一都不放心的去将每间屋子的房梁屋顶都再查看了一遍,结果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可见放毒物进来的人,只在正房、东厢以及厨房这三处放了毒物,又在门上设了推门即落的陷阱,不过就算只是如此,也已经非常了不得了。   虽然院子里就有口水井,但在没有确定井水没问题前,凌一还是去附近的水井里提了水回来,就地蹲在马车边上清洗孟彤剖出来的蛇肉,顺便看守两辆马车上的东西。   水仙院里的毒物解决了,洪志民的身体也恢复了,他急着回去给皇帝写奏折,便与吴宏一起先行告辞走了。   孟彤收拾完了毒血就回到院子里,继续自己的剖蛇大业,李彦明紧跟在她屁股后头,见她肢解蛇尸,也跟着蹲在一边看着。   孟彤肢解蛇尸的手法利落,清理内脏时下刀准确,锐利的刀片划过内脏的隔膜,却什么脏器都没有弄破,只准确的将蛇胆截取出来。   ☆、403狠手   如此神乎其神的手法,让李彦明看得眼睛都舍不眨一下。半晌之后,他请求道:“能让我试试吗?”   孟彤闻言头也没抬,只漠然道:“想死你就来试。”   “……”李彦明将发痒的手心在衣服上蹭了蹭,把自己心底的渴望给强压了下去。   虽然认识不久,不过李彦明已经多少有点儿了解孟彤的脾气了。这个小姑娘不会无的放矢,她说试了会死,那可能就真的会死。   想到这些都是毒蛇,李彦明多少也能明白孟彤的意思,便也就乖乖的蹲着只看不说话了。   不过李彦明其实误会了孟彤的意思。毒蛇的毒其实只存在于它的毒牙上,身上或许有寄生虫,毒却是没毒的。   不过刚刚这些蛇尸在经过孟彤的药球熏染之后,身上这才都染上了剧毒,但因李彦明之前服过解毒丸,其实就是让他碰了这些蛇尸,也是不会中毒。   孟彤之所以这么说,纯粹就是不想让他在旁偷师她的解剖手法而已。   李家人,她孟彤不下毒害他就不错了,还想偷师?门儿都没有!   宫嬷嬷几个打水将正屋里头,连家具带地板都刷洗了一遍。   青黛又在屋里点了个孟彤交代的熏香球,陈四这才一箱箱开始把行李往屋里搬。   而青黛和宫嬷嬷,则继续去刷洗东、西厢房和厨房。   经孟彤的药球熏染过的东西,都会染上剧毒,不刷洗干净,一不小心就会让人中毒,是青黛和宫嬷嬷刷洗时,极为细致,连桌底墙缝都没有放过。   也幸亏水仙院本就不大,青黛和宫嬷嬷干活又麻利,也不过一个多时辰左右,院里院外就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两人开了箱笼,飞快的铺床挂帐,将几间卧室收拾出来。   院子里,孟彤将熏过毒烟的蛇尸肢解了之后,把肉全都放在之前用来盛毒血的木盆里,半瓶化尸水倒下去,就见白烟升起,一盆白花花的蛇肉连同那木盆一起“滋滋”做响,孟彤端着木盆健步如飞的往外走。   李彦明见状立即就跟了上去。   木盆里的蛇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成腥臭的带着油星的毒水。   孟彤端着木盆,延着之前阿四洒下的药粉痕迹,就小心的将盆里的毒水洒了下去。   李彦明见状惊骇,叫道:“你把这有毒的尸水洒在这儿,万一要是误伤着了人怎么办?”   看着那尸水洒下后,旁边的青草一下就变得焦黑一片,李彦明忍不住骇然的吞了口唾沫。   他刚才站在一旁从头看到尾,原本看着孟彤赤手去碰那些蛇肉,还以为没什么,现在才知道那东西有多毒。   虽说化尸水也是有毒的,但那蛇肉若是没毒,地上的青草最多枯黄失去生机,断不会如现在这般也染上剧毒。   一想到要是有人不小心沾上这染了剧毒的草,那结果……李彦明顿时紧张的猛咽口水。   “李师兄也不看看这里是哪儿?谁会没事走到我这院墙角下来?既然是有目的靠近我住的小院,那就是该死之人,不存在什么误伤不误伤的问题。”   对于敌人,孟彤向来喜欢让其有来无回。不对敌人下狠手,只会让敌人对自己下毒手,她傻了才会对有心害自己的人手下留情。   “师兄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在我这院子四周立几个警示木牌,以防真有那不长眼的人中了招。”   李彦明想了想,倒把这话给听进去了。他转头快步跑开,半个时辰后就抱着四块写着警示语的木牌跑了回来,一一将之插在了离孟彤院墙四角的不远处。   彼时,牧波几个正好带着小厮抱着刚跟人换到的白凌回来,几人见这里突然立起了木牌,还站在那里端详了良久。   “这木牌这样写,是想引人靠近吧?”牧江指着写着“前方危险,莫要靠近”字样的木牌,忍不住嘿嘿的笑。   就如吴宏老先生所说的那样,书院里的学员都正值好奇心旺盛的年纪,写得如此意味不明,还挑衅意味十足的标语,只会让那些头脑简单的少男少女,在见到这块标语之后更有上前一探究竟**。   牧波年纪最大,也最稳重,他拉住想要上前的韩来庆,道:“你别乱来,孟神医今天既然住这儿,说不定就在这院子附近洒了那种在野外露营时,连狼群都能毒死的药了。”   牧波这么一说,几人都想起了孟彤那强大无匹的药粉,立即都跟受了惊的兔子般跳离那木牌三大步远,然后乖乖的跑回青石路上,才继续往水仙院走,再也不敢越过矮篱,走草皮上的那条捷径了。   没办法,实在是孟彤的那些药粉给他们印象太深刻了。   他们那次去天清寺,夜宿时遇上了狼群,他们当时都以为死定了,差点儿没吓尿,谁知那些野狼才一靠近他们的营地就突然死了。   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是孟彤在营地附近洒了谁靠近谁死的毒药,又在他们吃的粥里放了解毒,所以进出营地都没事,那些狼一靠近就直接被毒死了。   这也是那之后,孟彤给什么他们就吃什么的原因,可怜春二娘一直被蒙在鼓里,还以为他们都不挑食呢。   几人往前快跑了两步,抬眼就看到了站在河岸边上的凌一。   牧波几个立即就兴奋起来,大叫着跑了过去,“凌一大哥,我们来了。”   凌一闻声转头,看到几人,眼睛里也不由浮上几分笑意来,“都来了?”   几人猛点头,兴奋的嘿嘿直笑。   朱灿有些紧张的往水仙院望了一眼,凑到凌一身边小声的追问,“凌一大哥,孟神医人呢?”   他一直记挂着要向孟彤认错的事情,之前被水仙院里那个抱着毒蛇的少女一吓,他就把认罪的事全给忘了。   被牧波几个拉回宿舍追问起来,他才想起来还没跟孟神医认错呢,于是这才又被牧波几个给拉了过来。   凌一指了指水仙院,道,“她在沐浴更衣,你们先等会儿吧,我们今天晚上吃烧肉,蛇羹青黛已经在煮了,包准让你们不虚此行。”   ☆、404绕道走   朱灿虽然对蛇羹犯怵,不过烤肉他还是喜欢的,四个人不禁都欢呼起来。   陈四从屋里扛了桌子出来,牧波便让几人的小厮也都去帮忙。   等孟彤梳洗好了从屋里出来,就听到院门外几人的哄笑声不断。   “在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孟彤一身粉纱长裙,眉眼带笑的款款从水仙院里走出来。   就在凌一扬起嘴角,牧波几个还在想:这姑娘是谁,怎么看着这么眼熟的时候,朱灿吓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指着款款走来的少女惊恐的大叫,“啊——是你!”   牧波几个纷纷诧异的看着大惊失色的朱灿,不明白他对着一位可爱的小姑娘,怎么是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孟彤忍不住挑眉笑道:“你认出我了?”   不想,朱灿根本就没听明白她的话,只扯着一旁的牧波,指着她跳脚道:“就是她,她就是那个把毒蛇抱在怀里的变态女……”   敢情根本就没认出她呀!孟彤的脸上瞬间乌云罩顶,手掌一翻,指尖两根银针就射了出去。   朱灿“哎哟”一声,捂住了脸,就见他太阳穴附近的穴道上,赫然插着两根明晃晃的银针。   牧波和牧江三人一见,立即就紧张的站了起来。   “朱公子,你最近是不是活的太滋润了?想找点儿刺激呀?”孟彤没好气的走过去,闪身避开相要上前阻止她靠近的牧波几人,伸手将射在朱灿穴道上让他冷静下来的银针拔了下来。   这“孟神医式”的说话口气,这身高,再加上她两颊上的酒窝,朱灿还没回过神来,边上的牧波、牧江已经吃惊的指着孟彤大叫了起来,“孟神医!”   “你怎么是女的?”   “我为什么就不能是女的?”孟彤没好气的白了牧江一眼,又瞪了眼手里端着个骨碟,想要攻击她的韩来庆,“韩公子,你要是想打人,举板凳比举骨碟有用。”   “哦!”韩来庆听话的点点头,点完了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可是想拿骨碟砸孟彤的,一惊之下,他连忙把手里的骨碟放回了桌上,期期艾艾的看着孟彤。   孟桐变成了孟彤,原来神医是个女的。   而朱灿此时的脑子里也正在天人交战。   抱蛇女是孟神医?   变态女孟神医?   孟神医变态?   好,孟神医确实就是个变态!朱灿捂着脸,瞪着孟彤,眼珠子转了转就相到了一件事,“孟神医,你之前是不是故意吓唬我的?”   “我故意吓你干嘛?”   孟彤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走到凌一为她摆好的凳子上坐下,示意几个吃惊的少年也都坐下后,这才对朱灿道:“我今天才入学,一来就发现有人想害我,这水仙院里一屋子都是毒蛇、蝎子,害我收拾了半天才收拾好,你来时我正收拾那些蛇呢,谁知道你这么胆小?”   “……”朱灿无语,怎么就是他胆小了,一般人谁会把那么多蛇抱在怀里呀?再说就当时那种情况,任谁见了都会害怕。   牧波一脸惊奇的看着孟彤,说:“据我所知,最近书院里就只有开封府尹胡清云大人的义女会来入学,孟神医,你该不会就是那个义女?”   孟彤笑看着几人,反问,“我不能是那个义女吗?”   四人一口同声,“能!”   才半年不见,孟彤就从神医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胡清云的义女,这简直是太神奇了。   牧波几人对她怎么被胡清云收为义女的经过,好奇极了。   朱灿抢先叫道:“孟神医,你是怎么成了胡大人的义女的?”   韩来庆问,“是不是你给他治好了病,才被他收做义女的?”   牧波道:“孟神医,你快给我们说说,我们快好奇死了。”   “我本来南下就是为了去找我义父的。”孟彤笑道。有些事她不便跟四人透露,但有些事却是他们在路上就已经听春二娘说起过的。   孟彤道:“我义父是我师傅的孙子辈,我师傅临终时让我将她的骨灰送到我义父手上,所以我南下本就是为了找他的。我师傅临终时留下了一封信,将我托负给义父照顾,我与义父因师傅的关系辈份不好算,正好义父膝下空虚,就将我收做义女了。”   几人听后恍然。   牧波道:“那你这几个月是一直在开封府吗?开封离洛阳又不远,三月之约你怎么就没来呢?害我们一直从早上等到了晚上,心里难过了很久呢。”   “她三月份还在路上给人义诊,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到洛阳的。”凌一在一旁笑着解释,然后就跟几人说起了孟彤在义诊时的种种糗事,引的几人大笑不止。   水仙院西厢房里,李彦明正在给寒子深乌青的肩膀上擦药油。凌一当时动了真怒下手自然不会留手寒子深的肩颈因此青黑乌紫一片   “这次真是无妄之灾。”寒子深龇牙咧嘴的换怨。   “还不是你自己自找的?”李彦明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若好好做好自己的本份,这件事压根儿就牵连不到你,还不是你想暗地里使坏,才会弄成这样的?”   “谁知道这叫孟彤的女人这么利害!”寒子深心虚的咕哝。   李彦明见他死性不改的样子,手下不由就加重了两分力,直揉的寒子深连声呼疼,这才恨声道,“你这性子要是再不改改,迟早要出大事。”   寒子深辩解,“我也没做什么呀,不就是没把水仙院的情况跟他们说清楚嘛。”   “我与那孟彤虽然只相处了几个时辰,可也知道那人不简单,她的医术如何我不清楚,但是她的毒术绝对已经达到了极高的水平。你以后若是再惹她,死了只怕也是白死。”   寒子深闻言,不禁就想起了下午那蛇蝎乱舞的场景,他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心里却相信了李彦明的话,哭丧着脸道,“谁要惹她了,反正她已经办完入学手续了,以后我见到她就绕道走还不成吗?”   入学第一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李彦明有预感,这孟彤日后肯定还会麻烦不断,与她走的近确实祸福难料,寒子深以后离她远点儿,未必就不是件好事。   ☆、405当官?   这样想着,李彦明就叹了口气,道,“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还好今天的事已经解决了,那孟彤也没有再追究你的意思,你以后若与她再有接触,切记要做好自己的本份。”   “叩叩叩!”房门被轻轻叩响,外头传来青黛的声音,“李公子,寒公子,饭菜已经好了,我们姑娘请两位出去用饭。”   李彦明扬声道,“有劳了,我们这就出去。”   听着屋外的脚步声离去,李彦明拍了拍寒子深的肩膀,道:“走吧,出去吃了这顿饭,以后就别来了。”   还有以后?那个孟彤比蛇蝎还可怕,他巴不得现在就走人!   寒子深心里嘀咕着默默套好衣服,跟着李彦明走了出去。   水仙院的门口此时热闹非常,三桌八仙桌并排摆在小院门口,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吃食,其中一部分是孟彤让宫嬷嬷和陈四用她们的令牌去食堂领的,一部分却是她们自己现做的。   桌旁不远还摆着个烤架,上头正“滋滋”的烤着喷香的鸡翅和肉片。   三张八仙桌上摆的四盏水晶琉璃灯,将这水仙院的门口照的简直亮如白昼,桌子四角搁着的熏香炉正散发出淡淡的烟气,让附近连一只蚊、虫都看不到。   不远处的石桥上和小院附近都有人影闪动,只是因为天黑,也看不清楚是谁,因为没有人过来打扰,孟彤和凌一几人也就只当自己没有看到了。   寒子深得了李彦明的吩咐,吃饭时一句话都没说,只埋头狠吃,将一肚子的郁闷,和对凌一的不满都发泄在了食物上。   李彦明的注意力即不在孟彤等人的话题上,也完全不在桌上的饭菜上,他低头看着桌下摆的熏香炉,目光紧盯着香炉上袅袅的清烟,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移开。   这香炉中的散出去的清烟,竟能让这河边成群的蚊虫和飞蛾都不敢靠近,可惜他只分辩得出这烟中有薄荷、冰片还有栀子花,其他几味药却是怎么都分辩不出来了。   牧波等人就更没有拘束了。他们与孟彤、凌一本就是旧识,几人的年纪又都轻,正是爱笑爱闹的时候,凑在一起说起彼此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便是涛涛不绝,笑声不断。   凌一在饭桌上大爆孟彤在义诊时的种种糗态;   孟彤说自己在路上发现的,各种用途“诡异”的花草虫子;   牧波等人则说着洛阳城里发生的大事小事:谁家子弟宠妾灭妻,谁家婆媳打成了一团,谁家儿子跟老子的女人勾搭在了一块……让“孤陋寡闻”的孟彤听得直呼过瘾。   几人的小厮跟青黛和陈四都熟,虽然多了个宫嬷嬷,不过今天这等欢聚的时刻,宫嬷嬷也识趣的没拿什么规矩说事。   众人挤在一处有说有笑的,吃到最后,几人嫌位子太挤,纷纷端了碗站着吃,气氛很是热烈。   知道孟彤以后也在皇家书院读书,众人以后相聚的时候还多的是,牧波几个也就不赖在水仙院了,吃饱喝足了之后,几人便挥挥衣袖潇洒离去。只相约等孟彤这边彻底安顿下来之后,就来带她去熟悉书院。   李彦明起身告辞时看着院外停着的马车,又看了看忙着收拾桌凳的陈四,和站在一旁背着手不动的凌一,犹豫了半晌还是跟孟彤道:“书院有规定,女院这边除了随身的一个丫头和一个婆子之外,是不允留人的,你这边今天是特例,但是明天凌一公子和这位陈四兄是必须要离开的,不然只怕不好跟其他交代。”   这个所谓的其他人,指的自然不是洪副院长,而是那些遵守了书院规矩的权贵子弟们。   孟彤点了点头,客气向李彦明行礼谢过,“多谢师兄提醒,他们明天办完了事情就会离开了。”   感觉到孟彤态度中的冷淡,李彦明也无意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只冲孟彤点了点头,便招呼上寒子深一起走了。   他们一走,凌一就缓步走了过来,低声道,“我刚才问过牧波了,书院的东北角有一片竹林,我一会儿去砍些竹子回来。”   竹子质地坚韧,易弯却不易折,做成竹密用来支撑白凌,是再好不过的。   孟彤听了就忍不住想笑,说,“朱灿不是说书院里有规定,花草树木都是不准随意采摘、破坏的吗?”   凌一眉头都没抬一下,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竹子又不是花草树木。”   孟彤这回是真的忍不住笑了,她好整以暇的看着凌一,说,“你要是被人抓住了,可千万别说跟我认识,被人知道我跟人勾结去偷书院的竹子,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凌一看她一眼,笑容也不自禁的流泄了出来,“要是真那么不走运,自然要死赖着你这位大小姐不放了,我如今可不是你,有一位二品大员的义父能给你撑腰。”   这话说的孟彤深有感触,“这年头不当官儿确实是挺麻烦的,做小老姓虽然有一定的自由,可动不动就得被人欺负,也是麻烦。”   孟彤想到了凌一的过去,忍不住问他:“你现在四处走动真的不会有事吗?你之前的‘东家’不会派人找你麻烦?”   冥殿如今也不知是在谁的手里,与皇家联系上的杀手组织,对于叛逃的组织成员,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呢?   “他们现在自顾不暇,找我麻烦的代价太大了,他们不敢来的。”凌一摇摇头,似乎对于这一点极为自信。   孟彤有心想问冥殿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会自顾不暇?可想想还是把这个念头按了下去。   “这样啊……”孟彤眼珠子转了转,看着凌一建议,“凌一,你的武功这么好,既然现在不怕有人找你麻烦了,要不就去考个武状元什么玩玩呗。”   凌一的眸光一闪,看着孟彤,表情认真的问,“你希望我当官?”   孟彤耸了耸肩,实话实说道:“你若有了官身,虽然会失去一定的自由,可至少比那些平头老百姓要好的多,这年头对于老百姓其实是极为不公,我很难想象如你这般骄傲的人,被人趋使气指的样子。”   ☆、406说当就能当   凌一听得心中感动,垂眸想了想,道,“考武状元,势必就要从军,不若当个如齐梓良那般的上将军,职掌金吾卫,离你也能近些。”   上将军哪里是说当,就能当的?   孟彤听他说当将军的口气,就跟便利店里买糖果零食一般轻易,不由啼笑皆非。   见凌一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孟彤还以为他是在跟她开玩笑,便也笑着应和道,“你若当真能职掌金吾卫,那自然最好了,到时候多你这么一位高权重的大将军撑腰,我还不得在洛阳城里横着走?”   凌一看着她颊边深陷的梨窝,眼底有光芒一闪,亦跟着扬唇笑道:“为了能让你在洛阳城里横着走,我一定会将金吾卫抓在手里,当上这个上将军的。”   凌一说的自信,孟彤却笑的不行,“咱们在这儿说的跟真的一样,要是被皇上知道咱们如此谈论他的金吾卫,只怕不会气的跳起来,大斥咱们狂妄了。”   凌一看着眼前少女欢快大笑的样子,只是淡笑不语,没有告诉她,金吾卫上将军一职对于他,当真就如吃饭喝水一般的简单。   若非他懒散成性,不愿意受到约束,从而拒绝了那一位的招揽,早在两年前,他就已经代替齐梓良职掌金吾卫了。   而要不是被人知道了那一位有招揽他的意思,想来那位冥殿三长老也不会对他下手。   不过既然孟彤想让他当官,那他就去弄个将军来当当好了,再说她如今的身份不一样了,若没有相配的身份,如何护得她周全?以后与她又怎么会有机会……   第二日一早,孟彤穿戴好了从屋里出来时,就看到了院中立着的四根长长的绿竹。   而偷来绿竹的那人,则正在院门口如八十老人般,缓慢的挥着剑。   孟彤笑眯眯的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等凌一收剑入鞘,才指指院里立着的绿竹,笑着问他,“你昨夜当真去偷竹子了?”   凌一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那竹林里竹子在灾,且无人看守,我就随便挑了几根砍回来了。”这话的潜台词便是,既然没人看守便不能说是偷,最多只能算是拿了。   孟彤忍着笑转身回到院子里,仰头打量了那四根竹子半晌,对一旁整理竹枝的陈四道,“陈四,你会削竹密吧?”   陈四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身,态度恭敬的回道:“回小姐,小的会削竹密。”   孟彤指了指凌一,笑着小声说,“这些竹子可是你们凌一公子昨晚去偷的,你教教凌一怎么削竹密,两人一起削也能快些。不快点儿把这几根竹子毁尸灭迹了,被人发现可就遭了。”   陈四闻言,顿时对凌一的“壮举”肃然起敬。   凌一则一脸无奈的看着孟彤调皮的样子,摇头笑了起来。   孟彤招呼了青黛和宫嬷嬷赶紧上早饭,几人围坐一桌,吃过之后便忙活了起来。   孟彤带着青黛和宫嬷嬷在屋里裁剪和给白绫缝边,陈四则在院子里教凌一如何削竹密。   竹密的削制本就简单,凌一只看陈四削了一次就会了,之后经他之手削出来的竹密,每根都是小指粗细,且均匀的就跟机器切割出来的一样。   忙活了半个早上,用白绫制做凉篷就在水仙院中撑了起来。   刷了桐油的白绫,两侧缝了边,套上竹密做支杆,撑起之后,因为长度略长于小院的天井,两头卡在左右两侧厢房的屋瓦上时,就在小院的天井上弯出了一个小小的拱形。   如此一来,即便是下雨天,雨水也不会浸透白绫滴下来,而只会顺着白绫的圆弧顺着屋檐往下流。   为了能让院中保持通风,几个白绫篷之间高低错落,中间都留了差不多半米高的缝隙。   凌一深怕这样一来,不能起到遮挡视线的效果,不放心的特意跑到石桥上看了又看,确定站在桥上确实再也不能窥视到院中的情形了,这才放下心来。   弄好了小院的天井篷,剩下的竹密和白绫还有很多,为了不浪费,孟彤干脆一起弄了,打算在小院门口也搭起一片白绫凉篷。   只是如此一来,便需要更多的竹杆做支架,现在是白天,再去偷竹子自然是不行的了。孟彤忍着笑把自己的身份令牌给凌一,让他与陈四去找洪副院长,商量着从学院买几根竹子。   只是买了竹子回来,孟彤又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只因洪志民那厮狮子大开口,十根竹子竟敢跟她要二十两。在外头一两银子能买五根的东西,他竟然给她翻了整整十倍,抢银子抢到她身来,这个仇孟彤算是记下了。   有凌一这个高手在,搭个凉棚简直不要太简单。立竹杆时他都直接用“种”的,而且还不需要挖坑的那种,看得孟彤等人眼睛都快直了,一见他抱着竹杆直接往地上一戳,就拼命鼓掌,眼冒星光,那叫一个崇拜景仰。   立根竹杆都能立得如此快捷高效,还想入土几分就几分,凌大杀手“种竹”高手的高大形象,就此在众人心中确立。   十根竹杆在小院两边两两相对而立,顶部用绳子捆绑扎紧形成自然的拱形,然后再在适当的位置打孔,将穿着白绫的竹密穿在孔里,使之紧贴着竹杆的弧度,让顶篷撑起。   宫嬷嬷紧跟在凌一身后,给白绫做固定,柔韧的牛皮筋将穿着白绫的竹密和竹杆紧紧绑扎在一起,再用桐油刷过穿洞时留下的孔洞,一切都显得简单至极。   只是她们搭个凉篷,也搞得跟演杂技一样,虽然挑的也是书院里的上课时间,四周并没有什么人经过,可挡不住附近几座小院里还有丫头婆子留守,这一幕自然也就被人看了去。   只不过没了主子在旁撑腰,那些丫头婆子也不敢冒然过来,是以也只是站在远处看着,孟彤也就当她们不存在了。   凉篷一搭起来,小院的面积看着都大了,这样雨天能遮雨,晴天又能遮阳,也算是一举三得了。   ☆、407自已院子里也下药   李彦明下学后,拿着课程安排过来找孟彤。看到这宛如变了模样的水仙院时,他着实是吃了不小一惊。   只见水仙院的大门前,搭起了一道白绫做顶的拱形的遮阳篷,大敞着的院门内,里头的景物也不再一目了然,只因院中参差摆放了三座如影壁般的翠绿竹架,完全遮挡住了从院门处就可一览整个小院的视线。   天井上空用白凌搭起的天篷,挡住了烈日却挡不住光线和轻风,人站在小院门口就能感觉到院里透出来的清凉气息,翠绿竹架上挂着的白凌随风而动,倒为这普普通通的小院平添了几分灵秀之气。   “李公子,你是来找我们家姑娘的吗?”青黛从厨房里出来,就看到了呆呆站在院门口的李彦明。   她也不待李彦明回答,急忙转身回厨房倒了一碗药茶出来,递到李彦明手里,道:“李公子,你先把这茶喝了吧,我们姑娘有交代,但凡要进院子的客人都得喝这茶。”   李彦明看着手里飘着淡淡药香的淡黄色的茶水,嘴角不由抽搐了下,又忍不住抬头往白绫飘飘的院子里看了一眼,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青黛,“你家小姐在自已院子里也下药?”   青黛一脸“你真少见多怪的”表情,道:“书院里有人要对付我家姑娘呢,我们姑娘手里有那么多药,为什么不可以在自家院子里下药?”   “……”李彦明突然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他低头将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甘甜沁凉的药茶滑过喉间落入腹中,瞬间让人有种暑气全消的感觉。   李彦明忍不住舔了舔唇角,只尝出了茶水里薄荷、甜菊叶和杭白菊的味道,他把空碗还给青黛,才又有些不赞同的道,“你家小姐在院子里下药,万一要是误伤了来拜访的客人,可如何是好?”   青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才道,“我家姑娘说了,但凡是客人,进来之前肯定是会敲门的,就算不敲门也会喊人的,到时候咱们自然会有茶水敬上。”   “只有那贼啊,偷啊什么的进院子才会闷声不响的,所以到时要是出了事,那也不是咱们的责任,他们自求多福就好了。”青黛说完,转身冲院子里喊了一声,“姑娘,李彦明公子来了。”   “你请李公子在院子里稍坐,我就出来。”   “……”李彦明听到这话神色不禁就僵了僵,心中不由就涌上几分怒意来,想他堂堂李家子弟,医理一科的优秀学员,难道连被请进屋里坐坐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青黛可不知道李彦明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孟彤说让她请李彦明在院子里坐,她就该招待李彦明在院子里坐下。“李公子,您先到这边坐会儿吧,我们姑娘还在收拾书房,一会儿就出来了。”   李彦明捏了捏拳头,忍着不满,跟着青黛绕过了三座垂挂着白绫的翠竹架,等看清了竹架之后的摆设,他不禁又是一愣。   昨日还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天井,今日不但多了三坐翠绿竹架,天井四周、墙边窗下竟还多了不少花草,花草之间更是摆放了一套崭新的淡黄色竹制桌椅,显得颇有几分意趣。   此时桌上的熏香炉里正冒着袅袅清烟,李彦明走近了细闻,才知里头燃的正是昨夜在院外烧的那种驱虫香。   李彦明打量着这被重新布置过的小院,发现正屋和西厢的格子窗,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被拆去纱窗,全部装上了琉璃,透明的琉璃遮不住屋里的景致,他能清楚的看到孟彤一身粉衣,正在正房的东屋里往书架上摆放书籍。   “李公子,请喝茶。”青黛去而复返,送上了一壶用透明的琉璃壶装盛的水果茶。往透明的茶杯里倒上淡红色的茶水,青黛冲李彦明福了福身就转身下去做事了。   李彦明本想说他不是已经喝过解药的茶水了吗?可转头一看青黛端上来的东西,他立即就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据他李家埋在开封的探子回报,胡清云与这孟彤似乎早就相识,且胡清云还曾与上门寻医的齐梓良亲口承认,这孟彤因体弱之故,自小就养于一位神医身边。   以此推测,孟彤的年纪虽幼,但一身医术想来是不会弱的。   而且根据李彦明自己的切身体会,这孟彤在医毒方面确实有独道之处,至少她配置的药丸和熏香球,他根本就辨认不出所有的药材。   显然孟彤在医药上的造诣,比之他都还要略胜一筹。   撩袍在竹椅上坐下,李彦明端起透明的琉璃茶杯,轻啜了一口杯中淡红的茶水,入口酸甜的味道让他的眉头不自禁就蹙了起来。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又酸又甜的古怪味道,君子所喜本该如茶,醇厚绵长,香隽永,味浓烈,饮后神清气爽、荡气回肠,而不是像这种如女人般的抽象味道。   “李师兄可是喝不惯这水果茶的味道?”孟彤没有错过李彦明喝了一口水果茶就一脸嫌弃的样子,她笑盈盈的迈下台阶,脚步轻盈的走到李彦明的对面坐下,顺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茶水性寒,不适合女子饮用,是以我平时都是不用茶的,这回来书院也没准备,倒是怠慢师兄了。”   李彦明自然不会为一杯茶水跟孟彤计较,他放下茶杯,将手里的课程安排推到孟彤面前,道:“我是给你送课程表来的,从明天早上开始,你就要开始上课了。”   李彦明伸手指着课程表上的时间,道:“明天上午上的是骑射课,你需在辰时之前换好骑装,带上你惯用的弓箭到西校场集合。”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学院里虽然也会为学员准备练习骑射用的马匹,不过我建议你最好自己准备性情温顺的马儿,毕竟你是半途插学进来的,学院里温顺的马匹一早就被老学员内定了,就是有好马,到时只怕也轮不到你。”   ☆、408满院毒株   “马,我有,凌一已经把我的马送去寄养的马场了,就是不知道那养马的马场是不是也在西校场?”   孟彤是故意这样问的,因为她记得昨天牧波说过,寄养马匹的马场是在东校场的竹林边上的,可如果女院的骑射课是在西校场上的话,这马到时候又该如何领?   孟彤心里如此想着,也就这么问出来了,“还请师兄指点,若是马儿养在东校场,上课时我要如何领到我的马?”   “自然是上课之前自己去养马场牵了。”李彦明说的一本正经,“是以,明日师妹要尽量起的早些才是。”   孟彤看了李彦明一眼,受教的点点头,然后凉凉的吐出一句,“我向来寅末即起,想来是不会误了上课时辰的。”   李彦明神色明显一僵,心里那才兴起的一点点恶作剧的小兴奋,顿时就荡然无存了。   他下意识的抬眼往孟彤看去,正好对上她清澈明亮的眸子,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这让李彦明的脸上不自禁的一阵发烫,他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才猛然惊觉自己似乎也被孟彤的外表所骗,对她起了轻视之心。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他自认向来自律,此时才知道自己犯了何等错误。   李彦明立即就暗自警惕起来,当下不敢再起唬弄之心,认真的跟孟彤解说起每日的课程安排和上课的校舍分布来。   “孟神医……”   “孟神医……”   正说着话的当儿,院外就传来牧波等人大呼小叫的声音。   孟彤听到声音不由就笑了起来,她喜欢这几个少年,他们热情洋溢的活泼性子,能带动她性格里的沉寂,不至于让她才“十一”,就因心理年纪活的跟个历尽苍桑的老太婆似的。   孟彤抬头往竹架隔着的院外看去,注意力全没在两人在说的事情上,这让李彦明不得不停下了讲述。   凌乱的脚步声伴着呼喊声,迅速接近院子。   青黛急急从厨房里跑出来,拦在门口叫道:“几位少爷,你们得先喝了药茶再进院子。”   跑在最前头的朱灿和牧江急忙刹住脚,撑着门框一边喘气,一边缩头缩脑的往院子里看,“孟神医又在院子里洒什么东西了?”   “什么洒了什么?就是燃了驱虫香,然后姑娘说,驱虫香里的几味药燃烧之后,会跟你们今天送来的夹竹桃的花粉混合成剧毒,所以进院子才需要喝解药茶的。”   夹竹桃?那可是毒植!   坐在花草堆里的李彦明闻言,只觉菊花一紧,连忙转头四顾,认真辨认起身周的植物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李彦明怎么都没想到他身周地上摆的竟全是含苞的虞美人,再看正房窗台下那一排竟全是一品红,东厢靠墙的地方摆的则是一排只开了少许的夹竹桃。   在正房与东、西厢房的夹道间,还立了两坐花架,除了最上头一排摆的数盆水仙花之外,下面的一株株竟也全是毒植,什么花叶万年青,飞燕草,杜鹃花,曼珠沙华,夜来香,洋金花……   李彦明看得冷汗都要下来了。虽然那些花草确实也是观欣性植物,可无一不是毒株就不能说是巧合了,这个女人竟然在自已的院子里养这么多毒花毒草,她这是想干什么?   “哦哦哦。”院外,朱灿和牧江一起怪叫着回头看向身后的牧波和韩来庆,四人相互对视,眼里不见听闻剧毒的害怕之色,反而都闪动着兴奋与新奇的光芒。   青黛从厨房里直接提了大茶壶出来,她将手里端着的一叠碗递给离她最近的牧江。   牧江顺手接过,转身递给身后赶来的小厮,再由小厮一一分了下去。   青黛拿着大茶壶给每人都倒了一碗茶,盯着他们喝了,这才收碗回厨房继续忙活去了。   牧江几个喝了茶就跟出了笼的鸟儿一样,直接就往院子里蹿。几人的小厮则守规矩的就地蹲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几人出来。   四人绕过三座竹架,看到相对而座的孟彤和李彦明,脸上不约而同的现出惊诧之色。不过几人也没多问,只笑嘻嘻的冲李彦明抱了抱拳,全当打过招呼,然后就争先恐怕后的跑去抢那仅剩的两张竹椅。   一时间,小院里吵的简直鸡飞狗跳。   朱灿抢先抢到一张椅子,坐定了便一脸兴奋的道,“孟神医,咱们已经让人在鲜味斋占了坐了,你事情完了没,咱们请你吃饭去。”   抢到最后一张椅子的牧江也道,“等吃了饭,咱们就带你在书院里逛逛,你明天要上什么课?我们带你去熟悉熟悉,省的你找不着校舍。”   韩来庆没抢到椅子,就跑去檐下搬了两个马扎,顺手递了一个给牧波,一边接着众人的话,道,“是啊,是啊,书院里臭规矩特多,大夫开讲前还要点名,点到名时你若不在,那就惨了。”   牧波接了马扎却没有坐下,而是左右看了看,问孟彤,“凌一大哥和陈四呢?怎么没见他们?”   孟彤笑道:“凌一帮我送闪电去东校场寄养了,陈四和宫嬷嬷去洛阳城里采买还没回来。”   牧波挑眉,道,“你这儿还缺什么?怎么昨天不一起报给我们,不然今儿早上就让全德他们给你一并送过来了。”   “我一个女孩子用的东西可不好意思让你们带。”孟彤笑着指指院子四周,“你们能帮我找来这么多花草,还有这套桌椅就已经很好了。”   一旁被冷落了的李彦明,听着几人的对话心中难免有些不愉,暗道:既然你孟大神医已经有这么多人抢着要带你熟悉书院了,那我又何必浪费时间,陪你这一介新人在书院里游逛?   他如此一想,便起身对孟彤客气的道,“既然有四位师弟愿意陪孟师妹熟悉书院,那就再好不过了,正好在下午后还有事,如此,带你熟悉书院的事就交给几位师弟了。”   李彦明跟孟彤告辞。   孟彤就客气的起身将人送到院门口。她能感觉到李彦明不太喜欢她,当然,她也不是银子,也没自大到认为所有人都会喜欢她。   ☆、409权势   都说同行是冤家,对于李彦明,孟彤潜意识里就比较防备,再加上这人看着虽然进退有度,气度非凡,但骨子里隐隐散发出来的傲气,让她很不喜欢。   只有从尘埃中一步步走出来的人才会懂得,人需要的是骨气,而不是会蒙住自己双眼,裹住自己双脚的傲气。孟彤一直就觉得,傲气这种东西对于没本事的人来说,当真就如皇帝的新衣般可笑。   看着李彦明走远了,孟彤才转身回到院子里,却意外的看到院子里的四个人挤在竹桌前,都跟据了嘴的葫芦似的,一个个嘴巴紧闭,还都一脸做坏事了的表情。   孟彤不觉宛尔,“你们这是怎么了?我的课程安排表有什么不对的吗?”   牧波首先站起身来,肃然道:“孟神医,我们的冒失可能害到你了,对不起。”   朱灿三人也都站起了身,乖乖低头认错。   孟彤见此,一头雾水的问牧波,“你先说说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害到我了。”   牧波冲竹桌上的那张课程表呶了呶嘴,道:“我们不知道你报了医理一科,我们以为以你的医术,早就不需要再学什么医理了……”   韩来庆见牧波说到一半就不说了,便继续道:“我们昨天没看到女院的师姐过来找你,还以为你是被人排挤了,没人肯做你的课程指导,这才想要带你去熟悉书院的,我们没想到李彦明就是书院给你安排的课程指导。”   “李彦明是医理科数一数二的优秀学员,现在被我们给挤兑走了,以后你去上医理课,只怕他要给你小脚穿了。”   孟彤这才恍然大悟,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就这么点儿小事也值当你们这样?”   朱灿一脸认真的道:“孟神医,你别不当一回事儿,那李彦明在医理一科一呼百应,他要是想给你不痛快,你以后在上医理课时,只怕不好过啊。”   “不用担心。”孟彤笑着摆摆手,道:“我之所以报医理科,为的是能进藏书楼去看医理一科的典藏,再说神农百草经我早就倒背如流了,他们想整我也要能整到我才成啊。”   牧波四人闻言,这才又重新有了笑容,几人坐下又说了些闲话,等凌一回来,便一起出发去了鲜味斋。   走在书院里,牧波几个倒收敛起了大叫大笑的作派,连说话的声音都降了八度,看得孟彤好笑不已。连这几个皮猴一样的人,都能被管成这样,可见皇家书院的校规还是很严格的。   所谓的鲜味斋,其实就是皇家书院的食堂,那是一座面积颇大的三层建筑。   一行人延着青石板路往鲜味斋走,一边低头轻声聊上几句,没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鲜味斋的一楼大堂是传供学子进餐和外带饭菜用的,但会在这大堂里用餐的基本都是那些寒门学子,稍微有些权势钱财的学子都会有二楼和三楼用餐。而真正有权又有钱的人则是在鲜味斋的后院用餐的。   朱灿虽出身承恩伯的府,但他只是个庶子,在这权贵满地的皇家书院,还真谈不上有权二字。   而牧波的父亲也只是个御史中丞,论官位还不及牧江他爹,牧波之所以能进入皇家书院,还是因为他的学业足够出色,才得了国子监的推荐名额,进入了皇家书院就读。   韩来庆的父亲则更差了,只是个中书舍人,他的入学名额一样是走后门得来的。   “是以后院咱们是进不去,只能委屈凌一大哥和孟神医,跟我们在这鲜味斋的二楼用饭了。”朱灿在两人面前也不怕自毁形象,大大咧咧的就将这书院食堂的稳秘全给说了出来。   对于孟彤来说,在哪里吃饭不重要,只要吃饭的人对味,在哪儿她都能吃的很香。   而凌一显然也是一样的脾气,几人说笑着上了鲜味斋二楼。   此时正是用饭的高峰期,鲜味斋人满为患,来回穿行的全是穿着学院常服的学子,如孟彤和凌一这样穿着私服的人,还是极为扎眼的。   几人正低头小声说笑,没注意到前头包厢里有人出来。只是那为首的人看到了他们一行,身形就站住了,手上绘着山水的纸扇“唰”的一展,一张不算难看的脸便扬满了笑容。   “哎哟哟,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原来是三弟啊。”   孟彤等人齐齐抬头看去,一见到来人的脸,朱灿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牧江几个则一脸担心的看着朱灿。   孟彤不解的戳了戳牧波,以眼神询问那人是谁?   牧波连忙低头掩口,跟孟彤和凌一低声道:“这是朱灿的大哥,承恩伯世子朱严,他后面的几个,都是他的狐朋狗友。”   说别人是狐朋狗友,她当初见他们几个人时,他们几个的情况实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孟彤斜睨着牧波,似笑非笑。   牧波立即心领神会,压低了声音急道:“我们跟他们可不一样,我们都改了,自打从真定城回来之后,我们几个可再没有乱来过了。”   在孟彤和牧波低声说话的功夫,面对朱严的朱灿却脸色都青了。他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巧,平时十天半个月都碰不上的人,偏偏他今天要请孟彤和凌一吃饭,就遇上了。   朱严看着朱灿难看的脸色,只觉的心里痛快不已,却故作不满的皱眉,摆着一副兄弟的派头,教训道,“怎么?见了我连个招呼都不打,是瞎了还是哑了?你娘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吗?”   “朱严!”听到娘亲被朱严侮辱,朱灿的拳头一下就捏紧了。   朱严却以更加严厉的声音道:“我是你兄长,你见面连句大哥都不叫,还敢直呼我的名讳,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韩来庆连忙一把拉住想要发作的朱灿,低声劝道,“朱灿,你别冲动,在书院里动手可是会被开除学籍的。”   吵架还要扯上人家娘的渣,孟彤向来也是最讨厌的,她冷着脸看了身旁的凌一一眼。   ☆、410下了什么药   凌一冲她微微点头。对于他来说,朱灿就跟他的小弟一样,敢欺负他小弟,就该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牧波深怕两人冲动,急忙低声劝道:“凌一大哥,孟神医,你们可千万别冲动,朱严是承恩伯嫡的长子,你们若是替朱灿出手教训了他,等朱灿回家,只怕会没好果子吃的。”   这个道理孟彤和凌一自然不会不明白。凌一也就算了,孟彤自认自己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出来的。   她眼底的冷色一闪而过,只是相互对视一眼,两人就已经明白了彼此心里的意思。   正在孟彤和凌一做下决定的当口,朱灿的心里也有决定。   对于他来说,凌一和孟彤不单是朋友也是他所尊敬的人,现在朱严当着两人的面如此欺压他,他心里感到的羞耻可想而知。   只是今天他还要请凌一和孟彤吃饭,再大的羞辱,他也必须要忍下来。   朱灿捏着拳头深吸了口气,身体僵硬的头低躬身,道:“小弟见过大哥!”   朱严嗯了一声,满意的露出一抹志得意满的笑意,目光在孟彤一行人身上扫过,这才抬脚继续往前走。   只是在走到朱灿身边时,他还故意用手里的折扇,往朱灿的肩膀上敲了敲。   孟彤粉脸含霜的一个箭步上前,抬手就打开了朱严的扇子,“你这人,不要欺人太甚了。”   朱灿怕她吃亏,连忙拉着孟彤往后退了几步,眼带哀求的对她摇了摇头。   “彤彤,算了。”凌一适时的上前一步,将孟彤拉到了身后。   朱严僵着脸,目光在孟彤和凌一身上扫了扫,心里有意发作,可因不了解眼前两人的身份,也就没敢冒冒然的出手。   毕竟这里是权贵遍地的皇家书院,若是因为打压朱灿这个庶子,而惹上了不该惹之人,那就未免太过得不偿失了。   朱严冲朱灿用力的哼了一声,冷冷的丢下一句,“看看你交的都是些什么狐朋狗友,简直粗俗。”说完一甩袖子,带着身后的几个少年便扬长而去了。   “简直粗俗?!”待人一走,孟彤的嘴角不竟就扬了扬。   走廊上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凌一扯了孟彤一下,道,“走吧,我们去包间里说话。”   对此,朱灿几人自然不会有异议,一行人进到包厢里坐下,点了饭菜就将小二遣退了下去。   凌一微笑着敲了敲桌子,问孟彤,“你刚刚给他下了什么药?”   原本因为刚才的事而垂头丧气、心情低落的四人,闻言全都抬头看向孟彤,八只眼睛全都睁得溜圆,不敢相信刚刚那一会儿,孟彤怎么就对朱严下“毒手”了。   孟彤一边自在从容的给自己倒茶,一边带了点小得意的笑道:“事出突然,我也没带什么强力的药,所以就下了一点点泻药,最多也只能让他腹痛腹泻上半个月而已。”   没带什么强力的药,就能让人腹痛腹泻上半个月,那孟彤手里强力的药,该如何利害?   原本心情低落的四人,此时早就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哪里还顾得上彼此受伤的小小心灵啊。   韩来庆紧张的结巴道,“孟神医,你那个药……腹痛腹泻上半个月,不会把朱严拉死吧?”说着,他不安的看了眼朱灿。要是朱严出了事,被查出来是跟他们一起的孟彤做的,朱灿只怕不会有好结果。   “当然!”孟彤也看向朱灿,认真解释道:“腹痛腹泻上半个月是死不了人,最多就是受点罪而已,而且我即然出手,就不会留下把柄给人抓。那朱严是在这鲜味斋吃了饭才拉肚子的,与我可没关系。”   “可,可他们那么多人,只有朱严一人出事,他们肯定是会怀疑的啊。”牧江也担心的看了朱灿一眼,着急道。   孟彤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朱灿,一脸认真的问,“朱灿,你可会觉得我此举害了你?”   “不!”朱灿目光坚定的在孟彤和凌一身上来回看了看,不自禁的露出一抹真心的笑来,“孟神医肯为我出手整治朱严,说明你没把我朱灿当外人。”   他说着,深吸了口气,目光坚毅的道,“不管这件事的后果如何,我都不会怨怪任何人,最糟也不过就是被驱逐出府而已,对于那个家我早就受够了。   “朱灿!”牧波三人全都担心的看着他,既是担心又觉得深深的无力。他们三个人不是在家里不受重视,就是家里条件不好,要是朱灿真的被驱逐出朱家,他们就算是想帮忙,也只怕有心无力。   孟彤是压根儿不觉得朱灿会出什么事,她自己下的药她自己还不清楚吗,无色无味兼之无迹可寻的东西,造成的病症表象就是食物中毒。   就算让她自己事后来查,也最多只能查出个成人腹泻轮状病毒胃肠炎来,她就不信这世上还有谁能查出来!   “放心吧,我既然出手了,就不会留下破绽,他们既然是一起的,自然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   孟彤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就是让牧波几个更不解了,孟彤当时最多也就是凑上前挥了朱严的扇子一下,连他的衣角都没碰着,是怎么能即给朱严下药,又祸及其他几人呢?   不过孟彤可没兴趣跟一群完全不懂医术的人,解释什么是病毒的问题。   相较于众人担心朱灿会受她连累,孟彤对朱灿在家庭的日常更感兴趣,于是她直接开口问朱灿,“怎么你在家时,也经常被你大哥这样欺负吗?”   朱灿苦笑,“身为庶子,这种事情总是难免的,谁叫我是姨娘生的呢?”   孟彤捻起果盘里的一颗瓜子就冲他脸上丢了过去,骂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娘十月怀胎,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你,还把你拉扯这么大,难道她还错了不成?”   凌一也在旁淡淡的道:“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做人不能忘本,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朱灿被两人说的一下就涨红了脸,倔强又有些委屈的道:“我没嫌我娘不好,就是,就是……”   ☆、411来气   孟彤翻了个白眼,直接帮他说了下去,“就是她如今的地位,连累得你受了委屈,所以你心里埋怨她呗。”   被孟彤一语戳破心思,朱灿倔强的垂头不语,搁在桌上的手却握的死紧,显然内心很不平静。   孟彤与凌一对视一眼,又看了看牧波几个不自然的神情,不由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朱灿与牧波、牧江、韩来庆不同,四人之中也只有朱灿是妾室所出,这也就难怪,说到这种话题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出声安慰朱灿了。   孟彤看着朱灿,语重心长的劝道,“有句话叫‘子欲养而亲不待’,我爹去逝的时候,我尝过那种痛,所以不想你到时候也来后悔。”   朱灿显然还没有到会感到痛苦的时候,孟彤的话只换来他一声满带怨气的轻哼,哼的孟彤想把桌上的瓜子盘,直接拍到他脸上去。   凌一就坐在她身边,他深知朱灿那不服气的一哼会让孟彤动气,所以她一动,凌一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孟彤挣了挣,没挣出来,不由就瞪起了眼。   牧波几个全都紧张的看着孟彤和凌一较劲,不明白前一刻还在说朱灿的事,怎么说着说着,孟彤和凌一就动上手了?   凌一冲孟彤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才转头对朱灿淡淡的道:“身为庶子,我想若非有你娘在府里为你周旋,你也不可能活得如此滋润,不但能进皇家书院来读书,还能请我们上这鲜味斋的二楼来吃饭。”   “你需知你今日的生活,皆源自你母亲的委屈求全,以那朱严对你的态度,想来你父亲的正妻也不是什么好相予的角色,若没有你娘,你只怕会过得很困难。”   这话说的太过直白,直白的让朱灿恼羞成怒的跳了起来,“你胡说,我再怎么样也是我爹的儿子,若没有她,我只会被记到主母名下……”   只见一颗青橄榄自凌一的指间飞出,不轻不重的打在了朱灿的身上……   牧波三人全被这变故吓的站了起来,手足无措的看着激动的朱灿,和淡定的孟彤以及凌一。   朱灿激动的话嘎然而止,成功击中哑穴的青橄榄,完成任务后从朱灿的胸前掉回了桌上,被孟彤一把抓过来,重新扔回了果盘里。   她气哼哼的瞪着朱灿,冲凌一抱怨,“我看着他怎么就这么生气呢?他娘也是倒霉,怎么就养出这么个小白眼儿狼了呢?”说着又去瞪牧波几个,“他这德性,你们平时也不劝劝?”   韩来庆讷讷的道:“我家没有姨娘,我爹连个通房都没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啊。”   好!这个没切身体会,确实难有说服力。   孟彤又转头瞪向牧波、牧江两兄弟。   牧江与牧波对视了一眼,捎了捎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还是牧波犹豫了半晌,才有些不太自在的道:“这种事儿,我们哥儿几个平时也不会特意说起。”   说着,他转头看了朱灿一眼,才有些无奈的道:“平时我们见朱灿脸上有不痛快,也只当他是在朱严身上吃了亏,倒是从没想过他会有这种想法。”   孟彤绷着脸双手抱胸,又瞪了眼仍然一脸倔强的朱灿,才对牧波挥手道:“你赶紧跟他说说别人家没娘的庶子都活成啥样了,看着他那个蠢样子,我就来气,怎么就笨成这样了呢,他家的后娘还有亲娘好?”   一句话说的几人差点儿没笑出来。孟彤这话虽不太中听,可却贴切。朱灿家里虽然没有后娘,可那主母于他可不就等于后娘一样?   只是看到被点了穴,还僵站着的朱灿,牧波三个还是很有义气的把到嘴的笑意给强咽了回去。   孟彤对牧波几个招手,道:“你们都坐下,就让那个二愣子傻站着。”   这个要求三人倒都没拒绝。不但各自坐回了椅子上,还慢条丝理的给彼此都满上了茶。   这一幕看得被点了穴的朱灿,差点儿没气死。   “朱灿啊,我真没想到你是那样想你娘的。”牧波喝了口茶,才看着朱灿一本正经的道:“不瞒你说,我初与你相识时,其实就是冲着你有个有手段的姨娘,才肯与你相交的。”   朱灿听得倏然瞪大了眼,一脸的不敢置信。   牧波却没有停顿,只是缓缓的说道:“这洛阳城里,庶子庶女有点儿身份的人家都有不少,但能活得如你一般逍遥的是真没几个,我们这些正妻所出的子女,对什么庶子庶女的本就天生带着排斥。”   对着多年的兄弟,如此敞开心扉的述说心底的私秘,牧波不自在的咳了咳,才继续道,“初与你相识时,因为大家都还不了解,所以当时也只想着你有个那么利害的姨娘,日后在承恩伯府说不定也能争下一席之地,这才与你走到了一块。”   牧波深怕朱灿误会,又连忙解释道,“不过后来相处久了,了解了你的脾气,我就没那么想了,大家兄弟这么多年,相信你也感觉得出来,我可从没想过要从你身上捞什么好处。”   孟彤不耐烦的敲桌子,催促道,“说重点,说重点,你说些别人家庶子过的惨日子给他听啊,不然要是再让他这么稀里糊涂的蠢下去,到时候被人弄死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怎么办?”   “……”他有这么蠢吗?朱灿气得呼呼直喘气。   “咳咳。”牧波掩嘴低咳,韩来庆和牧江则低头闷笑不止。   凌一看着几人不靠谱的样子,只能无奈的叹了气,对朱灿道:“你也别不服气,任谁都知道,爹娘是自己的亲,孩子是自己的好,朱家主母自己有儿子,又怎么会把你一个庶子记到自己名下去?难道就为了让你将来跟她儿子争承恩伯府的财产吗?”   孟彤没好气的跟着呛声,道:“他要是没了他娘,那儿还有命长这么大?一个孩子从小到大能发生的意外多了,随便发个烧,拉个肚子就能悄无生息的把人给弄死,他还当他都不需要人照顾,自个儿就长这么大了。”   ☆、412说到点子上了   朱灿气得瞪眼,不相信孟彤说的都是真的。   “瞪什么瞪?你是不是觉得那朱严的母亲贤良淑德,平时对你也是疼家有加?所以才觉得你娘就是坏女人,没了她你也能过得很好?”   孟彤越说越气,忍不住又抓了颗青橄榄往朱灿脸上砸,“你个傻子,天下哪个女人看到自己丈夫抱着别的女人,还能贤良淑德的起来的?所谓的贤良淑德不过是你们男人强加给女人,那些女人才不得不装的样子,可不是她们自己心甘情愿的。”   “其实贤良淑德背后就是一肚子坏水,也就只有你这个傻子才会信以为真。”   “咳咳咳!”牧波看着朱灿被砸出一个红点的脸,想笑又觉得有些对不起兄弟,只能强憋着,道,“朱灿,孟神医说的都是真的,平时你与我们去酒肆、茶馆,也没少听各府妻妾争的鸡飞狗跳的事,怎么事情到了自已身上反倒想不通了呢?”   牧江也在一旁劝:“就是啊,朱灿,我娘就亲口对我说过,我爹想要看她贤良淑德,她就装给他看,不过要是想要小妾给他生儿子,是想都别想,你看,你姨娘不但把你生下来,还把你养这么大,可见你姨娘有多不容易了。”   两人说完就剩下个韩来庆没发言了,可他爹夫纲不振,家里干干净净的,再加上他爹官小位轻,也没人给送美人什么的,所以也实在没有什么可说道的。   韩来庆见除了牧江、牧波,就连朱灿都看着他,吭哧了半晌才道:“我家没姨娘,不过我大舅舅、二舅都有,姨娘要是不利害,就只能被正妻压着欺负,别说是生孩子了,就是平常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   韩来庆想了想又道,“我不知道朱灿你为什么会认定了没有你娘,你的日子会过得更好,在我们看来,你是当局者迷,被你母亲温柔贤慧的表象给迷惑了。”   “都说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你平时的花用都是你姨娘给你的,你母亲既然待你如此亲厚,除了府里的月例,平日里可有给过你银钱花使?”   朱灿闻言,原本气愤的脸一下就僵在了那里。细细回想过往,母亲每每都对他温言软语,就连父亲气愤的想要罚他时,也总会因她的爱护而被他逃过,可除此之外,母亲确实从未给过他银钱使。   他的银钱都是姨娘硬塞给他的,就是他生气不要,她也会派丫头悄悄塞给他的小厮。   “来庆说的好!”孟彤几乎要为韩来庆鼓掌了,这么多人说来说去,就他说到点子上了。   她得意的冲朱灿抬了抬下巴,道,“你那主母既然如此贤慧,不如你明天就去跟她要五千两来使使,看她给不给你。”   凌一在一旁一脸无奈的责怪道,“你别乱出馊主意,会害他受罚的。”   又对朱灿道:“你那母亲显然极有手段,才会让你和你爹都认为她是个贤慧的女人,而且这么多年来对她深信不疑。不过我们做为你的朋友,只会帮你而不会害你,这事儿你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   孟彤又兴致勃勃的给朱灿出主意,“其实你那母亲就算装的再好,也总是会有迹可寻的,你若是平时仔细些,应该不难发现她的异状才是。”   她眼珠子转了转,就给朱灿打了个比方,“比如说你看她院里哪个丫头心比较大的,或是刚受了罚的,就多塞她些银子,趁机套问你母亲为何要在你面前故作贤慧,相信你肯定能听到些不一样的答案的。”   凌一看她这么兴致勃勃的样子,只能好笑的摇头。   这时包厢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凌一从果盘里捡起一颗橄榄,随手往朱灿身上一抛。   朱灿只觉胸口被人打了一下,刚刚还僵直着一动不能动的身体,一下就能动了。   牧波去开了门,让小二进来上菜。   待到小二上完菜出去,牧波重新将门关上,包房里谁都没先说话,气氛一时就尴尬起来。   朱灿站在那里,两颊烧红,尴尬的都想就地挖个洞,把自己给埋进去了。   听牧波几人讲了这么多,其实他心里对孟彤他们的话已经信了大半,可这面子上毕竟还一时难以放下,是以就僵在那里动弹不得了。   孟彤可不管朱灿尴尬不尴尬,她这人最是实在不过,既然拿朱灿当了朋友,她就不会跟他客气,骂他也是为他好,如果他当真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那她也只能遗憾的说一声“一切随缘了”。   “你们愣着做什么,这傻子浪费了咱们这么多口水,不补回来太对不起自己了。”孟彤直接塞了凌一一双筷子,又招呼牧波几个,“快吃,快吃,吃不够咱们再点,最好吃得他没银子付账,留下来洗盘子。”   牧波和牧江三个看了从容动筷的孟彤和凌一一眼,又看了眼明显愣住了的朱灿,忍不住都笑了起来,也都欢快拿了筷子攻向自己喜欢的菜色。   朱灿气的大叫,“喂,你们适可而止一点啊,我还站这儿呢,你们就是这么当兄弟的?自己吃独食?”   孟彤干脆端起一盘少的可怜的蜜汁雀舌,直接往每人碗里都拨了点,最后剩下一点又都倒回了自己的碗里。   “靠,你们都吃光了,叫我吃什么?那可是老子最喜欢的菜。”孟彤此举无异于挑衅,朱灿气的哇哇大叫,扑过去就要抢。   不过韩来庆三人的碗里也就那么一两口,直接拿碗往嘴里一拨,两腮鼓鼓的,只露出一截沾了蜜汁的雀舌,那样子看得他简直倒尽胃口,就是能挖出来,他也吃不下去啊。   朱灿气的跳脚,偏偏这时,一个盛着雀舌的碗在他眼前飞快的闪过,孟彤一手端碗一手插腰,挑衅的冲他抬了抬下巴,“想吃吗?可惜没了。”   说着她就要将碗往自己嘴边送,朱灿这会儿也是被气了狠了,把孟大神医下毒于无形的可怕之处,全都扔到了九宵云外,扑过去就要抢。   ☆、413留给你的   孟彤的武功是不怎么样,可那一身轻功就连胡清云也是赞不绝口的,只学了点儿拳脚功夫的朱灿,想要抓到她,那简直就是做梦。   所以众人就见孟彤衣袂翩翩的在小小的包间里飘来飘去,一会儿闪到这边,一会儿闪到那边。   朱灿扑到左边扑不中,扑到右边扑不中,扑到最手简直都累成狗了。   牧波三个看不过去,还在一旁给他支招儿,偏朱灿又是个容易被鼓动的,被三人一起哄,就又振作起精神去抓孟彤,搞到最后一群人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在扑来扑去了。   凌一头痛的揉揉额角,感觉自己是真的老了,都已经不能理解现在的小年轻都在想些什么了。   一群人闹腾的不行,不过看小丫头玩的这么开心,他又不忍心打断她,于是只能强忍着。   朱灿扑到最后,累的爬都爬不起来,什么气愤、尴尬在这一刻都见鬼去了,他瘫在地上除了想多喘两口气,什么念头都没了。   孟彤见把人整治的差不多了,放下那碗雀舌,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茶水,然后往里杯里扔了个黄豆大的小药丸,端到朱灿面前,笑眯眯的道:“是不是累的想死啊?诺,这是咽气蹬腿茶,专门为你泡制的,喝了包你……”   话没说完,就被朱灿一把抢去了茶杯。   孟彤愣愣的看着朱灿一仰头就“咕咚咕咚”,直接把茶水给干了,喝完了他还舔了舔嘴角,跟孟彤道,“再来一杯。”   孟彤没好气的道:“你就不怕被我毒死啊?”   朱灿比她更没好气,“要死也先让我解了渴再死啊,再不喝水我就真要渴死了。”   见两人好笑的骂来骂去,韩来庆一个没忍住,就喷笑了出来。   见孟彤和朱灿同时向他瞪来,他连忙摆手道:“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咳咳咳……”牧波和牧江两个,顿时也是急忙低头一阵闷咳。   真是一群不靠谱的!孟彤恨恨的瞪了几人一眼,才郁闷的起身又倒了杯茶,转身递给朱灿。   她为了调节气氛,让朱愣子发泄情绪,这么上窜下跳的买力演出,这群人竟然只知道在那里傻笑?   可朱灿只喝了一口就又有意见了,“这杯茶怎么跟你刚才给我的那杯不一样?味儿不一样!”   “美的你,百草养神丸有多贵你知不知道?能给你一颗吃就不错了,还想要第二颗?”孟彤直接转身不理他。   百草养神丸?!光听名字就知道肯定是好东西,牧波和牧江几个立即就来了精神,纷纷挤到桌边问孟彤。   “孟神医,百草养神丸是什么东西?”   “吃了有什么作用?”   “孟神医,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既然朱灿有份,怎么的也该给我们一人一颗才行?”   “朱灿中毒了,你们又没中毒,吃什么吃?”孟彤直接白了三人一眼,目光扫过惊得面面相觑的三人,看向还一脸茫然的朱灿,道:   “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你在剧烈运动之后,劲部左侧动脉会鼓起,血管是黑色的,而正常人一般不会如此,就算会有青筋鼓起,那也该是青色的,而不是黑色的。”   “我虽看不出你中的是什么毒,不过百草养神丸是我手里最顶极的解毒丸了,若是连这个都解不了你的毒,那我也无能为力,你就只能乖乖等死了。”   “别啊!”朱灿吓了一跳,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扑到桌上把手伸到孟彤,哭丧着脸求道,“孟神医,孟大人,孟大姑奶奶,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孟彤斜眼瞟他,“这会儿不觉得的我在害你了?”   “我本来就没觉得你会害我啊。”朱灿捎捎头,心虚的越说越小声,“我这不就是……脸上有些下不去么。”   听说朱灿可能中毒了,边上的牧波也连忙出声帮腔,道:“孟神医,朱灿他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了他这一回。”   牧江也道:“是啊,孟神医,你要是觉得不解气,回头等他的毒解了,你也给他下那个腹痛腹泻半个月的药,只要不出人命,你怎么整他都成啊。”   “孟神医,你就给朱灿看看,他长这么大一直被人蒙在鼓里,其实也怪可怜的。”韩来床旧事重提,立即若来朱灿一记怒瞪。   韩来庆面对他的瞪视,无辜的推了摊手,道:“你要不可怜,那你身上的毒就自己挺着。”   “……”为了小命着想,他还是可怜。朱灿郁闷的摸着鼻子认了,只是倒底不甘,恨声低咒着,“最好别让老子知道是谁给老子下了药,否则……”   “否则你也只能憋着。”孟彤毫不留情的打击他,“能给你下这种连我也看不出来的毒,你就是知道了也得忍着。”   孟彤没好气的瞪着朱灿,到底是不敢拿他的性命开玩笑,最后还是伸手搭上他的手腕,细细的诊断起来。   众人紧张的看着孟彤诊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在场也唯有凌一最为淡定,还能时不时的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朱灿低头傻傻的盯着那个碗看了半天,才抬头看向孟彤,呆呆的问,“孟神医,这些……你都给我了?你不吃么?”   孟彤都不想搭理他。   凌一在旁笑着解释,“她不吃雀舌的,这些本来就是要留给你的。”   朱灿只觉得眼眶一阵发酸,低头盯着那碗看了良久,才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嚼着嚼着就突然举手抹起眼泪来。“孟神医,你可是会看不起我这样的……”   “屁!”孟彤没等他自怨自艾完,就直接暴粗口了,“会看不起你的,只有你自己,连自己都看不起的人,还想别人看得起你,你脑子没病?”   凌一无奈的敲了敲桌子,“彤彤,你是女孩子。”   “我知道,要矜持嘛,可你看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抽抽嗒嗒的,像什么样子?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就来气。”说完,还不忘冲朱灿吼,“还不快点儿把眼泪给我擦干罗。”   ☆、414玩笑吗?   河东狮吼,其威可震天。   “咕咚!”四人齐齐咽了口口水,朱灿连忙抬袖把脸给抹干净了,简直被吓的不行。   这一幕看得凌一直抚额,小丫头小小年纪脾气就这么大了,等长大了简直不可想象……也不知道他的循序渐进法能不能起效。   凌一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深深的忧虑起来。   这顿饭的后半段吃的一片静悄悄,牧波几个吃的几乎大气都不敢喘,朱灿更是提心吊胆着吃完的。   饭后众人移步东校场。众鲜味斋到东校场也只有一刻钟左右的路程。   他们几个人过去时,正值午休时间,校场上根本没几个人,凌一带着孟彤去马厩里牵闪电,出来时还顺便跟养马的马夫要了根不算太粗的麻绳。   凌一想出来的让朱灿运动的方法,不是让他骑闪电,而是让闪电拖着他跑。   朱灿傻傻的被绑住双手,再看凌一淡定的把麻绳的另一端寄到闪电的缰绳上时,他才反应过来凌一想干什么,顿时脸都绿了,“凌一大哥,你不是吧?小弟自认没得罪过您啊。”   凌一转身对他微笑,“我这是为你好!”   心里却道:惹小丫头如此大动肝火,他怎么可以不惩罚他,真是天真!   “好个屁啊!”让他被马拖着跑也是为他好?那他不要这样的好行不行啊?朱灿简直欲哭无泪。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一关是躲不过去的,为今之计只能跟闪电打商量。朱灿腆着脸跟黑马商量,“闪电啊,你慢点跑,回头我给你买怡糖吃,行不行?我给你买十斤,哦,不,二十斤也行啊。”   闪电眨巴眨巴眼睛,清澈的大眼里现出一丝茫然来。   朱灿也不知道是真看出了闪电的茫然,还是纯粹没话找话,嘴里嘟嘟囔囔的道,“闪电啊,你是不是不知道二十斤怡糖有多少?我告诉你啊,二十斤怡糖都能把你那个马糟装个半满了,你……”   闪电欢快的嘶鸣一声,转过身一脸兴奋的看着朱灿,显然对于他的贿赂非常满意。   “憨货,好好跑。”凌一笑骂一声,扬手在闪电的屁股上拍了拍。   闪电昂头嘶鸣一声,就晃着头往前慢跑起来。   朱灿见它速度不快,正好能让他堪堪跟上,不由心中感激,嘴里便又给闪电许了一连串的好处。   马场上零星的几个人看着奇怪的这一幕,都不由停下了动作,远远的看着这边。   在皇家书院这地方,你要是总注意别人有没有在注意你,就真的不用活了。   牧波等人对于远处几人的注视,视而不见,只对朱灿的情况担心不已。   眼见闪电拖着朱灿跑了小半盏茶时间,孟彤也没叫停的意思,牧波不由急道,“孟神医,这要跑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啊?”   “我不知道啊。”孟彤满脸的无辜的摊了摊手。   “你不……”牧波被噎的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只能拼命运气。   牧江:“……”   韩来庆:“……”   难道说,中毒什么的,其实只是个玩笑吗?   几人之中也唯有凌一听出了孟彤的意思,他只低头想了想,便明白了孟彤的意思,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他之前的症状显现后,你给他吃了解毒丸,所以现在他身上的毒或许是重新隐藏回体内了,也或许是已经解了?”   “对啊。”孟彤一脸所理当然的看看四人,道,“这话我一早就说过了呀,你们怎么都不认真听话的?”   “……”几人无语,心说:这能怪我们吗?你说了那么多话,其中还惨了不少半真半假的话,谁知道那一句才是你的重点啊?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毒已经解了,朱灿这苦逼岂不是白被折腾了一回?   几个人看向在场中被闪电拖着跑,还一边跟马儿搭话的少年,突然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喜感。   这种一旦感觉不到同伴有危险,看着他被恶整就开始莫名兴奋的劣根性,也只有身为好兄弟的他们才会具备。   韩来庆放松身体靠在围场的栏杆上,开始跟孟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孟神医,你之前说你还有更利害的泻药,最利害的泻药给人吃了会如何,会死吗?”   他问这话,纯粹就是出于好奇,兼之没话找话的纯聊天。   “当然会啊。”孟彤也没隐瞒他们,道,“超强版的泻药,不但会让人痛得死去活来,且一泻如注,想忍都忍不住,只要泻上三天,人就没正形了,若是再加大剂量,七天之内就可以把肠子都拉出来,到时候若是没得到救治,就只能喷血而亡了。”   几人在脑中想像了一下,拉出肠子再喷血而亡的惨况,不由齐齐咽了口唾沫。   牧江往左右看了看,见附近除了他们,再没别人了,才一脸怕怕的小声道,“孟神医,这种东西你把它炼制出来干什么啊?”   “当然是卖钱啊。”孟彤一脸“你真笨”的表情,对几个谆谆教导道:“不管是救人的药,还是害人的药,都是有市场需求的,而且害人的药比救人的药,卖价更高利润更厚啊,我需要银子做研究,自然是哪种药贵就炼那种卖嘛。”   “可总不能为了赚银子,就不管别人的死活吧?”韩来庆也压着声音,跟做贼似的低声道。   孟彤翻了个白眼,道,“我卖的只是药,药的本身是没有好坏之分的,就算是毒药,有人买去只为防身之用,有人买去是为守护家财,有人买去却是杀人、报仇什么的。”   “买药的人要怎么用药,取决于买的药人,恶人就是买了救命的命,说不定也会用于害人,好人买了毒药,也是用来救人的,那些都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只知道就算是卖毒药,有时也是一种功德,我不会因为善小而不为,至于让药被坏人所用,所造成的那点儿恶,那就只能想办法用别的方法找补了。”   卖毒药怎么会是功德呢?这又哪里称得上善了?牧波几个听得一头雾水,牧江更是直接就问了出来。   ☆、415累死老子了   “我举个例子,你们就能明白了。”   孟彤想了想,道:“比如说:一个人的家人全都被一个恶霸给害死了,而且这个恶霸还在继续做恶,欺凌乡里,   可那个人又没力气杀了那个恶霸,于是就花钱买了颗毒药,下在恶霸的饭菜里把恶霸给毒死了,于是这个人不但给自已的家人报了仇,还阻止了那个恶霸鱼肉乡里,这不就是功德么?”   凌一闻言,陷入了一阵沉思,良久才轻声道:“以杀止杀,以恶止恶,杀一人而救千万人,是以为善。   孟彤点头笑道,“对,这个佛礼是地藏王菩萨说的,以杀止杀,杀人是为了使恶人不再造恶业,所以应为善,那么我这卖毒药的人,自然也就能从这一份以杀止杀的善中,得到一份救人的功德,不是吗?”   在场几人都是读过经史子集的,如此一点拨,自然就听懂孟彤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可三人还是被孟彤的这个观点给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学的是经史子集,讲的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对于什么佛呀,功德呀,还真不怎么信。不过现在大家不是在没话找话的聊天嘛,是以牧波几人也就随大流的就着这个话题讨论起来。   牧波道:“可您也不能保证所有买了您的药回去的人,都是杀一人而救千万人的人,万一他买药回去是为了害一个以后原本还能做很多好事的好人呢?那你的业报岂不是更大?”   孟彤笑盈盈的答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看诊的条件才会有那一条:有缘分文不取,无缘黄金百两呀。”   “想买我的药,没有重金怎么可能买得到?可解不解毒就看我的心情了,若中毒的真是好人,我自然会有解毒丸送上,可若是假好人,我管他去死呀。”   韩来庆道,“孟神医,恕我直言,你这打算看似万无一失,可其实破锭不少,要是买了你药丸的人不是要用在洛阳附近的某些人身上,而是远在他地的人呢,到时候你鞭长莫及,岂不就害了好人。”   孟彤不负责任的耸耸肩,道:“那我就没办法了,有句话叫时也命也,要是真有人那么倒霉,连自己的仇家大老远的跑到洛阳来买药要害他也不知道,那死了其实也不冤,不是吗?”   “……”这种事防不胜防的,要别人怎么知道啊?   韩来庆三人听得心肝脾胃肾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话说他们以前冒似也没做过多少好事,谁知道会不会被人给嫉恨上?   万一要是有人也从孟彤这里买上一颗药丸子,下到他们的饭菜、茶水里……   “孟神医,你那顶极的解毒丸还有没有,卖我们一颗。”   “颗什么颗,你们还有完没完,老子快要累死了,到底好了没有啊?”朱灿气喘如牛的被闪电拖着自众人眼前跑过,那汗流夹背,头发散乱,再加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妥妥的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众人看着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去看看。”孟彤打了个招呼,一弯腰就从围场的栏杆底下钻了过去。   凌一自然不会让孟彤一人去做这种事,是以立即就跟了过去。   牧波几个对视一眼,也都纷纷跑了上去。   孟彤提着裙摆快步追上朱灿,一边跟着他往前走,一边用一方手帕裹住手,扶开朱灿颈侧的头发看了眼他的脖子。   “怎么样了,那毒还在不在?”朱灿累的气喘如牛,一副随时都会倒下的模样。闪电几乎只是拖着他在场地走着了,可朱灿早就已经跑不动了,若非心里对死的恐惧死死支撑着他,逼得他不得不跑,他只怕早就倒下了。   “转个头,让我看看你那一边的脖子。”孟彤将朱灿的头掰向另一边,也仔细看了看,然后又抓起他的手把了把脉,这才叫停了闪电。   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因沾了朱灿的汗渍,而显出一道淡黑痕迹的手帕,孟彤笑道:“恭喜你,你身上的毒已经全部清干净了,不过以后饮食还要多注意,可别又着道了。”   朱灿闻言心中一松,立即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累死老子了。”   孟彤严肃神色,看着朱灿道,“你这次中的毒连我都没见过,还好我的解毒丸能解这毒,不然你就死定了。”   凌一上前帮朱灿解了手上的麻绳。   朱灿干脆直接往后一仰,整个人在地上瘫平了,拼命喘气。   今天这几个时辰的遭遇,他是真他娘的受够了。   凌一低头看了朱灿一眼,回头帮闪电把那截麻绳给解了,拍了拍它的脖子,打发它自己去玩儿。   孟彤则在朱灿身边蹲下,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轻声问道,“喂,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虽然孟彤对于小妾、姨娘这一类物种比较反感,不过因为朱灿是她朋友,所以他娘的身份她就默默得忍了。   承恩伯府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可朱灿既然会中这么隐蔽的毒,想来是有人对他动了杀机了,他不先准备好后路,肯定是不行的。   “我也不知道。”朱灿茫然的望着天空,近乎梦呓般道:“孟神医,你说给我下毒的人,会是我母亲吗?”   身为朋友,这种时候肯定是要跟朱灿说实话的,孟彤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肯定的嘛,你总不会认为是你亲娘给你下的?”   朱灿有些失落的闭了闭眼,轻声道:“她自小就待我和善,所以我一直也是真心将她当母亲看待的……”   孟彤最看不得一个大男人,露出这种如同被人丢弃的小狗般的模样。   “把你那可怜兮兮表情给我收起来,承恩伯府都没落了,你那大哥要,你全给他就是,你有手有脚,还怕自己闯不出一片天来?”   孟彤没好气的冲着他的脑头就是一下,“最不耐烦你这种没出息的样子了,男子汉大丈夫,不争功名也该为你姨娘争口气,当然,你要是能给你姨娘争个功名回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416不知变通   “……”牧波三人缩着脖子面面相觑,心说:他们似乎也没比朱灿强多少,看来以后要是不想让孟神医小看,就得多多努力了。   一边的凌一看着孟彤侧脸,认真的思考着孟彤的那句:男子汉大丈夫,不争功名也该争口气,要是能争个功名回来……就再好不过了。   原来他还是比较喜欢有功名在身的男人么。   凌一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心里更加坚定了“那个”想法。   朱灿脑袋上挨了一下,不但没生气,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承恩伯府被孟彤鄙视了,虽然他还挨了一下打,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不但不生气,还觉得很高兴,高兴孟彤没有因他是庶出就看不起他,也没有因他可能将会一无所有而不理他,她激他上进……她在为他担心。   “笑什么笑,比牙白吗?”孟彤没好气的用手指戳他胳膊,“比起那些寒门学子,你的生活不知道有多优越,又不愁吃又不愁穿的,既然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继承承恩伯府,你就该发奋图强,用功上进,早日考中秀才举人进士什么的。”   “你以为科考是吃饭哪?那是说考中就能考中的吗?”朱灿黑着脸,一脸痛苦的低声哀嚎,“别说什么举人进士的,就是秀才我都还考不上。那些经史子集我认识它们,它们不认识我啊,我就不是那块料,你知道?”   被他这一嚎,之前略示沉重的氛围立即就散了,牧波几人看着朱灿认怂的衰样,纷纷捂嘴闷笑了起来。   “不是读书的料,也可以从商做买卖啊,我看你花钱大手大脚的,多存些银钱买地买房做买卖,日后等你老子蹬腿了,你致少还能继续做个吃喝不愁的米虫啊,你看看你之前过的那都是些什么日子?醉生梦死?”   “咳咳咳……”凌一使劲咳嗽,说人老子蹬腿什么的,这话真不能乱说的。   孟彤转过脸不解的看向凌一,“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凌一气弱的叹了口气,顺便冲一旁的四人使了个眼色。   小丫头正在气头上,说话就跟吃了火药一样,真是招惹不起啊。   牧波三人收到暗示,全都乖乖低头装透明,只有苦逼的朱灿,被孟彤揪着重点教育,愣了半晌才从“蹬腿”两字里反应过来,期期艾艾的道:“虽说我只是一个庶子,可我要是真跑去做小买卖,我老子是一定会打断我腿的。”   “屁!”孟彤气结,“天大地大银子最大,有银子走遍天下,你要没银子,就那个朱严的德性,等你老子死了,你不被扫地出门才怪。到那时候你准备怎么办?带着你娘出门乞讨去?”   朱灿被骂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还真别说,照朱严的尿性,如果他老爹真死了,他跟他娘说不定还真会被扫地出门呢。   牧波见朱灿可怜,只能在一旁帮着他说话,道:“孟神医,你从民间来,许是对仕农工商没有那么强的感觉,可在洛阳城里,仕农工商是分得很清楚的,朱灿虽然只是个庶子,可至少他们家还是勋贵,他要是跑去做了小买卖,承恩伯是绝对会把他逐出家门的。”   “不能明着做,可以暗着来嘛,你们怎么连变通都不会?真是笨死了!”孟彤鄙视的斜睨着几人,道:“你们不是都认原胖子吗?怎么就没想过找他合作,给自己赚点儿私房钱花也好啊。”   “……”好,这事儿确实是他们不知变通了。   牧波四人都不傻,以前是没想过还能有这种操作,此时受了孟彤的点拨,简直就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几人的心思立即都动了起来。   能赚银子,又不用自己担那从商市侩的骂名,谁不想要?   只不过,一想到合作问题,几人还是犹豫了,牧波将四人的心声问了出来,道,“可……孟神医,我们都没有经验啊,这事儿该怎么跟原胖子合作呀?”   凌一道,“原胖子虽然奸滑,不过好在这人做事挺有原则的,你们手里若是有多余的私房钱,不如交给他,让他给你们买些铺子、田产,如此等你们成年,总也能多出些薄产,花销起来也不至于束手束脚。”   四人听得面面相觑,脸上不约而同,都露出了尴尬之色。   牧波道:“主要是我们手头也不宽裕……”   另外三人立即猛点头。   孟彤可不信他们手头不宽裕,不宽裕的人,当初能因为她说他们有病,就直接甩手花一百买她的药丸?   毕竟是自己认可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孟彤有心想拉几人一把,想了想,便道:“我与原胖子合作开的药铺听说最近收入还不错,我打算开第二家分铺了,你们若能在一个月内,凑足一万两交到原胖子手里,我可以算你们四人一股利。”   一万两分摊到四人身上就是一人两千五百两,这个数字虽大,但是几人硬要凑,还是能挤得出来的。   三人之中,手头银钱最不宽裕的要属韩来庆,但他却是第一个点头的。   因为他相信孟彤的医术,也切身体会过孟彤的药丸的药效,如此神效的药丸,根本不怕没有销路。   他相信孟彤之所以会开这个口,其实就是存了想帮扶他们的意思。   见四人齐齐点头,孟彤差点没翻白眼,就知道这四个家伙吃米不知米贵,手头如此宽裕,还敢说自己没银子?   要知道一万两,在水头镇那地界,绝对是超级大地主的存在,没有之一。   怕几人为了凑银子生活拮据,孟彤道:“以后你们一日三餐都到我那儿用,一日三餐让人早些领了饭菜送去我那儿,有我看着也省得你们在外头吃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话说到这里,几人要是再体会不出孟彤话里话外,对他们的关心和帮助,牧波几人这些年读的书,就算都读到狗肚子里去。   朱灿四人听得只剩下满心的感动,纷纷点头应下。   ☆、417八艺赛   这其实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虽然明知孟彤的年纪还要远小于他们几个,牧波四人还是忍不住对孟彤打心底的尊敬和崇拜起来。   她会关心他们,会与他们一起玩闹嘻笑,会操心他们的未来。虽然做错了事,会如方才的朱灿一般,被骂的头也抬不起来,但他们深知一句:爱之深,责之切。   对于他们这些出身于官宦人家,却受不到重视的次子、三子、甚至是庶子来说,做错了事情有人肯大声责备,而不是口蜜腹剑的粉妆太平,其实就是一种幸福。   见几人都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凌一的眸光闪了闪,一语双关的笑道,“你们确实都老大不小了,指不定家里都已经开始给你们物色对象了,是该多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了。”   可惜凌一这话说的几人有听没有懂,全都只顾着害羞的摸头傻笑起来。   等朱灿歇过了气来,几人也不让他回去梳洗,硬拖着狼狈不已的他先去了女院学子下午上公共课的校舍,然后又晃去了明日孟彤早课要去的西校场。   皇家书院的东校场是个大型的跑马场,专门供骑术好的男女学子们练习骑马之用。   西校场则是一个大型的跑马场兼练武场,以栏杆围出的跑马道为界,外围是男学子武练之地,围栏之内则竖起了几排箭靶,专供手力不足的女学员在此练习箭法之用。   这午休时间,来西校场骑马练箭的人倒是比东校场要多的多了。诺大的一个校场,四处都是三三两两或骑马慢跑,或是弯弓搭箭的窈窕少女。   婀娜的美好身段上,白色纱衣上随风飘舞,粉色的牡丹花如在少女脚下绽放,平添无数的旖旎风情。引得马道外围一众驻足观看的少年郎们,无不目光迷离,面现陶醉之色。   凌一一见这场面,一对剑眉立即就不爽的皱了起来,他不着痕迹的转眼往孟彤看去,却见她笑颜如花,那模样看起来还挺高兴的,他的一颗心顿时就无来由的沉了沉。   孟彤一下见到这么多的少年男女,感觉就跟回到了学生时代开运动会一样,所以脸上不自觉就带了笑。   她转头对牧波几人笑道,“这西校场的人可真多。”   牧波道,“一年一度的七巧节就要到了,她们这是在为八艺赛做准备呢。”   “什么是八艺赛?”   牧波笑着解释道:“八艺赛是书院全体学员都必需参加的一场考校,时间就定在每年的七巧节前夕,男院那边考的是做诗,书法,乐音,绘画,骑马,射箭,兵法或策论以及医理。”   “女院这边考的则是做诗,书法,绘画,礼仪,乐音,骑马,射箭,女红,医理。但凡八艺合格者,书院会发放一枚青竹令,优秀者会得到一枚银竹令,杰出者则会得到一枚金竹令。   其中金竹令只有成绩取得了前三的人,才能资格获得,剩下的七名优秀者则获得银竹令,每年男院与女院能获得金银竹令者,每科总共也才十人。”   “而这十人在未来的一年里,都将成为书院的风云人物,书院不但会根据得令之人的等级,给予许多的权限,而且还会有大笔的银两和物品奖励。而获得金令者的其中一个好处就是,将获邀进宫与陛下和皇后娘娘共度七夕佳节。”   朱灿一边理着自己因出了汗,而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不无羡慕的看着孟彤,道:“医理科的金竹令,孟神医肯定妥妥的能拿到一枚,我今年要是能拿到骑马和射箭这两科的青竹令,就谢天谢地了。”   此话一出,立即就让众人想起了他之前在东校场,哀嚎自己不是那块料的情景,不由都轻笑起来。   孟彤笑骂,“你就不能有点儿出息?”   朱灿摊手道,“这无关有没有出息,我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儿。”反正事情都说开了,朱灿所幸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孟彤转头问韩来庆和牧波,牧江有没有把握。   牧波道:“书法,绘画,策论,做诗这些科目,努力一下,应该还是可以拼一拼,争取拿到银竹令的。”   牧江道:“我没二堂兄利害,只能在做诗、书法和乐音上试试看。”   韩来庆有些腼腆的对孟彤笑了笑,道:“书法和策论,我应该可以拿到金令,至于绘画和做诗,我大概也就只有银令水平,除了医理,其他科目拿到合格应该是没问题的。”   “哇!”孟彤忍不住惊叹的看着韩来庆,转头看向朱灿时,不禁又把眉头皱了起来,道,“都说近墨者黑,你身边明明有三块好墨,怎么就没染黑你呢?”   朱灿朝天翻了个白眼,抖着腿做不屑状,“我天生长得白,不行吗?”   此话一出,顿时就被孟彤几个笑着呸了一脸。   几人正在说笑的功夫,一只失控的箭矢突然朝几人这边飞了过来。   凌一神情一肃,闪身冲到牧波身前,衣袖一挥就将那只已没什么力道的箭给打飞了出去。   突然被凌一扯了一把的牧波被吓了一跳,等他看清掉到地上的箭时,冷汗都差点儿下来了,“我去,什么情况啊?”   会把箭射到这边来的,肯定就是在跑道那头练射箭的那些姑娘们了。几人纷纷抬头去找凶手,朱灿更是直接喊了起来,“喂,我说你们是射靶子呢,还是射人啊?看准点儿行不行啊?差点儿出人命了,你们知不知道?”   他这一声喊,顿时就引来了一群人的注视,与他们一样站在不远处观望的一群男生,看戏不怕事大的跑了过来,其中一人还捡起那张箭仔细看了看,然后就大笑了起来。   那少年道:“你们也不用特意去找人了,这箭是胡将军为了让胡轻微能练好箭法,特意用精铁打造的,这箭比书院平时练习用的箭矢精致多了,不信你们直接拿这箭找她们问问去。”   说着,他指了指围场中间一个正在低着头,被一个看着很“壮实的”的少女教训的娇小少女。   ☆、418斜视   孟彤几人定睛望去,赫然发现那少女的手上正拿着一把小巧的弓,看来这箭还真有可能是她射的。   牧波极有风度的拱手谢过那些学子,然后就询问的看向孟彤和凌一。他们并没有受伤,拿着箭去找人家小姑娘,未免有些小提大做了,可若不过去,难道就让人白白惊吓一回吗?   除了孟彤和凌一知道那箭射来时,其实就已经没什么力道了,其他人想的都是:刚才幸好有凌一在,不然牧波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凌一道:“去看看也好,总要跟对方说一下,也免得对方再乱射伤到人。”   “总觉得咱们现在过去,就是去看人家笑话的。”孟彤看着远处的两个女孩,忍不住笑。   “那咱们就过去吧。”牧波也极为干脆,拿着那只“证物”,带着几人穿过跑以道,就往那两名少女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轻微,你上点心行不行啊?再这样下去,你今年的射箭艺塞肯定又会不及格的啦。”   胡轻微委屈的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射不中嘛。”   “壮实”少女显然不是第一回听她这么说了,只见她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你先去把箭捡回来,休息一下,一会儿再练吧。”   “哦!”胡轻微乖乖应了一声,转身正要去找自己不知道射到哪儿去了的一众箭矢,一抬头就看到一行人往她们这边走了来过。   她往左右看了看,发现她们这边就只有她与贤宁两个人,就知道这一行人是冲着她们来的,这不禁让她好奇起来,开口脆生生的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牧波和牧江几个先冲那“壮实”少女拱手行礼,“见过贤宁公主。”   孟彤小小的吃了一惊,万没想到这位长得如此“壮实”的少女,竟还是位公主。她神情奇怪的看了牧波几个一眼,这几人知道对方是位公主,怎么还会这么大大咧咧的过来了呢?   不过吃惊归吃惊,宫嬷嬷教的礼仪孟彤可没忘,连忙扯了扯旁边的凌一,低头冲这少女福了福身,同样说了句:“见过贤宁公主。”   相较于胡轻微的友善太度,贤宁公主的问话就简单粗爆多了,只见她高傲的抬起下巴,哼道:“你们有事?”   牧波把手里的箭打横,用两手托着,转身递到胡轻微面前,道:“我们方才在外围险被这箭射中,敢问胡小姐,这可是你的箭?”   胡轻微“啊”了一声,捂着自己的小嘴,有些无措的看着牧波,眼眶一下就红了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直射不中靶子,才会用大了力气,对不起……”   贤宁公主狠狠的瞪了胡轻微一眼,头痛的揉揉额头,上前挡在她面前对牧波道:“你们有没有人受伤?要不要先去神农堂包扎一下?”   不待牧波回答,她又紧接着道,“轻微她不是故意的,误伤了你们,我们也很抱歉。午休还有半个时辰就结束了,待明日我们备了礼物一定亲自上门致歉。”   一国公主能有如此涵养,而不是颐指气使的说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胆子不小!”之类的脑残语,实在是令孟彤太惊讶了,她发现她开始喜欢这位公主了。   “我们没有人受伤,之所以过来一趟,纯粹就是好奇胡小姐是怎么把箭射到那边去的。”   孟彤笑盈盈的上前,先看了贤宁公主一眼,再探头去看被她藏在身后的胡轻微。方才她注意到胡轻微在看牧波时,眼球对焦似乎有一点点不对劲。   只不过她的这个举动,让贤宁公主防备的下意识退了一步,而她身后的胡轻微显然也没想到,有人会当着贤宁公主的面,做出这样的举动所以惊讶的瞪大了眼,直愣愣的跟孟彤对视起来。   半晌之后,就见对面的女孩突然笑了起来。   这一笑,胡轻微只觉得的一股亲切的感觉迎面扑面。   对面的女孩笑的眉眼弯弯,藏在长睫毛下的两弯明眸就像是萃了钻般,闪着漂亮的碎光,一对酒窝深陷在她小小的脸上,看起来可爱极了,让她也忍不住跟着傻傻的笑了起来。   孟彤见此,忍不住又是一笑,语调轻快的冲胡轻微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孟彤,昨天刚入学的麒麟五班学员,我学过一点儿医术,所以想冒昧问胡小姐一句,你的眼睛是不是有斜视问题?”   “什么叫斜视?”胡轻微一脸的茫然反问。   贤宁公主看了看孟彤,又看了看牧波一行人,见胡轻微和孟彤自顾自的聊上了,而牧波等人在摸着鼻子苦笑,就知道这一行人中是以孟彤为首的。   这倒真有意思了。   贤宁公主的目光一一扫过牧波四人,最后在凌一身上停了停,可见这青年从头到尾目光都在那名女孩身上,便也就移开了目光看向孟彤。   她倒也不挡在胡轻微身前了,而是好整以暇的双手抱胸,看着孟彤准备整什么妖娥子。   除了牧江之外,牧波、朱灿、韩来庆几个她都是认识的,承恩伯家的废物庶子跟韩来庆这等才子在一块儿私混,本就是极为引人注目的事情,奇怪的是这几人不但混在一起了,几方的家长竟也没有人出来反对。   而现在更稀奇了,这几人竟然跟在一个女孩子的身后,甘于听她驱使,这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吗?   孟彤可不知道贤宁公主心里是怎么想她的,她看着胡轻微的眼睛,说道,“斜视就是指两眼不能同时注视目标,所以致使你看东西的距离、长度或是远近产生了一定的偏差。”   孟彤说完才注意到胡轻微惊讶中带着些茫然的神情,不由低咳了一声,有些尴尬的道:“我说的太学术了,你可能听不懂。”   她不自然的笑了笑,解释道,“这么说吧,我看你的眼睛不像是先天的眼肌畸形,你小时候双眼应该受过伤吧,只不过可能没几天眼睛看起来像是好了,所以一直没有注意,才会造成眼肌些微变形,使你出现如今这样的视力微斜的状况?”   ☆、419你对我眼缘   “你说的大部分我都没听懂。”胡轻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孟彤笑了笑,然后爽快的回答孟彤的问题,道,“不过我小时候眼睛确实曾被哥哥的鞭子误伤过,不过后来经李御医诊治之后,没多久就好了。”   说着,她还上前两步,指着自己的眼睛凑上去给孟彤看,“你看,我现在的眼睛一点毛病都没有。”   孟彤还真就凑上去认真看了,不但看了,她还上手去扒开胡轻微的眼皮看了看。   若不是看到胡轻微没有挣扎,贤宁公主都想冲上去打人了。   牧波几个不忍目睹的齐齐捂脸,然后都是一脸“果然如此”的了悟表情,齐齐转头去看凌一。   此刻,他们深深的了解到了凌一所说的,孟彤一见到有奇怪的病症,就会立即凑上去与人各种搭讪、聊天,然后要求为人看诊治病的情形是什么样的了,这种情况真是很尴尬呀。   “你这眼睛其实没被完全治好。”孟彤一检查完便收回了手,然后一脸严肃的看着胡轻微道:“你的眼眶里的筋膜结构的异常,致使眼位不正,所以才造成了影像在视网膜中呈象时,出现些微的偏差。”   “现在问题还不算是太严重,但是这个毛病会随着你年纪的增长而慢慢严重起来,你现在视物应该已经有模糊感了?射箭时是不是连靶子都慢慢看不清了?”   “你怎么会知道的?”胡轻微捂嘴轻呼,这件事她可从未跟人说过。   孟彤笑着指了指她的眼睛,“我看出来的呗,不过就算你能看清箭靶也肯定射不中,因为别人看到的靶子是直的,你看到的靶子角度是偏的,这样又如何能射的中呢?”   贤宁公主在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只觉越听越心中越惊,她生气的上前一把拉过胡轻微,怒道:“你的眼睛出毛病了,怎么也不跟我说啊?”   “也,也没什么大毛病。”胡轻微怯生生的立即低头,气弱的道:“之前也找李御医看过了,他也说应该没事,许是我晚上看书累着眼睛了,反正也就是远处的东西看着有些模糊,又没碍着什么……”   贤宁公主压根儿不想听她的辩解,扭头看向孟彤,道:“你既然能看出她眼睛的问题,应该能治?”   孟彤爽快的点头,“能啊。”   贤宁公主把胡轻微往孟彤面前一推,语气强硬的道。“那你治好她。”   孟彤却看着她摇了摇头,“这事儿不能你说治就治,得她父母同意的。”   贤宁公主眉头一皱,神情便严厉了起来,她眼中闪动着些许的怒意,语气强硬的道,“本宫说让你治,你就治,何需她父母同意?”   孟彤可不怕她,仍然坚定的摇头,并肃容道,“因为她的主治医师是李御医,在大夫这一行里,抢别人的病人是会受到所有医者的唾弃的。”   “再说她这眼疾虽然不严重,却需要日日施针,夜夜上药,过程麻烦无比。何况这病长在眼睛上,施针上药都存在一定的风险,若没有她父母的委托,我是不会接她这个病人的。”   贤宁公主看着孟彤,突然冷冷的笑了一声,道:“你该不会是想要坐地起价?想要多少诊金你说就是,还是说,你想提的是别的什么条件?”   这话说的就有些尖锐了,牧波几人正想上前为孟彤辩解,却见孟彤回头冲几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介入。   孟彤认真的看着贤宁公主,笑道:“我给人看病还真是有规矩的,那就是:对我眼缘者,我分文不取,不对我眼缘者,先付黄金百两,咱们再来谈医治的事。”   贤宁冷闻言就冷哼了一声,一副“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的表情。   孟彤却不理她,转头冲一脸吃惊的胡轻微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笑道:“你挺对我眼缘的,若是有你爹娘亲口委托,我就帮你治。”   说完,孟彤转身冲贤宁公主礼仪周道的福了福身,然后就转身冲牧波几人笑道:“午休时间快过了,你们赶紧回去上课,我跟凌一自己回水仙院就成了。”   天色确实已经不早了,朱灿还得回宿处换身衣裳,是以牧波几个也不再多话,匆匆向贤宁公主一揖,就与孟彤和凌一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贤宁公主看着孟彤离去的背景陷入了沉思:她在思考孟彤接近她和轻微的目的。   “贤宁。”胡轻微轻扯了扯她的衣袖,目光也落在孟彤等人离去的方向未收回来。   “刚刚那个女孩说她是昨天才刚入学的呢,现在学期都过半了,会在最近破格入学的不就只有胡清云的那个义女吗?她说她在麒麟五班,不正好是十一岁?”   “你说她是胡清云的那个义女?”贤宁回想了下,也想起了刚才孟彤跟胡轻微说的话,不由恍然,“没想到她就是胡清云的义女。”   听说胡清云对这个义女视若亲生,想来那孟彤的地位应该很稳固才是。   胡清云虽然只是个从二品的官儿,但他执掌旧都开封,在父皇面前就是跟一品大员比也没差,根本不需要靠巴结她这个不得宠的公主上位。   贤宁不由有些奇怪的想着:难道她真的懂医术?真的是因为看出了轻微的眼疾,才会过来接触她们的?   “轻微,我今日陪你回府一趟。”   见胡轻微一脸不愿意的样子,贤宁公主的表情顿时就严肃了起来,道,“你的眼睛看不清东西的事,必须尽早告诉你爹和你娘,这事儿不能拖。”   “好!”胡轻微不甘不愿的垂了下头。   贤宁一旦用上这副不容违抗的语气,她就不敢违逆她的意思了,每次都是这样,真是屡试不爽。   孟彤、凌一和牧波四人在鲜味斋前分了手,孟彤和凌一回到水仙院时,宫嬷嬷和陈四已经回来了。   一大堆应孟彤的要求采买回来的东西,都堆在院子里,其中大部分都是药材,只有少部分是布匹、米、面、调味料以及干货等物。   ☆、420装逼的最高境界   “药材我自己收拾,米、面、调味料和这些干货青黛理到厨房去,布匹归宫嬷嬷。”   孟彤飞快的给几人分派任务,道:“嬷嬷,你比照那两身书院的常服,先给我赶做一身骑装明天穿,剩下的布料,再多做几身常服出来,省得万一弄脏了没得替换洗。”   “我与陈四能做什么?”凌一坐在竹椅上,悠闲的搁下茶杯,看向孟彤。   孟彤想了想,道:“要不你再去砍几颗竹子过来,和陈四一起帮我再做两张竹架子,怎么样?”   凌一笑睨了她一眼,道:“你不是嫌书院的竹子贵吗?怎么还肯给洪志民送银子?”   她也不想给洪志民那孙子送银子啊。   孟彤无奈的叹气,“这不是在书院里没办法嘛。”   凌一笑着摇摇头,起身带着陈四出门去砍竹子去了。   傍晚,牧波几个下了课之后,领了饭菜过来吃饭。   见凌一和陈四在做竹架子,便也撸着袖子要上去帮忙,韩来庆和牧波做的倒还有模有样,牧江和朱灿就纯粹是在越帮越忙了。   凌一被这两个货烦的不得了,最后一人给了一个爆粟,将他们给赶去搬桌子了。   吃过了晚饭,把牧波几个打发走,凌一和陈四将竹架子的最后一部分完工,等把地上的零碎都收拾好,几人才坐下来喝茶吃点心,李彦明就来了。   看到被青黛引进来的李彦明,原本坐在孟彤对面喝茶的凌一,颇为不爽的道,“李公子其实不必跑这一趟的,我们喝了茶就准备回洛阳城了。”   李彦明脚后跟都还没站稳就被他来了这么一句,就算他涵养再好这下也火了。“在下也是为凌一公子和陈四兄弟着想,两位若是拖过了关城门的时辰,等出了书院只怕就要露宿野外了。”   凌一看着李彦明明明已经动了火气,却还要强忍着想要保持风度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不怀好意。   他的视线不由就转到对面的孟彤身上,小丫头长相甜美可爱,又有一手高超的医术在身,难保这李彦明就不会对她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以后小丫头在皇家书院里,他鞭长莫及,若是因为他一时疏忽,就让好好的一颗嫩白菜被猪给拱了,他岂不是要活活怄死?   如此一想,凌一也不能淡定了,心中暗自盘算着要尽快去见一见那个人才行,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放下端在手里的茶碗,淡漠的看着李漠然道,   “这一点李公子大可不必担心,在下在洛阳城附近有不少产业,牡丹花海附近就有一座别院,要是真进不了洛阳城,我们还可以住在牡丹花海。”   众所周知,牡丹花海附近的别院是出了名的贵。   孟彤把晚上宫嬷嬷刚塞到她手里的团扇举起,遮住快要咧到耳后根的嘴,只剩两弯笑成了新月的星眸,看着凌一。   装逼的最高境界是什么?那就是用事实若无其事的装逼。   当初凌一跟她说起,自己在开封府有多少处产业时,她就没少受刺激。   可当一个杀人的唯一爱好就是把杀人得来的钱,全都用在买地、买地、买铺子上时,你就会发现他是真的有很多产业。   眼角瞄到李彦明一下变了脸色,孟彤连忙起身打圆场,道:“李师兄请坐下说话吧,青黛,给李公子泡杯明前龙井来。”   “孟师妹不必麻烦了。”李彦明语气生硬的拒绝道。   现在别说是什么明前龙井,就是上大红袍,他也喝不下。李彦明觉得自己今天肯定是因为出门没看黄历,才会一进门就被这凌一针对。   他绷着脸冲孟彤随意的拱了拱手,道,“在下特意过来一趟也就是想提醒师妹一声,今晚戌时之前,凌一公子和陈四兄弟就必需要离开书院了,否则若是引得书院的护卫来请,到时候只怕对师妹的名声不利。在下还另有要事待办,就不多留了,言尽于此,告辞!”   “啊,李师兄,我送送你。”孟彤连忙跳起来,憋着笑嗔怪的瞪了凌一一眼,连忙提着裙子去追大步离去的李彦明。   水仙院就那么大点地方,等孟彤踩着小碎步“追”到门口时,李彦明早就走出去十来米远了。   孟彤谨守礼仪的对着他离去的背景敛衽一礼,声音清脆的道,“师兄慢走,请恕孟彤不远送了。”   李彦明回头,带着几分怒色的冲孟彤一抱拳,道:“孟师妹不必送了,告辞。”说完便甩袖走了。   孟彤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装模作样的用团扇遮住脸,好笑的吐了吐舌头,这才转身快步回了院里。   凌一一见她进来,便挑眉问她,“李彦明走了?”   “走了啊。”难道还要留下来被你挤兑不成?孟彤一屁股坐回他对面,嗔怪的看着凌一,道,“你没事去挤兑他做什么?”   “挤兑?”凌一诧异的挑起眉,神色间还带了一点儿茫然。他只不过是看那姓李的有些不顺眼而已,可这挤兑又是从何说起?   孟彤一见他这副样子,不由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彦明要是知道自己气了个半死,把他噎得呆都呆不下去的人,其实还不觉得自己在挤兑他,真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凌一幽深的目光不由被眼前女孩的如花笑颜所吸引,他的心中微动,手已经忍不住伸了出去,直到碰上孟彤柔软的发顶,他才猛然醒过神来,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日后你一个人呆在书院里,万事都要多加小心。”   趁着孟彤发飙之前,凌一“自然”的在孟彤的头上摸了摸,一边温声叮嘱道,“我在牡丹花海那边的院子就在花前街上,从东往西数第二间,我最近一段时间都会呆在那儿,你若有事,可以派人去那儿给人送信。”   原本在凌一又摸她头的时候,孟彤是想用团扇砸他的,不过看在他这么关心她的份上,她决定大人有大量的原谅他这一次。   “我连牛背山那种满是豺狼虎豹的地方都闯过来了,你还怕我会在书院里出事?”她好笑的斜睨了眼凌一,道:“放心吧,书院里的少爷小姐们可没有锋利的爪子和牙齿。”   ☆、421分离   凌一却严肃了神情,盯着孟彤一字一顿的道,“人,有时候比野兽更可怕,你不能掉以轻心。”   人心,永远都是最丑陋,也是最危险的东西。   孟彤笑容微敛,对凌一的这句话无言以对,她沉默了下,便妥协的乖乖点头,道,“好,我会小心的。”   “那就我先走了。”凌一站起身来,看着孟彤缓声道,“有事你就派人给我去送信,我若是不在宅子里,也会吩咐下去,让宅子里的人为你所用的,所以有事你尽管吩咐他们去做。”   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再是不舍,也该走了。   凌一万分不放心的深深看了孟彤一眼,这才扬声将在厨房里吃茶的陈四叫出来,两人一起大步出了院子。   孟彤领着青黛和宫嬷嬷出来送行,三人站在院门口,直到看着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远了才转身回了院子。   第二天一早,孟彤仍旧准时在寅时醒了过来。   因为水仙院太小了,小的孟彤根本无法活动开手脚,可要是她未来四、五年都不修身练武,她那原本就菜的神嫌鬼弃的三脚猫功夫,只怕就真的要废了。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所有人都还在睡觉的时候,她先起床找块地方晨练去。   凌一临走前给她的建议是东校场边上的竹林。   理由是:那里的竹枝生的密集,她就算在里头修练轻功,也不容易不人发现。   孟彤决定相信凌一,所以起身穿上书院的常服后,她草草洗漱之后就出了房门。   而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宫嬷嬷比她还早,竟然已经穿戴整齐的站在院子里了。   孟彤感觉诧异极了,“宫嬷嬷,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宫嬷嬷笑眯眯的冲她福了福身,道:“凌一说您早上寅末即起,所以老身也起了个大早,准备陪您一起去竹林晨练呢。”   孟彤才想开口拒绝,却听宫嬷嬷又道:“姑娘你如今的身份不一样了,又是在皇家书院这种地方,您一大早的出门,身边若是没人陪着,若是被人碰见,容易招惹人闲话。”   好,这就是向上流社会靠拢的麻烦之处。虽然规矩这东西,对于洛阳城里的那些老爷、夫人们或许也是个屁,但身为未婚女子,若是名声不好,还是会受到千夫所指的。   孟彤只能选择向现实妥协,点头答应让宫嬷嬷陪同。   两人一走,院子里就只剩下青黛一个人了,为了以防万一,孟彤出门前特意在青黛屋里点了根香,又在院子里洒了把药,这才与宫嬷嬷相携着出了门。   清晨的皇家书院,当真是鸟语花香,宁静而安详。   两人运起身法,避开鲜味斋晨起劳作的仆役,没一会儿就双双没入了东校场边的翠竹林。   或许是因为学校每年都要制做青竹令,再加上鲜味斋时时需要竹笋做菜的关系,东校场边上的这片竹林的面积并不算小。   孟彤运起身法,在竹林里上下腾挪了一会儿,她就发现竹林是个修练轻功的好地方了。   竹子坚韧又吃不住力,若是她脚下用的力重了,便会歪倒。那样的话,就会使得她的身形也跟着一起歪倒不稳。   所以要想在竹林之上如履平地,孟彤就必须时时控制好自己体内那缕少得可怜的内劲,使得脚下借力时,力求身轻如燕。   在一颗颗竹子的顶部间来回腾挪跳跃了大半个时辰,孟彤身上汗湿的简直能拧出水来。   “姑娘。”宫嬷嬷跟不上孟彤的速度,只能爬在一颗竹子上“守株待兔”,等孟彤靠近她了,才道:“时辰已经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回去您还得沐浴更衣呢。”   “那今天就先到这儿。”孟彤微喘着气,飘然从竹枝顶端跃下,在数根竹杆上借力缓冲才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竹林本该是最招虫蛇的地方,在这座竹林里孟彤却没看到半条蛇,就连无毒的小花蛇都不见踪影,可见皇家书院为了一众学子的安全,没少对这座竹林进行清缴。   连一座竹林都如此费心,就更不用说是随时会有人入住的小院了。   看到了这座竹林里的情况,孟彤就更加坚信水仙院里的毒物,是有人故意放进去想要害她的了。   从竹林里出来时,书院里已经随处可见走动的小厮和丫环了。   宫嬷嬷回去时要先去鲜味斋取早饭,孟彤想了想便干脆绕去马厩把闪电牵了出来,顺便拿宫嬷嬷给负责饲养闪电的马夫塞了几块碎银子打赏。   闪电这家伙一向就是个不省心的,光看那马夫看它时的仇恨眼神,就知道这家伙平时有多会招惹仇恨,多难侍候了。   别的不说,就说它那每天早上到处“画地图”,拉屎还得靠墙拉的毛病,就能让人分分钟想弄死它。   牵着闪电悠闲的一路散步回到水仙院,宫嬷嬷已经先一步从鲜味斋把早饭给领回来了。   孟彤飞快的回房洗了个热水澡,换上昨天宫嬷嬷亲手缝的白色骑马装,白色的轻纱罩衫一披,感觉整个人都鲜亮了起来。   式样相同的轻纱罩衫上一样绣着三朵盛开的牡丹,可那样子鲜活的就好像是早晨刚刚盛放的一样,宫嬷嬷高超的绣功,给并不算出色的书院常服,增色不少,简直让孟彤爱不释手。   “宫嬷嬷,以后这女红我看我也不用去上课了,直接让您教我得了。”孟彤一边小口喝着小米粥,一边眉开眼笑的冲宫嬷嬷道。   宫嬷嬷也不客气,一边给孟彤夹菜,一边笑道,“别的老身还真不敢夸口,可要说到这女红啊,老身还真不怵这书院里的女夫子。”   “宫嬷嬷,您也教教奴婢。”青黛立即在旁要求道,“姑娘平时忙着看医书,可没那么多时间做绣活,奴婢学好了,以后好给姑娘做衣裳。”   “知道你有心,少不了你的。”宫嬷嬷乐呵呵的拿起一个羊乳馒头,塞进青黛嘴里。   皇家书院的吃食做的都很精致,听说大厨就是皇上从御膳房里指派的。一个羊乳馒头做的只有胭脂盒大小,就算贵女们吃的再斯文,一个也仅够咬上两三口的。   ☆、422被欺负   不过这馒头到了青黛手里,她大嘴一张,就整个塞进去了。   孟彤看她两腮鼓鼓的,连忙给她倒了杯温水,“你这丫头,吃慢点儿,小心噎着。”   青黛一边努力咀嚼,一边笑着点头,看得宫嬷嬷在一旁也呵呵的笑了起来,只觉得听凌一的话来侍候姑娘,真是再正确没有的事了。   自家姑娘年纪虽然,却是个有主见且主意定的。她聪慧,孝顺也不乏善良,对身边侍候的人更是如侍至亲一般。有这么一个主子,实在是她与姐姐的福气。   用完了早饭,时辰也还早,孟彤跟宫嬷嬷和青黛打了声招呼,就回房里取了弓箭。   她出门给闪电喂了颗药丸子,就骑着它去了西校场。   到西校场时,离辰时也还有两刻钟的功夫,西校场上却意外的已经有了不少人。   孟彤对那些人是一个都不认识,见那些少女也都自顾自的或聊天,或骑马射箭,她就决定不自找没趣的上前去搭讪了。   见马道上有人骑马慢跑,孟彤拍了拍闪电的脖子,道:“走,咱们也很久没跑了,先去跑两圈再说。”   闪电眨着清澈的大眼,高兴的打了个响鼻,摇头晃脑的就往跑道的入口小跑了过去。   “稀律律——”一转到跑道上,闪电立即嘶鸣一声,四腿一扬就带着孟彤蹿了出去。   孟彤手里松松的握着缰绳,踩在马蹬上的脚慢慢用力,便得屁股悬空,身体前伏。   随着闪电的速度提升上来,孟彤的眼睛也一点点的亮了起来,唇边甚至有了畅快的笑意。   半蹲在马上,随闪电一起享受飞奔的快感,孟彤只觉得风声如雷般在耳边轰鸣着,眼前的影物飞快的在视线里向后倒退着,甚至因为速度过快,还被拉出丝丝的残影。   “啊——,快看,那是谁啊?”   “天啊,她骑的好快哦,该不会是惊马了?”   “肯定不会,你没见她在笑吗?   “哇,好帅哦!马儿漂亮,骑马的人……要是位英俊的公子就好了。”   骑在马上飞奔的孟彤,听不到场地四周女学们的议论声,她此时只觉得畅快无比,放任着闪电一连跑了四圈,才一点一点的收紧缰绳,让它缓缓把速度慢了下来。   等孟彤坐在马上,随着闪电在马道上慢步时,突然就发现四周有不少人在盯着她看,而且有些人还会对她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也不知道在议论她什么。   也亏得孟彤神筋够粗,脸皮够厚,觉得反正这里她谁都不认识,别人议论她们的,她只管顾好自己就够了。辰时将近时,校场上的女孩子们自觉汇聚成了三个方阵,显然今早有三个班级要在这里上课。   孟彤不得已,只能牵着闪电,过去叫住一名长相清秀的圆脸少女,询问哪一个才是麒麟五班。   “你是麒麟五班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圆脸少女一脸狐疑的看着孟彤,不答反问。   孟彤转头看向全都好奇的转头看着她的一众女孩子们,不由挑眉问,“这里就是麒麟五班吗?我是新来的孟彤,你们或许听过的我的事情,我义父是开封府尹胡清云。”   “哇,原来她就是那个新来的……”   胡大师兄的身份有时还是很好用的,在皇家书院这种权贵多如狗的地方,你要是没有一个说得出去的身份,都不好意思与人打招呼。   可就算她如今有胡大师兄这个义父撑腰,孟彤也仍在人群中收获到了几瞥鄙视的目光。   “原来是你呀。”之前被孟彤询问的圆脸少女,立即露出了笑脸,指着另一边的一个班级道:“麒麟五班在那儿,我们这里是凤凰五班,我叫张蔓蔓,我爹是工部左侍郎张庭伟,很高兴认识你,孟师妹。”   看,这就是皇家书院的正确打开方式——拼权,介绍自己之后一定得说出自己家官位最高的一位当权者,这是方便别人衡量你是否值得她们结交的标准方法。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张师姐。”孟彤强逼着自己挤出一抹得体的笑容来,“夫子马上就要来了,张师姐,我先回我那边去了,我们下回再聊。”   说完,孟彤笑着冲张蔓蔓挥挥手,然后牵着闪电就飞快的往另一边的人群走去,只留下一群喜欢八卦的少女,指着孟彤离去的背影七嘴八舌的嬉笑、议论了起来。   孟彤来到张蔓蔓指点的一群少女面前,潇洒的抱拳一礼,笑问,“请问各位师姐,这里是麒麟五班?”   “这里确实是麒麟五班。”   人群中走出一名面容稚嫩,头上却簪满了宝翠的漂亮少女,只见她神情倨傲,一双漂亮的大眼鄙夷的看着孟彤,道,“你刚才跟张蔓蔓说话的声音我们都听见了,你就是胡清云新收的那义女,叫孟什么来着?”   孟彤心头一紧,脸上的笑容就一点点的收了起来。   大周朝律例,若只是官家之女,是不能只呼朝庭官员名讳的,能这样毫无顾忌的叫出胡清云三个字,而不受旁人非议的,那就是皇家中人无疑了。   孟彤不知道该说自己好运,还是该说自己倒霉才好,她两天之内竟然一连碰到两位皇家中人,昨天那位贤宁公主的脾性还挺讨人喜欢的,至于这一位嘛,她可能就需要自求多福了。   “这位师姐,我叫孟彤。”孟彤虽然不怕眼前的少女,不过还是决定先忍让一二。   “呸!谁是你师姐,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那少女满脸不屑的啐了孟彤一口,鼻孔朝天的斜睨着她道:“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民女,走了狗屎运被胡清云收做了义女,你还真当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孟彤微微诧异的挑了挑眉,目光淡淡的扫过少女身边的几位女生,再看向一旁的其他人。   她发现除了与这漂亮少女站在一起的几位女生,嘴角都噘着幸灾乐祸的笑意之外,其他人皆是低垂着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423倒霉   来洛阳之前,胡大师兄就曾经跟孟彤深谈过来皇家书院的几大好处,其中之一便是,在皇家书院的毕竟的优秀学员,男子将会获得直荐进入国子监学习做官的资格,而女子亦有机会可获封成为吃朝廷俸禄的女官。   大周律明文规定:凡为女官者,不论品级高低,不管是否在职,都享有独妻的权力。   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条大周律的意思就是:只要当上了女官,将来嫁人了就算是无所出,丈夫也不得纳妾,有通房,便不能养外室,否则就是犯了大周律,轻则挨一顿板子,重则就要蹲大牢,吃牢饭了。   所以在大周朝是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的,越有学识,德行越好的女子越受人尊敬,也越会受到急着为子女择偶的权贵们的注目。   提倡女子读书的情况在别地虽不明显,但在洛阳却最为突出。   但凡谁家的女儿念过书,就算只读了一年,日后嫁人也会被婆家人高看一眼,若是那在学里成绩出众者,就更不得了了。   皇家书院的建立初衷便是将权贵子女,培养成为朝庭需要的人才,男子可免科举直接入仕,有才德的女子获得官位之后,在宫中或内阁服务几年,嫁人将全无后顾之忧。   至于建立庞大的人脉什么的,那其实都是些附加好处而已。   在皇家书院入学的好处多多,但书院毕竟只有这么大,僧多粥少的情况下,书院明文规矩只收当朝三品以上文武官员的子女,至于个别拖关系走后门的,也要后台够硬才能进去。   后来皇帝为了让皇家书院开源节流,将入院规定又做了一点调整,附加了一条:凡商贾子女入学,学资一年五万两。   是以皇家书院对于院内的学子管教虽松散,但在书院里读书的学子,无一不严格自省,生怕自己因一时之失,失了名声,毁了前程。   再则,在皇家书院里就读的皆是权贵子弟,这些人都是站在大周朝最尖端的一类人的后代,若是这些人的子女都是些自由散慢,举止粗俗,脑子空空,肚里半点墨水也无的草包,那些权贵大臣哪里还有什么脸站在朝堂之上?   因此但凡在皇家书院里书读的学子,不管是皇子公主还是勋贵之后,都会自持身份,极为注意自己平时的言行举止,不管私下里有多少不为人道的恶毒心思,在人前是肯定站如松,坐如钟,走路要有风,与人说话更是和气如春风抚面,总之就是要让人感觉到他们良好的教养与涵养。   也正是因为皇家书院的一众学子都有这爱“装”的毛病,所以胡大师兄才会很放心的直接让孟彤到皇家书院来上学。   不过。眼前这个少女显然已经超出了胡大师兄的意料。   如此刁蛮、娇纵,又敢肆意妄为,显然是平时在宫中过于受宠,地位又低,才会造成无人敢吱声的情况出现。   孟彤在心中默默道了声“倒霉”,她如今人单势孤,大师兄人又远在开封,远水解不了近火,受了气也只能先忍忍了。   反正只要她想报仇,十年也不嫌晚,一会儿上课时找机会给这女人下点儿药,让她回宫养着,以后都不会出现就是了。   孟彤想罢抬头,目光在看到自众人身后快步走来的三名手执书册的中年男子时闪了闪,便站直了身体,抿紧嘴巴不说话了。   面对孟彤的少女丝毫不知身后,三位夫子正大步而来,还在冲孟彤娇纵的叫道,“怎么?被本宫说的无话可说了?”   孟彤嘴角抿了抿,忍住差点儿要咧开的嘴角,就是不说话。   “喂,你哑巴了吗?”少女似乎生气了,横眉竖目的,说着就伸出了手,似是要上前推掇她。   孟彤又不傻,哪里能让她碰到?   她一边飞快的大步后退,与少女拉开距离,一边在后退时,不着痕迹的将脚下踩到的小石子踢向少女。   “啊!”少女推人不成,突然身体前扑,一下就摔了个狗吃屎,惊得刚刚围在她身边的几名少女纷纷惊呼起来,“朝阳公主!”   原来这位就是刘贤妃所出的朝阳公主啊,不过这位公主不是才十岁吗?怎么也来皇家书院了?   朝阳公主摔的脸都扭曲了,她一把挥开身边众人的搀扶,趴在地上拍着地撒泼的指着孟彤尖叫道:“你这贱人,竟敢偷袭本宫!”   孟彤心里虽奇怪着这位公主出现在皇家书院的原因,反应却也不慢。   面对朝阳公主的指控,她立即气愤的反驳道,“你胡说,我没有,我明明离你那么远,怎么可能偷袭得到你?明明是你自己想来打我,结果不小心摔倒了,还要来诬赖人,难道皇家公主就能这么不讲理吗?”   四周所有人都不禁一脸惊诧的向孟彤望了过去,不敢相信她竟如此大胆,敢如此跟朝阳公主说话。   孟彤看到四周少女们的反应,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明悟。显然这些人再是高官之后,对于皇室公主总还是存了敬畏之心的,所以对于朝阳公主平时的刁蛮任性,可能还是如孟彤之前所想的那样,下意识就选择了忍让。   不过,之前孟彤会想要忍让,是因为自己人独势孤,四周又都是不认识的女孩。现在学院的夫子既然来了,她可就不打算再惯着朝阳公主了。   谁敢找她不痛快,她就让谁不痛快,有个现成的大师兄在背后撑腰,她疯了才要忍气吞声。   孟彤似是越说越是气愤,指着地上的朝阳就骂道:“亏你母妃还是以“贤”封位的妃子,教出你这样欺负人不成,就要颠倒黑白的刁蛮公主,我倒要让我义父好好问问皇上,看他老人家平时是不是也被你们母女俩虚伪的表相给骗了。”   这句话说的不可谓不重,孟彤就是要把两个女孩的口角之争,直接上升成欺君之罪的高度。   地上的朝阳还没反应过来,大步赶来的三位夫子和四周一些思维敏捷的女孩都已经变了脸色。   ☆、424不敢   “你敢侮辱我母妃?你个贱民,看本宫不打死你!”朝阳公主气的从地上爬起来,就张牙舞往孟彤扑去。   孟彤身形往后一闪,正想再让她跌个狗吃屎,边上的闪电却突然嘶鸣着人立起来,冲着朝阳公主踢动着蹄子,做出了攻击状态,那凶悍的样子把孟彤都给吓了一跳。   “啊——”一众少女全都吓的惊声尖叫起来。   朝阳公主自小在宫中受尽万千宠爱,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她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却一脚踩在了自己的罩衫下摆上。她尖叫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可面对闪电高扬的马蹄,她早就吓的脑子一片空白了,连滚带爬的翻过身,又手脚并用的拼命往后爬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惊险一刻,只见那三位夫子中的一人一个闪身冲到了闪电面前,他做势伸手要去拉它的缰绳。   不过孟彤比他的速度更快,伸手一扯住缰绳,就使上内劲把闪电给硬生生的扯了回来,“闪电,别闹。”   中年夫子看着自己一抓之下抓空了的手,惊讶的看着被孟彤扯走的高头大马,以及对面身量娇小的甜美女孩,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深思之色。   身形高大的闪电很不爽的喷着响鼻,它的马背都要跟孟彤的身高持平了,却硬生生被娇小的孟彤给扯回了身边,这实在太损害它一代俊马的形象了。于是它踢着蹄子,一脸怨念的瞪着孟彤。   仿佛在说:我教训那个丫头还不是为了你,你意然还这样对我?   “乖,咱们是有素质的好马,不能跟没素质的人一般见识,会拉低格调的。”孟彤低声安抚着闪电,掂着脚尖抱着它的脖子又摸又拍,又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掏出一个颗药丸,递到它嘴边。   闪电立即乐颠颠的吃了,昂着头斜睨了孟彤两眼,打了个响鼻,算是原谅孟彤了。   “夫子,你来的正好,快,快把那个贱民给本宫抓起来,她竟然纵马企图刺杀本宫。”   朝阳公主一见到夫子,立即就回过了神来,抓着中年人的衣袖就哭了起来。   南敬元一把挥开朝阳公主的拉扯,神情不愉的道:“够了!事情的始末,我与周夫子、刘夫子看得清清楚楚,公主殿下无需再多言,今日公主想必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今日之事,本夫子会亲自向白泽昊副院长交代的。”   就是换做平时,他也不可能按照朝阳公主说的去做,更何况是在听到孟彤说了那样的一翻话之后?   白泽昊专门负责女院学员的授课安排及相关事宜。今日之事,若真被这孟彤告诉给胡清云知道,而那胡清云要是当真也犯浑的去质问皇上,皇上必然是会传召白副院长过去问话的,是以南敬元不敢,也不能将此事瞒下。   身在皇家,朝阳公主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使,但是察颜观色的本事还是不弱的,一见周敬元这态度,便知他这是要罚自己回去思过的意思。   她不由愤怒的尖叫,“你凭什么让本宫回去?明明是她的马差点儿踩死本宫,你难道都没看到吗?”   “够了朝阳公主,你是贤妃娘娘求了陛下,才获准提前进入皇家书院进学的,莫要再颠倒黑白了。”站在一旁的刘夫子气得脸都红了,怒声冲朝阳公主叫道,“否则你辱没的只会是贤妃娘娘的好名声!”   刘夫子出身刘家嫡系,按血脉算,也是朝阳公主的表兄了,换做别的时候,他或许还能向周敬元讨个人情,把跟朝阳公主起冲突的女孩给处置了,或是让周敬元睁只眼闭只眼,将这件事情给按下去。   可刚刚孟彤说的话,他们都听到了,这是胡清云那个不会下蛋的老狐狸刚收的义女,人家年过三十膝下都还连根毛都没有,好不容易收了个义女,宝贝的得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是这女孩的义父。   连陛下都说胡清云收这个义女,都高兴坏了,还为这事特地上奏折给他报喜,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谁知道这女孩把今天的事情回头跟胡清云一说,他会不会当真头脑发晕的冲进洛阳城,找皇上质问他女儿这般刁蛮,是不是因为贤妃娘娘教养不当?   这事要是传出去,不管贤妃娘娘会不会因此被皇上斥责,在后宫中都将颜面扫地。   刘家本就因受刘翰文之女一事的牵连,而损失惨重,在朝堂上的地位本就已经岌岌可危。   陛下这两年为求平衡,尤其宠幸贤妃娘娘与朝阳公主,刘家众人这才稍微安心了些,如今若是连朝阳公主和贤妃娘娘也出事,刘家还能再在朝堂上安身立命吗?   朝阳公主被吼的呆了呆,愣愣的看着刘夫子,叫了声,“云虎表哥?!”   “叫我刘夫子!”刘云虎真要被这朝阳公主给蠢哭了,她这一声表哥叫出来,让他怎么再帮她?   还是她觉得那孟彤对他们的关系不够了解,她叫上一声,好让那丫头回头再在胡清云面前告他们一状,说他们表兄妹相护欺负她?   朝阳公主被刘云虎这一吼,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以前也不是没欺负过同年级的学员,可云虎表哥从来都不会说什么,反而会与周夫子打招呼,为她处理善后。   今天别说是刘云虎了,就连周夫子的面色也都异常肃穆,这让她不禁就有些心里发毛了。   “你们都欺负我!”朝阳公主眼眶一红,跺了跺脚,恶狠狠的瞪了孟彤一眼,转身就往女子十二院的方向跑去。   孟彤可不怕朝阳公主瞪眼,反而扬着脸故意冲朝阳公主挑衅的喊道:“瞪什么瞪,你做错了事还敢瞪我,真以为我会怕你不成?你也别想去我的院子里捣乱,我那院子里可是洒了毒药的,到时候被毒死了,可别怨怪别人。”   朝阳公主原本还想不到要去孟彤的院子里找晦气,可经孟彤这么一提醒,她可算是找到出气的地方了。   ☆、425消息   于是立即得意的回头冲孟彤不甘示弱的叫道:“你给着本宫等着,本宫一定要叫你后悔得罪了本宫。”   孟彤脸色一弯,立即“着急”的追出两步,冲着朝阳公主的离去的背影喊道,“喂,你别不相信啊,我那院子是真的洒了剧毒的。”   不过这回朝阳公主连头都没回,不一会儿就跑远了。   孟彤跺跺脚,一脸“焦急”的转头对刘元虎道,“刘夫子,你还是快去追朝阳公主吧,我那院子刚入住时发现了大量的毒蛇,是以这几天为了防人暗害,院子里一直都是洒了大量毒药的。   这事儿李彦明师兄也是知道的,他还特地在我院子四周立了四个牌子,警示众人不要靠近水仙院呢。平日里我与丫环都是服了解药才会没事的,要是公主当真气不过,跑去我院子里捣乱,只怕是会出大事的。”   可孟彤越是这么说,刘元虎越不好就此追去。   他要是真追去了,岂不是说朝阳公主就是个睚眦必报,欺负人不成,还要跑到人家的住院里去报复的人吗?   如此一来,岂不正说明了贤妃娘娘教女不当,才养成了朝养公主如此的性情?   大周朝延继了一千多年,对于皇子、公主的教育尤为重视,败家子和跋扈女是绝对会被众臣批斗到死的存在。   大周身为泱泱大国,皇子、公主们在暗处动什么手脚,皇帝都只会睁只眼闭只眼,可在明面上,皇帝是绝不允许公主、皇子们毫无顾忌的为所欲为的。   “孟小姐,朝阳公主怎么说都是皇家公主,还不至于心胸狭隘到如此程度,你大可放心就是。”   刘元虎脸色难看的说完就转身走了。   孟彤心里暗自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故作一脸懵愣的眨了眨眼,转头看了看周敬元,又看了看四周的一众少女们,还一脸“傻傻”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那院子里是当真是洒了毒的,朝阳公主刚才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要去我那儿找麻烦……”   可惜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周敬元打断了,“好了,孟彤,这事儿你就别管,就算如你说所,你也已经警告过朝阳公主了,若她当真跑去你的住院报复,中了毒也是她自己该受的,怨不得你。”   咱等得就是夫子你这句话呀!   “好吧。”孟彤面上却委委屈屈的应了声,心里却很是欣慰的在心中低叹了一声。   朝阳公主一看就是脑子缺氧,智商低下的类型,她刚才正在气头上,被她一激,哪里有不去她院子里找晦气的道理?   敢欺负她,也不先看看她是谁?!   堂堂索命修罗的弟子,能是让人随便欺负的?   洛阳城皇宫   凤栖宫位于皇城后宫的中轴线上,这座宫殿也代表着的一国之后的尊荣。   清晨明媚的阳光照射进凤栖宫里,映照得满室更显富丽堂皇。   刚刚送走了前来请安的妃嫔们,皇后窦仪佳慵懒的斜依在罗汉床上,凤眸微眯的养着神。   突然,自殿外快步走进来一名年约三十左右的太监,只见他在看到斜依着养神的窦仪佳时,脚步微微顿了顿,冲侍候在左右的宫女挥了挥手。   宫女们见状,冲那太监低头行了一礼,便鱼贯着走了出去。   窦仪佳似有所觉的睁开眼,看见站在殿中的太监,柳眉微微一抖,便自罗汉床上缓缓的坐直了身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太监笑着凑到皇后身前,道:“娘娘,奴才刚刚打听到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您想听哪个?”   窦仪佳微微一笑,用手中的手帕甩了太监一下,懒洋洋的道:“行了,一大早的就要来逗本宫笑,快说吧,就先说那个不好不坏的。”   “是!”太监装模作样的给皇后行了一礼,才凑到皇后耳边低声道:“听说皇上昨夜见了一个人,然后亲笔写了一封圣旨,封了个叫凌一的人做金五卫左上将军,顶替了齐梓良的位置。”   皇后神情一肃,猛然抬起了一支手,太监立即就噤了声。   窦仪佳的目光闪烁不定,她神色冷厉的低头想了半晌,才放下手,示意太监继续。   “小的听说这叫凌一的还向皇上请旨赐婚了,好像也是哪位大人的女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皇上虽然同意了对方赐婚的请求,可却把赐婚的圣旨给扣下了。”   窦仪佳眸光一闪,嘴角便有了一丝笑意,道:“你去接触一下这个叫凌一的,查查他是什么底细,如果他当真看重那份赐婚的圣旨,咱们或许倒是可以与他结下一份善缘。”   太监了然的笑了笑,低头应了一声“是”。   听了这个不算好消息的坏消息,窦仪佳的情绪显然不错,立即催促道,“继续说那个好消息。”   太监脸上的笑容立即就灿烂起来,压着声音道:“朝阳公主刚刚从皇家书院里回来了,是被抬回来了,脸色青紫青紫的,一看就是中毒了,听来报信的人说,一同被带回来的,还有前几年被放出宫去的宫姑姑和一个小丫头。”   窦仪佳眉头一皱,道:“皇上宫里侍候的那个宫颜?她怎么回来了?她不会是回来想告本宫的状吧?”   太监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讪讪的道:“呃……应该不会吧,宫姑姑是因为朝阳公主中毒的事,才被带回来的,好像是因为朝阳公主惹上了宫姑姑的新主家,结果跑到人家的住院打砸出气不成,反到中毒倒下了。   皇上正命了太医院的人前去给朝阳公主看诊呢,贤妃刚才在门口接到消息时,差点儿没晕过去。”   窦仪佳闻言又高兴起来,笑道,“该!刘芳飞那个贱人,还以为皇家书院是什么好地方不成?竟还巴巴的求皇上,让朝阳提早进皇家书院读书。   朝阳在宫里就够刁蛮跋扈的了,进了皇家书院,本宫就料到她迟早会出事,现在应验了吧!”   “娘娘神机妙算。”太监立即谄媚的恭维道。   ☆、426咆哮   “走,咱们也去看看这热闹。”窦仪佳仪态万千的冲太监伸出手。   太监立即弯腰将手臂伸了过去,不过嘴里仍是不放心的劝道:“娘娘,咱们现在赶去,皇上会不会不高兴啊?”   皇后哼了一声,扶了扶自己发上的凤钗,才懒懒的道:“本宫要是不去,皇上才会不高兴呢,怎么说本宫都是朝阳的母后,不去关心关心,没得会让人说本宫冷薄的。”   “是,还是娘娘考虑周全。”太监再不敢说什么,低头哈腰的扶着皇后,往乾清宫走去。   此时的乾清宫里,皇帝铁青着脸坐在矮塌上,目光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宫嬷嬷和青黛,再一次沉声开口道:“宫颜,朕再问你一次,可是朝阳带人冲进了你家姑娘住的院子,打砸了院子里的那些花草,才中的毒?”   宫嬷嬷伏身叩首道:“回皇上,正是如此。”   青黛跪在宫嬷嬷边上,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着,一会看看宫嬷嬷,一会儿又小心的看看四周立着的宫女太监们,眼里不见惶恐、害怕,反而带着满满的好奇。   青黛长这么大,第一次进皇宫,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皇帝老爷。   其实皇帝老爷长得也没什么特别的,既没长三头六臂,也没多英武不凡,看着也就一个中年大叔的模样,并不会让人感觉特别害怕。   虽然皇帝此时的脸色比较臭,不过青黛也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出什么危险。   毕竟那什么公主还晕着呢,要想救醒那公主,不还得她们姑娘出手么?在青黛想来,要真有什么事,也要等她们姑娘来了之后才会有结果,她现在就是担心害怕也没有用。   所以青黛这个一根筋的傻大姐,就这样睁着好奇的眼睛,东看看西看看,这一看就看到了被太监引着从殿外快步走来的胡清云。   “大老爷?!”   青黛这突兀的一声惊喜的叫声,不但叫的众人随着她的目光,全都往殿外望去,也叫的殿外走来的胡清云吓了一跳。   “青黛,你不在你家姑娘身边好好侍候着,跑到宫里来做什么?宫嬷嬷?你们怎么都在?彤彤呢?难道也在宫里?”胡清云小跑着冲进殿来,见宫嬷嬷冲他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这才心下稍安。   想起皇帝还在一边看着呢,胡清云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整了整衣襟,转头冲皇帝恭敬的叩拜行礼,“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语气不快的挥了挥手,“起来吧。”   胡清云却没有起来,只是继续道:“皇上,微臣爱女身边的丫环和教养嬷嬷怎么会在宫里的?不知出了何事?”   皇帝闻言,脸色不由就黑了黑,“宫姑姑现在的新东家原来是你呀,这么说来,那个在自己住的院子里洒毒药的,就是你那新收的义女罗?”   胡清云听弦音而知雅意,虽然还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不过他反应神速,立即就苦着脸道:“不洒毒哪儿行啊,皇上,臣今日特意进宫,正是为了小女在皇家书院险些遇害之事而来。”   胡清云说着,冲着皇帝就是一拜,嘴里不停的道:“微臣爱女入住皇家书院当日,竟在那十二院之一的水仙院里,发现了一百多条见血封喉的毒蛇,以及数百只的毒蝎子、毒蜂等至毒之物。”   胡清云说哭就哭,涕泪纵横,“微臣收到爱女的来信时,当真是惊的浑身冰凉啊。堂堂皇家书院,给姑娘家的住的院子里,藏了如此多的毒物竟然无人知晓,最让人寒心的是,投毒之人还在几扇房门上设了一推即落的陷阱。   那落下的木桶里,除了毒蛇、毒蝎,竟还有毒蜂,实在是丧心病狂之极啊,皇上。”   胡清云唱做俱佳的“砰砰砰”冲皇帝磕头,带着哭腔叫道:“臣恳请皇上彻查此事,务必要严惩真凶,以敬效尤啊。”   皇帝被胡清云“哭”的额上青筋突突的跳,他“嘭”的一手拍在案几上,怒道:“你女儿现在一点事没事,中毒昏迷的是朕的女儿。”   一听这话,胡清云心里就暗暗叫了一声糟,看到宫嬷嬷和青黛在这里,他就已经猜得到小师妹或许跟宫里的哪位公主或皇子对上了。   现在听到皇帝这话,也证实了他心底的猜测。   不过自家小师妹那么聪明、理智的一个人,肯定是不会无缘无故给一位公主下毒的,所以有错,也肯定是那位公主的错。   胡清云抹抹鼻涕,一脸谔然的看着皇帝,道,“难道哪位公主也被暗害了吗?那下毒的凶手当真是可恶之极啊。”   皇帝拍着桌子忍无可忍的冲胡清云大声咆哮,“对朕的女儿下毒的人,正是你那个好女儿。”   胡清云又不是被吓大的,才不会被皇帝吓到。   他以一脸更加错谔的表情,道:“这怎么可能呢,陛下,别人臣不敢担保,可我家彤彤最是乖巧、懂事不过了,她行事向来稳重,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给人下药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此话一落,皇帝差点儿没被活活噎死。   别人的女儿,乖巧、懂事,还行事稳重,他的女儿带人冲进别人的院落,又打又砸还把自己给搭进去,如此愚蠢,当真是丢人哪。   在皇帝心里郁闷的同时,胡清云已经不待他回答,就已经转头看向了青黛,“青黛,你来说,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儿?”   青黛立即乖巧的道:“奴婢早上和宫嬷嬷正在院子里做绣活,那位什么公主突然就带着人闯了进来,她们一进院子就到处砸东西,等奴婢回过神来,就看到那个穿绿衣的姑娘,把装解药茶都大茶壶给扔地上砸碎了。”   青黛说着回头指了指身后跪着的一名绿衣宫女,一脸认真的道,“大老爷,我们院子里因为入住那天发现了毒物,姑娘每日早晚都会在院子四周和院子里洒下了毒药。   姑娘还吩咐奴婢一早就要熬好解药茶备着,只要有客上门拜访,就要让客人先喝了解药茶再进院子。   ☆、427痛处   因为是在书院里,奴婢和宫嬷嬷也没想过要闩门什么的,所以那位什么公主带着人冲进来时,奴婢都没反应过来,她们一进门就开始乱砸东西,厨房里姑娘命人新采买的好食材全都被砸光踩烂了。   奴婢想去拦,可宫嬷嬷说,我们要拦在正屋门前,以防有人进去偷了姑娘的东西,所以奴婢俩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砸东西了。”   “嘭!”皇帝听得又是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头顶冒烟的怒道,“朕的公主,什么东西没见过?需要去偷你们姑娘的东西?”   青黛哽着脖子叫道,“只要一直服用,就能让女子容颜驻留在二八年华的驻颜丹,公主肯定没见过;只要配上我们姑娘的特殊拳法,就能让人延年益……”   “好啦,我的傻姑娘,你这是打算把你们姑娘的老底都兜出来吗?”胡清云吓了一跳,连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无奈的低斥,“别说这些没用的,说正事儿,她们砸了食材,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青黛眨了眨眼,道:“等奴婢反应过来时,装解药茶的大茶壶已经给砸碎了,奴婢和宫嬷嬷见她们砸了厨房还不算,还想闯姑娘的卧室,自然是拼命拦着的。然后奴婢就看到,那位什么公主光着手去撕摆在墙角的一品红了。”   “一品红?”胡清云的声音扬高了一点,“你们姑娘养的?”   青黛点头,“姑娘不但养了一品红,还有夹竹桃,水仙花,花叶万年青,飞燕草,杜鹃花,曼珠沙华,夜来香,洋金花等等。   我们姑娘说了,毒物听着虽可怕,却是炼制杀虫剂、除菌散之类药物的重要原料,只要用得好了,都是可以造福于人的。”   胡清云满意的点点头,完全忽略了上首皇帝难看的脸色,示意青黛接着往下说,“那位什么公主光着手撕了一品红,然后呢?”   “然后奴婢告诉她那花是有毒的,让她别再碰了,可她不听。”   青黛一想起那毁了一地的花草,就心疼的不行,冲胡清云抱怨道,“大老爷,那位什么公主的,毁了一盆一品红还不算,后来还把摆在东厢房墙角下的所有一品红,全都撕成了秃头草,那可是姑娘花了好几百两银子,托几位少爷在洛阳城里不好容易才找来的呢。”   胡清云用眼角偷瞄了下皇帝,一边拍着青黛的头安慰道:“没事,回头让那位公主陪咱们就是了。”   皇帝听得脸皮一抽,对胡清云怒目而视。   可惜胡清云正侧对着他跪着,就是感觉到了他的瞪视,也只当自己没发现。“后来又怎么了,既然公主是带着人一起进的院子,怎么就只有公主晕迷了,而她的两位宫女却一点事没有?”   青黛道,“那位公主毁完了一品红,还想去砸姑娘的夹竹桃,奴婢见了正要上前去拦她,她自己就毒发晕倒了。”   矮塌上,皇帝的脸色已经黑的都快能滴出墨汁来了。   胡清云一边用眼角偷瞄皇帝的脸色,一边责怪的青黛,道:“你既知公主是中了院子里的毒才晕的,怎么不再熬一碗解药茶给公主喝?”   青黛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道:“奴婢不可敢,那什么公主的赤手撕了那么多一品红,手里全是一品红的汁液。我们姑娘说了,毒素最怕的就是两毒混合,像我们院里的毒,其实就是杀虫丸和夹竹桃的花香混合的毒。   平时这两物若是分开来放着,都不会有事,可一但混合,就成了能让人睡到死的剧毒了,那位公主手上染了一品红的毒素,奴婢们不知道这毒会不会与她体内的毒素起反应,所以便也不敢随便给她喝解药茶。   我们姑娘说过,药与毒都是一样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稍有不甚就能要人小命,所以奴婢和宫嬷嬷就只将那位公主的丫头和教养嬷嬷救醒了。”   胡清云奇怪的又问,“你们姑娘呢?你们怎么也不派人,去找你们姑娘回来救醒公主?”   “这事儿还是奴婢来说吧。”   宫嬷嬷淡淡的扫了眼身后跪着的那两名宫女,道:“奴婢们当时跟两位宫中的姑姑说,要请姑娘回来才能救醒公主。   可两位姑姑觉得是奴婢们想向姑娘求救,她们说我们姑娘让公主吃了亏,现在又弄晕了公主,一定要奴婢们付出代价。   于是就大呼小叫的招来了附近院子的丫环婆子,制住了奴婢与青黛,然后叫来书院的侍卫把奴婢两人直接就带进宫里来了。”   胡清云不禁回头看了眼那两位面如土色的宫女一,语气不善的叹道:“朝阳公主有你们这么蠢的随侍,也真是倒了八辈了的血霉了。”   这句话就如一根钢针一般,一下戳中了皇帝的痛处。   自己的女儿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的女儿,反倒是她身边的这些侍女,竟然为了泄私愤,就生生耽搁了女儿救治的时间,简直罪不可恕。   皇帝抄起桌几上的茶杯,就向那两个宫女身上砸了过去。   已经喝干了的茶碗,打着转的飞向两个宫女,宫嬷嬷适时的伏低了身子,众人便只听“哎哟”一声,那个茶杯就准确的砸中了其中一名宫女的额头,然后翻滚着落到地上,竟然还坚强的没有碎。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两个宫女自知犯下大错,此时辩解只会死的更快,于是便只拼命的磕头求饶。“朝阳就是给你们这群蠢货给带坏的,你们让朕如何饶你们?”皇帝拍着桌子怒吼,“人来,把这两个蠢货给朕拖出去砍了。”   “拖出去砍了”这样的话,在戏文里经常能听到,可活生生的出现在现实里,青黛可是第一回见。   她被吓了一跳,转头看看两个吓的拼命叫饶命的宫女,又看看脸色铁青的皇帝,这才意识到,皇帝老爷是真的一句话就能要人了她的小命的。   青黛下意识的往宫嬷嬷身上靠了靠,宫嬷嬷见她这样,只是微微一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头,小声说了句,“别怕。”   ☆、428傻大姐   青黛偷瞄着皇帝,撑着直打哆嗦的两腿心想:我也没有多怕,就是觉得现在的皇帝老爷怪吓人的。   待得两名宫女被御林军拖了下去,乾清殿里一下就安静的落针可闻。   胡清云轻咳了一声,又问青黛,“青黛,你可知你家姑娘现在在哪儿?”   青黛茫然的眨了眨眼,道:“姑娘跟附近院子的小姐们都还不认识,奴婢和宫嬷嬷被抓走了,肯定也不会有人去跟姑娘报信,这会儿我们姑娘肯定还在上骑射课吧。”   青黛说着又担心起来,“奴婢现在就怕我们那个院子没人看着,万一要是有人进去偷东西,动了姑娘的药箱可如何是好?”   胡清云看向皇帝,“陛下……”   “陛下,李医正携太医院众太医奉召见驾。”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禀报声。   “快让他们进来。”皇帝顾不得胡清云等人在场,一下就从坐位上站了起来,等见到李防风领着一众御医进来,皇帝连忙挥手道:“不用行礼了,公主就在内殿,先进去给朝阳公主瞧瞧。”   “是!”李防风也不客气,冲皇帝一揖之后,就领着人鱼贯着进了内殿。   皇帝见到了李防风,心也放下了一半,此时才有心情应付胡清云,问,“胡爱卿,你方才想说什么?”   不管想说什么,现在都不能说出口了。胡清云见皇帝这神情,不由在心里低叹了一声。   皇帝此举,明显就是对李防风抱了不小的期望,他其实并不想打击皇帝,但是巫门的传承比大周朝还久,小师妹又自称自己的毒术比医术更好,胡清云都不敢想象早已青出于蓝的小师妹,一手毒术倒底到了什么程度。   他微微斟酌了一下用词,才道,“皇上,微臣爱女虽然尚年幼,但一手医毒之术却是学自家祖母,以微臣之见,最好还是宣召小女入宫一趟,以测万全吧。”   皇帝的眸光闪了闪,心里却是老大不愿意的。心说:你以为你们巫门的医毒之术就那么利害,才学了两年医毒之术的小丫头片子,草药都不知认全了没有,还能跟李防风比?   于是皇帝沉声道,“李爱卿行医多年,想来这小小毒素定然难不倒他,还是不用如此劳师动众了吧。”   你说不用,就不用吧,反正有事的是你女儿,又不是我女儿。   胡清云乖乖恭敬应“是”,绝口不提再让孟彤进宫来的事。他其实也就是提一提,随便意思一下,以免回头皇帝又拿孟彤没进宫救他女儿说事。既然皇上都说不用了,他还乐得让小师妹轻松自在些呢。   边上的青黛听着两人的对话,感觉似乎是不让孟彤进宫来救公主的意思,不由着急的扯了扯胡清云的衣袖。   宫嬷嬷伸手去拉她,这傻大姐还回头冲宫嬷嬷道,“嬷嬷,您先让我跟大老爷说话句嘛。”   宫嬷嬷无奈抚额,简直要被青黛的呆傻给弄哭了。   在这乾清宫里,当着皇帝的面,四周还站着那么多的宫女、太监,这小丫头去扯胡清云的衣袖,还一副“偷偷摸摸”不想让人知道的模样,这不是在搞笑吗?   就听青黛用着“不小”的声音,“小声”的问胡清云,“大老爷,皇帝老爷是不让小姐进宫来救公主了?   小师妹那么个精明的人,竟然会用这样蠢萌的丫头,胡清云也挺无奈的。   他转头看了眼正一脸似笑非笑,看着他和青黛说话的皇帝,无奈的叹了口气,拍了拍青黛的头,道:“宫中有御医在,公主不会有事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青黛却着急的猛摇头,道:“不行的,大老爷,我们姑娘的毒都是独家秘方,姑娘曾经说过,她炼制出来的毒,这个世上只有她自己能解,别人若是尝试去解,后果只会更加凄惨。”   青黛着急的看着胡清云,见胡清云看着她叹气,又连记转头去看宫嬷嬷,。   宫嬷嬷无奈道:“青黛,这件事不是你该操心的,乖一点,一会儿咱们就可以回书院去。”   “可是……可是万一他们把人治死了怎么办?”青黛一副急的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扯着宫嬷嬷的衣袖道,“嬷嬷,我们姑娘从不说大话的,她说她的毒只能她自己解,就只能她自己解,皇帝老爷要是让别的大夫给公主解毒,那出了事,会不会又要赖咱们姑娘害了公主啊?”   胡清云听得一个激灵,立即义正严词的大声道:“青黛,你这话就不对了,方才本官可是亲口问过皇上的,皇上金口玉言,既然说不用召你家姑娘进宫了,就肯定不会再怪罪你家姑娘的,你就莫要担心了。”   胡清云这一刻差点儿想给青黛的点上一箩框的赞。   谁说这丫头蠢萌来着,这不是挺聪明的吗?还知道要先用话将皇上一军,省得他老人家事后翻脸。   笔直站在那儿,本想等着看胡清云笑话的皇帝,差点儿没被胡清云的这句话给气的一个倒仰。   这狡猾的死狐狸是在拿话将他呀!可偏偏他还不能不应声。   皇帝恶狠狠的瞪了胡清云一眼,才看向青黛,哼道:“朕金口玉言,说出的话自然不会不算数。”   “那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青黛顿时眉开眼笑,安心的拍了拍胸口,乖乖依偎在宫嬷嬷不再说话了。   众人等了一会儿,李防风就带着几名御医从内殿里出来了,几人拟了一张药方,要呈给皇帝过目。   “不用给朕看了。”皇帝挥了挥手,目光只盯着李防风,问道,“你只说有几分把握解毒吧?”   李防风自信的道:“此药方温和不伤根本,就算解不了毒,对公主也不会有所损伤,事后微臣等再以公主服药后的反应寻求解求之法,解毒的把握将会更大,不过臣对此方,有五分的把握可解毒。”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大手一挥,道,“嗯,那你们就先下去熬药吧。”   李防风带着众御医去偏殿熬药、休息,趁着等药好的间隙,皇帝把宫嬷嬷和青黛打发去了庑廊那边的暗房休息,命人小心看好了,自己才带着胡清云转身去了御书房。   ☆、429秘谈   一进御书房,皇帝让胡清云把门关上,就指着一旁的椅子道,“你坐下,朕有事跟你说。”   胡清云心里打了个突,冲皇帝行了一礼,这才在皇帝下首的椅子上坐下,道,“皇上有话还请直说,微臣洗耳恭听便是。”   皇帝的表情出现了瞬间的纠结,想了想,就抽出龙案上的两封奏折,递给胡清云道:“你在奏折里说,你那义女其实是你祖母的弟子,这事可属实?”   胡清云刚想站起身,皇帝就摆了摆手,道,“你坐着回话就行了。”   “谢皇上。”胡清云还是抱拳冲皇帝拱了拱,这才道:“微臣爱女确实是祖母的弟子,曾跟随祖母修习过两年的医毒之术,微臣与她本该以师兄妹相称,全因微臣年长她两轮有余,如今又膝下空虚,便厚着脸皮收了小师妹做义女。”   “只跟了你祖母两年?”皇帝低头沉思,半晌才问,“她只跟着你祖母学习医毒之术吗?武功心法可曾学过?”   胡清云目光闪了闪,道:“微臣爱女因自幼家贫,又不得家中祖母喜欢,是以受过颇多磋磨,以致小小年纪就伤了根本。   据小女说,祖母亦是用了灵药给她洗筋泛髓的,只不过她幼年伤了根本,纵是灵药用尽,也只能让她的寿命与常人无异,练武却是不成了,是以祖母也就只教了她一些轻身功法,让她若是遇到危险,至少能快些逃命。”   皇帝看了他一眼,不无调侃意味的道,“你祖母能将巫门的财富都交给她,足可见对她的喜爱,与之相比,你这正牌巫门传人倒是逊色颇多啊。”   胡清云却丝毫没有被调侃的自觉,坦然道,“彤彤待祖母事亲至孝,确实值得祖母将全副身家相托,微臣却是个不孝的,连她老人家下葬时,都没多烧一张纸钱,不得祖母喜欢也是应该的。”   若是没有见到孟彤跪在灵前,一边烧纸钱一边絮絮叨叨说话的模样,胡清云或许还真会对这个小师妹生出一些芥蒂,可在初见小师妹时,见到那一幕之后,胡清云是当真一点儿心思都生不出来了。   那供桌上摆的几盒香烛,供下装的满满的麻袋纸钱,以及铁盆里厚厚的纸灰,都说明了孟彤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她只跟了祖母两年,却能如今事亲至孝。与之相比,身为孙辈的胡清云简直要羞愧的无地自容。   “那依你的意思,那一千万两都给她一人?”皇帝不信胡清云会如此大方。   胡清云笑道:“皇上错了,让彤彤带着巫门的千年积藏回归朝庭,七千万两归入皇上的小金库,剩下的一千万两留给彤彤做嫁妆,这完全是祖母的意思。祖母遗命,让臣恳求皇上赐微臣爱女一个封号,以便日后能让她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嫁人。”   “如此细心安排,可见你祖母是真心疼爱着这个小弟子啊。”皇帝笑着感慨,心里却对跟祝香伶学了两年医毒之术的孟彤,并不以为然。才十多岁的孩子,就算再如何天才,才学了两年的医毒之术,医术又能高明到哪里去?   不过既然是巫门传人,不管有无真本事,也要掌控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   皇帝想了想,又道,“那枚供奉令如今可有下落了?”   胡清云眼底精光一闪,直接摇头,道,“这个微臣也曾跟爱女提起过,不过微臣看她的反应,像是并不知道此物的样子,想来是因为她无法练武,祖母便没有将令牌传给她吧。”   “而微臣向来不得她老人家喜欢。”胡清云说着摇了摇头,道:“就像她老人家自己说的那样,她就是将令牌扔了,也断不会将祝家的传承致宝,传给微臣这样的血脉低贱之人的。”   曾经地位超然,传承千年的大宗门,如令却落得连传承致宝都遗失不见了,皇帝忍不住唏嘘一叹,继续追问胡清云,“你可有问清楚你那小师妹曾经住于何处?或许那令牌就被你祖母藏在以前的住处呢?”   胡清云心中明了皇帝是还不放心那块令牌,面上却只是淡淡的道:“微臣爱女祖籍河北府的牛背山,她们以前就住在牛背山山脚下的一座名叫靠山村的村子外头。   听小女说,她平时跟着祖母学医,也都是往那牛背山上去的,牛背山植被丰富,祖母寄于骡子上,由她牵着在山里一路走一路学习辩识药草毒株。   以家祖母的脾气,她若是当真不想让人发现那块令牌,肯定是会藏到别人绝对想不到的地方去的。   微臣私以为,她最有可能把令牌藏到牛背山里,那牛背山延绵数百里,所以想找只怕也是徒劳了。”   皇帝听了这话,顿时也有些泄气了。   不过单凭这么几句话,想让皇帝完全把这事儿放下是不可能的,不管是令牌的事,还是孟彤的事,皇帝势必还要派人去那牛背山的靠山村,再细细查探一翻才行。   一事谈毕,皇帝又指了指胡清云手里的另一份奏折,道:“你手中另一份奏折,就是皇家书院的副院长报上来的,写的就是你那义女住的水仙院出现毒物的事情,你且先看一看。”   胡清云打开奏折迅速的看了一遍,才道:“此事颇为蹊跷,微臣的爱女自北而来,在洛阳认识的人根本没几个,要真说跟谁结过仇,也就只一个齐梓良罢了。”   说着,胡清云就把齐梓良找到开封府,为他女儿上门求诊,后来还被孟彤狠宰了一顿的事,跟皇帝说了一遍。   皇帝一听齐梓良女儿身上中的毒,竟然出自太医院,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怒道:“看来太医院也要好好整治整治了,不过齐梓良如今只挂了个虚职,都还如此嚣张,想来还是朕下手太轻的缘故。”   “可不是。”胡清云看齐梓良早就不顺眼了,所以立即毫不犹豫的在皇帝面前给齐梓良上眼药。   ☆、430会不会射箭?   他把齐梓良到孟府的做派都加油添醋的给皇帝说了一遍,又道:“皇上,齐梓良此人太过刚愎自用,又喜欢自以为是,微臣觉得陛下还是趁早将此人解决了才好。”   “金吾卫左卫上将军一职,朕已经有了人选,齐梓良已经不足为患了。”   皇帝说到这事,立即就想到那个人委托给自己的事情,他小心翼翼的瞄了眼胡清云,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想了想,半晌才道:“胡爱卿,你那义女可曾婚配?”   胡清云被吓了一跳,火烧屁股似的从椅子上蹦起来,叫道:“皇上,小女年纪还小,谈婚配还太早了,您可千万别打她的主意啊?”   “什么叫朕打她的主意?你当朕是什么人了?”皇帝险些被胡清云给气的一个倒仰,他抓起龙案上的紫玉笔筒就砸了过去。   胡清云轻巧的伸手一接,就轻轻松松的接住了那个紫玉笔筒,他转手将笔筒轻轻的放到一旁的桌几上,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冲皇帝抱怨道,   “皇上,您这可不能怪微臣多疑,微臣多少年才有这么一个女儿,眼看着都十一了,最怕的就是别人跟微臣提婚配一事,偏偏您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帝一下就被他给气乐了,心说:生不出蛋来的男人也确实可怜。   皇帝瞬间就找到了平衡感,幸灾乐祸的笑道,“那你注定是要担惊受怕了,因为朕已经答就了一个人,等过阵子就给你那义女和他赐婚了,朕连圣旨都写好了。”   胡清云瞬间像是被雷劈了似的,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皇上,您不会是说真的吧?”   皇帝看着胡清云那副受到打击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朕金口玉言,怎么能不是真的呢?朕连圣旨都给出去了,你就等着给人做岳山大人吧。”   胡清云见皇帝笑得开心,心里都快气吐血了。   “皇上……”   胡清云的话再次被外头太监尖细的嗓音给打断了,“皇上……不好啦,公主……公主吐血啦……”   皇帝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不待外头的太监推门进来,就跳起来就大步往外走去。   得!又没法儿好好儿说事情了。   胡清云气的咬牙切齿,可细细一想刚才外头太监喊的那句话,说的是什么来着?好像是说:公主吐血了……   “公主吐血了!”胡清云一拍大腿,知道那边的事情不出自己所料的大发了,立即提起衣摆快步往皇帝追去。   皇家书院西校场   周敬元整肃完了队型就开始点名,准备要上课了。   孟彤把闪电的缰绳松松的寄在围栏上,就被周敬元安排进了第一排的末尾位置。   一个班级二十五人,原本正好满员了,可走了一个朝阳公主,现在又少了一人。   周敬元将二十四个人分成了四队,让两队人去练习骑术,两队人去练习站立射靶,一个时辰之后再换过来。   孟彤正好被分在了射靶的一队里。   校场中间一字摆开数十个靶子,她们麒麟五班只分得了十个。   周敬元只问了孟彤一句,“会不会射箭?”   孟彤回答,“会!”   于是周敬元便不理她了,转身对射靶的另外十几个人道,“十六人轮换着射靶,一人十箭,射完了后面没射的人就接着补上去。”   说完了这句话,周敬元就不再管她们,跑去看着骑马的那十六个人去了。   孟彤看着心中感慨不已,暗说:就这么撩下一句话,就可以一边凉快去了当夫子的可真轻松啊。   “孟师妹,你先来吧。”许是因为孟彤身量矮小,也或许是因为她方才与朝阳公主正面硬捍的强势,原本其实还没轮到孟彤的,可一众少女都嫌让着她,于是孟彤就成了先射靶的人之一。   一排十人,弯弓搭箭,其他人都还在有气无力、歪歪斜斜的拉开弓弦,孟彤手里已经“咻咻咻——”的射完五箭了。   “哇,好快!”排在孟彤身后的女孩惊叫起来之后,旁边的女孩子们就全都看了过来。   “快看靶子上,全……全射中了。”   “天啊,都射中了靶心耶!”   女孩们全都被孟彤高超的箭术和飞快的速度给震惊到了,纷纷惊叫起来,引得在一边看着另一队少女骑马的周敬元,以及其他两个班的女孩和夫子也都忍不住转头看来。   不过就在几人转头的功夫里,孟彤手里剩下的几箭也已经射完了,而且一样是箭箭正中靶心。   孟彤快步跑到箭靶前,拔下自己的箭,然后跑回来冲排在自己身后的女孩有礼的笑道:“我射完了,师姐你来射吧。”   “哇!”一众女孩全都星星眼的涌了过来,围着孟彤就七嘴八舌的娇嚷起来。   “孟师妹,你好利害!”   “孟师妹,你的箭术是跟谁学的?怎么会这么好的?”   “孟师妹,我总是射不中靶子,你能不能教教我?”   孟彤只能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答过去:“我的箭术是跟一个猎户学的,以前在山上射多了飞鸟、兔子就练出来了,射箭其实很容易的,师姐若是哪里不会,我教你们啊。”   孟彤的平易近人,无疑为她收获得了不少人心。   正当孟彤让众女一个一个来,她笑着让出位置,准备让一个女孩摆开驾势,弯弓搭箭给她看时,身后就传来了周敬元低沉的声音。   “孟彤,你再箭十射给我看看。”   孟彤回头看了周敬元一眼,冲那个已经站在位置上,不知道姓名的女孩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却换来那女孩善意的一笑。   走到位置上站定,孟彤目视靶心,慢吞吞的抽箭,搭弓,拉弦,射箭,众人只听“啵”的一声轻响,羽箭就直直的钉在了靶心正中。   孟彤回头,一脸询问的看了周敬元一眼,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这样的准头,这位夫子满不满意?   周敬元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两眼紧盯着箭靶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对上少女明亮的大眼,沉声吩咐道,“拿出你的本事来,用最快的速度射十箭给我看看。”   ☆、431公主吐血了   好!既然你要看,咱也不能给胡师兄和师父丢人不是?   孟彤甩了甩手,放松了一下手指,目视靶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飞快的举弓搭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十支羽箭一箭接一箭,几乎排成了一条直线。   众人只听得一阵“啪啪啪”的连响,十根羽箭围绕着最先正中靶心的一根箭矢,竟然如一朵盛开的刺球花一般,紧密的钉立在了靶心之上。   “哇——”一众女孩崇拜的大叫起来,甚至有人激动的用力鼓起了掌。   周敬元惊艳的看着那朵在靶心盛开的“刺球花”,这叫孟彤的少女,能将十一根箭矢如此精准的钉在靶心上,足可见她的箭法有多精湛了。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转头上下打量了孟彤一眼,道:“看不出来,你这丫头小小的个儿,臂力还挺强的。”   孟彤的脸顿时就黑了,“夫子,我才十一岁,个头小是正常的,您不能因为我个头还没长开,就小看我的臂力。”   周敬元看着愤怒瞪着他的小姑娘,微微谔然了下,显然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踩到孟彤的死穴。   一愕之后,周敬元恍然大笑,道:“好,是夫子错了,你的箭法不俗,以后就给夫子当个助手,帮我教教你这些师姐妹们如何射箭。   你放心,夫子也不会让你白忙活的,书院对于助教都有一笔不菲的补贴,回头夫子去向洪副院长给你要来。”   孟彤虽然还不知道当个助教,除了有银子拿还有什么好处,不过看着四周少女们艳羡不已的表情,孟彤还是很明智的点头谢过了周敬元,“谢谢夫子,我一定会尽心教各位师姐的。”   周敬元满意的点点头,交代了孟彤一句,就转身继续去看着另外十六人骑马去了。   孟彤干脆从十六人的队例里出来,站在一旁,让十五个女孩排成排,全都弯弓搭箭给她看,然后她一个个指点动作要领。   然后手把手的教几人怎么拿弓,怎么叩弦,眼睛怎么瞄准,怎么射会更加省力等等,再让十人瞄准靶心射箭,射完之后,再让未射箭的人补上……   此时的皇宫里,却因为朝阳公主服药之后的吐血,而炸开了锅。   内殿里,李防风正面色难看的用银针在给朝阳公主施针急救,殿外的地上则跪了一地的瑟瑟发抖的御医。   贤妃娘娘坐在一旁的锦兀上“嘤嘤”的哭泣,上首的矮榻上,皇后窦仪佳正慢条丝理的低头吹着茶杯上的烟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人未到声先到,可还没等他找人问话,贤妃就如乳燕投怀般冲进他怀里,“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陛下,我们的朝阳,我们的朝阳吐血了……”   皇帝气的差点儿没把贤妃一巴掌抡出去,他当然知道朝阳吐血了,要是朝阳不吐血,他这会儿还好好的跟胡清云在御书房谈事情呢。   可一对上贤妃沾着泪痕,千娇百媚的脸,皇帝心头的火气就滞了滞,倒底没舍得冲这样一张欣赏悦耳的脸拍下去。   他稳了稳心头的火气,才推开贤妃,道:“爱妃先到一旁坐着,待朕问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再来与你说话。”   贤妃瞄到皇帝眼底的一抹厉色,当即不敢再痴缠,乖乖的由宫女扶着坐到了一旁。   皇帝两步走到跪了一地的御医跟前,抬脚就往离自己最近的一人踢了过去,怒声问道,“倒底是怎么回事?朝阳公主好端端的怎么会吐血的?”   那御医被踢了也不敢呼痛,只埋头磕着头,道:“回禀陛下,公主喝了臣等熬的解药,原本还是好好的,可不到一刻钟就突然开始大口吐血,现在医正大人正在内殿为公主施针急救呢。”   皇帝抬腿就踹,边踹还边骂,“你听不懂人话吗?朕问的是公主为什么会吐血?”   那御医被踹了也不敢躲,只能带着哭腔道:“皇上,皇上,臣该死,臣是真的不知道公主怎么会吐血的啊,那药方……那药方明明温和无害,公主实在不应该吐血的啊。”   皇帝只觉得胸口的火气腾腾的往上涨,指着那御医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身为御医,连公主为什么会吐血都不知道,朕要你何用?来呀……”   “慢,慢,慢……”胡清云提着袍摆,“气喘吁吁”的跑进殿里,“皇上且慢……”   皇帝一扭头,就看到胡清云在那里装“柔弱”,差点儿没想翻白眼。   这厮为了掩藏他巫门传人的身份,放着一身的武艺不用,跑去做个文臣也就罢了,毕竟他的脑子确实不错,可为什么他偏要装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走路快点儿还要大喘气啊?   看着实在太让人憋气了!   皇帝怒道,“胡清云,你叫住朕,就是为了让朕看你喘气的吗?”   “皇帝息怒。”胡清云适可而止的缓下了呼吸,对着皇帝一揖,道,“微臣想说的是,皇上您不是知道公主为何会吐血吗?怎么又来问几位御医呢?”   “朕又不是大夫,怎么会知道朝阳为什么吐血?朕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他吗?”皇帝气的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   胡清云却笃定的看着他,道,“皇上,您确实是知道的,您好好的想一想,应该就能想起来了。”   皇帝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静下心来细想,突然就想起青黛说的那句话:“我们姑娘的毒都是独家秘方,姑娘曾经说过,她炼制出来的毒,这个世上只有她自己能解,别人若是尝试去解,后果只会更加凄惨。”   独家秘方……只有她自己能解……别人要是试着解……后果只会更加凄惨……   皇帝顿时如提壶灌顶,恍然大悟摇着手指,道:“你是说……”   胡清云点点头,道:“解铃还需系铃人,皇上,以微臣之见,为了公主的安全,您还是派个人,好好请小女进宫为朝阳公主看看。”   皇帝一听这话顿时又不高兴了,没好气的道,“你那义女的毒害得朝阳昏迷不醒,如今更是吐血不止,你还想让朕好好的请她进宫?”   ☆、432扳回一城   边上的贤妃娘娘一听,立即激动的尖叫起来,她冲到胡清云面前,一指头差点儿没指到胡清云的脑门上,“好啊!我的朝阳原来是被你女儿下毒给毒害的吗?”   “皇上,你可一定要为朝阳做主啊。”   贤妃变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面对胡清云时还凶悍如母夜叉,一转头面对皇帝,却又娇弱如无根细柳一般,拿着手绢就啼哭起来:   “我们朝阳虽然有些娇纵,却是再心善不过的,这胡清云之女简直胆大包天,敢残害当朝公主,皇上您可一定不能放过她呀。”   胡清云的脸顿时就冷了下来,冲皇帝拱手道:“皇上,是非曲直如何您是清楚的,朝阳公主会中毒,全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与微臣的爱女可没半点儿关系。”   贤妃尖叫道,“怎么会没有关系?皇上说是你女儿的毒害了我的朝阳,就一定是你女儿毒害了我的朝阳,胡清云,当着陛下的面,你敢狡辩?!”   “贤妃娘娘,我女儿的毒可是洒在自己的住院里的,若非公主带人冲进我女儿的院子打砸,又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不然怎么会弄得中毒晕迷的下场?”   胡清云连皇帝都不怕,还会怕一个小小的贤妃?   他淡淡的扫了贤妃一眼,冷声道,“再说公主殿下小小年纪,性情就如此刁蛮跋扈,贤妃娘娘想来也是功不可没,这教养不当之责,贤妃娘娘想来是逃不掉的。”   贤妃听得瞳孔猛然一缩,怒声尖叫起来,“胡清云,你放肆!”   “够了!”皇帝一声怒喝,把坐在榻上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皇后都吓了一跳,殿里顿时什么声音都没了。   皇帝本就被朝阳公主在皇家书院里,带人闯人家的院子打砸,还把自己给毒晕了的事极为不爽,此时听到胡清云说全怪贤妃教养不当,而贤妃又是这样不合适宜的吵闹起来,皇帝的心情顿时就更加糟糕了。   大手一挥,皇帝冷声命令,“来人,先扶贤妃娘娘回宫休息。”   “皇上!”贤妃如遭雷击,整个人都不自禁的颤抖起来,眼泪也跟着扑漱漱地落了下来,她哭道,“皇上,难道您也觉得,朝阳遇害是臣妾的责任吗?”   看到贤妃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皇帝心头不禁又是一软,不禁放软了口气道:“爱妃体弱,还是先回宫休息,朝阳的事朕会处理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不,臣妾不走。”贤妃跺着脚哭道,“臣妾的朝阳还在殿内生死未卜,不在这里看着,臣妾怎么能放心的下啊,皇上……”   皇帝被她哭的一个头两个大,想想殿内命在旦夕的女儿,只能妥协道:“你既然要留下就安心在一旁坐着,若再插嘴,就莫怪朕让人将你强行带回宫去了。”   贤妃乖巧的点了点头,低头擦泪时,目光却往一旁的胡清云撇云,眼里深处的狠厉和恶毒之色久久不去。   事到如今,皇帝就算再不情愿,再不相信孟彤的医毒之术能超过李防风,也不得不先把孟彤找进宫来以防万一了。   只不过贤妃刚才的话,给皇帝提了个醒。   对于天下的父母来说,就算是癞利头的儿子,那也是自己的好。   自己宠爱的女儿被人说刁蛮任性,还擅闯她人院落打砸东西,这名声要是传出去了,皇帝觉得他这皇帝脸上就将黯淡无光了。   朝阳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闯孟彤的院子,两个小姑娘肯定是发生了矛盾,并且还是朝阳吃了亏,才会将朝阳激怒到跑去别人的院子里打砸泄愤的地步。   皇帝想着:只要他能查到这个原因,只要这个原因能让朝阳占上那么一点点的理,他就能在胡清云面前扳回一城,让朝阳这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孟彤有问必答,“我家就住在牛背山的山脚下,牛背山上毒蛇猛兽遍地,山势又险峻,一般人上去都是有去无回的,我们村和附近几个村子的猎户每年进去百多人,每次出来都会少掉一半。”   周敬元不些不信,“既然那牛背山如此危险,为何你能上去,还能捕到野马?”   孟彤眨着大眼,一副“单纯憨厚”的模样,道,“没认识师傅之前,我也只敢在雪没融的时候上山打猎,平时最多也就射射鸟儿,抓抓野兔。   认识了师傅之后,师傅每天都让我抓够一百条毒蛇,否则就不让我吃饭。我怕饿肚子,抓着抓着就把怕蛇的毛病也治好了,那之后就再也不怕蛇了,后来学会了制药,也不怕山上的毒物了,就敢自己背着弓上山打猎了。”   不待周敬元发话,边上就有少女忍不住好奇的问,“孟师妹,你还会制药?还会打猎?那你猎到过什么?打到过鹿吗?”   孟彤点头,笑着跟众人道,“鹿,狍子,野猪,猎豹,老虎,黑熊,野狼,我都打过。”   有女孩不信,打量着孟彤,道:“你还这么小,怎么可能打得过黑熊老虎?”   “在大山里打猎,其实没那么困难的。”孟彤笑盈盈的道,“山上都是几人合抱的大树,只要不怕树上的毒物,选一颗结实的大树爬上去,把自己在树上用绳子绑好了,然后等着猎物经过,拿箭对着野兽射就好了,很容易。”   “真的假的?”   一名少女语中带刺的道,“哇,孟师妹,听你这么一说,你以前在山里的日子可比我们在洛阳城里有意思多了。”   此话一出,四周的女孩都齐齐变了脸色,孟彤看向那名少女,发现她正是之前跟朝阳公主站在一起的几名少女之一。   那少女显然也被孟彤犀利的眼神看得极不自在,却仍强撑着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孟彤还未及说话,却听一道清朗的男声淡淡的道:“你没说错,她过的日子,确实是比你们在洛阳城里有意思多了。”   众人闻声回头,不禁齐齐低呼一声。   “三皇子!”   “是三皇子耶!”   孟彤心里微微一动,却因为身量的关系,被前头一个高个儿女生给挡了个严实,她掂起脚尖也才只看到来人的一个头顶,差点儿没把她郁闷死。   ☆、433抱怨   孟彤只听来人又道:“我们的孟师妹在牛背山上可是一霸,别人在上牛背山是九死一生,她带着一群野狼在山里呼啸来去,连猛虎都要避其锋芒的。”   缓慢且带有韵味的语调,熟悉的让人想忘都难,孟彤惊喜的大叫,“元休?!”   “难为你还记得有我,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有我这一号朋友了呢。”   周元休缓步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走到孟彤面前。   看着面前梳着包包头,穿着白色骑装外套白纱牡丹花罩衫的少女,周元休的眼睛不由就亮了亮,笑意便不自觉的从眼角眉梢上漫延了开来,“大半年没见,你可是变化不小,来了洛阳竟然也不知道要来找我?你说你是不是该罚?”   “我前天一到洛阳就到书院来报到了,不过发生了点事情,昨天才安顿好。”孟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之前发生的事情,却绝口不提他所说的罚字,只笑道,“原本我还打算沐休的时候,再去洛阳城打听你的消息,没想到在这里就跟你遇到了。”   周元休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我来此不是偶然,是特地来找你的。”   他看了眼周元休,才转头对孟彤道:“朝阳公主去了你的院子就中毒昏迷了,宫嬷嬷和你那个丫头如今在宫里。”   周元休故意停了停,果然看到孟彤没有流露出丝毫惊讶的表情,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才又接着道:“皇上已经知道事情是因朝阳擅闯你的院子而起,所以就让太医院的御医们给开了个方子。”   孟彤了然的挑了挑眉,“可是出事了?”   自己炼制的毒有多难缠,孟彤自己心里有数。她的毒里可是加了最难缠的细菌毒的,大周朝的大夫对此不了解,下的药重了还没什么,可若是轻了,只会引起细菌毒素的异变,然后使得中毒者中毒更深,情况更加危险。   周元休苦笑着点了点头,“朝阳喝了药之后,就开始不断吐血,现在命在旦夕。皇上命宫人带了圣旨来要召你进宫,宫人因一时找不到你,又怕耽误了救治朝阳的时辰,所以才去男院那边找到了我。”   哈哈哈,咱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孟彤心中的小人无比猖狂的插腰大笑。   面上,孟彤却装出一副傻了的表情,转头看向周敬元,道,“夫子,刘夫子不是说朝阳公主不是会去我的院子里捣乱的吗?”   孟彤说着便似气急的跺了跺脚,道:“我就跟你们说吧,看朝阳公主当时怒气冲冲的样子,肯定会跑去我院子里找我身边人的晦气的,都跟她说了我那院子里洒了毒了,她怎么就这么缺心眼儿呢?”   周敬元也是一脸的懵逼,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去啊?可面对三皇子的逼视,他也不能不说话,所以只好叹气道:“看来,是我们低估了朝阳公主的任性程度。”   孟彤的身高不够,看不到人群之外站的整整齐齐的御林军,和那两个奋笔疾书的太监,周敬元又没瞎,自然知道今天这事儿八成是闹大了。   朝阳公主为贤妃所出,朝阳公主任性妄为,闹出了事情,该担心的是刘家才对,他姓周又不姓刘,才不要给朝阳公主背祸呢。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周敬元当即就把朝阳公主给推了出去,急得别一边的刘元虎汗流如浆,却又无可奈何。   周元休的目光从周敬元的脸上,移到孟彤脸上,露出一脸的恍然之色,语气慎重的问道:“如此说来,彤彤你事先还告诉过朝阳,说你的院子里洒了毒,让她不要进你的院子?”   孟彤点头,眼角却透过人群骚动露出的缝隙,突然瞄到人群之外有两个手拿毛笔,正飞快的在一本册子上写着什么的太监。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对于眼尖的孟彤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她心里一突,大概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于是就很顺溜的开口跟周元休报怨起来。   “你那个叫朝阳的妹妹可真是刁蛮霸道你看我如今见的皇子公主也有三位了像你和贤宁公主就挺好的,我昨儿见着贤宁公主时,还故意惹她生气了,可她就是不高兴,也只是哼哼鼻子拿眼睛瞪瞪人而已。   那里会像朝阳公主这样,就跟疯狗似的见人就要扑上来咬人,简直吓死人了。你说都是一个爹生的,区别怎么会这么大呢,可见这当娘的血统不好,当爹的就算再强大,生出来的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孟彤说的愁眉苦脸,一副要拉着他说家长,倒苦水的模样,却绝口不提进宫给朝阳解毒的事,周元休心里暗暗着急,深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可听着她说的那些话,又莫名的想笑。   不过细思孟彤说的那些话,周元休又不觉心惊,一想到躲在人群后的那两个记事太监,他的头皮就不由的一阵发麻。   这些话要是给皇上看到了,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那样宠幸朝阳?   孟彤可不管朝阳公主以后会不会受宠。   身为皇家公主,受着万民的供奉却不拿百姓当人看,开口闭口直乎贱民,一副看到鞋子上污了屎的厌恶模样。   这种一边享用着百姓的血汗银子,一边还嫌弃赚这银子的人恶心到她了的人,孟彤是最为痛恨的。   皇上派了书吏躲在人群之外记录她说的话,还正合她的心意。既然皇帝又如胡大师兄所说,想玩公平公正那一套,她就把事情经过说得清清楚楚,把朝阳公主抹黑到底,让她彻底不能翻身。   孟彤继续愁眉苦脸的道,“说来也是我今天出门没翻黄历,不然也就不会碰上朝阳公主了。我还是头一回碰到有人骂我是贱民,还要动手打我的皇家公主呢。”   “不过以我身手,自然是不会让她碰到我的了。”   孟彤说到这里时,还有点儿小得意,“我一见她冲过来就赶紧的退开了,我们中间可是一直隔着两丈远呢,她连我的一根头发丝儿都碰不着。不过后来她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可能是摔得疼了,还趴在地上,跟个泼妇一样直嚷着是我偷袭了她。”   ☆、434慎言   说到这里,孟彤抬头看着周元休,巧笑嫣然的道:“你说你妹妹这说法可不可笑?你是见过我的箭法的,我若真想偷袭她,只用在远处给她一箭就能解决她了,哪里还能容她冲我喊打喊杀的?你说是不是?”   这叫他怎么回答?   答:是?   回头,父皇肯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   答:不是?   看着孟彤亮晶晶的大眼,他实在昧不下这良心。   周元休只能以咳嗽掩饰自己的左右为难,站在那里急的额头上的冷汗就跟下雨似的往下掉。   孟彤见他这样,就非常善解人意的挥了挥手,道,“算了,我知道朝阳公主是你妹妹,你也不好帮我说话,可既然当初我能从黑熊的爪下救下你和齐子骁,你就应该知道我的能力。   之前朝阳公主骂我时,我都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呢,当真要偷袭她,哪里又只会让她跌倒了事?只不过朝阳公主当时一口咬死了是我偷袭了她,才让她摔倒,所以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她还要上来打我,然后闪电就生气了。”   孟彤指了指一旁,缰绳寄在围栏上的高大俊马,道:“闪电人立起来要去踢朝阳公主,把朝阳公主吓的屁滚尿流的,还好我把它给拉住了,不然朝阳公主今天铁定要成变肉饼公主了。”   “三位夫子过来时,朝阳公主还想恶人先告状,她颠倒黑白的跟周夫子说我要纵马行刺她。”孟彤说着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一旁的周敬元。   周元休闻言也转头看向周敬元。   周敬元淌着冷汗冲周元休一揖,拘谨的道:“微臣与其他两位夫子其实一早就来了,因为都是女生,微臣与另两位夫子也不太好介入,因此就站在众人身后看着。”   说着,周敬元擦了擦满脸的汗,才咽着口水道,“事情的经过正是如孟小姐所说那样,朝阳公主颠倒黑白想要诬赖孟小姐,微臣便与刘夫子一起劝她先回住院休息了。”   孟彤适时的接口道:“公主走时很生气,还扬言一定要让我后悔来着。我担心她会去我的院子找晦气,还一再的告诉她,我那院子洒了毒了,让她别去我院里找麻烦的。”   周元休听了这话就只想叹气,以朝阳那样的脾气,孟彤不这样说还好,一这样说,朝阳不去她院子里大闹一场才怪呢。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周元休心底就是突,他深深的看了孟彤一眼,随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自己的院子里洒毒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孟彤叹着气道,“我才到水仙院的那天,就发现院子里藏了许多毒蛇和毒蝎子,后来还发现了小指大的毒蜂。也亏得我有办法对付这些毒物,才没有受伤,我怕有人想暗害我,所以就在院子里洒了毒药以防万一。   这事儿,洪副院长前天应该已经上报给皇上了才对。我前儿也让宫嬷嬷写了信,把这事儿告诉我义父了的。”   想了想,孟彤又道:“我在院子里和院子四周投毒的事,医理科的李彦明师兄也是知道的,他还特地在我住的水仙院四周竖了四个警示牌,警告附近的人不要靠近水仙院来着。”   孟彤说着又忍不住抱怨道,“我早上也让朝阳公主的表哥,刘元虎夫子去追朝阳公主的,不过刘夫子觉得朝阳公主本性不坏,做不出明知自己有错,还跑去我院子里报复的事情,所以我们之后也就放心的上课了。”   孟彤指指一旁的女孩们,道:“我一个早上都在给周夫子做助教,帮忙教师姐们射箭呢,这才下课你就来了,还给我送来这么一个恶号。”   孟彤说完又叹了口气,道,“你说我冤不冤,上课头一天就碰上这么倒霉的事情?亏得义父还把皇家书院夸的跟什么似的,说皇家书院多安全,规矩多严明,说皇家的公主皇子多有涵养,勋贵大臣的公子小姐们多有大家风范。   可结果呢,我到书院的第一天,就碰上了满院子的毒蛇毒蝎,房门上还设了一推即落的陷阱,要不是我小心谨慎,只怕早在推门的那一刻,就被掉下来的毒蜂给蛰死了。   好不容易安顿好了,能来上课了,结果还没开始上课就被人骂贱民,还要动手打我。   说什么皇家书院年满十一岁才能入学,朝阳公主不是才十岁吗?   为什么她会在皇家书院里?她要是再晚个一年进学院,我不就碰不到她了吗?   说什么皇家书院规矩严明,这都严在哪儿了呢?我怎么没看到?”   周元休被孟彤洋洋洒洒的一堆抱怨给说的,额上的冷汗一直不停的往下掉,不只是他,躲在人群之后的两个负责记录的小太监,也都记得一头一脸的冷汗。   他们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陛下看到这份记录时,将会如何的暴怒了。   周元休有些困难的咽了咽口水,道,“彤彤,朝阳之所以会提前进皇家书院,是贤妃娘娘求了圣上的恩典,才得以提前体验书院生活的,朝阳她……”   孟彤抱臂嗤笑,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道,“规矩就是规矩,皇家书院的规矩虽然是几百年前的皇帝陛下定的,可正因为是老祖宗定的规矩,就更不应该轻易被打破。   亏得贤妃娘娘还是以“贤”封位的妃嫔,竟然就为了这种事,求圣上为她破例,当真是其心可诛!”   “孟小姐,请慎言。”远处的刘元虎听得大声急呼。   孟彤转头向他看去,目光淡漠中又带着丝森森寒意,冷然道:“刘夫子,我之前劝你去追朝阳公主,你却对我说不要多虑了,如今朝阳公主中了毒,皇上还不知道要怎么罚我呢,我都自身难保了,为什么还要慎言?”   刘元虎顿时词穷,只能气弱的道:“孟小姐身为胡清云大人的义女,皇上就是看在胡大人的面子上,想必也不会要了小姐的命的?”   孟彤愤然,“这件事从头到尾就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朝阳公主做错了事,因为你的爱面子,因为你的一时疏忽,就要我来付出代价?”   ☆、435凭什么?   孟彤骤然拔高的声音,让在场众人都忍不住吓了一跳,齐齐不敢置信往孟彤看去。   孟彤心头的火气腾腾的往上冒,瞪着刘元虎的目光也变得森寒起来。说来说去,刘元虎无非就是想让她做那个替罪羔羊,让她来背朝阳公主中毒之事的黑祸。   可凭什么呀?!   孟彤迅速在心里横量了下当下的局势,斟酌着自己说出多“重”的话,事后可以不受太严重的惩罚。   可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胡大师兄,孟彤脑子一个激灵,就决定先让嘴巴痛快了再说。   有事师兄扛着,真扛不住了就把拿那枚供奉令拿出来救命,总之只要不死,大不了全家打包回靠山村当野人去。   于是,孟彤点亮了所有的愤怒技能点,瞪着刘元虎就骂开了,“你刘家的血脉当真是恶心至极,出个刘丞相之女蠢不可及,害了一家老小的姓命不算,出个朝阳公主,混合了陛下的真龙之血,竟然都不能扭转这种蠢病。   明明告诉过她我那院子里有剧毒了,她犯错不改,还闯我的院子想找我的下人报复,她哪里是刁蛮娇纵?分明是看不起我出身民间,不拿我和我的人当人看。   身为一国公主,受万民供养却视百姓为草芥,简直狼心狗肺。这要是换做别人,皇上只怕早就拍桌子让人拖出去砍了,偏她命好生做了皇上的女儿,皇上为了遮羞只怕还要反过来弄死我呢。”   孟彤越说越“生气”,小脸都气红了,“反正我也活不长了,索性今天就说个痛快。你刘家生的女儿不贤不慧,迷惑的圣上朝令夕改,等于陷皇上于无信,更改老祖宗定的规矩,等于陷皇上于不忠不孝。   为了让朝阳公主早日进入皇家书院结交人脉,让皇上用信誉和不忠不孝做代价为她破例,简直罪大恶极……”   刘元虎又惊又恐的连连向孟彤做揖,“孟小姐,孟姑娘,您息怒,别再说了,在下求你了,别再说了……”   孟彤才不会听他的呢,一张小嘴噼里啪啦的不停,“……平时说的如何忠君爱国,如何体贴爱重皇上,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一已之私,陷皇上于不忠不孝,无信无义的境地?   你刘家娇宠女儿没有人会说什么,可教养出这等自私自利,骄纵跋扈的女儿,连累的到你们刘家自己也就算了,还连累我小小年纪就要丢掉性命,简直可恶可恨!”   孟彤的话简直字字诛心,偏四周众人还不能说她什么,毕竟谁碰上这样的糟心事,只怕情况都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一大早被朝阳公主又是骂,又是喊打喊杀了一通,现在还要上被传召入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出来。这种情况下,是个正常人只怕都会怒极攻心,破口大骂吧。   刘元虎听得又气又急,却因为有周元休和人群之后的一众御林军,以及两名记事太监在,而毫无办法。   所有人都以为孟彤不知道那两个记事太监的存在,因为周元休走入人群时,故意暗示了四周的女生围拢在他身后,遮住了远处的御林军和太监的身影,在众人的眼中,因为以她的身高,除非她有透视眼,不然是真不可能看到远处的太监和御林军的。   可谁叫孟彤的眼尖呢,只透过人群移动露出的那一点缝隙,只一眼就看到了最该看的。所以也就有了她先是对周元休诉苦,后来又再大骂了刘元虎一通的一翻举动。   周元休不自在的直咳嗽,“咳咳,彤彤,听你的丫头说,你那院子里的毒,只有你能解,你若是能解了朝阳身上的毒,或许父皇不会怪罪你也说不定。”   “那万一皇上要是怪罪了呢?”孟彤绷着小脸,一脸不愤的道:“再说了,要是等我把朝阳公主治好了,贤妃娘娘在边上掉上两滴眼泪,皇上又要赐死我怎么办?”   周元休连忙陪笑道,“怎么会呢,皇上金口玉言。”   孟彤抱臂冷哼,一脸的不信,“金口玉言的皇上改了祖宗的规矩,还破例让朝阳公主进皇家书院了呢。我书读的少,你少唬我了。我师傅说了,皇上就是这大周朝的天,他老人家说啥就是啥,他要是反口要杀我,你能劝得住他?”   周元休抹着满头的冷汗无言以对,四周的一众少女和三位夫子全都噤若寒蝉,他们早就被孟彤骂人的气势,和那些胆大包天的话语给吓呆了。   诺大的一个西校场,明明站了这么多人,除了风声和马声竟然落针可闻。   周元休为难的纠结了半晌,看着一脸倔强的孟彤,无奈的劝道:“彤彤,无论如何你还是先进宫一趟吧,皇上传召,你若是不去就是抗旨不遵……有什么话等进了宫再说,你义父也在宫里,不会有事的。”   听到大师兄也在宫里,孟彤先是一喜,可随即反应过来,看向周元休的眼神就有些古怪了。   周元休若是一早就告诉她:大师兄在宫里,她根本不必站在这大太阳底下,浪费一堆口水,为自己脱罪。   所以说,周元休这人其实也挺有才的。孟彤不禁恶决的猜想:难道周元休也不想让朝阳那么快的解毒吗?   心里想归想,孟彤却也没忘记回答周元休,道,“好吧,不过我要回水仙院取药箱。原本朝阳公主若是没有乱服药的话,我只需一颗解毒丸就能给她解毒了,现在不知道御医们给她喝了什么,才造成她吐血不止,要是药性起了反冲,又生出什么新的毒素来的话,我就不能保证能不能治好了。”   “那是自然,咱们这就先去水仙院取药箱。”周元休满口答应,简直都要喜极而泣了。   若非两个太监过来传话时,说皇上有命,要他这跟孟彤有过交情的人出面,诱使孟彤说出事情的经过,还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能强逼孟彤,请运她进宫,不然还他才不会趟这淌浑水呢。   若非有他和皇上的那道不能强逼的命令在,那群御林军只怕早就上来锁人了,哪里还能容孟彤扬扬洒洒的抱怨了这么一堆该说不该说的话?   ☆、436挖坑   孟彤去解了闪电的缰绳,牵着它要带周元休往自己的水仙院而去。   人群散开,露出远处的一队御林军和两名早就收起了笔墨册子的太监,孟彤适时的露出吃惊之色,扭头看向周元休。   周元休只能尴尬的笑笑,道:“这些就是宫里来传旨的公公和御林军。”   孟彤“哦”了一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只当自己不知道那两个太监和这些御林军的作用。两人继续往水仙院去,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两名太监和一队御林军。   等到了水仙院,看到一地的狼籍,以及洞开的正室房门,孟彤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她飞身冲进正室,先冲进书房看了看藏在柜子里的几个大小药箱,发现东西还在,顿时大大松了口气。   “怎么了?彤彤?”周元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担心孟彤就跟了进来,不过姑娘家的闺房毕竟不能随便踏足,以是他就停在了正屋的花厅门口。   “你怎么进院子里来了?”孟彤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明知道院子里洒了毒?怎么还跟进来了呢?   她抬头看了院外,幸好,那两个太监和那些御林军都乖乖停在了院外,不然这么多人,都要给喂解药,真当她的解药不用花钱的吗?   孟彤从腰间的小挎包里掏出一枚解毒丸,递过去道,“先吃了,不然一会儿你毒发晕了,我还要费大力气救你。”   周元休闻言不免有些尴尬,不过看着孟彤紧绷着的脸,他还是乖乖的接过药丸吃了。   孟彤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然后果不其然的看见了一室的凌乱,以及已经毒发躺平了的三名年轻女子。   孟彤跳上床,迅速查看了一下自己放在床顶上的手饰盒和银盒,发现东西都在之后才松了口气,随即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一条妙计便计上心来。   孟彤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冲外头叫道:“元休,你进来。”   周元休闻声而入,就见到一室明显遭了贼的狼藉,以及地上躺着的三个生死不知的女人……   孟彤依桌抱臂,冷冷的瞪着他,瞪得他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彤彤……”   孟彤冷着脸转身走到床边,掀开床头的暗格,指着里面空空如野的暗格道,“我的几份重要配方不见了,此事因朝阳公主而起,皇上若是不给我个交代,朝阳公主身上的毒也不必解了。”   面对孟彤骤然强硬起来的态度,周元休微微一愣,继而为难的劝道:“彤彤,配方的事,可以事后慢慢谈,但是为朝阳解毒一事,事关重大,你可不能任性。”   孟彤哼了一声大步往外头走去,不多时就带了六名御林军和两位太监进来。   她指着一室的凌乱道:“还请两位公公和各位御林军大哥给我做个见证,我放在床头暗格里的几份重要的药方丢失了,这三人是没来得及逃跑的偷儿之一。”   两位公公偷偷的斜眼去觑周元休。   周元休扶着额,无奈的点了点头。   两位公公见状,脸上便立即有了笑,对孟彤道:“孟小姐请尽管放心,你把这几个人交给杂家就行了,杂家保证等你回来的时候,那偷了你东西的药方的偷儿肯定已经抓到了。您就安心跟三皇子进宫去吧,皇上那边还等着你呢。”   孟彤满脸感激的谢过两位公公,顺手摸出一个一指长的小瓷瓶,递给两个太监,“这是瓶子里的药,可解这三人身上的毒,公公若是要审问哪个,就给她喂一颗,吃了解药之后,不用盏茶功夫就能醒的。”   “孟小姐放心就是,杂家们一定将此事给你办好。”   孟彤再次郑重谢过,这才带着六名御林军去了书房。   将上锁的几个柜子全部打开,孟彤让御林军一人拎上两个药箱,将十多个药箱全部带上,这才跟着周元休出了院子,坐上了马车。   出发之前,那两个太监将一个锦盒递进了马车。   周元休表情淡淡的接过,什么都没跟孟彤说,就吩咐马车启动,快马加鞭的往皇宫去了。   孟彤见他如此,心中不由暗叹:皇子毕竟是皇子,就算是朋友也难以交心,更何况她们本就没有多深的交情。   既然只能君子之交淡如水,孟彤也就不想再浪费自己的心情和表情,于是便靠着马车里的矮桌,径自闭目养起神来。   周元休看着孟彤的脸,沉默的垂眸,掩去眼底闪过一抹黯然。有些事他身不由已,可他却知道他所做的事情,孟彤是必定无法认同的。   罢了,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能相认相交已是不易,就不强求相知了吧。   周元休在心底长叹了口气,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默默的发起呆来。   一路无话。   马车进入宫门之后,经过重重关卡的检查,一路直达乾清殿不远处的一座偏殿,众人才下了马车。   周元休带着孟彤,身后跟着提着药箱的六个御林军,众人一路急行,只奔乾清宫。   当周元休进来时,皇帝根本就没看到走在他身后的孟彤,直到儿子往旁让了一步,与孟彤一起行参拜大礼时,皇帝才看到孟彤的真面目。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祝香伶晚年收的小弟子,竟会是这样一个娇小玲珑,一笑起来便眉眼弯弯,颊带酒窝的可爱女孩。   “你就是孟彤?”   孟彤抬头冲皇帝微微一笑,道:“回皇上,臣女就是孟彤。”   站在一旁的胡清云,悄悄冲孟彤摆了摆手。   孟彤眸光一转,忍不住冲胡大师兄灿烂一笑。   端坐在一旁的贤妃一看到孟彤的笑脸,就想到了此时还趟在床上生死不知的女儿,整颗心就火烧似的难受,只觉得眼前的孟彤怎么看怎么刺眼。   此时见孟彤抬头灿笑,贤妃脑子里的那根弦一下就断了:她的女儿中毒吐血,到现在都还生死未知,这个贱人怎么还敢笑得如此开心?   贤妃直接就跳了起来,指着孟彤怨毒的叫道,“大胆刁女,你敢抬头直视帝颜?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妄图勾引陛下,你真真是该死!”   ☆、437不可忍   “贤妃娘娘还请慎言!”胡清云闻言大怒,拱手朝贤妃一揖,嘴里的话便不留情面的泻了出去,“小女冰清玉洁,经不起娘娘妄言中伤,贤妃娘娘膝下还有朝阳公主,望娘娘积些口德,也免得朝阳公主以后有样学样。”   其实胡大师兄最想骂的是:你他妈瞎呀!我女儿才几岁?皇帝几岁?你他妈是不是自己下贱惯了,把所有人都想的跟你一样下贱了?   贤妃被胡清云骂的一愣,继而尖声怒叫起来,“大胆胡清云,你敢指责本妃?!”   “贤妃娘娘的行为难道微臣还说不得了吗?”胡清云用着更加大的声音,毫不相让的厉声喝道:“娘娘当着微臣的面侮辱臣的女儿,胡清云若是还能忍得住,又如何对得起爱女叫的那一声义父?”   贤妃急于想要惩戒孟彤先给女儿出口气,然后才好再以性命威逼孟彤出手救自己女儿,于是口不择言的脱口而出,“你也说了是义父了,又不是你亲生的,你急个什么劲?”   胡清云差点儿没被气的一个倒仰,他跳着脚,声色俱厉的怒道:“微臣就是生不出来才认个女儿好给自己养老送终,贤妃娘娘如此侮辱臣的女儿,是不是觉得微臣好欺负啊?”   胡清云是不是好欺负?   满朝文武,谁敢说开封府尹胡清云好欺负?   胡清云自十六岁高中状元以来,先是出任福州滨海知县一职,因在任的三年内大力支持县内、以及周边百姓开发海产品,大力扶持当地百姓致富,以致三年内福州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因功劳显著,三年任满之后,胡清云便被破格提升为福州知府。   再三年,胡清云调任回京,破格升任为吏部侍郎一职,三年任满,再升任吏部尚书。   直至任吏部尚书三年任满之后,被皇帝调任到开封任府尹一职,直到如今。   纵观胡清云的升迁史,那就只能用平步轻云四个字来形容。从七品县令到二品大员,他只用了短了短十二年时间,这在整个官员的升迁史上,都是极为罕见的。   而胡清云任吏部侍郎到吏部尚书的那六年里,更是让兵部和朝堂上的一众文武大臣们,充分认识到了他的抠门、狡猾,以及八面玲珑的油滑本事。   胡清云在文人中的呼声很高,在武官中的评价也很好,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是好欺负的呢?   贤妃不禁被暴怒的胡清云给吓的愣了神,想要挑拨皇帝,将孟彤拖出去杖责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可贤妃哑火了,胡清云却不准备就这样放过她。   竟敢指责他的宝贝小师妹勾引皇帝那个臭老头儿?是可忍,熟不可忍!   他家小师妹如此粉嫩可爱,皇帝那个猥琐老头给她当爷爷都够了,刘芳飞当人人都是她,什么男人都看得上吗?   “陛下当面,皇后娘娘在坐,微臣之女行叩拜大礼,有何错之有?陛下和皇后都还尚未说话,贤妃娘娘御前喧哗,还随口侮辱大臣之女清白,如此逾越且无规无矩,难道就是刘家人的教养吗?”   此话的威力丝毫不亚于直接骂贤妃“有娘生没娘养”了,贤妃顿时被气的浑身颤抖,指着胡清云就尖叫起来,“放肆!”   “够了!”皇帝一声暴喝,成功将殿里拔剑怒张的两人给压了下去,他不容置疑的道,“来人,贤妃娘娘累了,送她回宫歇着去。”   “皇上?!”贤妃一脸不敢置信的猛然回头,看着皇帝的两眼里,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皇帝看也没看她一眼,向闻声而入的太监们一挥手,喝道,“还不快带下去”   两名太监当即不敢怠慢,立即上前架住贤妃,快步往殿外拖去。   “皇上,皇上……”贤妃焦急的呼声渐渐远去,最后只传来一句凄厉的“您怎么可以如此对我”,就彻底没声儿了。   皇帝虽然也心疼贤妃,不过与胡清云和面前的孟彤一比,熟轻熟重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面前这对义父女俩,可不只是他的臣子,他们还是巫门的传人,是大周皇室的守护者。   再说孟彤那个小丫头还是那个人内定的妻子,那人好不容易肯自己跑来为他效力,唯一的条件就是取这小丫头为妻。   他现在把人都已经许给他了,那人也肯乖乖点卯上工了,这万一要是有小丫头勾引他的谣言传了出去,谁知道那人会不会以为是他这个老不休要撬他墙角,气的跑来行刺他这个皇帝啊?   胡清云哪里能容皇帝就这么算了,他不依不饶的道:“皇上,贤妃娘娘当堂侮辱微臣,且言行有失妃嫔的体统,望皇上秉公处理,还微臣一个公道。”   公道?   朕都让人把自己的女人给拖下去了,还不够给你面子?   皇帝郁闷的端起茶杯,想喝口茶压压火气,结果杯盖一掀,发现竟是空的,又气的把茶杯给扔回了桌上。   他恶狠狠的瞪了胡清云一眼,警告他不要太过份。   胡清云却哽着脖子,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还跪在地上的孟彤,可怜兮兮的揉了揉膝盖,低咳了两声,只希望胡大师兄和皇帝能注意到她还跪着呢。   不过皇帝和胡清云此时就跟斗鸡似的互瞪着,谁也不让谁,显然都还在气头上。   边上的周元休却注意到了孟彤的动作,他眸光一转,一步上前,将手里拿着的锦盒递了上去,道:“父皇,这是去皇家书院喧旨的两位公公让儿子带给父皇的,还请您过目。”   此时原本不是呈上此物的最佳时机,而且此时呈上此物,无遗将会使的贤妃和朝阳公主前途难料,从而与西北刘家结下梁子。   不过看到孟彤揉膝盖的动作,周元休终究还是不忍心……   经周元休这一提醒,皇帝顿时就想起了自己派人去皇家书院,查孟彤与朝阳公主起争执的原因所在了,他看了眼还跪着的孟彤,一时心情大好,便对孟彤道:“你先起身吧,就在一旁站着回话。”   ☆、438赐婚?   孟彤如蒙大赦,立即万分虔诚的高呼,“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祝您活成万年老妖怪。   皇帝心说:现在先让你高兴一下,一会儿就是想高兴也高兴不起来了。   太监捧着锦盒打开,让皇帝取出里面的书册观看。   只不过皇帝才翻开看了一页,眉头就皱了起来;看到第二页时,他发现自己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了;等看到第三第四第五页,皇帝气的头发都差点儿要竖起来了;他大手一挥就将手边的茶杯给扫到了地上。   “混帐!”皇帝“嘭”一声将书册拍到了几上,一双虎目怒瞪向一旁的孟彤,这丫头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骂他?   孟彤心知皇帝一定是看到,她骂皇帝更改祖宗规矩不忠不孝的那一条了,于是脚跟一转就灵巧的躲到了胡清云的身后。   胡清云虽不知道小师妹做了什么好事,才让皇帝破口大骂,不过有他在,自然不能让小师妹被人欺负。   于是他一挺胸堂,迎上了皇帝的瞪视。   皇帝一看到胡清云那张狐狸脸就头痛,他沉着脸,像赶苍蝇似的冲胡清云挥了挥手,道,“你滚开,让那丫头出来回话。”   孟彤还不及说话,胡清云已经抢先道:“她不出来,您有话这样说就成了。”说着还两手往后,将孟彤往自己身后拢了拢,异常坚决的用自己高大的身体挡住皇帝的视线。   皇帝一下就被他这个样子给气乐了,“你个蠢东西,你挡着她,朕就不能拿她怎么样了吗?别忘了,这可是朕的皇宫。”   坐在一旁一直像个隐形人一样,一声不吭的皇后窦仪佳笑道,“皇上,胡大人这是爱女心切呢,您就莫再与他计较了。孟小姐长得如此娇俏可爱,别说胡大人心疼了,就是臣妾看着,也忍不住想要怜惜呢。”   皇帝和胡清云一听此话,立即警惕起来。   胡清云义正严词的道:“娘娘,这孩子已经被微臣收为义女了,而且连族谱都上了,您来的太晚了,所以就不用再肖想微臣的女儿了。”   皇后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皇帝却畅快的大笑起来。   胡清云此话,明面上是在装疯卖傻的彰显自己为人义父的“主权”,实则却是直接了断的拒绝了皇后的示好和拉拢。   皇后目光一转,便掩嘴笑道,“幸亏本宫膝下还有个儿子,就算不能收这丫头做女儿,也可以选做儿媳妇儿嘛。”   这一瞬间,胡清云无比感激皇帝一声不吭,就给小师妹赐了婚。   他道:“皇后娘娘,就算是选做儿媳妇儿,您也来晚了,皇上已经给微臣之女赐过婚了。”   纳尼?皇帝什么时候给她赐过婚了?她怎么不知道?孟彤只觉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同样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的,还有皇后和周元休。   周元休是满心的失落,皇后娘娘却脸色难看的幽幽看着胡清云。   半晌之后,皇后才转头看向皇帝,僵笑道,“皇上什么时候给这丫头赐的婚,臣妾怎么都不知道呢?”   皇帝高深莫测的看了皇后一眼,哈哈笑道,“就是前两天赐的婚,皇后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男方想要给这丫头一个惊喜,所以拿着圣旨就走了,朕觉得他八成还没来得及喧读呢。”   孟彤在旁听了,不禁心想:什么惊喜呀?惊吓还差不多。   皇后则认为这理由实在太过牵强,她认定了这是皇帝的拖词,于是继续强笑着追问,“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如此有幸,能娶到这个小丫头?”   孟彤也很想知道皇帝到底把自己配给谁了,对方别是个什么歪瓜裂枣或是傻子、残废什么的?   皇帝哈哈笑道:“不是哪家的公子,而是新任的金吾卫左卫上将军,这可是年轻有为的英年才俊,与这小丫头正好郎才女貌,简直就是天生地设的一对。”   胡清云和孟彤面面相觑,都对这“郎才女貌、天生地设”两个词表示了深深的怀疑。   胡清云在脑子里迅速翻找着,能胜任金吾卫左卫上将军一职的洛阳才俊名单,猜测着是哪个混蛋没经过他的同意,就悄无声息的把他的宝贝小师妹给定走了。   孟彤却是心头突突的快跳了好几拍。   她的脑中闪过那日与凌一闲谈时的情景,那天凌一问她:他如齐梓良一样,就当个金吾卫左卫上将军如何?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好像是说再好不过了?   在洛阳城,孟彤想来想去,满打满算认识的熟人也不会超过十指之数,武功能匹配得上金吾卫上将军一职的人,除了胡清云也就只剩下一个凌一了。   孟彤一时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这个向皇帝求旨赐婚的人,该不会真是凌一?   可为什么呀?她与凌一充其量也就是比较谈得来的朋友而已,再说两人的外表年纪相差了十多岁,他应该看不上她这种豆芽菜才对?   可除了凌一,还会有谁呢?   难道就是个看上了胡大师兄在朝庭里的势力,压根儿连她见都没见过的陌生人?   皇帝可不管孟彤和胡清云疑不疑惑,为了不让皇后再追问下去,他指了指孟彤身后刚刚御林军提进来的巨大箱子,问道,“孟彤,你这是准备搬到朕的宫里来住了吗?怎么还带着行李来了?”   孟彤连忙收敛了心神,从胡清云背后探出头来,笑道:“回皇上的话,这些都是臣女的药箱。因为不知道朝阳公主喝了药之后,体内的剧毒会演化到何种程度,是以臣女将所有吃饭的家伙都带来了。”   李防风先前跟皇帝说过,他的金针封穴可保朝阳公主十二个时辰无恙,是以现在皇帝也不着急让孟彤马上去给朝阳公主解毒,而是想先一解心头的疑惑。   他其实对孟彤非常的好奇。   这样一个个头娇小的小丫头,跟着祝香伶也只学了两年时间,制出来的剧毒竟然连李防风都解不了,还需要花费大把时间将朝阳的全身穴道封闭才能为其保命,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439忌惮   不过这医毒之术,不施展出来,也实在看不出来什么。   皇帝于是便对孟彤的那引起药箱起了兴趣,他冲那些药箱呶了呶嘴,直接命令道:“你将药箱打开一个,让朕看看你那些箱子里都藏了些什么东西宝贝。”   “是!”孟彤恭敬的朝皇帝一礼,尽量突略一旁皇后娘娘审视的目光,转身走到一个药箱前一摸一按。   “哒哒哒”的机刮声响起,巨大的百宝箱就像是一朵徐徐盛开的花儿一般,向四周伸展开来,露出内里摆得整整齐齐的满满的白色瓷瓶。   皇帝看得一下就从坐位上站了起来,快走两步走到孟彤身边,低头凑近了细细的看着每个瓷瓶上的字,只是当他看清那些瓷瓶上的字时,人就惊的往后猛的退来了一步,有些吃惊的看向孟彤,问,“这些瓷瓶里装的都是蛇毒?”   孟彤点头,乖巧的回答道:“这些都是臣女在牛背山抓各类毒蛇时,提取的毒蛇。”   皇帝回头看了胡清云一眼,才神情肃穆的看着孟彤道:“你可知道擅自带毒物进宫,是要杀头的?”   孟彤只觉得啼笑皆非,“皇上喧臣女进宫不是要为朝阳公主解毒的吗?正所谓医毒不分家,臣女若是不带这些东西进宫,又如何在为公主诊脉之后配制解药?”   “宫中的太医院里有的是药,你不知道吗?”皇帝斜睨她,暗道:整个大周都是自己的,皇宫大内什么东西没有?   孟彤却嗤笑道,“宫中的药物又怎么抵得上臣女亲自收集的这些?若宫中御医所配的药物当真有用,皇上也不必召臣女进宫了,不是吗?”   皇帝噎了噎,一双虎目就怒瞪了起来,被孟彤如此轻视的态度气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想到孟彤巫门传人的身份,他马上又强自按耐住了心底涌上来的杀意,挑眉看着孟彤道:“你的药物与宫中的有何不同?”   “自是有所不同的。”孟彤将装蛇毒的药箱盒上,又指着旁边一个药箱道:“这里面装的是各种菌毒,也就是从各种毒蘑菇上采集所得的剧毒。”   她又转向后面的一个个药箱,一一指着向皇帝介绍道:“这是从各种发瘟而死的动物上采集的尸毒;这个药箱里装的是上百种毒草碾磨而成的毒粉;这个是从各种毒花里采集的剧毒;这是……”   孟彤每说一种毒,皇帝就强装镇定的往后退一小步,与孟彤和那些箱子之间拉开距离,嘴角更是止不住的抽搐。   十大二小一共十二个药箱,其中竟有大五箱是剧毒。   皇帝若有所思转眼看向另外七口箱子,问孟彤,“那这些呢?该不会也是毒药吧?”   孟彤有问毕答,非常实诚的道,“这里有三口大箱子里装的是各类药草碾磨的药粉,剩下的两口大箱子里装的是各种炼制好的药丸,一口小箱子里装的是各种刀镊钳剪、针线纱布等物,最后一口小箱子里装的则是我养的各种盅虫。”   “你还会炼盅虫?”皇帝顿时只觉得毛骨悚然,连忙往后又退了两大步,与孟彤离的远远的,深怕会沾上什么不该沾的东西似的。   就连一直稳稳坐在上首的皇后都吃了一惊,一下就从矮榻上站了起来,紧紧盯着孟彤的眼底满是惊惶和紧张之色。   孟彤接收到胡清云暗中瞪来,警告她适可而止的一眼,不由讪笑道:“皇上、娘娘不用紧张,盅虫其实很乖的,我养的盅虫都是用来救人的,坏人养盅虫才用来害人呢。”   这话就是说给鬼听,鬼都不信,好人坏人又不是靠嘴巴说的,像皇帝和皇后这样经年生活在阴谋诡计里的人,自然就更不会信了。   皇帝的脸色很难看,看着孟彤的眼底已经有了深深的忌惮之色,他沉声问道:“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弄的,还是跟你师傅学的?”   皇帝最为在意的,最为忌惮的其实还是巫门的秘技。   如果一个才学了两年医毒之术的小丫头,都要比行医多年的李防风强,那巫门就实在太可怕了。   孟彤虽然猜不到皇帝现在的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前世的那些电视剧也不是白看的,所谓的帝王心术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嘛,孟彤就算不用猜,也知道要避忌哪些问题。   于是她挺起胸膛,脸上适当的露出些许得意之色,道:“师傅在世时,臣女要忙于一家人的生计,所以也只收集了一些蛇毒。草药和其它毒素都是师傅去世之后,臣女一日研读千金方时突发奇想,才慢慢收集起来的。”   皇帝闻言有些不信的审视着她,奇怪的道:“你不是跟着你师傅学医了吗?怎么还看千金方?”   孟彤神色自然的笑答:“皇上是知道我师门情况的,宗门秘籍里记载的药方大多皆是为皇家所制,所用药材只求最好最贵,却突略了路边的狗屎、草茎易能为药。   皇上当知,因时代变迁,千年前的许多药草,如今早已经绝迹了。也因此,我师门秘籍里记载的诸多秘方再也法现世。所以臣女潜心研读各类医典,再与师门秘籍一一做对比,如此潜心修习,倒也是获益良多。   最为可喜的是,经过无数次试验之后,臣女在炼药一项上最终取得突破,使得师门已经绝世的两张秘方重现于世了。”   “秘方”两字成功引起了帝、后的兴趣。   巫门的存在是个秘密,但这个秘密对于帝、后和皇帝身边的亲近心腹却不是什么秘密。   巫门的传承虽然在大周皇室不着痕迹的削弱中,已经尤如风中残烛,快要断绝了。   可是历代巫门门主之强大,流传出来的那些秘药之神效,还是让皇帝忍不住心动,又暗暗忌惮。   皇帝能忍得住不问那两张是什么药的秘方,皇后却忍不住了,激动的看着孟彤追问道,“不知孟小姐研究出来的是何种神药的秘方?”   “驻颜丹和延年益寿丸。”   ☆、440延年益寿丸   胡清云一听到这两个名字,心头就不由一跳,拼命的给自家小师妹使眼色。   “驻颜丹和延年益寿丸?”皇帝听着这两个名字,眉头也不由的跳了跳。   只是这两个药名听着,怎么就这么熟悉呢?皇帝细细一想才记起来,之前孟彤的丫头就曾说过,朝阳公主肯定没见过驻颜丹,还有一味叫延年益什么的药。原来那个丫头要说的,就是这延年益寿丸呀。   对于一个掌有天下的王者来说,还有什么比延年益寿、青春不老更加重要的呢?   皇帝的一颗心顿时就火热了起来。   一旁的皇后比皇帝更加迫不及待,她目光灼灼的向孟彤追问,“呃,不知这驻颜丹和延年益寿丸有何效果呢?”   孟彤给了胡大师兄一个安心的眼神,转头对着皇帝和皇后笑道,“驻颜丹顾名思义,就是让容颜驻留的意思。   只要持续驻颜丹,十八岁的少女就算到了四十岁,亦能保持容颜不改。   而四五十岁老妇人,只用坚持服用驻颜丹一年时间,容貌就能恢复到二八年华,且只要一直服用,就算到了百岁高龄,容貌最多看起来也不会超过五十来岁的样子,所以此药才以驻颜命名。   至于延年益寿丸,则是能使人曾加寿命的药丸。此药需每日服用,且还要配合修练臣女改编自师门的一套独门练体诀,如此才能达到让人延年益寿的目地。   从我挑选的二十个老人服药后,配合练体诀的效果推测,以三十年份的药材研制的延年益寿丸,只要持续服用,让人活到八十岁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那要是停止服药呢?”皇帝没忘记是药三分毒,老祖宗留下来的话总有是有些道理的,不管是什么药,吃多了都不见得就是件好事。   “延年益寿丸是改善和调节人体各项机能,促进细胞活跃的一种药物,它能使得骨髓造血功能活跃,以达到延寿的目的。如果停止服药,但坚持修习练体诀,也能达到延缓衰老的目的,不过效果不会那么显著就是了。”   皇帝和皇后被孟彤什么机能什么细胞的,听得一头的雾水,不过幸好后半句话他们是听懂了。   “你此话当真?那延年益寿丸当真能延寿?”皇帝激动的手都不自禁的微微发颤,皇后也坐不住了,对于孟彤所说的两种药丸,她心里也充满了矛盾,又是惊,又是喜,又是忧的。   惊喜的是孟彤竟能研制出如此神药,若她服用了那驻颜丹和延年益寿丸,岂不是能年轻貌美的活到七老八十?   忧的却是,万一皇帝服了延年益寿丸之后,当真长命百岁了,那皇位还有她儿子什么事呢?   若是要再等几十年皇帝才死,到时候她的孙子们只怕都已经三四十岁了,到时候难道要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孙,为了那个位置而自相残杀吗?   在皇后暗自出神的当儿,皇帝已经激动的搓着手,向孟彤追问两种药丸的下落了。   孟彤打开一个大药箱,从中取出两个白色瓷瓶,向皇帝和皇后介绍道:“这就是我配制出来的驻颜丹和延年益寿丸,这两剂药丸,我分别用老鼠、老狗和老狼做过试验,之后又给八十老人试吃过。   为了方便观查,我给老人试吃的药丸,炼制时,主药统一采用的都是三十年份的药材。   服用这两种药丸半个月之后的八十老者,全身的皱纹会明显变少,精神变好,腿脚变得有力气,有的下地干活甚至比四五十岁的男子还要有力气,目前易没有发现有什么不良反应。”   孟彤话音刚落,皇帝便迫不急待的道,“快,快拿来给朕看看。”   边上皇后也是眼巴巴的看着孟彤,火急火燎的,她也很想将那两个药瓶抓在手里好好看看,不过有皇帝在场,她自然不好越过皇帝去,于是只能在旁焦急的等着。   孟彤虽然是第一次进宫,不过托前世看得那些宫庭居的福,她虽然不认识这满殿的宫女太监谁是谁,不过瞄了眼站在一旁,衣着明显比一般太监看着要豪华很多的中年太监,孟彤就乖巧的把两个药瓶恭敬的递了过去。   那太监似乎极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接过两个瓶子,转身呈给了急不可耐的皇帝。   皇帝一将两个瓷抓到手里,就迫不急待的将其中一个瓶子的瓶塞拔了开来。   刹那间,一股浓浓的人参香味冒了出来,没一会儿,整个大殿里就被这股人参的清香给充斥满了,引得四周侍立的宫女、太监们无一不好奇的纷纷扭头往皇帝手里的瓷瓶看。   “好浓的参味!”皇帝面带惊奇的赞了一句,便将瓶子倒转,将里头封着蜡的一颗小药丸给倒了出来。   “这药丸怎么是封在蜡里的?”边上的皇后不由诧异的惊呼。封在蜡里的药丸,本不该有气味透出才对,难道这药丸已经漏气坏掉了?   满殿的人都不由好奇的看向孟彤,等着她的回答。   “药丸保持不易,若不用蜡密封,只怕三五天就会坏掉。”孟彤上前,往皇帝手心里的蜡丸看了看,笑道,“这颗药丸的密封性没有问题,想来是当初封蜡时,蜡丸表面不小心蹭到了一点药,所以才会有如此浓郁的药味透出来。”   皇帝闻言只觉的更惊奇了,“莫不是你这药里用的人参年份已经超过千年了?千年的人参,朕也是吃过的,但那参味可没有你这药闻着好。”   “并非如此。这药丸里用的药材虽然大多数年份都比较高,不过其中使用的人参,也只是臣女自牛背山的深山里采摘的一株五百多年的老参,药方讲究的是相辅相乘,这药丸的参香之所以如此精纯、浓郁,想来还是配方的关系。”   皇帝听得目中光彩连连,他也不客气,直接冲孟彤伸出手,道:“药方呢,拿来给朕看看。”   皇帝身为一国之君,虽然渴望青春不老,长命百岁,不过却不会晕头的随便乱吃药。他要吃这药,也要先确定这药安全无害才行。   ☆、441天真单蠢   孟彤闻言小脸不禁就是一皱,垂下头,满是委屈的道:“药方今天早上被人偷了。”   “什么?!”皇帝和皇后不禁同时惊呼出声,有些不敢置信的瞪着孟彤。   皇帝更是直接沉下了脸,怒道:“什么叫药方早上被偷了,倒底是怎么回事?”说着,他的目光就转向了一旁的周元休。“元休,你来说。”   “是,父皇!”周元休恭敬的先向皇帝和皇后一揖,才道:“儿臣带着孟小姐回到水仙院时,发现院子四周并没有人看守,不过远处几方院落倒是有人探头探脑的,水仙院院门大敞着,里头杂乱不堪,孟小姐一见之下就冲进了正房。   儿臣不放心,就跟了进去,站在花厅外等候。儿臣见孟小姐先进了书房,然后从书房里出来时,面色并无异常,只是等孟小姐进了内室之外,突然传来呼叫声,儿臣应声进入时,只见满室的狼籍。   孟小姐的卧室里到处都是被翻动过的痕迹,除此之外,地上还有三个昏迷的年轻女子,看样子应该是附近哪位小姐的贴身婢女。”   皇家书院里能住得起独院的,哪个不是朝中皇亲、勋贵之家的小姐?如今竟出了婢女闯空门偷东西的事情,这事儿要是闹将出去,那乐子可就真的大了。   到时打死那些婢女事小,毁了那些小姐的闺誉,以后这仇可就结大了。   “这……”皇后眸光闪了闪,半晌才挤出一句,“这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皇帝却是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桌案上,口气森然的沉声道,“皇家书院的那帮丫头们,也是时候该好好敲打敲打了。”   说完这句话,皇帝便冲周元休抬了抬手,道,“继续说下去,说说看,都少了什么了。”一边却是将手里的延年益寿丸倒回了瓷瓶里,慢条丝理的塞好瓶塞。   内室遭了贼,可并不能代表药方就一定丢了。再说就算药方丢了,孟彤既然连药丸都炼制出来了,还能不记得药方吗?不管那药方是真丢还是假丢,孟彤说这翻话的意思,无非也就是想要些好处罢了。   皇帝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却不肯直接让孟彤如愿,巫门有着千年的底蕴,其积累的财富还在其次,最让历代皇帝即觊觎又忌惮的东西,其实是巫门的医毒秘技以及独门功法。   周元休接收到皇帝沉沉望来的一眼,连忙低下头,不敢怠慢的冲皇帝恭敬一揖,这才接着道,“孟小姐的衣柜都被搬空了,地上扔着几件棉布衣裳,梳妆台的抽屉和柜子上的锁扣也都被撬开了,里头也都空了。   墙边堆的几个箱笼里,除了几匹白凌没被拿走,其它东西都没了。床上的被褥被翻的凌乱不堪,床头的暗格也空了,孟小姐当时叫儿臣进云,并没有提及室内丢失了财物之事,而是气急坏败的说自己放在床头暗格里的药方不见了。”   家里遭贼时,人们第一反应都会是先查看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有没有丢,周元休如此述说,也是在从侧面给孟彤做证,证明她放在床头暗格里的药方确实丢失了。   事情说到这里,聪明如胡清云,哪里还会不明白自家小师妹想干什么呢?   对于自家小师妹为了捞钱,连驻颜丹和延年益寿丸都敢抛出去当饵,完全不怕后续会出现的连续不断的麻烦,胡清云也是服了。   此时,胡清云根本不用孟彤给他发暗号,立即就跺脚惊呼道,“哎呀,彤彤,你的屋子都被搬空了,那岂不是你娘和义母临行前给你添置的那些衣裳手饰,古董摆件都没了?那可是近万两的东西啊?”   孟彤心里对胡大师兄的反应能力简直佩服的无体投地,她苦着脸配合道:“义父,不止那些,还有我从齐梓良齐将军手里赚的一万两千两药费和诊金,也全都没了。”   “不过还好那些人不认货,只进了内室,没去撬我书房的柜子,要是我的这些药箱被动了,那可真是要心疼死我了。”孟彤说着,还幸庆的拍了拍胸口,一副“天真单蠢”的模样。   看得皇帝和皇后都不禁若有所思起来。   胡清云却是恨铁不成钢的轻戳着孟彤的额头,骂道:“真是个傻丫头,那些偷儿要是动了你这些毒药,现在早就死了,你就丢不了东西了,你这一遭贼,可是一下去了两万多两的财物呢。”   “还有我那两张研究补充好的药方。”孟彤捂着额头,委委屈屈的补充道,然后又忍不住担心的问胡清云,道,“义父,你说万一偷药方的人识不识货,毁了我的药方可如何是好啊?”   胡清云挥手就又给了她一个爆粟,大声骂道:“说你这丫头傻,你还不相信,那些人不识货才好呢,要是识货,万一你的药方被人炼成了药丸卖出去,到时候别人赚得钵满盆满,还有你什么事儿啊?”   孟彤捂着额头弱弱的反驳,道:“已经有两位公公在那儿帮我查找小偷了,想来不用多久,应该就能找回那些东西的。”   胡清云没好气的道,“那要是找不回来呢?”   孟彤张嘴就道,“找不回来就找朝阳公主赔嘛,要不是她跑到我院子里闹事儿,还把宫嬷嬷和青黛都闹到宫里来了,我的东西哪会儿丢呀。”   说完,孟彤仿佛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宫里,连忙扭头看向皇帝,一双大眼眨呀眨的,一脸无辜的怯怯生生的问皇帝,“皇上,朝阳公主会赔我东西吧?”   皇帝满脸黑线。   这话叫他要怎么答?   说会赔?   可那毕竟是两万两银子,可不是一两二两,两万两虽然不多可也不算少了,让自己女儿拿钱出来,别说朝阳肯定不肯,就是他自己也觉得不甘啊。   可要说不赔吧?   他堂堂一国帝王,女儿跑去人家院子里闹事儿,还害得别人屋子都给人搬空了,说不赔,他也说不出口啊。   想来想去,皇帝也只能先使出“拖”字诀,摸着鼻子道:“此事容后再提,皇家书院毕竟是个有规矩的地方,还容不得那些偷儿放肆,回头等你回书院时,那些东西指不定都已经追回来了。”   ☆、442驻颜丹   “皇上说的对,孟彤等着就是了。”孟彤笑容很甜的猛点头,心里却不禁偷笑:那些衣裳布匹和摆件也就罢了,手饰银票她可是藏得的好好的呢,他们能找得着才怪了。   “皇上,此药……”皇后现在可不关心孟彤丢的那些东西,朝阳和贤妃会不会赔,她此时全副心神都在皇帝手心的那两颗药丸上。   皇帝被皇后一提醒,也记起了手里的药,他拔开放着驻颜丹的瓷瓶,顿时,一股极淡的药香味便飘了出来。不过这样的药香,与之前延年益寿丸的药香一比,就完全没有看头了。   皇帝将瓶中的蜡丸倒在手心里,等看清半透明的蜡丸里封着的药丸时,却不由的一愣。   只见蜡丸里封着的药丸通体呈现出琥珀般澄净的色泽,而在药丸的里面却是一片赤红,看着就像是颗被琥珀冻住的红豆一样,那样子极为漂亮。   “这就是驻颜丹?”皇帝抬头问孟彤。   孟彤点头,“这就是驻颜丹,这药的配方说起来并不罕见,无非也就是些枸杞,蜂王浆,黄芪,何首乌,人参,刺五加,灵芝之类的东西,只不过因为一些药物的药性会有所相冲,因此在处理上讲究极多。   皇帝别看这么一颗小小的药丸,想要炼制出它来却非常非常的麻烦。   驻颜丹之所以会在臣女师门的药典里绝迹,不单是因为它原本药方上的药材有些已经找不到了,还因为药方中的各种药材会所相冲,炼制时稍有不甚就会导至药丸全毁,师门长辈们怕麻烦,所以数百年间才没人再去炼制这种药丸。   臣女为了避免药性相冲,用各种与主药中和的药材熬制了饴糖,然后将各种药粉层层用饴糖包裹,如此反复十多道工序,才能得一颗驻颜丹。   因此驻颜丹所需的药材虽然易得,然而因炼制之难,亦被臣女例为与延年益寿丹同等的珍药。”   这世上,没有女人不希望自己能青春永驻。   皇后看着皇帝手心里那颗小药丸的眼神,满满都是迫切想要拥有的渴望,恨不得能直接伸手去抢过来才好。   只不过强大的自制力还是让她压抑住了这种冲动,皇后笑容可拘的对孟彤笑道:“不知道孟小姐手头有多少驻颜丹?本宫想向小姐买上几瓶,当然,你若需要药材,亦可以提出来,只要是本宫有的,都可以与你交换。”   孟彤的眼神亮了亮,看着皇后的眼神就像在看白花花的银子,闪闪发光,“驻颜丹的主药是灵芝、人参与红天景,而因为炼制不易,所以若是单纯出售,单单一颗便需文银百两。   皇后娘娘若是肯用药材换,咱们便按药材的价值相抵,臣女如今手上也只有八十颗驻颜丹,可先匀出三十颗给您。”   三十颗驻颜丹自然不能让皇后满意,不过有介于皇帝还在一旁,而且都还颗粒无收,皇后便也就将心里的不满给压了下去,决定先将三十颗药丸拿到手再说。   她笑道:“本宫的私库里有不少药材,本宫这就让人带孟小姐去挑。”   百两一颗小药丸,这价格自然不便宜,不过对于皇后来说,却不算什么。何况她私库里的药材大多都是底下的大臣或大臣的家眷敬献的,又不花她一分一毫,皇后自是乐的装这个大方。   “皇后是不是忘了,朕召孟彤进宫的目的?”皇帝不爽的声音,成功止住了皇后想要去拉孟彤的动作。   皇后的笑容僵了僵,一转身便冲皇帝福了福身,仪态万千的笑着陪礼。   道:“皇上可千万不要责怪臣妾,实在是孟小姐这药丸太过神奇了,世间女子皆爱美,臣妾年老色衰,唯恐貌丑不得皇上欢喜,这才会对驻颜丹趋之若鹜,失了仪态,还望陛下见谅。”   皇帝哼了一声,将手里的那颗驻颜丹也收了起来。   随着二皇子的长成,帝、后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互相之间算计来算计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彼此都恨不得对方早死早把投胎,不过表面的平和却还需维持着。   “孟彤,你先进内殿给朝阳解毒吧,太医院医正李防风会在旁协助,朝阳公主身中剧毒虽然纯属咎由自取,不过毒害皇室宗亲按大周律却是死罪,你需尽心医治,否则朕还是要按律治你的罪,你可明白?”   明白?我明白你个奶奶的腿!   自己没教好女儿,还要本姑奶奶给你女儿的任性买单?   就算你是皇帝,我还是皇家供奉呢?才不惯你这毛病!   孟彤的眼中闪过怒色,用眼角瞄了眼身边的胡大师兄,见他低头束手的站着,不说也不动。   她扭头直视着皇帝,气冲冲的道,“臣女不明白!臣女什么都没做,好好的去皇家书院读书,平白受朝阳公主侮辱不算,住院被砸了,东西都被人偷光了,皇上既知做错事的是朝阳公主,又为何要治臣女的罪?”   皇帝审视着孟彤气愤的脸,脸色也阴沉了下来,深如寒潭般的眸底却有一抹精光一闪而过。   皇帝紧盯着孟彤,声音压迫性的微微扬起,“哦?这么说,你是不服了?”   “臣女自然不服!”孟彤高仰起头,将这六个字说的铿锵有力,义正言词。   胡大师兄没跳出来阻止她为自己辩解,孟彤就知道自己可以大胆的与皇帝据理力争,反正有事,胡大师兄自然会出面,她也不必怕什么。   孟彤昂着头,朗声道:“大周律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朝阳公主无故辱骂臣女,还要打杀臣女,犯了故意伤害他人罪;私闯臣女住院,犯了私闯民宅罪;打砸臣女的东西,犯了破坏他人财物罪;   因此一事还至使臣女所有财物被偷,按大周律,公主应视为小偷的同犯。   如此一来朝阳公主便是罪人,皇上要为一个罪人治罪于无辜的臣女,臣女如何能服?”   皇帝无话可说,心里却憋屈的快内伤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如此伶牙俐齿,你何该是胡清云的女儿。”   ☆、443那是我的   他阴测测的说完,看向一旁低头垂手,眼观鼻鼻观心的胡清云。   “多谢陛下夸奖。”胡清云一本正经的朝皇帝揖礼,还抬头冲他笑出满口白牙。   我不是在夸你好吗?!皇帝看着胡清云笑眯眯的脸,心头的火气忍不住蹭蹭蹭的往上涨,却还偏偏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用眼睛瞪他。   胡清云可不怕皇帝瞪,这种“眉目传情”的游戏他们君臣俩又不是第一次玩了,瞪就瞪,谁怕谁呢?   小师妹有巫门传人这层身份在,皇帝根本不敢把她怎么样,何况她本身就没有错,皇帝若真敢为朝阳公主惩治她,那他胡清云也不是吃素的。   君主与臣子可以是相辅相乘的关系,也可以是相互制肘的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西。   御使台的那些老臣,早就盼着能一撞而死好清史留名了,他只要将此事透些风声出去,明天宫门外的御使就会排着队的撞柱劝柬皇帝,要求罚治朝阳公主和贤妃的侍宠而娇。   皇帝与胡清云大眼瞪小眼,瞪着瞪着就瞪泄了气。胡清云这厮活脱脱就是个滚刀肉,你说轻了,他不痛不痒,你说重了,他仗着自己巫门传人的身份,最多假装惶恐一下,让他开开心,其实根本不怕他。   要不是有十足的把握,知道这厮不会背叛他,皇帝早就气的让人剁了他了,哪里还会留他在眼前碍眼?   真真是气死他了!   皇帝瞪着眼前这对名义上的义父女,实际上的师兄妹,重重的哼了一声,冲着殿外怒吼,“李防风人呢,死哪儿去了,难道还要让朝阳公主等他才能解毒吗?”   “皇上……皇上,臣来了。”已经走到乾清殿外的李防风,一听到皇帝的吼声,惊的差点儿没跳起来。   他忙不迭的小跑进殿里,扑通一下就跪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瞪着孟彤,一语双关的冲李防风吼道,“还不快滚进去。”   孟彤对于皇帝幼稚的迁怒行为并不在意,只是笑了笑,过去提起装器械的小药箱,冲皇帝行了个福礼,这才转身往内殿走去。   李防风见此,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追着孟彤进了内殿。   再说殿外,孟彤一走,皇后也以回宫取药材为名,告退出了乾清宫。   一见人都走光了,皇帝就忍不住开始赶胡清云,“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孟彤还在宫里,胡清云哪里肯走?   他一昂头,道:“微臣进宫就是为跟陛下告状的,如今朝阳公主欺负微臣爱女一事还未解决,微臣没其它事要干,微臣就在这儿等着陛下给微臣一个说法。”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你要是不把这事儿给我说清楚,我不但要罢工,我还要在你这儿静坐抗议。   皇帝顿时气结,指着胡清云,怒道:“胡清云,你莫要以为朕宠幸你,就无法无天!”   胡清云黑线,面无表情的冲皇帝一揖,道:“皇上,您这话可不能乱说,您是君,微臣身为臣子,咱们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   皇帝拿起矮榻上的一个靠枕就向他砸了过去,“滚!”   胡清云头一偏就避过了那个飞来的靠枕,他官袍一撩,很无赖的在原地盘腿坐了下来,还昂着头挑衅的看向皇帝,道,“臣就不滚!”   皇帝气的翻白眼,抄起桌案上的两个小瓷瓶就要走人,心说:你不走,朕走总行了吧?!   谁知胡清云一见他要走,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起来,还长腿一跨就把他给拦住了。“陛下,你要走可以,不过微臣爱女的驻颜丹和延年益寿丸,您不能带走,这药贵的很,万一弄丢了可就不好了。”   皇帝把两个药瓶护在胸前,忍无可忍的冲胡清云咆哮。“你敢抢朕的东西!”   胡清云一脸无语的看着皇帝,道:“皇上,咱们做人要讲道理,您手里的药可是我家彤彤的。”   皇帝闻言微微一愣,被气晕的脑袋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智,他老脸红了红,却也只尴尬了那么一瞬,就把那不属于自己的药瓶往背后一藏,哽着脖子,瞪着眼睛冲胡清云低吼,“这是孟彤那丫头送给朕的。”   胡清云嗤笑一声,凑近皇帝,用着仅能让彼此听见的音量,警告道,“您就得了吧,那丫头出身民间,可不懂献东西讨好那一套,她这两颗药就是给您过过眼瘾的,您要是敢私吞了她的药,信不信明儿个一早,全洛阳城的人都会知道陛下您强抢了她的药?”   堂堂大周帝王,强抢一个小女孩的药丸?皇帝情不自禁的想像了下那种情况,只觉毛骨悚然,不由对胡清云怒目而视,“你是怎么做人师兄、义父的?怎么连这点儿规矩都没教她?”   胡清云笑的很是畅快的摊了摊手,懒洋洋的道,“别的规矩倒是都教了,唯独这一样,微臣觉得不必教也挺好的,这样不容易吃亏,您说是吧,皇上?”   是你个头!皇帝气的差点儿头顶冒烟,手指头指着胡清云,抖啊抖,最终却还是只能把一肚子火给默默的吞了回去。   历代大周皇帝为何对巫门传人又爱有恨?大抵就是因为眼下这种气人的情况太多了。身边有个如此气人的臣子,身为皇帝还怎么愉快的玩耍?   整天被个臣子气的半死,偏偏还拿他没办法,是个皇帝都受不了,不处心积虑的削弱巫门的力量才怪了。   皇帝一甩衣袖,又气哼哼的坐回到矮榻上,拿在手里的两个小瓷瓶却一直不曾松手。   身为一国之主,但凡入口的东西都要有专人检查试毒之后,才会入口。   可眼前这两颗药丸出自巫门传人的孟彤之手,倒底需不需要找人试毒呢?   沉默良久,皇帝目光一转,便看向了一旁的心腹——太监总管许文轩。“文轩,这颗延年益寿丸赏你了。”   许文轩赏喜若狂,忙不迭的要下跪谢恩,“谢,皇上……”   孟彤刚从内殿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立即大叫着跑出去,“等一下!”   ☆、444不敢!   胡清云怕孟彤冲动行事,当真惹恼了皇帝,连忙跑过去扯孟彤的袖子,却被孟彤气愤的推了一把,直推的胡清云一个趔趄,差点儿坐到地上去。   皇帝把两人的动作都看在眼里,眼睛眯了眯,若有所思的深深看了孟彤两眼,才不悦的道,“怎么?朕要将此药赏给他,孟彤你有意见?”   “当然有意见。”孟彤气鼓鼓的双手插腰,连一双大眼里都似闪动着火光般,瞪着皇帝,气急败坏的道:“皇上,你手里的延年益寿丸可是我的,您怎么可以随便拿我的药赏人呢?”   皇帝瞪着孟彤,心说:胡清云对他这小师妹还真了解,都到了朕手里的东西,还敢要回去的,也就眼前这位了。   孟彤可不知道皇帝正在心里唾弃她,还在一脸着急的冲皇帝道:“要是别的药丸也就算了,可您手里这种精品的延年益寿丸,世上总共也就五十颗,吃掉一颗就少一颗了,您要是想拿来赏人,臣女送您一颗普通的可好?”   皇帝闻言,下意识的就拽紧了手里的药瓶。   孟彤既然会这么说,那就表明他手里的这颗药丸,比之别的延年益寿丸都要更加珍贵。   皇帝假装不以为意的哼道,“这颗延年益寿丸与普通的又有何不同?朕怎么看不出来?”   孟彤差点儿想翻白眼:皇上,您说这话不会脸红吗?之前还因为延年益寿丸浓郁的参香味而一脸震惊,现在来跟她说,看不出不同来,说话这么虚伪?都不会心痛吗?   孟彤原本确实想过献一颗延年益寿丸给皇帝,不过皇上如此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反而不想送了。   她道:“皇上,这药可是花了臣女所有收藏的好药材,才炼制出来的精品,而且那颗药丸只是臣女拿出来给皇上看看,并不是打算献给皇上您的,您能不能把那颗药丸还给臣女啊?臣女再送你一颗赏人,您看行不行?”   孟彤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得皇帝的脸都绿了,连边上的许文轩脸色也不太好看起来。   毕竟那颗珍贵的延年益寿丸,皇帝原本可是想赏给他的,孟彤这样跳出来向皇帝索回药丸,岂不是夺了他的机缘吗?   胡清云见皇帝和许文轩的脸色都变了,深怕孟彤把人都得罪光了,连忙上前扯着孟彤哄道:“彤彤,太医院里上了年份的好药材多的是,你先将这颗延年益寿丸让给皇上,回头求皇上让你去太医院里挑些好药材再炼制一回,不就什么都赚回来了吗?”   “这怎么能一样?这里面可是有一丝玄武龟的精血的。”   孟彤急道,“师傅把手里最后一滴玄武龟血给我筑基用了,如今这世道,你让我上哪儿再去找一头五百年份的玄武龟杀了取血啊?就是师傅手里的那一滴龟血,都还是师门一代代当宝一样传下来的呢。”   孟彤说着就想上前,去抢皇上手里的那颗延年益寿丸。   周元休见此真是上前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见孟彤有胡清云护着,他便干脆退到立柱边站着,双手环胸做起壁上观来。   皇帝身为大周帝王,自然清楚那滴玄武龟血的珍贵,一听这药里竟还有一丝丝的玄武龟血,皇帝哪里还会让她抢到,立即起身就躲,一边大喊,“许立轩,快拦住她。”   “是,皇上!”许立轩立即摊开双手,坚定的挡在皇帝面前。   许立轩身为皇帝的心腹,自然也听说过玄武龟血这东西。听到那颗小小的药丸竟如此珍贵,许立轩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谁不想长生不死?特别还是如他这样位高权重,在皇帝跟前都有几分面子的太监,自然是活得越久越好。   此时,许立轩心里就更加记恨孟彤的不识相了。若是她肯乖乖的把那颗药丸献给皇上,此时那颗珍贵的延年益寿丸岂不是早就进了他的嘴里了吗?   胡清云不想让孟彤跟许立轩一个阉人纠缠,便在旁拉着孟彤的衣袖往回扯,一边半真半假的劝道,“彤彤啊,不就是一颗药丸嘛,你一次炼出来肯定不只一颗吧,就送一颗给皇上算了。”   孟彤断然拒绝,态度坚决,“不行,我一锅总共也就炼了五十五颗,就算一年吃一颗,也仅够我娘吃到八十岁,还得匀出两颗给干娘吃了好生弟弟呢。”   说到这里,孟彤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胡清云,一副有事好商量的语气,道,“不然,我从给干娘的那两颗中,匀一颗给皇上?”   “不行!”这回轮到胡清云不同意了。能让自家娇妻吃了以后,能调理好身体,好怀孕生娃娃的药丸,怎可让人?   师兄妹俩沉默的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下一刻,两人几乎同时往皇帝扑去。   孟彤一上前,便被许立轩拦住,只能气鼓鼓的叫道:“皇上,您不能这么不讲道理,那是我的药,又不是您的,您不能明抢啊。”   你说不能抢就不能抢吗?   皇帝手里拽着药瓶,就跟拽着一颗稀世珍宝一样,那里肯放手?   面对几个跨步就快要冲到他面前来的胡清云,皇帝一急,就一瞪眼怒道:“胡清云,你敢放肆?”   胡清云不敢!   他深知皇帝终究是皇帝,而巫门的传人终究是皇室的守护者,皇帝虽然不会把他怎么样,可胡清云也深知自己该有为人臣子的分寸。   身为巫门的传人,或许偶尔可以跟皇帝胡搅蛮缠,但若是总一味的想要压制住皇帝,那就真离死期不远了。   胡清云适时的在皇帝面前停住脚,苦笑着行了一礼,道:“皇上,微臣不敢放肆,不过您可是皇上啊,抢一个小姑娘的药丸未免也太难看了点,要不您先把这药还给微臣,咱们说好了条件,微臣再匀给您一颗,您看如何?”   皇帝闻言,差点儿没啐他一口,“什么还给你,这药明明是孟彤的,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胡清云理所当然的道:“彤彤是微臣的义女,微臣是他的义父,这药是她的不就跟是微臣的一个样嘛。”   ☆、445放肆!   皇帝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指着胡清云半天才挤出一句,“你,给朕退下。”   对于胡清云的不要脸,皇帝也不是领教过一回两回了,对此他就只有这一句话对付。   “皇上,那药……”   “退下!”   胡清云只能一脸“不甘”的往后退去。   皇帝见此,心平才稍稍平衡了点,转头对被许立轩拦着的孟彤道:“孟丫头啊,你也别急,这药朕也不白拿你的,朕拿上好的药材跟你换,你看成不成?”   光看皇帝对孟彤的称呼,就可以看出他对手里那颗延年益寿丸有多重视了,从最初见到孟彤时的直呼姓名,再到孟小姐,再后现在的孟丫头。   如此套近呼,无非也就是想多从孟彤手里讨到几颗药丸罢了。   身为一个大夫,对太医院的药藏要说不动心,那肯定是骗人的,身为皇室专供的太医院,里头的药材自然不是外头的一般药铺可比的。   皇帝一见孟彤动心,大喜之下,立即又道:“朕的太医院里别说是五百年的人参了,就是一千年份的人参,那也是有的,朕拿上好的药材跟你换这延年益寿丸,你看如何?”   孟彤的心里早就快乐翻了,脸上却只是适时的露出此微心动之色,一脸犹豫不决的看着皇帝问,“您真的要跟我换?”   皇帝连忙点头,“自然是真的。”   孟彤低头想了想,然后咬牙道,“那好吧,你若给我一株千年份人参,那我可以换给你五颗延年益寿丸。”   千年人参当属稀世奇药,只换五颗药丸,皇帝自然不满意,立即讨价还价道,“朕的一颗千年人参才换你五颗药丸,孟丫头,你这也太小气吧。”   孟彤不禁无语的道,“皇上,这又不是在菜市场上买菜,还带讨价还价的,千年人参世间虽少,可也不会只有一两株,可玄武神龟早在千年前就在世间绝迹了,就我用来炼药的那一点,还是洗了我师傅装龟血的瓶子才得到的呢。”   敢情这什么延年益寿丸还是洗瓶水炼的?   皇帝、许文轩和胡清云三人虽然一脸的嫌弃,可却也知道这一丝丝的龟血的珍贵。若是这龟血不珍贵,又岂能被传承千年的巫门当做致宝,珍而重之的保存了数百年之久?   与那一丝龟血相比,千年人参还真是差远了。   “好吧,五颗就五颗。”皇帝见好就收,当场拍板把这事儿给说定了。“李防风呢,快去找李防风来。”   在一旁站了半天,也看了半天戏的李防风不禁一脸的黑线,心道:敢情他在这里站了这么久,皇帝陛下竟然一直没把他看进眼里过?   “陛下,微臣在这儿。”李防风冲皇帝深深一揖,两眼却紧紧的盯着皇帝手心里的瓷瓶,非常好奇被皇帝和孟彤等人争抢的药丸,倒底有何特殊之处。   “原来你在这儿啊。”皇帝尴尬的哈哈笑了两声,就跟没事人似的吩咐道:“你速去太医院取一颗千年人参过来,交给孟彤。”   李防风知道眼下也不是问话的时候,便乖乖领命退了出去。   知道孟彤肯交换延年益寿丸,皇帝也就不着急了,于是整了整衣襟,又威严的坐到矮榻上,问起了朝阳公主的病情。   孟彤道:“公主体内的毒虽然出现了异变,不过情况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只用服上三天我特制的解毒丸就能好了。”   孟彤说着去大药箱里取出对症的解毒丸,点了三天的量出来,转身交给许文轩,道:“这解毒丸一天早晚各吃一颗,连服三天,公主身上的毒就能清干净了。   还有服药其间要忌口,除了一日三餐的白粥、青菜之外,别的东西不律不能吃,否则要是出了什么差子,我是不会再管的。”   许立轩闻言不禁转头去看皇帝。   皇帝沉着脸,看了孟彤一眼,道:“吃个菜会出什么差子?难道还会没命不成?”   孟彤却一脸认真的点头,“公主体内的毒已经异变过一次了,若是再吃了什么东西,引起毒素异变,臣女是不会再出手相救的。”   “放肆!”皇帝暴怒。   “孟彤!”周元休也不禁惊呼出声,担忧大步上前扯住孟彤,急忙道:“性命攸关的事情,你怎么能任性呢,还不快跟皇上道歉,说你会救治朝阳公主的。”   孟彤却一把挥开了周元休的手,定定的看着他道:“元休,你先出去吧,我有事要和义父与皇上秘谈。”   一句秘谈,让周元休不由惊诧莫名,而让他更加惊愕的是,皇帝竟然还默许她说的话。   看着向四周的宫女太监挥手,示意众人退出去的许文轩,周元休满腹疑问的退出了乾清宫,而许文轩则独自进了内殿。   待众人一走,皇帝目光如刀般看向孟彤,道,“你想跟朕说些什么?”   孟彤上前两步,冲皇帝福了福身,才道:“皇上应当知道,臣女只跟着师傅学了两年医术,就算天赋了得,也仍需日夜精研各家医典,以求提高自身的医术,实在没有时间耗费在救治公主这种无聊事上。”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皇帝愤怒的一掌拍在桌几上。   孟彤却依然不惧,一脸正色的道:“臣女不知道皇上为何要动怒,师傅临终前留有遗言,她说臣女此时只需效忠大周皇帝一人,只需顾好陛下一人的身体和安全即可,其他一律不必管。   她说巫门历代入世的门人,都是这样做的,臣女若入世,亦只需对陛下一人负责,既然如此,臣女不明知道陛下为何要动怒?”   皇帝嘴角抽了抽,心说:朕能说朕只是在诈你吗?   孟彤见皇帝不说话,便继续道:“臣女入宫为公主诊病,一是要向公主索赔丢失的财物,顺便带回臣女的侍女和教养嬷嬷;   二也是想趁机进宫拜见皇上,教会皇上炼体诀,再向皇上讨要些药材炼制延年益寿丸服用;为公主解毒只是顺手而为。”   ☆、446笑什么笑   说到这个,皇帝就来气,“你手里不是已经练有延年益寿丸了?把你手里的那些先给朕用了,朕太医院里的药材随你挑。”   “那不行,臣女手里的延年益寿丸,可都是臣女自己上山找了好药材炼的,那是臣女孝敬母亲的东西,能匀陛下五颗已经很多了,陛下您就不要再贪心了。”   皇帝不由气结。   孟彤手里有五十多颗的精品延年益寿丸,他仅得了五颗,还是用一颗千年人参换的,巫门怎么会选了这么个一毛不拔的传人呢?   “言归正传,臣女已将用药的禁忌都说清楚了,若是这三天之内,公主没有按臣女的叮嘱服药、进食,出了事也是公主自己找死。”   见皇帝的脸皮抽了抽,孟彤忍不住微微一笑,道:“皇上也别怪臣女说话不中听,宫中长大的女子,再是如何年幼,也擅阴私诡计,害已以害人的事情多了去了。   臣女的时间是要用来研习医术的,可不是用来跟朝阳公主玩阴谋诡计的,所以不管朝阳公主服药期间,是被人谋害也好,是她自己作死也好,总之,若是再出事,臣女是断不会再浪费时间跑进宫来的。”   皇帝还能说什么呢?他揉着额头仰望殿顶,心里只剩下一声无奈的叹息。   巫门历代的掌权人,历来确实是只对大周皇帝一人负责的。   这即是为了杜绝巫门传人被人收卖的风险,亦是巫门掌权人怕麻烦,不愿卷入皇家争斗的是非里。   皇帝原是见孟彤年幼,想要吓一吓她,好让她日后能乖乖听话。   谁知这孟彤跟胡清云竟是一路货色,年纪小归小,却是一样的溜不滑手,也一样的软硬不吃。   皇帝此时也只能安慰自己:幸好巫门仅存的两个传人还是忠于自己的。   巫门入世的传人是皇室最大的秘密,如何合理的安排好孟彤的身份,以便她日后随时进出宫门,是皇帝需要马上解决的问题。   还有那千两白银的事,以及祝香伶给孟彤讨要的封号……   见皇帝终于肯消停了,胡清云这才上前道:“皇上,您让彤彤给您把个平安脉吧。”   这原本是每一代巫门供奉每回进宫的例行公式,而历代的巫门供奉亦是巫门门主,集巫门的绝世武学与医毒之术于一体。只可惜这一代的巫门传人,胡清云只继承巫门的武学,而孟彤则只继承了巫门的医毒之术。   皇帝乖乖伸出手给孟彤把脉。   孟彤把了左手把右手,最后收回手,皱着秀气的眉头冲皇帝道:“皇上,您的阳水亏损太过,需要修身养性了。”   “噗!”胡清云一个没忍住,一下就笑喷了。   皇帝的脸色则瞬间就绿了。   孟彤顺手从皇帝手边的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就砸了过去,嗔道:“笑什么笑,这有什么可笑的。”   皇帝斜瞄了眼孟彤的脸色,发现她是真生气了,脸色顿时由阴转晴,亦道:“就是!这有什么好笑的。”   这怎么就不好笑了?一个大老爷们,让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说阳水亏损太过,皇上老爷子这脸皮得有多厚才会不尴尬啊?   胡清云伸手接住飞来的苹果,笑盈盈的在手里抛了抛,就送到嘴边“咔嚓”一下咬了一大口,嚼的津津有味。   孟彤白了他一眼,起身去药箱里找出滋阴补肾的药丸,并一瓶顶极解毒丸,一起送到皇帝面前,道:“这瓶解毒丸,皇上您留着以防万一。   至于滋阴补肾丸,皇上每日用过晚饭后半个时辰,服用一颗,半个月内不要行房事,这一瓶药丸吃完,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被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娃叮嘱不会行房事,纵使皇帝脸比城墙厚,脸也忍不住红了红。   接下来,趁着殿内没人,孟彤就手把手的教皇帝练习练体诀。   这套练体诀是孟彤结合太极,巫门的独门拳法,以及现代的体操,而组编而成的一套晨练体操。   人生百年,衰老避不可免,她炼制的药丸就是再好,人要是不经常运动,待得全身肌肉萎缩之后,亦是加快衰老的。   只有健身加保健,才是长寿的根本。   皇帝本身就会一点拳脚功夫,是以孟彤只教了他两遍,他就完全掌握了这套练体诀。   孟彤擦擦额上的汗,笑道:“日后,皇上不管是什么时候,每天都要练上一遍练体诀,等滋阴补肾丸吃完了,歇个三天,皇上就吃上一颗延年益寿丸。   皇上服药那天,臣女就不进宫了,皇上切记药要放在晚上吃,当天晚上除了清粥,别吃别的东西,服了药之后,歇上半个时辰安寝最好。”   皇帝将孟彤的吩咐一一记下,又问起了驻颜丹的事。   “加了龟血的延年益寿丸药效太强了,驻颜丹的那点儿药效在这种精品延年益寿丸面前根本就不够看。”孟彤笑着冲皇帝眨眨眼,道:“等皇上服用了延年益寿丸之后就会知道了,这是真的能使人恢复年轻的药。”   一听这话,皇帝顿时就没好气了,“既然此药如此神效,你怎么就只给朕五颗呢?”   孟彤笑道:“皇上也只会吃一颗这种精品的延年益寿丸,臣女要是给的多了,您也是拿去赏赐人的,与其如此,还不如给臣女留着多从别人那儿换些好药材呢。”   他手里有五颗延年益寿丸,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只吃一颗,就把剩下的都拿去赏赐人了?答案自然是:有药效更好的药丸出现的时候。   皇帝立即就反应过来了,忍不住欣喜道:“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延年益寿丸?”   “臣女手里没有更好的延年益寿丸。”孟彤摇了摇头,却笑道:“不过臣女手里还有大半瓶洗瓶水。”   “玄武龟血?!”皇帝闻言不由大喜。   “正是那一丝丝的玄武龟血。”孟彤笑道:“药丸制好后就算放入冰室保存,亦难以长久,是以臣女当初炼药时特地留着大半瓶洗瓶水,就是等着从皇上这儿淘到了好药材,再来炼制极品的延年益寿丸的。”   ☆、447顺毛驴   “好,好,好!”皇帝抚掌大笑,一时间龙心大悦。   之前那什么气愤啊,无奈啊,郁闷啊,这会儿也全都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有满心的欢喜。“延年益寿丸需要什么药材,你把方子写给朕,朕回头就让太医院收集药材去。”说着便急不可耐的大声叫许文轩。   许文轩连忙迈着小碎步从内殿里冲了出来,“皇上,奴才在呢。”   皇帝笑眯眯的一指孟彤,道,“去准备笔墨纸砚,让孟丫头写方子。”   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何前一刻还在盛怒,这会儿却又龙心大悦了,不过许文轩不敢怠慢,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小跑着去端笔墨纸砚了。”   他在内殿里,虽然听不太真切皇帝和孟彤等人的对话,不过从隐约听到的支言片语里,许文轩大概猜测孟彤的身份不简单,而且那延年益寿丸,他亦颇为垂涎,因此也不敢得罪了孟彤。   在几案上铺好了笔墨纸砚,孟彤伏案写下自己所需的药材。   她扬扬洒洒的写了三十几样,都没有停手的意思,看得站在一旁看她写的皇帝,脸皮抽了又抽。   “延年益寿丸需要如此多的药材?”皇帝暗暗运着气,强压着想要发火的冲动。   孟彤是个诚实的娃,她头也没抬的道:“这里有些别的药材,是用来炼制一些常见药丸所需的,臣女一起写给您,也省得下回还得再写一次,麻烦!”   孟彤真的是怕麻烦吗?自然不是,她这是防李防风一手呢。   延年益寿丸的药方是她发明的,她还想拽在自己手里赚银子呢,可不想便宜了李家的回春堂。   不过孟彤的这个解释,倒是让皇帝很满意,于是也就不再管她写多少药材名了,径自坐到一边喝起茶来。   孟彤的药材清单写了一张又一张,直到李防风带着千年人参回来,她才高兴的停下笔,看了看自己先前写的那些药材名,又添了几样急需的,这才搁下笔。   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孟彤起身,将药材清单递给皇帝过目。   皇帝看着这两张写的满当当的药材清单,嘴角抽了抽,抬头瞥了乖巧的低头站在一边的孟彤一眼,这才有些烦燥的将两张清单递给李防风,“这两张清单上的药材,李爱卿尽快筹备齐全,朕有急用。”   急用?有何急用?这清单是孟彤所写,难道不是这女孩需要吗?   李防风面上恭敬答应了一声,伸手接过许文轩递来的两张纸,低头飞快的扫了一眼。   清单上的药材治什么的都有,大补之物如人参、鹿茸,清热解毒如黄莲,金银花,治疗外伤如三七,止血草等等。   这压根儿就不是一份药方,或者说,这是由几份药方混合而成的一份清单。   李防风有些惊讶的抬头扫了孟彤一眼,在李家,像孟彤这个年纪的后辈,能将神农本草经背熟,就已经非常值得称赞了。   可眼前的女孩,不但已经能为人把脉诊病,显然还能熟练开方了。   从她之前为朝阳公主把脉的熟练手法,以及方才他在一旁的所听所见,全都证实了,眼前这个名叫孟彤的女孩确实拥有一手非常了得的医毒之术。   孟彤正眼巴巴的望着搁在皇帝手边的紫檀木锦盒,根本就没注意到李防风在看她。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千年人参长啥样,实在是好奇极了。   皇帝一抬头就看到她那副眼巴巴的样子,心里着实又好气又好笑,堂堂巫门传人,做出这么一副样子,也忒没出息了。   皇帝没好气的瞪了孟彤一眼,指了指桌上的锦盒,说:“你要的东西来了,还不快把朕的延年益寿丸呈上来。”   孟彤却没有动,眼睛眨呀眨,满脸希冀的看着皇帝问,“皇上,能不能先让臣女看看千年人参长啥样啊?”   “看吧,看吧,瞧你这丫头没出息的样儿。”皇帝哭笑不得的把锦盒往她的方向一推。   孟彤立即高兴的跳了起来,两步冲到御坐前,小心的打开锦盒看了一眼。   深褐色的人参,主体不过成人大拇指粗,三寸来长,参须倒是比人参主体还要略长些,整只人参头尾齐全,品相相当的漂亮。   孟彤满意的合上锦盒,不客气的一把操起抱在怀里,冲皇帝笑道:“皇上,这人参臣女就收下了,臣女这就给您取药丸去。”   孟彤说完,转身把装人参的锦盒往胡清云怀里一塞,就转身去开了药箱。   随着机刮“哒哒哒”的轻响,一格格的木格宛如花瓣般展开,看着李防风眼睛都不由瞪圆了。   孟彤不待药箱完全展开,飞快的从中取出四个药瓶,就顺手把药箱给合上了。   她始终没忘边上还有个李防风呢。   孟彤拿着药瓶转身走回来,把四个药瓶摆到了皇帝手边的桌几上,笑得眉眼弯弯的冲皇帝道,“皇上,这是您要的延年益寿丸。”   皇帝看着矮几上摆着的四支瓷瓶,不由更没好气了,“你就不能多给朕一颗?”   都说清楚了,还跟她讨要,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不过人家是皇帝,孟彤自认惹不起,所以只能陪着笑道,“小本生意,恕无赠送,皇上您请多多谅解。”   一场交锋下来,皇帝对孟彤多少也有了点儿了解,这丫头跟胡清云一样,都是个顺毛驴。   而且因为出身民间,可能自小受过苦,还极为扣门儿。   不过因为年纪的关系,言行举止间,还透着孩子该有的单纯和憨直。   皇帝正是得了胡清云的提醒,冷静下来细细一想,便转变了应对孟彤的策略。   巫门历代的传人似乎都是一个脾气,这还当真是物以类聚,让人不服都不行。对付这种人,你得顺着她来,还得有商有量的来,否则,她就是顶破天,也是要跟你斗一场的。   眼前这一幕不就是证明吗?他只用一根千年人参,就让这丫头乖乖听话了。   孟彤狗腿的模样和那一口小商贩需的口吻,让皇帝不由失笑,“你这丫头不去开铺子做生意,还真是可惜了。”   ☆、448有间药铺   孟彤一双有如粹了星光般闪闪动人的眸子,瞬间就笑的眯了起来,说,“承皇上吉言,臣女开的药铺子肯定能生意兴隆的。”   “你还当真开了铺子啊?”这下轮到皇帝诧异了,他不由转眼云看胡清云,用眼神询问:你怎么让她跑去开铺子了?   为了杜绝官员以权谋私,大周朝的官员是不允许开铺从商的,不过若是家中女子的嫁妆则另当别论。只不过官家女子规矩繁多,也不会自贱身份跑去亲自操持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托给下人管理的。   孟彤的事情,胡清云才报给他也才半个月时间不到,肯定不会是胡清云私下划给孟彤的产业,那她所谓的铺子,肯定就只能是她自己捣腾的了。   胡清云回给皇帝一个无奈的表情,自家小师妹主意大着呢,再说开铺子又不是什么坏事儿,又不是她自己操持,她乐意开,他这做大师兄兼“义父”的,自然全力支持。   “当真开了。”孟彤笑眯眯的点头,道,“臣女的铺子就开在洛阳城里,名字就叫‘有间药铺’,臣女自己没时间照看,便托了一位原姓的商人帮着照管。”   李防风一听到孟彤说的药铺名字,就猛然抬头看了孟彤一眼。   有间药铺是洛阳城里最近最负盛名的药铺,这是大周朝唯一的一家只出售丸药的药铺。   有间药铺的名声之所以会这么响亮,最初源于铺中出售的壮阳药和春药,之后才因各种丸药的见效快和价格昂贵,而在权贵圈中声名远播。   身为掌控大周百分之六十以上药铺分额的回春堂掌权人,李防风自然知道有间药铺,他不但知道,还正在派人调查药铺主人的身份。   此时得知眼前的小姑娘竟然就是有间药铺的主人,而她不但是胡清云的义女,且在害朝阳公主中毒之后,不但没有获罪,貌似还跟皇上达成了一笔交易,李防风心里的思量就多了起来。   他目光幽深中带着抹深思,看着孟彤的目光底下更是有着隐隐的冷意涌现。心里暗道:看来齐梓良说的都是真的,胡清云新收的这个义女,在医毒之术上还真有两把刷子。   李防风初时自齐梓良口中得知孟彤医毒之术了得的消息时,还有些颇不以为然,因此也只吩咐了家中尚在皇家书院读书的堂侄出手试探。   只不过他最近一直埋头在太医院里研究一味古方,以致都快忘了之前交代给堂侄的事情。   听到宫中太监传召,说朝阳公主在皇家书院中毒了,李防风原还以为朝阳公主是因为堂侄的试探,才被误伤的,直到亲自给朝阳公主诊了脉,才知道事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既然这叫孟彤的小丫头在医毒之术上的造诣如此之高,且看样子还颇受皇帝恩宠,那么他之前设定好的计划就不能再实施了,回头要派人交代堂侄一声,停止计划才行。   胡清云这人虽然不好招惹,不过若是安排得当,除了这个叫孟彤的小丫头也就除了,胡清云找不到证据,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可现在既然连皇帝都对这叫孟彤的小丫头刮目相看,那他们就只能停止试探计划了。   许立轩有意想在孟彤面前卖个好,腆着脸上前冲皇帝笑道:“回皇上,奴才倒是知道孟小姐开的这间‘有间药铺’,那铺子就开在城南的朱雀大街上,药铺里头只卖丸药,虽然摆在柜台里的丸药价格都不便宜,可生意却很是兴隆。”   “哦?那本宫可真要派人去孟小姐开的‘有间药铺’里好好的逛逛了。”皇后带着笑意的声音自殿外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才带着丝慌张的急急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皇帝的目光一冷,不着痕迹的与抬起头的胡清云对视一眼,垂下眼睫,肃然端坐。   孟彤和李防风等人连忙转身面朝门口,低头行礼迎接皇后。   皇后带着一群宫女鱼贯而入。   看着宫女们粉色的宫裙从眼前飘过,孟彤借着袖子的遮掩,有些可怜的揉了揉自己的膝盖。今天这趟进宫,可真是委屈了自己的小膝盖了。   皇后仪态万千的向皇帝见了礼,在皇帝的示意下,在皇帝的右手边坐下,这才以温和缓柔的语气,对跪了一地的人道,“众卿免礼,都平身。”   今天进宫之后,先是跪皇帝,这会儿又是跪皇后,胡清云义女的身份在别处或许还能得些便利,可进到宫里之后,也就是白身一枚,见谁都要跪,也真是受够了。   孟彤在心里暗暗发誓,日后若无必要,一定要离皇宫远远的。   这还只是在乾清宫里,后宫的嫔妃那么多,若是她每次进宫,见个人都要这样跪来蹲去的,那还不得要了她的老命啊?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祝香伶老婆婆真是太有远见了,她一早就看透了孟彤的性格,这才会在遗嘱里吩咐胡清云一定要为孟彤向皇帝讨一个封号。   祝香伶早就谋算好了,让孟彤带回来那笔巨资之后,皇帝怎么说都不会吝啬一个郡主的封号,到时候孟彤进宫,不必见谁都要跪来跪去的,未来要嫁人时,也能选到条件比较好的婆家,怎么算都比坐拥一堆冷冰冰的银锭子有用。   “孟小姐不必多礼,快过来看看本宫带来的这些药材。”皇后朝着孟彤笑的好不亲切,“只要是你能看得上的,只管拿去就是。”   皇帝手里有千年人参,皇后私库里的库藏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孟彤两眼发亮的瞅着那些宫女端在手里的锦盒,笑得眉眼弯弯,梨窝深陷,就只差流哈喇子了。   那垂涎的样子,让胡清云都忍不住伸手捂了捂脸。   “皇后娘娘即如此说,那臣女就不客气了。”孟彤有些小激动的捏紧了袖口,低头冲皇后福了福身。   皇后笑眯眯的冲她挥挥手,“去挑,有中意的都给你拿去。”   孟彤是真不客气,忙不迭的大步走到那些宫女身前,仔细的端详她们手中锦盒里盛的药材。   ☆、449芳香豆   正如皇后所说,她手里确实有不少好药材,光是三四百年的人参就有两根,还有灵芝,鹿茸,何首乌,肉桂,冬虫夏草,雪蛤,天麻等物,就连金丝血燕都有满满的一盒子。   人参、鹿茸、何首乌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只不过皇后的灵芝看着虽然漂亮,也肯定是上了年头的好东西,可也不知道在库房里存放了多少,里头的活孢子也不知道还剩多少,说不定还没有一年生的灵芝好。   孟彤看过一圈之后回到皇后面前,恭恭敬敬的向皇后福了福身之后,才半真半假的叹道:“娘娘的药材当真是样样都好,臣女看着巴不得能都将之抱回家去才好,可惜臣女没那么多的驻颜丹可以跟您换,所以今天也就只能先跟您换一部分了。”   皇后听了就扭头对皇帝笑道,“这丫头的小嘴可真跟抹了蜜似的甜,难怪胡大人宠她宠的跟什么似的,本宫要是有她这么个讨喜的女儿啊,肯定也是要捧在手心里疼的。”   说着又转头对孟彤笑道:“你都看中什么了,说,本宫都给了你就是。”   皇后却不知道,她说者无心,皇帝这听的人却忍不住动了心思。   他正愁不知该怎么给孟彤赐封呢,有了皇后刚刚说的这一句话,他与其只封孟彤一个郡主,不如直接大方点,收了孟彤做义女,封她一个公主当当。   到时候再把四川府那个麻烦不断的蛮夷之地,一起打包扔给她当封地,还怕那个人不自动自发的向他要求帮忙去平乱?   如此一来,既能全了祝香伶的请托,也算给足了巫门面子。   再则孟彤成了自己的义女,那个人拿着那一纸赐婚的圣旨,只要他还想娶孟彤这个小丫头,就只能乖乖的上他的战船,岂不是一举三得?   皇帝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越想越是忍不住眉飞色舞。   胡清云收孟彤做义女时巴不得召告天下,回头他圣旨一下,先召告天下了,看还不把胡清云的鼻子给气歪了?   一旁的胡清云丝毫不知皇帝正在设计他,只是无聊的捧着装人参的锦盒,看着孟彤与皇后周旋。   “您的那两根人参,鹿茸,何首乌,肉桂和金丝血燕,臣女都要了。”孟彤转身去提了装成药的大药箱过来,当着皇后的面打开,从中取出一个个瓷瓶。   许文轩见机快,立即劈手拿过一旁宫女手里的托盘,亲自送到孟彤面前,笑容可拘的道,“孟小姐若是两手拿不下,就放奴才这托盘上。”   孟彤正需要这个呢,当下也不客气,冲许文轩灿烂一笑,道了声谢,便将药瓶一个个摆了上去。   一边又跟皇后道:“这种大瓷瓶里装的驻颜丹是一瓶十颗的,臣女匀您五十颗驻颜丹,外加百颗芳香豆,您看如何?”   皇后脸上笑眯眯的,丝毫没有半点儿不悦,只是感兴趣的问孟彤,“这芳香豆又是何物?”   孟彤从药箱底层拿出一个大瓷盒,打开盖子后,将瓷盒递给皇后看,“这芳香豆是臣女以多种花粉与药材研制而成的,这药丸本身闻着不但不香还有一点点臭味,不过只要每天服用一颗,就会使身体散发出好闻的香味。”   皇后好奇的捻起一颗看了看,问孟彤,“这个芳香豆吃多久才能见效?”   “吃下后半个时辰就能见效,一旦不再服用,三四天后香味就会自动消散了。”   李防风在一旁伸长了脖子往孟彤的药箱里看,又听她把自己的药丸说的如此神奇,实在心痒难耐,便忍不住上前冲皇后一揖,道:“娘娘,能不能也让微臣看看孟小姐这芳香豆?”   皇后还未说话,皇帝倒先大笑了起来,指着李防风道:“都说同行是冤家,李防风,你此举可是不妥啊。”   李防风恭恭敬敬的冲皇帝一揖一底,然后才直起身,义正言辞的道:“微臣对于孟小姐的丸药早已久仰大名,‘有间药铺’出售的丸药,微臣亦有买来研究。   不过这芳香豆却是第一次听闻,想必是孟小姐炼制的新药,微臣见猎心喜,若有失仪之处,还望皇上和皇后娘娘见谅。”   孟彤心说:你想要看药丸不是该问我这主人的吗?问皇帝、皇后算个怎么回事?   不过李防风身为太医院医正,以往帝、后若有什么药物辨识不清,都喜欢找李防风来辨认,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   只见皇后直接将手里封着蜡的药丸,转手递给了李防风,脸上不见半点儿不好意思,或是对孟彤的歉意。   就连一旁的胡清云都没对皇后此举提出异议,孟彤就知道这种不尊重人的行为,在皇帝和皇后面前大概早就被视为常态了。   孟彤心下虽然郁闷,不过想到大周到底是君主制社会,君王的地位高于一切,所以就算再不习惯也只能忍了。   李防风拿着药丸端详片刻,转头看向孟彤,“孟小姐,请恕本官冒昧了,不知本官可否……”   孟彤自然了解他的意思,隔着外层的蜡封,能看出什么来?李防风要想看清楚这芳香豆倒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自然得捏碎了蜡封看。   “李大人不必客气,尽管破开蜡封看就是了。”   书里记载,古时候有能闻香辩药的奇人,孟彤自已虽然也能凭一些药材气味,辨别出是什么药材,不过在众多药材混合之后,她就没有半点儿办法了。   孟彤也很想看看,这被称为李家当代第一人的李防风,是不是有这等闻香辩药的功力,如果闻还不行的话,她其实也不介意让他尝尝的……   李防风手指一用力就捏碎了蜡封,一股臭味立即就从蜡丸中涌了出来。   李防风面不改色的嗅了嗅,然后放在眼前细细观察,却是半天都没说话。   芳香丸的臭味其实就是一个香到极致的表现,拿在鼻端嗅是决对闻不出香味来的,但那股臭味扩散到整个大殿里,反倒成了一股极为好闻的香味。   ☆、450不容易   皇后就闻到了这股幽香,她忍不住的一再抽动鼻子轻轻嗅着空气中的一股香气,眼光一动,就心急的看向李防风手里拿着的那颗小药丸,“李大人,你可是看出什么来了吗?”   李防风的思绪被打断,眉头微微皱了皱,却也只是低头冲皇后恭敬的一揖道:“微臣惭愧。”   孟彤在旁道:“我一直就觉得,闻香辩药那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儿。回想我学医之初,我师傅就跟我说过,若是实在辩不出药材的功能和属性,就学学神农尝百草,只有自己试过了,才能知道这药以后该怎么用。”   孟彤说着不无坏心的怂恿道:“李大人,你不如也尝一颗试试,这药丸我加了蜂蜜,味道还不错的?”   此言一出,满殿的人都不由露出一抹要笑不笑的古怪模样来。   这芳香豆是能随便尝一颗试试的?   李防风一个大老爷们儿,这要是一颗药丸吞下去,身上就开始散发香气,走到哪儿香到哪儿,这还像话吗?   知道的,知道他是吞了芳香豆,身上才会香喷喷的,这还好说,你说要是那些不知道的,闻到他身上的那个味儿,还不得当他刚从哪个青楼妓寨,私会了哪个姑娘刚出来?   这种事情要是传到李夫人的耳朵里,李大人晚上回家还能有好日子过?   不过李防风其实还是对于孟彤的提议心动了的,身为医者都有种疯狂的劲头,只不过想到这种药丸会起的作用,李防风还是犹豫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等尝试,于是便摇了摇头,淡淡的对孟彤拱手道:“孟小姐年纪轻轻,在医术一道上就有如此造诣,实在让李某佩服。”   这话貌似恭维,潜台词却是:你的心意在下心领了,试药就不必了,小姐的医术虽然不错,不过在下的医术也不差。   不温不火的把孟彤的挑衅给挡了回来,李防风转身把捏开的药丸合着半个没碎的蜡丸,恭恭敬敬的送还给皇后。   皇后冲身边的一个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便笑盈盈的上前接过了那枚药丸。   被人捏开过的药丸,皇后自是不会再服用,她冲那长相清秀的宫女笑道:“本宫知道你素来喜欢这个香那个香的,念在你平时勤快不偷懒的份上,这颗芳香豆,就赏给你了。”   “谢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那宫女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立即就跪下来冲皇后磕头谢恩。   那“咚咚咚”的磕头声,听得孟彤忍不住咧了咧嘴,光听声音,她都为那个宫女觉得疼。   由此可见,生活在皇宫里的女人有多不容易,这份演戏的功力,若是换到二十一世纪,那都是妥妥的影后级人物啊。   那宫女磕完头爬起来,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就将手里的那颗芳香豆扔进嘴里,连水都不用就直接吞了,看得孟彤忍不住暗暗乍舌。   胡清云眼见小师妹的眼珠子都快要被那个宫女给吓掉出来了,连忙向皇帝提出告辞,“皇上,若是没什么事情,微臣就先带爱女告退了。”   宫里女人的言行举止都是反面教材,他可不想让可爱率真的小师妹跟着学坏。   反正该给朝阳公主的解药也给了,皇帝也见过了,该给的药,该教的练体操也都教了,就算要找朝阳公主要赔偿那也得等人清醒了之后,胡清云想不出他们现在还有什么理由再呆在宫里。   “爱女,爱女,难道就你有女儿吗?”皇帝假装不爽的斥了胡清云一句。   胡清云虽然被斥的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很得意的摸着鼻子,笑道:“启禀皇上,微臣还真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皇帝表面恼怒,心里实则为胡清云的配合早就乐开了花,他大手一挥,像赶苍蝇似的哼道,“滚滚滚,看到你就烦。”   于是胡清云带着孟彤很顺溜的就“滚”了。   许文轩殷勤的叫了六个御林军帮孟彤提药箱,还让人去庑廊那头的暗房里去叫宫嬷嬷和青黛过来。   几人站在乾清宫前的台阶下等宫嬷嬷和青黛的时候,许文轩凑到孟彤身边,陪着笑脸悄声问道:“孟小姐,杂家手里倒也有一颗品相不错的人参,年份虽没有万岁爷的久,不过也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就是不知有没有这个福份,跟您换几颗延年益寿丸吃吃?”   许文轩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在这皇宫里,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这个太监总管。   “许公公若是要换,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孟彤左右看了看,招手让许文轩靠过来,一副有事相告的模样。   许文轩立即妙懂,乖乖的将头凑了过去。   刹那间,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扑鼻而来,许文轩心神微动,就听孟彤特意压低的声音在耳边道:“许公公还是等皇上赏赐为妥。”   有些话在精不在多,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能让人延伸出无数个意思。   生活在宫里的人,早就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孟彤也才刚学会了这项语言技能,使用上还不甚熟练。   为怕许文轩不懂其意,她还特意嘱咐道:“许公公是在皇上身边服侍的人,要时时记得叮嘱皇上勤练练体诀,待得半月之后,皇上服用了延年益寿丸,容貌变年轻了,说不定一高兴就会赏公公一颗尝尝味道了。”   话已经说的如此明白,许文轩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孟彤这是暗示他,此药不能由他自己去换取,而是要等皇帝赏他,而且她有把握皇上一定会赏赐他。   许文轩并不觉得孟彤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心机城府,毕竟孟彤从进宫到现在的言行举止,有聪敏有率真却唯独没有心机盘算。许文轩的目光不由的往一旁的胡清云身上瞟去,孟彤或许不能看出什么来,不过若是胡清云看出来的,那就不一样了。   胡清云向来心有七窍,见微知著,当真看出什么他看不出来的问题,也不奇怪。   ☆、451将军   自古帝王皆多疑,特别是在帝、后斗的不可开交的现在,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引来皇上的猜忌,许文轩侍候皇帝多年,自然深知这个道理。   于是换药的话题就此打住,看到远处快步走来的宫嬷嬷和青黛,许文轩客气的跟孟彤和胡清云告辞,然后便转身回了乾清殿了。   “姑娘!”青黛一看到孟彤,就跟乳燕见了母燕一样,提起裙摆就一脸委屈的飞奔了过来。   孟彤笑着想抬手想拍拍她的头,不过因为两人相差了半个头,这一抬手就尴尬了。孟   彤的手在空中一个大转弯,就拍在了青黛的肩上,笑容不变的道,“没挨板子吧?”   青黛连忙摇头,“那到没有。”   也就是说,这是受了别的委屈了。   不过皇宫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孟彤也没细问,只是对她微微笑了笑,等宫嬷嬷一丝不苟的优雅走来,才示意众人一起往宫门走去。   孟彤进宫时是坐着周元休的马车进来的,这会儿周元休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出宫就没了进宫时的待遇。   众人顶着六月的大太阳,延着被太阳晒的能煮熟鸡蛋的长长宫道往前走,孟彤两手空空,走的倒挺潇洒自在。   胡清云手里抱着半人高的锦盒,竟也能走出衣袂飘飘的味道来,这功力就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了。   最为辛苦的大概就是跟在几人身后的六个御林军了,那两个小药箱也就罢了,那十个大药箱可是很沉的。   就算他们都是练过武的成年男子,顶着这六月的大太阳,提着这么两个大药箱在这长长的宫道上走着,没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就全湿透了。   孟彤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便让胡清云带路,专挑阴凉的背阴处走。孟彤一边走还一边不断的回头去看那几个御林军,却因此一头撞进前面宫墙边转出来的人怀里。   “哎哟!”孟彤没有撞疼,却被吓了一大跳,感觉身前的身扶了自己一下,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却听身后的几个御林军,一个个欢快的大叫起来,“将军!”   孟彤下意识的一抬头,却只看到对方的一个下巴,不禁一头黑线。   “凌一公子?!”青黛的一声轻呼,让孟彤惊了一下,连忙往后退了两大步,这才往对方的脸上看去。   等看清了对方的脸,孟彤都不由愣了,“凌一?你怎么会在宫里的?”   凌一心说:我也不想这个时候进宫来啊,要不是听说某个皇帝不靠谱,拖了他的后腿,他也不至于这个时候眼巴巴的跑来啊。   凌一顾左右而言他,低头将孟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翻,才道:“我听说你被召进宫来了,就赶紧过来了,没事吧?有没有人为难你?”   “没有,没有。”孟彤追问,“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能进宫的呢?”孟彤转头看了身后的六个御林军,问凌一,“还有他们怎么叫你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啊?”   凌一无奈的笔了笔自己身上的甲胄,挤出一抹故作轻松的笑意,道:“这不是听了你的话,进宫找了份差事干嘛。”   孟彤心思捷,凌一实在不敢再跟她继续搭话下去。他一说完就转头冲捧着一堆锦盒的胡清云抱了抱拳,“胡大人,在下帮你拿几个吧。”   说着也不等胡清云回话,就直接过去,伸手把那一撂堆得高高的锦盒,拿走了一半。   孟彤在他身后看着凌一身上的甲胄,又回头看了看身后御林军身上的盔甲。   凌一身上的甲胄,明显要比那些御林军身上穿的厚重盔甲好多了,他前两天都还跟自己在一起,怎么才过了一夜就成一堆御林军的将军了?   这升级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胡清云任手里的锦盒被拿走一半,众人继续往宫门口走,胡清云的目光却始终一瞬不瞬的盯着凌一,良久才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凌一凌大人?”   “胡大人叫我凌一就好。”凌一态度很谦逊,他也不敢不谦逊,毕竟他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把人家的义女给定走了,说到底是他理亏在先。   胡清云不管如何刁难他,他都得受着,不是吗?   胡清云哼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凌一身上的甲胄,“大人当真是好手段啊,进宫找差事,一找就找了份油水最足的。”   “凌一的差事油水很足吗?”凌一还没来得及开口,孟彤就好奇的直接问凌一,“凌一,你领了什么差事?该不会真当上上将军了吧?”   凌一心里苦笑不已,深怕自己一说出来,小丫头就直接发飙给他看,只能挑着字眼,道:“走了点儿关系,因此领了个轻松的差事,倒是不用从底层做起。”   胡清云无声嗤笑,心说:你直接走的皇帝的关系,还能领个不轻松的差事?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能让皇帝如此欢天喜地的委以金吾卫上将军的重任,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这个叫凌一的小子,确实有过人之处。   要知道金吾卫可是皇帝的亲卫,肩负的可是皇帝的安全。   能让皇帝将自身安全相交的,不但需要一定的本事,也要能让皇帝信任,这事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凌一叛出冥殿,又值赤焰丹发作的当口,正当是走头无路,活命无望的当口,此时却碰上了能救他性命的孟彤。   胡清云眯着眼美滋滋的想着,自家小师妹长的粉嫩可爱,一笑起来简直让人甜到骨子里去。   这叫凌一的小子正当绝望的当口,碰上能救他性命的小师妹,哪里还有不动心的道理?   难怪这小子前阵子还死赖在小师妹的身边不肯走,小师妹要到洛阳来,这小子还亲自赶车相送;   小师妹一进皇家书院,这小子就进宫了,还跟皇帝讨了赐婚的圣旨,怕不是被皇家书院里的一众年轻学子给刺激到了吧?   胡清云就是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到这小子肯定是被狡猾的皇帝,用这道赐婚的圣旨被拘在这上将军的位置上了。   ☆、452你脸红了   看着凌一对孟彤小心翼翼,又尽力装出一副不着痕迹的样子,胡清云对凌一直接跳过上门提亲一项,跟皇帝要了张赐婚圣旨,就把小师妹的未来给定下的气,还是稍稍的淡了些。   孟彤身边有个冥殿的杀手,胡清云自然不会不去调查。   不过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胡清云怎么都没想到,这凌一竟是冥殿神话般的存在:第一杀手冥一,出道十多年,从无失手记录,且行事低调到让冥殿高层的几乎都不记得他了的地步。   若非有一次皇帝私自偷溜出宫,不小心与凌一的马来了一次有惊无险的碰撞,否则这两人就是八辈子都不可能碰上。   可也正是因为皇帝的招揽,让渗透进冥殿的二皇子一方,深恐凌一会为皇帝所用,这才会有了凌一的赤焰丹被调包,毒发之后怒杀冥殿三长老以及大半个堂口的人,重伤叛出了冥殿的事情。   胡清云只要一想到小师妹那个贴身小荷包里装的阎王令,就忍不住心情飞扬。凌一要是知道自己兜兜转转,最后竟然自投罗网,还心甘情愿的守着冥殿真正的主人,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   胡清云这头是越想越开心,孟彤听了凌一的回答,脸色沉了下来。   凌一看似回答了她的话,可其实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要是换做别人,八成就被他给蒙过去了,可惜孟彤外表萝莉内心御姐,一听这话就不由站住了脚。   孟彤自认自己对凌一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毕竟两人相处了半年多时间,按照她对凌一的了解,若是事无关紧要,他通常都会对她据实以告,断不会像现在这样,说些莫凌两可的话废话来忽悠她。   孟彤不禁就想起了之前皇帝说的那句话,他说他已经给她赐了婚了,而对方拿走了圣旨,要亲自读给她听……   孟彤很清楚自己在洛阳城里,认识的人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   虽然她认识的几个人里,除了原胖子之外,都是适婚青年,可能亲自跑到皇帝面前要求赐婚的,她原本也只想到了周元休和齐子骁。   但周元休和齐子骁是决不可能知道她到了洛阳的,所以她之前才会猜不出这个要求皇帝赐婚的人是谁。   孟彤原还想等出了宫,让胡大师兄去查查,到底是谁这么作死,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定下她的终身。   现在看到了凌一,孟彤觉得这事儿十有**就是这家伙干的了。   “怎么不走了?”一见孟彤表情严肃的站在那里,凌一原就紧张的心,不由就急跳了起来。   孟彤目光沉沉的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就看得凌一浑身冰凉,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孟彤一把抢过凌一手里的那一堆锦盒,放回到胡清云捧着一堆锦盒之上,扔下一句,“你们在宫门口等我,我一会儿就过去。”就一把抓起凌一的手,往方才凌一转出来的那个宫墙一角快步走去。   胡清云有些幸灾乐祸的扯了扯嘴角,朝一脸了然的宫嬷嬷和满脸担忧的青黛偏了偏头,道:“走吧,咱们到宫门口等他们。”   凌一被孟彤拖着一路往前疾走,他的目光落在孟彤抓着他手腕的小手上,心里忍不住觉得甜蜜,可又是纠结于马上就要面对的质问,当真是冰火两重天。   两人一转过拐角,孟彤赫然发现这竟是一条通往另一座宫殿的巷道,只不过此时太阳西斜,两人一转过拐角,白花花的阳光就直接映进了眼里,照得孟彤下意识的抬手遮了遮眼。   凌一一见她如此,便快走了两步站到她身前,将娇小的孟彤整个拢在了自己的阴影里。   孟彤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眨着眼睛,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凌一却以为她是被太阳闪了眼,不由有些担心的微微弯下腰,低头看她,“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眼睛被太阳闪到了?”   孟彤记得自己曾在网络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当一个男人深爱着你的时候,他对你就会异于常人,总想要给予你自己所有的爱,即便他嘴上不明说,但他对你的好,却是无微不至的,它体现在各种细节上。   孟彤不是真的只有十一岁,她是有着成熟灵魂的现代人,虽然融合到这具身体里后,为了让自己的言行举止能与年纪相附,经常假装幼稚,撒娇卖萌,久而久之也有些习惯成自然了,不过她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以前没有注意到,是孟彤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她总觉得以自己才十一岁的年纪,凌一比自己大了整整一轮,怎么说都不会看上自己,却突略了时代因素。   这是在大周朝,这是在古代,这个时代的男人就是七老八十了都可以娶个十四五的女孩当小妾,二十二三的有为青年,喜欢个十一二的小姑娘,又能算是什么事儿呢?   孟彤突然呆呆的不说话,倒真把凌一给吓到了,他想俯身看看她倒底怎么了,又怕身后的太阳会照到她,想了想才毅然伸出手,抬起了孟彤的下巴。   手指一贴上孟彤的下颔,一股嫩滑的触感就浮上心头,凌一忍不住心头一荡,强忍想要细细摩挲的冲动,定神察看孟彤的眼睛。   “凌一!”孟彤突然轻叹了一声,伸手搭上凌一抬着她下巴的手,直直的看着凌一的眼睛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凌一被孟彤问一愣,随即被她的一双大眼直勾勾的盯着,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这小丫头别的地方异于常人也就算了,怎么连这种事都这样异于常人?   这种事怎么也能这么直白的问出来呢?她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孟彤惊奇的瞪着凌一的脸,“凌一,你脸红了耶!”   凌一猛然挺直身体,简直想立即落荒而逃。   “哇!你的耳朵也红起来了。”   跟这丫头简直就没法好好说话了,凌一转身就走。   “哎,你等等。”孟彤眼明手快的一把抱住凌一的腰,不依的嚷道:“你走什么啊,我话都还没问清楚呢?”   ☆、453你真的要喜欢我?   凌一僵硬的低下头看着环在自己腰上的细胳膊,紧贴着自己后背的身体,即便是隔着层甲胄,他都能感觉出那种柔软的触感来。   自打两人相识以来,还是第一次这般亲密,凌一抿了抿嘴,努力不让自己的唇角上翘,却是怎么都不敢乱动了。   孟彤一见凌一不跑了,连忙松开手,绕到他前面插腰瞪他,“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了跟我说?”   凌一看着爆露在阳光下的孟彤,却突然皱皱眉,然后前腿一跨就抱起她,飞身跃过了高墙。   凌一的动作太快,还没等孟彤反应过来发火,两人就落到了一墙之隔的庭院里。   孟彤没想到一墙之后竟然会是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她连还被凌一抱在怀里都顾不上,立即先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   凌一将她放到地上,然后拉着她的手绕过一地的草木花盆,上了背阴的抄手游廊,这才停下来看着孟彤,道:“你想问我什么,现在可以问了。”   可惜此时孟彤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他的身上了,她探头探脑的东看西看,发现这里似乎是个极小的院子,对面三间正房门窗紧闭,四周又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看着倒像是个没人住的宫院。   “你这人,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把我带到这儿来了?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孟彤压着声音小声抱怨。   凌一笑着松开了她的手,身体往后闲适的靠在廊柱上,双手环胸看着她,淡淡的道:“这是我在宫里的住处,就是被人发现了也不会有人把你怎么样的。”   孟彤小小的抽了一口冷气,吃惊的瞪着凌一,身为一个御林军中的将军,竟然能在宫里有住处,这可不是一般两般的有面子,连皇子成年了都得搬离皇宫,更别说是让外人住进皇宫了,难道这小子是皇帝的私生子不成?   孟彤仔细打量四周,这个小院虽小环境却挺清悠的,高高的宫墙下草木扶舒,四周又围着规整的抄手游廊,这个小院里唯一有特色的,大概就是天井正中那颗足要四五人才能合抱的苍天大树了。   “要看看我的住处吗?”凌一笑着邀请。   孟彤断然拒绝这个提议,“这院子就这么点大,一眼就看尽了。”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不过被凌一那么一打差,孟彤突然觉得,现在再要问他怎么会看上她的,好像有点儿尴尬啊。   两人傻站着相对无言。   孟彤不自在的挠挠脸,想着要怎么措辞,凌一却突然叹了口气,长腿一跨就站到了她面前。   两人的身高上的差距,让孟彤顿觉压力山大,她紧张的往后退了一大步,结巴道,“你干……干嘛?”   凌一微微俯身,看着孟彤的眼睛,认真道:“你刚才想问我什么,现在可以问了。”   “呃……”孟彤愣了愣,看着凌一看着她的专注眼神,她咬咬唇,低声问,“皇帝说他给赐婚了,那个人……是你吗?”   “是!”   回答的这么干脆?   孟彤瞪眼,却又忍不住有些发愣,呆呆的看着凌一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不是说有话要问我吗?不想问了吗?”相较于孟彤的不能理解,凌一心里更多的是不安。他深怕小丫头对他不喜,抵触两人的这桩婚事。   “当然要问啊。”孟彤看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这才重新抬起一双写满不解的大眼,看着凌一道,“你怎么会看上我了呢?我是说,你怎么会想到要让皇帝给我们赐婚的?毕竟我们俩并不适合。”   凌一口气有些急的道:“在我看来,我们很适合。”   可他的脸色却黯淡了下来,别看他话说的坚定,他的心底却是一片冰冷的,忍不住黯然的在心底猜道:她果然是对他不喜么?   “可我今年才十一,而你已经成年了,我们的年纪差了那么多……”孟彤努力组织着措辞,却又被凌一急急打断。   “我会等你长大的。”他的语气坚定,神色间更是不带半点儿玩笑意味。   孟彤无力的挠头,“可是……”   凌一突然一把抓住了孟彤的手,逼她抬头看着他。   四目相对,凌一急切的说道:“我知你现在对我还没多少情意,不过你终究是要嫁人的,不是吗?与其将来找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嫁了,嫁给我不是更好吗?至少我们认识,你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而我心悦你,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与其嫁个不知根底的陌生人,确实还不如嫁个喜欢自己的熟人。   可他们之间的问题,应该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而非熟不熟吧?   孟彤有些纠结的开口,“凌一……”   “别急着拒绝我好吗?”他近乎恳求的般的道,“咱们先试试可好?咱们先相处看看,我如今领的正是金吾卫左卫上将军一职,有我与你义父的身份给你保驾护航,你在皇家书院也能方便些,等将来你若当真遇上心仪之人……”   凌一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可他目光中闪过的黯然与神伤,不但把孟彤惊到了,也让她有种不忍心的感觉。   在她的印象中,凌一这个大杀手可是很高大上的,他不但有颜值,多金而且能力卓越,待人虽然有些淡漠,对熟人却很是照顾。   这样的人应该是骄傲的,是睥睨众生的,是完全不愁没女人喜欢的,可他怎么偏偏就会对她上心了呢?   孟彤想不明白,不过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她身为女人的虚荣心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毕竟有这么一个优质男喜欢自己,她心里不得意才怪了。   “喂!”孟彤伸手在凌一面前挥了挥,一脸认真的问,“你真的喜欢我啊?”   凌一重重点头。   喜欢都喜欢了,这还需要决定吗?   若是他能左右自己的心,哪里还用这么忐忑不安,深怕她不喜他?   孟彤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她眨着大眼道:“你喜欢我也就喜欢了,不过要我也喜欢你的话,可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你确实真的要我喜欢你吗?”   ☆、454我听着   凌一看着孟彤的眸光亮了亮,坚定的点了点头,道,“我只求今生能与你两情相悦,白头到老,要怎么做你才会高兴,你说我做。”   正如孟彤了解凌一一样,凌一也是了解孟彤的,眼前的少女并不是个会无理取闹的女孩,也就是说,如果她提出了条件,那么这就一定是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是以,凌一目光坚定的用力点了点头,自信的道,“只要是你说的,我一定都会做到的。”   孟彤的笑容不禁更加灿烂了些,“那,这可是你说的,你若是做不到我说的条件,就不能怪我不愿嫁你哦。”   “一定。”他本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抹阳光,怎还会舍得放弃?   把亲事搞得跟谈判一样,孟彤觉得她大概是大周朝的头一份儿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凌一解释,“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而是想做我的夫婿就必须做到我的条件,不然我肯定是不会嫁的。”   凌一嗯了一声,对此表示认同。   自打两人相识起,他就知道这个小丫头异与常人,她都能做出那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了,想法再奇怪些,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而且如果不是孟彤的所思所想都异于常人,他们俩现在也不会如此心平气和的站在这里谈两人的亲事的。   这事儿要是换到一般的女孩儿身上,单就他一声不吭的让皇帝给两人赐了婚,就够小姑娘要死要活的了,更不要说他还把她单独带进了自己住的小院。   凌一根本不敢想,孟彤若与时下的女子一般,这会儿会是个什么反应?是会因为矜持而大声尖叫呢?还是故作羞涩的直接投怀送抱?   不过若是小丫头不再与众不同了,他或许也就不会注意到她,进而喜欢的魂牵梦绕了。   凌一回答的太爽快了,爽快的孟彤完全没脾气了,她瞪着凌一看了一会儿,才鼓着腮梆子郑重警告道:“你现在回答的倒是爽快了,可若是等我喜欢上你了,你又要反悔,我可不会放过你。”   凌一亦一脸郑重的承诺,“若我将来有负于你,你就杀了我。”   不愧是做杀手的,开口闭口就是杀。   不过这话听在孟彤耳里却觉得极为受用,大抵女人在谈情的时候智商都会下降,然后虚荣心还会有严重膨胀。   孟彤自觉自己对凌一其实并没有男女之情,不过面对一个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的男人的追求,特别是对方武功好又多金,现在还当了将军,算是有权有势。   如此优质的男人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孟彤要说自己心里没在偷着乐,说给鬼听鬼都不信。   对于外表萝莉内心成熟的她来说,爱情不是只有一见钟情一种,日久生情亦是情。   两世为人,孟彤早过了会被浮夸的外象所吸引的年纪,虽然凌一的外表绝对没话说,不过她更注重的是内在。   她若要嫁人,对方可以不要多有才华,可以不用多英俊潇洒,可以不用多能干,但肯定要以她为重,对她好,否则,她宁愿找个憨厚的农夫嫁了。   “这可是你说的。”孟彤抬了抬下巴,道,“将来你若想后悔,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你不会看到那一天的。”   听到孟彤肯接受自己,凌一的整颗心都快美的飞起来了,他目光亮晶晶的看着孟彤,嘴角不自禁的勾起,真想压都压不住。   “你还没说你的条件呢。”他握着她的手腕,轻轻晃了晃,心里只觉甜蜜,看着孟彤的目光也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孟彤见他如此,故意拖着音调道,“想要我答应这桩婚事,可是很难的……”   凌一点头,“嗯,我知道了,你说吧,我听着。”   见凌一不接招儿,孟彤眼珠子转了转,眼眉弯弯的笑道:“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我就告诉你吧。”说着她自己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然后开始细数自己的条件:   “要想我将来长大了嫁给你,从现在开始,你心里眼里乃至身边就只能有我一个;   我这人脾气不好,我找你吵架时,你得让着我,打你也不许还手;   我生气时,你得哄着我,不生气时,你也得宠着我;   不许骗我、瞒我任何事,答应我的事情都要做到;   别人欺负我时,只要你在,就要第一时间出来帮我,不在的话,事后知道了也要帮我报仇;   还有,你的所有财产都得上交,男人有钱就变坏,不许留私房钱。”   凌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孟彤的话虽然很任性,很霸道,甚至带着股蛮横的劲头,可他听着却很开心,心情好的简直都要飞起来了。   “你笑什么?”孟彤不满的皱眉,“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凌一摇头,一双清澈的眼眸亮晶晶的,里头全是满满的笑意。   “我笑你多虑了,我以前孑然一身,来去皆是孤身一人。   自从认识了你,我的心里、眼里本就只有你一个,否则也不会因为怕你进了皇家书院会被人盯上,就特地跑进宫,自投罗网的拿自己跟皇帝交易,换了那一张赐婚的圣旨。   至于吵架,虽然我觉得的我不会跟你吵架,不过若的真吵了,我是男人,自然是该让着你的。   你若气极了,要打我几下出气也成,反正我皮糙肉厚的也不怕你打。   再说,皇帝已经给我们俩赐了婚,你如今是我的未婚妻,宠你护你本就是应有之义,这也算不得什么条件。   至于骗你、瞒你的事,今日之后我定不会再做,大丈夫一言即出四马难追,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   到于我的所有财物,这个比较杂乱,等回头我让人整理了就亲自给你送去,你看可好?”   孟彤简直无语了,这人未免也太配合了吧?他难道不会觉得她提出来的条件太苛刻了吗?   孟彤斜眼瞄他,“凌一,你难道就不想抗议一下吗?你不觉得我提的条件太苛刻了?”   凌一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发,哈哈笑道,“怎么会苛刻?只要你同意我们的亲事,我甘之如怡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抗议呢傻丫头?!”   ☆、455答应了?   十多年的杀手生涯,让他的心早已冰冻,若非遇到她,他对人对物只会越来越淡漠,或许就将孤独一生了。   孟彤予他,是绝境之中的救命稻草,亦是多年黑暗生活中发现的唯一一缕阳光。   他冰冷的心,在她为他疗伤驱毒,重新给了他生的希望的那一刻,就已经沦陷了。   虽然她当时笑的眼睛弯弯的坑了他三千两的诊金加药费,可她那时亲切甜美的笑容,却尤如一道曙光,照进了他黑不见底的心,让他冻结的心出现了裂痕。   他是生活在地狱的恶鬼,掠夺才是他生存的本能,好不容易找到了生命里的这一缕阳光,他会放手才怪了。   什么若你有心仪之人之类的话,都他么是借口、屁话,不过是个缓兵、示弱的计策而已,若当真有这样的一个人出现,他只会一刀结果了那人。   他的阳光,只能属于他。   孟彤对他有要求,有条件,他求之尚且不得,又怎么会觉得苛刻?   只有真正对一个人在乎,才设置重重限制,只为霸占他一人。   这本就是他一心所求,他欢欣鼓舞的全盘接受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要跟她抗议呢?   甜言蜜语谁都爱听,孟彤自然也不例外,凌一的这些话听在她的耳里落在她的心里,不但生出一股甜滋滋的感觉来,还让她不自禁的生出一股小得意来。   但孟彤到底不是小姑娘,凌一越是如此说,她反而越有种不牢靠,想要怀疑的感觉,于是便绞尽脑汁的劝他想清楚再想清楚。   这种情绪是很矛盾的,非常微妙的,但她就是忍不住这么做了,不过凌一要是真的敢想了,孟彤敢肯定自己这一辈子估计都不会想再见到他了。   女人就是这么矛盾,又矫情的动物。   孟彤盯着凌一的眼睛,一字一字说的异常认真,“我这人生来霸道,你要是想娶我,通房小妾外室什么的是肯定不能有的,外头以前认识的红颜知已、姐姐妹妹的也通通要给我断干净。   还有,就算我以后不能生育,你也只能自认倒霉,过继什么的我也是不会同意的,我可没兴趣给人养孩子。”   凌一脸上的笑容更盛,原本抓在孟彤手腕上的大手,下移改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我没有什么红颜知已,更没有什么姐姐妹妹。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再多了我也嫌烦。   至于孩子没有就没有吧,我本就是孤儿,又不需要为谁延续香火,有孩子固然好,没孩子也无所谓。”   孟彤凝视着凌一满眼希翼的看着她的眼神,一颗心不可抑制的怦然动了。   女人终其一生,所求的不就是一个能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珍视疼惜的男人吗?   前世,她与男友爱情长跑七年,却因踏入社会后得不到家里的支持,而被男方嫌弃太穷,最后黯然分手。   为疗情伤,也为一洗那个穷字,她拼命工作,拼命的往上爬,可等终于出人投地了,却查出了身怀绝症。   前世留给她的时间太短了,短的让她来不及再谈一段感情,然后结婚生子,得一个满圆的结果。   来到大周的两年多时间里,她每天忙于跟极品亲戚斗,忙于一家人的生计,忙于学习医术,忙于让命不久矣的父亲见一见外头的世界。   她忙的没有时间去想感情的事情,可这却是她日后无法逃避的问题。   大周不同于现代,这里的女人就算再如何才华横溢,特立独行,一旦嫁了人还是要在家相夫教子的。   穷苦人家的女子外出劳作也就罢了,可富贵人家的女子,嫁人之后是绝对不被允许出去工作的,因为那样会让男人和男方的家庭觉得丢面子。   女人会被当成金丝雀一样的养起来,有了朝庭赐封的女官头衔的女子,或许可以不让男人纳妾,可若当真无后,迫于长辈和家庭的压力,让男人在外头养女人,生个孩子抱回来养却仍是避免不了的。   凌一对她承诺的一切,对孟彤来说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再加上他颜值高,身材好,功夫高强还超级多金,最重要的是,他喜欢自己。   嫁给凌一,她至少不用担心会被公婆磋磨,更不用像别人一样,连对自己的丈夫都要低眉顺眼。   想到最后,孟彤自己都想不出来,她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能被凌一喜欢上,简直就像是走了狗屎运,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儿饼给砸中了一样。   越想,孟彤的心越是清明,她对凌一点头微笑,道,“那你挑个时间,让人去给我宣旨吧。”   这是答应了?   凌一目光骤然一亮,嘴角的笑容一下就漫延到了脸上,灿烂的简直比六月的阳光还要耀眼。   孟彤见他这样欢喜,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凌一激动的深吸了两口气,却仍然压不住心头那种欢喜的想要大喊大叫的冲动,他没头没脑的在原地打了两个转,一转身却毫无征兆的将站在一旁的孟彤给抱了起来,哈哈大笑着转着圈。   孟彤着实被他吓了一大跳,可见他这样高兴,又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只能锤他两记出气。   “我明儿就拜托许公公帮我去皇家书院宣旨。”凌一转够了还犹自不肯放孟彤下地,只紧紧搂她在怀,难掩激动的道。   圣旨不比一般物什,宣旨亦是要有一定的规格和章程的。   可以宣旨的人选虽多,但许文轩身为大内总管,又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只要能请动他出面宣读他们赐婚的圣旨,对孟彤的面子和身价,无疑都是一种无形的提升。   凌一如此安排,不过是想让孟彤在皇家书院里让人更加高看一头。   “你安排就好了。”一个男人愿意为你花心思,就值得好好珍惜。   孟彤感动之余,伸手环上他的脖子,揽着他低头,轻轻在他嘴角“吧唧”了下,笑道,“盖个章,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凌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怀里的小丫头对他做了什么,一瞬间,他只觉得一股火气从头烧到脚,热得他硬生生的出了一身的汗。   ☆、456我帮你报仇   孟彤看着被自己亲了一下就脸色爆红的男人,不由惊奇的瞪大了眼,“凌一,你又脸红了耶!”   “没有,你看错了。”凌一绷着脸急急否认,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往孟彤粉色的樱唇上瞥去,方才事出突然,等他反应过来,小丫头的唇早就一触即离了,可那一瞬间的柔软触感却深深的烙进了他的脑海里。   孟彤觉得有趣,伸手捧住他的脸,笑道:“你的脸都红的快烧起来了。”   孟彤微凉的手贴着他的脸,那柔软的滑嫩的感觉让凌一一动都不敢动,深怕把孟彤给惊走了。   他的脸在持继发烧着,凌一很想想要控制住自己不听话的脸,可那种感觉实在是连他自己都陌生,想要控制根本有心无力。   活了二十多年,凌一从不知道自己会对什么东西脸红,唯二的两次脸红,都是在孟彤面前,唯有在她面前,他才会控制不住自己……   凌一目光灼灼的盯着怀里笑颜如花的小人儿,心里虽然觉得有些难为情,可又跟灌了蜜似的,不断的冒着甜蜜的泡泡。   凌大杀手如此纯情,还是让孟彤蛮惊喜的,她很不客气的上下其手,将凌一的脸揉的变得形,才笑呵呵的拍拍他的肩膀,道:“行了,放我下去吧,我也该出宫去了。”   两人才刚刚确定了关系,凌一此时哪里舍得放她走,“再呆一会儿吧,你还没去我屋里坐坐呢。”   孟彤摇头,挣开凌一的怀抱,低头理了理有些被弄皱了的衣襟,道:“下次再坐吧。”   想到自己被搬空了的卧室,她忍不住叹气道,“书院那边的事情也不知道查的怎么样了,一会儿出宫还得先在洛阳城里买些衣服布匹回去呢,不然我明儿个就该没衣裳穿了。”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凌一之前一听到属下来报,说胡清云和他的义女都进宫了,就急匆匆的往乾清宫赶,到是不知道这其中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孟彤把自己的卧室被偷,和自己故意设计陷害朝阳公主的事情跟凌一说了一遍,道:“朝阳公主太讨厌了,她应该庆幸自己生在皇家,不然就凭她砸了我的院子,我不让她丑得一辈子不能出门见人,我就跟你姓。”   凌一不由低声轻笑,“不管她丑不丑,你将来都要跟我姓的。”   孟彤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不过随便歪楼还怎么聊天啊?   她不由瞪了凌一一眼,嗔怪道,“你就不能别扯东扯西的吗?我在生气呢,你不是应该要帮我一起骂朝阳公主的吗?”   凌一洒然一笑,柔声哄她道:“我回头帮你报仇。”   这个答案她喜欢!   孟彤顿时眉开眼笑,“那你打算怎么做?”   凌一伸手握住她的小手,笑道:“你之前给我的那些痒痒粉,畅通散什么的我都还留着呢,以后我每天换着花样的给她下,包管让她烦不了你。”   “这个主意好。”孟彤抚掌大笑。   两人手牵着手,从正门出了小院。   不过出了院子之后,孟彤就不让凌一再牵着她走了,毕竟这里是皇宫,他们私底下怎么样都行,在外头还是得注意一下影响的。   凌一一直把孟彤送出了宫门,看着她坐上胡清云的马车走远,这才脚步轻快的往回走。   “将军!”   “将军!”   六个之前帮孟彤提药箱的御林军,你推我掇的从一旁的值房里跑了出来,全都一脸八卦的盯着凌一,挤眉弄眼的。   凌一此时心情正好,脸上也绷不住,不由笑骂道:“一个个都抽筋了吗?做的什么鬼脸?”   几个人见凌一没有生气的意思,胆子立即就大了起来,一拥而上,起哄道:“将军,那位孟小姐刚才带您去哪儿了呀?”   “将军,你们该不会是……”   “都瞎猜什么!”凌一沉下脸,骂道,“那是本将军的未婚妻,你们未来的将军夫人,谁要敢再对她不敬,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一群人立即摇手外加摇头,连声道,“不敢,不敢,我们以后见着孟小姐,一定敬她如敬将军。”   凌一嗯了一声,这才算满意。   一想到孟彤答应了两人的婚事,凌一就忍不住心情雀跃,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他现在急着想去找许文轩商量明天去帮他宣旨的事,对着几个御林军同僚扔下一句,“等本将军成亲,一定请哥儿几个去喝喜酒。”便急匆匆的跑了。   几个御林军见凌一跑的飞快,不由都善意的笑了起来。   一人道,“咱们这位凌将军,平时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还挺平易近人的嘛。”   有人戏谑道,“我看是那位孟小姐调教的好,咱们这位新将军之前可是对谁都不假以辞色的,偏今天见了那位孟小姐一面,就这么和气的,可见都是那位孟小姐的功劳。”   话音一落,六个人不由都暧昧的笑了起来,彼此交换着“你们都懂的”眼神。   笑闹过一阵之后,几人勾肩搭背的往宫里走,一边小声嘀咕道:“咱们这位凌将军可比齐将军有本事多了,年纪轻功夫好,又得皇上器重,看来齐将军是真的没希望再起复了。”   “起复?哼,上次若非他儿子自愿代父赎罪,这会儿齐将军只怕还在牢里蹲着吧……”   六人渐行渐远,说话的声音也渐渐的听不见了。   就在这时,值房的拐角处突然闪出一个人来,这人的一身装束与先前六人是一样的,都穿戴着御林军的盔甲,但看他鬼祟的行径便可知,这人显然跟之前的六人并不是一路的。   这人就站在这一方无人察觉的角落里,满眼怨毒的看着那六个御林军离去的背影,久久未动,直到前方传来御林军巡逻走动时发出的盔甲摩擦声,他才一个闪身消失了踪影。   此时的乾清宫里,皇帝遣退了左右,也正与皇后解释着收孟彤为义女的几大好处。   时间往前推到孟彤等人告退之后,皇帝便冲还站在一旁的李防风道:“李爱卿,你也下去歇着吧,为了朝阳的事,你也劳累多时了。”   ☆、457收个义女   皇帝都亲自开口赶人了,谁还敢留?李防风躬身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一出殿门就见台阶之下,许文轩和孟彤、胡清云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这不禁让李防风微微眯了眯眼睛,深邃的眼底,一抹戾色一闪而过。   只是站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身后的大殿里,侍候的宫女太监们便全都鱼贯的退了出来。   许文轩一回来就见本该在殿里侍候的人,全都从殿里出来了,不由看向李防风,问道:“李大人,这是……”   “大概是皇上有话要与皇后娘娘商议,所以才将我等都赶出来了。”李防风笑着冲许文轩拱了拱手,道:“皇上还给本官放了个假,正好本官也有好几天没回府了,这就打算出宫去了,公公您忙着,本官这就先告辞了!”   许文轩连忙客气的回礼,“大人客气了,您自便就是。”   而乾清殿里,皇后正温柔的看着皇帝,笑问,“陛下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跟臣妾交代?”   “其实也不算是交代,而是皇后方才说的一句话提醒了朕,让朕临时起了这个意,所以便想说与皇后知道,也让皇后能跟着乐呵乐呵。”皇帝笑眯眯的说道,那模样看上去,似乎心情非常不错的样子。   皇帝向来都是乾坤独断的,要真有什么事找皇后商量,那才叫不正常。   皇后笑问,“不知皇上决定了什么事这么高兴,快说予臣妾听听。”   皇帝转头看着皇后,笑眯眯的道:“朕决定收那孟彤做义女,册封她为公主,赐下公主府,再将四川府赐给她做封地。”   皇后每听皇帝说一句,嘴巴就张大一分,可等听到最后一句时,又错愕的把嘴巴紧紧闭上了,“陛下,这……只怕不妥吧?”   要说能被皇帝收为义女,那当真是那孟彤家的祖坟上冒了青烟,才得了这么个天大的幸事,更何况皇帝还决定册封她为公主,不但会赐下公主府,还要赐给她封地。   那封地可是连皇室正统的公主都不一定会有的,这可是天大的尊荣。   可重点是皇帝打算赐给孟彤的封地是四川府那个蛮夷遍地,年年发生反叛,年年需要派兵震压,年年有打不完的战的地方。   这就不得不让皇后怀疑,那孟彤是不是哪里得罪了皇帝,才会让皇帝如此整治她?   皇帝哈哈大笑着一挥手,霸气的道,“没什么不好的,胡清云那个混蛋不是一直跟朕炫耀自己有个女儿吗?朕这一道圣旨下去,他那个女儿就得分朕一半儿了,朕看他还怎么跟朕得瑟。”   皇后不禁开始同情起孟彤来了,原来千错万错都是胡清云的错。   这胡清云也是,你说不就是收个义女吗?你这么稀罕,去跟谁炫耀不好,偏要跑来跟皇上炫耀,这下惹祸了吧?   想到那驻颜丹和芳香豆,皇后忍不住开口为孟彤求情,“皇上,胡清云虽然可气,不过孟彤那丫头可是无辜的,您跟胡清云置气,干嘛要扯上人家小姑娘呀,这要是传了出去,人家还不得道皇上您小气呀?”   皇帝瞪眼道:“朕收个义女,不但给府坻,还赐封地,哪里小气啦?”   皇后心说重点是您赐的封地,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孟彤要是真接了这么个封地,每年颗粒无收几乎是肯定的,不但如此,还得每年出钱出人维持封地的治安,简直就跟掉进了万年深坑一样,这辈子是别想再爬出来了。   见皇后一脸不以为然,皇帝又振振有词道:“再说那孟彤会炼药,你那什么驻颜丹、芳香豆的,还有她跟朕换的延年益寿丸看着都是好东西,收了她做义女,这女儿孝敬义父义母就是天经地义的了,朕看她到时候还好意思跟朕讨药材不?”   皇后听的眼睛都瞪圆了:敢情您老人收人家当义女,就为了气气胡清云,然后顺便贪人家点儿药丸啊?   皇帝可不管吃惊不吃惊,径直乐呵呵的一拍手掌,就“愉快”的把这件事情决定下来了。   他大声朝着殿外喊许文轩,“小许子,快进来帮朕磨墨,朕要写圣旨。”   许文轩提着袍摆小跑着冲进来,满脸堆笑的先朝皇帝和皇后一揖到底,才笑着问皇帝,“皇上如此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   “朕跟皇后收了个义女,你说这算不算一件大喜事?”皇帝哈哈大笑,一甩袖子就迈着八字步,往另一头的小书房去了。   坐在一旁的皇后听得嘴巴都张大了,要收那孟彤做义女不是皇上您一个人的主意吗?你把臣妾也给捎上是几个意思?   不过一想到皇帝说的那句,“孟彤会炼药,女儿孝敬义父义母就是天经地义的”,皇后也就乖乖闭上嘴巴,默认了这件事。   收孟彤为义女,给封号,赐公主府,甚至是赐封地,那也都是皇帝的意思,与她这个皇后没有半点儿影响,也伤不到她皇儿的利益。   但孟彤成了皇帝的义女,她也就是成了孟彤的义母了。   到时候,她手里的药丸要是吃完了,还怕那孟彤不紧着这义母吗?   更何况,那孟彤既然制药的本事如此了得,或许还能为她所用也不说定……   皇帝乐颠颠的要亲自写圣旨,皇后娘娘也默认了此事,这可把许文轩给吓到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位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姑娘,竟会有此福份。   许文轩侍候着皇帝写圣旨,可当他看到皇帝在圣旨上写下赐封邑四川府几个大字时,下巴差点儿没掉下来。   四川府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典型的穷山恶水出刁民,那些蛮夷不服管教,年年搞反叛,一个不顺心就要起来造反。   就许文轩所知,自皇帝登基这二十多年来,四川府的知府都换了十几拨人了,其中有一大半儿是被造反的部族给杀了的。   剩下的几个虽然从反叛军的手下逃得了性命,可身为一府父母官,弃城而逃那也是死罪,就算情有可缘也都被皇帝下了天牢,现在都还在天牢里关着呢。   ☆、458圣旨   四川府如此凶险,朝中大小官员都视其为为官者的末路,压根儿没人敢去做那一府的府官。   皇帝把这样凶险的地界赐封给那个叫孟彤的小姑娘,这该是有多大的仇怨那?   可要说皇帝此举是为了整治那个叫孟彤的小姑娘,又不像。   毕竟皇帝可是一国之君,要说他老人家真看那个人不顺眼,直接让人拉出去砍了就是,哪里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又是赐封号,又是赐公主府的,最后才赐下个四川府来整治孟彤,这明显不合逻辑啊。   许文轩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却也不敢怠慢,只要皇帝身旁小心侍候着。   皇帝写好了圣旨,径直端详半晌,又罗列了一大串赏赐,这才拿起玉玺重重的压了下去。   “小许子,你亲自跑一趟,带上朕的赏赐去皇家书院给解忧公主宣旨。”   说完,他又马上兴奋的加了一句,“你去内库里领了东西就赶紧过去,这会儿胡清云送孟彤回皇家书院,说不定还没走呢,趁着他还在,你当着他的面宣旨。”   许文轩顿时一头的黑线,心说:皇上,您收那孟彤做义女,该不会就是为了专门气胡大人的吧?   不过皇帝都发令了,许文轩自然也不敢耽误,连忙拿了个锦盒装上圣旨,就屁颠颠的出了乾清殿。   “许公公!”凌一一见许文轩从乾清宫里出来,立即就大步迎了上去。   “哟,是凌将军啊。”许文轩虽然很急,不过到底不敢怠慢了这位皇帝面前的新任红人,“您找杂家有事儿?”   凌一客气的冲许文轩抱了抱拳,道,“确实是有件要事,需要拜托许公公。”   许文轩脸上现出一丝为难之色,道:“凌将军,杂家一会儿还要去趟皇家书院传旨,您看您的事儿能不能待杂家回来再谈?”   “公公要去皇家书院传旨?”凌一闻言心头一喜,上前一步道:“实在相瞒,本官想托付公公办的事儿,亦是走一趟皇家书院,帮本官传一道旨意。”   凌一说着从袖袋里取出一卷明黄的圣旨,递到许文轩面前,笑道:“劳烦公公为本官走一趟,将此道赐婚圣旨带去给皇家书院水仙院的孟彤小姐。”   怎么又是孟彤?   许文轩听得肝儿都要颤了,没想到那孟彤进宫一趟,竟然一下就捞到了两座大靠山。   皇上这座大山就先不说了,毕竟皇上赐个四川府给孟彤做封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还两说呢。   可这位新任的金吾卫左卫上将军,拿着份赐婚的圣旨拜托他去宣读,这里头的信息就有点儿大了。   许文轩这时候也想起来了,之前皇帝曾在殿内说过,已经为那孟彤赐了婚了,只不过救旨赐婚的人拿了圣旨,要亲自跟孟彤宣旨,因此那孟彤才会不知道此事。   原来那个人就是这位新任的金吾卫左卫上将军,凌一大人啊。   可是,不是说他要自己去跟人家小姑娘宣旨的吗?   怎么又来拜托他跑这一趟了?   难道是人家小姑娘不喜欢他,他这才打算霸王硬上弓,让他去宣了旨,造成既定事实?   许文轩的脑中不禁浮想连篇。   不过既然人家诚心诚意的拜托了,他自然不好拒绝,左右也就是顺带的事儿,一份圣旨是读,两份圣旨也是读,说不准回头还能多得一个红封呢。   “凌大人请放心,此事杂家定当帮您办的妥妥当当。”许文轩接过圣旨就直接一起塞进了手中的锦盒里,反正都是给孟彤的,到时候随便先读哪一份都错不了。   凌一见了虽有不解,却也不好置啄什么,只道,“如此就多谢公公了。”说着就顺手将一张银票塞进了许文轩的手心里。   “凌大人真是太客气了。”许文轩手指在手心的纸张上轻轻一摩挲,立即就满面堆笑起来。   钱庄发行的银票,按照面额的大小,纸张也是有所不同的,他手里的这张一摸就知道是一张千两的银票。   凌一出手如此大方,差点儿没把许文轩给高兴坏了。   “杂家还要去内库领东西,就先不与凌大人述话了。”许文轩笑眯眯的跟凌一告辞。   凌一自然不会在此时多做挽留,他自己也还要出宫一趟,因此连忙朝许文轩拱手道,“公公自便就是。”   许文轩一走,凌一也转身大步往宫门走去。他如今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身家财物自然得交给媳妇儿收着。   趁今天沐休,得赶紧回去把分布在各地的产业理一理,回头给小丫头送过去才行。   想到孟彤说自己的卧室都被人搬空了,凌一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脚下的步子顿时就迈的更大更急了些。   孟彤与胡清云到皇家书院时,朱灿等人正在水仙院的门口蹲成一排,守着被砸的乱七八糟的水仙院。   而之前留下来,说要好好帮孟彤查明事情的两个公公以及几个御林军,则正在远处与几个住院的主人交涉。   “你这里的环境不错啊。”胡清云一下车,先环顾了四周一圈,然后才递出手去扶孟彤下车。   “冬冷夏凉,自然是不错的。”孟彤笑着打趣了一句,就扶着胡大师兄的手,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一见到孟彤的身影,自停在门口的马车上下来,朱灿几人立即就跳了起来。   “孟神医,你没事吧?”   “孟神医,你可算回来了。”   孟彤看到守在门口的几人,顿觉得歉疚不已,忙对几人解释道,“早上我这儿出了点事儿,真是对不住大家了,叫了你们来吃饭,结果我这院子却弄成了这样。”   朱灿道:“我们听说你的院子被朝阳公主砸了,还丢了东西,你又被皇上召进宫去了,可担心死我们了,你没被人为难吧?”   看着几人担忧的眼神,孟彤只觉得感动不已,她在几人面前转了个圈,笑道,“你们看,我好好的,没事儿。”   朱灿四个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就把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的胡清云。   ☆、459封口费   几人的家世虽然都不错,可家中父辈跟胡清云都还差了一个档次,因此对胡清云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会儿见了面,也是见面不相识。   胡清云看着几人的互动,知道这几个少年人都是孟彤的朋友,所以直到几人说完了话,才上前出声道,“彤彤,这四位是?”   “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孟彤回头冲胡清云笑了笑,指着朱灿四人一个个介绍过去,又指着胡清云对四人道:“这是我义父,开封府尹胡清云。”   朱灿四人皆是齐齐一惊,顿时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胡清云温和的看着四人道:“你们与彤彤既是朋友,叫本官一声叔叔也不为过,不过本官叫叔叔难免会把本官给叫老了,让你们叫哥又差辈了,所以以后大家还是称呼本官为胡大人吧。”   朱灿四人哪里敢有意见?   不说胡清云在朝中的地位,就是他孟彤义父这个身份,也容不得四人不恭敬。   朱灿四个上前给胡清云端端正正的见礼做揖,“见过胡大人!”   “好,你们都是好孩子。”胡清云笑眯眯的冲几人抬了抬手,满意的笑道:“你们都很不错,我家彤彤年纪小,日后还要各位公子多多关照了。”   “不敢!不敢!”朱灿四人只觉得不好意思极了,以孟彤的本事,哪里还需要别人关照她呀?   他们可都听说了,孟彤第一天上课,就被周夫子看中,选做了助教。   助教啊,那可是几乎等同于夫子的存在。   也就是说孟彤进皇家书院才两天,以后五年的骑射课都可以全部免考了,而且还能享受到书院给夫子们的同等待遇,进出书院都不用打请假条了,实在太让人羡慕了,有没有?   宫嬷嬷与青黛的马车也到了,两人一从马车上下来,就立即走了过来。   宫嬷嬷道,“姑娘,您午膳都还没用呢,要不下午的课就先请个假吧。”   “我方才在车上用了些点心了,左右也不过只是一个时辰的课,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过是一顿不吃饭,还没有严重到不能去上地步,孟彤自然不会为这么点事旷课。   “你们俩去鲜味斋订一桌饭菜回来,与大老爷一起吃吧,他也还没用饭呢。”   青黛闻言立即道:“奴婢跑得快,奴婢去吧。”   说完不待孟彤回答,冲孟彤和胡清云行了个礼,就提着裙摆小跑着走了。   “这丫头!”孟彤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吩咐宫嬷嬷道:“嬷嬷也别先急着收拾院子了,您先趁下午的时间,帮我做一身明天能换洗的常服出来是正经。”   那些被人搬走的衣裳布匹,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找回来,不过就算能找回来,她也不放心直接穿,回头少不得还得检查一翻,实在是心累。   “姑娘放心就是了,老身晚上再赶一赶,包管您明天能有衣裳穿。”自己的手艺能被孟彤所依重,是宫嬷嬷最开心的事。   孟彤院子里总共也就两个侍候的人,青黛去取饭食了,宫嬷嬷要做衣裳,院子里乱成那样,不收拾自然不行。胡清云冲朱灿几个道:“下午上课的时辰快要到了,你们先去上课吧,不过你们几个的小厮都先留下借本官用用,彤彤这院子被人弄成这样,需要些信得过的人帮忙好好整理一下。”   朱灿四人的家世在洛阳城里都算不得好,以前走马观花的事情也没少做,虽然从没做过太出格的事,可也算得上是纨绔一枚。   现在胡清云不但不嫌弃他们,还对他们做了肯定,又允许他们与孟彤来往,几人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这会儿别说是跟他们借向个小厮用用,就是让他们全都留下来给孟彤洗院子,他们都不会有意见。   牧波连忙道,“大人只管差遣他们就是,这几个小子别的不行,干活还是挺麻利的。”   几人的小厮也都是机灵的,立即点头连声称是。   孟彤见状,便从随身的挎包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牧波的小厮。   牧波几个之前之所以只敢蹲在门口,就是怕院子里的毒还没清。   这会儿孟彤拿出瓷瓶来,几个小厮立即就如释重负。接了药瓶,也不用人吩咐,几个人就行礼退下,分食了解毒丸就跑进院里收拾去了。   孟彤打发朱灿几个先回去上课,毕竟男院离她这水仙院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若是几人回去晚了,赶不及上课,那可就不妙了。   待得几人一走,孟彤看着远处站在一座小院外的几个御林军,有些无奈的转身对胡清云道:“师兄,我丢的那些东西,看来想靠那两位公公是难有结果了。”   胡清云斜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有你师兄我在,那些东西就算找不回来,师兄我也能让人双倍赔给你,你怕什么?”   孟彤闻言,眼睛不由就亮了亮,有些小兴奋的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能知道青黛和宫嬷嬷不在院子里的,肯定就这附近十一座院子里的人,晕在你屋里的那三个丫头,是罪症确凿的,她们若肯供认也就罢了,若是不认也没关系。”   胡清云说到这里,不由露齿一笑,极为愉快的道,“回头师兄帮你一一上门拜访那几位姑娘的长辈,堂堂簪缨世家教养出来的姑娘,竟然会指使丫头偷人东西,你说这话要是传出去,那十一位姑娘以后会如何?”   这是**裸的威胁啊!   不过威胁的好!   孟彤眯着眼忍不住舔了舔唇角,目光灼灼的看着胡清云,道:“师兄,你说他们能出多少封口费?”   胡清云一见她这副财迷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很多,多到你以后嫁妆都不用愁了。”   “切!”孟彤不屑的撇嘴,“我的嫁妆愿本就不用愁的好不好。”   想当初,她师傅可是给她留了整整八千万两的零花钱的。   不过话说胡大师兄把她的银子送了大半给皇帝,怎么皇帝一点儿表示都没有,也不知道属于她的那一千两什么时候才能到她手上。   ☆、460公共校舍   不过,能从那十多位小姐家里刮出多少银子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借这次机会把那些不知天高地厚,整天只知道只饱了找人麻烦的大家小姐教训一顿,让她们能学会“友好相处”的可贵之处,孟彤就很满意了。   孟彤赶去公共校舍上书法课。   书法课因是公共课,所以都是两个班级一起上的,校舍很大,一眼望去全是矮几和蒲团。   麒麟五班的女孩子们,孟彤早上基本都认识了,此时一见到人群中的熟悉面孔,她立即就向几个早上看着比较好说话的女孩子走了过去。   而麒麟五班的女孩们,与孟彤接触了一早上,早就趁着一中午的时间,打听清楚了孟彤的底细。   一个幸运的被开封府尹胡清云收做义女的普通民女,不但敢与朝阳公主对峙,还成了周夫子的助教,甚至下课时三皇子到来。   孟彤言谈之间与三皇子完全一副熟人的模样,这些女孩们就是再傻,也不敢再小看她了。   早上众人亲眼见到孟彤被周元休带走,听说是被带进宫去了,原以为孟彤此去只怕凶多吉少了,谁知下午就见她跟个没事人一样出现在校舍里。   有些心思敏捷的女孩已经联想到了胡清云身上,立即纷纷迎过来,对孟彤表示起关心来。   “谢谢各位师姐的关心,皇上宣我进宫,也就是让我给朝阳公主诊了下脉,开了点儿药,然后问了我几句话,就打发我回来了。”   孟彤用一句话把宫里发生的事情一语带过,然后客气的向众人道了谢,才询问众人她该坐在哪里。   一位梳着包包头,扎着粉色缎带的圆脸女孩,嘴快的笑道,“在公共校舍里,是不固定座位的,你喜欢坐哪儿都成。”   也就是说,公共校舍的座位采用的是先到先得制度,先来的人能挑自己中意的位置坐,而晚来的人就只能坐那些没人坐的位置。   孟彤记得这圆脸女孩叫做楚圆圆,是楚国公府三房嫡出的小姐。   “多谢楚师姐。”孟彤冲楚圆圆盈盈一笑,就随便找了张没人坐的位置坐了下来。   只是她一坐下来,前后左右的四个位子立即就被四个女孩子给占了,占了她身后位置的人便是楚圆圆。   “孟师妹,我叫南男,你还记得我吗?”孟彤前面的女孩转过身来,目光炯炯的盯着她。   孟彤歪了歪头,笑道,“师姐出身十大家族的南家,在家中排行十三,我说的没错吧?”   因为出了朝阳公主这么件糟心事,从宫里回来的路上,胡大师兄立即帮她恶补了同班同学中大部分人的身份底细,孟彤现在照着人名比对几人的身份,倒也不会出错。   “没错,没错,她就是南十三,那我呢,你知道我是谁吗?”南男还没来得及回答,孟彤左手边长得杏眼皓齿的女孩便急声问道。   孟彤看着她,不由宛尔笑道,“师姐姓张名轻轻,是机关张家五房嫡出的小姐,虽然出身张家,但却不喜欢机关数术,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喝玩乐,我说的对吗?”   边上几个女孩儿都拍手大笑起来,张轻轻不爽的哼了一声,嘟嘴道:“吃喝玩乐又有什么不好的,难道你们平时看到好吃的,也都不要吃的吗?”   孟彤笑道,“当然要吃啊,有好吃的不吃,那才是傻子吧。”   张轻轻闻言立即眉开眼笑,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豪迈的拍了一下孟彤的肩膀,笑道:“敢跟朝阳公主对着干的人,果然不一样,我就知道没看错你。”   孟彤只觉好笑,心道:她刚才若是没有赞同张轻轻的观点,她这会儿是不是就要跟她翻脸了?   “我倒不知道,你除了吃原来还会看人啊?”这道柔柔细细的声音里不带一丝火气,但话中的调侃之意却让张轻轻气的拍桌。   她指着孟彤右手边女孩怒道:“蔡琴琴,你什么意思?本姑娘就是爱吃,怎么着你了,你总找我麻烦干嘛?”   蔡琴琴长得纤细柔弱,一副不食人间烟火,风一吹就会被吹走的模样。她说话做事总是慢条丝理的,仿佛什么事都不能让她着急一般。   张轻轻的怒火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影响到蔡琴琴,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指着张轻轻道:“连刚到书院两天的孟师妹,都知道你的喜好,可见你这喜欢吃喝玩乐的名声有多响亮了。   孟师妹一进书院就成了助教,反观你呢?眼见七夕大比就要到了,你到时候想怎么应对?”   张轻轻被说的一身火气不翼而飞,她讷讷的坐下,嘟嘴道:“什么应对不应对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呢,拿不到青竹令,日子不还照样这么过嘛?”   南男却有些担心的看着张轻轻,道:“七夕大比若是拿到不一个青竹令,到时候可是很丢人的,再说你家老祖宗肯定也会不高兴吧?”   张轻轻顿时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垂下头不说话了。   孟彤正想出声宽慰她几句,校舍门口却突然跑进来几个女孩儿,为首的那个女孩在校舍里环顾了一周,就眼睛一亮,冲着也正看向她的孟彤大叫,道,“孟师妹,不好啦,宫里又来人啦。”   孟彤看着张蔓蔓嘴角不及收敛的一丝幸灾乐祸,就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心道:这些小姑娘可真不简单,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心眼却比什么都多,偏她们的这些小聪明,偏都用来算计人了,实在让人看着厌烦。   孟彤缓缓自座位上起身,扬起声音道,“师姐还请慎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怎么能说宫里来人是不好的呢?”   张蔓蔓闻言一愣,正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却听校舍外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说的好!”胡清云清朗的大笑声传来,“这位小姐,你怎么知道宫里来人就是对我家彤彤不好的呢?”   声音方落,胡清云就一步迈进了校舍。   张蔓蔓吓的跟只鹌鹑似的,又惊又惧的瞪着走进校舍的胡清云。   ☆、461圣旨   胡清云只瞥了一眼张蔓蔓,就不感兴趣的扭过了头去,他对这种有贼心没贼胆的小姑娘,实在打不起兴趣,这种小丫头比他家的小师妹可是差远了。   他冲孟彤招了招手,道:“彤彤,许公公奉命来宣旨了,你赶紧出来。”   在场的女孩儿们谁都不傻,张蔓蔓的样子让她们立即就反应了过来,这女人之前冲进校舍,显然是想看那孟彤的笑话的。   谁知她前脚刚到,人家的义父后脚就出现了。   传闻胡清云对于自己收的这个义女视若珍宝,公共校舍里的女孩儿们全都闭紧了嘴巴,有人觉得害怕,比如跟着张蔓蔓一起,打算作弄孟彤的几人,以及早上站在朝阳公主身边,一起对孟彤呛声的几人。   也有不少人跟张轻轻等人一样,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张蔓蔓笑话的。   不过,孟彤可没心思管张蔓蔓这种小女孩儿,她的心头此时不可抑制的升起一股甜意,心道:凌一那家伙还挺心急的,她前脚才到皇家书院,那家伙就托许文轩来宣旨了。   孟彤缓步走出了校舍,身后一众人的目送紧紧跟随。   可一出校舍,孟彤就愣住了。   只见校舍外头的小花园里,宫嬷嬷正指挥着朱灿四人的那几个小厮在摆设香案。   而洪志民和吴宏以及她没见过的一男一女,则陪着许文轩站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许文轩的身旁不远处,还有一群或挑或端着东西的太监宫女,一眼看过去,人群密密麻麻的,至少都有五六十人。   孟彤一愣之后,便微笑着快步上前,给许文轩见礼,“许公公,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许文轩满脸堆笑的急急扶住孟彤下蹲的身子,笑道:“姑娘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可莫要折煞杂家了。”   金枝玉叶?身份尊贵?这又是怎么说的?   孟彤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心里却满是疑问,她顺着许文轩的力道起身,却是偏头询问的看了一旁的胡清云一眼。   胡清云也是听得满头雾水,不过他不像孟彤一样有所顾忌,直接冲许文轩问道:“许公公,您这话说的倒让本官不解了,本官的爱女金枝玉叶倒也还说得过去,可这身份尊贵又是从何说起?”   许文轩看着胡清云,心里不免有些幸灾乐祸,心说:谁叫你跟万岁爷得瑟?这下好了,连刚收的义女都马上要成万岁爷的女儿了。面上却是笑道,“胡大人很快就会知道了。”   有什么事是许文轩不能明说,非要如此故作神秘的呢?   孟彤忍不住与胡清云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的疑惑不禁更甚。   孟彤正打算去跟洪志民和吴宏等人见个礼,不想许文轩又笑着拦住了她的去路,道,“孟小姐,胡大人,香案马上就准备好了,咱们开始吧。”   孟彤看了眼香案,心里的疑惑更深了,那香案是马上就要准备好了,又不是已经准备好了,难道还差她过去见个礼的时间?   不过许文轩能混到总管太监的位置上,肯定也不简单,他既如此做,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孟彤也就歇了去跟洪志民等人见礼的念头。   燃起上好的檀香,胡清云领着孟彤朝皇宫方向三跪九叩,然后伏地聆听许文轩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孟氏之女孟彤,机敏智勇,秀外慧中,深得朕与皇后喜爱。今收为孟彤为朕之义女,册封为公主,赐字解忧,赐锦缎百匹,凌罗百匹……,赐公主府一座,赐封邑四川府。钦此!”   孟彤愣住了,胡清云愣住了,洪志民、吴宏、白泽、楚招弟四人也愣住了,趴在公共校舍的窗台上偷看的一众女子们,更是忍不住捂嘴惊呼起来。   几人怎么都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份册封孟彤为公主的圣旨。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孟彤是本官的女儿,皇上怎么可以跟本官抢女儿呢?他自己又不是没有女儿,你说,皇上他这是什么意思?”胡清云一反应过来,就一蹦三尺高,指着许文轩就怒吼了起来。   “哎哎哎,胡大人,您跟杂家可发不着火。”许文轩被胡清云吓了一跳,顿时也不高兴了。   他瞪着胡清云一副很有话说的模样,道,“要不是您总在皇上面前夸赞解忧公主,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不会对解忧公主如此好奇,因此多与公主说了会儿话。   要不是皇上与皇后娘娘与公主多说了这么会儿话呀,说不定也就不会一见解忧公主就喜欢的不得了,双双起义收公主做义女了。   您要知道,收解忧公主为义女可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一起决定的,这可是解忧公主天大的福份,您这副样子,若是让万岁爷和皇后娘娘知道了,还不得连累公主啊?”   屁的喜欢!屁的福份!胡清云气的头发都要翘起来了。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吗?皇帝本就应该给孟彤一个封号,以方便她日后进出宫。   可直接封孟彤为公主,十之**肯定是为了要气他的。   “皇上这是儿戏!”胡清云可不会就这么被吓住,他愤怒的吼道:“孟彤是本官的义女,皇上现在又收了她为义女,这辈份以后该怎么算?陛下此意难道是让本官以后跟他称兄道弟吗?这合适吗?”   许文轩和洪志民等人闻言,全都是哑口无言。   心说:他们也知道不合适呀,可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决定要收孟彤为义女,他们有什么办法?   胡清云还在气得跳脚,“本官收个义女容易吗?皇上自己有那么多女儿,还要跟本官抢女儿,他当御史都是死的吗?公然抢夺臣子的义女,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许文轩无奈的从袖袋里抽出另一份圣旨,对胡清云做揖道,“胡大人,您就是再生气也请先停一停吧,杂家这里还有一份圣旨要宣读呢,您等杂家读完了这份圣旨,再生气也不迟。”   ☆、462满满的恶意   胡清云立即就警惕的盯着许文轩手里的圣旨,口气不善的道,“怎么还有一份?”   许文轩不由宛尔,笑道,“这回是好事。”   “你确定?”胡清云一脸不信的斜睨许文轩。   许文轩哭笑不得,道,“确定,确定,您赶紧跪下吧。”   胡清云却挺直了腰板儿站着,就是不肯跪,他已经从刚才的那份圣旨里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   况且,他已经猜到许文轩手里的这份圣旨里的内容是什么了,他才不要接这种圣旨呢。   孟彤见状,只能无奈从地上爬起来,过去扯着胡清云的衣袖摇了摇,“义父……”   自家小师妹可从未露出过如此小女儿的姿态,胡清云瞪着她眉眼带笑,两颊飞红的样子,哪里还会不明白她的心意?   “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胡清云恨铁不成钢的跺跺脚,只能气哼哼的被孟彤扯着跪到地上。   许文轩暗暗给孟彤竖了竖大拇指,展开圣旨就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开封府尹胡清云之义女,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有金吾卫左卫上将军凌一,正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孟彤待字闺中,与上将军凌一堪称天造设地的一对,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金吾卫左卫上将军凌一为妻。   责有司择吉日完婚。   钦此!”   “臣女叩谢万岁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孟彤对着皇宫方向三拜之后,双手上举接过许文轩递来的圣旨。   许文轩笑容满面的冲孟彤连连拱手,“恭喜公主,贺喜公主,奴才给公主见礼了。”说着就做势要下跪请安。   “公公万不可如此。”孟彤眼明手快的扶住许文轩,却听胡清云重重的哼了一声,一从地上跳起来,就上前揪住了许文轩。   许文轩被吓了一跳大惊失色的扯着胡清云揪着他衣襟的手嚷道“哎哎哎,胡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胡清云揪着许文轩嘿嘿冷笑,道“公公既然宣完旨了,现在是要回宫了吧?正好本官也要进宫去见皇上,咱们既然顺路,不如就一起走吧。”   走什么走?他还没拿红封呢。   可胡清云压根儿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自己一说完话,也不等许文轩反应,立即拖着他就走。   “义父!”孟彤想要上前劝说,却被一身怒火的胡清云给挥手打断了。   “为父的事情你少管,赶紧回去上课去。”胡清云一边拖着许文轩大步往远处走,一边对宫嬷嬷高声吩咐,“宫嬷嬷,你让他们把皇上赏的那些东西都搬水仙院去。”   “是,大老爷请放心,老身省得的。”宫嬷嬷恭敬的冲胡清云福身行礼,可等她再抬头时,胡清云已经扯着许文轩走出老远了。   远远的还能听到许文轩憋屈的喊叫声,“胡大人,咱们有话好说,您先放开杂家,杂家跟你回宫就是了。”   胡清云回了句什么,可他们已经听不到了,孟彤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就见洪志民带着白泽三人过来,四人做势就要向她见礼。   孟彤连忙伸手虚扶,一边出声制止四人,道:“三位院长,吴夫子,在书院我就是个来读书的学生,四位师长万万不可如此。”   孟彤被册封成了公主都没有恃宠而娇,依旧如此尊师重道,跟那朝阳公主简直就是天地之差。   她的一席话让洪志民四人显然极为受用,四人矜持的直起身,脸上都不自觉的带上了微笑,对孟彤的印象可说是好极了。   吴宏语气温和又不失恭敬的对孟彤道,“上课时辰已经到了,公主还是尽快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一下,进校舍上课吧。”   孟彤忙道,“夫子莫为学生一人耽误了众位师姐的时间,还请夫子先进校舍开始教学,学生一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就会马上回校舍上课的。”   吴宏对孟彤恭敬的态度非常满意,笑着点了点头,又与洪志民等人互相告辞之后,这才进了校舍。   孟彤把白泽等三位副院长劝走,这才回头看向一众愣愣站在那里的宫女太监,和他们担着端着的东西。   这么多乱糟糟的人和东西,要是让她自己来收拾,今天的课就不用上了。   “嬷嬷。”这种时候,她也只能求助于宫嬷嬷了。   “姑娘请放心去上课吧,老身知道该怎么做的。”宫嬷嬷成竹在胸的笑着安慰她。   孟彤顿时展颜笑开,扑过去用力抱了一下宫嬷嬷,笑嘻嘻的道,“那这里就交给嬷嬷了,我去上课了。”说完便雀跃的跑进了校舍。   书法课其实就是练字课,孟彤虽然识字,不过那一手字实在是不咋滴,也就勉强能看吧。   重亲回到书院,重新再经历一遍学生生活,孟彤的感觉是非常奇妙的。   只不过重新再做回学生,孟彤的心再不会像前世那般的浮燥了。   她一笔一画的慢慢学写毛笔字,态度专注的近乎于虔诚,整个人都沉静在这种一笔一画的美妙感觉中,就连吴宏站在她身后良久都没有查觉。   吴宏很纠结,这位新上任的解忧公主态度专注,写也很认真,写字的姿式笔画都没有问题,可这字一落到纸上就变成变了味道,字实是……   十张字帖描下来,孟彤的自我感觉很良好,吴宏却看得眉毛直抖,只不过看着孟彤一脸等待夸奖的表情,他到底没有说出苛责的话,只道:“回去每日描二十张字帖,下次上课时交给老夫。”   既没表扬,也没评批,不过孟彤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好的,夫子,学生告退。”孟彤恭敬的行礼之后,就走出了校舍,可才走出百多米远,身后就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孟师妹,你等等。”   孟彤回过头,就见张轻轻提着裙摆,就像是一只灵活的小鹿般跑了过来。   孟彤端正站好,看着张轻轻,笑问,“张师姐,不知你叫住我有什么事?”   ☆、463你想干什么?   张轻轻冲到孟彤身前,一边喘气一边噼里啪啦的道:“我那个堂姐张蔓蔓不是个好人,孟师妹你可别被她给骗了,她之前跑进校舍那么大声的喊你,根本就不是要提醒你,而是故意想看你笑话的。”   孟彤忍不住微微一笑,正想开口说话,就听旁边校舍的门口传来一声尖叫,“张轻轻,你个贱人,你不许你跟解忧公主说我的坏话!”   孟彤和张轻轻闻声看去,就见张蔓蔓一脸怒意的提着裙摆飞奔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之好几个与她交好的女孩子。   “张蔓蔓,你想干什么?”楚圆圆等人是紧跟着张轻轻走出校舍的,此时一听到张蔓蔓的声音,楚圆圆深怕张轻轻会吃亏,立即大声喝斥起来,“书院里不准大声喧哗,你不知道吗?”   孟彤只觉好笑,叫别人不能喧哗,楚圆圆的嗓门儿可没比别人小多少。   愤怒的张蔓蔓显然不会被楚圆圆吓住,她一跑过来就用力推了张轻轻一把,险些把张轻轻推倒。   孟彤眼明手快的拉住了张轻轻,这才让她稳住身体,免于摔倒。   “张师姐,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孟彤不悦的皱眉看向张蔓蔓,声音却极为平淡。   “公主!”张蔓蔓有些畏惧的冲孟彤福了福身,一转头却立即指着张轻轻厉声道:“公主你有所不知,这张轻轻自小就性情乖张,从小就喜欢跟我作对,她见我与公主交好便想跑来破坏,公主您可千万不能上当啊。”   张轻轻眼一瞪,就想上去反驳,却被孟彤一把给拉了回来。   孟彤冲她摇了摇头,转头对张蔓蔓淡淡的道:“张师姐,你说的这话,本宫就有些听不明白了,本宫与张师姐的交及,也不过就是问了一次路而已,交好什么的实在还算不上吧?”   楚圆圆和张蔓蔓的那几个跟班儿都小跑着过来了,几人都正听到了孟彤的这句话,楚圆圆和南男直接就大笑了起来,就连看着最为斯文柔弱的蔡琴琴也都低头微笑起来。   张蔓蔓的几个跟班却听得面面相觑起来,甚至有两人个已经在悄悄往后退了。   张蔓蔓站在那里张口结舌的,脸色更是涨的通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彤本不欲为难这个小姑娘,可她这人怕麻烦,张蔓蔓之前以前她要倒霉了,存心想要看她笑话,这会儿知道她被册封为公主了,又想上来巴结,她可没兴趣跟这种人纠缠,索性一次性解决掉好了。   孟彤看了张蔓蔓的那几个跟班一眼,又将目光转回了到张蔓蔓的脸上,淡漠的道:“而且本宫与轻轻不但是同窗,而且还是志同道合,兴趣相投的朋友,真要论亲疏,也该是本宫与她交好才是。   怎么她跟本宫说几句体已话就成了破坏本宫与师姐的关系了呢?本宫倒想问问师姐,本宫与你有何关系来着?”   孟彤如此明显的偏帮她,张轻轻哪里会听不出来,她高兴的眉飞色舞,插着腰冲张蔓蔓大笑道:“就是,就是,堂姐不如跟我说说,你究竟跟公主有何关系?也免得小妹我这么不清不楚的,一不小心就冒犯到了‘尊贵’的你?”   “你……张轻轻,你敢帮着外人欺负我?”张蔓蔓红着眼框,用力的跺着脚,一副怒极攻心的模样,“我要告诉祖母,你欺负我。”   说完,张蔓蔓扭身就跑。   “哼!告诉就告诉,我还能怕你不成。”张轻轻插着腰,冲张蔓蔓的背影耸了耸鼻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大周朝以孝制天下,一个家庭的后宅内院里,长辈都是活生生的老佛爷。   身为女孩子,这丫头要是连对长辈都是这种态度,惹得长辈不喜的话,以后选婿嫁人还会有好吗?   孟彤和蔡琴琴忍不住齐齐叹了口气,两人都查觉到了彼此的动作,互相对视一眼,忍不住又是相视一笑。   张轻轻还处在斗赢了张蔓蔓的兴奋之中,豪气的拍着孟彤的肩膀,大笑道:“孟师妹,你真是太够意思了,多谢啦哈。”   “轻轻,不得跟公主殿下无理。”楚圆圆连忙上前一把把张轻轻拉了过来,扯着她跟她们一起向孟彤见礼。   孟彤摆摆手,微笑道:“几位师姐不必如此多礼,大家都是同窗,以后在一起打交道的时间还多着呢,若是每次见面,都要大家对我低头行礼,以后我一出现,可能就直接万径人踪灭了。”   四人闻言,直接“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孟彤心里还掂记着自己院里那一堆事儿,便笑着直接与几人告辞了,“天色也不早了,我那院子还乱着呢,今天就不跟几位师姐多说了,咱们明天再见。”   “恭送公主。”楚圆圆、南男和蔡琴琴皆规矩的冲孟彤一礼。   只有张轻轻这个粗神筋,还在欢快的冲孟彤摇着手,“我们明天见。”   直到孟彤走远了,楚圆圆三人都在无语的看着张轻轻。   张轻轻一回头,就看到她们三人六只眼睛都直勾勾的瞪着自己,不由被吓了一跳,“干嘛?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蔡琴琴无奈的叹了口气,“也真是傻人有傻福,幸好这解忧公主性情温和,不与你计较,不然就凭你这毛毛燥燥的性子,人家要是有意怪罪,我看你这傻子今天怎么收场。”   “你才是傻子呢,你们全家都是傻子!”张轻轻对蔡琴琴怒目而视,她就想不明白了,“我干什么了,你又管我叫傻子?大家都是长的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你别以为自己就有多聪明。”   楚圆圆有些怜悯的看着张轻轻,叹气道:“轻轻,就算大家都长的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可这脑袋瓜子还是有区别的。”   蔡琴琴直接无视了张轻轻的怒视,越过她,莲步轻移的缓步往宿院去了。   南男无奈的看了径自走开的蔡琴琴一眼,一脸认真的转头对张轻轻道:“轻轻,孟师妹已经被皇上册封为解忧公主了,你以后可不能再孟师妹孟师妹的乱叫了,如此不守规矩,就算解忧公主不介意,也会有人说道的。   ☆、464又见机关   万一你爹因为此事被御史弹骇了,你想想你回家还能有好吗?”   “怎么会呢,孟师妹……”张轻轻一脸诧异的想要反驳,却被楚圆圆直接打断了。   “轻轻,解忧公主如今是皇上的义女,身份尊贵,你若是连这么点尊卑有别都不懂,就真的太辜负你母亲多年的教导了。”   张轻轻明显一愣,随即便如斗败了的公鸡一样,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垂下头不说活了。   “圆圆!”南男警告的急急叫了一声,转头担心的看着张轻轻,道:“轻轻,圆圆不是故意的,你别怪她。”   楚圆圆却没有领会南男的好意,神情严肃的看着张轻轻道:“我其实一早就想说你了,你母亲已经去逝了,在后宅里,再也不会有人继续护着你宠着你了。   而你父亲这一房如今只有你一个孩子,等过了孝期,你祖母是毕定是会给你父亲迎娶继室的。   你若是再如此不知轻重下去,只会让你祖母更加不喜欢你,若是你在书院里再出了什么事,惹得你父亲也厌恶你了,等你继母进门,你难道想被赶去乡下,随便被人许配给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男人,了此一生吗?”   南男急急道:“圆圆,你乱说什么呢,轻轻再不济也还有我们这些姐妹呢,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落到被随便许人的地步的。”   “婚姻之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我们当真能护她无虑,你当琴琴为什么一直揪她的毛病?她那人向来清冷,你以前可见她如此对过谁没有?”   楚圆圆看着两人,无奈的叹气道,“琴琴是我们四人中最聪明的一个,她大概早在伯母病情加重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轻轻以后会有的情况,所以才会故意言语刻薄的想要纠成轻轻的一些习惯。”   南男露出恍然之色,道:“原来如此,我说琴琴最近一年怎么老是针对轻轻呢。”   “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跟我说吗?非要挑我的刺。”张轻轻嘟着嘴咕哝着,擦了擦眼睛,抹去模糊了眼睛的泪水。   “琴琴都这么连骂带刺的刺了你快一年了,都没能让你改掉那些坏毛病,好好跟你说,你会听吗?”楚圆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语重心长的劝道:“你以后可一定要多个心眼儿,不能再这么大大咧咧的了。”   张轻轻抹着眼睛,沉默的点了点头。   孟彤回到水仙院时,宫里的人都已经走了,宫嬷嬷带着青黛和朱灿的几个小厮,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打理的差不多了。   看着重新恢复了干净、整洁的小院,孟彤轻轻呼出口气,这才一脚踏进了小院。   “孟神医!”   “孟神医!”朱灿四人的八个小厮原本正在院子里擦洗,一见孟彤进来,都连忙起身见礼。   “姑娘,您回来啦?”青黛听到了声音,拿着菜刀就从厨房里冲了出来。   她如此彪悍的行径,差点儿没让那八个小厮的眼珠子都掉到地上去。   孟彤忍不住笑了出来,点着头道:“我回来了,你继续准备饭菜去吧。”   “哎,奴婢去忙了。”青黛欢快的答应了一声,冲孟彤蹲了蹲身就转身冲回了厨房。   厨房里紧接着就传来“哒哒哒”的切菜声。   孟彤往正房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宫嬷嬷就掀起门帘,将她迎了进去。   小花厅里堆满了箱笼、布匹和珠宝手饰,这些本该被收拾进内室的东西,竟然全都被堆在小花厅里,不禁让孟彤深感疑惑。   她看向宫嬷嬷,问,“嬷嬷,您这是……”   “姑娘请随老身来看。”宫嬷嬷神情严肃的领着孟彤,小心的走到内室门口,然后指着内室解释道,“下午老身急着给姑娘做衣裳,也没及时进内室整理。   宫里的人来得又急,要不是老身到姑娘的内室里找檀香,也不会发现卧室里的不对劲。老身本来是想等姑娘领完了圣旨之后,再把此事禀告给胡大人的,谁知胡大人一等姑娘领完圣旨,就直接拉着许公公走了。”   宫嬷嬷说完,就有些不满的摇了摇头,指着梳妆台和床的位置,道:“老身在梳妆台的后头和床顶上,都发现了一根非常细的线,看着像是被人设了什么机关,老身深怕机关一破又会跑出什么毒物来,所以就没敢轻举妄动,也没敢再让人进姑娘的内室。”   孟彤顺着宫嬷嬷的指点,换了几个角度仔细的观察,果然发现了那两条微不可见的透明丝线。   她想了想,转身出了正房,去西厢取了自己的弓箭过来,又从桌上拿了个苹果,钉在箭头上,然后就瞄准了床顶上的那根细线,射了过去。   眼见那钉着苹果的箭矢精准的打在了那条线上,两人只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咔哒”声,然后数支箭矢就从四面八方往木床疾射了过去。   就听数道“哒哒”声传来,孟彤和宫嬷嬷不由齐齐倒抽了一声冷气,只见雕花的木床上此时正乱七八糟的钉着七八支箭矢。   按照箭矢钉入木床的方位和角度,若是刚才有人躺在床上,或是站在床边,此时只怕早就成了马蜂窝了。   孟彤神情凝重的重新拿了个苹果,钉到箭头上,又往梳妆台上的那根细线射去。   数道箭影伴随着“哒哒”声传来,梳妆台也赴了木床的后尘,被钉成了马蜂窝。   宫嬷嬷气得全身发颤,咬着牙道,“太歹毒了,这不是明摆着要置姑娘于死地吗?”   孟彤看着被钉成了马蜂窝的木床和梳妆台,想了想,道:“嬷嬷,你带上绿痕,让大顺赶车送你去花前街给凌一送个信,就说我这边又出事了,让他带人来一趟,他就住在花前街从东往西数第二间院子。”   大顺是朱灿的小厮,身上有点儿拳脚功夫,而绿痕是韩来庆的小厮,一张嘴能说会道,人又机灵,有他在,宫嬷嬷会方便很多。   “好的,姑娘,老身这就去。”宫嬷嬷快步出了门,叫上大顺和绿痕就出去了。   ☆、465利益共同体   等宫嬷嬷一走,孟彤又在屋子里站了站,这才转身出了院子,冲院里的几人道,“大家都先别洗了,这院子又被人动手脚了,你们去东厢把桌椅都搬出来,咱们都到外头坐着,等人来清理干净了再进去。”   几人对孟彤向来信服,此时一听这话,全都被吓了一跳,立即就停了手,全都跑去搬桌椅了。   凌一带着一百御林军赶到皇家书院时,孟彤正和朱灿等人在院外吃晚饭。   御林军“喳喳喳”的跑过小石桥时,都把朱灿等人给吓呆了。   可等他们看清了走在最前头的将军就是凌一时,全都惊喜的跳了起来。   凌一领着御林军直接踩过草坪,抄近路到了水仙院前。   “凌一大哥!”   “凌一大哥,你怎么跑去御林军当差了?”   “凌一大哥……”   凌一此时哪里有心思管这四个猴儿似的少年,他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坐在首位上的孟彤。   虽然两人分开也不过几个时辰,可此时再见,他却有种想念她很久了的感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凌一专注看来的眼神,让孟彤心头一甜,眉眼一弯就忍不住对着他笑了起来。   少女梨涡深陷,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甜美的让人砰然心动。   凌一推开挡道的朱灿四人,大步走到孟彤身边坐下,轻声问她,“你没事吧?”   “我没事,不过我的屋子有事。”孟彤指了指身后的小院,像是在谈论天气一般,笑眯眯的道,“有人我的梳妆台和床上设了机关,要不是宫嬷嬷警觉,我这会儿恐怕已经被射成刺猬了。”   凌一一听这话,哪里还坐的住?“我去看看。”他起身冲身后的御林军一挥手,御林军里就走出二十来个人,跟着他一起进了院子。   孟彤看看一旁站的跟标枪一样端正,眼神却不住的往她这边瞟的几十个大男人,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朱灿。”   “啊?”孟彤递给他一个荷包,又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   朱灿点点头,带着小厮大顺和豹子,就小跑着往鲜味斋去了。   “公主,你叫朱灿那小子干嘛去了?”牧江本来也想跟出去的,不过被却朱灿两脚给踢回来了。   那小子竟然不敢带他玩,这还了得?   牧江不甘心之余,立即就跑回来,直接问孟彤了。   “我打发他去鲜味斋订席面去了。”孟彤并不隐瞒。   “订席面?”牧江看着摆了满桌的菜,茫然的挠了挠头,想说都这么多菜了,就算多一个凌一,难道还不够吃吗?   韩来床拿起自己的纸扇,轻轻敲了牧江的脑袋一下,然后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往一旁站着的御林军看。   牧江顿时恍然大悟,一脸“原来如此”的看着孟彤,暧昧的嘿嘿低笑了起来。   皇上连续给孟彤下了两道圣旨的消息,他们一下课就听说了。   比起孟彤被册封为公主的消息,更让他们惊喜的是孟彤被皇上指婚给了凌一。   当然,凌一成了金吾卫左卫上将军的事,也让他们感到既惊讶又惊喜。   四人原本的家族在朝庭中的力量只能算是平平,如韩来庆这样有真才实学的,还可以靠科举出人头地。   牧江和牧波努力几年,说不定也能在考场上搏一搏。   可朱灿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他生来就对读书没兴趣,唯一会的就是吃喝玩乐。   如今四人认识的孟彤和凌一,一个成了公主,一个成了上将军,等于他们四人一下给家族争取到了两座大山。   就算四人如何不想利用几人的交情,把孟彤和凌一跟他们绑在一起,别人也会把他们看成是孟彤一系的人,而他们在家族中的地位,也会因此得到提升,被家中重点培养,这些根本就是无法避免的。   凌一与孟彤被指婚之后,就被看成了一体。   凌一因为孟彤的一句话,就带着一百人匆匆赶来帮孟彤解决麻烦。   孟彤现在又体贴的为御林军定席面,给凌一收买人心,如此理直气壮的秀恩爱,牧江觉得不笑上两声,都对不起自己。   孟彤可不怕他笑,笑一笑她又不会掉块肉,她只是淡淡的瞥了牧江一眼,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你真少见多怪”,然后径自淡定的低头吃自己的饭去了。   牧江:……   韩来庆和牧波忍不住低头闷笑起来。   凌一带着御林军把水仙院翻来复去的排查了一遍,连角落的老鼠洞都没有放过。   也就用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凌一就带着人从小院里退了出来。   牧波连忙起身招呼,让凌一在孟彤旁边坐下。   孟彤放下筷子,很自然的接过青黛送来的碗筷,放到凌一面前,一边低声对凌一道,“我让朱灿在鲜味斋订了十桌席面,你们这个时辰赶来,肯定还没有用饭,先让你的人去吃饭吧。”   凌一闻言心头微暖,冲孟彤笑了笑,起身进去跟副手低声吩咐了一句。   那长着一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扭头看了孟彤一眼,突然咧开嘴大笑了起来,回头大声冲一众御林军道:“兄弟们,解忧公主赏了我们酒菜,咱们谢谢公主殿下。”   一百御林军全都欢呼了起来,齐齐冲孟彤下跪行礼,“谢公主殿下赏赐。”   孟彤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对自己下跪,那种感觉还真是挺震撼的,她连忙站起身,有些局促的道:“你们……免礼,平身吧。”   凌一可不舍得孟彤不自在,立即冲副手轻踢了一脚,笑骂道:“行了,赶紧自己滚去鲜味斋吃饭去,我们也要吃饭了。”   “是!”副手大声应着,从地上一跃而起,欢快的招呼了众兄弟一声,一百人转眼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牧波三个都知道凌一和孟彤有话要说,因此全都乖乖低头吃饭,只竖尖了耳朵,听两人说话。   凌一重新在孟彤身边落坐,   孟彤一边盛汤,一边问他,“院子里都处理干净了?”   凌一凝眉道,“从衣柜和浴室里也找到了两个机关,我都已经给弄掉了。”   ☆、466谁下的黑手?   孟彤将汤放到凌一面前,就见凌一从怀里掏出一盘透明的丝线,递给孟彤看,“对方竟然能使用天蚕丝来设置机关,显然来历不凡,你在皇家书院要多小心。”   孟彤刚想伸手上去摸摸看,就被凌一眼明手快的收了回去,“小心些,这东西看似柔细,实则可是锋利的很,你射的那两个苹果可都直接被劈成两半了。”   孟彤看着凌一紧张又宝贝的样子,不禁眨了眨眼,看着他把那团天蚕丝揣进怀里,就问,“这东西很稀有吗?”   凌一点头,“天蚕培育不易,一般没有秘术,也养不活天蚕,更不要说要把天蚕养大,再吐丝捻成这么多这么粗的线了。”   “天蚕丝对你有用吗?”   凌一看了孟彤一眼,眼中不禁浮上了一抹笑意,点了点头,“这东西予你无用,我虽惯用长剑,不过随身带着这个,有些场合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那你就留着吧。”孟彤不在意的拍拍手,拿起快筷,正想继续吃饭,想了想,又不放心的问了句,“你都查仔细了吧?可别回头我碰个什么,就射出一根箭来。”   凌一肯定的道,“放心吧,整个院子我都已经排查清楚了,床和梳妆台一会儿也会有人送来,你就放心住吧,”   孟彤这才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她不怕别人下毒,或是放什么蛇鼠毒虫进来,可要是碰上这些箭啊刀啊什么的,就她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是肯定躲不过的。   孟彤连忙夹了一块鸡块放到凌一的碗里,以示奖励。   凌一忍不住勾起嘴角,柔柔的看了孟彤一眼,才甜甜蜜蜜的把那块鸡块给吃了。   牧波三人被他们俩无底限的秀恩爱,给刺激的“嗷嗷”怪叫。   凌一抬头就一记眼刀射了过去。   一众人嘻闹着吃了饭,都不见朱灿回来,也只能先告辞走了。七夕大比一天比一天近了,他们也需要临阵磨磨枪了。   孟彤和凌一才进了院子,外头就有人来报床和梳妆台运到了。   宫嬷嬷带着凌一派来的仆役进内室拆床、搬旧梳妆台,孟彤和凌一则移步进了西厢说话。   为怕那些御赐的珠宝手饰搁在小花厅里不安全,宫嬷嬷与青黛全都将之移到了西厢里。   孟彤坐在桌边,一边拿拇指盖大小的东珠当弹珠玩,一边跟凌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你就不能好好想想,这一路到洛阳都得罪过什么人吗?”凌一瞪着孟彤,她这副不在意的样子,真的让他很无奈。   “除了齐梓良,真的没谁了啊。”孟彤也很无奈。   她在洛阳认识的人实在有限,原海、朱灿这些人显然是不会想要她命的,就算他们想也没那个本事。   他们原先也怀疑过齐梓良,可这次院子里出现的机关非常精密,而且对方为了不让她发觉,还用了不易让人察觉天蚕丝。   “天蚕丝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就算是机关张家也不一定有这么天蚕丝。”凌一的神色凝重。   孟彤抬了抬眼皮,懒洋洋的道,“那铁头蛇只有湖南府宜章县的莽山里才有,你可知道湖南府是谁的封邑?”   凌一眉头一拧,扭头看着她,道,“你怀疑是哪位皇子干的?”   孟彤摇摇头,道,“应该是投靠了那个皇子的某个势力吧,你既然说天蚕丝是那么稀罕的东西,一般的势力又怎么能养的起?何况这次的陷阱出自机关张家,而且他们还舍得用这么珍贵的天蚕丝,来对付我这么没背景又无害的人。”   “机关张家应该还没有选择站队,不过不能排除张家有个别家族成员已经投靠了哪位皇子。”   凌一周身气息骤然一冷,接着沉声道,“不过湖南府是大皇子的封邑,至于那些蛇……三月前,太医院曾向内务府递交了一份采买清单,其中就有毒蛇、毒蝎。”   孟彤灵光一闪,倏地坐正了身子,叫道,“你说会不会是李家?”   凌一想了想,却摇了摇头,道,“你开的那个有间药铺,在洛阳城里确实弄出了不少动静,不过要说只凭一间药铺,李家就要对付你,又有些牵强了。”   “也是!”孟彤苦恼的撑着下巴,小声嘟喃道,“我的本事都还没露出来呢,李家应该还不会盯上我才对,可这向我下黑手的人倒底会是谁呢?”   凌一猜道:“会不会是胡大人的政敌所为?”   孟彤看了他一眼,道,“要这么说的话,我会更倾向于义母娘家那边的人,毕竟我被义父记上族谱之后,胡家以后的财产可都是我的了。”   凌一闻言不禁叹了口气,道,“咱们这么猜来猜去的也不是办法,皇上不是赐了你一座公主府吗?你如今住在书院里着实不安全,不如回洛阳城里住吧,我让人每天接送你上下学。”   孟彤眨了眨眼,不解的看着凌一,道:“不是说,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得在书院寄宿的吗?”   凌一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道:“我听牧波说你被骑射课的周夫子看中,选任为了助教了,你不知道书院的助教是可以享有与夫子同等待遇吗?书院的夫子是可以自由出入书院的,晚上自然也可以回洛阳城住了。”   “还有这种操作啊?”孟彤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她当时听周夫子说,做助教有补贴和很多实惠,当时一心都掂记着能有多少银子了,倒真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个自由进出书院的特权。   孟彤顿时就来了精神,两眼亮晶晶的望着凌一,问道,“你知道皇上送我的那个公主府什么样吗?大不大?可以随时入住吗?还是需要先拾掇一下?”   孟彤极少会有这样的孩子气,凌一看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来时倒是问过一嘴,皇帝送你的那座宅子原是一个富商的大宅,就建在洛水河边,一共有七进,后花园的荷花池引了洛水的活水进去,风景听说很不错。”   孟彤一听这话就不禁龇了龇牙,“那个富商是因为投靠了哪个皇子才倒霉的,还是被哪个皇子陷害才倒霉的?”   ☆、467让我抱一下   连家宅都充公了,这明显就是抄家的节奏嘛!   凌一笑道:“听说那富商与前任丞相有所勾连,所以男人都被发配了,女子则被充入了教坊,现在这座宅子就便宜了你。”   孟彤想了想,道,“那个被自个女儿害惨了的刘丞相都死了有一年多了吧,那宅子一年多没人住,肯定乱的不行了,要住也得先派人好好拾掇一下才行啊。”   “皇上不是赏了一堆人吗?”凌一瞥她,“那些人呢?”   “有吗?”孟彤瞪着大眼一脸的懵逼,她挠了挠头,想了想,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当时急着去上课来着,领完圣旨就把事情都扔给宫嬷嬷了,那些人在哪儿,还得问问宫嬷嬷才行。”   凌一从没见过如此迷糊的孟彤,心知是孟彤在他面前放下了防备,他心里高兴的同时亦忍不住笑叹了一声,道,“宫嬷嬷惯于处理这种事,八成已经让那些人去公主府安置了。”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宫里派来的人,也不一定就合你的心意,我回去先帮你看看,明天就派人过去帮你把公主府收拾出来,你先委屈个两天,后天我就派车过来接你。”   宫里的人,少不得会有各方势力混进去的卧底和奸细,孟彤正不知道该怎么找人替换那些人呢,既然凌一肯帮忙,自然再好也没有了。   孟彤眉开眼笑的看着凌一,道:“真的太谢谢你啦,凌一。”   “傻瓜,你我之间何需说谢。”凌一目光温柔,大手在她的头上轻轻揉了揉,揉得孟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心里又禁不住涌起一股甜蜜。   孟彤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起身躲开凌一的碰触,低咳了一声,才不自在的道,“咳,时候也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看出了她的羞涩,凌一的心跳也不禁急了两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兴奋和雀跃。   他抬手就唇,轻笑着低咳了一声,嘴角却是越扬越高,“天色确实不早了,我去鲜味斋看看那群人吃好了没有。”   孟彤听到他那一声笑,就觉得更不自在了。   她脸上火辣辣的热度让她不禁暗自唾弃自己,两世为人,又不是没见过男人,更不是没谈过恋爱,怎么就对着一个毛头小伙子害起羞来了呢?   “我,我送你出去。”孟彤连头都不敢抬,低头跟在凌一身后。   凌一走到门边,却没有拉开门,反而转过身,展开双臂等着孟彤傻傻的一头撞进他怀里。   “哎哟!”孟彤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往后退,却被凌一紧紧的一把抱住。   “哎,你干嘛呀!”孟彤又羞又急的挣扎,却只觉的耳边一阵湿热的暖意传来,然后就感觉到凌一伏在她耳边低沉的轻笑,“别动,让我抱一下。”   孟彤听话的不动了,可脸上的热力却慢慢的传向了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都像要烧起来似的。   夏日的衣服轻薄,孟彤被凌一抱在怀里,两人中间只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她都快被他身上的热度给烤化了。   凌一有力的双臂紧紧环抱住孟彤,少女小小柔柔的一团,抱在怀里就跟抱着一只小猫儿一般,柔软的让他想要揉一揉,摸一摸……   想到手指抚过她下巴时那种嫩滑的触感,凌一的心跳骤然急促起来,就连呼吸都有些粗重了。   孟彤敏感的感觉到了凌一的变化,哪里还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心里又是羞涩又是甜蜜,却不能再任由事态发展下去。   “你该走了。”孟彤轻咬着唇,推了推他。   虽然不舍,不过凌一也不忍让孟彤感觉不安,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就轻轻松开她。   凌一伸手摸了摸孟彤红透的小脸,这才不舍的道,“我走了。”   孟彤巴不得他赶紧走,不过又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咬着唇轻轻“嗯”了一声。   见她这样,凌一忍不住又是一笑,却被孟彤气恼的推了一把,才这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院子,往鲜味斋去了。   正房里,宫嬷嬷还在指挥着凌一派来的人组装木床,孟彤见一时可能还弄不好,便回到东厢,摆了笔墨纸砚,开始描大字。   “姑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青黛的声音,“咱们隔壁院子的几位小姐前来拜访您了。”   孟彤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却是头也没抬的道:“你去告诉几位小姐,今天咱们院子里有外男在,不方便招待她们,让她们改天再来。”   门外的青黛急道,“可是姑娘,那几位小姐是送咱们丢的东西过来的。”   孟彤这回所幸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一边继续慢条丝理的写着大字,一边缓缓的道,“那就让她们把东西和偷东西的人都留下,一会儿等凌一来了,自会把人带走的,下去吧。”   “是!”青黛无奈,只能转身走了。   孟彤专心的一笔一画临着字,虽然写的大小不一,也不够好看,但却是非常的专注。   凌一带着御林军回来时,原是想跟她打声招呼再走的,不过看孟彤写的如此认真专注,也就没忍心打扰她,只在门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就带着人走了。   天色渐暗,青黛推门进来点灯,才把孟彤从练字的专注中惊醒了过来。   “咦?天黑了?”   青黛答道:“是呢,姑娘,您都已练了半个多时辰的字了,凌一大人过来想跟您告辞,您也没发觉,他让奴婢们不要打扰您,让那些御林军押上隔壁院送来的,那几个偷东西的丫环婆子就走了。”   孟彤搁下笔,扭了扭发酸的脖子,又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才问:“宫嬷嬷在干什么?”   青黛把点亮的烛台移到孟彤身前的桌上,一边道,“嬷嬷在外头清点隔壁院的那些小姐送来的东西呢。那些小姐,除了把咱们丢的那些衣裳、布匹和摆件送回来之外,还送了不少布匹和贵重的头面过来,说是给您的陪礼,   嬷嬷把东西都留下了,现在正在登记入册呢。”   ☆、468刺激   孟彤一听便抬脚往外走,一边不忘招呼青黛,“走,咱们一起瞧瞧去。”   之前她去了宫里那么久,回来时还不见那两个公公调查出结果来,就知道那些大家小姐是有意想将事情瞒下来了。   原本胡大师兄是打算借机上门,一家家的帮她讹些好东西回来的。   谁想皇上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突然决定收她做义女了,还封她做了公主。   那些大家小姐敢得罪胡清云的义女,却不敢得罪她这新晋的解忧公主,因此才会把她丢的那些东西和偷东西的人都交了出来,还言称要陪礼道歉。   不过谁要她们现在道歉了,胡大师兄自会为她上门讨回“公道”,她们现在送点儿布匹手饰就想把事情了了?   哪儿有那么容易?!   “姑娘!”宫嬷嬷一见孟彤过来,便连忙上前见礼。   孟彤看着堆了一院子的东西,道,“嬷嬷,咱们自己的东西都找回来了吗?”   宫嬷嬷笑道,“除了姑娘的手饰和银票,其他的都找回来了。”   孟彤闻言就忍不住眉眼一弯,笑道:“那她们送来的赔礼可厚?”   宫嬷嬷看着孟彤那仿佛偷了腥的猫儿般的得意笑容,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道:“若姑娘还只是胡大人的义女,那么这些赔礼勉强算是够了,可姑娘现在可是当今皇上的义女,那些小姐用这么点儿东西,就想求得姑娘的原谅,未免太过寒碜了。”   孟彤点点头,道:“那您可要记仔细了,别拉下一样,也别多记一笔,回头我拿着她们的赔礼进宫给皇上过个目,也让他看看这些大家小姐是怎么欺负我的。”   宫嬷嬷不禁喷笑了出来,却仍是恭恭敬敬的答了声“是”。   为了以防万一,孟彤回书房把五条血虫拿了出来,将找回来的东西,以及院子里里外外的每个角落全都再检查了一遍,看到没有发现异状,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早上要上的课是礼仪和女红,孟彤的礼仪出自宫嬷嬷的言传身教,自是没话可说;   女红却只限于能缝个简单的荷包的程度,绣花这种高难度的东西,还真不是她擅长的。   在扎了数次手指之后,孟彤终于熬过了女红课,中午回去与众人吃过了饭,小憩了一会儿,又练了一个半个时辰的字,下午又要到公共校舍去上绘画课。   画画孟彤自然会,毕竟前世读了近二十年的书,素描、油画、水墨画自然都懂点儿,只不过不精罢了。   教绘画的老夫人叫韩在青,听说是大周朝有名的丹青国手,上课内容就是让她们自由发挥,画一副自己最拿手的画。   “又是最拿手的画。”孟彤听到身后的楚圆圆在小声嘀咕,“不知道我这次要是还画小鸡崽儿散步,夫子会不会气的胡子都翘起来。”   听到这里,孟彤就知道,这位韩夫子应该已经不是头一回,让大家画自己的拿手画了。   她飞快的画了一副“雪夜孤寺一僧独行”,被夫子赞了一句意境不错,算是勉强过关了。   快快交了功课,孟彤三步半做两步出了校舍,转身便去了藏书阁。   这几天她总是忙这忙那的,偏偏就把进书院的初衷给搁到了一边,今天趁着时间还早,自然要好好的逛逛这藏书阁。   藏书阁里也有如寒子深和李彦明一样,穿着深衣外罩轻纱的师兄在管理和维持秩序。   孟彤拿出身份令牌,问明了医书存放的地方,便上了二楼。   皇家书院既然开了医理一科,书阁里的藏书自然不是外头的书塾可比的。   孟彤捧着一本《民间偏方》的手扎,站在书架前就读了起来,直到楼里的光线暗了,她才惊觉到天色已晚,连忙挑了两本书,去楼下做了登记,这才急匆匆的赶回水仙院。   水仙院里,朱灿几个早就来了,韩来庆和牧波两个都拿着书在读,而牧江和朱灿则都伏在饭桌上,苦逼的练着大字。   离七夕大比越近,几人临阵磨枪的热情就越是高涨。   孟彤过去看了一眼,牧江的字就算了,她根本比不上,不过朱灿的字竟然比她的还丑,顿时让孟彤感觉安慰了不少。   “朱灿,你这手字可一定要一直保持下去啊。”   “干嘛?”朱灿警惕的瞪着孟彤,下意识就觉得孟彤下面肯定没好话。   孟彤神情郑重的道:“因为我发现如果你的字写好看了,我就成了那个人写字最丑的了,你可千万千万要把这一手字给保持下去,把最丑的位置给占好了,千万别挪窝啊。”   韩来庆和牧江、牧波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朱灿则是恨恨的道,“连你也来欺负我,你给我等着,我比不过韩来庆,还能比不过你?哼!”   “不服尽管来战,我就欺负你没我努力,哼!”孟彤得意的抬起下巴,背着手回房放书去了。   韩来庆立即就明白了孟彤的用意,一把揽住朱灿的肩膀,道,“朱灿,别的也就算了,你要是连一手字都不如公主,你真可以去死一死了。”   “就是!”牧江起哄道,“公主以前是没机会也没条件读书练字,你数数你都读了多少年的书了,要是连一手字都输给了公主,你说你这脸该往那儿搁呀?”   朱灿被刺激的一股热气上涌,哼道:“我的字不好看,那是我没想好好写,我要是认真起来,公主想赶上我?哼!”   韩来庆一听,立即又哄了他几句,直哄得朱灿撕了已经写了一半的大字,重新拿了张纸铺好了,一笔一画的认真写起来,他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与一旁的牧波三人相视一笑。   吃晚饭的时候,孟彤就把自己将要搬回公主府去住的事跟几人说了。   现在她是有封位的公主,在鲜味斋后院订个包厢用饭都没有问题,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孟彤还是决定不退掉水仙院,到时就让凌一选两个可靠的人守着这里,也方便她平时歇午和读书。   ☆、469给我砸   虽然随着她被册封为公主,孟彤并不认为那个想要暗害她的人,还敢轻易对她动手,不过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   再说凌一出了皇家书院之后,先带人回了一趟花前街,交代了管家斐山君挑一批可靠的人手,明天去帮孟彤的公主府收拾屋子之后,就带着人直奔刑部而去。   他的小丫头现在可是皇帝的义女,一国的公主,她屋子里的东西被人偷了,几个千金小姐想用一点儿布匹、手饰就把事情了结了?   当在打发叫花子呢?   他不把那几家公侯扒下一层皮来,岂不是白瞎了自己这个上将军的职衔和孟彤那个新出炉的公主品衔?   第二天一早,斐山君便领着十多人进了洛阳城。   孟彤的公主府就建在城南的洛水河边,因为这座豪宅的主人曾经富甲一方,后因涉到刘丞相的叛国事件里,而被牵连的抄了家,所以这座宅子在洛阳城里算是人尽皆知,非常好找。   只不过斐山君自城外而来,到达公主府时,早已过了辰时了。   可几人明明听到了宅子里有人声响动,偏偏他们敲了半天的门,都没见有人出来应门,直把几人气的头顶都差点儿要冒烟了。   沈三娘扶着身丫环月春的手下了马车,走到斐山君身边,看紧闭的角门,道:“斐管家,您看这事儿要怎么办呢?要不要让何劲翻墙进去,直接把门打开?”   “不可。”斐山君叹了口气,摇头道:“这里毕竟是公主府,解忧公主以后会是咱们的主母,冒然翻墙进去,必定会引起口角,如此一来难免会让主子为难的。”   这个道理沈三娘自然知道,可是他们被挡在门外,就完成不了主子交代的事情了。沈三娘急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等吧,等主子从宫里出来。”斐山君也很无奈,解忧公主出身民间,宫里出来的人难免会倚老卖老,奴大欺主,若是这位解忧公主自己不够强硬,以后只怕主子的日子要辛苦了。   斐山君没有想到的是,他没等来凌一,倒是先等来了提早下课,赶过来看宅子的孟彤。   孟彤早上只有一节乐音课和一节诗书课,前世上大学时,孟彤一直是古筝社的社员,虽然她的古筝弹的也就勉勉强强,不过蒙混过关是够了。   第二节的诗书课,老夫子跟绘画课的韩夫子一样懒,挂出一副寒梅图就让她们自由发挥。   前世读过的咏梅诗多了,可到关键时刻,孟彤一首都想不起来。不过真要全部剽窃,她又有跟她一样穿越者早就用过了,到时候被冠上剽窃之名就不妙了。   抱着脑袋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孟彤东扮西凑了一首,看着对仗还算工整,就赶紧上交了。   也正因为她功课交的早,所以才有时间拉着青黛和宫嬷嬷,来看自己的新宅子。   只不过大顺一把马车一停在新宅门口,孟彤就透过车窗看到了大门前的一众男男女女。   “姑娘,这些人应该是凌大人派来的。”宫嬷嬷指着站在门前的一行人,道,“老身认得那个穿深蓝衣服的男人,他是凌大人的管家,还有边上那几个青年人,他们昨儿晚上还来帮咱们换过床和梳妆台的。”   凌一昨天说过会派人过来帮她收拾宅子,可现在人是来了,却全都站在门口,这算是几个意思?   孟彤看了眼宅子紧闭的大门和角门,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她冷冷的笑了一声,面无表情的道,“咱们下车看看去。”   宫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自然知道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她有心想要劝孟彤几句,孟彤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先一步就跳下了马车。   孟彤的身上还穿着皇家书院的常服,所以她一跳下马车,站在宅门外的斐山君等人就看到了她。   斐山君和沈三娘没见过孟彤,可何劲几个昨天才运了木床和梳妆台到皇家书院,自然不会不认识孟彤。一见是她来了,惊呼了一声,连忙下跪行礼,“小的见过公主殿下。”   斐山君和沈三娘闻言,这才知道是正主来了,连忙也上前行礼。   孟彤心里有火,所以也没跟几人不客气,大步走到几人面前,道,“这些虚礼就免了吧,你们是凌一的人?”   斐山君跪在地上恭谨的回道:“回公主的话,我等正是凌一大人的家臣。”   是家臣,而不是仆役?   孟彤不由认真打量了一眼斐山君和沈三娘一行人。   大周朝的阶级等级是分的很清楚的,在边远地区或许还不明显,可在这洛阳城里,阶级化分却尤为严重。   家臣是属下,是自由身,与卖身为奴的仆役是有本质区别的。   “全都起来,我不习惯低头看着别人的后脑说话。”孟彤有些不耐的挥了挥手,见一众人全从地上爬起来了,才又道,“你们这是被挡在外头了?那些太监宫女不让你们进去还是怎么的?”   斐山君苦笑道:“不敢欺瞒公主,小的们辰时就到这儿了,只不过敲了大半个时辰的门,一直都不见有人来应门。”   孟彤一听这话,一股火气顿时就直冲脑门儿。她一指大门,冷声道,“你们把这门给我撞开。”   宫嬷嬷正由青黛扶着从马车上下来,一听孟彤这话,立即失声叫道:“姑娘,使不得呀,这可是陛下钦赐给您的府坻啊。”   孟彤回过头,冷冷的道,“你也说是皇上赐给我的府坻了,我看这门不顺眼,想拆了自个家的门,难道还要经过谁的同意不成?”   宫嬷嬷被孟彤的气势所摄,也是被她这话堵的无话可说,只能讷讷的闭了嘴。   孟彤转回头,瞪了斐山君身后的何劲等人一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砸呀。”   斐山君沉默的垂头不语,他是文人,可干不了砸门的活。可他心里却也为孟彤的爆烈脾气吃惊不已,这女孩如此冲动,怎么会被皇帝看中收为义女的呢?   何劲求救的看向斐山君,结果管家大人压根儿不鸟他。   ☆、470自以为是   何劲无奈,只能弱弱的提议道:“公主殿下,小的的轻身功夫不错,可以翻墙进……”   “笑话!我回自己家,还要翻墙?你是来搞笑的吗?”何劲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孟彤给打断了,她冷冷的瞪着何劲,语带威胁的道,“你砸不砸?”   何劲哪里还敢说个不字,立即点头如捣蒜,道:“砸!砸!小的这就去砸!”   相对于斐山君的瞻前顾后,唐钟等人却更喜欢孟彤的这种血性。   见何劲往大门处跑,几人也连忙跟了过去。七人手里都是有功夫的,他们运起内劲对着大门一顿猛踹,巨大的声响把住在附近的百姓和路人都吸引了过来。   众人站在远处围观,对着这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而挂着“解忧公主府”门匾的大门,也在何劲等人的几下猛踹下,终于轰然倒下。   大门一倒,宅子里的情景顿时就映入了众人的眼里。   这宅子不愧有豪宅之名,大门之后竟是个诺大的小花园,从大门口望进去,里头树荫遮天,间或能看到假山流水和鱼池,这景致还真真是好。   “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砸坏公主府的大门?你们不想活了吗?”太监气极败坏的尖细的声音远远从宅子里传了出来。   孟彤从树荫的掩映间看到几个人影匆匆往这边跑来,只觉得的一股火气直冲头顶。   “想要奴大欺主,也不看看姑奶奶是什么人!?”她冷哼了一声,弯腰从靴子里抽出防身用的匕首,一个闪身就冲了进去。   宫嬷嬷一瞧见她这动作,就知道要糟了。她推开青黛的手就冲了过去,一边大声喊道:“姑娘,使不得呀!”   孟彤的身法连胡清云都追不上,宫嬷嬷又不以身法见长,那里能追得上她?   斐山君和何劲等人也被孟彤拔匕首的动作给吓到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孟彤的脾气竟会如此火爆。   这位公主殿下该不会是想,直接把那些人都给杀了吧?   宫嬷嬷急的不行,可偏偏又追不上孟彤,只能在后头边追边苦口婆心的劝,“姑娘,他们都是皇上赐下来的人,您就是再生气也不能都杀了呀。”   从宅子深处跑出来的一众太监宫女和侍卫们,也都被手拿匕首,气势汹汹的冲进来的孟彤给吓了一跳。   他们之中有不少人认得宫嬷嬷,又见前头的孟彤穿着皇家书院的常服,宫嬷嬷更是追着她喊姑娘。   这样他们要是还认不出这小姑娘的身份来,就真的白瞎了他们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   为首的一个年轻太监,见孟彤向他冲来,立即腰一弯,就跪下行起礼来,“奴才见过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   跟人这太监身后的一众人见状,也立即都跟着跪了下去,状似恭敬的三呼“千岁”。   这年轻太监叫柴晨,因拜了大内总管许文轩做干爹,才被许文轩肥水不留外人田的派来侍候孟彤。   许文轩把自己的干儿子派到孟彤身边来,一是想跟孟彤拉近关系,二也是想在孟彤身边埋下个耳目,三则是想让自己干儿子搭上孟彤,以后好有个靠山。   可惜许文轩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到,柴晨平时看着挺聪明又擅经营,却有个喜欢狗眼看人低的毛病。   他自打拜了许文轩这个大内总管为干爹之后,就自觉高人一等,就是在宫里当差的七八品的官员都不被他看在眼里,更别说是孟彤这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贫民公主了。   许文轩以为柴晨脑子活泛,因此派他来公主府前,只叮嘱了一句:一定要好好侍候主子,便觉得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而柴晨自打知道皇帝把四川府赐给孟彤做封邑之后,就自以为是的认为孟彤这个贫民公主,只是皇帝整治和嘲笑胡清云的一颗弃子。   许文轩临行前叮嘱他的那句“一定要好好侍候主子”,在他看来意味深长,甚至被他脑补成是奉了皇帝的意思,来嘱咐他好好折腾这个公主的。   柴晨以已度人,觉得胡清云连收个义女都被皇帝插了一脚,肯定会觉得丢尽颜面,日后必定不会再理会孟彤的死活。   再加上他算是“奉旨”折腾孟彤,有恃无恐,因此才有了早上大门被敲了大半个时辰,也没人出去应门的情景。   身为大内总管的干儿子,这群宫里出来的人,谁敢不以他马首是瞻?   一群人在他的指使下,躲在后宅喝茶聊天吃点心,打牌唠嗑扔筛子,不知道多惬意呢。   而那些宫里出来的太监宫女和侍卫们,都知道柴晨的靠山是大内总管许文轩。以许文轩在皇上跟前的地位,就是一般的皇子公主都比不上,更何况是一个贫民公主?   这些人都指望着日后能跟着柴晨,在这公主府里天天过这种大爷似的日子,自然都以他马首是瞻。   反正出了事,也有柴晨这个领头人顶着,他们只是听从命令的小蝼蝼,法不责众的道理他们这些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是再清楚不过的。   柴晨眉尾瞄到身后的情景,不禁得意的弯了弯嘴角。   他一早就算好了今天与孟彤见面的情景,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孟彤此时有多生气,他算准了他们只要在这位贫民公主面前做足姿态,让人挑不出错来,量这位什么都不懂的贫民公主,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一个乡下来小丫头,就算被皇帝一时兴起收做了义女,中间夹着个胡清云,早朝上被御吏上几个本子弹骇一下,皇帝厌恶她都来不及,还能指望得宠吗?   这种要钱没钱,要势力没势力的一个乡下丫头,原本没被皇上收做义女,可能那胡清云还会拿她当亲闺女看待。   可如今被皇帝横插了一脚,胡清云轮了满朝的笑柄,只怕现在都巴不得跟她撇清关系了,哪里还会来管她的死活?   就这种一无是处的乡下丫头,想要指使他们,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柴晨越想越得意,只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将一切都掌握在了手中。   ☆、471杀一个和杀一群   孟彤要是知道柴晨心里正在打的算盘,只会跟他:你真的想多了,你算是哪根葱啊?还想骑到姑奶奶的头上来?   她原就对这些宫里派来的人不信任,更不想用这些人。   现在的社会这么混乱,皇宫里的人更是复杂又危险,谁知道这些人里哪个是奸细,那个又是双面间谍啊?   孟彤原本是打算等这些人把宅子打扫干净了,就退还给皇帝的。   可谁知道,他们一点儿事情都还没做,就已经打算骑到她的头上来拉屎了。   以孟彤的爆脾气,若是没有巫门传人这一层身份,没有皇家供奉这块免死金牌,她可能还会忍一时之气,暗地里下手,可现在明明有皇帝当靠山,又头顶着免死金牌,她要是还能忍得下去,那才叫怪了。   一群卖身契都在她手里的人,竟然敢欺到她头上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孟彤一副被气疯了的模样,根本听不进宫嬷嬷的话,她两个闪身就冲到跪在最前头的柴晨面前,手里的匕首飞快在他的脖子上一抹,鲜血飞溅的同时,她的人已经冲向了另一个太监。   “啊——杀人啦,公主杀人啦——”接连两个太监喷血倒地,跪在后面的人一发现异状,全都惊叫起来。   场面一时间变得混乱了起来,尖叫的,推掇的,转身逃跑的,那些侍卫更是直接拔出了腰间的配刀,全都聚在一起戒备的盯着孟彤。   两个穿着打扮的像是贵妇一样的婆子,一边逃一边还不忘惊惧的回头张望,见孟彤一连杀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人崩溃的冲呆站在一旁侍卫们尖叫道,“你们是死人吗?还不快上去拿下她。”   孟彤趁着这些人不备,一连杀了三个太监,两个丫头和一个婆子,她原本没想管逃跑的那两个教养嬷嬷,毕竟皇帝派来的教养嬷嬷,肯定都有点儿本事,如宫嬷嬷和王嬷嬷这样有所擅长的老宫女,她以后还是用得着的。   可听到这一声喊,孟彤的脸就冷了下来,杀气自眼中迸现,她伸手就探进了自己的随身挎包,握住了其中的一包药粉。   那些侍卫听那教养嬷嬷这一声喊,竟真的举刀向孟彤冲来。   宫嬷嬷见之大惊,怒声喝道,“大胆,你们敢对公主无礼,都不要命了吗?”   那些侍卫被宫嬷嬷这一声喝声,给吓的动作齐齐一顿,只这一瞬间的迟疑,孟彤手里的一把药粉洒了出去的同时,身形却是往后一闪。   一阵轻风吹过,药粉随风飞散。   “啊——”惨绝人寰的惨叫声一声声的冲口而出,三十几个侍卫如割麦子般,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   “敢跟我动刀子?你们可真是好样儿的。”孟彤站在一旁的假山上,看着底下惨叫倒地的一众侍卫冷笑了一声,然后扭头看向那正往远处逃去的教养嬷嬷,手一抬,手里的匕首就甩了出去。   “姑娘!”宫嬷嬷惊的大叫,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孟彤的匕首犹如长了眼睛般,准确无比的正中那个教养嬷嬷的后心。   眼看着人缓缓倒下,宫嬷嬷整个人都傻了,嘴里喃喃道:“姑娘,这可是皇后的人啊。”   “他们既是皇帝赐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人,若她当真只听命于皇后,那方才这婆子指使侍卫们拔刀上来杀我,难道也是奉了皇后的命令不成?”   孟彤目光冰冷的扫过宫嬷嬷和斐山君等人,似笑非笑的道:“刚才那些侍卫要上来杀我,你们都看到了吧?”   看着倒了一地,惨叫连连的太监、宫女和侍卫们,斐山君和沈三娘等人全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面对孟彤的问话,几人只是对视了一眼,就果断的点头道:“是,小的们刚才都看到了,那个女人命令这些侍卫想要过来杀害公主。”   孟彤满意的点了点头,冲宫嬷嬷笑道,“既然嬷嬷认得那女人是皇后的人,就再好不过了,一会儿嬷嬷代本宫进宫一趟,可得好好问问皇后娘娘,她若是看我这义女不顺眼,本宫不做这个公主也就是了,何需她如此麻烦,还派了人在公主府埋伏本宫呢?”   宫嬷嬷无语的抹了抹急出来的一头汗,觉得自己的担心简直就是多余的。   有了封位和品衔的公主,就算没有皇家血脉,那也是皇族中人。   谋害皇族可是死罪。   自家姑娘这一手指鹿为马,翻云覆雨的本事,别说她只不过杀了皇后身边一个微不足道的老宫女,就是杀了一个心腹,皇后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啊。   看着躺了一地的人和尸体,宫嬷嬷也麻木了,反而都已经出了人命了,事情再糟糕还能糟到哪里去呢?“姑娘,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啊?”   “收拾一个是收拾,收拾一群也是收拾,索性就一次性收拾干净吧。”孟彤无所谓的说,一个闪身就往宅子深处冲去。   宫嬷嬷这回倒是没再追着孟彤跑了,既然自家姑娘要杀,那就杀吧,正如她说的那样,收拾一个是收拾,收拾一群也是收拾。杀一个和杀一群其实已经没有分别了。   到了这种时候,宫嬷嬷反而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转头对斐山君道:“斐管家,这宅子太大了,还是让何劲几个一起进去帮帮公主吧。公主对此地不熟,老身怕她会迷路。”   “应该的。”斐山君回头冲何劲等人使了个眼色,何劲等七人点了点头,就冲进了后院。   “大顺!”宫嬷嬷转头冲吓的躲在一旁树后的大顺和紫影道:“你跟紫影去宫门口等凌一大人,看到了凌一大人就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紫影机灵的弯身一躬,应了声:“是”,就拖着双腿还在打颤的大顺,出门上车,直奔宫门去了。   孟彤的烈性和冲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斐山君看着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柴晨,叹息着摇了摇头。   只怕这位公公到死都没想到,孟彤这位贫民公主会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吧?   ☆、472极痛散   沈三娘看了看聚在门口看热闹的百姓,担心的走到宫嬷嬷身边道,“嬷嬷,此事闹得这样大,只怕是瞒不住了,你看该如何善后是好?”   宫嬷嬷也觉得头痛,她在宫中那么多年,还真没见过哪位公主、皇子得了皇帝赏的人,一回头却把人都杀了的。   “这群人委实是活该,被皇上赏赐给我们姑娘,不寻思着好好侍候主子,倒打起欺压我们姑娘的主意来,以我们姑娘的那个爆脾气,那里能容得下他们?”   宫嬷嬷一边说,一边看着倒上的大门和门外聚集的人群叹气,“我们姑娘如此做派,想必是想把事情往大里闹了。”   不得不说,宫嬷嬷还真是了解孟彤。   孟彤看到那些侍卫举刀向她冲来的那一刻,脑中灵光一闪,就决定了要把这事儿往大了闹了。   这些皇帝赐下来的人,为何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她?那个一直躲在暗处的人,为何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暗杀她?   还不是因为她无权无势没背景?   既然如此,她就该趁此机会把事情闹大,把这帮子不管是谁塞过来的人,全都一锅端了,永绝后患。   同时也让那个躲在暗处的人看看,她倒底有没有靠山,让他再不敢轻易向她动手了才好。   孟彤冲进垂花门,很快就被深深的庭院,和迷宫似的抄手游廊给弄晕了。   这宅子不愧豪宅之名,亭台楼阁雕梁花栋的,豪华是真豪华了,大也是真的大,只可怜了第一回进来的孟彤,一连找了几个院子,愣是找不着半个人影。   这年头,想杀个人都这么不容易,真是……   孟彤摇摇头,索性脚尖一点,就顺着院中的大树上了房顶,然后站在房顶上登高远望,寻找躲藏起来的漏网之鱼。   今天出来,孟彤本是打算过来参观自家新宅的,根本就没想过会碰上这种会把自己气爆的场面。   一到了这种想要杀人的时候,她就无比想念小狼和儿媳妇儿,凌一的人再好再能干,那也不是她的,一点儿都不好使唤。   也只有自家小狼和儿媳妇儿,在这种时候才会跟她站在同一条阵线上,她让干嘛就干嘛,绝对不会叽叽歪歪的废话。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的武力太弱了,碰到刚才那样一群侍卫冲上来的场面,孟彤差点儿没被吓尿了。   要不是她手里还有一包新研制出来的极痛散,她都要落荒而逃了。   极痛散其实是一种并不致命,却会让人生不如死的毒药。   这种能无限放大人体触觉和痛觉的药物,其实是一种神精性毒素,它一旦被人吸食入体内,就会使肌肤上的触觉和痛觉灵敏度扩大上百倍。   孟彤之所以为它命名为极痛散,就是因为在吸食了极痛散之后,就算是被一阵微风吹过,人都会觉得全身犹如被万千根针刺入体内般疼痛难忍。   那些侍卫在毫无防备下,不甚吸入了极痛散,被风一吹自然觉得痛苦难奈,他们跌倒在地之后,下意识的想通过打滚来减轻疼痛,却不知他们越滚只会越痛苦。   原本以为自己现在是个公主了,进洛阳城怎么的都不会需要用来毒药,所以今天出门时,孟彤也没准备,只在随身的挎包里揣了瓶解毒丸和一些整人的药散,就出门了。   现在要杀人还要亲自上去动刀子,这种势单力孤的感觉实在让人憋屈。可培养手人毕竟需要时间,而孟彤现在最缺的也就是时间。   孟彤在房顶上四处搜寻着,可惜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一个人影。   她自然也看到了冲进后院的何劲等人,听着不时从远处院子里传来的尖叫声,孟彤蹲在屋顶上郁闷的挠了挠脸。   搜寻找人实在不是她的强项,她的强项是施毒救人,对,就是这样!   既然何劲他们已经在搜查剩下的漏网之鱼了,孟彤索性就在院子里找了一棵超出屋顶两三米的大树,跳了上去看风景,顺便等着外头围观的百姓叫来府衙或五城兵马司的人。   五城兵马司和府衙的人,在洛阳城里有规定的巡城时间,其实在孟彤拔出匕首冲进解忧公主府时,就有看热闹的百姓见势不对,跑去报官了。   所以孟彤没等多久,就有一大批人马冲到了公主府门前,不但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到了,连洛阳府府衙的人也来了。   五城兵马司领头的将领,看着倒在地上的公主府大门,心头就跳了跳,再听到从公主府里传出来的阵阵惨叫声,这位中年将领跳下马背后,硬是没敢再踏进公主府,只敢站在大门口往公主府里头张望。   五城兵马司的人不敢进门,府衙差役一看这情形,就更不敢进门了。   新出炉的皇帝义女,贫民公主解忧才获封一天,府坻上就出了人命,这事儿怎么看,都不是他们这些小衙役能干涉的啊。   宫嬷嬷、青黛和斐山君等人都在小花园里站着。   那将领一看到门内的小花园里躺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地上流了一滩的血,更有数十侍卫在地上满地打滚,惨叫连连。   那将领头皮一麻,脸顿时就黑的跟锅底一样了。   只是他看到小花园里站着的几个人,神情淡定,身上的气质和衣着也都不似一般人,所以倒也没敢冒然发作,只冲着几人喊道:“这里出了什么事?你们都是什么人?”   斐山君快步走了出去,冲这将领抱了抱拳,亦冲站在一旁一众府衙的差役抱了抱拳,这才道:“在下乃是金吾卫左卫上将军凌一大人的管家,敢问将军是?”   一听斐山君自称在下,这中年将领就知道斐山君是左卫上将军家的家臣了。   他当下不敢怠慢,连忙抱拳回礼道,“本将乃是五城兵马司南城副指挥使王铁,敢问斐管家,这里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是这样的。”斐山君一脸沉重的道:“我等奉家主之命,今日前来为解忧公主收拾府院,只是我等辰时就到了,可敲门良久,却一直不见有人前来应门。”   ☆、473我在检讨自己   王铁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色,心说:现在都快午时了,从辰时到午时这两个时辰里,你们究竟在公主府里干嘛了?   斐山君看到王铁古怪的脸色,不由苦笑道,“不怕王指挥使笑话,我等一直不得其门而入,所以只能等在这府外,恰在此时,公主殿下从书院赶来,想要看看自己的新府坻……”   王铁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门,突然有些明白发生什么事了。这位斐管家带着人,敲了一早上的门都没能把门敲开,那位贫民公主殿下来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例外。   回自己家,还被挡在门外,换他也会气的把门给拆下来。   只不过没想到这位解忧公主也是个性情中人,脾气耿直,做事直接!爽快!   “那地上的那些又是怎么回事?”王铁冲躺在血泊中的那些太监宫女,和那些还在不断惨叫的侍卫呶了呶嘴。   “这些太监宫女欺公主来自民间,偷奸耍滑,妄图欺主,公主殿下一气之下就抽出防身的匕首,将那些太监给杀了。”   斐山君指了指地上还在惨叫的一众侍卫,道,“就在这时,有个婆子指挥这些侍卫妄图刺杀公主,所以就被公主洒了一把药粉。”   被撒了一把药粉,就成这样了?王铁牙疼的轻轻咝了一声,对那位贫民公主顿时悚然起敬。   要说这些太监、宫女们也是作死,皇上把他们赏赐给解忧公主,自然是要他们好好侍候公主的。   他们好好的侍候着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吗?   偏看人家是民间来的,就妄想欺到主子头上去撒野,也不想想人家要是没有两把刷子,能被皇帝收做义女?皇帝怎么不收他们做义女义子?   不过敢把皇帝赏赐的人都给杀了的,王铁长这么大也是头一回见。   以往皇帝赏赐给臣下的人,就算不被给供起来,也都是好生招待着的,像这位贫民公主这样,一火起来就把人全给宰了的,真算得上是胆大包天了。   “这个事情……”王铁头痛的爬了爬头发,正想说这件事不好办啊,就听远处传来一阵隆隆的马蹄的。   众人回头望去,就见一队甲胄整齐的御林军骑马冲了过来。   斐山君一看清领头的人,不禁大松了口气,喜出望外的拱手走出两步,迎接快马冲来的凌一。   “家主!”   凌一目光凌厉的看了斐山君一眼,在马上举起手臂,身后的一众御林军立即勒马停了下来。   “公主呢?”凌一面无表情的跳下马,甩手将马鞭往后一扔,就被身后的副将稳稳的接在了手里。   “公主……”斐山君正想回答说:公主在府内杀人呢。   却听头顶传来一道微带娇憨的悦耳女声,道:“我在这儿呢,等你等的都快睡着了,你怎么这么慢?”   众人闻声抬头,就见院墙内的一棵大榕树的树梢上,不知道何时竟坐了一位白衣少女。   少女长得明眸皓齿,娇俏可人,不过此时她的眉头紧皱,看起来似正在生气。   凌一一见她在树上,就直接大步进了宅子。   王铁等人见状,也连忙带上两个人跟了进去。   凌一来到树下,冲孟彤张开双臂,柔声道:“下来。”   孟彤看了一眼跟进宅子里的人,冲凌一摇了摇头,一脸郁闷的开始诉苦,“你来的真慢,那些人太会躲了,我竟然一个都找不着,要是小狼和我儿媳妇儿在,他们肯定一个都跑不了。”   凌一不禁勾了勾嘴角,笑看着她,问,“你就是在为这个生气?”   孟彤瞪了凌一半晌,才答非所问的又道,“你的人一点儿都不好使唤,让他们砸个门竟然还让我爬墙进来,你倒底是怎么教育他们的?”   凌一终于忍不住笑了,嘴里却柔声认着错,道:“他们以前也没遇到过进不了自个家门的情况,下回肯定就不会了。”   “你是在讽刺我吗,凌将军?”孟彤危险的眯了眯眼。   “不敢,我是在检讨自己御下无方。”凌一轻笑了一声,好声好气的问她,“现在可以下来了吗?”   孟彤摇头,一脸倔强的道,“树上空气好,风景也不错,我就喜欢呆在这儿,你忙你的就是了,不必管我。”   凌一不禁皱了皱眉,仰头看着树上的孟彤半晌,才转身往小花园的另一头大步走去。   王铁抬头看看树上的孟彤,又转头看看走开的凌一,不解的挠了挠头。   这两位前一刻还在亲亲热热的说着话,怎么后一刻就闹掰了呢?   正在王铁出神的档儿,凌一却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配剑,越过躺了一地的太监尸体,直接一剑一个,就把那些还在哀哀惨叫呻吟的侍卫们给扎了个透心凉。   “哎呀,凌将军,您这是干什么?”等王铁反应过来,跑过来想要阻止时,凌一都已经杀了十多个人了。   凌一停下手,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奉皇上旨意,胆敢冒犯解忧公主的奴才,一率赐死。”   王铁张口结舌的站在那里,完全说不出话来了。陛下都下令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凌一手起剑落,根本不要夹他们之手,将倒地的三十多个侍卫全都杀了个干净。   “皇上赐下了五十名侍卫,剩下的人呢?”凌一提着滴血的长剑,转头问斐山君。   “应该都在后院。”面对全身散发着凌厉杀意的凌一,斐山君也不由的胆颤心惊,他低下头恭谨的道,“何劲他们已经去后院搜人了,想必一会儿就会有结果了。”   凌一冷着脸冲身后的副将使了个眼色,那副将立即跑到门口大吼了一声,“小的们,干活了,全都进去给我搜,把那些胆敢欺辱公主的混蛋全都揪出来。”   “是!”五百御林军齐声应和,声音震天。   御林军如蝗虫般冲进公主府,然后自动分成无数小队,有秩序的冲进各个院落,开始搜寻起来。   孟彤坐在树上看的分明,这些御林军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时抄家抄多了,经验丰富,业务明显比何劲等人纯熟多了。   ☆、474人数不对   这些人手持长枪,见缸就用搂,见池就捅,连看到个假山洞,都要用长枪伸进去扎两下,简直比鬼子进村都搜的彻底。   孟彤也怕凌一的那几个属下与御林军遇上,会有麻烦,所以一直站在树上紧张的看着。   不过她显然是多虑了,这些御林军并不乱来,与何劲等人相遇时,像是交谈了几句,便将人给控制了起来,然后直接押送了出来,倒并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不多时,御林军就从后宅里将躲藏起来的那些人都给押了出来。   孟彤在树上看得慢慢皱起了眉头,因为她发现这些被押出来的丫头婆子人数明显不对。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目光一冷,立即就从树上一跃而下,大步冲到何劲等人面前,冷声问道,“你们进去之后没有杀人?”   何劲和唐钟被问的垂下了头,根本不敢孟彤对视,还是何劲鼓起了勇气,垂着头讷讷的道,“这些人毕竟是皇上赐给公主的人,公主已经杀了那些太监出气了,再杀只怕不好,所以小的们擅自作主,只是把人给捆了。”   “你们也知道自己是在擅自作主啊?”孟彤都被气笑了,她跺着脚冲何劲吼道,“这里是公主府,我才是这里的主人,我让你们杀人你们为何不杀?”   这种场合,王铁和五城兵马司的几个兵士根本就不敢插话,不过听到孟彤吼的那些话,几人都忍不住龇了龇牙,心说:这位公主也够凶残的,这都已经杀了一地的人了,竟然还不够解气,连那些丫头婆子都不肯放过。   凌一和孟彤可不知道王铁等人在想什么,他上前拉住了孟彤,在旁柔声劝道:“别生气了,现在杀了也是一样的。”   孟彤深吸了口气,回头瞪着凌一,气愤的抱怨道:“你的人意见可真多!”   “是我的错。”凌一很干脆的直接道歉。   他刚才听到孟彤跟他抱怨的那些话,就已经明白她要干什么了,只可惜何劲他们好心办了坏事。   凌一淡淡的瞥了自做聪明的何劲等人一眼,直看的几人羞愧的低下了头,根本就不敢再抬起来。   凌一回头对副将做了个手势,那中年副将一得到命令,不禁咧开嘴,阴森的笑了笑。   “不……不要杀我,我是大皇子的人。”   “不要杀我,我以前是贤妃宫里的服侍的。”   “我是……”   那些丫头婆子们面对御林军举起的钢刀,纷纷大叫着报起自个的靠山来。   这也是他们受了柴晨的影响,先入为主的认为孟彤只是个贫民公主,身后没有靠山,肯定不敢冒然得罪皇子皇妃们,这才在小命不保时,直接就将自己的靠山报了出来。   不然以他们细作的身份,报出身后之人就是个死字,哪里敢这样大赫赫的直接说来?   这些丫头婆子不是皇子的人,就是那个妃子的人,听得众人不禁一阵阵的头皮发麻。   敢情这些人全都是宫里各派安插进来的眼线啊!   众人不禁偷偷看向冷着脸站在那里的孟彤,心道:难怪这位公主殿下一上来就直接开杀了,敢情人家早就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了啊?   “杀!”凌一一挥手,一众御林军立即手起刀落,顿时鲜血飞溅,一颗颗人头就滚落了下来。   宫嬷嬷看着一地的鲜血,冷静的将人都数了一圈,才转身冲孟彤道,“姑娘,这里的人数不对。”   见孟彤看向她,宫嬷嬷连忙解释道,“皇上赐给您的人是有规制的,贴身丫环两人近身丫环四人,院里扫洒四人,粗使婆子八人,教养嬷嬷两人,主管太监一人,随侍太监四人,侍卫五十人,主厨四人。   这里少了十二个侍卫,一个厨子,一个小太监和两个院里扫洒的小丫头。”   不待孟彤有所表示,凌一就转头冲一旁的御林军道:“再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将军!”凌一的话音刚落,一个御林军就从旁边的跨院冲了出来,大声禀报道,“我们在冰窖里发现了十几个被绑起来的人。”   凌一不禁与孟彤对视了一眼,转头朝那御林军道,“现在人呢?”   那个兵士道,“那些人都已经被冻的神智不清了,属下等人已经将人给救上来了,就在旁边的跨院里。”   孟彤一听直接就冲了过去,凌一见状也立即跟了过去。王铁和宫嬷嬷等人见状,也赶紧跟了过去。   这个跨院看着像是一个仓库,从西厢破摔的窗纸看进去,可以看到屋里成堆的柴禾。   御林军将人在院子的天井里整齐的摆了一排,有几个正在给昏迷的人喂酒。   孟彤上去挨个儿给地上的人把了把脉。   “怎么样?”凌一走过来,递给孟彤一方雪白的手帕。   孟彤看着那方手帕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接过来擦了擦手,才道:“这些人没有生命危险,就让他们在这里晒会儿太阳,就会醒的。”   凌一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微微勾了嘴角,低声问,“杀不杀?”   孟彤叹了口气,道,“这几个就算了,不过也不能留在这里,你在附近有没有什么庄子可以安置这些人的?”   会被人绑起来关在冰窑里,或许是不肯与那些人同流合污,不过也不能排除有人故布疑阵,所以这些人孟彤可以放过,却不敢留在身边用。   凌一想了想,半晌才淡淡的道,“买一个就是了。”   孟彤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他,有个土豪男友为了你的一句话,就能一振千金,这种感觉还是挺微妙的。   甜蜜?!得意?!豪情万丈?!   大概都有点儿。   不过……孟彤凑到凌一面前笑睨着他,低声道:“你哪儿来的银子买庄子?”   凌一愣了愣,随即想到自己已经答应了孟彤,要把他的银子都上交给孟彤。   男主外女主内,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在凌一的心里,男人嫌的银子本就该交给媳妇儿保管的,他可一点儿都没觉得孟彤管他的银子有什么不对。   ☆、475将军,快追呀!   他了解孟彤的性子,她虽爱财却极为有原则,若是她没有认同他,他就是坐拥金山银山,孟彤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因为以她自己的本事,想要坐拥金山银山根本轻而易举。   凌一嘴角微勾,俯身凑到孟彤耳边,轻笑道:“我不藏私房银子,不过娘子也别让为夫手头太紧了。”   孟彤的脸轰的一下就红了,她用力推了他一把,呸了一声,红着脸转身就走。   青黛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凌一看着孟彤羞恼而走的背影,愉悦的低声轻笑起来。   这个小跨院里的一众御林军,也全都挤眉弄眼的嘿嘿低笑起来。   王铁等人却是看得眉角直抽抽,话说这两位刚刚才杀了那么多人,这院里的地上又还趟着一排半死不活的,他们怎么就能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打情骂俏呢?   “让何劲和唐钟过来看着这些人。”凌一转头对斐山君说完,又对副将鲁伦道,“鲁伦,你带人看着府衙的人把外头死了的人都弄走,顺便把院子洗洗干净。”   “是!”鲁伦抬头挺胸的应承了一声,又凑到凌一身边嘿嘿笑道:“将军,咱们帮忙收拾了院子,公主会管饭?”   凌一瞥了他一眼,简直哭笑不得,他都不知道这货这德性是怎么混成金吾卫副将的,偏御林军和金吾卫里还有不少人吃他这一套。   若非他不相信齐梓良留下的旧班底,想要在御林军和金吾卫中挑出可信之人重建班底,也不会接收鲁伦这么个皇帝所谓的对他忠心耿耿属下。   一旁的宫嬷嬷连忙笑着插嘴道,“管的管的,鲁副将和御林军的将士们来公主府做客,我们公主是肯定要请大家吃这一顿饭的。”   “那就多谢啦。”鲁伦丝毫不觉得自己讨饭吃有什么好丢脸的,他眉开眼笑的向宫嬷嬷抱了抱拳,然后向院里的一众御林军一挥手,吼道:“小的们,赶紧把外头的垃圾清理干净了,一会儿公主请咱们喝酒吃肉。”   鲁伦这一声吼,差点儿没把躲回树梢上的孟彤给吓的掉下去。   这鲁伦也有三十好几了,言行举止却跟山贼似的,张口闭口“小的们”,孟彤实在想不通,这样的人怎么能在金吾卫里混成副将的。   就如那些太监宫女看不起她这个贫民公主一样,金吾卫里也有不少人是大家子弟,那些人自持身份,不可能看得惯鲁伦的这种作风。   大门外传来马车响动,孟彤转头看去,就看到了赶着马车回来的大顺和紫影。   公主府外的街道早就被御林军给控制起来了,围观的百姓都被驱赶到了远处,大顺和紫影驾着马车直接就驶到了大门外。   孟彤从树上一跃而下,大步走到门口,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大顺,吩咐两人去找家酒楼订上五十桌上等酒席,供今日来的一众御林军享用。   现在午时刚过,正是酒楼里就餐的高峰期,现在想要包酒楼是肯定不可能了,能错过就餐高峰,订到五十桌席面就阿弥陀佛了。   大顺拿着一叠银票,手都在抖,这可是整整五千两银子啊。还是紫影拉了他一把,他才反应过来,调转了马车,直往来路飞奔而去。   “彤彤!”凌一从跨院里一出来,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的孟彤。   孟彤原来已经不觉的害羞了,可凌一这一句“彤彤”喊出口,大门内外的御林军竟全部齐刷刷的扭头往她看来。   孟彤觉得自己就像只猴子似的被人围观了,她脸色爆红,恨不得直接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   孟彤转身就走,只当自己没看到眼巴巴望着她的凌一,提着裙摆就小跑着冲进了垂花门。   “将军,快追呀!”   “快追呀,将军,追媳妇儿脸皮一定要厚才行。”   “是啊将军,追到了直接上手抱住……”   鲁伦和一众御林军全都兴奋的满脸通红,一个个使劲的怂恿起凌一来。   凌一只微微一笑,把手里的长剑往鲁伦身上一抛,就快步冲进了垂花门。   现场的一众将士立即大声的哄叫起来。   孟彤快步跑进垂花门,听着身后传来的那一声声哄笑,她摇摇头,脚步却不自禁就慢了下来。   这座宅子的后院太大了,一进套一进的,左右还都带着跨院。   整个宅子里亭台游廊错落有致,院内草木扶舒,树荫遮天,假山流水设计精致,进到这里头,一不小心极容易迷路。   “宅子盖的这么大干什么?都不怕迷路吗?”孟彤嘀咕着,慢慢的在园子里逛起来。   这座宅子跟她开封府的那间简简单单的宅子完全不同,大的就跟个公园似的,每一进的院子都是花园套屋子,屋子旁边有花园,庭院设计的精致唯美,要说景色是真真的好。   凌一一追过垂花门,也被这树荫遮天的院子给弄得愣住了。只不过他的功力高深,想要在这院子里找到孟彤,可比孟彤在这院子里找人容易的多了。   凌一运内劲于耳,仔细的听着四周的动静。   半晌之后,他飞身上了屋顶,转向就往另一个方向扑去。   那里,一个白衣少女正在树荫下的抄手游廊上缓步而行,微风抚动她的纱衣,衣摆上盛开的牡丹花,就如盛开在她脚边一般,美的让人心颤。   凌一没敢跳到孟彤的身前去,深怕吓到她。   不过他也低估了孟彤的警惕性,孟彤的武功是渣,可她的警惕性可是在牛背山那种,满山遍野都是毒蛇猛兽的地方练出来的。   所以他刚一落地,孟彤就猛然转过身来,手里的匕首更是差点儿架到他的脖子上去,反倒把他给吓了一跳。   凌一的身体往后微微一仰,右手就抓住了孟彤握着匕首的手,他轻声低笑,“你要是再长高一点儿,我就真的被你偷袭到了。”   打人不打脸!   这小子胆肥了,敢笑话她的身高?   孟彤抬脚就往凌一的脚背用力跺了下去,“我才十一岁,没长高不是很正常?你个不要脸的,我都还没嫌你老,你敢嫌我小?”   ☆、476迈不开腿   凌一痛的轻咝了一声,却没舍得松手。   他左手跟上,直接把孟彤手里的匕首没收了,然后双臂一揽,就把小小的孟彤整个抱进了怀里。   直到这时,他才轻呼出一口气,抱着孟彤转身半靠在抚廊的廊杆上。   “放开我。”孟彤挣扎,可凌一虽然没有弄疼她,可她也挣不开他铁箍似的双臂。   真是自做孼不可活!   凌一摇头苦笑着收紧双臂,直让孟彤动弹不得,他这才低头凑到她耳边,无奈的低声道:“真生气了呀?”   “废话!”不提这话,孟彤还不生气,“既然嫌我矮,干嘛还要来招惹我?你不知道我才十一吗?你个不要脸的……”   凌一把下巴靠在孟彤小小软软的肩上,听到孟彤骂他也不着急,眼里反而浮上抹淡淡的笑意。他认同的点点头道“嗯!是挺不要脸的。”   凌一勾起嘴角,享受着佳人在怀的美妙感觉。小丫头的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抱在怀里小小软软的一团,就像是抱着一捧云。   孟彤却被凌一的话弄的一愣,随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骂他不要脸,明知道她小还来招惹她   他却说自己是挺不要脸的,这不就是在说他喜欢她,才会来招惹她吗?   甜言蜜语说的跟打暗号似的,这种事大概也就凌大杀手干得出来了。   孟彤又轻轻的挣扎了下,语气软软的轻声道,“你还不快放开我?”   凌一好不容易才抱到手的,才不会傻傻的把人放开呢,他只是没经验,又不傻。   他耍赖道,“我脚疼,先让我抱一回会儿。”   孟彤这下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她抬手打了他一下,嗔道,“我又不是伤药,你脚疼抱着我就有用吗?”   凌一笑着把孟彤抱的更紧了一点,才慢悠悠的道:“你就是我的药啊,只要抱着你,我整个人都轻了两斤,哪儿还会觉得疼啊。”   “贫嘴!”   凌一也不反驳,只是轻笑一声,亲昵的将自己的脸贴上她的。   孟彤任他抱了会儿,才拍了拍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道:“陪我在这园子里逛逛。”   “我脚疼。”凌一耍赖道。佳人在怀,他现在不知道多舒服,根本就不想动。   孟彤一听这话又想打他了,她娇嗔道,“你少来,我穿的是软底的鞋子,而且根本就没用上内劲,你凌大将军皮糙肉厚的,被我踩一脚就迈不开腿了?”   凌一心说:我是因为抱着你才迈不开腿的,傻丫头。   他无奈的轻叹了口气,松开双臂放开了孟彤,却是伸手重新握住了她的小手。   “走吧,我陪你逛逛。”   孟彤却站着不肯动了,她冲他摊开手心,“匕首先还我。”   凌一无奈的摇摇头,左手一动,被他藏在袖袋里的匕首就滑进了他的手心。   孟彤喜滋滋的拿回匕首,插回短靴里,这才拍了拍手直接身来,笑道:“走吧,咱们去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   凌一眼明手快的一把握住她的小手,勾起嘴角冲孟彤微微一笑,道:“走吧。”   孟彤看了他握着她的手一眼,忍不住也笑了下,手腕一转,五指张开,与他十指交握。   凌一心头一甜,嘴角忍不住就扬了扬,看着孟彤的眼神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古人都保守,孟彤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豪放”,会不会吓到凌大杀手,她根本不敢抬头看凌一,快走了两步,拖着他顺着抄手游廊往前走。   宁静庭院里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之外,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悦耳的鸟鸣,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不知名的花香。   凌一心里很静也很甜,叛出冥殿之后,他本以为生还无望,不想却是新生的开始。   与他牵手的女孩救了他的命,也让他有了生的希望和全新的生活。   她,就是他的那一抹阳光。   这抹阳光率直,热情,却也有些小任性。   虽然在他看来,不管是她的优点还是缺点都非常可爱,不过她忽略掉的事情,他却要帮她补足。   凌一声音轻缓的提醒她,道,“我来时,皇上就有口谕,他赏你的那些人,你想杀就杀了,不必留情。”   “我早猜到了。”她在院子里找人都找了大半个时辰,凌一来的那么晚,想来肯定是在来之前,跑去跟皇帝报备过了。   孟彤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皇上收我做义女,其实也有几分想要气气义父的意思。”   一想到皇帝现在会有的脸色,孟彤就忍不住想笑,“义父拿我当宝一样捧着、宠着,皇上想跟义父别瞄头,才会赐我了一堆人,谁想这些奴才竟然想合起伙儿来欺负我,你说这不是明摆着打皇帝的脸吗?”   帝王一怒,血流漂杵。   谁敢打皇帝的脸,皇帝就要谁的命,这是定律。   所以孟彤杀人杀的一点儿顾忌都没有,不但没有顾忌,她还毫不客气的把五城兵马司,洛阳府衙的人都引来了。   而凌一做为金吾卫上将军,来给孟彤帮忙,不带自己手下的金吾卫,反而带着五百御林军过来,其实也是一个意思。   事实上,要不是因为柴晨太过自以为是,那些太监、宫女、侍卫什么的在他的怂恿下,也太过轻视孟彤这个贫民出身的公主。   一上来就直接以盛气凌人之势,联合一气想要欺压孟彤,把事情都做绝了,孟彤也不会直接开杀。   别人都以为她是可以随意捏死的蝼蚁,可惜她其实是头披着羊皮的巨龙。   在这大周朝,除了皇帝她不能动之外,身为巫门传人的她,只要有充足的理由,连太子她都能一刀刮了,有皇帝和胡大师兄在,还有谁是她不敢杀的?   “那些人太过小看你了,所以死了也是白死。”凌一说着冷冷一笑,“他们敢如此轻易的报出自己的身后之人,他们背后的主子杀他们的都来不及,哪里还会为他们来找你麻烦?”   孟彤笑的开心,侧身斜睨着他,道,“所以你一过来,问都没问就帮着我杀人了?”   ☆、477群嘲   凌一愉悦的笑望着她。   他的小丫头聪明、慧捷、率直、稳重、善良又敢爱敢恨的完全不似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所该有的,可同时她也任性,脾气爆烈,有时甚至迷糊的让人哭笑不得。   凌一觉得,也正是因为孟彤如此早慧,他与她交流起来不但毫无阻碍,有时甚至默契的如同一个人一般。只需要一个眼神,他们就能明白彼此想要表达的意思,仿佛完全没有隔阂一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突略掉她尚还年幼的事实,只一心为她心动,欢喜!   若是换一个人来,就算对方救了自己,就算对方貌美如花,凌一肯定自己也不会如喜欢孟彤一般,对对方动心的。   孟彤见凌一只对着她笑,不说话,忍不住摇了摇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嗔道:“傻笑什么呢?说话呀!”   凌一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般,无奈的笑道,“你都知道了,还让我说什么?”   所以说,这种时候太聪明了也是她的错吗?   孟彤抿了抿唇,耍赖道:“那你说些别的。”   凌一不由蹙起眉头,他对如何与女孩子交往全无经验,还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   想了想,他道:“你今天杀人的事,肯定会被各方势力压下去的,不过如果那些人对你这位新出炉的公主殿下贼心不死的话,肯定还是会变着方儿的想办法塞人到你这里来的。”   孟彤闻言,忍不住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看他想的那么认真,还以为他有什么情话要跟她说呢,谁知道这木头想了半天,就正而八经的跟她说起正事儿来了。   男朋友如此不解风情,看来她的调教之路还长着呢。   既然不能谈情,那就只能说正经事了。   孟彤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要挑人还要选人,要看着又要观察试用,我要读书制药,哪有那么多时间啊,可惜你的那些人又不好用。”   孟彤这话算是旧事重提,说的就是何劲等人不服从命令,擅作主张的事。   “他们都是我过去顺手救下的,都不曾调教过,所以……”凌一说着也不由蹙起了眉头。   他如何不知道孟彤的意思,他以前做的是无本的买卖,因此也没想过要让何劲他们做什么。   所以收留他们之后,也只是让他们留在洛阳,帮斐山君跑跑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若是没出今天的事情,他还真会把这些人拨给孟彤用,不过如今看来,何劲等人也只能做些跑腿的活儿,真要如使臂指,还是要从那个地方找人才行。   “我过几天就带些人过来给你过目。”凌一顿了顿,又道,“不过那些人都跟过去的我一样,中了赤焰丹毒,你无需为他们彻底解毒,不过要配制他们每个月需要的解药。”   孟彤立即就懂了,凌一这是打算帮她从冥殿挖人呢。   孟彤马上就想到了自己脖子上挂的荷包,那里头还藏着阎王令呢。   冥殿其实算是她的私有财产,可她怎么觉得偷偷挖自己的墙角这么兴奋呢?   孟彤笑的眉眼都眯成了两弯月牙,兴奋的直拍手。“我男的女的都要,人越多越好,长相普通、老实可靠的就留在宅子里镇宅,年轻漂亮的我要派到铺子里招揽生意。”   凌一“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想要说什么,可看到孟彤目光灼灼,一副兴奋的不行的模样,就笑的停不下来。   也就是孟彤才会想出,让一群杀手去招揽生意的主意来,这要是让那一群人知道,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肯跟他出来。   孟彤看他这样,不由气的推他,“别笑了,我说正经的呢。”   凌一笑着点头,“我知道,我记下了。”   “那你还笑?”   “因为真的很好笑啊。”   孟彤无语望天,一群渴望脱离黑暗生活的杀手,不让他们回归社会,物尽其用,难道还让他们继续藏在黑暗里去做孤寡儿童吗?   她考虑的这么周到,倒底有什么可笑的?   为了不让凌大杀手永无止境的笑下去,孟彤只能差开话题,道,“哎,今天早朝,皇帝有没有被人讨伐?”   凌一又笑了一会儿,才好不容易停下来,笑道:“质疑皇上封你为公主的人自然是有的,不过收你为义女是皇后和皇上的意思,所以其他派系的官员即便反对,也起不了多少作用,自有人会帮皇上把反对的声浪压下去的。”   孟彤听了就嘿嘿的笑,今天被杀的那些侍卫先不提,那些太监宫女们报出来的背后东家,在朝中可都是有各自派系的。   别看这些皇子、皇妃们为百姓办点实事千难万难,她公主府发生的这点事,不用半个时辰就能传遍整个洛阳城。   她现在摆明了要把事情闹大,那些皇子、皇妃们要是识趣,就不会再来反对她,否则,她把事情闹出去,他们谁都别想讨到好。   凌一看着孟彤那如同偷了腥的小猫儿般的可爱笑容,不由揉了揉她的额发,笑道:“明天早朝,朝堂上肯定不会再有人反对你了,你安心上你的课。”   第二天早朝,果真没人敢提起解忧公主府发生的命案,更是再没人提起,皇帝收胡清云的义女为义女,还册封为解忧公主于礼不合。   皇帝难得过了个清闲安静的早朝,很满意的退朝回御书房去了。   不过下了朝之后,带着一队御林军巡逻的凌一,却被一群吏部旁听的四品小官群嘲了。   “凌将军,听说皇上给您和新册封的解忧公主赐婚了,恭喜恭喜啊。”   “哎,你是不知道,咱们凌将军可是个体贴人,解忧公主来自民间,也没什么得用的丫环仆役,我听说凌将军连自已的管家都派过去给公主使唤了。”   “哎呀呀,没想到凌将军是如此体贴之人。”   “解忧公主今年才年芳十一,如此青葱水灵,也难怪……”   凌一“锵”的一声就拔出了长剑,抬手就往那名吏部官员的脖子上挥去。   ☆、478放肆个鸟   这骤然的变故吓的四周刚刚还在兴高彩烈的嘲讽凌一的众官员,全都惊惶的尖叫起来。   凌一手中的剑却在紧贴上那官员的脖子时,嘎然而止。   数段黑发簌簌地自那官员的脖子上滑下,掉落在地上,吓的那官员两眼翻白,喉咙里“喀喀喀——”的喀个不停。   “凌将军,你想干什么?”几名吏部官员反应过来,都大叫了起来。   “凌将军,快快把剑放下,你敢杀在乾清殿前杀人不成?”   “凌将军……”   一旁的鲁伦见状,气沉丹田,插着腰就是一声大吼,“全都给老子闭嘴!”   他身后的御林军也立即四散开来,长枪平举,将这几个官员围了起来。   凌一不喜欢说话,鲁伦自觉他这个副将就必须站出来,可不能任自家不喜欢说话的将军,给这些酸儒给欺负了去。“你们敢言语轻辱皇家公主,都想死吗?”   几名吏部官员被鲁伦和御林军摆出的这个架势全给吓了一跳,不过他们仗着文人骨气,壮着胆子,梗着脖子冲鲁伦吼道,   “你们这是诽谤!”   “你们这是欲加之罪!”   “谁说我们侮辱皇家公主了?我们明明是在恭喜凌大人与公主谛结良缘。”   凌一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冷冷的盯着被自己架着剑的那个吏部官员,手中的剑微微用力,就将这官员的脖子逼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线。   这名中年官员原本还想硬气的喝斥凌一,可他一对上凌一冰冷的仿佛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神,顿时就像是被人兜头淋了一盆冰水。   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位被皇上委以重任的新任左卫上将军是真的想杀他。   “饶……饶命!饶命!”这名中年官员此刻是真的害后了,吓差点儿直接就给凌一跪了。   与这中年官员交好的官员吓的大叫起来,“凌将军快快住手,要是你无故在此杀害了程大人,自己也会难逃罪责的。”   “放你娘的臭屁!”凌一不说话,鲁伦可不会任这些官员往凌一身上泼脏水。   “别以为你们读了几年酸书就当别人都是傻子,什么叫无故杀害,你们敢言词轻辱解忧公主,死千百遍都够了。”   一名官员大声叫屈,“我们没有,你们污蔑人。”   “没有?”鲁伦阴笑着跺到那官员面前,一口痰就呸到了这官员的脸上,“解忧公主不管出身如何,如今都是皇上册封的公主,你们敢言语轻薄公主殿下,杀你一万遍都够了。”   “就是,别以为就你们这些文官读过书,别人都是大字不识的傻子。”一个御林军将士瞪着这官员,高声怒道,“什么叫公主挺水灵的,你们的女儿婆娘也都挺水灵的,怎么不见你们拿出来说啊?”   那官员骤然大怒,指着那御林军,气的都结巴了,“你……你放肆!”   “放肆个鸟!”鲁伦大着嗓门,冲那官员喷道,“你们这种儒酸连个屁都不知道,就知道给人当枪使,你们他妈的能不能长点儿脑子?   解忧公主要真一无是处,能让胡清云那狐狸收做义女之后,还让皇上和皇后都抢着收她做义女?你们长着眼睛难道是当摆设的,没见解忧公主得到的封赏,比正统的皇家公主都多吗?”   一名官员哼了一声,讥笑道,“封赏再多又有何用,一个封邑四川府的公主,哼哼!”   “你哼个鸟!”这些文官简直脑子有坑,鲁伦也忍不住生出了火气,怒道,“封邑四川府怎么了?你有本事你能让皇帝把四川府封给你啊?别一点本事没有,就知道眼红别人,文人就是他妈的没种还爱矫情。”   “你敢辱我文人?”几个吏部官员全都瞪大了眼,像是受到了多大的污辱一般。   “就污辱你们怎么了?就你们这群比女人还多舌善妒的废物,我不污辱你们污辱谁?”一个御林军怒道。   另一个御林军也叫道,“别以为老子们不知道,你们是特意等在这里堵我们将军的,敢当着咱们兄弟的面轻薄解忧公主,当我们御林军和金吾卫的人都是死的吗?”   那几个吏部官员也是做贼心虚,被众人说破了心思,便有些怂了。   鲁伦见状,便道:“就你们这些酸儒,还笑我们解忧公主没有家底,你们这些人要是不贪污受贿,有几个敢说自己有家底?   咱们兄弟奉命办差错过了饭时,公主殿下眼也不眨的就请咱们全体兄弟吃饭,甩手那就是几千两,换到你们这群酸书生身上,你们谁有这个魄力?   还敢笑话别人没家底?我呸!咱们解忧公主是打民间来的不错,可人家不偷不抢,靠双手赚银子花用,你们这群只知道吸百姓血汗的吸血虫,要是不贪污受贿,不用家里婆娘的嫁妆银子,谁敢说自己比得过解忧公主?”   一众吏部官员被鲁伦训的脸色铁青,连连后退,却噤若寒蝉,根本说不出话来。   凌一突然转过头来,看着那几个官吏冷冷的笑道:“各位大人的俸禄都是有数的,不知道各位丰厚的家底都是妻子的嫁妆呢,还是真的贪污受贿所得?”   “没有,没有,我们,我们……”几个官员连连摆手急喊,全被吓的面无人色。   他们此时早就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凌一在御林军中如此得人心,他们就是打死也不会特意跑来,贪这一时的嘴上痛快的。   现在可好,嘲笑别人不成,倒是把自己一行人都给搭进去了。   “哼!”凌一可不管他们有没有污辱受贿,“各位大人请放心,本将军一定会将各位今日的话如实转告皇上,各位大人既然自觉家产比解忧公主都丰厚,想来陛下肯定也会很好奇各位大人的家底是从何而来的。”   “锵!”凌一收剑入鞘,再不看这些人一眼,径自转身大步往乾清宫的大殿走去。   “哈哈哈……”鲁伦看着一众都快吓瘫了的官员插腰大笑,“叫你们这些酸儒穷得瑟,活该!”   ☆、479女孩子要矜持   鲁伦说完一招手,就带着身后的一众御林军大摇大摆的继续巡逻去了。   鲁伦外表看着虽粗矿,实则心细如发,他深知要找别人的麻烦,要先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免得落人口实的道理。   这几天,他一直在宫中和凌一暂代御林军领将的职责值守,凌一去了乾清宫,他就得带着队伍继续巡逻去。   几个吏部的官员被这一通变故弄得脸色灰败,全都如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埋头掩脸就急匆匆的往宫门口跑去。   他们今日特地来堵那凌一,也是奉命行事,只不过嘲笑挑衅是挑衅了,可结果却不是他们想要的。   正常人被人嘲笑吃软饭,或是靠女人上位,甚至讥讽他老牛吃嫩草,不都是会大发雷霆,迁怒到造成这一切的女人身上吗?   这凌一根本就不按牌理出牌,被他们嘲笑了竟然转过头来去跟皇上告他们的黑状,简直岂有此理。   若是凌一当真求得了皇帝,要彻查吏部,他们可算是闯下大祸了。   此时退朝已经有一会儿了,品阶高的那些尚书、公候们早就先一步出宫去了,再加上吏部的这些官员有意为之,故意要留下来等凌一带人巡逻过来,因此四周除了些三三两两留下来看热闹的各部小官员,也就没有别的人了。   有机灵的官员目睹了这一幕,已经想到了个中环节,立即就匆匆出宫去了。   他们都已经想到,皇帝若是真被那凌一说动,想要彻查官员的老底,肯定不可能只查吏部,此事极可能波及到其他五部,他们得赶紧回去向上司们报信才行。   而事实也正如那些官员的所想的那样,凌一在跟皇帝告了一状之后,就自顾自忙碌去了。   孟彤的宅子正在紧锣密鼓的打扫中,宅子里从丫环到婆子再到护园全都要重新挑选,何劲等人,凌一是不打算把他们安排到公主府去了。   再则,公主府太大了,以孟彤现在一再被暗杀的情况,放她一个人住在这么大一座宅子里,凌一怎么可能放心,所以他不但要搬进公主府,还要抽空去一趟那地方。   小丫头如今一人在皇家书院,虽然有一手毒术,可武功却是渣的等同没有。   这次她能躲过屋子里的那些机关陷阱,可要是等躲在暗处的人发现她不会武功,下一次的暗杀只怕会直接派杀手来了。   所以其他事都还好说,去挑人的事却不能耽搁。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要凌一亲自过问,他还真没时间去管那些嘴贱的四、五品小官。   而皇帝在听了凌一的黑状之后,还当真考虑了下彻查六部官员的可能。   虽说他的内库刚收到了巫门贡献的七千万两雪花银,正是荷包鼓鼓的时候,可国库不还需要用银子吗?   最近几位皇子和皇后的人似乎又有些蠢蠢欲动了,找几个爱现的官员抄抄家,吓一吓那些喜欢蹦达的人,顺便再充实一下国库,也是挺好的。   皇帝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便把自己的暗卫都派了出去。   这些暗卫的主要任务就是:彻查六部所有官员的家底以及收受贿赂的罪证。   于是自这天起,朝堂上时不时就会有官员因为贪污受贿、纵子行凶、仗势欺人、欺压百姓等等五花八门的理由,而被抄家流放。   对于皇帝的骤然发疯,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并自动脑补了无数个猜想。   一时间流言四起,人人自危。真是说什么的都有,其中竟以凌一是皇帝私生子的说法呼声最高。   凌一倒是对那些谣言无动于衷,平时该干什么干什么,皇帝每次见到他却都乐不得行,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得意,当然,这是后话了。   却说孟彤这天与凌一谈过之后,就着大顺带回来的饭食,草草吃了午饭就赶回了皇家书院。   今天下午要上医理课,孟彤对这节三天才一伦的医理课期待已久,因上课的校舍在男院那边,她早早就收拾好了,出发往上医理课的校舍而去。   孟彤一路过去,书院林荫遍地,鸟语花香,间或有假山亭阁,景致倒是真真的好。   因为离上课时间还早,四处可见手拿书卷或看或背的学子,有些则几人聚在一处,或吟诗奏对或谈论时事,跟女院那边的闲散画风完全不同。   “彤彤!”   突兀响起的清朗男声,让孟彤止住了脚步,寻声望去,却见周元休正站在左侧一排矮树丛后的凉亭里冲她招手。   “元休,你怎么在这里?”孟彤两步走到树丛前,抬头笑看着凉亭里的周元休,“昨天我从乾清宫里出来时,就没见到你了,本来还想蹭你的马车出宫的,皇宫太大了,走的我两条腿都快为断了。”   “你那带着狼群满山跑的气魄哪儿去了?”周元休忍不住微笑。   孟彤也笑,“我义父说女孩子要矜持,所以我把小狼和它媳妇儿都留在开封了,我现在身边没有狼了,再说洛阳这边也没有山可以给我跑。”   周元休忍不住轻笑起来,原本沉重的心情一下就松泛了。他有些感慨的看着眼前的娇小玲珑的少女,笑道,“你怎么跑到男院来了?上课还是找人?”   不远处有看书的学子看到这边的情况,都不由好奇的往这边张望起来。   周元休却没理会那些投来的视线,只是了然的点点头,冲孟彤道,“你以前就跟着你师傅学习辩识药材,现在有机会自然会想学习医理,倒是我疏忽了。不过彤彤,你现在也是皇家公主了,其实已经不需要再学习医理了。”   孟彤自然知道周元休的意思,他以为她学医是为了上山采药,嫌取生活所需,不过她也没必要跟周元休解释。所以她只是笑道:“我喜欢学医,以前是没人教,现在书院既然有医理课,我自然要好好学学。”   周元休点了点头,侧过身指了指一旁通向亭子的小石子路,道:“不进来坐坐吗?”   ☆、480烹任课or医理课   孟彤笑着摇头,“不了,马上就要上课了,我还是先去校舍里看看。”   周元休也不勉强她,笑着点了点头。   孟彤与他招手告别,就径直转身往医理课的校舍走去。   医理课不同于其它课程,孟彤本以为与她一样选择学习医理的人极少,可没想到一踏进校舍,就被满屋子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给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满屋子头上插满珠花钗环,衣摆上牡丹花开的小姑娘,孟彤讷讷的举起手,冲屋子里被众女围在中间的李彦明,扬声问,“李师兄,请问……这里是医理课的校舍?”   被众女围在中间的李彦明与众女一起扭头看来,一见是孟彤,李彦明立即笑容满面的分开几个挡路的少女,快步迎向了孟彤。   孟彤立即注意到四周少女投向她的杀气腾腾的目光,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伸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笑道:“李师兄请留步,我已是婚配之人,师兄站在那里与我说话就成了,不必特意过来。”   李彦明的笑容一僵,脚步立即就顿住了。   他自然知道孟彤被册封为公主的同时,就被指婚给了金吾卫左卫上将军凌一。   那凌一是突然冒出来的,之前根本查不到根脚。   这叫孟彤的贫民公主虽然查得到根脚,可被册封为公主的事却也同样突兀,事先根本没有一点预兆。   在害朝阳公主中了剧毒之后,还能被皇帝和皇后一起认可,收做义女,并且还让皇帝赏下比给皇家正统公主更加丰厚的赏赐,这个叫孟彤的乡下女孩显然也非常的不简单。   可是她当着这么多师妹的面,说什么“站在那里与我说话就成了”是个什么意思?   是怕他靠近她说话,会坏了她的名誉和清白吗?   “公主说笑了。”即便心里再愤怒,李彦明仍是僵笑着保持风度,冲孟彤风度翩翩的拱手行礼道,“李彦明见过解忧公主,彦明正在为众位师妹解说草药,上课还有一点时间,公主可先找个坐位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四周一众少女听到了孟彤的话,又听李彦明口称孟彤为解忧公主,立即就明白了孟彤身份。   孟彤昨天是在女院的公共校舍外接的旨,这个消息过了一晚早就传遍了整个皇家书院。   皇帝和胡清云抢着收一个民间来的女孩做义女,还把她指婚给了新任的金吾卫左卫上将军,很多人都羡慕孟彤的好运,但更多的大家子弟从皇帝的圣旨里读出不同。   虽然众人都不明白皇帝为何要与胡清云抢义女,不过即然皇帝会把四川府那个麻烦之地赐给她当封邑,就说明了这位贫民公主并不受皇帝待见,会将她指婚给新任的金吾卫左卫上将军,想必也只是想要招揽那位凌一将军。   所以孟彤这位新出炉的解忧公主在众家子弟的眼中,其实也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公主而已,这也正是柴晨一到公主府就敢肆无忌惮,而且还有那么多人跟随的原因所在。   孟彤自己识相,不往李彦明面前凑,众女对她自然也就嫌隙尽去,连忙按礼曲膝向孟彤行礼。   “众位师姐、师兄不必多礼,我也是来上课的,大家不必管我,自便即可。”孟彤呵呵干笑了两声,也不管李彦明难看的脸色,又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跑到靠窗的角落,随便找了个位置坐。   李彦明的脸皮抽了又抽,内心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孟彤避他如蛇蝎的言行,让他觉得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是什么让人厌恶的东西。   不过是个乡下来的上不得台面女人,还真当自己是天仙了不成?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被皇帝一时兴起收做了义女,她是哪里来的底气,觉得他会看上她?   这校舍里这么多女人,哪一个不比她这乡下来的低贱女人强?他又不是眼瞎,会看上她这种无权无势,有名无实的女人?   “李师兄,这株是什么草药啊,你快帮我解说一下嘛。”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入李彦明的耳朵里。   李彦明反射性的挤出微笑,抬头看向凑到面前的少女,太原郡公的曾孙女温碧荷,二品公侯家的嫡小姐。   看着少女娇羞的神情和望向他时眼中明显的爱幕,李彦明的心情顿时由阴转睛。心说:对嘛,这才是正常女子看到他时该有的神情。   那个民间来的低贱丫头,哪里能跟这些真正的大家闺秀相比?   若是孟彤知道李彦明现在在想什么,只会跟他说一句:你又不是银子,难道还要人人都喜欢你啊?你自我感觉这么好,你爹妈知道吗?   相对于李彦明的愤怒和不爽,一众爱幕李彦明的少女却非常满意。   一众怀春少女,围着李彦明娇声软语,气氛非常热络,时而还会有人发出做作的咯咯娇笑声,把个好好的校舍弄的跟个青楼妓寨似的。   孟彤坐在位置上,已经后悔自己这么早来校舍了,她无聊的翻了翻面前矮桌左上角的《神农本草经》,这本医书基础除了首页上有翻动过的折痕外,后面还是崭新的。   也不知道这个位置只被人坐过一次,还是原就是没有人坐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上课时间,大家都安份的坐好了,太医院派来教医理的夫子也终于到了。   “今天咱们来讲第三十二种对人体有益的食物——莲藕,大家把神农百草经翻到……”   夫子一开口,孟彤就跟被雷劈了似的僵住了。   她对这节医理课期待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结果这位太医院派来的御医,教的竟然是神农百草经里的吃食?!   皇家书院一月二十开学,现在都快七月了,整整五个月时间,医理课就教了三十一种食物。   听清楚,是食物,是水果蔬菜,不是草药哦。   医理课竟然教水果蔬菜?!   这其实是烹任课,而不是医理课?!   听着夫子按着神农本书经照本宣科,孟彤简直忍无可忍,腾的一下就从坐位上站了起来,“夫子,本宫突觉身体不适,想要请假,还请夫子准许。”   ☆、481见人   这位御医一听到孟彤自称本宫,眉头就跳了跳,原本被打断的不悦也立即烟消云散了。   他没见过孟彤,不过一想到皇帝最近收了个义女,便对孟彤和颜悦色的点了点头,还好心的问,“可要老夫叫个人陪你回去。”   坐在前排的李彦明优雅的站起身,转身朝孟彤看去。   孟彤见状,连忙摆手道,“不敢耽搁各位师姐学习,本宫自己回去就行了。”   说完,她冲夫子行了个礼,不待这夫子再说什么,就急忙快步走出了校舍。   医理课她是再也不指望了,孟彤要去藏书阁看书,可不敢让谁送,特别是李彦明。   第一次见到李彦明时,孟彤就觉得这人太傲气太造作,所以总是下意识的回避这人。她甚至怀疑过,水仙院里发现的两次陷阱都有可能跟李彦明有关。   只不过李彦明的医毒之术明显不高,又没有练过武,孟彤才把怀疑的矛头转向了别处。   孟彤在藏书阁呆了一下午,回到水仙院之后也直接进了书房继续看书。   医理课她是再也不打算去了,那种形同烹任课的医理课,适合那些大家闺秀,却不适合她。   再说她都能把《神农百草经》倒背如流了,去上那种课纯属浪费时间。   孟彤一心沉浸于医书里,为了挤出更多的时间看书,像是女红、乐音、礼仪、书画等课,她通常都是交了功课就回水仙院或藏书阁读书,也唯有在上骑射课时,因为做了助教的关系,才会走的最晚。   两天后,孟彤就搬进了公主府。   凌一为了方便孟彤出入和起居,暂时把沈三娘手下的春夏秋冬四女派过来负责日常的打扫和饮食准备,把仲劲和仲茗两兄弟派过来给孟彤架车,准备等他挑的人给孟彤过了目之后,再让他们回花前街的宅子。   而住进了公主府之后,孟彤过的就更加自由了,她每天除了上课便是书不离手,一心研究医术。   宫庭里的那些风波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就算在书院里,孟彤一心扑在医书上,也不会无聊的去注意那些小姑娘们的闲话,因此一直就不知道那些事。   随着孟彤慢慢融入书院的生活,她与班级里的那些女孩子们也慢慢的熟稔了起来。   只不过,有了上次孟彤让张漫漫当场下不来台的事情之后,一般大臣家的女孩子,敬畏于她的身份不敢接近她,而真正出身于王候家的女孩,又不屑与她这贫民出身,有名无实的公主为伍。   因此孟彤在班级里虽不至于受到欺凌,但也没有人上来巴结奉承,唯一能跟她说得上几句话的也就是张轻轻和楚圆圆两人了。   时间匆匆,转眼就过了半个多月,皇家书院的七夕大比定于每年的七月初二,为期三天时间,而在大比之前将会有七天的长假,再过三天就要放长假了。   不过孟彤早就决定了只要放假就回开封陪春二娘,所以这对她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在没有放假之前,她仍旧按步就班的沉浸于自己的医道里。   夏凉如水,庭院里凉风徐徐,孟彤着就琉璃灯依案看医书。   青黛坐在一旁一边挠头,一边一笔一画的记忆着刚认识的字。宫嬷嬷则坐在两人身边,给孟彤的新挎包绣花。   突然,庭院里传来一阵风吹衣袂的轻微裂响。   “什么人在外头?”孟彤警觉的合起书,直接从椅子里跳了起来。青黛和宫嬷嬷也全都紧张的围到了孟彤身边,警惕的盯着外头。   院外似乎有人发出了一声懊恼的低咒,听声音像是个男人。   宫嬷嬷虽然手里有些武功,可论到警惕性,远不如孟彤,她茫然的神情的这让孟彤心头一凌,飞快的拉开抽屉,拿出一颗熏香球就要往桌角的熏香炉里扔去。   “彤彤,是我,我带了些人来给你过目。”凌一带着笑意的声音让孟彤停下了扔熏香球的动作。   她把熏香球扔回抽屉里,提起桌上的琉璃灯,抬脚就往屋外走去。   宫嬷嬷和青黛见状,也连忙跟了出去。   院子里,凌一身黑衣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抹得意的微笑,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   而在他的身后则站了八男三女,看几人的面庞都非常年轻,有几人甚至比她也大不了几岁。   孟彤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了一遍,转头看向凌一,问道,“这些人都是你以前的伙伴。”   “伙伴”两字尤如千斤重锤般,重重的锤在了凌一和这些少年男女的心头。   都说杀手无情,在那个地方,他们彼此前一刻或许还是伙伴,下一刻可能就是生死搏杀的死敌了。   杀手是没有伙伴的,可那并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谁也不想杀死自己生死与共的朋友,所以他们选择了相信冥一,选择了逃离那个地方。   凌一淡淡的嗯了一声,道,“他们都是孤儿,身手也都不错,宅子里人手太少了,先把他们安排在宅子里吧。”   孟彤举起琉璃灯,走近几人认真打量,却见对面的十一个少年男女纷纷微眯着眼睛,对她投以杀气腾腾的冰冷眼神。   孟彤抿唇一笑,扭头对凌一道:“他们身上杀气太重,确实不适合去药铺招呼客人。”孟彤的话音一落,院子里的气温骤冷,十一个少年男女看向孟彤的眼神变得更冷了。   凌一眸色一寒,冰冷的瞪了几人一眼,才声音柔和的附和孟彤的话,“他们才从那地方出来,慢慢就会好的。”   这说法孟彤同意。   她将手里的琉璃灯递给身后的青黛,上前朝离她最近的一名面相清秀的少女道:“把手伸出来,我看看你体内的赤焰毒有多深了。”   这少女迟疑的看了凌一一眼,见他点头,才把手伸到了孟彤面前。   孟彤直接伸手搭上她的手腕,半晌才冲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的情况还算好,只服用了五年多的赤焰丹,毒还未入骨,不会影响以后嫁人生子的。”   那少女倏地瞪大了眼,小脸却慢慢的红了起来。   ☆、482愿意效忠   孟彤微微一笑,移步走到另一个女孩面前。   有了那少女的例子,下面的人都知道孟彤要干什么了,倒也都乖乖的伸出手给孟彤把脉。   等给十一个人全都诊断过一遍之后,孟彤走回到凌一身边,道:“他们身上的毒倒还在其次,倒是他们身上的暗伤需要好好调养,不然日后每逢阴雨天,只怕会吃足苦头了。”   凌一淡然的点了点头,道,“他们以后都是你的人,这些你决定就好。”   孟彤转头看了那十一人一眼,又歪头看着凌一,道:“你又没问过他们同不同意,就凭你的一句话,他们就成我的人了?”   凌一看着孟彤,只觉得只要看着她,自己就忍不住想要微笑,他道,“那你去问问他们,看他们愿不愿意。”   孟彤转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十一人异口同声且目光坚定的道:“我们愿意奉小姐为主。”   孟彤忍不住“啧”了一声,心说:不愧是杀手组织训练出来的人,这默契,这气势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杀手噬杀且难以掌控,按照凌一的意思是,不用给他们解赤焰丹的毒,只需继续每月给他们解药就成了。   可那样一来,孟彤也怕他们回归冥殿,毕竟冥殿一样有可以抑制赤焰丹毒的解毒,他们若是被人策反,是极有可能成为冥殿埋在她身边的棋子的。   “青黛,你去兔笼里抓只小兔子来。”孟彤说完便转身进了书房,拿了两个药瓶出来。   孟彤站在正屋前的台阶上,看了凌一一眼,才对那十一人道,“因为我需要一批可靠的护卫,所以凌一去找了你们来。在我的身边,你们可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每天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护我以及我身边人的安全即可。”   “我会给你们解掉赤焰丹的毒……”说到这里,孟彤故意停了停,成功的看到院中的十一人眼睛全都亮了起来。   孟彤微微一笑,才接着继续道,“但同时,我也会在你们身上种下另一种更可怕的毒,以防止你们叛变。   当然,种上这种毒之后,只要你们不背叛我,以后就会拥用百毒不侵的体质,要不要留在我这里,由你们自己决定,在你们选择之前,我先让你们看看我所要种在你们身上的毒,毒发时会有什么效果。”   孟彤冲青黛点了下头,青黛就提着一只白色的兔子走了过来。   孟彤取出一颗药丸,喂进兔子的嘴里,然后就放开了兔子,任它自行逃跑。   只不过这只小兔子只蹦跳了七步,整个身体就剧烈颤抖起来,然后眼睛、耳朵和嘴巴里的血就跟喷泉似的喷了出来,特别是嘴巴里,小兔子喷血喷着喷着就开始往外吐内脏,也只吐了几息的时间,就抽搐着咽了气。   院中的十一人个少年男女看着这一幕,全身寒毛都炸了起来,整个院子突然变得死一样的寂静,   凌一看着这血腥的场面,却只是微微扬了扬眉,声音很是温和的问孟彤,“这毒是新配的?以前没见你用过。”   孟彤嗯了一声,兴致勃勃对凌一道,“我最近在藏书阁里翻到了一本写鬼神的书,得到了一点启发,所以就弄了这个毒出来。”   什么鬼神的书能让人看一眼,就能弄出这么可怕的毒药来啊?   在场十一个少年杀手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众人全都看向凌一,用眼神无声的控诉他。   这就是他说的心地善良的新主子?   话说这姑娘哪里善良了?简直比他们这些杀手还凶残好不好?!   孟彤转向院中的十一个男女,见众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不由笑眯眯的问,“怎么样?你们考虑的如何?要是肯留下就吃一颗这种药丸,同时服下解药,以后每月同样服用一次解药。不过你们放心,我的药跟赤焰丹不同,吃了绝对没有副作用。”   在场十一人,二十二只眼睛全盯着地上死状凄惨的兔子,没有副作用什么的,他们听着怎么就那么没有说服力呢?   见十一个人半晌都没一点反应,凌一在一旁淡淡的提醒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死于自己的屠刀之下,而无能为力。”   一语惊醒梦中人,一众少年男女的眼底,惊惧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决绝与坚定。   互相厮杀的日子他们已经过够了,他们不想死,也不想身边的人死去,他们已经选择逃出了冥殿,不留在这里就只能死。   而选择留在孟彤这里,只要他们不背叛,就能安稳的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再不用被迫杀掉自己的朋友和爱人,再也不用活在随时都会死去的恶梦里。   “小姐,我等愿意效忠于你。”十一人在孟彤面前齐齐跪下。   孟彤没有说话,只是将手里的两个瓷瓶递给了最前头的一个少年,道:“两个瓶子里的药丸各倒一颗服下,以后你们就是我孟彤的人了。”   那少年没有犹豫,拔掉瓶塞,倒出药丸就直接扔进嘴里吞了。   药瓶被飞快的传递了下去,随着这些少年男女们吞下药丸,他们的目光变得更加坚定起来。   因为他们都知道,自从吞下药丸的这一刻起,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孟彤满意的拍拍手,笑道:“好了,既然你们现在都是我的人了,我就先跟你们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孟彤,会一点医术,不过更擅长使毒。我有两个义父,一个是开封府尹胡清云,另一个是当今皇帝。   我的封号是解忧,你们平时可以喊我公主,也可以喊我主子。凌一你们是认识的,他现在是我的未婚夫。”   几道忍俊不禁的笑声在院子里响起,十一个少男少女全都目光怪异的看向凌一,心说:这新主子说话可真有意思,说什么凌一现在是她的未婚夫,难道凌一以后就不是她的未婚夫了吗?   凌一则目光宠溺又有些无奈的看着孟彤,见她眼波流转的笑睨他,他也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483取名   “别笑,我话还没说完呢。”孟彤故作正经的板起脸,抬手指了指人群中一个笑得最欢的少年,才道:“以后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们的家了,我爹娘就我一个孩子,你们既然是孤儿,可以都跟我姓孟,也可以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姓。   你们算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批亲卫,所以我想以青字为你们命名,至于叫青什么你们可以自己想,江河湖海,松杨竹柏,你们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你们决定好了就报给凌一,让凌一去给你们办户籍。”   十一个少年男女站在那里面面相觑,他们都是自小被冥殿收养的孤儿,自懂事起,他们就以号码为名,没有姓,更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父母是谁。   而现在,他们的新主人说,有她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家,他们可以跟着她姓孟,可以自己选择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众人的心绪翻滚着,一个家的重要性,也只有身为孤儿的他们自己,才能明白个中的意义。   人群中的三个年纪不一的女孩互相对视了一眼,直接单膝跪地,道,“请主子为我三人赐名。”   “要我给你们取名字吗?”孟彤的眸光亮了亮,兴致勃勃的搓手笑道,“你们的选择是对的,我取名字可好听了,我家青黛的名字就是我取的。”   几道忍俊不禁的笑声又起,这下就连凌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我这可不是自夸。”   孟彤不满的斜了凌一一眼,就转过头目光灼灼的看了眼三个也忍不住笑起来的少女。她指着其中最年长的凤眸少女,道,“有药名薇草,又名春草、骨美。气味(根)苦、咸、平、无毒,根及部分根茎供药用。   有除虚烦、清热散肿、生肌止痛之效,可治产后虚烦呕逆,小便淋沥,肾炎,尿路感染,水肿,支气管炎和风湿性腰腿痛。所以,你就叫青薇吧。”   青薇恭敬的双膝跪地,认认真真的冲孟头磕了个头,“青薇谢主子赐名。”   孟彤得意的回头冲凌一挑了挑眉,这才转头对生有一对杏眼的少女笑道,“你生这么白就叫青月吧,皎皎明月光嘛。”   “青月谢主子赐名。”青月欢喜的一样跪地给孟彤磕了个头。   孟彤看向年纪最小的清秀少女,笑道:“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感郎义气重,遂得结金兰。这首玉碧歌说的就是你了,你以后就叫青碧吧。”   青碧红着脸,也学青薇和青月给孟彤磕了个头,“青碧谢主子赐名。”   凌一见事情说的差不多了,便对孟彤道,“青薇,青月和青碧就留在你院子里吧。”说着,他看了眼,“青黛,你给她们安排房间。”   青黛连忙曲膝应是。   “至于他们几个,我会带到前院去安置。”凌一说完看了孟彤一眼,转身正准备走人,想了想又转过身来道,“今天就让他们先好好休息一天,从明天起,我再让他们在宅子里轮流值守。”   孟彤点点头,目送凌一他们走后,就让宫嬷嬷帮青黛一起给青薇三人收拾屋子。   公主府的地方大,光是她住的这个院子,东西厢就各有五间房,东厢被她占来改成了药房和试验室,西厢却是空的,正够让宫嬷嬷她们每人都住单间。   孟彤回到书房,就拿起医书继续研读起来。巫门的医典里确实有很多的秘法和独门的东西,但民间医书里亦有很多巫门医典里没有的东西。   若是师傅还在世,孟彤或许会轻松很多,不过师傅既然不在了,她也就只能用这种最笨的办法,一点点的从众多医书里去渗取自己需要的知识,努力提高自己的医术。   第二天一早,孟彤才刚洗漱完毕,坐在庭院里准备用早饭,凌一就带着八个黑衣少年进了院子。   八名少年自觉有序的站在一排,其中一个眉眼俊郎的少年上前一步,道,“主子,我们已经决定好名字了,您给看看,以后可别认错了。”   说着,他展开手里的纸张,举在身前,只见那纸上端端正正的写着青杨两字。   其余七人互望了一眼,然后面带无奈的也纷纷展开自己手里的纸张,举在身前。   孟彤看着几人生无可恋的举着纸张的样子,差点儿没把刚含进嘴里的粥给喷出来。   这要是给他们换身监狱服,这八个人活脱脱就是蹲大牢的料啊,一看这主意就是这名叫青杨的少年想出来的。   孟彤也算是见识到了,原来逗比这种生物是无关于时空、朝代,无处不在的啊。   孟彤将众人的名字看了一遍,发现几人其实也没有想别的名字,而是将她昨天顺口一提的江河湖海,松杨竹柏用作了自己的名字。   许是因为几人长期锻炼的关系,身材都级为高大挺拔,青江、青海、青松和青柏更是一身的肌肉,壮硕如牛,孟彤根本没办法从几人的外表判断出他们的年纪来。   孟彤笑眯眯的看着几人道,“你们各自报一下自己的年龄吧,也好让我心里有个数,等将来见到有适合你们的姑娘,也好给你们安排。”   一众人少年全都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让孟彤没想到的是,这八人虽然都长得人高马大,但年纪确实是很小,年纪最大的青海和青柏,今年也才十六岁,青江、青松和长相普通的犹如憨厚农民的青湖,则都是十五岁。   青杨俊郎的有如洛阳城里的公子哥一般,可没想到,他却与清秀费纤瘦的犹如书生般的青河是同年,今年都才十四。   八人中只有男生女相,长得唇红齿白的青竹年纪最小,今年才十三。   打发了众人去大厨房用饭,孟彤招呼着凌一坐下,给他添了副碗筷,才道,“既然青海他们都来了,我这边的人手也用够了,仲艺和仲茗你就收回去吧,今天让青江和清海赶车送我去皇家书院就行了。”   从始自终,孟彤都没有问凌一青江他们从冥殿叛出,会有会有什么问题。   ☆、484舍不得   对于孟彤来说,这是凌一需要解决的问题。   冥殿现在就算不是被掌握在皇帝手里,也会是在哪位皇子手里。   凌一现在身为金吾卫左卫上将军,又是皇帝身边的心腹,若是连洗白青海等人的身份都办不到,那还怎么在朝堂混?   而且从凌一和青海等人敢以真面目出现在人前来看,孟彤大约也能猜到,他们平时在冥殿里活动应该是遮了脸的。   就武力值而言,青江和清海的武功完全可以碾压仲艺和仲茗两兄弟了。凌一也觉得让青海和青江护送孟彤上下课,会更加安全。   他点点头,夹了个花卷放到孟彤的碗里,才温声道,“斐山君那边这几天正在忙着彻查各地的产业和帐目,也确实有些忙不过来,让他们回去也好。”   顿了顿,他又道,“我让斐山君从附近县城买了些人,沈三娘已经在调教了,等你从开封府回来,应该就能用了。”   解忧公主府占地五六顷,没个上百人来打扫收拾根本就整理不过来,孟彤这里现在却只有十多人,这几个人照顾孟彤日常起居还行,要是万一来个客人,就忙不过来了。   “我离家这么久,也不知道我娘想我了没有。”孟彤想起公主府后院那个大的惊人的后花园,就想到了春二娘初到开封时,把后院的花草铲了,开了几垄田出来的事情。   凌一见她一脸想家的模样,不由劝道:“现在有青月她们在,其实你可以将你娘接过来的。”   “我舍不得让我娘给人跪来跪去的。”孟彤叹了口气,道:“我娘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妇人,没出村子前,见过的最大的官儿也就是村长,她在开封有义父罩着,没有人敢让她卑躬屈膝的。   可到了洛阳城,上有皇上皇后一众宫妃,下边还有数也数不清的公主、郡主和县主,以及那些王妃,国公夫人什么的。我娘前半辈子受的苦已经够多的了,我舍不得让她因为我再被人嘲笑、欺负。”   “其实也不是没法可想的。”凌一怜惜的摸了摸孟彤的发顶,道:“世上的女子皆注重外表,特别是洛阳城里的那些贵妇,你的驻颜丹会让她们趋之若鹜的,只要你把握好分寸,又有我和你义父在,未必就不能护得你母亲周全。”   “你是说……”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孟彤的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对啊,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呢。”她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头,笑道:“我最近一心研究医书,倒是把炼驻颜丹的事给忽略掉了。”   凌一微笑,“你娘其实也不是真胆小,她只是不懂昨反抗别人,惧怕别人对她不怀好意而已。若是她能在洛阳城里多认识一些温和有礼,又长袖擅舞的贵夫人,对她对你都会是件好事。”   “我再看看,洛阳城太复杂了,我怕我娘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孟彤还是有些犹豫。   春二娘没有封号,在这满城都是诰命夫人的洛阳城里,她可不想让自家娘亲见人就先矮一等,去跪这个跪那个的。   时间一晃就到了六月二十二,明天书院就要开始放长假了。   平时寂静安详的书院一下就热闹了起来,平时一出太阳就都来去匆匆的女学员们,今天也少见的敢撑着花伞在烈日下漫步谈笑了。   书院的林荫、草坪、凉亭、游廊下不时能看到聚在一起谈笑少女身影,气氛显得空前的活跃。   因为下午下课之后,众人就都要离开书院回洛阳城去,中午吃饭的时候,牧波几人就跟孟彤打了招呼。   因为孟彤下课后,也要直接收拾东西回开封,几人便约好了七月初二那日,大家在水仙院再见,顺便谈有间药铺开分铺的事情。   自打上回朝阳公主中毒之后,她就没再出现在皇家书院里。   凌一和胡清云也没有跟孟彤说明是怎么回事,想来朝阳公主不能出现在皇家书院的理由,并不会牵连到她,孟彤也就没再去关心这件事。   下午下课的钟声一响,几乎所有人都是冲出校舍的,大家脸上带笑,脚步匆匆,全都赶着回自己的住舍,好拿了行李离开皇家书院回家去。   孟彤住的水仙院,是配有马车进出书院的许可牌的。   因此她回到水仙院时,青柏和青海已给驾车等在水仙院的门口了,要带的东西也都收拾好装上马车了。   青黛和宫嬷嬷一见孟彤回来,这才去井里将冰镇的水果和吃食提上来,拿去马车里。   青柏和青海上前跟孟彤见礼,青伯顺道禀报道,“主子,青竹、青杨和青薇已经等在书院门口了。”   孟彤点点头,从搁在马车上的药箱里取出一瓶药粉,进水仙院里布置了一翻,这才让宫嬷嬷锁了大门,众人坐上马车,直奔皇家书院的大门口。   因为放长假的关系,皇家书院的大门口早就停满了前来接人的马车,所幸除了几辆与孟彤一样要出书院的马车,门口还未见到什么人,又加上有书院的人维持秩序,才不至于让书院门口形拥堵。   青海和青柏赶着马车,汇合了青竹、青杨和青薇三人后,就直奔通往开封府的官道而去。   八人赶着两辆马车,为的也只是多赶点儿路,晚上露宿野外时方便几人休息。   孟彤归心似箭,一路急赶慢赶,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时分回到了家。   青杨才上前拍门,大门就被人拉了开来,好像开门之人一直躲在门后似的,吓的青杨往后一跳,反射性的就想要拔剑了。   门内的田文一眼扫过对他怒目而视的少年,一见从马车上下来的孟彤,立即就欣喜的迎了出来,叫道,“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夫人可是在外厅等了您一整个下午了。”   孟彤闻听,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了,她提直裙摆一边快步往府里走,一边责怪道,“我信上不是说了四号早上才能回来吗?夫人怎么会在外厅等我的?”   ☆、485回家   田文笑容满面的道:“都说知女莫若母,夫人说您信上说四号才回来,肯定是为了让她安心骗她的,她说您今天最迟晚上一准能回来,所以坚持要在外厅等着您呢。”   孟彤听的心中酸楚,走两步就忍不住小跑起来。   自她还魂以来,也确实从没跟春二娘分开这么久过,对于春二娘来说,这种感觉肯定会更加难熬,毕竟对于她来说,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离开她这么久。   一进大门,孟彤就忍不住大声喊道,“娘!我回来了。”   “嗷呜嗷呜——”一阵兴奋的犬吠声响起,孟彤才走到前院就见大厅里冲出一道巨大的白影。   落后了孟彤一大段距离的青薇和青海等人全都被吓吓了,几人正想冲上去保护孟彤,却见那道白影闪电般扑到孟彤身上。   而孟彤非但没冲对方洒药粉,反而亲昵的抱住飞扑到她身上的巨狼使劲揉毛,众人想要前冲的动作为之一顿,一时间只觉得满头黑线。   他们本以为已经够了解自家主子了,没想到他们看到的仍是冰山一角,这么大一头狼,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是从哪儿弄来的?还当狗似的养在府里?她就不怕这狼咬到人?   “彤彤!”春二娘带着哭腔从外厅里冲了出来,身后跟着侍梅、阿喜娘子、王嬷嬷以及穿着一身白袍的清风等人。   孟彤连忙放开撒娇的小狼,跑过去抱住春二娘,笑着撒娇道,“娘,我好想你啊。”   春二娘一见孟彤哭如雨下,抱着她直接就哭了起来。“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一个月可是想死娘了。”   孟彤原本并不想哭的,可因为这一句满含期盼和思念的话,让她不由自主的就模糊了眼框。   这是她前世求而不得亲情和母爱,这一世得天之幸,她拥有了爱她如命的父母,孟大虽然不在了,可春二娘还在。   孟彤伸手环住春二娘,含泪笑道:“娘,我回来了。”   清风笑着走上前,对孟彤无声抱拳行了一礼,他身后的侍梅、阿喜娘子和王嬷嬷也都笑着向孟彤曲膝行礼。   孟彤吸了吸鼻子,冲三人微微一笑。   刚才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不过她看得出来,春二娘被照顾的很好,脸上的气色很好,看着人也胖了些。   这才短短一个月不到,春二娘的身上已经有了种大家夫人的贵气,想来这二十多天,阿喜娘子和王嬷嬷功不可没。   “干娘,阿姐赶了一天的路,肯定累坏了,您快先别哭了。”清风上前拍了拍春二娘的肩膀,劝道,“还是先带阿姐回平安居梳洗休息。”   “对,对,看我,一见你阿姐回来就什么都忘记了。”春二娘立即止了哭意,一边擦着泪一边将孟彤推开些,上下打量起来,然后又是心疼又有些欣慰的叹道,“瞧瞧都瘦了,不过也长高了。”   孟彤听得的眼眶不由一红,却含着泪努力微笑道,“女儿是长高了,不是瘦了,您不知道,那皇家书院里的饭菜可好了,作饭的厨子都是曾经给皇帝老爷做过饭的,那饭菜可香了,女儿每天都要吃两大碗饭呢。”   春二娘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很是欣慰的道,“多吃点儿才好,多吃能长个儿。”   “娘,我给您带了礼物回来呢,咱们回平安居,我拿给您看。”孟彤扶着春二娘往后院走,一边不着痕迹的伸手给春二娘搭了搭脉。   春二娘脸上带笑,嘴里却忍不住抱怨,“家里什么都有,做什么又浪费那个银子啊。”   “怎么会是浪费呢,咱们现在可不差银子了,女儿买些好东西孝敬您也是应该的。再说皇帝老爷子封了我做公主,还赐了不少东西给我呢,我一会儿拿给您看。”   孟彤不提这一茬儿,春二娘都差点儿忘了,“对了,我听清云他媳妇儿说,皇帝老爷子为了跟清云斗气,就也收了你做义女,还册封你做了公主,这倒底是咋回事啊?”   孟彤笑道,“皇上跟义父感情好,两个一斗嘴就跟孩子似的,义父老跟皇上夸我怎么怎么好,皇上听着不服气,又因为我给皇上献上了能够延年益寿的药丸,所以就和皇后一起说要我做义女,不但送了我一座大宅子,还送了不少金银手饰和漂亮布匹给我呢。”   春二娘忍不住担心道,“你做了清云的义女,现在又成了皇帝老爷子的义女,这样不会有事吗?”   春二娘就算再没见识也知道,孟彤被皇帝和胡清云一起收做义女,这跟在民间被两个普通的人收做义女,是完全不同的。   更何况,这事情就算是在民间都极少发生,更何况这事还涉及到了万人之上的皇帝老爷呢?   “没事儿,皇帝和皇后都愿意收你女儿我做义女了,别人还能说什么呢?”孟彤说的自信满满,然后就差开了话题。   春二娘没必要了解朝堂上尔虞我诈,再说这件事的阻力都已经过去了,孟彤也不想用这些事来增加春二娘心理的负担。   近一个月时间未见,母女俩有说不完的话题。   孟彤听着春二娘说她每天都干了些什么,说后花园里种的那些蔬菜瓜果的变化,说她走之前买的小鸡崽儿长多大了,说下了雨之后挖到的竹笋做了什么好吃的。   孟彤则跟春二娘说起了在皇家书院的见闻和洛阳城的风景。   洛阳城里什么样,皇家书院什么样,皇宫什么样,皇后娘娘和皇帝老爷长什么样,有多少媳妇儿等等等等。   春二娘见她说来说去,就是没提起皇帝给她许配了人家的事,不由急道,“闺女啊,你咋不跟娘说,皇帝老爷给你许了人家的事儿呢?你是不是不喜欢凌一啊?”   孟彤被问的一愣,看着春二娘一脸担忧,她不由笑道:“娘,你说什么呢,这不是要说的事情太多,我还没轮到说那个吗?”   春二娘见孟彤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拍着孟彤的手,笑道:“这事儿还是清云他媳妇跟娘说,娘才知道的。要说凌一咱们都认识,除了不爱说话,其他样样都好,咱们实在没什么好挑剔的。”   ☆、486愧疚   孟彤倒是不知道春二娘对凌一的印象原来如此之好,“娘,您不会觉得凌一配我,年数太大了吗?”   “怎么会大呢?”春二娘不满道,“你娘我跟你爹不照样差了十多数?照我说,男子的年纪大点儿才好,对你才会如珠如宝。”   孟彤忍不住笑了起来,“娘,您对凌一的印象这么好啊?”   “那是!”春二娘也笑道:“凌一除了不太爱说话之外,长得好,武功好,脾气也不错,听说现在还当上了大将军,以后也不愁没银子养家,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   凌一何止是不愁没银子养家,他那些产业换成真金白银的话,没有四五十万两也有二三十万两了。   要是让春二娘知道凌一富有到什么程度,还不得把他夸到天上去啊?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孟彤还没觉得跟春二娘聊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   她们母女俩坐在花厅里只顾着手挽手说话了,箱笼什么的都是王嬷嬷和宫嬷嬷指挥着搬进屋的。   侍梅和阿喜娘子带着青黛和青薇,在外厅摆上了饭菜,王嬷嬷和宫嬷嬷才进来请两人出去用饭。   “看我,都只光顾着跟你说话了。”春二娘拉着孟彤的手,好像她是个易碎的瓷娃娃般,怜惜的摸着孟彤的脸,道:“饿了,走,咱们吃饭去。”   “娘您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了?”孟彤笑着反手挽住春二娘的手臂,扶着她往外厅走。一见满桌的菜却只有两副碗筷,便转头对青黛道,“去把清风少爷请过来。”又对侍梅道:“再添一副碗筷来。”   春二娘见孟彤没把清风当外人,心里也很是高兴,道,“今天你回来,确实是该把清风叫过来,咱们一家人坐下来,吃顿团圆饭的。”   孟彤笑眯眯的点头附和。   清风很快就到了,才十岁的孩子,个头已经抽高到超出孟彤一个头了。   一套白色的杭绸直裰穿在身上,配上他漂亮的五官,简直比洛阳城里的那些王孙公子更显贵气。   “干娘,阿姐。”清风一进门,就先向两人作揖见礼。   “都是自家人,这么客套做什么?”   春二娘嗔怪的抱怨了一句,挥退了宫嬷嬷等人,就笑着招呼两人坐下。   她笑眯眯的夹了一块裹了鸡蛋炸的面食,放到孟彤碗里,道,“这菜是咱家新来的厨子做的,听清云他媳妇儿说,这厨子可是曾跟宫里的御厨学过艺的,做出来的东西可好吃了,你快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胃。”   听到御厨二字,孟彤的眉心就不由自主的一跳,她心里警觉,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笑眯眯的夹起碗里的吃食打量,一边故作好奇的笑问春二娘,“这厨子是大嫂送来的吗?”   春二娘没听出孟彤话里的不对劲,清风却听出来了,他连忙解释道:“那厨子不是大嫂送来的,是清云大哥从洛阳回来之后,特地派人送来的,说是想让干娘也尝尝洛阳的吃食。”   孟彤心下一转便明白了胡大师兄的意思,他一定是看自己在皇家书院屡遭暗算,才特地派了个厨子过来,既为他看着孟府,也是预防暗处的人对春二娘的吃食下手。   胡大师兄如此行事,可算是正合孟彤的心意。   安心了,孟彤就将筷子上夹的东西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这面食外皮酥脆,带着鸡蛋特有的淡淡香味,内里夹的是长条的整块牛肉,牛肉腌制的入味,油炸了之后滋味香浓,吃着非常的咸香。   “好吃!”孟彤毫不吝啬的赞美,各夹了一块放到春二娘和清风的碗里,大声招呼着,“别尽顾我,娘,清风,你们也吃。”   “这些菜,我在家里天天都能吃到。”春二娘说着说着不由就红了眼框,拉着孟彤的手,不舍的摸着,仿佛孟彤在外受了多大的苦似的,“你喜欢就多吃点儿,趁这几天在家,我让厨房天天做给你吃。”   见她如此,孟彤心下不由更加酸涩。   一旁的清风看着孟彤,轻声道:“阿姐,我和干娘不能搬到洛阳去吗?自打你去了洛阳之后,干娘每天想你想的都睡不好……”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春二娘深怕让孟彤为难,连忙出声打断了清风的话,讨好的冲孟彤笑道,“这一个月不到,我整个人都胖了一圈了,这哪里还叫不好啊?”   孟彤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在欲盖迷彰。   儿行千里母担忧,春二娘性情温善,整颗心都是她与孟大,现在孟大去逝了,她又去了洛阳,开封只剩下她一个。   就算有个清风,可她以前从未与春二娘分开,她又怎么会不想念自己呢?   孟彤看着春二娘讨好的往她碗里夹着菜,才明白自己倒底有多自私。   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她这一世的母亲啊,就算她其实与她只相处了两年多,可她现在的身体里流着她一半的血,而春二娘也只剩下她一个至亲了。   虽然大周朝的律法并不反对寡妇再嫁,孟彤也不反对让春二娘再拥有一段美好的婚姻,但是考虑到春二娘小媳妇似的性格,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之前,孟彤也不敢跟她提再嫁的事。   但是让春二娘困在这小小的宅院里,痴痴等着自己回来,孟彤也感到非常的愧疚和心疼。   想到凌一说的话,孟彤握着春二娘的手,挤出笑容道,“娘!皇帝老爷赏了我一座大宅子呢,那座宅子比咱家这座宅子还要大的多,我这次回来,就是准备接您跟清风一起去洛阳的。”   “啥?”春二娘吃惊的看着孟彤,一时又惊又喜,又高兴的有些手足无措,“我们都要搬到洛阳去吗?可……可后院种下的那些瓜果才刚发芽呢,新买的小鸡崽儿也还没长大……”   “干娘!”清风笑着打断春二娘的话,道:“那些东西让仆役们照看着就行了,等园子里的鸡和瓜果都长大了,也可以让人送到洛阳去的。   ☆、487聪明人养聪明狗   阿姐一个人在洛阳读书,您总是提心吊胆,既然如此放心不下,还不如您亲自去洛阳每天看着她呢。”   “可……”春二娘有些悻悻的看着孟彤,犹豫半晌才道:“我去了那边,不会给女儿你添麻烦啊?”   孟彤看她这么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下只觉更加愧疚,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有多自私。   春二娘就她一个孩子,她就是她的命。   她自觉让春二娘呆在开封是在保护她,却没有问过春二娘想不想要这种保护。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照顾自己的孩子饮食起居,看着她吃饱穿暖,读书上进可能就是她唯一想做的事了。   孟彤强忍着心中酸楚,笑着冲春二娘摇头,枕着她的肩膀撒娇道,“娘,你要是不去才会给女儿添麻烦呢,女儿在洛阳每天都担心您在开封过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想的都没心思读书了。”   “傻丫头,娘在府里有这么多人侍候着,怎么会不好呢?”春二娘摸着孟彤的头,嘴里训斥着,可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都掩不住。   清风看着赖在春二娘身上撒娇的孟彤,眸底不自禁的闪过一丝黯然,若是他的娘亲和妹妹还在,应该也会如干娘和小姐这样相处吧?   可惜她们走的太早,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那样的场景了。   三人有说有笑的吃了饭,又坐了一会儿,孟彤便回房去梳洗了。   孟彤回房前吩咐青黛和青薇把给春二娘的礼物都翻出来,直接先给春二娘送过去,又喊了清风到书房等她。   给春二娘的礼物,有皇帝赏下的布匹和手饰,也有孟彤特意去银楼挑的时兴头面,和洛阳城里流行的新式衣裳。   “夫人,这些衣裳可是我们姑娘特地抽空,去洛阳城里有名的绣庄给您买的呢,您要不要换上试试看?”青黛在孟彤身边侍候最久,自然知道在孟彤有事要谈时,要哄好春二娘,她拉着青薇一起怂恿春二娘。   听到是女儿特地为自己买的,春二娘心里只有欢喜。   看着铺满了床铺的漂亮衣裳,她犹豫了下便道:“那……就试试吧。”   孟彤披着半湿的头发出来时,见人都聚在春二娘的屋里,便回屋拿了个锦盒,径直去了东厢。   “小姐!”清风一见孟彤过来,立即就恭敬的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弯腰上前给她见礼。   “叫阿姐!”孟彤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敬着我,不过这份敬重放在你心里就成了,你一直叫我小姐,我听着生份。”   清风低头笑了笑,轻声应了声“是!”   孟彤这才微笑起来,将手里的锦盒递了过去,“那,这是我特地让凌一找了宫里的匠人给你做的,看看喜不喜欢。”   “谢阿姐。”清风将锦盒接在手里,打开一看,里头竟是一对黄铜护臂。   护臂是赤手空拳与人对辞时,用来格挡武器的第一利器。清风现在正在练习巫门独门的拳法,见到这样一份礼物,欢喜的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激动的心绪,最后化为一句诚恳又真挚的感谢。   “谢阿姐!”   “嗯!”孟彤笑着在椅子里坐下,招手示意他也坐下,这才道:“这段日子,你的功课没懈怠吧?”   清风立即正襟危坐,一丝不苟的答道:“大师兄请了夫子教我念书,所以练武只能放在早晨和傍晚时分。清风不敢懈怠,如今早晚各会练上一个时辰的拳脚功夫,晚上会修习吐纳一个时辰,大师兄说我如今进境还算可以。”   孟彤满意的点点头,“教你学武,是为了让你以后出去行走,有能力自保。至于念书,是为了让你开阔眼界,以便更好的认识这个世界,都说人从书中乖,你要努力才是。”   清风神情郑重的应道,“是!清风一定谨记。”   “你明天还要跟着夫子上课,就早点回去休息吧,至于我们要搬去洛阳的事,你先别跟夫子提及。你这夫子若是个有才华的,我准备带着他一起去洛阳,一切等我见了大师兄之后再说。”   “是,清风知道了。”清风恭敬的应承着,“小……阿姐,那清风先行告退了。”   孟彤微微颔首,送他出了门,看着他走远,才回到正屋,加入到陪春二娘试衣的行列中去。   第二日一早,才刚吃过早饭不久,田文就来报说胡清云夫妇来了。   等人请进来,庞雅晴就挽了春二娘,两个人回房看孟彤带回来的那些礼物去了。   孟彤和胡清云则去了东厢的书房。   看着书房门口一左一右横躺着的两头狼,胡清云不由摇头叹道,“你家这两只狼,也只有在你在家的时候才能看到影子,自打你去洛阳之后,我往你这里跑了不下十趟,就没一回能看到这两只的影子的。”   “它们不在院子里就在后花园的假山上睡觉,其实好找的很,是你没仔细注意它们的习惯而已。”孟彤笑道。   “嗷呜——”小狼如应和般,抬头呜呜了两声,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直勾勾的看着胡清云,那模样根本就是在说自家主子说的对。   “嗨,你家这狼还成精了。”胡清云哭笑不得。   孟彤仰着脸,做得意状,“聪明人养聪明狗,我家小狼像我。”   胡清云忍不住喷笑,“那又不是你生的,什么像你?”   “呜——”小狼不满的冲胡清云龇牙。   孟彤俯身摸了摸它的头,斜眼瞪着胡清云道,“我养的也是一样,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你是人,它是狼,还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呢?   胡清云看着这一人一狼同仇敌忾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一副“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的表情,抬脚进了书房。   孟彤拍拍小狼的头,也起身跟了进去。   等书房的门一关,胡清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贤妃失宠了。”   “因为我上回说的那些话?”孟彤顺口问道,她提起书桌上的茶壶,给胡清云和自己都倒了杯茶,这才在书桌后坐下。   ☆、488跟我有什么关系   胡清云见她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忍不住道:“你长点儿心行不行?怎么说你之前也跟朝阳公主起过冲突,你就不怕贤妃找你麻烦?”   孟彤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这不是有你们在嘛,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唯一会的就是点儿微末医术,那些阴谋诡计若是也要我自己来处理,那还要你这个做大师兄兼义父的干什么?”   “得,又是我的不是。”胡清云轻打了下自己的嘴,拿起孟彤倒给他的茶水一口饮尽,这才呼了口气,道:“因为你之前说的那些话,皇后娘娘向皇上进言,让朝阳公主年满十一之后再进皇家书院。”   孟彤嗯了一声,显意胡清云继续说。   有这么个镇定的过份的小师妹,胡清云也很无奈,他只能继续道,“皇上大概也是怕朝阳公主再在你手里吃亏,所以就令朝阳公主在宫中静养。”   孟彤恍然,“我说怎么过了那么久,朝阳公主都没去书院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胡清云脸上露出了一抹笑,道,“贤妃娘娘求了皇上整整一年,才让皇上了松口,让朝阳公主提早进入皇家书院,结果你一去,朝阳公主就被打包关回皇宫了,你说贤妃娘娘是不是会把你给恨上?”   “恨上就恨上呗,我还怕她不成?”孟彤心说:咱有皇帝、将军男友和府尹师兄保驾护航,一个小小的妃子,咱还没看在眼里。   “你确实不用再怕她了,托你那个杀手未婚夫凌一的福,皇上最近正在彻查六部官员的家底呢。”   孟彤一点儿也没把胡清云的调侃放在心上,反而挑眉看着胡清云,道,“他一个守皇宫的,怎么会跟六部对上的。”   “守皇宫的?”胡清云啼笑皆非,“凌一的出身虽然不咋滴,不过他现在好歹也是个从一品的上将军了,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守皇宫的了?”   孟彤就不明白了,这有什么好计较的?   “金吾卫不是皇帝的亲卫这吗?皇帝整天呆在皇宫里,金吾卫不守皇宫,难道还要跑去守城门不成?”   胡清云完败,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瞪了瞪眼,怒道,“你到底还想不想知道你那未婚未是怎么跟六部扛上的了?”   孟彤白了他一眼,“我这不一直在等着你说嘛,你总喜欢把话题扯远是怎么回事儿。”   得,又是他的错。   胡清云没好气的瞪了瞪眼,哼道:“吏部的几个小官儿,受了别人的怂恿,跑去嘲笑凌一被皇上婚配了根水灵灵的豆芽菜,听说凌一当场就拔了剑,把那几个吏部的小官儿吓的够呛。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皇上说的,皇上回头就派了暗卫出去,照着名单把六部大大小小官员的家底全都查了个底朝天。   这几天正在大肆收拾人呢,搞得朝堂上人心慌慌的。”说着还瞪了孟彤一眼。   孟彤一脸的茫然,道,“你瞪我做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两人的婚事是凌一自己跑去求来的,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才十一岁,要是真怕人笑,赶紧让皇帝收回成命就是了,让皇帝为他整治六部官员什么的,孟彤是不信的。   就凭凌一一个杀手出身的上将军,他还没那么大的能量。   “怎么会跟你没关系呢?跟你的关系大了。”胡清云似笑非笑的道,“贤妃知道吧,她为了让你好看,上蹿下跳的撺掇娘家人贿赂了朝中数位御史,准备在皇家书院的七夕大比中对你下手,然后集体弹劾你。”   孟彤龇着牙扯了扯嘴角,猜测道:“该不会是因为贤妃的娘家人蹦达的太过欢实了,然后就被皇上派出去的暗卫给盯上了,然后被暗卫偷看到了商讨阴谋的整个过程,然后就被皇上一窝给端了吧?”   胡清云抚掌大笑,“虽未全中,亦不远矣。”   孟彤突然有些牙疼的吸了口气,“皇帝该不会为了这点儿事就废了贤妃吧?”   就那天在乾清宫里看到的情形,皇帝对贤妃还是很宠爱的,应该不会舍得把贤妃怎么样。   孟彤虽然不惧怕贤妃,不过想到要带春二娘回洛阳,她就忍不住担心。   “当然不会,如今后宫里也就贤妃看着最为顺眼,他要是把贤妃给废了,再选秀的话,皇上是爽了,可朝堂上肯定又会再起风波,再说皇帝今年都四十好几了,就别糟蹋人家小姑娘了吧。”   “我看你是怕麻烦吧。”孟彤拿眼睛斜他。   看皇帝后宫里大小老婆二十多人,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忠贞的人,要不是因为最大的几个皇子已经长成了,皇后又动作不断,皇帝忙于和皇后以及朝臣斗智斗勇,没多少时间宠幸美人,他不选秀才怪了。   而皇帝若是再选秀女进宫,后宫虽说不能干政,可皇帝宠幸了谁,朝堂上,这女子的家族必然会随之鸡犬升天。   到时朝中格局骤变,谁家欢喜谁家愁?发愁的人家要不要反击?怎么反击?都是很关键的问题。   巫门传人负有守护皇室传承正常延续的责任,只要这天下还是姓周的,他们基本不用太操心。   但胡清云除了是巫门的传人之外,他还是皇帝的心腹重臣,朝中各派势力若是变动太大,他不操碎心才怪。   事实也正如孟彤猜测的那样。   胡清云叹着气道:“现在皇后和皇上斗的这么凶,储位之争越演越烈,有恼子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机送女儿进宫的。   而那些巴望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蠢才,就算进了宫也是给皇后和几位皇子送菜的份,这个道理皇帝不会不明白,自然不会造这个孽。”   “所以贤妃现在是……”   “被禁足了。”胡清云道:“贤妃因妄图干涉朝政,被皇上罚禁足半年,禁足期间停发月例。”   半年是个很有玄机的时间段。   半年之后,朝阳公主就满十一岁了,就能名正言顺的进入皇家书院上学了。   而孟彤有这半年做缓冲,不管是在洛阳城里,还是在皇家书院都能站稳脚跟。   ☆、489哪儿都有极品   贤妃身为皇帝的宠妃,皇帝本可以不把此事拿到明面上来,私下训斥贤妃几句,让她思过几天,这件事也能揭过去。   可皇帝不但把这件事拿到了明面上来处理,而且还罚了贤妃禁足半年,这里面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被迫接受了别人的人情,孟彤还不能不认。   她叹了口气,道,“师兄,你代我谢谢皇上,顺便告诉他,等七夕大比之后,我就去太医院挑药材炼制新的延年益寿丹。”   胡清云低头沉思半晌,才抬起头看着孟彤道,“彤彤,你实话告诉师兄,皇上若是服了延年益寿丹之后,当真能活到七老八十吗?”   孟彤点头,“当然可以啦,延年益寿丹的主要功能就是延缓人体衰老的,只要皇上每天坚持锻炼,不要操劳过度,再加上饮食得当,活到八十岁还是很轻松的。”   “若当真如此,你只怕就危险了啊,傻丫头。”胡清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道。   大皇子和二皇子如今为了储位斗的如火如荼,皇后为了二皇子更是上蹿下跳的,使尽全身解数在招揽和收买大臣,不然又怎么会引得皇帝对她如此忌惮?   如果皇帝活到八十岁还依旧还活蹦乱跳的话,那皇位还有几位皇子什么事啊?   等到皇帝殡天时,说不定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曾孙都能满大街的调戏良家妇女了。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皇上若是能凭着吃延年益寿丹活到了八十岁的话,皇子们自然也可以,不过他们要是等不了那么久,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再说不还有你和凌一在吗?你们又不是纸糊的,会任我被人欺负。”   孟彤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就算师兄和凌一都靠不住,她武力不行,不是还有毒吗?   她的毒可不是吃素的,真想要她的命,也没那么容易。   再说,打不过她还不会跑吗?   她一直坚持不懈的苦练武功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遇到危险时,逃命能快点儿吗?   不过现在就来担心谁会造反什么的,还为时过早了。   孟彤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些了,嫂子早近怎么样,我上次开给她的药还在吃吗?”   一说到自家媳妇儿,胡清云的脸上不自禁就带上了笑,道,“你那药你嫂子每天都在吃,最近看着精神是好了些,手脚也不会总是冷冰冰的了,昨天一听说你回来了,她就说要过来好好谢谢你呢。”   “不是来骂的我就好了。”孟彤笑道:“她原本夏天是不怕热的,我这副药一下去,等她的体质恢复的跟常人差不多了,只怕动一动都要汗流浃背,到时候别埋怨我就成了。”   胡清云连忙道,“哪儿能啊,要是你嫂子真能怀上,师兄和你嫂子谢你还来不及呢。”   孟彤笑看着他,肯定的道:“师兄,我跟你保证嫂子肯定能怀上。嫂子只是输卵管堵塞,又过于宫寒才会导致不孕,等她的身子调理好了,你就等着抱娃娃吧。”   胡清云自然是信孟彤的,他用力的点了点头,激动的握紧了拳头。   他做梦都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每次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撵鸡轰狗,调皮捣蛋,他嘴上嫌弃,心里实则羡慕不已。   但为了不给庞雅晴增加心理负担,他只能强忍住心里的真实想法。现在知道妻子一定能怀上,他如何能不激动?   孟彤见他这样,又连忙劝慰道:“你跟嫂子都放宽心,顺其自然,等嫂子的身子好了,自然而然就能怀上了。”   “知道,知道,别看你师兄我不学医,这一点还是很有数的。”胡清云嘿嘿笑着,心里已经在想着等了回家就好好琢磨琢磨孩子的名字,免得万一真怀上了来不及。   孟彤看着他那傻笑的样子,只能翻了翻白眼。   胡清云傻笑了半晌,才想起正事,对孟彤道,“哎,对了,你那拿出来的那八千万两,给皇上的那七千万两已经入了皇上的内库了,你的那一千万两在我书房里搁着呢,你是要买地还是要买房赶紧说,师兄我给你一起办了。”   孟彤抬起眼皮看他,道,“说好了一人五百万两的,你的那一半我管不着,我的那五百万两,你帮我从南到北全都买地吧,我是农户出身,没点儿田地种粮食,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你唬谁呢?你家就你跟你娘,你们娘俩就是猪,一年也吃不了多少粮食,用五百万两买地种田,亏你想得出来?”   “民以食为天,我就爱买田种地怎么了?”孟彤恶狠狠的瞪着他,道,“再说了,谁说买了地就只能种粮食了?我种草药不行吗?北疆每年时不时就会打上一场战,南边听说也是年年战乱,我种止血草制止血药不行吗?”   “行!你要是炼制止血药,为兄还真是求之不得。”   要知道,边关和南疆每年都会发生或大或小的战役,止血药是奇缺的,孟彤要是真有办法炼制大量的止血药,对于大周的将士来说,无疑会是一则福音。   “对了,师兄,凌一给我找了十一个人回来,我决定带我娘和清风去洛阳了,你能不能把嫂子借我一阵子,让她陪我娘在洛阳住上一两个月?”   胡清云诧异道,“你不怕你娘那性子,一旦去了洛阳,会被洛阳城里的那些人给吃了?”   “怕啊,不然我跟你借嫂子干嘛?”   胡清云只觉得女人不论年纪大小,她的想法和情绪变化都是一样快的。“你让你娘留在开封不就完了吗?有你师兄我罩着,这开封府还有谁敢不开眼的得罪你娘?”   孟彤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不是得罪不得罪的问题,是我怕她一个人呆在开封太过寂寞了,会胡思乱想。”   胡清云瞬间就没话说了。   别的他还可以帮小师妹尽力办到,可这排解寂寞什么的,他就无能为力了。   不过让他出借媳妇儿,胡清云也是不愿意的。“你想让你嫂子陪着你娘适应洛阳的环境,这想法是不错,不过你不了解嫂子的那些极品亲戚,你嫂子若是没为兄护着,去了洛阳那就没法子清静了。”   ☆、490傻人傻福   孟彤诧异,“永平候不是开国王侯吗?怎么就成极品了?”   胡清云看着孟彤,一脸的无奈,“你这丫头长点儿心行不行?去了洛阳都快一个月了,怎么还什么都闹不清楚?大周都传承一千多年了,这开国王侯传到现在,还能是开国王侯吗?”   “所以?”   胡清云叹了口气,道,“这一代的开国侯叫庞勇,都已经七十九了,去年还纳了两个十四五的小丫头做妾,你说极不极品?”   孟彤心有戚戚焉的点点头,“这真是造孽啊!”   “谁说不是呢?”有这样一位丈人,胡清云也觉得脸上无光,“庞勇的原配就生了一个女儿,嫁的是承恩伯府的次子朱鑫,朱鑫在承恩伯府分家之前,走关系进了吏部的考功司,做了个五品郞中。   这些年,朱鑫没少借职位之便捞银子,我收到消息,朱鑫前天一早就被皇上给下了天牢了,如今家产只怕也都已经被抄了,你现在让你嫂子去洛阳,可不就等于送羊入虎口吗?   那庞雅云就是个泼妇,你嫂子要给她缠上,只怕连骨头都剩不下一根儿。”   走头无路的人,哪怕有一点儿希望,也会跟见到救命稻草一样的死死抓住。   听胡清云这么一说,孟彤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忙道,“师兄,照你这么说,我现在名义上可是你和嫂子的义女,那庞雅云岂不是也有可能缠上我?”   胡清云一说到这个就觉得糟心,自己好好的小师妹,竟然被皇帝那老儿参了一脚收做了义女,他怎么想心里怎么不是滋味,顿时没好气的道,“你不是还有一层公主身份吗?庞雅云就是再极品也不敢跟皇上攀亲戚,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就是了。”   孟彤一听这话,不由喜上眉梢,终于体会到自己的公主头衔带来的一点点好处了。   在靠山村的时候,她都已经跟极品亲戚斗够了,如孟大柱、赵平九之流,斗之糟心劳神,实在讨厌的很。她现在要读书研究医术,实在不想招惹这种麻烦。   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一家子会是个大麻烦,孟彤便顺嘴问起了永平侯府的情况。   胡清云说起永平侯府的情况也是大皱其眉,显然也极为不待见这一家子。   “永平候庞勇原本有一妻两妾,原配生了庞雅云之后,就给庞勇纳了两房妾室,一为王氏,一为陈氏,王氏是庞勇自小一起长大的丫环,感情深厚,陈氏则是他原配嫡妻的陪嫁丫环。   你嫂子和三女庞雅景、七女庞雅霏都是王氏生的,次女庞雅雨、四女庞雅雾、六子庞承业则都是陈氏生的。庞勇对你嫂子的生母很是敬重宠爱,对你嫂子也还算不错。   那王氏和庞承业为了蛊惑庞勇早传侯位,又怕王氏人中捣乱,这才在去年给庞勇纳了两个十四五的小丫头做妾。”   孟彤闻言目光一闪,问道,“那庞雅景和庞雅霏为人如何?”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胡清云淡淡的笑了笑,道,“王氏是个拎得清的人,当年给自己女儿选婿,选的都是少年举子。   庞雅景和庞雅霏如今都跟随丈夫在任上,我也只见过她们几面,那庞雅景看着有些心机城府,庞雅霏当年还年幼,看着天真浪漫的,如今变成了何种模样,为兄还真不得而知。”   孟彤拿眼斜他,“你别说你没派人去查过?”   “你师兄我每天那么多事情,她们不来找麻烦,我好好的查她们做什么?”胡清云白了她一眼,才又道:“左右不过是妻姐妻妹,是个好的,就通通书信,来往一二,不是个好的,不来往也就是了。”   孟彤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也就是说,真正极品的是陈氏生的那几个儿女,以及那个嫡妻生的庞雅云?”   “那庞雅云自小就娇蛮任性、自私自利,前几年朱鑫靠职位之便捞了不少银子,陈氏想要巴结她给庞承业弄个实缺,结果被她好一顿差辱,两方人马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所以这两伙人是走不到一块儿去,你放心就是。朱鑫现在被抄了家,连宅子都被封了,我估计她不是搬回自己的陪嫁宅子,就是去了承恩伯府求助,反正永平侯府她是回不去的。”   说到这里,胡清云突然“啧”了一声,道:“说到承恩伯府,我记得你那个叫朱灿的朋友,好像就是承恩伯府的,你小心庞雅云借朱灿攀上你。”   孟彤闻言心中一凌,决定一会儿就写信回洛阳,告诉朱灿要珍惜生命,远离庞雅云。   “师兄,你还没说永平侯的次女庞雅雨和四女庞雅雾嫁的是谁呢?”   说到这两人,胡清云的脸上就不自禁的带上了几分厌恶之色,道,“这庞雅雨和庞雅雾都是自私自利,爱慕虚荣且自视甚高之人,庞雅雨嫁的是兵部右侍郎,不过不是正室,而是妾室。   而那庞雅雾借了庞雅雨之便,嫁给了广西总兵苏志宽做继室,因为苏志宽的长子和次子都在京城,所以庞雅雨随苏志宽去了任上。”   “这关系可真够乱的。”孟彤头痛的揉了揉额角。   洛阳城里的各个派系,基本都是通过联姻来媂结关系的,今天这家的女儿嫁了那家的儿子,明天那家的儿子取了这家的侄女儿,彼此之间盘根错节,混乱的比药方都要复杂好几倍。   胡清云好笑的拿眼瞥孟彤,“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就嫌乱了?等将来你嫁了凌一……”   胡清云骤然想到凌一是孤儿,孟彤就算是嫁了人,以前日子怎么过,以后的日子还是照样过。别人嫁了人,就要背起一大家子的人际关系,孟彤却全无这样的烦扰。   孟彤看着胡清云骤然住嘴的样子,笑眯眯的道,“我就是嫁了凌一,也不会改变什么的。”   胡清云就是看不得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当场就没好气的啐她,“你这是傻人有傻福!”   ☆、491洗脑   孟彤立即不满的瞪圆了眼:好师兄果然都是别人家的,她家师兄恶劣成这样,她能不能要求退货啊?   这人根本就不会说人话嘛!   孟彤气的不想理胡清云,胡清云却不肯放过她,拉着她,苦口婆心的解说起朝中的错综复杂的关系来。   孟彤最烦的就是这种东西,捧着脑袋听了没一会儿就头晕脑涨了,水深火热的听了也不知道多久,青黛的声音犹如天籁般在门外响起。   “姑娘,饭菜已经准备好,可以用饭了。”   孟彤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吃饭了,吃饭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师兄,咱们赶紧吃饭去。”一句话没说完,孟彤的人就已经蹿出了书房。   胡清云看着她那火烧屁股似的逃命模样,气的破口大骂,“臭丫头,你属猴的吗?女孩子要矜持,矜持!你懂不懂?”   平安居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东厢离正屋也就几步的距离,胡清云的声音庞雅晴和春二娘自然也听到了。   庞雅晴当即站在门内插腰讽刺道:“胡大人,您这官威够大的呀,架子都摆到家里来了。”   面对粉面带怒的娇妻,胡清云刚刚还很旺盛的怒气,就如见了冰水的小火苗般,立即就熄了。   他陪着笑道,“我这哪里是摆官架子呀,我这是着急,你看这丫头都这么大了,连婚事都已经定下了,走个路还这么连跑带跳的,再这么毛毛燥燥的下去,以后嫁了人可怎么得了啊?”   这个解释让庞雅晴和春二娘都将目光齐齐转向了孟彤。   面对两人虎视眈眈的目光,孟彤顿觉不妙,立即叫屈道:“师兄硬是拉着我说什么谁家女儿嫁给了谁家的儿子,谁家的儿子又娶了谁家的女儿,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听得我头都痛了,这才会忍不住想跑的嘛。”   胡清云凉凉的道:“你现在身为皇帝御封的解忧公主,以后少不得要跟那些王公大臣的夫人小姐们打交道,要是连那些人谁是谁,有什么关系都不知道,是打算被人轻视到底吗?”   一听这话,庞雅晴和春二娘立即就站到了胡清云的一边,帮着胡清云苦口婆心的劝起孟彤来。   孟彤原以为逃出了生天,谁知竟然演变成了三人一起给她洗脑。   一顿饭吃的度日如年,孟彤食不下咽,简直形同嚼蜡。   她只觉着三人就跟三只蚊子似的,在她耳边不断的嗡嗡嗡,听得她脑袋都快炸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饭毕,孟彤借着众人移步客厅喝茶的功夫,立即冲庞雅晴道:“嫂子,你坐下,让我再给你把把脉,我看看你最近身子恢复的如何了。”   庞雅晴下意识的看了胡清云一眼。   胡清云却是乐呵呵的上前扶住庞雅晴,把她往椅子上带,“晴儿,你赶紧坐下,让彤彤好好的给你诊诊。”   庞雅晴半推半就的在椅子上坐了,孟彤伸手搭上她的脉门,半晌之后,才笑道:“嫂子的身子已经有了起色,我上次开的药,还要继续吃。我再去配点药茶来,嫂子你每天泡了当茶水喝,能让身子好的更快些。”   知道自己的身子有了起色,庞雅晴喜不自胜。“那……那就麻烦妹妹了。”   孟彤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我这就去配药茶来,嫂子和师兄先陪我娘坐会儿。”说着,她就笑着出了厅堂,进了东厢的药房。   直到进了药房,孟彤才长长的吁了口气,被至亲围着讨伐的滋味可不好受,幸亏她聪明。   孟彤拿出油纸,从容的配好药茶,再一一包好搁在桌上,这才往第三间的厢房后头走去。她的药房是不准人进的,所以藏在药房之后的那些小动物,在她去洛阳之前就已经全部被处理掉了。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孟彤的心里满是失落,那些小动物都是被她试了药,做了移植手术的,要是出现在外头,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病变,再说万一被人发现了端倪,她们一家就危险了。   医学研究少不了试验体,但因为搬家就要处理掉那些为她做出了贡献的可爱的动物们,孟彤的心理还是非常不好受。   深深的叹了口气,孟彤转身走了出去,拿着药包去了正房。   将药茶包递给庞雅晴时,孟彤意有所指的道,“嫂子,你的身子已经在慢慢好转了,从现在起,你每天早晚最好绕着自家园子走上半个时辰,每天午后也要歇上一觉,注意不要吃辛辣刺激的吃食,只有这样身子才能好的快。   以你现在的年纪,怀头胎会很辛苦,只有每天多多锻炼,等怀上时才不会那么辛苦。”   庞雅晴脸一红,下意识的看了胡清云一眼,才羞答答的点了点头。   胡清云一听妻子要午歇,身子才能养得好,也没心思缠着孟彤再教育了。   “既然彤彤说了要歇午,你的身子才能养的好,那咱们就赶紧回家午歇去。”他说完就扶着庞雅晴站了起来,转头跟孟彤和春二娘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妻子往外走去。   春二娘站在正屋前的台阶上,看着两人径自走远的背影,啼笑皆非的摇了摇头,“清云这脾气,说风就是雨的,也亏得雅晴受得了。”   孟彤笑道,“师兄是个会宠媳妇儿的,他这是心疼、爱护嫂子呢。”   春二娘倏地想起孟大虽然一直身子不好,可对她却也是顶顶好的,眼里就不禁飞快的闪过一抹黯然。   孟大以前病发时,她无数次祈祷老天爷能把他带走,结束他的痛苦。可真等他走了,她却只剩下了对他深深的思念。   春二娘的心思实在是太好猜了。   孟彤见她神情黯淡,立即转移话题道,“娘,咱们也去屋里歇个午,晚点儿等太阳不那么烈了,咱们就去后园子里钓鱼去,您还记得不?以前咱家条件不好的时候,家里吃的鱼,可都是我从咱们村口的那条河里钓的。”   “怎么会不记得的……”想起之前一家三口住在山地的新宅里,相依为命的日子,春二娘的脸上不自禁就溢出了笑容,“那是娘这辈子过的最幸福,也是最平静的一段日子。”   ☆、492丈母娘看女婿   孟彤一边引着她说话,一边趁机扶着她往卧室走。   春二娘的这种状态,让孟彤更加确信了自己带春二娘回洛阳的决定。   这个世上还有一种病叫抑郁症,以春二娘内向的性格,若是长时间放她一人胡思乱想,等出了问题,再让她来医治就太晚了。   时间匆匆,转眼就是四天过去。   因为孟彤要带春二娘和清风回洛阳,宅子里人都忙了个脚不沾地。   耿天忠和阿喜娘子,孟彤是一定要带去洛阳的,可这宅子要是交给那些新买来的仆役,孟彤也是不放心的。   她最看好的是田文,因为田文虽然少了一只手臂,但他识字,而且也是最早跟着她的几个人之一。   至于那些仆役和婆子,相对于从洛阳城里招的人,孟彤还是更加相信这些人的。   至少这些人肯定不会是谁的安排进来的眼线,至于未来会不会被人收买,那就另当别论了。   孟彤把田文、陈四和王七一起叫来,好好商议了一翻,当下就把田文留下守宅的事给定了下来。   与田文一起留下的,还有两个粗使婆子和两个仆役。   平安居,海棠苑和敬和堂在孟彤他们离开之后,就会被封起来。   田文要带着两个粗使婆子和两个仆役一起照料好池子里的鱼虾,竹林里的鸡和竹笋,园子里的菜地,以及厨房后院里养的奶牛和几头羊。   “每月书院沐休时,我和娘都会回开封来住几天,若是有什么事,你也可以去开封府衙找胡大人帮忙。”孟彤对田文道。   田文恭身应是,道,“小姐放心,田文知道该怎么做的。”   孟彤又转头看向王七,道,“王七明天就跟我们一起启程吧。”   她说着叹了口气,道,“要不是我对四川府那边的情况两眼一抹黑,也不会派你去瞧个仔细,人人都说四川府那地方乱,蛮夷天生野生难训,但我却觉得天下的人都是一样的。   要是大家都有好日子过,谁会愿意放着好日子不过,起来造反打仗?   孟彤说着,又忍不住叮嘱王七,道,“你这一路过去虽是扮做乞丐,但也别亏待了自己,银票用油纸包好了贴身收着,碎银子、铜板多换一些缠在腰上。   要为我办事,也要吃饱穿暖了才有力,你可别等回来时,让我看到一副骨架子。”   王七心里温暖,摸着头只嘿嘿的笑,“小姐放心就是,属下都这么大个人了,不会饿着自个儿的。”   孟彤忍不住微微一笑,又对陈四道,“师兄已经派人出去给我买地去了,陈四,这一两个月你先好好养足精神,回头你的担子应该是最重的。我需要你帮我去各地查看那些田地,顺便核实那些佃农身份,安排他们耕种以及收租等事宜。”   因为受不了春二娘和清风的暧昧眼神,马车经过城门时,孟彤死活不肯露头。春二娘拿她没办法,又怕怠慢了未来女婿,只能隔着车帘跟凌一打了个招呼。   马车过了城门就一路往城南急驰而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公主府。   府里的青月等人早就得了消息,一早就站在大门口等候了。   “主子,有个叫原海的商贾说是您的人,已经来找您两次了,现在正在前厅等您呢。”孟彤一下马车,青碧就上前禀报道。   “宫嬷嬷,你带我娘和清风去选住的院子,青海,你负责带人把行理送到各个院子。”   孟彤吩咐完,又转身对春二娘道,“娘,原胖子来了,我得去见见他,您先跟宫嬷嬷在宅子里逛逛,帮自己和清风挑个舒心的院子住,我谈完了事情就去找你们。”   春二娘一下马车就四处找凌一的身影,听孟彤说有事忙,便摆了摆手,道,“你有事就尽管忙去吧,有这么多人跟着我,我走不丢的。”   话说这么一副嫌弃的口气,算是怎么回事呢?孟彤忍着一脸的黑线,给宫嬷嬷和青碧几个使了个眼色,便转身进了府门,匆匆去了前厅。   孟彤的身影一消失,春二娘就猛拉了青薇一下,指着队伍末尾正牵着马与人说话的凌一道,“青薇青薇,你赶紧去问问,看凌一用过午饭了没有,要是没吃就让他留下用饭。”   青薇笑着凑到春二娘耳边,耳语道:“夫人,凌一将军因为不放心主子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所以早就搬到咱们府的前院住了,他是在等您、主子和少爷用饭呢。”   “真的啊?”春二娘丝毫不觉得凌一连三书六礼都没下,就住到公主府里有什么不对,还喜滋滋的道,“那你紧去把凌一叫过来,咱们不用等彤彤了先吃饭去,这都午时了,是该吃饭了。”   清风站在一旁只抿嘴笑,心说: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吧?阿姐要是知道干娘如此偏心了,八成又要吃醋了。她去跟原胖子谈事情也没见干娘说怕她饿着,一听凌一大哥在等她们吃饭,就说不用等她,要先吃饭了。   那头,凌一听了青薇的回话,诧异的回头看了春二娘这边一眼,立即几句话就把过来回报事情的将士给打发了,然后微微有些忐忑的走过来向春二娘见礼。   “凌一见过伯母。”   “好!好!”春二娘看着玉树临风的凌一,笑的差点儿合不拢嘴,“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多礼的。”   此话一出,就连边上的王嬷嬷和宫嬷嬷等人,脸上都忍不住带上了笑,这句“都是自己人”一般都是男方家长对未来媳妇儿才会说的话。   像春二娘这样以着未来丈母娘的身份,如此直白的对凌一说“都是自已人”,也未免太过耿直了些,怎么看怎么让人想笑。   春二娘现在虽然不再像过去那样畏惧见人,不过见到陌生人还是会拘谨畏缩的,可她如今面对穿着一身威风的将军甲胄的凌一也不觉害怕,只觉得他如今看着更加气宇轩昂,穿着甲胄的模样别提多俊逸了。   ☆、493送银子   春二娘是越看越满意,脸上满满的都是笑,心里欢喜女儿有这么个好男人可依托终身,对着凌一的态度就更加和蔼起来。“这都过午了,你一直等着我们回来,肯定饿坏了?”   凌一知道孟彤去见原海了,正想说自己不饿,春二娘却没给开口的机会,直接道,“彤彤有事要谈,咱们不用等她了,先吃饭去,走,走。”   说完,她转头让宫嬷嬷带路,还非常热情的一边向凌一招手,一边往府里去。   春二娘很少有这么果断的时候,第一次这么果断,却没果断对时候,边上知道凌一心思的青月和宫嬷嬷等人,都忍俊不禁的低头闷笑。   清风捂着嘴低着头,一边跟着春二娘往前走,一边人小鬼大的嗤嗤偷笑,还不忘回头偷瞄凌一脸上的表情。   凌一很有威摄力的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清风却“噗嗤”一声,肩膀抖的更利害了。   对于未来小舅子的嘲笑,凌一也很无奈,再加上前头春二娘还在异常热情的招手叫他过去,他心里就算再想等孟彤吃饭,也不得不乖乖跟在一行人的身后,陪丈母娘去后院吃饭去了。   却说孟彤一进待客的正厅,正靠在椅子上啃西瓜的原海立即就跳了起来,“孟神医……呃?”   他动作太猛,手里的西瓜脱手而出,往地上掉去,原海一急,连忙伸手去接,却不想被他的手一挡,那带着一半瓜肉的西瓜皮竟然重新焕发了动力,像长了眼睛一般的往孟彤的脸上砸去。   要不是青碧眼明手快,一个错身就挡在孟彤身前接住了那片西瓜,孟彤就要被那片西瓜给砸一脸了。   “原胖子,你这是干什么?拿西瓜刺杀我?”孟彤看着原海如傻了般的神情,笑眯眯的绕过青碧,走到上首的椅子上坐下。   青碧则一脸嫌弃的拿着手里的西瓜,转身出门去了。   见孟彤没生气,原海立即就原地恢活,干笑着一边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巴和湿答答的双手,一边嘿嘿笑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神医您原谅则个。”   原海自知理亏,乖乖把抹了手的帕子揣回怀里,这才坐到孟彤下手的椅子上,苦着脸道,“神医……哦不,现在该称您为公主了。公主殿下,前几天朱灿几个给了我一万两银票……”   孟彤了然的点头,道,“是我让他们去找你的,我答应了让他们在我新开的分铺里参上一股。”   原海一听这话,立即又激动的跳了起来,“您真决定让朱灿他们几个在您的有间药铺里插一脚啊?”   孟彤嗯了一声,看着原海一脸认真的道:“朱灿是庶子,韩来庆虽是嫡子却没什么家底,牧波牧江两个也不是家里的嫡子,让他们四个在城南的有间药铺里搭一股,也算是我这个朋友拉扯他们一把了。”   “可您只要了他们一万两的股金,这也太少了点?”他可是知道孟彤的那间有间药铺有多赚钱的。   原海一脸肉痛的抱怨道,“小的知道您要读书,也没敢冒然来打扰您,可您的那些药丸委实不够卖啊,小的现在每天也只敢限定卖二十颗,二十颗卖完就不敢再卖了,就怕您这边供应不上。   可就是这样,光六月份一个月也赚了三千多两呢,您要是肯敞开了供药,一万两的股不用一月就能回本了,您这不就等于给他们送银子吗?”   孟彤笑道,“我本就是想要拉他们一把,才让他们参股的,要是不能给他们送银子,我也就不会提这个茬儿了。”   顿了顿,孟彤又忍不住笑道,“他们拿来的银子你收起来就是,明儿晚上你带着契书再过来一趟,他们明天都会在我府里用饭,到时候我们把契书签一签,趁着皇家书院七夕大比的空档,我也多炼些药丸给你备用。”   “哎哟,还备用呢,小的要不是手紧,您炼的那一点儿药丸儿,早就卖光了。”一提到药丸的储备问题,原海就忍不住满腹的牢骚,“分铺的铺面小的早就找好了,里头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就等着您的药丸开张呢。”   见孟彤仍是笑而不语,原海低头搓了搓手,纠结了半晌,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话给问了出来,“公主啊,您……有没有想过多招几个可靠的人代您炼药啊?”   孟彤很直接的摇头,看着原海笑道,“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的丸剂都是用独家秘方炼制的,回春药的人就算买了药丸回去研究,也是仿照不出来的。   可若是让别人插手炼制药丸,万一秘方泄露,咱们这生意也就再也做不下去了。   再说有间药铺里的药丸如今之所以能卖的如今红火,主要也是因为供不应求,我若当真敞开了供应,只怕没两天生意就要一落千丈了。”   原海低头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孟彤说的对,任何一个市场都有达到饱和的可能。   孟彤的药丸虽然效果好,可也贵的吓人。这种贵死人的药丸也只有有钱人买的起,若是孟彤当真敞开了供应药丸,一旦让人没了那种供不应求、趋之若鹜的感觉,谁还会好好的没事买一堆药丸放家里啊?   一旦没了囤药的人,药铺的生意势必会一落千丈,这种事情在商界无疑是最致命的。   因为它很快就会演变成一种循环模式:生意越差,进铺子买东西的人就越少,进铺子的人越少,生意就会变得更差。   原海想着想着就不由出了一身的汗,讪讪笑道,“公主您随意,药丸等您有空了再炼也不迟。”   孟彤笑道,“相对于开遍了大周的回春堂来说,我的有间药铺还是太薄弱了,现在的时机也不对,不是我们该大展拳脚的时候。”   见原海露出不解的神情,孟彤也不解释,只是神情异常认真的道,“我也只打算在洛阳开两间铺子就打住了。等我从皇家书院出来,也等有间药铺的名声出去了,到时候才是我开制药作坊,敞开了给你供药的时候。”   ☆、494话题转变太快   原海不知道孟彤为何说现在不是她该大展拳脚的时候,在他看来,孟彤刚被皇帝册封为公主,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不正是该大展拳脚的最佳时机吗?   不过有间药店是孟彤的,她不肯给有间药铺敞开了供药,说现在不是时候,原海也没办法,只能乖乖听着。   雄心壮志被打击了,原海蔫头耷脑的坐在椅子上,连说话应声都嫌懒。   孟彤见他这样就忍不住想笑,她岔开话题,道,“原胖子,你在四川府那边有没有生意?”   原海有气无力的道,“以前太平的时候跟人去收过山货和草药,不过自打那边乱了之后,就再没敢去了。”   “跟我说说四川府都有哪些出产吧,我自打得了这个封邑,还不知道怎么治理好呢。”   见孟彤一副认真谈事的态势,原海振作起精神,也认真的回想起自己在四川府的见闻来,“四川府那地方跟咱们这儿不一样,那里的夷族部落又多又乱,小的以前去四川府来回几趟,都还搞不清楚那里倒底有多少个部族呢。”   孟彤心说:地球上的中国,四川省还住着五十五个民族呢,大周的四川府部族再多,能有那个多?   孟彤心里才想罢,就听原海继续道:“四川府山多地少,偏偏各个部落还不是一个族群的,因此经常会起冲突,不是因为今天你占了我两尺地,大打一场,就是明天我截了山泉水,你冲过来跟我大打一场。   四川府最大的部落能有三四十万人,小的部落大概也就两三万人,那地界山多地少,好地都被大部落占据了,小部落只能被挤到十万大山里头,山路崎岖难行,大部落也懒的派兵攻占,因此才让那些小部落生存了下来。   小的当时就是跟着懂行的走山人,进大山里去收草药、山货的。那些住在大山里头的小部落都穷,山里能耕种的地方不多,一年到头的粮食,主要还是靠着进山采草药山货换的。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说的是真不错,您要去了四川府就知道了。因为那地界的部落多,平时的摩擦也多,因此百姓出门大多都随身带着刀,民风彪悍,一言不合就会开打。   孟彤听得忍不住皱眉,四川府如此难搞,她就有些想不明白了。皇帝把四川府这么个乱地方赐给她,是个什么意思?说是给她送出的那八千万两的奖赏吧又不像,反而更有点儿像是故意恶心她的味道。   这边原海还在涛涛不绝的道:“您当四川府为什么动不动就会有人起来造反?我告诉您哪,那些大部落占着最好的土地,不愁吃穿,是不会想不开跑出来造反的。   会造反的都是那些活不下去的小部落,他们在山里头缺衣少食,不出来抢掠些东西就没活路了。那些大部落他们不敢抢,所以也只能抢抢府衙所在的府城了。”   孟彤恍然明悟,目光灼灼的道,“造反之始,部落的男人们已经给族里抢到了足够几年吃穿的物资,而朝庭一但出兵震压,部落就会急速减员,如此一来,造一反就够让部落安稳无忧的过上好几年好日子了。   四川府的中小部落就算只有十几个,每个部落一年一换的造反,每个部落十几年也才轮到一次,可对于朝庭来说,却是年年在打仗。   此消彼长,朝庭烦不胜烦,四川府的那些大小部落却是生生不息,越打越来劲。”   原海重重一击掌,道:“对,就是这个样子的。”   孟彤长长的吁出一口气,道:“想解决四川府的造反问题,得让他们吃上饱饭,原海,四川府出的草药好吗?”   原海微微犹豫了下,嗫嚅道:“好不好的小的也不清楚,小的当时去四川府,也是跟着别人去的,收的也就是野山参,灵芝,蛇胆,黄芪,天麻这些比较能卖的上价的东西,别的小的也不懂啊。”   孟彤却是越听,眼睛越亮,“原海,你懂不懂木材?你有没有兴奋做木材生意?”   “啊?”原海被孟彤骤然转变的话题给弄得愣了愣,想了想才道:“小的对木材只是略微,不过小的一个族叔是做木材生意的,公主问这个是?”   孟彤心里有了解决四川府问题的主意,忍不住便开起玩笑来,“四川府那地方不是山多林密嘛?现在四川府既是我的封邑,他们不愿上交税金,我派人去砍些木头卖总行吧?”   原海信以为真,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对孟彤举起大拇指,笑道,“公主不愧是公主,高,实在是高。您别说,这还真是一条生财之道。”   “你先联系你那位族叔,若是他原意,以后四川府出产的木材就交给他来卖了。”   原海喜不自胜,立即满口答应下来。   “另外,你想办法多找些懂药材的采药人和干农活儿的好把式来,我有用。”   “采药人?”话题变得太快,听得原海不由又是一愣,他还以为孟彤说错了,还好心提醒道,“公主,您是想说让小的找些药童来吧?”   孟彤却不直接摇了摇头,利索的道,“不,我要的就是采药人和懂耕种的老农,你没听错。”   “呃……”原海满头雾水,不解的道,“您找采药人和老农做什么?”   “你只管将人找来就是了。”孟彤急着想找凌一商量派人去四川开发梯田和采药的事,看了看似乎还有一肚子问题的原海,故意不搭理他,转而问道,“你可还有别的事要回报?”   原海讷讷的点头,拿出一本帐册,恭敬的送到孟彤手边的桌上,“这是药铺六月份的进帐,您请过目。”   孟彤一手抄起帐册,站起来笑道,“我今天刚回来,府里也乱糟糟的,你这帐册先留我这儿,等你明天来时再带走不迟,今天我就不留你用饭了。”   说完,孟彤不等原海说话,抬脚就走,几大步就出了大厅的门。   原海愣愣的站在那里,脑子里还在想着今天公主殿下说话,这话题变得实在是太快了,他都跟不上节奏了,等回不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被孟彤给赶了。   ☆、495整改办法   公主殿下竟然不留他用饭?!   原海摸了摸肚子,回想起自己在公主府里等了大半个上午,除了装了一肚子茶就吃了一块西瓜,可怜吃到一半时还被孟彤吓的飞了。   原海两眼写满了委屈,可怜孟彤早就走不见了,他再委屈也没有人理他。   拖着脚步垂头丧气的走出大厅,原海看看左右无人的庭院,不由就叹了口气,却也是见怪不怪,毕竟孟彤在开封的宅子,人手也没几个。   那头原海才出了公主府的大门,青碧就越过重重屋檐,向正在书房里奋笔急书的孟彤回报道:“主子,那个原海出府去了。”   “好,你下去用饭吧。”孟彤急着把自己脑子里想到的主意写下来,头也没抬的吩咐,“一会儿等凌一用了饭,你把他请到书房来,就说我有事找他商议。”   “是!”青碧无声的退了下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里响起甲胄摩擦的“嚓嚓”声。   孟彤抬头从敞开的窗口往外看了一眼,正见凌一欣长的身影,正缓缓的朝书房走来,青薇和青黛提着食盒跟在他身后。   孟彤忍不住微微一笑,低头看了看自己写的东西,搁下笔,起身迎了出去。   “什么事让你连饭都顾不上吃?”凌一一见她就眼带谴责的问了这么一句。   有人关心的感觉总是好的,孟彤微笑道:“在路上吃了不少糕点,也不觉得的饿,倒是想到一些重要的事情,我怕回头又忘了,所以才急着先回来写下来。”   青黛和青薇曲膝向孟彤行了个礼,便提着食盒进了书房。   孟彤侧身把凌一让进书房,见青黛和青薇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在窗下的罗汉床上,便转身去把书房上的纸张收拾了一下,转身去盆架前洗了洗手。   青黛和青薇摆好了东西,向凌一行了个礼,便无声的退了出去。   凌一解了脸间的配剑摆在孟彤的书桌上,便大马金刀的在孟彤的书桌前坐了下来,见孟彤洗了手回来,便指了指罗汉床上的饭食,道:“有什么事,等你先吃完饭再说。”   孟彤也不同他客气,转身走到罗汉床前坐下,抄起筷子一边夹菜,一边道:“书上的纸是我刚写的东西,你看看是不是可行?”   凌一拿起桌面上的纸张一看,只见第一页上写的是:四川府整改办法。   孟彤的整改办法,并不是拿着皇帝赐封的圣旨直接去四川府,向四川府的百姓宣告自己将是那片土地的主人。   她要做的第一步是兵分两路,一路人先深入十万大山,采药,探路,查探当地的地形和当地各个部落分布;第二路人则以四川府为中心,第一任务就是将四周山林的木头都砍了,伐木造田。   第二步则是派原海成立公主府商铺,将百姓急需的药品、布匹、棉花、盐、糖、粮食运过去,并允许当地百姓以物易物。   只要是能用的,如草药,毛皮,野味,甚至于百姓自己做的荷包、绣品、或是一些小玩意儿,都可按市面价格给予交换。等府城稳定下来了,再将公主府以物易物的商铺向周边各个县镇开过去。   第三步则是实行有偿迁居政策。在四川府各地统一建设房屋,将各个部族的百姓分开来划地安置,百姓所占的土地收归朝庭所有。   同意迁居安置的百姓,可优先获得公主府派发的工作,如做公主府的佃农;为公主府开山,工钱当日结算;做帮工等等。   孟彤写计划时是想到什么写什么,因此显得有些乱,所幸凌一还算聪明,总算是看懂了。   凌一用手指弹了弹孟彤写的一摞纸张,上头的字迹虽然整齐,但要说写的有多好,那就纯属扯蛋了。不过凌一想到孟彤的出身,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字练到这样的程度,已经非常值得人钦佩了。   他抬头看向孟彤,道,“四川府的几个大部落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你这计划,得有大军在旁震着才成,否则你的商铺是开不起来的。”   孟彤反问,“四川府那边不是一直有大军驻守吗?”   凌一沉吟了一下,才道,“四川府年年都有战打,那些人未必靠得住。”   孟彤秒懂。她咬着筷子偏头想了想,道:“我那第一步应该是没问题的,既然那边的部族和驻军有可能勾连,那索性就以公主府的名义派人进山采药、伐木,这样反而不容易引人注意。”   凌一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孟彤叫着筷子的可爱模样,挑眉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等他们再次造反啊,等他们再次造反时,咱们让皇帝派大军镇压,到时候我们亲自领军,等一举将那些部族都打残了,还怕他们不听话吗?”孟彤说着,还握着拳头用力在空中挥了挥。   凌一看着她那可爱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道:“打战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四川府的那些夷族还有很有些本事的,特别是大多部落都擅长用毒,大周的军队要是真与他们开打,也只能说是胜负难料。”   孟彤忍不住龇牙,“所以皇帝这么多年才任由四川府一年又一年的造反,再派点儿兵过去随便镇压一下意思意思?”   这下倒是轮到凌一诧异了,“你知道这事儿?”   “之前听原海说的。”孟彤拿筷子戳起一块红烧排骨,哼道,“皇帝也不知道是安的什么心,竟然将这么个破地方赐给我做封邑,他小气就小气吧,不给我封邑我又不是说什么,送这么个破地方算是怎么回事呢?”   凌一轻笑,“皇上应是想让我请命出兵,如你所说的那般,一举帮他把这个麻烦之地给解决了。”   “嗯?”孟彤眨了眨眼,抬眼看着凌一,道:“皇帝这是在给传位做准备了?他这是打算交给新皇一个太平盛事吗?”   凌一模棱两可的耸了耸肩,“大概吧。”   孟彤低头夹了两口菜,想了想,才果断的道:“亏本的买卖我可不做,这事儿得先跟皇帝约法三章,他给我这么个破地方,咱们自己要是捣鼓好了,就算皇帝换人做了,四川府以后也是我的,别人休想把手伸进来,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   ☆、496惊讶   凌一微微的笑,心里因孟彤脱口而出的“咱们”两字,而暗自欣喜甜蜜。   “这事儿先不急,等四川府再有战事时,咱们再提出来不迟。至于采药和派人前去伐木一事,倒是可以先着手准备了,这事儿交给我来办吧,你安心看医书就是了。”   “别啊,主意都是我自己想的,不让我插一脚怎么行。”孟彤急的一扔筷子就站了起来。   凌一不赞同的起身走了过去,皱眉把她重新按坐回罗汉床上,“好好吃饭,怎么吃顿饭也这么不消停?”   人矮了,在高个儿面前根本就都人权。   孟彤被他按的动弹不得,索性反手搭上他的手臂,抬头盯着凌一,道:“王七已经去四川府帮我探路了,我正打算大干一场呢,你可不能抢我的事儿做。”   凌一看着她一副被抢了心爱玩具一样的表情,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你要上课,要看医书研究医术,还要炼药开铺子,你是嫌你如今不够忙碌,所以还想往自己身上揽事儿啊?”   孟彤被他一数落,感觉自己似乎是挺多事儿的,“可我正打算让陈四联系一批退下来的老兵帮我做事呢,老兵有经验,等人选到了,到时候就让他们护送采药人进山采药,顺便查探四川府各处的地形,和山中大小山寨的分布情况,这些对以后咱们的计划可都是有利的。”   “我没说你的法子不好。”凌一满脸的无奈,这么喜欢往身上揽事儿的丫头,他也算是生平仅见了。“这事儿我回头会直接找陈四商量的,你娘刚来洛阳,你除了上学看书之外,不得抽时间多陪陪她吗?”   孟彤被问的哑口无言。她摸摸头,感觉自己确实是有些过于着急了,主要是她自小拿惯了主意,现在要把事情交给凌一来办,她总觉得心里没底。   不过凌一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一个能做了十多年杀手还没被人杀死,反而耗死了一堆前任,胜利挤身冥殿第一杀手宝座的人,十几年杀人零失败,这可不仅仅只是武功好就能做到的。   而这个能力卓越的杀手帅哥现在是她的男朋友,她需要做的就是学会信任他,把事情塞给他去做。   “那好吧,采药伐木的事就交给你了。”孟彤想通了之后,也只能悻悻的点头,道:“不过你要时时让我知道事情的进展。”   凌一伸手拿起筷子塞进她手里,嘴里柔声哄道:“放心吧,一有消息我就来告诉你,现在先把饭吃完吧。”   孟彤这才开心起来,接过筷子夹了口菜塞进嘴里,才又含糊不清的道,“都说靠山吃山,四川府的出产应该不错才对,怎么还会年年造反?”   “山太多太险了,道路崎岖,出入不便,再说那地方连快平整些的地都没有,百姓没有足够的地种,粮食不够吃,四川府的菜市口每天都有人卖儿卖女的,冥殿在那里有个点,专收根骨好的孩子。”   “四川府既然山多,为什么不开山造田呢?”孟彤不解,“只要有泥土,山上不一样也能种粮食吗?”   凌一以为孟彤不懂耕种,摇头道:“山是陡的,就是在上头种了稻子,田里也留不住水,水要是全部流到山下去,山上种的稻禾就会枯死,每天上山浇水又太过费时费力,得不偿失,你要卖木料尽管让人去就是了,不过开田还是算了吧。”   孟彤闻言,猛然就想到了,这个时代或许还没有人开发出梯田来。   若是四川府的混乱源头主要来源于穷困,那么她若是帮百姓开出梯田,再结合现代拆迁安置的办法移居百姓,是不是能彻底解决四川府的混乱呢?   这个想法一在孟彤的脑海里成形,就挥之不去了。四川府现在是她的封邑,要是她能把四川府治理好,以后光一府的税收就足够让她可劲的研究炼药了。   若是四川再有些药草、土特产什么的,那里或许能成为她制药作坊的最佳厂址所在。   孟彤一蹦而起,扔下筷子就跑去书桌前拿了纸笔过来,将梯田的模样画下来,然后抬头看着凌一道:“这样的开田,水就是能留住了吗?”   凌一看着纸上粗糙的几笔墨迹,想像了下若是将之变成实物会是何种观景,良久才道:“这样开山虽然可以留住水,但是如何浇水还是个问题,挑水上山,这些地若当真开出来,要用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将田里的水灌满?”   “这个可以用水车解决啊。”孟彤一把从凌一手里抢过纸张,又在纸上“刷刷刷”的画了个水车的简图。“只要山附近有河,就能在山上挖蓄水池,然后用竹子搭建水路,把水运到山上去。”   凌一还是摇头,“四川府号称拥有十万大山,山里连溪流都少,更遑论河了。”   孟彤偏头想了想,道,“那就只能挖蓄水池了,每一阶梯田旁边埋设大缸,上面要有盖,下雨时打开盖子蓄水,等田里没水时,浇水就不用上上下下的挑水了。”   凌一还是皱眉,道:“先不说在山上埋缸可不可行,咱们先来说说,这缸从哪里来?四川府那地方山路崎岖不便,有些地方甚到连路都没有,你想要运送大缸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再说一座山需要多少口大缸?四川府的百姓连饭都吃不饱,你想让他们拿银子出来拿来买大缸?这可能吗?”   “百姓没银子,咱们有啊。”孟彤理所当然的道,“我所说的拆迁移居就是指咱们自己来修路伐木开田,然后建好屋舍,将藏在大山里头的那些寨子里的百姓都移居出来。   等那里的百姓都被一一划地安置之后,都有了田地可种,有屋可住,造反之势势必就会截至了。”   凌一听的吃惊不已,“你想全靠咱们自己的力量去伐山开田,把那些百姓都安置好?”   孟彤忍不住笑,能见到凌一如此惊讶的表情,让她的自豪感瞬间爆棚。   ☆、497以防万一   “我知道四川府不小,四川府的百姓也很多,而且还很难搞定,不过人这一辈子总要有点儿理想的嘛。   四川府多山,山上有树,有石头,有药草,也有野兽,这些全都可以统统卖掉换银子嘛。   要是山里能开出个铁、铜、金、银矿什么的,咱们很可能不用亏本还有得赚呢?”   凌一看着孟彤侃侃而谈,突然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正开口说话,却被孟彤急急打断。   “我知道,我知道,在没找到那些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矿藏之前,大多银钱还是需要咱们自己掏腰包的,我知道的。不过只要到时候你能掌控住四川府的驻军,别让他们给我捣乱,我有相心用十年时间把四川府完全变个模样,真的。”   “十年?”凌一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孟彤设想的这个工程不可谓不庞大,说是形同“愚公移山”都不为过,何况没有数千万身家,估计也看不到什么效果。   再说孟彤一个才十一岁的小姑娘,说自己有信心用十年时间让四川府大变样,他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虽然凌一觉得,凭他的能力完全能够让孟彤将来衣食无忧,不过这小丫头显然不是个安份的。   将四川府的各个部族分割开来划地而居,将四川府的大山开耕成一阶阶的梯田,让四川府的百姓都能有田可耕,安居乐业,从而彻底平息四川府的混乱。   这是何等雄心壮志,又是何等庞大的工程?   这样的设想,估计连皇帝和六部的那些大臣们都不敢想,可他的小丫头却敢,她不敢想,而且还打算这么做了。   凌一现在的心情是怪异的,他既觉孟彤的这个设想荒诞不经,又感到自豪不已。   罢了,她既心有沟壑,他助她成事又何妨?!   “皇上既然已经把四川府给了你,若是就这么扔着不管,容易招人口实不说,确实也有些可惜了。”凌一拿起孟彤扔下的筷子,又重新塞进她的手里,才笑道:“既然你有如此抱负,那就努力的赚银子吧,你那四川府缺了银子,可成不了事。”   “我正想炼制驻颜丹和延年益寿丹呢,根据药材的年份不同,这个药会有不同的订价,利润会很可观,我会尽快赚足四川府的第一笔启动资金的。”孟彤笑得一对梨窝深陷,两眼中的光芒闪亮。   凌一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模样微微的笑,心里也打定了主意要再从冥殿挑些得用的人出来,收在身边以防万一。   小丫头的设想很宏伟,也很伟大,可若是真被她做成了,只有略微有点儿端倪露出来,各方势力只怕立即就会有所动作。   凌一可没有忘记,那个一而再再而三想要暗害孟彤的凶手还没有被抓到,他的小丫头还小,再怎么早慧也总有迷糊的时候,他可不能掉以轻心。   盯着孟彤把饭吃完,凌一才起身离去,他今天原本是当差的,因知道孟彤今天要回来,才特地请了假出宫的。虽说请了假,但现在既然已经接到人了,也该早些回宫才是,省的让代他班的禁卫军统领难做。   骑着赤光带着四名亲卫,一路小跑的穿过朱雀大街直奔宫门而去。   朱雀大街新开的德阳楼的顶楼上,面街的包间窗户正大开着,一名红衣少女百无聊赖的看着底下熙攘的人群,突然眼睛一亮,指着街上的凌一,就对身后还在吃吃喝喝的一群少男少女大叫起来。   “哎哎,你们快过来看,那个穿银白甲胄的,是不是就是最近风头正劲的金吾左卫上将军?”少女拧眉想了想,终还是记不起此人的名字,转头对赶来的众人道,“他叫什么来着的?”   “凌一,听说是叫这个名儿。”赶来的四人中,一个穿着蓝裳的少年一边探头往窗外看,一边答道。   屋子里的这两男三女无一不是锦衣华服,让人一看便知几人身份不同凡响。   而几人的身份也确实不凡,这依在窗边的红衣少女,正是窦锦云,皇后娘家窦府三房窦景文的庶女,却也是整个窦府三代里唯一的一个女儿。   窦家出了一位皇后,窦锦云虽是庶出,但因是窦景文唯一的女儿,也是整个窦家唯一的女儿,所以在窦家倍受宠爱,一个庶女过的比嫡子长孙都风光。   另外两名少女,高些的叫孙佳润,矮些的叫孙佳菲,正是兵部尚书孙劭的孙女,而边上的两名少年,斯文秀气些的叫苏政吉,长得虎背熊腰的叫苏政祥,正是孙劭的外孙,亦是广西总兵苏志宽的嫡子。   若是孟彤在这里,听到苏志宽这个名字,肯定就能想起一个人。那就是嫁给苏志宽,并跟他去了任上的永平侯府庶出的四姑奶奶,被胡清云称为麻烦之一的庞雅雾。   窦锦云在窦家虽然受尽宠爱,但她庶出的身份让她在洛阳城里却成了个不尴不尬的存在。   那些名门旺族的嫡小姐不爱搭理她,小门小户的那小姐们上来巴结,她又看不上眼,因此也就只能和几个世交家的小姐来往,而孙家正是窦家的世交之一。   孙佳润飞扑到窗口,顺着窦锦云的手指看去,也只来得及看到凌一越行越远的背影,她叹了口气,为自己没有看到凌一的正面而可惜,“看背影是挺英气的,也不知长得如何。”   孙佳菲挤过来,还没看到人就先嘴快的道:“被配了个平民出身的野丫头,他就是长得再好,命也是不好的。”   窦锦云回想起方才惊鸿一瞥时看到的脸,她心头微漾,可想到孙佳菲的放,又忍不住叹了一声,“是啊,真是可惜了,其实他长得还是挺好看的。”   孙佳菲笑着打趣她,“再好看,能有二皇子好吗?”   窦锦云俏脸微微一红,心中却是充满了自豪感和骄傲。   她是窦家唯一的女儿,也是皇后早就内定了的皇子侧妃,未来,她还会是贵妃,甚至是皇后,那些男人长得再好看又如何?没有尊贵的身份,将来还不是要跪在她的脚下?   ☆、498不理   “明天就是七夕大比了,今年的大比可是有好戏看了呢。”孙佳润用团扇掩着嘴,咯咯的笑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此话一出,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窦锦云道,“那个叫孟彤的乡下丫头敢让朝阳公主中毒,还害她被皇上罚禁足,明儿的大比上,贤妃是肯定会让她好看的。”   苏政祥不解道:“不是说贤妃娘娘被气病了,正在静养吗。”   几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苏政祥,窦锦云的眼底更是闪过一抹鄙夷之色。   苏政吉一脸无奈的道:“七夕大比如此重要的场合,贤妃以往为了与皇后争风,彰显自己宠妃的身份都会让皇上带她去,如今朝阳公主吃了那么大一个亏,贤妃就算病的再重,只怕也是要跟去给那位新封的解忧公主添添堵的。”   只可惜苏政吉这回却没有猜对。   御书房外,贤妃顶着个大太阳依靠在贴身宫女的怀里,一副病怏怏不胜娇弱的模样。   身边的两个宫女,一个打伞一个打扇,忙得汗流浃背,贤妃脸上身上的汗却还在沥沥的往外冒。   许文轩站在御书房门口,犹如老僧入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守在御书房外的一众宫女太监们见老祖宗这翻作为,也都没敢上前献殷勤,于是便让这位“皇上宠妃”此时的情况显得更加凄凉。   若是在以前,许文轩可不敢如此让贤妃在外头晒大太阳,可他感觉自打那位叫凌一的上将军进宫之后,皇上的行事作风就变了。   那位解忧公主虽然出身民间,不过看她那日在乾清宫里不卑不亢的表现,以及之后皇上遣退众人,仅留她与胡清云在殿中密议来看,显然身份不简单。   许文轩还记得贤妃那日想要惩戒解忧公主,结果直接就被皇上给撵回宫去了。   之后解忧公主拿了药丸出来,引得皇后娘娘甚至甘愿以珍贵药材相换。后来的延年益寿丸,以及皇上与孟彤和胡清云大人的密议,都让许文轩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皇帝册封孟彤为公主,不但赏赐了一堆东西,还封了品衔,赐了封邑,虽然那封地并不咋滴,可那却是连正统的皇家公主都没有的荣耀。   事后朝阳公主被禁足,贤妃娘娘被罚,都说明了皇上看重解忧公主更甚贤妃。   这皇宫里就是这样,皇上觉得你好时,你什么都是好的。皇上一旦觉得你不好了,那你做什么都是不好的。   贤妃到现在都还没看清形式,还敢妄想以自伤来逼皇上让步,让她出席皇家书院的七夕大比,以便整治解忧公主,实在是愚蠢至极。   而皇帝也确实如他所想的那样,在他进去禀报贤妃在外求见之后,只一句“她爱站就让她站着”就再没了下文。   看不情形式的人,在这皇宫里里活不下去的,许文轩已经预见到了贤妃的下场,所以自然也就懒得上前搭理了。   七月的太阳不是一般的烈,脚下的青砖被烤得火热,就算头上有纸伞遮阳,边上还有侍女扇风,可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华美衣裳,头上还顶着一头的金玉钗环,贤妃还是被热的喘不上气来。   不到半个时辰,贤妃就觉得自己已经被热的再也受不住了,可看着安安静静的御书房,以及御书房外站着的一排活像木头一样的太监宫女,贤妃的目光不由瞪向许文轩。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贤妃咬牙切齿的低低骂了一声,神情一转,就冲着御书房无限委屈的喊道:“皇上,您真的不要芳飞了吗?”   御书房里,正在伏案批改奏章的皇帝神情骤然一冷,扬声冷冷的冲外喊道:“许文轩!”   “小的在。”许文轩立即转身推门而入,恭敬的弯着腰,静等皇帝吩咐。   “朕记得贤妃禁足的时间还未到?是谁允许她出来的?”   我能说是她自己出来的吗?许文轩心里腹诽,嘴里却油滑的道:“贤妃多日未见皇上,想来是思念皇上了,这才会不顾自己还在禁足,冒然赶到御林房想要见皇上一面的。”   “哼,朕看她是想要去找解忧的不痛快才是,朕都罚没了她半年的月例禁了她的足了,她竟然还不清醒,难道真要朕把她关进冷宫才会想清楚吗。”   巫门如今就剩下孟彤和胡清云两个传人了,若是他敢放任贤妃为难孟彤,不说那孟彤一手的医毒之术,会不会直接要了贤妃的命,单说胡清云就不会善罢甘休。   皇后嫡出二皇子虽然是皇位名正言顺的继续人,却不是皇帝属意的继承人。   如今皇后与多位大臣勾联,储位之争未明,巫门的传人是万万不能有失的。   巫门,向来是大周皇室又爱又恨的存在,每一代的皇帝继位之时都恨不得毁了它,可等到即将要退位时,却又不得不全力保护和支持这个门派。   只因他们到死才能真正明白,大周的皇位太过引人觊觎,确实需要一个势力在旁看着,守着,才能确保大周皇室传承无忧。   跟大周皇朝的延续比起来,一个宠妃又算得了什么呢?   皇帝的声音中气十足的传出御书房,让御书房外的一众人顿时都变了脸色,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唰唰的看向贤妃。   怜悯的有之,幸灾乐祸的有之,嘲讽的更有之。   而贤妃早就被皇帝的翻脸给震的呆住了,“皇上……”   昔日皇帝的娇宠和两人在一起时的甜蜜还历历在目,这才几天时间,皇帝怎么可能这么对她?难道皇帝又迷上哪个小贱人了?   贤妃一时心神大乱,她急着回宫叫人去打听皇帝最近一阵子的行踪,哪里还顾得上整治孟彤为女儿报仇?   想她得宠时,肆无忌惮,就连皇后都可以不给脸面,若是现在失了宠,皇后焉会放过她?她要是死了,到时候朝阳怎么办?以朝阳那种跋扈张扬的性子,要是没有她护着,要怎么在这皇宫里活下去?   ☆、499影响   未来的婚事又要怎么办?   贤妃越想越害怕,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走,扶我回宫去,快……”   两名宫女早在听到御书房里传出来的质问时就已经怕了,此时听了贤妃的咐吩,哪里还敢耽搁,立即扶着贤妃逃也似的就往朝阳宫跑。   御书房的一众宫女太监看到贤妃如此不顾脸面的落慌而逃,也不知是谁轻轻的“啊”了一声。   皇帝此时正不爽,听到这没规没矩的惊呼声,立即皱眉问许文轩,“怎么回事?”   “小的这就去看看。”许文轩一哈腰就连忙转身扒着门往外头,这一看就看到了贤妃由两个宫女搀扶着往远处跑去的背影。   他心中了解,倒也不急着去教训那没规矩,惊呼出声的小宫女,转头往御书房里走了几步,躬身对皇帝轻声道:“皇上,贤妃娘娘支持不住,由宫女扶着走了。”   “就你会做人!”皇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哼道:“她那明明是被朕给吓回去的,不过她知道害怕就好,还知道害怕,就会懂分寸了。”   许文轩心说,这不知分寸还不是被您给惯出来的?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皇帝正在气头上,许文轩也只能埋头站着,根本不敢吱声。   等了半晌也没见皇帝再出声,他偷偷抬头瞄去,就见皇帝神情严肃的正在低头批改奏章,许文轩不敢打扰,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再轻轻的带上了殿门。   皇帝为了保护解忧公主,竟然连向来最为宠爱的贤妃都发落了,可见那位民间来的解忧公主在皇上心里有多重的份量。   虽说不清楚皇帝为何如此宠幸解忧公主,但既然是皇上重视的,那解忧公主以后的地位肯定就低不了。   上次特意派了柴晨去公主府当差,原本他是好意,结果那臭小子领会错了他的意思,不但没讨好公主,反而联合起一众宫女太监想要欺压解忧公主。   此事本是柴晨不对,若是解忧公主把人退回来,许文轩也只有自认理亏,上门赔礼歉的份。   不过解忧公主连问都不问就直接将人给杀了,这就让许文轩咽不下这口气了。   柴晨再怎么不好也是他许文轩的干儿子,虽然柴晨这么蠢,死了也是活该,但不管怎么说外人都知道他是他许文轩的干儿子,解忧公主杀了柴晨,不就是明晃晃的在打他许文轩的脸吗?   柴晨死后,又牵扯出了各宫各府往公主府安排眼线的事,也因此,许文轩才没敢在那个风口浪尖上有所动作。   不过现在,许文轩倒是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动作了,否则以他当时的气性,万一把解忧公主给得罪死了,以后焉能再交好她?   想到这里,许文轩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观望了,他得赶紧派人上公主府赔礼道歉才行。   那解忧公主懂医术会制药,就凭皇上对她的重视,他就算不求从她身上捞得什么好处,也要把与她的误会给冰释了,做到不得罪才行。   御书房外发生的这一幕很快就传遍了宫庭内外。   栖凤宫里,皇后正与前来请安的二皇子周元僖相对而坐。   一听到太监来报,她心中大畅,笑的眼泪都快挤出来了。“哈哈哈,该,真是该,那个贱人总算也有这一天了。”   “母后,父皇怎么会那么重视那个解忧?”周元僖却没有皇后那么乐观,皇帝的举动来的太突兀了,让他莫名的觉得不安。   周元僖继承了皇帝高大的身形,五官却肖似皇后,生得唇红齿白,容貌秀丽,明明是个男子,却生了一双杏桃大眼,一笑起来眉眼弯弯,看着甚为亲切无害。   这张无害亲切的脸,再配上他的身份地位,才是他能轻易拉拢朝中大臣的最大秘密所在。   皇后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浑不在意的道,“那个叫孟彤的小丫头制的一手好药,你看看母后这张脸,才服了她炼的驻颜丹半个月,眼尾嘴角的细纹都不见了。”   皇后伸出细嫩的双手,美滋滋的欣赏着,“我这才吃了一个月不到,你看看母后这双手,说是才十八也不为过?就冲这药效,你父皇怎会不看重?”   “这么说,那延年益寿丸是真的有效?”周元僖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起来。   知子莫如母,周元僖在想些什么,皇后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觑了儿子铁青的脸一眼,皇后语气徒然严厉起来,训道:“看看你那是什么表情?让人知道你对你父皇长寿有微词,那还了得?”   周元僖猛然一惊,连忙收敛了心神,缓了脸色低头认错,“孩儿知道错了,母后莫要生气。”   皇后看着他叹气道:“母后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父皇长寿是好事,别的念头你一率不能有。”   “是!孩儿知道错了,以后万不敢再犯。”周元僖低眉顺目的答着,搁在膝上的手却慢慢的收拢,紧握成拳。   皇后端起手边的茶,却捧在手里没喝,而是意味深长的低声道,“你父皇能延年益寿可是好事,你是嫡出的皇子,谁都赶不到你前头去,你父皇活得越久,你的太子之位就会越加稳当,该你的谁也抢不走,你放心就是。”   周元僖闻言先是一喜,可随即一想又不禁苦了脸,低声冲皇后报怨道,“母后,要是父皇当真长命百岁了,到那时候孩儿都七老八十了,那时再来坐这皇位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皇后闻言笑了起来,嗔怪的在周元僖的手上拍了拍,才道,“傻孩子,也不怪你会如此作想,母后之前也纠结过这个问题,不过后来母后总算是想通了。”   见周元僖抬眼看来,皇后笑道:“你想啊,你父皇都四十的人了,那延年益寿丸既然对他长命百岁,那只要你现在就开始吃,等你八十岁时,是不是会比你父皇现在更加年轻呢?”   周元僖这才高兴起来。   但他和皇后却弄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延年益寿丸并不是无往不力的,药丸只能增强人体细胞的活跃度,真正想要达到长寿的目的,还需要运动,和规律的饮食和作息才行。   ☆、500改变   而此时的云烟宫,翠羽宫以及穿云宫等处,荣贵妃,淑妃,德妃和梁昭仪等也都收到了消息了   贤妃在御书房外求见皇上,被皇帝以关入冷宫斥骂,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贤妃和新封的贫民公主解忧的新仇旧恨,宫里人谁不知道?   可皇上却为了解忧公主,不但罚贤妃禁足半年,现在还斥责威胁她要将之关入冷宫。   这就让众宫的贵人们,不得不重新思考起孟彤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来了。   之前派了人去公主府,被揭穿了的几人,现在也不得不重新考虑,要不要派人送份礼到公主府,以消弭上次事件带来的不良影响。   七月初二一早,城门方开不久,一辆辆画着特殊标记的华丽马车就穿过街巷,直直往西城门驰去。   今天是七夕大比的第一天,洛阳城里几乎所有的达官显贵,都会集中到皇家书家,观看一年一度的六艺大比。   凌一今天要与几位御林军统领以及金吾卫将军随扈在皇帝身边,因此昨晚只让人送了个口信回来,就留宿在了宫里。   孟彤习惯性的早起,在院里跑了一圈之后,回到院里就把已经起身的宫嬷嬷叫到身边,细细叮嘱了一翻,这才放她去平安居叫醒春二娘,顺便在那边侍候春二娘梳妆打扮。   七夕大比是洛阳城的一项盛事,到时候不但皇帝、皇后会亲自到场观看,皇子、公主,朝中的文武百官,以及洛阳城中的权贵商贾,也都会出席观看。   早在半个月前,洛阳城里那些没机会挤进皇家书院的人,就已经为这三天大比的入场请帖子争破头了。   皇家书院是个权贵王孙云集之地,除了皇帝皇后,正常来说是只允许参比学生的父母前去观看的,但也不知从何时起,有人为贪利重利,将手里的入场请帖卖了出去。   自那时之后,抢购七夕大比的入场请帖,就成了洛阳城里的一件盛事,也将皇家书院的七夕大比推上了另一个高度。   孟彤虽然很想将春二娘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让她不受伤害的安慰过一生,可近一月未见,孟彤也看到了春二娘的改变。   她虽然仍旧不习惯与人接触,但见到陌生人已不会如当初一般的害怕畏缩了。   孟彤不会忘记,听到她要带她和清风一起搬到洛阳来住时,春二娘眼里的欢悦和脸上的局促。   而接下来的几天里,春二娘的开朗和她脸上几乎没有停过的笑,也让孟彤深刻的意思到了,春二娘需要的或许并不是她过度的保护,而是她慢慢的放手。   孟彤看得出来,春二娘希望看着她、守着她,所以她正在努力的改变自己,努力尝试着让自己融入她如今的生活圈子。   孟彤正是看到了她的努力,看到了她底的期盼,才带她来了洛阳。   既然来了,孟彤就不打算后悔。日后春二娘与那些达官显贵们接触的机会不会少,与其让春二娘在她不在场的情况下,独自与人交际应酬,孟彤宁愿借着这次大比观参的机会,让春二娘慢慢的去接触这个圈子。   有宫嬷嬷和王嬷嬷跟在春二娘身边提点,再有青月和青碧等人的护佑,就算当真遇到了麻烦,以几人的能力也应该足够能撑到她赶过去救场了。   回房洗了个澡,换上书院的常服,孟彤由着青黛和青薇帮她绞干了头发,再梳好头,这才带着两人去了隔壁的平安居用饭。   公主府整整有七进,再加上东西跨院和漂亮的后花园,能住人的院子简直太多了。要不是怕出安全隐患,孟彤还真把院子隔一隔,租一部分出去。   如今诺大的一个公主府里,总共加起来也都不到三十人,前院只住了个凌一,如今多了个已经十岁的清风,前院里大多数的院子也还都是空着的。   后院就更空荡了,数进的院子孟彤带着宫嬷嬷和青碧几人也只住了一个院,其它的几个大院子都是空的。   春二娘一来就挑了孟彤隔壁的院子住了下来,把院子仍旧取名为平安居。亦如清风带着两个小厮在前院挑的那个院子,一样把院名改成了海裳院。   因为就在隔壁,孟彤不过几步就进了平安居。   而此时的平安居里,春二娘已经用过了早饭,正在由两位嬷嬷和阿喜娘子按着穿衣梳头,一见孟彤进来,春二娘有些迟疑,犹豫了半晌,才道:“彤彤,我看要不还是算了,娘去看那个七夕大比……可能不太合适。”   春二娘一想到孟彤读的那个皇家书院里的学生父母,不是这个官儿就是那个官儿,有些甚至是什么侯爷,王爷,公主,王妃的,人人非富即贵,就她一个人是寻常农妇,她这心就跳的跟擂鼓似的,腿肚子都忍不住的哆嗦。   除了对那些人身份上的畏惧之外,春二娘更怕自己一个要啥没啥的寡妇,去了会给女儿丢人。   “娘,我接你跟清风来洛阳,可不是让您躲在府里不出去的。”   孟彤站在春二娘身后看了看,就径直走到不远处的罗汉床上坐下,一边吩咐丫环们上早饭,一边道,“您闺女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公主了,咱们娘俩儿可没比那些什么王爷、大人的地位低,你说说这有什么好不合适的?”   阿喜娘子一边帮春二娘梳头,一边也笑着劝道:“夫人,公主既然如此说了,您就大胆的去,咱们公主这么能干,说不准还能给您赢个第一回来呢。”   宫嬷嬷也在旁宽慰道:“夫人也不要害怕孤单,到时候咱们这些人都会陪着您的。再说到时候牧波少爷和韩来庆少爷的父母也一定会到场的,公主与几位少爷交好,您不是正该跟几位少爷的母亲相交一翻吗?”   青黛捧着一双全新的镶东珠的绣花鞋站在一旁,也插话进来跟着劝道:“夫人,您就去,听说第一场比的就是骑射呢,咱们公主可是夫子亲自认可的骑射课助教,您不去看看公主的比赛,不会觉得可惜吗?”   ☆、501仇恨   春二娘自然想去看孟彤的比赛,她只是下意识的畏惧人多的场面罢了。   见大家都一副盼着她去的模样,牧波、韩来庆等人她又确实都认识,春二娘就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只能赶鸭子上架般为难的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孟彤拍掌轻笑,招呼着宫嬷嬷三人赶紧给春二娘上妆打扮,她则安心的吃起早饭来。   孟彤吃的差不多时,青月从外头走进来禀报,道,“主子,清风少爷来了,正在东厢的暖阁里候着呢。”   孟彤连忙用帕子抹了抹嘴,直起脖子透过窗子往东厢看了一眼,然后就起身边往外走边道:“那我去看看他,你们在这边赶紧给夫人收拾。”   “是!”众人齐齐蹲身行礼,恭送孟彤出门。   府里人的规矩都是王嬷嬷和宫嬷嬷在教的,这两人在宫中呆了数十年,简直就跟规矩百料似的,孟彤是真的一点儿没为自己府里人的规矩担心过。   东厢里,清风正腰背挺直的安坐在椅上,双手一本正经的搭在膝上,神情严肃的端坐着,细看却能发现他的嘴里似乎正在念念有词。   “这是在念叨什么呢?”孟彤掀帘迈进了屋里,轻声笑道,“别是正在骂我吧?”   “阿姐!”清风的神情变都没变,一点儿没有被孟彤调侃的窘迫。他不急不徐的起身对孟彤行了一礼,才笑道:“我正在背诵昨天夫子教的功课,让阿姐见笑了。”   清风今年十岁了,身形却比孟彤整整高出了一个头,这大半年来孟彤对他教导的极为细心,让他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了一般。   再加上胡清云给他找来的儒学大家做夫子,经过夫子一个多月的悉心教导和潜移默化,清风现在的一举一动里,都透着股文人特有的优雅和书生气,再配上他那张五官精致的脸和这一身藏蓝色的华裳,简直比洛阳城里的那些权贵公子更有贵公子的派头。   “用过早饭了吗?”孟彤笑盈盈的走到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边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已经用过了,阿姐。”清风温和的一笑,撩袍也坐了下来。   孟彤话题一转,神情严肃的道,“今天是你第一次在洛阳城公开露面,洛阳城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陶天佑可能很快就会知道你在这里的消息,也或许你今天在皇家书院就有可能见到他,你……准备好了吗?”   清风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寒光,坚定的直视着孟彤的眼睛,道:“自我娘和我妹妹死去的那一刻起,陶清风就已经跟着她们一起死了,此时坐在你面前的是孟清风,阿姐。”   虽然这对一个才十岁的孩子提复仇的事有些残忍,不过孟彤对清风的坚持还是很赞同的。   那样为了贪慕虚荣,抛弃了发妻幼子还不够,还要让人设计害死的渣爹,清风要是对他还有感情,还想认回来他或是犹豫痛苦着不敢仇恨他的,孟彤决不会如现在这般不遗余力的倾力栽培他。   “只有意志坚定的人才能最终达成自己的愿望,你若想看到陶天佑懊悔、痛苦,想要有一天能将他踏在脚下,就先想办法让自己成为人上人吧。”   清风用力的点了点头,起身抱拳向孟彤深深一揖,“阿姐放心,清风知道怎么做的。”   “那就好。”孟彤重新露出笑容,道:“我娘那儿一会儿就能好了,你先去前院看看马车和青海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他们几个今天都会跟去,一会儿你跟我和娘坐一辆车,让侍书侍剑回头跟着青海他们坐车辕上押车好了。”   清风欣然应允,转身去了前院。   清风一走孟彤就想找本书看看,也好一边打发时间,一边等春二娘梳妆完毕,可谁想她书都还没找着,外门就传来了青碧的声音,“主子,出行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您要过去看看吗?”   所谓出行需要的东西,指的是外出时为防衣裙弄脏,需要带出去更换的衣服鞋袜等物,车上要用的茶水点心,书籍、棋盘或绣绷,以及随行的护卫和丫头和婆子等等。   孟彤遗憾的看了眼离自己只有一臂之遥的话本,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青碧已经换上了一身新衣裳。白色的绸缎短衫外罩着翠绿色比甲,配一件藕荷色长裙,头上的丫髻上绑着翠绿色的缎带。   这一身行头,除了头上那两条不值钱的发带之外,简直穿的比她这个公主看着还靓丽。   孟彤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素淡的书院常服,有些好笑的打趣青碧,道:“青碧,你打扮的这么漂亮,把主子我的风头都给抢去了,要不你就别去了呗。”   青碧茫然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道:“可这是宫嬷嬷让绣庄做了送来的啊,她不让我们穿劲装,也不让我们穿布衣,说那样会丢了主子的脸的。”   青碧说着还很不习惯的扯了扯自己的新裙子,一脸嫌弃的道:“这裙子穿着太碍事了,奴婢都没地方藏匕首了。”   孟彤一见她那粗鲁的劲头,连忙哭笑不得的出声阻止,“行了行了,你快别扯了,再扯就要扯破了。”   她是真的怕青碧一个不小心就把新裙子给扯出个洞来,虽然她不在乎买裙子的那点儿银子,不过好好的裙子才上身,能不破坏就别破坏了吧。   青碧嘟了嘟嘴,显然对身上这一套衣裙还是颇多怨念,搞得孟彤都有些啼笑皆非了。她连忙转移话题,改问,“青薇她们穿的衣裳是不是也都跟你这一套一样?”   青碧点点头,脸上自然流露出悦快的笑容,道:“青薇姐姐穿着比我好看,青月姐姐穿着也好看。”   孟彤笑道:“你穿着也好看。”   青碧的小脸微微一红,有些腼腆又有些害羞的笑道:“主子真的觉得我这样穿好看吗?”   “当然好看啊!”孟彤扯了扯自己身上的书院常服,不无嫉妒的道:“你穿这一身比我好看多了,害我都忍不住要嫉妒了。”   青碧害羞的抿嘴笑着。   ☆、502怎么想的?   孟彤冲她挥手道:“你去夫人屋里看看,若是夫人快收拾好了,你就去把青黛和侍梅换下来,让她们俩也赶紧去打扮打扮,你们都穿的漂漂亮亮的,夫人一会儿见了一准高兴,我带着你们出门也有面子不是?”   “哎,奴婢这就去。”青碧欢快的答应一声,一扭身就跑进了主屋。   七夕大比的时间定于辰时三刻,等宫嬷嬷等人给春二娘打扮好,也已经是卯时二刻了,众人上了马车,便立即浩浩荡荡的往城门口急奔而去。   从洛阳城到皇家书院,若是按青海的赶车技术,平时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到,但是今天显然不是一般的时候。   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进城的百姓已经全被拦在了城外,此时洛阳城的九门已是处于只准出不准入的状态,五城兵马司的人为防各府的马车拥挤产生混乱,从城门口一直排到了街上,维持着这一段街道的秩序。   孟彤等人的马车一到,青海还没来得及掏出公主府的身份令牌,要求行使一下特权,五城兵马司的人大声吆喝了起来。   “解忧公主府的马车到了,前头的车子都快着点啊,不走的就靠边,让公主府的马车先过。”   “靠边,靠边,说你呢,会不会赶车啊?你不走别人还要出城呢,往边上靠靠都听不懂吗?”   “要出城的人,抓紧速度啦,再有一个时辰,皇家书院的七夕大比就要开始了,到时候书院大门一关,就是有入场帖子也进不去啦……”   大街上此起伏吆喝声,一声接一声,孟彤听出其中一个声音,正是上次来公主府帮忙的一个将领,好像是叫王铁的。   孟彤推开车壁上的一个小窗,递出一个深蓝色的荷包,对车辕上押车的少年道,“青河,你把这个荷包送给那位叫王铁的南城兵马副指挥使,就说今天天热,大家都辛苦了,我请大家喝杯凉茶。”   “是,属下这就去。”青河接过荷包,轻轻一跃就跳下了马车,往城门里的王铁快步跑了过去。   青海赶着马车并没有停下来等青河,而是急速往皇家书院的方向奔去。马车的速度不比单马一骑,青松青柏几个骑马的人,自会停下来等青河的。   此时放眼望去,通往皇家书院的官道上,全是一辆辆由数匹高头大马拉着的豪华大马车。   这些马车或是披挂着轻纱珠帘,或是四角垂珠,悬挂琉璃宫灯,总之是怎么奢华怎么来,而且最差的也都有两马拉车。   春二娘看着这副情景,眼中满是雀跃之色。   她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达官贵人一齐出行,而自己竟也是其中的一员,这叫她既激动又兴奋,而且女儿和义子都在自己的身边,春二娘此时的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孟彤看到这一幕却不禁捂着胸口暗自后怕不已。   也幸亏王嬷嬷等人在安排出行事宜时,她因忙着看医书没空搭理,而把权力全都下放给了宫嬷嬷和王嬷嬷,否则这会儿她的脸只怕要丢大了。   她当时是真的觉得,拉马车只需一匹马就足够了,压根儿没往炫富上头去想。   不过陪国家领导人出游也敢如此张扬,孟彤也算是服了这些王公大臣了。她不知道他们这是什么心理,好像深怕皇帝不知道他们贪污了多少民脂民膏似的,竟然都犹如花孔雀般,连出行的马车都要打扮的“争奇斗艳”。   等到了书院大门口,马车照旧排成了一队长龙。   所幸书院还特意开僻出了一条专供书院学生入校的通道,孟彤又有十二院的令牌,因此青海将令牌一亮,守门的御林军立即就让开了道路。   一行人的马车停都没停就直接驶进了皇家书院,顿时就引得在大门口等着进皇家书院的一众权贵们喧哗起来。   不过这事儿孟彤他们是听不到了。   进入皇家书院之后,孟彤等人才走了没百米就被拦了下来。   来人是一队甲胄整齐,腰配钢刀是军士,看装束似乎是金吾卫的人,青海连忙把解忧公主府的令牌递了过去。   领头的将领只看了一眼,便连忙冲马车一抱拳,客气的扬声笑道:“原来是解忧公主的车驾,卑职冒失了,不过卑职职责所在,需要检查一下公主的车驾,还请公主殿下莫要见怪才好。”   进入皇家书院会有临检的事,凌一和宫嬷嬷都跟孟彤提过,所以她此时也不觉得自己被人针对或冒犯了,痛快的掀起车帘,冲那将领微微点了下头,道:“我就是解忧。”又指着身边的春二娘和清风道:“这是我母亲和弟弟,我带他们来看七夕大比的。”   “啊,卑职冒犯了。”那将领一眼扫过车厢里的三人,连忙抱拳冲孟彤一礼,脸上意外的神色来不及收敛,尽收众人眼底,显然没想到孟彤会如此痛快的掀帘让他们检查。   孟彤会心一笑,道,“将军严重了,你们也是职责所在,今天天气严热,辛苦大家了。”   在路边顶着大太阳值勤的一众将士们闻言,顿时全都齐唰唰的向孟彤的马车望了过来,每人的眼里都满满的感动。   那将领似乎背脊都更加挺直了些,冲孟彤抱拳又是一礼,掷地有声的道,“吾等职责所在,不敢担公主这一声辛苦。”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孟彤对于军人都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排除个别别有用心的将领不说,生活在中下层的军人其实是最为可爱、可敬的一群人,他们为了保家护国做着最危险最辛苦的事情,却常常得不到完善的后勤补给和相应福利。   就算尊贵如金吾卫这种皇帝的亲卫,在如此高温的日子里,顶着大太阳站在这路口值勤,书院却没人帮他们搭个遮阳的凉棚什么的,而这些可爱又实诚的士兵们明明热得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也不见有什么怨言。   孟彤探头冲后头的马车喊了一声,“宫嬷嬷!”   宫嬷嬷和王嬷嬷是宫里的老人,知道这临检的规矩,早在马车被拦下时就已掀帘下了马车。   ☆、503迷糊   听到孟彤唤她,宫嬷嬷连忙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不待孟彤开口吩咐,便笑盈盈的冲孟彤一礼,道,“公主莫要担心,老身知道该怎么做的,公主您只管先带夫人去会场,老身把这边的事情一安排好就会过去的。”   孟彤点点头,转头冲那些还在盯着她看的将士们微微一笑,便放下了车帘。   马车缓缓跑动了起来,宫嬷嬷带笑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进来,“各位大人都辛苦了,我们公主的宿院就在女院那头,那间临河,院门外搭了白凌凉棚的就是,若是各位不嫌弃的话,一会儿换班的时候请过去喝杯凉茶解解暑气吧。”   几声欢呼响起,马车渐渐远去,孟彤只能隐隐听到那将领模糊不清的声音:“……那就多谢了……”   在宫嬷嬷与那将领套近乎的时候,王嬷嬷正招呼着青碧她们把车帘掀起,一边跟金吾卫的将士们介绍车上的人,一边等金吾卫清点过他们的人数,登记在册之后,这才又重新上了马车,去追赶前头的孟彤她们。   “停下,停下,前面就是大比会场了,马车不能打这儿过,请夫人小姐们在这里下车,步行进入会场吧。”雄浑的大嗓门一响,孟彤就感觉马车微微晃了一下,就缓缓停了下来。   孟彤连忙撩起车帘一看,嘿,没想到对面还是个熟人——凌一的副将鲁伦。   “鲁副将!?”孟彤不等青海过来放脚垫,就直接提着裙子从马车上蹦了下去。   清风知道孟彤要与人应酬,就跟着跃下了马车,他也不等青海过来,乖巧的回身从车上搬下脚垫放好,这才伸手去扶春二娘下车。   青海非常无奈的看着抢了他工作的清风,只能束手站在一旁乖乖看着,毕竟他一个赶车的车夫加护院,伸手去扶主母也不合适,所以就理直气壮的偷会儿懒了。   “哎哟,是解忧公主您呀,您看卑职这眼神儿,竟没认出您府上的府徽来,真是该死该死。”鲁伦跟孟彤打过两次照面,也吃过孟彤请吃过两顿酒席,算是对孟彤的豪气最为佩服的人之一。   “我们要在这里下车走过去吗?”孟彤好奇的问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她们的马车这回只跑出了两百多米,就又被拦下来了。   前面这条道路两旁种满了高大榕树的大道,正是进入皇家书院的必经之地,全长约三百米左右,道路两旁树荫遮天,夏日里非常的清凉,因此也被皇家书院的学生称之为林荫带。   孟彤以前也没参加过七夕大比,并不知道大比的会场在哪儿,会以何种形式比试。   按她原来的想法,这古代的大比或许也会如现代的高考一样,把学生都安排在公共校舍里,然后由几个夫子在旁监考,间或皇帝和皇后过来巡个逻,走个过场也就差不多了。   不过听到鲁伦刚刚说前面不远便是大比会场了,孟彤回忆了下前面不远是什么地方,就忍不住惊讶了。林荫带过去之后是一片养护的非常好的宽广的草皮,不远处更有荷塘和小河,再过去不远处便是铭书楼了。   难道大比的会场会设在那片草皮上?   书院的夫子平时把那些草皮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连她在自己院子四周洒药都被罚了整整两千两,如此细心爱护着,该不会就是为了一年给皇帝带人过来踩一回的吧?   “我说殿下,您就没打听过七夕大比是怎么回事儿吗?”鲁伦知道孟彤是打民间来的,以前没参加过七夕大比,不过他原以为就算孟彤没参加过七夕大比,总也会让人去打听清楚情况的,谁知孟彤竟然连大比会场在哪儿都不知道。   他哪里知道孟彤一心沉迷于医道,凌一和宫嬷嬷等人见她在用功又不敢打扰她,都想着反正自己几人就在她身边,等事到临头时再提点她一下不迟,所以才造成了孟彤此时迷迷糊糊的状态。   “不就是要考校一下我们的书、画、骑、射、乐音、绣功之类的嘛?!”孟彤有些奇怪的看了鲁伦一眼。心说:身为书院的学生,她还能不知道自己考试要考什么?   “哎呀不对,今年的规矩变了您不知道吗?”鲁伦一拍巴掌,一脸“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孟彤不禁黑线,宫嬷嬷和王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对七夕大比的事情自然都是清楚的,孟彤是对她们有信心,才没多花心思去打听七夕大比的事情,谁知道今天的规矩会变啊?   身后又有马车声响,孟彤回头,见是宫嬷嬷等人的马车赶上来了,也知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于是只微微一笑道:“那我一会儿进了会场,就派人去打听打听,多谢鲁副将的提醒了。”   “不敢,不敢,卑职也没做什么。”鲁伦挥着手哈哈一笑,一如既往的豪爽作派。   等宫嬷嬷等人下了马车过来,立即有士兵指挥青海等人将马车和马赶到不远处的河边停放。   孟彤笑着与鲁伦告辞,就回身与清风一起扶着春二娘,带着宫嬷嬷等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道着林荫道往前走去。   林荫道上轻风徐徐,鸟语不断,走着倒也不会让人觉得烦闷。   没多一会儿,众人的耳里渐渐就有了人声,等视线能看到林荫道外的景物时,春二娘不自觉发出了一声惊呼。   就见林**外的草皮上,不知何时已被人搭起了一片似乎望不到边的凉棚,棚下整齐有序的摆着一张张矮几和蒲团,而在草皮外的小道上,穿着书院常服的男、女学生,带着自己的父母亲人纷纷往更远处的铭书楼方向走去。   虽然隔得老远,不过以孟彤的耳力,还是听清楚了他们的话里谈论的内容。他们在谈论今天开场的书艺和音艺谁能拔得头筹,拿到金竹令。   书艺和音艺,孟彤没一个在行的,能拿个青竹令就不错了,金竹令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504不一样   夏天的日头毒辣,一出林荫道,宫嬷嬷便适时的递来两把纸伞,孟彤把青色的一把递给清风,把绘桃枝粉花的纸伞接在手里撑开,挡在春二娘的头顶。   “这……这是做什么?”春二娘仰头看了眼头顶的纸伞,又连忙转头看了看四周,“你这丫头又想的什么怪主意?这大晴天的你撑伞作啥?还不赶紧收了,免得惹人笑话。”   孟彤满不在乎的笑道,“谁说下雨才能撑伞啊?晴天撑伞能遮太阳啊,您不觉得撑了伞之后就没那么晒了吗?”   “阿姐总能想到这些别人想不到的东西。”清风笑着也将手里的纸伞撑开,入眼的伞面上的花纹竟是一片翠绿挺拔的竹枝。   那鲜翠欲滴的颜色,在这炎炎夏日里,让人一见便觉清凉之意扑面,忍不住心生欢喜。清风欣喜的探头,越过中间的春二娘对孟彤笑道,“谢谢阿姐,这伞我很喜欢。”   春二娘见连清风都这么说,再看看脚边被伞遮出的一片阴影和暴露在阳光下,被太阳晒的刺眼的青石砖,心里也觉得女儿这个主意不错。虽然觉得别人都晒着太阳,就自己一行人撑着纸伞有些怪异,不过既然儿子女儿都说好,她实在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反对的话了。   延着青石砖道一路往前,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了耸立在路旁的铭书楼。只不过此时的铭书楼前面,已经用竹子搭了高低错落的三排看棚,有不少的看棚里都已经有了人影,似乎正是为前来观看大比的人搭建的。   孟彤扭头冲身后扬声道,“青扬,你速度快些,去前头打听一下,看看书院方在有没有给咱们安排看棚。”   “是!”青扬一身青色滚红边的劲装,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个小厮,倒像是谁家的贵公子。他一个闪身就跑出去了老远,看得春二娘忍不住张大了嘴,“这孩子跑得可真够快的啊。”   清风看着青扬远去的背景,眼里满是羡慕,他轻声对春二娘解释道:“干娘,青扬大哥身上有功夫,所以才能跑的这么快的。”   春二娘恍然的“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却没有多问什么。自打出了背山村之后,她也算是见识了很多东西了,比如这功夫春二娘就见过。   凌一就会武功,以前一起南下的时候,没事就见凌一拿着根树枝在那里笔划来笔划去。女儿当时告诉她凌一这是在练功,就如她平时早起跑步晨练一样,都要平时一点点练起来,等到要用时才能起到不一样的效果。   现在看到清扬跑得那么快,春二娘才恍然了悟,原来这就是平时练来练去能达到的效果。   孟彤等人并没有停在原地等清扬,而是继续缓步往前走着,待走的近了,孟彤便看出了今日铭书楼的不同来。   在远处看,那些用竹子搭建的看棚似乎就建在铭书楼边上,可走近了看才知道,那些看棚其实离铭书楼还隔了老远一段距离。   御林军和金吾卫的人将铭书楼围了个水泻不通,看来一会儿皇帝和皇后应该不会与她们挤看棚,而是会独单在铭书楼上观看大比才对。   走到离看棚还有一小段距离时,就再也没法往前走了,只因前头挤满了穿着书院常服的学生和学生的父母亲戚们。   对于爆晒在阳光下的那些人来说,孟彤一行人手一把纸伞遮阳,无疑就非常醒目了。   面对四周投来的各种眼神,孟彤和清风等人皆能视若无睹,唯有春二娘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连头都不敢抬。   “主子,书院给咱们安排的看棚在第三层的左侧,咱们这边走。”青河也不知道从哪里一个闪身就钻了出来,笑着往前做了个随他走的手势。   孟彤微微颔首,扶着春二娘就跟了过去。   “快看……”   “这是谁啊?”   “……不认识,不知道啊……”   “快看,这些穿一样服饰的是婢女和小厮吗?他们穿的竟然都是湖绸的耶。”   青薇等人闻言,不觉都挺直了脊背,将宫嬷嬷和王嬷嬷平时教导的礼仪姿式都拿了出来。许是孟彤一行人的气场太盛了,拥挤的人群见他们走过去,自动就分出了一条路来。   “刚刚听引路的师兄说,今年的七夕大比跟往年的会有所不同,所以属下就顺口问了一嘴。”   青河一边给孟彤带路,一边道,“听说这回的七夕大比不再男、女院分开比试了,除了书,画,音,骑,射之外,书院取消了原来女院的绣功和医理考核,男院的策论和兵法也取消了。   听说是皇上觉得单考那些太过死板了,觉得测不出书院学子的水平,所以就让书院增加了第六项终合项目的比试。至于终合项目要考什么,现在没有人知道,听说皇上到时候要亲自出题呢。”   孟彤也就骑、射、医理强点儿,其它科目全都是上去打酱油的,就算取消了医理,也还有骑、射两项保底,反正她不会是最差的那个,所以没觉得有什么压力。   书院给孟彤安排的看棚在整个看棚群的中部靠西一面,上竹梯时孟彤仔细看了一下,发现每一座看棚都有独立的竹梯,倒也不必担心会与别人挤。   而且旁边几幢的三层不管坐的是谁,想要过来搭讪,都需从自己的看棚那边下到地面,再折到这边上三层,如此折腾的设计,倒也让孟彤觉得省心不少。   一行人顺着竹梯踏上三层,只见看棚里的地面设了软毯席案,内里茶水点心齐备,角落处还摆着可放置冰块的木桶,设施非常齐全。   站在三层举目四望,前方搭着凉棚的考场能够尽入眼底。   “咦,那边的树下好像也有人。”春二娘指着西面不远处的树林,问孟彤,“彤彤,那些也是来看大比的人吗?”   “应该是。”孟彤顺着春二娘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考场西侧的树荫下,竟也搭了个三层看台,只是那边的看台没有顶棚,里头摆设的也只是一张张长凳,条件比起她们这边,算是差了不只一个档次。   ☆、505紧张   孟彤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那边树荫下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青黛!”   “哎!”青黛把手里提的食盒往青月手里一塞,连忙就走了过来,“姑娘,您叫奴婢?”   孟彤指了指远处树荫下的看台,道,“你跟青薇去那边的树荫下看看,要是看到了韩公子,就把他的双亲请过来,就说夫人和少爷在此人生地不熟,我想请韩夫人和大人过来相陪。”   青黛嘴巴翕动着将孟彤的话在心底重复了一点,才笑着冲孟彤福了福,拉着青薇就下了竹梯往西边去了。   “韩公子的父母既然要来,那咱们可得好好招待,千万不能怠慢人家了。”春二娘立即就紧张了起来,一手抓着宫嬷嬷一手抓着王嬷嬷,问她们洛阳人都喜欢喝什么茶,吃什么点心。   王嬷嬷与春二娘相处的时间久,应付起春二娘来也更显得驾轻就熟。“夫人莫要担心,咱们带的果茶可是公主亲手配的,都是外头想买都买不到的好东西,拿来招待客人不会失礼的。   再说这点心也都是洛阳城里最好的点心铺子里买的,送人做伴手礼都行了,拿来招待客人自然更不在话下了。”   “不会失礼就好,不会失礼就好。”春二娘嘴里说着不会失礼就好,可那神情却开始有点神不守舍起来。   宫嬷嬷见她这样,便笑着柔声劝道:“夫人不用如此紧张,那韩舍人高中状元之前也只是个农户,他夫人还是个商贾出身呢。听说那韩夫人的性格温和柔善,与韩大人这么多年来举案齐眉,恩爱有加,想来应该是能与夫人您处得来的。”   听宫嬷嬷这么一说,春二娘的心里倒是真没那么紧张了,她如今虽然没那么怕见生人了,可也不是见谁都不怕的,要对方是什么公主皇后的,她一准就要吓趴了。   士农工商,商排末位。大周人就算一辈子种地,家里饿的都快揭不开锅了,对于富甲一方的商贾还是天生会有一种优越感的,春二娘受大时代的熏陶,自然不可避免的也会有这样的心理。   听说那韩舍人以前是个农户,他夫人还是个商贾出身,春二娘心里的那根弦一下就松了松,她的心里虽然没有什么明确的阶级概念,不过潜意识里被人潜移墨化的观念还是存在的。   所以春二娘总觉得以她的出身,还是应该跟差不多出身的人相处,才能让她觉得安心。   青碧和青月把看棚里原来摆的茶水和点心都撤了,摆上了她们自己带的果茶和点心。   孟彤站在护拦前看了看,扭头冲春二娘笑道,“娘,今天天气热,您方才又走了这么久的路,还是先坐下来歇会儿吧。”   “娘不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一说到体力问题,春二娘就显得特别自豪,“想想以前在老宅里,家里里里外外的活计可都是我一个人干的呢。”   孟彤听得很无语,春二娘的那段受压迫的黑历史,实在不值得拿出来炫耀。   一想到初来这个时空时过的那段苦日子,孟彤就忍不住为她心疼。“娘,那是您以前太傻了,不过以后女儿再也不会让您吃苦了,如今我已经长大了,以后您就安安心心的享福吧。”   春二娘笑着伸手摸了摸孟彤的脸,脸上眼底满满都是欣慰的笑。   清风也笑着凑过来,道:“干娘,您放心,我很快也会长大的,以后清风和阿姐一起孝顺您。”   “好,我等着你们孝顺我。”春二娘的脸上全是欢喜和欣慰的笑。   楼下和四周看棚里的人慢慢的多了起来,随着大比时间的临近,看棚前的青石道上突然传来了整齐的隆隆马蹄声。   一听到这声音,四周看棚里的人全都骚动了起来,喧哗声四起。   宫嬷嬷不用起身出去查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低声冲孟彤道,“主子,听外头的动静,应该是皇上和皇后的御銮到了。”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出去跪拜迎接了?”孟彤一边起身一边问。   “是的。”宫嬷嬷伸手去扶春二娘,清风也连忙从席坐上站了起来,顺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裳。   一众人走到护栏前,便看到了考场旁的那条青石砖道上已经挤满了人,前面是手持长枪的御林军,后面是仪仗队伍,再后面是手提花篮香炉的粉衣宫女,皇帝和皇后的随身太监和宫女等等,最后才是一辆漆金雕龙凤的庞大御銮。   “看这样子,几位皇子、公主和王爷都是跟着皇上一起来的。”王嬷嬷神情有些不好看的向孟彤示意了下庞大御銮之后的那一辆辆华贵的马车。   “有什么不妥吗?”孟彤敏感的查觉到了王嬷嬷的神情不对。   王嬷嬷与宫嬷嬷对视了一眼,叹气道,“往年的七夕大比,出宫立府了的皇子公主们,从来都是各走各的,可看今天这架势,老身就怕宫里下了什么口谕,而有人从中做梗,没通知咱们府上。”   要是皇帝临时要求所有皇子、公主全都要一起集中到宫里,再随皇帝一起出发,而孟彤不但没到皇宫集合,还先皇帝一步到了皇家书院,一会儿只怕会以抗旨不遵之罪被人刁难。   孟彤根本没把这种小事儿当一回事儿,巫门传人的震摄力还是挺大的,别说皇帝还要靠他们在暗处守护大周的传承,就是为了她刚献上去的延年益寿丸,皇帝也不会为这么点儿小事责罚她。   可这种事也只有孟彤自己心里清楚,春二娘一听到王嬷嬷的话,吓的几乎是反射性的就跳了起来,清风见她身子一歪,立即伸手要去扶她,却被边上的青月抢先一步,眼明手快的就一把扶住了她。   孟彤是真被春二娘的这翻动作给吓了一跳,见她只是身子歪了一下,就被青月给扶稳了,这才轻吁出口气,微嗔道:“娘,您这么紧张做什么啊?”   春二娘紧张的抓着孟彤道,“闺女啊,万一事情真像王嬷嬷说的那样,皇上和皇后要是怪你没跟他们一起走咋办哪?他们会不会罚你啊?”   ☆、506跪迎   孟彤警告的瞥了王嬷嬷和宫嬷嬷一眼,嘴里满不在乎的说道,“唉,先走后走不都要来皇家书院的吗?皇上英明神武,不会把这种事情当一回事的,您放心就是了。   再说皇上和皇后就算来了,也不会来咱们这看棚的,咱们只需在护拦前磕个头就行了。”   “娘知道,娘知道,这个宫嬷嬷和王嬷嬷前几天就跟娘提过了。”一听孟彤不会被罚,春二娘松了口气的同时,好奇心就上来了,一双眼瞪得圆圆的紧盯着远处青石砖道上的人流,一眨都不带眨的。   这哪里是害怕紧张啊,分明就是激动加兴奋嘛。   “娘这辈子第一回见着皇帝老爷和皇后娘娘呢,你说将来要是有一天咱们回村了,娘要是把这事儿跟村里的人一说,得有多少人羡慕咱们啊?”春二娘光是想想那个情景,觉得脸上有光。   靠山村孟彤还真想过要回去,毕竟牛背山可是一座纯天然的药草库,有些药草和毒物别的地方还没有,想要用还真得回牛背山收集才成。   “会有机会的,将来咱们回村时,您就讲给陈大娘她们听,让她们也跟着高兴高兴。”孟彤笑着起身走过去,目光越过春二娘望向了远处青石砖道上。   开道的数百御林军此时已经全都下了马,牵着马竖立在青石砖道的两边,皇帝的仪仗和近二十个宫女或手提花篮,或手提熏香炉,一路洒花熏香走在前头,为皇帝的御銮开道,直到走到铭书楼前才停下往两边散开。   皇帝的御銮也是一路驶到了铭书楼前才停下来,不过皇子公主们的车驾就没这待遇了,早早的就被礼部的官员给拦停下来,请下了马车。   许文轩站在铭书楼前的台阶上,往四周看了看,便着尖嗓子高喊道:“皇上,皇后驾到,跪——”   这一刻,四周听不到半句人声,只余衣料的摩擦声和跪地声齐整划一的传来,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仿佛像是预先演练过的一般,整齐的响起,“恭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孟彤没敢怠慢,连忙一边示意众人,一边拉着春二娘在护拦前跪下磕拜。   看棚的护栏也不知为了节省材料,还是有意为之,是用三根粗竹杆横向绑住固定的。如此做虽然不会遮挡住看棚里的人往外看的视线,却也让看棚里的情景让人一览无遗。   也因此她们在看棚里跪没跪?跪的虔诚不虔诚?从外头是完全可以看清楚的。   孟彤虽然不怕皇帝会为这么点儿小事找她麻烦,不过她毕竟不是独身一人,这种没必要的麻烦能省则省。皇帝毕竟是一国之君,她可以在心里不以为然,但表面上的尊敬是必须要有的。   直到众人的恭迎声落下,御銮的帘子方才被掀了起来,皇帝踏着脚垫走下御銮,还很有风度的回身扶了皇后一把,等皇后脚踏实地的站在地上,他才冲许文轩一挥手,带着人进了铭书楼。   许文轩一甩手中的浮尘,尖着嗓门儿叫道,“宣皇上口谕:众卿平身!”   四下里山呼海啸般的声音立即又响了起来,“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谢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孟彤跟着草草的念完,扭头一看春二娘还很虔诚的趴着,连忙拍了拍她,“娘,可以起身了。”   “啊?这就完啦?”春二娘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茫然的抬头看了眼孟彤,又扭头往皇帝的车銮方向看去,“咦?皇帝和皇后呢?”   清风忍不住轻笑,“干娘,皇上和皇后都进前头那座铭书楼里去了,咱们刚刚已经参拜完毕了,赶紧起来,不然被人看到咱们还跪着,会笑话咱们没规矩的。”   这句话对春二娘无疑是最有效的,“啊?那咱们赶紧起来。”   “娘,您小心着些。”孟彤好笑的瞪了清风一眼,一边扶着春二娘起身。   没有看到皇帝和皇后的真颜,春二娘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她翘首往铭书楼前的青石道上看了又看。   看着那些威风凌凌的站在道路两边的军士;看着那一个个站在马车边上,长得玉树临风,穿着明黄衣服的年轻男子们被人簇拥着;不还那跟着一大群丫头婆子,穿着华丽的盛装,满头珠钗环绕的年轻女子们。   “彤彤啊,那些站在马车边上的人,都是皇上的儿子和女儿吗?”春二娘扯了扯孟彤的衣袖,压着声音跟做贼似的道,“皇帝的儿女可真好多啊。”   孟彤虽然觉得好笑,却仍是配合的压着声音悄声回道,“娘,咱们皇上的子嗣已经算是少的啦,咱们大周朝以前还有位皇上生了一百多个儿女呢。”   “啊?是吗?”春二娘愣愣的看着远处的那些皇子公主,脑子里还在想着一百多个儿子会是什么光影,就听背后传来青碧的笑声。   “夫人,主子,韩舍人,韩公子和韩夫人到了。”   春二娘立即敛了笑转身看向楼梯口,便见青黛上来之后,接着上来的是韩来庆,接着才是一个蓄着青须,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然后是才是一名三十多岁的贵妇。   韩敏之一见这看台上站着这么多人,不由微微惊讶了下,待看清这里只有孟彤一人穿着书院的常服时,便抱拳向孟彤深深一礼,“臣,韩敏之见过解忧公主。”   才上楼的韩夫人都还没看清眼前站着些什么人,被丈夫这么一行礼,也连忙曲膝蹲了下去。“臣妇韩柳氏,见过解忧公主。”   孟彤连忙笑着上前扶起韩夫人柳氏,道,“韩大人和夫人无需多礼,我与来庆本是极好的朋友,若不是我得天之幸,被皇上册封为了公主,今日本该称两位为伯父伯母的。”   孟彤这话说的诚恳,韩敏之和柳氏听得心里舒坦,忍不住都微微一笑,嘴中却是连道不敢。   韩来庆上前扶住柳氏,笑着为她和韩敏之介绍道:“爹,娘,这位就是孟夫人,旁边这位是公主的弟弟孟清风。”   ☆、507寒暄   两方人这才互相寒暄起来。   柳氏直到这时才有空抬头,认真打量起对面的人来。   孟彤等人今天的排场自不必说,一行近三十来人,除去青海在海边看顾马车之外,其他人都在这边了。   宫嬷嬷和王嬷嬷原就出自皇宫,两人光是站在那里的气质都是与旁人不同的;阿喜娘子没到凌一手下做事之前,曾经是丞相府的管事娘子,那一身的气抛自也不用多说。   剩下的除去侍梅,青扬,青月等人全都是杀手出身,原本要学的东西就杂,再加上这几天被宫嬷嬷和王嬷嬷揪着学了几天规矩,说是护卫丫头,可就宫嬷嬷给几人安排的衣裳,说他们是小姐、少爷都不为过。   最让柳氏和韩敏之惊讶的是孟彤、春二娘和清风的相貌。洛阳城里关于解忧公主的身份,早就已经传遍了,人人都知道她来自民间,还是个泥脚子出身。   照理说常年耕种的人,应该是又黑又瘦的,可看看身前的这三人。   孟彤的肤色虽然不算很白,可也娇俏甜美,清风的五官则是精致贵气,就算是春二娘这个做娘的也是清秀可人,肌肤白嫩,一点儿看不出老态,若是不说三人的关系,根本就看不出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夫妻俩心里吃惊,脸上却都带上了亲切的笑容。   清风很自觉的把韩敏之请到旁边喝茶,柳氏则快步上前,热情的拉住春二娘的手,笑道:“早就听我们家来庆说起过与公主交好的事情,听说夫人和公子都住在开封,我也就没敢冒上上门拜访,如今夫人到了洛阳,以后少不得要上门叨扰一二了。”   春二娘腼腆的笑道:“您太客气了,是我该上门拜访才对,我们家彤彤以前没少得韩少爷的照顾……”   柳氏是个精明人,她在家没少听儿子说春二娘的性格和孟彤对母亲的维护,此时一见春二娘,便知道这确实是个极为单纯的妇人,于是便尽量挑着些春二娘会感兴趣的话题说。   春二娘见柳氏愿意与她亲近、说话,心里也极为高兴,一下就接受了她。   两人虽然都是第一次见面,彼此之间却似乎并没有什么生疏感,几句话就说到了一块儿去,倒是把边上的人全都晾在了一旁。   孟彤之前还怕春二娘会怕生不习惯,此时见了两人跟亲姐妹似的亲亲热热的说着话,不由面色古怪的用手肘捅了捅韩来庆,低声问他,“你来之前给你娘灌了什么迷汤了?看把我娘哄的,我还从没见过她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此亲近过呢。”   “咳咳!”韩来庆干笑不语,心说:他总不能告诉孟彤,他平时回家都会将最近发生的一些他认为重要的事情,事无具细的全都说给父母听。   孟彤也没想从韩来庆身上得到什么答应,见两名妇人旁若无人的聊得热闹,便连忙插话道:“韩夫人,娘,你们先聊着,我和来庆先去考场准备了。”又转头对清风道:“清风,你好好招待韩大人。”   清风笑着点点头,道,“阿姐,你放心去就是了,这里有我呢。”   考场里此时已经非常热闹了,大半的学生都已经到场,但因为时辰还没到,所以众人都不拘的散乱坐着闲聊,甚至还有人的书童和丫环捧着茶水点心来回穿梭。   孟彤看得直摇头,“这哪里是来比试的?这些人其实是来郊游的?”   “你是第一次见,所以才会有此感触,我都已经见怪不怪了。”韩来庆在旁忍着笑道:“几位院长其实也想过禁止的这种事的,只不过书院里的一些人身体特别娇弱,要是因为口渴了没水喝,饿了没东西吃而渴晕饿晕了,书院不好交代,所以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孟彤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在考场的西侧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韩来庆却没有坐下,而是站在那里四处看了又看,突然,他似看到了什么人,笑着抬手冲远处挥了挥。   孟彤笑问,“是牧波他们?”   “嗯!”韩来庆走到孟彤旁边的坐位上坐下,笑道,“他们也的看棚也在西侧这边,只不过他们的看棚是在一层,离你的看棚倒还有一段距离,朱灿好像也在他们哪儿。”   “等考完第一场,问问牧波他们方不方便过去打招呼。”洛阳城的势力盘根错节,她这个贫民公主原来是被归为胡清云一派的,现在被皇帝封了公主,听胡大师兄说,现在大家都在观望,反而弄不清楚她属于哪一派了。   若是牧家人不欢迎她,牧波和牧江自然就不能怪她不给面子了。   “啊,解忧公主,可算是找到你了。”一道欢快的声音响,孟彤扭头看去,就见张轻轻像只花蝴蝶似的跑了过来。   “师姐找我何事?”孟彤笑看着自动占据了她左侧位置的张轻轻。   “也没什么事。”张轻轻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的书法也不好,这不是找你好有个伴儿嘛。”   这是料定了她写的字难看,打算找她做个伴儿,等试卷收上去,夫子改卷时,看到两个写狗爬字的,不会太过生气的意思吗?   孟彤哭笑不得的侧身指了指右手边的韩来庆,道:“可他的书法很好啊,咱俩坐一块儿,到时候被他一比,会不会连青竹令都拿不到了?”   “哪可怎么办?”张轻轻一听,眼睛都瞪圆了,“要不这位师兄,你再另外找个地方自己一个人坐成不成?你说你的字都写这么好了,挤在我们这些写不好字的人中间,算是怎么回事呢?”   这下轮到韩来庆哭笑不得了,“这位师妹,我想我坐在这里,应该也影响不到你什么?今日改卷的全是从翰林院抽调过来的庶吉士,以那些人的功底,只要你端正书写,相信过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你说的轻巧。”张轻轻苦着张脸嘟喃着,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耳边一道声音道:   “你们在说什么呢?哎?这人是谁?”朱灿吊儿郎当的走过来,一见坐在孟彤身边的张轻轻便道:“公主,这是你朋友?”   ☆、508有情况   孟彤笑着点头,“是啊,这是我同班的师姐张轻轻。”   “啊,原来是轻轻师妹,公主的朋友就是我朋友,我叫朱灿。”朱灿非常豪气的一指身后的牧波和牧江,道:“这是牧波、牧江。”   牧波和牧江朝张轻轻友好的抱了抱拳,笑称了一句“张师妹”,便各自在孟彤的前后坐了下来。   朱灿这一看,才知道大事不妙,“咦?你们都坐了,我坐哪儿啊?”   他看向坐在孟彤左手边的张轻轻,那原本可是他的位置呢。   “噗”众人齐齐喷笑。   张轻轻微红了小脸,却就是不移地方,反而可怜巴巴的看着朱灿,看得朱灿都不好意思了。   “算了算了,我就坐这儿吧。”朱灿故作大方的挥了挥手,就在张轻轻的前面的空位上坐了。   “朱师兄,你真。”张轻轻立即双手捧心,对朱灿做崇拜状。   朱灿难得的红了脸,摸着头嘿嘿傻笑。   “咦?”孟彤看着两个人的互动,心说:有戏啊。她忍不住就露出了一个暧昧不明的笑容。   “怎么了?”牧波转过身来看孟彤。   孟彤向一旁呶了呶嘴,低声道,“自己看。”   牧波和牧江立即齐齐扭头看去,就连坐在孟彤另一边的韩来庆都伸长了脖子,探头去看。   那边的张轻轻突然转过头来,见几人都在看着他们这边,不由好奇的问:“你们在看什么呢?”   牧江笑道,“自然是在看一件有趣的事啊?”   张轻轻立即转头往四下看了看,一脸好奇的问,“什么有趣的事?”   牧波和孟彤三人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视,才笑眯眯的道,“这是一件有可能会关系到我们的荷包的要大出血的事儿。”   朱灿一听,立即半爬到席案上傻傻的接腔,道:“什么荷包大出血的事儿?你们在说什么事儿?”   几人顿时哈哈大笑,韩来庆很厚道的忍着笑,道:“你别听他们的,这其实是件人生大事,你们以后就会明白了。”   “什么人生大事?欺负我脑子笨是吧?还搞得神秘兮兮的?”朱灿一脸的不满。   偏偏张轻轻还在旁搭腔道:“我也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敢情他们就是在欺负我们俩呢。”   朱灿顿觉找到了知音,拍着案席对张轻轻道:“咱们别理他们,他们不告诉咱们就不告诉,师妹你放心,以后有师兄我罩着你,他们谁要敢欺负你,你告诉我,师兄一准给你报仇。”   “嗯嗯!”张轻轻兴奋的直点头。   孟彤几个忍笑忍到肩膀抖的根本停不下来。   “铛铛铛——”钟声一响,本来还散坐在四周的学子们连忙跑进考场,抢占席位。   孟彤几个连忙敛了玩笑之意,端正坐好。   随着钟声九响之后,铭书楼前的第一层的看棚里,顿时站起一个人来。   “啊,那个不是洪副院长吗?”张轻轻低叫出声。   孟彤定晴望去,那站起来的人可不就是洪志民吗?   不过那看棚里可不只洪志民一人,还坐着书院的另外两位院长以及书法课和乐音课的两位夫子。   “皇家书院的学子们,我们书院的七夕大比现在就要正式开始了,第一场比的是书法,请各位学子端正坐好……”   没有这个领导那个领导长篇大论的讲话,只有简洁到形同没有的开场白,洪志民此举倒是让孟彤有些刮目盯看了。   让孟彤最惊讶的还是皇帝,来了皇家书院竟然也露个脸,说句话激励下一众学子,倒真是任性的很。   “……仆役们会给你们送上统一的笔墨砚台,等一切就绪之后,将有皇上宣布书法大比的内容。”   洪志民的话声一落,考场四周顿时发出一阵阵不敢置信的低呼,紧接着便有人忍不住交头接耳几起,这样的行为仿佛会传染一般,很快就扩散到了整个考场。   孟彤扭头四望,几乎人人都在低声讨论着皇帝出题的事,整个考场都被这种“嗡嗡”声给吞没了。   孟彤向韩来庆“嘘”了一声,不解的用口型问他,“怎么回事?”   韩来庆看了眼远处看棚里的洪志民,见副院长似乎已经讲完话了,这才倾身过来低声道:“以前大比的考题都是夫子或院长定的,皇上和皇后每次过来只负责观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要亲自出题过。”   孟彤心说:皇帝出题就出题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看着四周学子们脸上又惊又喜的表情,孟彤忍不住也打量了下自己四周的小伙伴,发现几人的情绪似乎都有些激动,于是便什么都不说了。   大家的出发点不一样,站的高度不一样,看事情的角度也不一样,她要是让大家别大惊小怪,反而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得不偿失。   皇家书院不愧为贵族书院,数队仆役很快就把笔墨纸砚摆了上来。   等仆役们一从考场退出去,学子们便自觉停下了交谈,全都聚精会神的盯着几位院长所在的看棚,静等洪志民宣布考题。   等看到许文轩带着两个太监出现在看棚前,洪志民等人齐齐走出看棚迎接。   孟彤忍不住跟一众学子们一样秉住了呼吸,紧张的看着洪志民从许文轩手里接过明黄色的圣旨,打开后翻转过来,面向一众考生大声念道:“论盗贼入室,该如何应对?”   “啊??!”不只是在场的考生,就连看台上的考生父母也都傻眼了,这算什么考题?   若说考场上只有男学生,皇上出这样的考题考学子倒也就罢了,可这考场上还有如此多的女学生,用这样的考题考女子,如何使得?   再说考场上的学子不是出身簪缨世家,就是功勋大臣之后,就他们这样的家底,要是能让盗贼闯入女眷的闺房,还不如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皇命大如天,不管一众学子和学子的父母如何哗然,考题既然已出,考生就得照着这个题目比试。   许文轩尖着嗓门,冲一众考声叫道:“书法大比时间一个时辰,现在正式开始,点香!”   ☆、509考场百态   整个考场倏地一静,然后大部分学子都有了动作,纷纷倒水砚墨,提笔书写起来。当然,这里头绝大多数是男学子,女学子只有寥寥几人。   孟彤正是这几人之中的一个,张轻轻本来也是一脸傻傻的,见孟彤动手砚墨了,连忙以袖掩面,低声问孟彤,“公主,你知道这个该怎么写吗?”   孟彤不答反问,“小偷进了你家,你家里又有人,你会怎么做?”   张轻轻脱口而出,“叫上丫头婆子,打死他!”   四周听见的几人全都忍不住笑了,孟彤亦笑道:“你看,你不是知道答案吗?”   张轻轻自得的笑了,可笑了一会儿她又迟疑了,“这样写会不会太不矜持了?毕竟咱们都是女孩子,太粗鲁了会不会不太好?”   孟彤对她笑出八颗愉快的小白牙,道:“你知道我是学医的,医毒不分家,我正缺个人试药,要真有小贼跑到我家去,我是求之不得的。”   张轻轻看着孟彤甜美的笑容,也没把她的话当真,牧波几个一听这话,却全都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们是切身体会过孟彤医术的人,特别是他们曾经亲眼目睹了原胖子从胖子到瘦子的全过程,那从早泻到晚,还只能吃几片水煮松菜叶的日子,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看台上观比的一众学子的父母亲友全都提着一颗心,眼睛一瞬不瞬的紧盯着考场,而铭书楼上的皇帝皇后以及一众皇子公主们,此时却正玩味的看着考场上一众学子露出来的百态。   面对这个考题,真正能立即提笔书写的只有极少数,大多数女学子都在蹙眉深思,少部分男学子在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的皱眉思索。   “啧啧啧,看看那些学子们的苦脑样儿,父皇这考题出得刁钻,可是害苦了不少人呢。”高阳公主懒洋洋的摇着团扇,斜睨着一脸得意洋洋的皇帝,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高阳公主是皇帝的第一个女儿,生母是贵妃荣明月,身为大周的长公主,高阳公主的地位就是比起一众皇子都毫不逊色。   “朕出此题就是要看看我大周还有多少血性男女。”皇帝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走到窗前,指着不远处的考场,道:“我大周传承了一千多年,就是你们这些皇子公主都少了一股锐气,更别说是这些大臣的子女了……”   皇帝此话一出,整个楼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闭上了嘴,扭头看着皇帝。   “朕平时没少听底下人报怨,说谁家的儿子把谁家的侄子的给打了,谁谁家的儿子又欺男霸女了,听得多了连朕自己有时都会以为,这些大臣之后个个好勇斗狠,武功高强了。   可每当大周一有战事,朕看着满朝头发花白的臣子,都不知道该找谁挂帅出征好。温温吞吞的七夕大比,看了这么多年朕已经看腻了,朕如今就要看看这些高官之后,还有没有一点血性,还值不值得朕如此大力的培养。   若是他们全都是一群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败家子,那朕还开这皇家书院做什么?嫌银子多了烧手吗?”   皇帝这话听着像是抱怨,可这话里透出的信息却让几个皇子和公主都不约而同的警惕了起来。   皇帝提到了战,提到了血性,也提到了自己无人可用。   也就是说,皇帝想通过这次的七夕大比,从高官子弟里提拔一批可用之才。   而那些通过各种门路进入皇家书院混吃等死的学子,只怕就有难了,因为皇帝明显已经透露出了要收拾这批人的意思。   联想到那个刚被皇帝提拔起来的,事先毫无征兆,仿佛从天而降的金吾卫左卫上将军,再想想最近皇帝动作不断,被打入天牢,查抄了家产的那些各部大小官吏,众人似乎都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高阳公主聪明的不置一词,只垂眸站着,听皇帝絮叨。   “你们别小看朕的这一道题,这道题能看出的东西多了。”   大皇子周元佐立即上前恭维道,“父皇之睿智,自然是儿臣等人所无法企及的,儿臣只怕今日的这些学子也难明了父皇的良苦用心,若是到时候送上来的答应不尽如父皇之意,还望父皇莫要心焦,千万保重龙体才好。”   此话一出,二皇子周元佑握拳就唇,轻轻咳嗽了一声,掩住了微微翘起的嘴角。   周元休则很是无奈的垂下了头。   大皇子周元佐在皇帝面前极尽卖乖讨好之能事,可这翻话听着是好听,却是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完全适得其反了。   皇帝明明都说了要借这次皇家书院大比的机会,找出几个可用之才来,周元佐偏要说什么不尽如人意,莫要心焦的话。   这边大比的结果都还没有出来,他就说这话,听着像是在安慰皇帝,却带着太过明显的诅咒暗示之意,摆明了就是在跟皇帝对着干,如此行径还想讨好皇帝?   就连在场的几个公主看着,都不禁在心底摇了摇头,默默的骂了个“蠢”字。   拍马屁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这样的人,要不是有皇上宠着,又怎么可能和周元佑这个皇嫡子斗得齐虎相当呢?   皇帝虽然也听得一肚子火气,只不过他需要扶持这个儿子与次子斗,所以不得不忍着气,给大儿子几分脸面。   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考场前的香一烧完,收卷的钟声便“铛铛铛”的响了起来。   孟彤几个早就写完了,就等着钟响收卷了。   但考场里还未完成的男女学子,却比比皆是,这震荡心神的钟声一响,不少人都慌了神,有几个人甚至不小心连砚台都打翻了,染得试卷都没完看了。   仆役们上前收卷时,那些学子就是再想临时抱佛脚,也不得不一脸懊恼的停了笔。   “你是怎么写的?我引用了……”卷子一收上去,整个考场顿时就热闹了起来,人人都找自己相熟的人攀谈起来。有人侃侃而谈,有人一脸懊恼之色,有人脸现得意,更有那自信的人已经在与人互相恭贺了。   ☆、510笑疯了   朱灿半个身体爬在张轻轻的案桌上,探头问孟彤,“公主,您那卷子是怎么写的?”   孟彤转过头,不答反问,“你是怎么写的?”   朱灿一脸得意的挺起身体,撸着两边的袖子,笑道:“我是这么写的:有偷儿入室,被我晓之,我轮起椅子,劈头就给他一脸,他若躲之,我还有桌子……”   “噗——”牧波和孟彤几个直接笑喷了。   朱灿瞪着笑得东倒西歪的几人,不满道:“你们笑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牧波捂着扗子忍笑,道:“我笑我们的,你继续说你的。”   朱灿听了觉得有理,便“哦”了一声,继续道:“桌子若再砸不中,我还可以掀脚踏扔之。”   “哈哈哈,这个太绝了。”张轻轻捂着肚子,笑道:“脚踏要是再扔不中,你是不是要换扔博古架上的摆件了?”   “那哪儿成啊?我房间的博古架上摆的可都是好东西,拿来扔一个偷儿?”朱灿瞪着眼,当真想像了下自己拿博古架上的摆件扔人的情景,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那博古架上摆的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玉器啊,摔掉一件都要了他的老命了。   “你说我拿桌子、椅子都砸不中的人?我拿博古架上的摆件就能砸中那小偷儿了?”朱灿问的认真。   张轻轻原本也觉得好笑,不过见朱灿的表情一点儿没有玩笑的意思,倒也不好意思笑了。想了想,她也认真建议道:“你房间里应该有脸盆架和屏风什么的,那个大点儿,你可以扔那个。”   “噗——”这两人简直就是绝配的相声搭子,孟彤已经笑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她擦了把额上笑出来的汗,正想招呼两人别说了,结果朱灿又来了句,“要是脸盆架和屏风都扔完了,还砸不中怎么办?”   “咳咳咳——”韩来庆直接笑茬气了。   这俩脑子不绕弯的实诚孩子,凑到一块儿实在是太可乐了。   孟彤笑着低声起哄,“朱灿,为了你的生命安全,你还是舍弃你博古架上的那些摆件。”   朱灿一听,顿时一脸的纠结,憋了半晌才道:“哎你说,我要是扔出去一个玉器摆件,那偷儿要是识货,接着了还没什么,要是那孙子不识货,躲了,那摆件掉到地上不得摔得稀碎啊?”   “哈哈哈……”孟彤几个趴在案桌上,忍笑忍得肚子都快抽筋了。   朱灿沉浸在失去摆件的想像里,双手捧着胸口,一脸的扭曲。“哎哟,我的心哦,光用想的我就肉疼啊。”   “要真是那样,还真的挺可惜的。”张轻轻悻悻然的点了点头。   “你还同意?”牧波笑到手指都在颤,指着朱灿猛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吐出几个字来,“你,你就是个要钱不要命的。”   朱灿完全不能理解孟彤几个在疯笑什么,“我说你们几个别笑了行不行?我在可是很严肃的跟你们讨论试题呢。”   韩来庆连忙敛了笑,咳了两声,绷着脸点点头,道:“你继续说你的,我们听着呢。”   “这才对嘛,我在说正经事知道。”得到了韩来庆的支持,朱灿神气活现的仰了仰头,顿了顿就又说起了自己那没说完的答卷,“可惜我卷子上没洗脸盆和屏风写进去,主要是当时太紧张了,没想到。”   “噗——”几人好不容易抑制住了笑意,又再度笑喷了。   张轻轻回头看了看趴在席案上抖啊抖的四人,决定不理这四个笑不停的家伙,扭头轻声问朱灿,“那你卷上是怎么答的?”   朱灿道,“我是照实写的,主要是我实在舍不得扔我那些宝贝物件儿,所以我就写:桌椅扔完,仍不敌,送贼一礼,送走之。怎么样?我这卷子写的不赖?”   “哎哟我的妈呀!”牧江感觉自己快要忍不住爆笑的冲动了,他压着声音痛苦的哀嚎,“我真的不行了,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啊,再不走我就要笑死了。”   朱灿一脸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他,又看向其他疯笑的三人,道,“真不知道你们在笑什么?你们看看人家,探讨试题多严肃,再看看你们,一个两个都跟吃错药了似的,都在疯笑什么呢?”   “是我们的错,惭愧惭愧。”孟彤勉强忍不住了笑,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道,“主要是我们没想到,打不过还可以收买之,噗咳咳,我惭愧哈哈哈……”   “你惭愧你还笑?!”朱灿一脸“拿你们没办法”的无奈样儿,道:“我主要是觉的扔了桌子、椅子都没制住偷儿的话,你说我再冲他扔啥有用?扔坏了还不得花银子买啊?我不如直接送他点银子,或是他看上什么,让他拿了赶紧走不就得了吗?”   牧波边笑边点头,“对,你说的对。”   牧江举着大拇指,也是连连点头,“说的太有道理了。”   朱灿得意的翘了翘嘴角,追问,“那你们是怎么写的?”   孟彤眼明手快的一指张轻轻,“张师姐先说。”我们还需要再笑一会儿。   被点到名的张轻轻看了看左右,有些腼腆的道,“我就是按公主之前提示的写的,我院里有两个守门的粗使婆子,一个教养嬷嬷,一个管事嬷嬷,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还有四个院里管洒扫茶水的丫头。   有这么多人在,我再给她们每人发一根大木棒子,难道还打不过一个小小毛贼?”   孟彤与牧波四人都惊到了,心说朱灿和这位张轻轻小姑娘还真是心有灵犀啊,连想法都一样儿一样儿的。   孟彤唯一好奇的是,“张师姐,你还在院子里随时准备着大木棒子打毛贼的吗?”   “噗”几人再度笑喷。   韩来庆笑了出来之后又觉得这样笑张轻轻不好,毕竟人家是女孩子,而且也不像跟朱灿这么熟,于是连忙道歉道,“抱歉啊张师妹,我今天这嘴巴有点漏风……”   “噗”牧波指了指自己,“我也有点儿漏风。”   ☆、511皇上召见   牧江忍着笑道:“我也是,我也是。”   “没关系的。”话虽这么说,但张轻轻还是切身感受到了朱灿刚才那一刻的尴尬和莫名其妙。   “咳,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真的惭愧。”孟彤趴在席案上,边抹眼角边道,“我都没想到你们这么有创意的办法,我只说我有毒药可以如何毒死毛贼,咳,真的太惭愧了。”   韩来庆立即举手表示,“我也很惭愧,真的。”   张轻轻感觉孟彤几人不说还好,他们越说,她感觉就更尴尬了,总觉得自己写错了似的。她不自然冲几人笑了笑,就低下头不说话了。   朱灿一见她这样,立即凑过去安慰道:“你别觉得不自在,我们平时都是这么玩闹的,他们平时也经常抽疯,不管我说什么他们都笑,你习惯好了。”   朱灿说的无比自信,好像孟彤几人都有病,需要人爱护包容一样,搞得孟彤和牧波几个全都哭笑不得。   偏偏张轻轻一听他这话,还真就信了,高兴的连连点头,让孟彤几人也只能感慨一句这两人总算是找到同类了。   其实对于这场书法大比,底子最弱的应该就属孟彤了,她练毛笔不过两年时间,就算经过了一个月的强化,也不可能比不得上牧波这些写了十多年毛笔字的人。   所以她一开始心态就摆得很正,只求能顺利过关,拿个青竹令就好了。   而像牧波、牧江和韩来庆几个都是参加过几次七夕大比,赢得过金竹令、银竹令的。   他们对自己的字都有信心,就算这次考题有些出乎人预料,但书法大比总逃不过一个书字,再差也能拿个青竹令,总不至于当场丢丑。   因此几人的心态也都很好。   至于朱灿就不用说了,他的字就是写的跟狗爬似的,信心还是很足的,根本不存在没有信心的问题。   玩闹过一阵之后,几人一边低声谈笑着,一边等大比的结果出来。   与考场上学子们考好了得意洋洋,考差了懊丧语一样,在铭书楼的一楼,一百庶吉士也正拿着收上来的卷子或笑,或骂,或摔纸。   凌一一身银白甲胄,握剑站在廊道上,目光淡淡的看着院子里的花草,耳朵却听着屋内一众庶吉士的低语声。   “皇家书院竟还有这样的学子,你看看,你看看这学子写的都是些什么?他竟然说打不过盗贼,就送礼把贼给请走,你说可笑不可笑?”一个庶吉士抖着手里的卷子,闷笑着递给边上的同伴看。   边上的庶吉士探头过来扫了一眼,笑道,“这叫朱灿的小子是承恩伯府的庶子,因为生母得宠,在洛阳城里倒也是个有些名气的纨绔,你能指望一个纨绔写出什么锦绣文章来?”   那个庶吉士一听,也觉有理,正想把那卷子扔到标着“弃”字的篮框里,斜横里突然伸来一只手,将那卷子抽了过去。   “凌将军?”那庶吉士惊的跳了起来,还以为自己做了错事,忐忑的拱手站在一旁,额上的汗都下来了。   这边的动静立即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几乎所有人都停了手里阅卷的动作,往这边看来。   凌一表情淡然的展开那卷子看了一眼,眼角不自禁就抽了抽,再看向两名庶吉士的目光,已经带上了一丝笑意。   “方才听得两位大人的低语,本将军便忍不住过来了,不过这卷子既然如此可笑,两位何不将之也呈予御下一观,让御下也跟着乐一乐?”   一屋子庶吉士闻言,顿觉醍醐灌顶,那位原本还想将朱灿的卷子扔进弃篮的庶吉士被一语惊醒,立即举一反三道,“将军的意思是,不只锦绣文章可呈予御下一观,各种奇思妙想,匪夷所思的卷子都可以呈予御下御览?”   “有何不可?”凌一淡淡的道:“皇家书院里的学子都什么样,皇上比你们更清楚,这些学子能写出些什么文章,御下又怎会不知?   我想御下出题的初衷,本就是想看看各位大人们的公子小姐会如何应对这种事,你们若是到最后,只呈上最好的几篇文章给皇上,这满院的考生只取几人,御下焉能高兴得起来?   我劝各位阅卷时,不妨将朝中几位重臣子女的卷子不论好坏,全都呈上去。另外如这种可笑的,或悚人听闻的,或惊世骇俗的卷子,也呈几份上去给御下御览,相信御下会更满意的。   一众庶吉士闻言,顿时如梦初醒,纷纷起身冲凌一恭身施了一礼,这才行动起来,将之前扔进弃篮的卷子又重新扒拉出来,照凌一说的将那些重臣子女和各种另类的卷子挑选出来。   “铛铛铛……”依旧是九声钟响,整个考场内外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静等着书法大比的结果出来。   只不过这一回又让众人意外了,因为洪志民并没有站出来宣布大比的结果,而是许文轩领着一个小太监出现在了考场之前。   只见许文轩一甩浮尘,尖着嗓门叫道:“奉皇上口谕,宣解忧公主,韩来庆,温小荷,朱灿,寒彥明……觐见。”   孟彤一听连忙就站了起来,韩来庆也紧跟着站起身,顺手掸了掸自己的衣摆。   “朱师兄,皇上召见你呢,你赶紧起来啊。”听到身后传来张轻轻着急的声音,往前走了两步的两人这才发现,朱灿还没跟上来了。   孟彤转头一看不由被吓了一跳,只见朱灿傻了似的呆坐在坐位上,脸色苍白的可怕。   “朱灿,你没事?”孟彤一个箭步上前,就抓住了朱灿了手腕。   “公,公主,皇……皇上召见我,不会是要治我的罪?”朱灿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反手抓着孟彤的手,几乎要哭出来了。“我,我就是实话实说了,也没写啥呀,不到于要被砍头?”   “你想什么呢?”孟彤没好气的抬手冲着他的后脑勺就是重重的一下。   直打得朱灿“哎哟”一声捧住了脑袋,她才道:“皇上召见你,那是你家祖上冒青烟了,回头还不够你出去吹的呀?一会儿皇上问你什么,你照实说就是了,有什么事我给你兜着,死不了的放心。”   ☆、512谁这么缺德   朱灿顿时感激涕淋,“公主,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可全靠您了。”   “啧!瞧你那点出息。”孟彤忍住想踹他的冲动,掰开朱灿死抓不放的手,骂道,“就你现在这副贪生怕死的样儿,一会儿皇上见了原本不想砍你的,也一准要改主意的,你平时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哪儿去了?”   朱灿苦着脸道:“我这平时……我不是没见过皇上嘛?”   孟彤都快被他气笑了,道:“你再磨蹭,一会儿就真要死了,赶紧起来,一会儿好好跟着我走,我保证你没事的。”   朱灿用力抹了把脸,镇定了一下,抖抖颤颤的想爬起来,却硬是没爬起来。   韩来庆连忙上前一把搀起他,拖着他跟着孟彤往考场外走,一边调侃他,“看你平时都跟缺跟筋似的,怎么去见皇上就这么害怕?你干什么亏心事儿了?”   “我什么亏心事儿都没干!”朱灿没好气的还嘴,“我就是怕皇上怪我贪生怕死还爱财,一个看不顺眼就把我给砍了。”   孟彤和韩来庆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心说:这厮原来还挺了解自己的嘛。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孟彤回头安慰他,“我估计皇上大概也就是看了你的卷子,觉得好笑,所以想见见你本人。一会儿你见了皇上,他问你什么你照实说就成了。”   皇帝总共也就召见了八人,考场之前,其他人都早早的赶到了许文轩面前,就孟彤三人拖拖拉拉,到的最晚。   许文轩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先到的几人却像是料定了孟彤几人没好果子吃似的,全都露出了或幸灾乐祸,或讥讽的表情,唯有其中一名胖乎乎的少女,看着孟彤三人一脸的担忧之色,让孟彤忍不住回了她一个善意的笑容。   单独面皇帝,孟彤可以仗着自己巫门传人的身份,与之随意的攀谈,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守的礼节却不能少。   他们来迟了,自然少不得要与许文轩解释一翻。   “解忧来迟了,望公公莫怪才好。”孟彤笑着指了指还被韩来庆扶着的朱灿,道,“只因我这同伴从未有幸得见天颜,一时激动,才失了礼数,还望公公谅解。”   别人不知道孟彤在皇帝心里的份量,许文轩身为皇帝的近侍,怎么会不明白?   不说她那一身医毒之术,就凭她身后站着的开封府尹胡清云和金吾卫左卫上将军凌一,他也得给孟彤几分面子。更何况他的延年益寿丸还没到手呢,若是皇帝不赏他,他还不得找眼前这位贫民公主要吗?   “公主如此,可真是折煞小的了。”   许文轩笑呵呵的连忙冲孟彤拱了拱手,丝毫没有那些学子所想的暴跳如雷,或是冷言相待,反而满是激赏的看了孟彤身后的韩来庆和朱灿一眼,笑道,“年轻人嘛,乍一听到皇上召见,有这反应也是正常。”   许文轩这话算是帮孟彤圆了迟来借口,不过却让在场的那些从未有机会得见天颜,却表现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激动”的学子们脸色乍变。   既然如朱灿这样激动到失礼的表现才是正常的,那么他们这些脸不红气不喘的,岂不是才是表现不正常的了?   情形骤变,方才还得意洋洋,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孟彤几人好戏的学子,顿时都黑了脸,忐忑不安的低下了头。   孟彤的目光扫过李彦明时微微一顿就收了回来,她将几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只是礼貌的冲许文轩微微一笑。   有关外界对孟彤这位贫民公主的猜想,许文轩自然也有所耳闻,不过别人如何看待孟彤,会不会因此得罪孟彤,可不关他的事,这些学子要作死,他可管不着,他只要能保证自己的利益不被破坏就成了。   许文轩往左右看了看,一甩浮尘,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随杂家走吧。”   因着孟彤的公主头衔,又有了先前的事情打底,李彥明等几人都没敢先抬脚跟上,而是自觉的往孟彤、韩来庆和朱灿三人的身后走去。   孟彤眼明手快的上前两步,将垂头跟着众人,一步一趋的胖女孩给拉住了。对上女孩受惊抬头的眼神,孟彤温和的冲她笑道:“皇上这回召见的人里头,只有我们俩是女孩,咱们一起走吧。”   那女孩微微愣了一下,便笑了起来,她圆乎乎的带着青春痘的脸上,原就不大的眼睛一下就眯成了一条直线,看起来就像只大号的加菲猫一样,喜感极了。   孟彤见她乖乖的任自己拉着,欢喜的笑容下还有点小心翼翼的味道,不由心生怜意,便也就拉着她没有放手。   “快看,那个就是皇上新封的解忧公主吧。”临近铭书楼前的看棚,数道女子的嘻笑声传由上头传了下来,“看这土里土气模样,传闻果然不虚,还真是打乡下来的泥腿子呀。”   “哎呀,她要过来了,咱们赶紧离远一点,大老远的我就能闻到那股子味儿了,臭死了。”   三层的看棚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几名女子并没有高声谈笑,可奈何孟彤的耳力太好,别人听能隐隐听到几人的嘻笑声,她却将上头几人的话语都听了个明白。   孟彤本不想搭理这些自以为是的女人,可在她抬头望去时,那说她臭死了的艳丽女子也不知是手滑了,还是故意的,竟然扬手就将手里咬了一口的桃子往她这方向砸了过来。   “大胆!”孟彤高声怒喝,同时扯着身边的女孩往后退了两步,那颗已剥了皮,还被咬了一口的水蜜桃就砸在了她身前的地上,摔了个稀烂。   “哎呀!”身边的胖女孩扯着裙摆惊叫了起来,“谁这么缺德,在上头乱丢桃子啊?”   许文轩闻声回头,一见地上的摔烂的桃子,以及两名少女被弄脏了的衣裙,再看孟彤冷着脸一瞬不瞬的盯着上头的看棚看,立即就感觉到了大事不妙。   ☆、513找事   若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座看棚的三楼坐的,正是当今皇上的幼弟逍遥王周事轻。这位主儿可是出了名的荒唐,别人干不出拿桃子扔人的事儿,换到他身上还真说不准。   如此一想,许文轩立即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可他还来不及上前问孟彤是怎么回事,就见孟彤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冷笑。   看着那个之前还娇笑妍妍,甚至敢恶意的冲她扔桃子的女人,在她喝出“大胆”两字后瞬间白了脸色。看着原本站在这女子身边,与她嘻笑交谈的几名艳丽女子全都一下退离了这女子身边,孟彤冷冷的笑了。   之前皇帝的御銮到时,孟彤曾瞥了一眼。得亏胡大师兄的谆谆教导,让她知道这看棚上坐着的正是皇帝唯一的幼弟,也是大周朝上一代储位之争后,唯一剩下的一位王爷周事轻。   据传,这位王爷自小身体虚弱,太医说他活不过三十。   也因此皇帝对这唯一的弟弟爱护有加,赏赐不断,就算他做了再多的荒唐事,皇帝也不忍苛责。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造就了这位逍遥王放浪形骇,荒唐透顶的性子。   看着出现在女子身后的高大身影,只一眼,孟彤就笑了。   既然有人想要闹事,孟彤也不介意成全他。   将少的可怜的内劲运于丹田,孟彤清脆的声音远远传开,整个考场以及四周的看台,全都听得一清二楚。“御林军,金吾卫何在?那女子是刺客,她试图暗杀本宫,你们还不快上去将人给本宫拿下?”   “哎哟,我的小祖宗喂。”许文轩急的跺了跺脚,一回头就见凌一不知什么时候竟从铭书楼里冲了出来。   而在凌一的身后,原本守在铭书楼前的御林军和金吾卫,都自动分出了一部分人跟着他快步走了过来。   许文轩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今天这事儿要遭了。   这位解忧公主可是已经许了金吾卫左卫上将军为妻的,未婚妻被人欺负了,凌一上将军自然是要出来给她出头的,这两人对上了周事轻这个混世魔王,今天这事儿能善了才怪了。   看着凌一带着御林军和金吾卫的人蜂涌而来,许文轩也顾不得带那几个学子去见皇帝了,回头叮嘱了身边的小太监一句:“你在这儿给杂家看着。”就连忙提着衣摆往铭书楼里跑去。   那头,清扬、青碧等人一听到孟彤的声音,立即就从所在的看棚上飞身而下,几步就冲到了孟彤身边。几人紧张的将孟彤护卫在其中,上下打量她,急道,“主子,您没事吧。”   孟彤摇头,“我没事,你们先退到一边去,这里一会儿要有好戏看了。”想了想,她又道:“青碧,你先回去,若是夫人问起,你就照实说。凌一也在这边,我吃不亏,你让夫人别担心,在看棚上呆着就成了。”   “哎,奴婢晓得了。”青碧回头看了一眼急急赶来的凌一,冲孟彤笑着福了福身,便很干脆的转身而去。   “怎么回事?”凌一人未到声先到,他的目光在孟彤扯着身边胖女孩的手上一扫而过,便又回到孟彤的身上。   孟彤绣着牡丹的粉纱下摆和白裙上,都被溅上了点点的汁水和碎桃肉,就连她牵着的胖姑娘身上,也被溅上了不少。   凌一的眉头一皱,目光扫过地上摔烂了的桃子,就扭头往一旁的看棚上看去。   二楼看棚的横栏前只立了个穿深蓝丝绸直裰的中年人——当朝首辅王永康,之前应声出来看热闹的年轻男女,早就被这王永康给赶回了看棚里。   凌一的目光没有在王永康身上停留,直接越过他看向了三楼的横栏前的周事轻,以及跪在他身边吓的花容失色的艳丽女子。   “是那个女的冲你砸桃子?”只一眼凌一便明白了事情经过。   孟彤点头,一脸的委屈的跟凌一告状,“我跟着许公公走到这里,就听到上头有几个女人提到我的封号,还说我是泥脚子,臭死了之类的。   我气愤之下抬头看过去,就见到那个女人凶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后就把她咬了一口的桃子向我砸过来了。”   凌一抬头看着三楼看棚前的周事轻,冷冷的道:“逍遥王爷,你怎么说?”   周事轻轻挑的笑了笑,颇感兴味的看了眼孟彤,才将视线落在凌一身上,慢条丝理的道:“凌将军,本王的爱妾一时手滑,才让桃子掉下去了,谁知道事情会这么巧,还差点儿砸到人了。”   “既然王爷认了就好办了。”凌一根本不管周事轻的辩解,直接了当的点了下头,冲候在一旁的金吾卫招了招手,道,“来呀,上去几个人,把那个胆敢行刺公主的女人拿了,拖出去砍了。”   “我不要死,王爷救命,王爷救救妾身啊……”跪在周事轻脚边的艳丽女人一听这话,吓的立即抱住周事轻的腿大叫起来。   金吾卫的将士们可不管逍遥王的爱妾嚎不嚎,他们得了命令,立即就冲出数人,如狼似虎往看棚三层冲去。   二楼看棚里的王永康见凌一一开口就说要将人拖出去砍了,不禁也沉了脸,道:“凌将军,就算这女子有暗害公主之嫌,也该交由大理寺查办,你开口就要将人拖出去砍了,是否太过儿戏了?”   凌一并不看王永康,只冷冷的与三楼的周事轻对视,一边答道:“王大人,王爷的爱妾若当真手滑,她手里的桃子只会掉到王大人的看棚里,而不该砸在解忧公主的脚边。如此明显的暗害之举,不立即砍了还需查办什么?”   孟彤故作天真问凌一,“王大人莫不是觉得大理寺的人都太闲了,想给他们找些事做吧?”   四周一片寂静,不管是四周的看台上,还是诺大考场里的一众学子,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孟彤说是问凌一,那可声音可不小,挤兑之意也实在太明显了,明显的王永康想装做听不见都不行。   ☆、514砸给你看   “本官何时说过大理寺之人太闲的话了?解忧公主莫要曲解本官之意。”这大庭广从之下,王永康也不敢怠慢,义正严词的道,“本官只是告诉凌将军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女子就算是想暗害公主,也该交由大理寺查办之后再行判决,而不该由凌将军说杀就杀。”   四个金吾卫将士冲上了三层看棚,冲周事轻一抱拳道:“王爷,我等奉命抓拿刺客,还请王爷行个方便,莫要阻拦我等办差。”   那艳丽女子早就吓坏了,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一时起意的恶做剧,竟然会惹来如此可怕后果。   那些侍女、婆子们不是说这贫民公主无权无势,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就算受了欺负也不敢吱声儿的吗?   怎么会这样的?这女孩儿如此利害,哪里会是肯夹着尾巴做人的人?   面对四个人高马大的金吾卫,艳丽女子只能抱紧周事轻的大腿,哭着哀求,“王爷救命啊,妾身再也不敢了,王爷您救救妾身吧,王爷……呜呜呜……”   周事轻根本看都没看那几个金吾卫一眼,只冷冷的盯着看棚下头的凌一,他身旁站着的中年男子目光警惕的看着四个金吾卫。   这也让四名金吾卫将士不敢轻举妄动。   孟彤转头冲紧抓着她的手,似乎想要通过两人交握的手给她力量的胖姑娘微微一笑,轻声说了一句,“我没事的,你先站到一边去,我先去跟人吵一会儿架。”   孟彤的这句话,不只是凌一听见了,几个站的近的几个御林军、金吾卫,以及韩来庆几个都听见了。   有如此一位彪悍的未婚妻,也不知凌一此时心里的阴暗面积会有多大?几人不约而同的全都扭头往凌一看去,打算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谁知凌一只是淡淡的扫了孟彤一眼,便转开了眼,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搞得众人好生失望。   “那你小心点。”胖姑娘看了她身边的凌一一眼,这才退到了一旁。   孟彤也不去管三楼的周事轻,而是上前两步看着王永康笑道,“王大人,据我所知,大周律里有一条是这么说的:但凡意欲伤害皇族者杀无赦。不知您这位六部首辅是否还记得?”   “本官自然记得。”王永康答完,眉头就微不可见的皱了皱,他突然感觉到了棘手,这叫孟彤的贫民公主显然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最起码,这位年幼的小公主应该有不错的学识,否则不会张口就说大周律。   而且敢与他这一朝首辅和周事轻这一国王爷当面对峙的,光说胆量就不能算是一般人。   王永康此时才感到了后悔,这位贫民公主绝对不简单,当真是传闻害死人,若知道此女如此难缠,他就不跳出来淌这滩混水了。   孟彤双手背在身后,冲王永康笑道:“那您可知以一颗桃子的重量,从三层看棚的高度砸下来,若是被砸中了,本宫有三万的机率会被砸晕,两成的机率会被砸成白痴。   事实摆在眼前,这女人不杀,还要交转给大理寺查办,我想问王大人一声,您是打算让大理寺查办什么?是觉得本宫这皇族的身份是冒充的?还是这女人当真手滑了?”   不待王永康回答,周事轻将与凌一对视的目光转到孟彤身上,冷笑连连,道,“看来解忧公主是打算赶尽杀绝了?”   孟彤小脸一绷,亦冷笑道:“本宫对于恶意挑衅本宫,甚至意图加害之人,向来是宁杀错不放过,王爷如此维护意图谋害本宫之人,莫不是这女人的所做所为皆是王爷指使的吧?”   周事轻不急不徐的冷声道,“解忧公主当真好利害的口才,不过你如此胡言乱语,该不会是受了谁人的指使,意欲陷害本王吧?”   孟彤扯起嘴角,假笑道,“以逍遥王叔平时的行事风格,本宫若想陷害您,也肯定不会选差点儿被您的小妾砸死的时候啊。本宫怎么说都是皇上册封的公主,逍遥王叔不觉得给本宫个解释吗?”   周事轻不以为然的道,“一个桃子就能砸死人?解忧侄女儿,你这未免也太言过其实了吧。”   孟彤当即灿烂一笑,从善如流的道:“王叔若是不信,侄女儿不介绍给您做个示范的,要不您下来我上去?”   孟彤指了指自己站的地方,笑道:“您就站在侄女儿站的这地方,侄女儿保证能一下就把您砸成白痴。”   凌一眉角一抽,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四周则却传来忍俊不禁的“噗哧”笑声。   看着孟彤与逍遥王针尖对麦芒,半步都不让,王永康就再也不敢吭声了。   之前有传闻说这孟彤乃是胡清云那老狐狸上了族谱的义女,因为胡清云那厮太会得瑟,才会被看不过眼的皇帝恶意抢去封了公主,还许给了上将军凌一。   今晨的洛阳城几乎都在传,说胡清云因觉得丢了脸面,连孟彤的母亲、兄弟都给赶出了开封城。很多人都在猜测凌一或许不久就会向皇帝提出与解忧公主解除婚约,改嫁她人。   谁想这孟彤一出事,第一个跑来给她出头的竟然就是凌一,可见传闻并不真实。   而且看此女如此有肆无恐的模样,若不是仗着背后有人,便当真就是个胆大包天的傻大姐,对上这种人,还真是明则保身的好。   否则像逍遥王似的,大庭广众的跟她唇枪舌箭被人当戏看了去,就算斗赢了又如何?还不是沦为笑柄,脸面都丢尽了。   四周笑声轰动,偏偏孟彤像是没听见一般,还煞有介事向周事轻保证道,“真的,逍遥王叔请放心,侄女儿学医虽然才两年多点,不但对于人脑袋还是有些研究的。”   孟彤唱作俱佳,连说带笔划的道,“像桃子这样重的东西从高空落下,重量是会加倍的,一但砸在人脑袋上,就算不会头破血流,也能把脑袋里的脑浆震的跟豆腐渣一样,糊都糊不起来,王叔要不信,侄女儿这就砸给您看啊。”   ☆、515非我所愿   四周忍俊不禁的笑声更加响亮了些。   周事轻的脸顿时就黑的跟锅底一样,他死死的盯着楼下的孟彤,目光冷的几乎能将人冻结成冰了。   他周事轻横行洛阳城这么多年,还从没被人如此挤兑过呢,这个走了狗屎运被皇帝收为义女的乡下丫头,竟然敢如此冒犯他,当真是好大的狗胆!   看台下传来的笑声让周事轻怒到了极点,他正想开口训斥孟彤,却听许文轩的声音传了过来。   “皇上有旨,宣逍遥王,解忧公主,凌将军,王永康大人觐见——”   这声音来的太是时候了,孟彤转头与凌一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皇帝的搅局,不然再等一会儿,她就能把这逍遥王带坑里去了。   “别急,下次还有机会的。”凌一低声安慰了孟彤一句,伸手扶住她的手臂,道,“走吧,先去见皇上。”   孟彤拉住他,回头对一脸担心的看着她的韩来庆、朱灿以及那胖胖的小姑娘笑了笑,道:“我不会有事的,你们不用担心,不过因为这事情,皇上召见你们的事儿只怕要延后了,你们先找个阴凉处歇会儿,等会儿若是皇上还要见你们,我就让许公公出来通知你们。”   李彦明几人虽然对孟彤的这翻话颇不以为然,却都没有说话,韩来庆和朱灿三人却知道孟彤说的都是真的,三人冲孟彤点了点头,让她安心去见皇上。   “我会给你报仇的。”等两人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凌一低声对孟彤保证。   他原本对周事轻的荒诞生活是没有任何偏见的,毕竟谁叫人家是皇帝的亲弟弟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想要怎么活不行?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他的小丫头出手,既然他敢伸爪子,就不能怪他凌一全力反击了。   想要抓一个生活荒诞不羁的人的把柄实在是太容易了,就算没有把柄可抓,也可以给他制造一些把柄,反正周事轻这人的人品早就烂大街了,想让别人觉得他是清白的都难。   想要陷害他,实在是太容易了。   三层的看棚之上,周事轻冷着脸正想抬脚下楼,却被艳丽的小妾死死的抱住。   “王爷,王爷,您可不能不管妾身啊,妾身不想死啊王爷。”   艳丽的小妾哭的悲痛欲绝,一脸精致的妆容早就哭花了,她死死的抱着周事轻的大腿,深怕一放手就被一旁虎视耽耽的四名金吾卫给带走了,“王爷,念在妾身尽心服侍您的份上,您可一定要救救妾身啊,呜呜……”   若不是这女人作死的冲那臭丫头丢桃子,又怎会闹出这么多事来?   看着小妾哭得跟花猫似的脸,周事轻的心头无来由就涌上一股无名火,他厌恶的一脚踹开小妾,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那小妾冷不防被一脚踹倒,反应过来正想再扑上去,一抬头却对上了跟在周事轻身后的中年男人望来的阴侧侧的目光。   只是那一眼,就让这艳丽女人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她浑身冰冷的机灵灵打了个寒颤,眼睁睁的看着周事轻一步步走下竹梯,却再也生不起上去追赶的念头,只能绝望的趴伏在地后悔的大哭起来。   孟彤听到身后看棚上传来的哭声,下意识的脚步一顿,却被凌一拉了一把,只能被迫的继续往前走去。   “那女人心思不正,她自己自寻死路,实在怨不得你我。”凌一的声音很淡也很冷,对于这种给人做了妾还不知安份守已,反而喜欢捧高踩底,打压生活、地位如不自己的人的女人,凌一真的是半点好感也欠奉的。   孟彤虽然被皇帝封了公主,但因皇帝多此一举的赐了她四川府做封邑,在洛阳城里的名声被传的非常不堪。   什么遭皇帝嫌弃的公主,只是用来收买臣下的工具,打压胡清云的棋子等等,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也正因此,孟彤自被封了公主之后,才会门庭冷清的连个上门道贺的人都没有。   要不是孟彤一心研究医术,不喜欢人打扰,更不喜欢应酬他人,就连进宫谢恩这种事都让凌一代劳了,不然凌一怎会容忍这满城对孟彤不利的风言风语?早就让皇帝下旨为孟彤正名了。   可就算孟彤被人传的再不堪又如何?她一品的公主头衔可不是假的。   一个给人做妾的女人,仗着逍遥王的一点宠爱就敢冲堂堂的一品公主丢桃子,这种脑子里长草,喜欢自寻死路的女人,留着也只会仗势欺压他人,不杀难道还要留着等她回头报复他们吗?   孟彤知道凌一说的对,洛阳城不是背山村,来来去去也就那几个人,在这大周的权利中心,一言一行都要小心再小心。   像她方才若是被人丢了桃子也忍气吞声,就等于向整个洛阳城的人认了自己这位贫民公主,是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软包子。   那么日后不管她走到哪里,都不会被人尊得,日后各种的欺凌事件肯定会层出不穷,而她在洛阳城里开的“有间药铺”,只怕不用一天就被会人上门捣乱,甚至是霸占。   这就是繁华的洛阳城背后的阴暗。你不犯,人却会来犯你,算就你躲在家里,也会有祸从天而降,让你逃不过,避不了。   “我明白的。”孟彤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杀她非我所愿,可她若不死,我以后只怕会麻烦不断。”   凌一见她知晓利害,便也不再多说,两人相携着进了铭书楼。   因为皇帝和皇后前来观比的关系,铭书楼里两步一岗,三站一哨,不管是御林军,金吾卫还是侍候的太监宫女全都来去无声,楼上楼下虽然到处都是人,却一片寂静,只有自三楼传下来的隐隐谈笑声。   皇帝这回宣了四个觐见,凌一和孟彤却并没有停下来等人来齐,而是与站在楼梯口的许文轩点了点头,就先一步上了楼。   许文轩原想说些什么,不过想了想还是做罢了。   凌一直接带着孟彤上了三楼,两人一到,守在楼梯口的两名小太监立即向两人弯腰行了一礼,然后一人守在门外,另一人则小步快跑着到里禀报去了。   ☆、516收礼   那太监才进去不久,就听里头传来皇帝宏亮的笑声,“是解忧来了吗?快快进来,别在门口站着了。”   皇帝明知道他们跟周事轻起了冲突,可这声音听起来,皇帝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孟彤与凌一的心里顿时都有了底,两人相视一笑,相携着便走了进去。   孟彤以前从没来过铭书楼三层,一脚踏上那层楼梯之后,一转弯便被三层广阔的空间给吓了一跳。   原来铭书楼的三层除了那一根根支撑屋顶的圆柱之外,是没有任何阻隔的,整人空间通透明亮。   此时,朝着考场一面的格子窗全都畅开着,窗前摆着一溜的桌、椅、高几,而中堂的位置上,一张雕龙漆赤金祥龙的罗汉床上,一身龙袍的皇帝和一身凤裳的皇后正相对坐着。   罗汉床的下首竖行两列席案,案几上摆着各种瓜桌点心,案后坐着的数名年轻男女,其中几个孟彤还认识。   孟彤一眼扫过在场众人,便收回了视线,低头与凌一走到罗汉床前,磕拜行礼。   “臣,凌一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解忧给父皇、母后请安。”   皇后仪态万千的微微一笑,正想说话,谁想却被皇帝抢了话头。   “免礼,平身。”皇帝乐呵呵的冲孟彤招了招手,道:“解忧啊,到父皇身边来。”   皇帝异于常人的热情和平易近人,让在场的众位皇子和公主见了都不由心惊。   原本在看到孟彤进来后,就在磨牙想着要如何整治她的朝阳公主,见此眼里更是几乎要喷出火来了。   孟彤可以想像的到众位皇子公主对她可能有的好奇,却不知道朝阳公主还没吃够教训,竟还在对她虎视耽耽。   皇帝有命,孟彤应了声“是”之后,便起身快步走上前去,“父皇,您唤解忧可是有事吩咐?”   皇帝伸手接过孟彤,看着眼前生得娇小玲珑,容貌娇俏可人的女孩,又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凌一,笑道:“凌一,朕许给你的公主,你可还满意?”   孟彤没想到皇帝让她过来,竟然是要打趣她的,她不由脸一红,垂下头,心说:这婚事不是凌一自己求来的吗?什么时候成你许的了?   凌一却没有孟彤这样的纠结,这年头争什么都不能跟皇帝讲道理,左右圣旨就是皇帝写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跟他争这个也没有意义。   凌一顺水推舟的跪下来冲皇帝磕头,道:“公主慧质兰心,温柔体贴,微臣磕谢皇上恩赐如此佳人。”   “好好好,你俩能两情相悦,朕心甚慰。”皇帝龙心大悦,哈哈大笑起来,“解忧,你还不曾见过你几位哥哥和姐妹吧,来,朕给你介绍介绍。”   皇后见皇帝如此宝贝孟彤,连介绍几位皇子公主给她认识,都要亲自来,索性也就不说话了,只坐在一旁淡笑不语。   皇帝一指左下方的席案坐位,道:“这是你大皇兄周元佐。”   周元佐连忙起身冲孟彤抱拳笑道,“第一次与妹妹见面,为兄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这颗流香珠就给妹妹留着玩吧。”说着解下自己腰间系着络子的雕花小金球,走过来递给孟彤。   有东西收,孟彤也不管东西贵不贵重,眉开眼笑的双手接过那颗流香珠,乖巧的冲周元佐曲了曲膝,“谢谢大皇兄。”   皇帝原本对周元佐只送孟彤一颗小金球,心里还颇有些微词,不过见孟彤如此开心,心里的那一点不快也随之淡去了。   他又一指右侧第一张席案后坐的少妇,道:“这是你大皇嫂李氏,你大皇嫂出身御医李家,朕知你喜欢医术,平日里无事,你倒可以与你这皇嫂多亲近亲近。”   孟彤笑盈盈的上前见礼,“解忧见过大皇嫂。”   李氏笑着拔下头上的一只红宝石的凤尾钗,道:“妹妹生得如此乖巧可人,嫂子给你准备的那套头面,倒是显得老气了,妹妹若是不嫌弃,嫂子这只凤尾钗便送予你做见面礼吧。”   “多谢嫂子,这钗子很漂亮。”孟彤丝毫不吝啬称美之词,仍旧笑盈盈的双手接下。   皇帝接着指着二皇子周元佑以及二皇子妃包氏给孟彤介绍。   “早就听说母后和父皇为我们收了个妹妹,为兄早就想与你嫂子上门拜访了,不过听说你在书院学业繁忙,这才没敢上门打扰。”   周元佐显然比周无佑更会做人,一句话就完美的解释了他知道孟彤被封为公主之后,为何没有立即上门与孟彤相见。   包氏更是笑着让侍女取来一个锦盒,送到孟彤面前,道:“这是你二皇兄和我给你准备的见面礼,快看看喜不喜欢。”   得,这不打开还不行了!   孟彤转身将手里的凤尾钗和流香珠递给凌一,然后接过包氏手里的锦盒打开,只见里头竟是一对清透的蓝色玉镯。“这对镯子好漂亮呀,谢谢二皇兄,谢谢二皇嫂。”   “你三皇兄就不有朕介绍了吧?”皇帝笑着睨了孟彤一眼。   孟彤笑着点点头,几步跑到周元休面前,伸手就要起礼物来,“三皇兄,我的礼物呢?”   周元休自席案后起身,冲孟彤笑着摊了摊手,道:“你的见面礼,我不是早给你了吗?”   孟彤才不肯如此轻易的放他过关呢,“那个哪能算啊?你得另给一份才行。”   周元休苦笑的点点头,“好,我另给你一份,回头让人送你府上去,可行?”   “行!”孟彤笑着转身,看向周元休对面美丽少女。   皇帝道:“这是你高阳姐姐,边上那个是你六皇弟元乐。”   “我也没什么拿得了手的东西,这串珠子就送予妹妹玩儿吧。”高阳公主笑着从手上撸下一串东珠手链,拉过孟彤的手就直接套了上去。   边上的周元乐人小鬼大的嚷道:“我是最小的,解忧姐姐是不是该给我见面礼?”   软糯的童音逗得在场众人都惹不住笑了起来,孟彤走到他面前蹲下,与他对视着笑道:“我比你大,当然该我给你见面礼。不过我的好东西多了,你先说说你喜欢什么,我再挑你喜欢的送你,如何?”   元乐一听,眼睛都瞪圆了,“当真?”   ☆、517吵架   孟彤一指身后的皇帝,语气极为自然的道,“父皇保证,我说的绝对是真的。”   元乐抬头往皇帝看去,见他点头,他的眼睛都亮了,声音软软的看着孟彤说:“我听说父皇新得了样宝贝,叫延年益寿丸,这个宝贝你也有吗?”   此话一出,皇帝的眉头就不由一皱,就连安坐在罗汉床上的皇后都不安的挪了挪身子。   一旁的周元佐、周元佑等人脸色都变了,高阳的脸更是一下就吓白了,周元休和远处的贤宁公主则目露担忧,边上的朝阳公主却是一脸兴灾乐祸看着元乐,仿佛在等着看好巴戏一样。   感觉到四周的气氛突然一滞,孟彤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肯定是皇帝不高兴了。   她那日献药明明就只有寥寥几人知道,现在这事儿却连三岁的元乐都知道了,可想而知,这事儿已经被传成什么样了。   虽然延年益寿丸并不是什么禁忌,也不是什么长生不老丸,不能让人知晓,但在皇帝没有要向外公布之前,这件事情却漏露了,皇帝能高兴才怪了。   不过不管是谁告诉了元乐这件事,他毕竟也才是个三岁的孩子,一个孩子是却不应该承受大人们的情绪的。   孟彤不看别人,只笑眯眯的指着自己,对元乐道:“这事儿你问我还真问对了,延年益寿丸就是我做出来的,不过你这么小,要是吃了延年益寿丸,你以后就长不大了。”   元乐立即露出一脸惊恐的表情,逗的孟彤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也让皇帝紧皱的眉头为之一松。   孟彤低头从腰间的挎包里掏出一把小纸包,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似的,捧到周元乐面前,笑着哄道:“元乐弟弟,延年益寿丸是像父皇那样脸上长了皱纹的人才吃的东西,你才三岁,吃了就长不大了,我手里的这些东西才是好玩儿呢。”   小小的元乐丝毫不知孟彤在无形中为他化解了一难,他好奇的盯着孟彤手里的一包包小纸包,糯糯的问道:“是什么东西啊?”   孟彤笑着将东西摊在案几上,一包包指给元乐看,“那,这是能让人大笑不止的笑笑粉,这是能让人发痒的痒痒粉,这是能引来很多很多蚊子的引蚊香,还有能引蜜蜂的……”   “哎哎哎,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皇帝越听越不对劲,连忙上前把孟彤拉了起来,训道,“你这丫头,别教坏了元乐,要给就给些实在的,朕可是听说你炼了不少好药的。”   “这些药粉不就是我炼的的吗?这些药粉可都是很有意思的,父皇。”孟彤无辜的眨眨眼,被皇帝一瞪,立即就蔫了,道:“好吧,好吧,我给元乐配个超级大礼包,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皇帝哼了一声,转头指着周元休下首的四皇子道,“这是你四皇兄周元凯,五皇弟周元锦,那边是贤宁和你妹妹朝阳。”   周元凯腼腆的冲孟彤笑道:“早上出门匆忙,也未来得及给妹妹准备礼物,我明日再给妹妹补上可好。”   “好啊,我这人有礼物收就高兴了,不拘早晚的,谢谢四皇兄了。”孟彤笑眯眯的冲周元凯福了福身,才侧身冲周元锦和贤宁公主笑道:“五皇弟和贤宁妹妹放心,六皇弟的大礼包,我也照样送你们一份。”   坐在一旁的朝阳见孟彤点到了周元凯,说到了贤宁,却独独漏了她,就觉得孟彤一定是故意的。   她腾的一下就从席案后站了起来,原本想厉声喝斥孟彤,可看到皇帝一直乐呵呵的陪在孟彤身边,她到底不敢太过放肆,所以强忍着怒火,僵着脸上前两步,语气不善的冲孟彤道,“我的呢?”   “什么你的?”孟彤莫名明其妙的看着她。   朝阳一见孟彤装傻,心里的火气顿时就蹭蹭蹭的往上涨,声音立即就扬高了八度,怒道,“我比贤宁还小一岁呢,你提到了元凯,提到了贤宁,怎么不说给我大礼?”   孟彤本就跟朝阳有过过节,正所谓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她院子被砸的帐都还没找朝阳算呢?这时候还敢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她可没兴趣惯着她。   孟彤也不管皇帝就在一旁站着,四周还有一众皇子公主看着,当即没好气的一抬下巴,插腰冲朝阳公主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砸了我的院子,害我丢了两万多两的东西,这帐我都还没找你算呢?还想要我给你送大礼?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   凌一看着孟彤斗鸡一样的嚣张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没有出声阻止,而是不动声色的向前走了两步,非常巧妙的站在离孟彤不近也不远的位置。   周元佐和周元佑等人则都被孟彤的胆大包天给惊到了,敢当着皇帝的面就吵嚷起来,甚至大打出手那是朝臣们的权力,他们还从没见过哪个女子敢当着皇帝的面吵架的。   特别是当这个女子是他们一直以为无足轻重,甚至无需在意的人时,这种惊诧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几人忍不住又拿眼睛去瞄皇帝,却更加惊讶的发现,皇帝除了看着孟彤皱眉,竟没有要喝斥她或阻止两人争吵的意思。   这边,孟彤一脸得意的昂着下巴冲朝阳公主道,“父皇答应我一准让你赔我银子的,可你看看这都快一个月了,你什么时候赔我银子啊?”   此言一出,周元佐等人无不膛目结舌,众人全都扭头往皇帝看去,不敢置信皇上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答应孟彤。   对于儿子、女儿和儿媳们的目光,皇帝不禁面露尴尬之色,但却也没有喝斥孟彤胡言,而是默认了她的话。   而凌一只是在旁淡淡的看着孟彤与朝阳公主对峙,一边警惕朝阳公主对孟彤动手,同样没有阻止两人吵下去的意思。   见此,在场众人心里顿时都有了计较。   孟彤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很重要,甚至要比向来受宠的朝阳还要重要,现在也只有朝阳公主一人身在局中,还没有看清形,被孟彤气的脸都红了,“你……”   ☆、518误打误撞   孟彤哼道,“咱们一项归一项,你什么时候赔了我银子,我什么时候再给你见面礼,否则免谈。”   朝阳公主指着孟彤气的说不出话来,她用力跺了跺脚,转头冲皇帝叫道,“父皇!您看看她,这女人当着您的面都敢如此粗俗无礼,没规没矩,您收这样的人做义女……”   皇帝原本还是比较偏宠自己女儿的,可朝阳一开口就是指责孟彤没规矩,指责他不该收孟彤做义女,这让皇帝简直不能忍。   “朕要如何做,还不需要你来教!”皇帝冰冷的目光顿时让朝阳公主浑身一冷,整个人如被泼了盆冷水般,骤然清醒了过来。   她脸色一白,膝盖一弯就直接跪了下去,“女儿不敢。”   皇帝目光如刀般盯着朝阳公主,沉声道:“收解忧为义女是朕与皇后同共的决定,她以后就是你的姐姐,若是再让朕知道你对她不敬,以后就呆在你的朝阳宫里,永远不用出来给朕丢人了。”   朝阳公主浑身一颤,几乎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的父亲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竟然要把她永远监禁起来?   朝阳公主此刻心里的害怕迅速被涌上来的怒火所掩盖,她的父皇以前那么宠她爱她,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想到母妃因为自己的事被皇帝下令禁足,成了整个后宫的笑柄,想到皇帝不让自己去皇家书院,现在对自己也没有以前宠溺了,朝阳公主的一颗就跟被火燎着了一样。   她满目怨毒的看着孟彤,只觉得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孟彤的出现才改变的,要是没有这个低贱的女人,她怎么会在同窗面前出丑,又怎么会在书院中毒?   要是没有这个女人,她的母妃不会被父皇罚禁足,她也不会被禁止出宫,不能到皇家书院玩耍快活。   这个贱人现在还害她被父皇责骂。   一切都是这个贱人害的,都是这个贱人害的。   享尽娇宠的天之娇女,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朝阳公主满心满脑都是愤怒和不甘,低垂的目光落到席案上,插在肉块上的雪亮短刀上,心中的杀意瞬间吞没了理智。   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这个贱女人的出现而起,只要杀了她就好了,一切都会变回原样,父皇还是会如以前一般对她百依百顺的。   朝阳公主一手拔起那把短刀,面目狰狞的就要往孟彤扑去。“一切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我要杀你。”   异变突起,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朝阳公主迈出去的脚步却被自己的长裙拌了一下,眼见她失去平衡,身子向下载倒,手里高举的短刀却转向正对上了就站在孟彤身边的皇帝。   “啊……”   “父皇……”   “救驾……”   孟彤背对着朝阳公主,完全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到身后的响动,她下意识的就往皇帝面前凑去,顺便伸手想往皇帝身上抱,以求援助。   孟彤此举倒也不是有什么舍已为人,舍命救驾的高尚情操,她纯粹就是觉得朝阳公主就是胆子再大,也不会敢在皇帝面前动刀子的。   可事实就是这么的狗血。   或者说,孟彤今天注定了就是这么的不走运。   她这边才刚伸手,朝阳公主那边握着短刀的手就这么划了下去……   凌一早在孟彤跟朝阳公主吵架时,就防着朝阳公主动手了,可他使了暗劲,防住朝阳公主往孟彤身上扎的刀子,却没防住孟彤自己往刀子上送的手臂。   他出手如电,一只手如铁箍般擒住了朝阳公主的手腕,却还是晚了。   眼见一刀划落,孟彤雪白的衣衫上立即就晕出了红色,凌一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若非他想给朝阳公主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想要设计朝阳公主去扎伤皇帝,他的小丫头压根儿不用受这罪。   鲜艳的血色点燃了凌一心头的怒火,他手一用力,众人只听“咔啦”一阵清晰的骨响。   “啊……”朝阳公主惨叫着松开了握刀的手,涕泪横流的尖声哭叫,“我的手,我的手……”   这一切事情都只发生在瞬间,等凌一一手扶住孟彤的手臂,一手捏碎了朝阳公主的手腕之后将她甩开,众人才反应过来。   可反应过来之后,谁都没敢有所动作。   因为刚才几人的惊叫,惹得守在楼梯旁的小太监也惊声大叫,就站在楼下楼梯口说话的许文轩,周事轻和王永康三人立即就冲了上来,在他们的身后,御林军和金吾卫更是玩命似的往楼上冲。   楼梯那头传来的隆隆脚步声,把被这一变故弄懵了的皇帝惊回了神。   皇帝垂眼看了看挡在自己身前的小姑娘,目光落在她还插着把雪亮短刀的细胳臂上,那胳臂细的都还没有他的手腕粗,她却想都没想就直接冲他扑过来了。   皇帝这一刻的心里是震撼的,虽说巫门传人有守护皇室的责任,但正如祝香伶告诉孟彤的那样,巫门的权力太大了,大到让每一代新上任的皇帝都感到了不安。   大周传承一千多年,巫门守护皇室的誓言也已过了千年之久,谁知道巫门会不会出个不肖子弟,将来想借权势之便取皇位而代之?   所以后世的大周皇帝虽然不会对巫门赶进杀绝,但却会不着痕迹的慢慢削弱巫门的势力。   而如今,巫门已经弱到传承将断未断的地步,可这只传承了医毒之术,连一点三脚猫功夫都不会的小丫头,在危险来临时,竟是毫不犹豫的挡在了他的面前。   这一刻,皇帝突然就明白了,为何代代皇帝都对巫门忌惮不已,而巫门却仍能传承下来的原因。   因为他们在用自己的生命守护着那份传承了千年的誓言,因为他们确实忠君。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孟彤要是知道因为自己一时“贪生怕死”的举动,就让皇帝“大彻大悟”,对巫门的感观更是上升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高度,只怕是要喊冤的。   ☆、519哭闹   她当时背对着朝阳公主,压根儿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她要知道朝阳公主拿着把刀要扎她,她肯定会躲得远远的了。   会往皇帝的方向扑,一是因为皇帝离她近,二是因为这里皇帝最大。她不过是想拿皇帝做挡箭牌,吓退朝阳公主,谁知道朝阳公主的刀子会好死不死的往皇帝这边划拉呀?   她要是知道朝阳公主的刀子是对着皇帝的,她就不往这边扑了呀?   孟彤扶着手臂,欲哭无泪。   凌一扶着她的手腕,又心疼又懊恼,他刚才要是不动那个主意,他的小丫头这会儿也不至于扎刀子了。   “凌一,你先扶解忧到一旁处理一下伤口。”皇帝一回过神来,便深吸了口气,朗声冲楼梯口那头道,“御林军和金吾卫各归各位,许文轩,你去给朕传太医来。”   只差几阶楼梯就要跑到三楼的许文轩一听,立即就止住了脚步,根本不敢上去一探究竟,高声回了句,“小的遵旨。”然后转身冲挤在楼梯上的一众御林军和金吾卫挥了挥手。   原本急着救驾的御林军和金吾卫领命后,留下固定值守的人,其余人尽皆转身一个传一个的让大家下楼去了。   同样听到皇帝声音的周事轻和王永康却停在了楼梯上,既不欲下楼,也没有再往上的打算。   刚刚才听到上头叫救驾,显然是皇帝遇到了危险。   可现在皇帝又中气十足的让御林军和金吾卫下楼,并且楼上传来的哭嚎声,听着像是朝阳公主的。   没有听到皇后和众皇子的声音,显然皇帝并没有受伤,受伤的可能是朝阳公主。   铭书楼上向来就是皇帝一家观比的所在,也就是说刚刚楼上发生了一桩不为人知的丑事,而皇帝不欲家丑外扬,所以连许文轩都赶下楼去叫太医了。   许文轩只回头看了周事轻和王永康一眼,便径直下楼去了,而周、王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全都竖直了耳朵,听着楼上的动静。   皇帝一交代完许文轩,就转头看向了地上还在捧着手腕哭嚎不止的朝阳公主。   这是他从小疼宠到大的女儿,可皇帝发现他此刻看着朝阳哭嚎痛苦,竟然一点心疼的感觉都找不到了。   朝阳公主哭了一会儿,发现四周都没人上来扶她,她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一看到近在咫尺的龙袍,立即就伸手一把抓住,伤心的哭道,“父皇……我的手好疼,他把我的手弄断了,那个贼子把我的手弄断了,您一定要女儿做主啊,父皇……”   皇帝只感到了深深的失望和愤怒,一个是生在穷苦人家,拜入巫门仅两年的巫门传人,一个是他自小锦衣玉食,疼宠到大的女儿。   两人年龄相近,一个在他遇险时毫不犹豫就扑上来为他挡刀,而他的女儿大庭广众之下,举刀行凶不成,在差点儿误伤了他之后,不但不知道反省害怕,还只知道哭嚎撒泼?   皇帝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深邃的眼中已经不带一丝感觉,“朝阳,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方才被惊的从罗汉床上站起的皇后,嘴角微微一勾,又慢条丝理的坐了回去。   周元佐,周元佑等人则叹息着摇了摇头,众人心里都清楚朝阳完了,她的后半辈子已经被她这一时的冲动给毁尽了。   朝阳公主脸色一白,不但面上的疯狂痛苦之色尽褪,还带上几分惊惧慌乱,“父,父皇,女儿何罪之有,明明是他们伤了女儿,狠心断了女儿的手啊!”   皇帝震怒,“若非你举刀伤人,怎么有此下场。”   朝阳公主被皇帝的怒吼吓的瞠大了眼,仿佛不敢置信般的看着皇帝,眼泪却一下就落了下来,“父皇,你这是怎么了?难道真被这贱婢给迷了心窍吗?您看看我,我才是您的亲女儿啊,你为何总是护着他人,责骂女儿的不是?”   “你是朕的亲女儿。”皇帝怒极反笑,“还是被朕宠的不知天高地厚,敢拿刀子刺朕的好女儿。”   朝阳公主惊的面无人色,她方才盛怒之下只想举刀去刺孟彤,可被拌了一下之后就摔了。那一刻因身体倾斜发生的角度偏差,她压根儿就没发现,等剧痛袭来才知手被凌一给抓住折断。   她见那刀子扎在孟彤的手臂上,还以为自己得手了,根本就不知道方才那一刻,她举的刀子是冲着皇帝的。   刺君可是杀头诛九族的大罪,更何况面前之人还是她的父皇,噬父之罪若是落实不单她完了,连母妃以及刘家只怕也要完了。   朝阳公主疯狂摇头,一手指着被凌一扶到旁止血包扎的孟彤,尖声大叫道,“不是的,父皇,我没有,我是要杀她,我拿刀是要杀那个贱婢的。”   堂堂一国公主,竟然当着这么多兄弟姐妹的面,形同疯妇般大呼小叫。   如此失态,哪里还有一点儿公主的德仪?   皇帝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他现在对朝阳公主的感观不只是失望,还有愤怒和厌恶。“放肆,她是朕亲封的义女,位同嫡公主,你一口一个贱婢,可有将朕放在眼里,谁给你的胆子?”   朝阳公主自小被人娇宠惯了,以前有贤妃护着,再加上皇后也有意在后边推波助澜,是以她就是再刁蛮也没人会多说她半句,有时低下的随从甚至还会夸捧上几句,也因此养成了她妄自尊大,受不得气,娇横跋扈等等一堆毛病。   她原就因为之前跟孟彤起冲突,被皇帝责罚禁足,心有不甘。虽然得了贤妃的告诫,自己也知道要等待时机再行报复,可她再有心机毕竟也只有十岁。   一再的被皇帝喝骂,再加上手腕上的剧痛,一众兄弟姐妹们的冷眼旁观,她又痛又怕又不甘,更觉得丢脸,也因此对孟彤的恨意更是熊熊而起。   朝阳公主不管不顾的哭喊起来,“自打她出现之后,您就不再宠我,她不过是个乡野丫头,凭什么跟我们比?您为什么就偏要收她做义女呢?您都有皇姐,有我,有贤宁了,有了我们这么多女儿,难道还不够吗?”   ☆、520消息是真的   看着朝阳公主如此孩子气的哭喊,皇帝的心不禁又是一软,毕竟是自己娇宠了十多年的女儿,一时的气愤过后,皇帝虽觉得失望,但心里多的是一种恨铁不成钢,和为什么自己的女儿总不如别人的女儿乖巧懂事的情绪。   扫了一眼在场的一众皇子公主,皇帝没好气的哼道,“解忧确实不是朕亲生的,可她敢奋不顾身的为朕挡刀子,朕养一堆儿女,还不如一个义女来得强。”   这话无疑是一杆子打翻了一船人,吓的在场的一众皇子公主立即就跪了,就连三岁的周元乐也被高阳公主领着乖乖跟着众人一齐跪下认错。“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罚?怎么罚?   皇帝也知道朝阳公主那一下的转向是个意外,别说几个儿子女儿没反应过来,就连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可他们没反应过来,偏偏人家孟彤反应过来了,同是十多岁的小丫头,自己的女儿在自己面前行凶,这凶还行到自己身上来了,而被行凶的那个不但没躲,还扑上来给自己挡刀子了。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这一比较,就把自己的儿女都比到泥里去了,这怎么不叫皇帝郁闷兼气愤呢?   “来人啊,朝阳公主御前失仪,把她送回朝阳宫,命贤妃好生管教,没有朕的命令,今后不得踏出朝阳宫一步,违令者立斩不赦。”   朝阳呆呆的看着皇帝,仿佛不认识他了一般。皇帝的嘴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她都听进了耳里,却又像是听不懂他说了什么一样,整个脑子仿佛被雷击了一般,一直在隆隆做响。   直到两人中年太监上前驾她,朝阳公主才猛然醒过神来,目光怨毒的转向孟彤,发了疯般的挣扎尖叫起来,“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我,你为什么要来洛阳,你为什么不去死……”   两人中年太监显然也没料到朝阳公主会突然发狂,但两人显然极有经验,在瞬间的惊吓之后,立即就将人给牢牢按住了。   皇帝原就心情不好,此时见朝阳公主仍是死性不改,只觉更加厌烦,“还不给朕拖下去?”   “是!”两个太监大着答应着,其中一人怕朝阳公主再乱吼乱叫惹怒皇帝,便从袖中掏出帕子熟练的堵了朝阳公主的嘴,也不管她踢打挣扎,两人利索的驾起人就往楼下去了。   周事轻和王永康袖手站在楼梯下偷听,越听,两人的眉头却不由皱的越紧。   皇帝为了那位贫民公主,竟然边最为宠爱的朝阳公主都罚了,看来那个消息是真的了。   身为大周权利最顶端的几个人之一,周事轻和王永康自然有着别人没有的消息渠道,孟彤懂医术,在洛阳城里有间口碑不错的成品药铺,并为皇帝进献了有延寿之效的药丸的事,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秘密了。   长寿或者说是长生是多少皇帝的追求?若是这孟彤当真进献了具有延寿之效的药丸,那么被皇帝如此重视倒真可以理解了。   周事轻此时皱眉实是因为在懊恼,自己今天不该带了个无脑女人来观比。看皇帝对那叫解忧的贫民丫头的重视程度,他今的这个脸是丢定了,到于那个小妾死不死,对他来说却是不重要的。   王永康也在懊恼,他对孟彤的成见原也就来源于她向皇帝献的药。自古以来,所谓的长生丹药,那回不是假的?   可皇帝这回连自己最为宠爱的女儿都不顾,一门心思要维护这位因献药而获封的贫民公主,这让王永康意识到自己太过轻敌了,他心里已经清楚,今天想搭逍遥王的顺风车为难这解忧公主是不可能了。   两个太监驾着朝阳公主下楼,周事轻和王永康不待两人开口便很识趣的往边上挪了挪,让出道来让两人经过。   朝阳公主一见向来宠她的逍遥王叔也在,疯了般的拼命扭着身体,想要向周事轻和王永康求救。   可两人却像是没看到她一般,连个眼角都没往她身上瞄一眼。   朝阳公主“唔唔”的求救声一路远去,许文轩带着太医匆匆跑进铭书楼时,正巧与迎面撞上,一看这阵仗,不禁都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   驾着朝阳公主的太监之一,立即机灵的回道,“许总管,朝阳公主御前仪,皇上命我等送朝阳公主回朝阳宫。”   许文轩诧异的扫过朝阳公主明显红肿耷拉下去的手腕,低声问两人,“楼上有谁伤了?”   “朝阳公主要拿刀刺解忧公主,却差点儿刺到皇上,是解忧公主为皇上挡了一刀,伤了手臂。”   许文轩与两名太医皆恍然,行刺皇帝可是大罪,也难道皇帝会不念父女之情,让人拖朝阳公主回宫了。   根本没有人去管努力“唔咽”求救的朝阳公主,许文轩冲两个太监点点头,几人错身而过,两个太监驾着朝阳公主出门上马车,许文轩则带着太医往楼上去了。   铭书楼的三层,皇帝任人将朝阳公主驾走,心里还挺不是滋味了一阵,这才转身去看一旁处理伤口的孟彤和凌一。   三层因皇帝的命令,除了皇帝皇后和几位皇子王妃和公主,就没别人了。   皇帝刚才被朝阳公主气着了,倒也忘了要叫人送水和伤药上来为孟彤处理伤势,此时一见两人身前的席案上摆了两三个小瓷瓶,凌一更是已经在给孟彤包扎伤口了,皇帝看得也是一脸的懵。   “这棉布和伤药是哪儿来的?”   孟彤指指自己背在纱衣里面,用腰带系住的布挎包道,“儿臣习惯随身带一些药品以防万一,这是头一回给自己用上。”   皇帝见她面色无异,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再看看她因要处理伤口而被撕开的沾了血的袖子,也不禁轻咝了一声,半晌才道,“朝阳胆大妄为,朕已经罚过她了,你是个好孩子,这次朕也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她欠你的那两万两,朕肯定为你讨回来。”   ☆、521揭过   “谢谢父皇。”孟彤面上虽带着笑,心里却颇不以为然,想想皇帝才刚拿了她七千万两,若他当真宠朝阳公主,为何不干脆替朝阳把这两万两直接赔给她算了?   自己藏着几千万两银子,还一定要找女儿讨要两万两赔给她,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由此也可看出,皇家所谓的宠爱,有多不可靠了。   许文轩带着两名太医上了铭书楼,皇帝看着已经孟彤手臂上已经被凌一包扎好了的伤口,顿时就尴尬了。   方才因为事出突然,他直觉的就让许文轩去叫了太医来,完全忘了孟彤自己就是半个神医。另外,又因为被朝阳气着了,没顾她的手伤就让人把她给带走了,也因此才让两个太医现在没了用武之地。   不过这也难不到皇帝,大夫这个东西,看看又不会掉块肉,伤口就算包扎好了还可以开药方嘛。   “太医,快给解忧公主看看,她的手臂方才伤了。”   “是!”两名太医迈着小碎步,跑到孟彤跟前,却被凌一拦住了。他冲皇帝一抱拳,道:“禀皇上,公主的伤口臣已经为她上药包扎好了,无需再看了。”   两名太医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到孟彤包着白布条的手臂上,脸色齐齐一黑,却没有开口说话。心里却不禁恨恨的自语道:你当自己也是御医吗?随便包扎的伤口,也能与他们的技艺相比?   “父皇,我的伤口并不深,上了药已经没事了。”孟彤也没兴趣再拆开布条让人参观自己的伤口,再说巫门密制的顶极金创药,止血生肌的效果是很强的,她最多一天不动,到晚上就能结痂了,这密秘要是被两名太医看了去,那乐子就大了。   两名太医被许文轩急匆匆的找来,现在竟成了摆设,一时间比皇帝更尴尬。   皇帝不死心,摆出一脸心疼的模样再劝,“还是让太医给你看看吧,朕看刚才那伤口都见骨了。”   孟彤坚定的摇头,“父皇放心,儿臣真的没事,儿臣自己就是个大夫,断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   皇帝没法,只能挥手让两个太医退下。   许文轩在旁提醒道:“皇上,逍遥王和王大人还在下头等着听宣呢,您看……”   “哦,那就宣他们上来的吧。”被朝阳那么一搅和,皇帝还真忘了刚才为什么叫孟彤他们来的了。   皇帝转回形同龙椅的罗汉床上坐下,各位皇子王妃公主一见警报解除,也都回了各自的座位坐下。   周事轻和王永康来的很快,等人一到齐,皇帝便问起了几人在楼下的争执的事。   见识了皇帝对孟彤的宠爱,周事轻哪里还会认不清形势?   他立即低头诚恳认错,道,“都怪臣弟教导无方,致使姬妾侍宠而娇,张狂无状,冲撞了侄女儿,当真是万死难赎。那女人臣弟就交予侄女儿处置,明日臣弟再备礼一份,登门给侄女儿赔礼,皇兄看如此可行否?”   孟彤惊讶的和凌一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料到周事轻的态度会变化如此之快。   他现在这模样、态度,跟之前那副天老大地老二,自己排老三,想踩你就踩你的嚣张模样可说完全是两个极端。   不过孟彤之前与周事轻并没有交集,此次的扔桃事件也只因一个女人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而周事轻想要为那女人出头而起,现在周事轻既然耸了,孟彤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于是便道:“皇叔客气了,此事本就是一场误会,既然说清楚了,那咱们就就此揭过吧。”   皇帝又看向王永康,道:“王卿,依你看呢?”   王永康再次为自己的多嘴懊恼,连忙笑道:“此事本与微臣无关,不过微臣倒可以给公主与逍遥王做个见下证。”竟是一句话就把自己想要落井下石的险恶用心给推干净了。   孟彤瞥了王永康一眼,心道: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狐狸,一个比一个会装。她撇撇嘴,在心里把王永康记了一笔,面上却是笑道:“本就是一点小事,就此揭过,希望王大人玫逍遥王叔日后莫要记恨解忧就成了。”   “怎么会呢。”   “公主说笑了。”   看着两人客气的假笑,孟彤也懒得跟两人计较了,看着皇帝转了话题,道:“父皇,您原是要召了学子觐见的,那几名学子都已经在铭书楼前候着了,您要见见吗?”   正所谓皇帝金口玉言,既说了要见,皇帝现在也不好意思说不见。   当下大手一挥,便让许文轩将韩来庆等人都给带了上来,只不过皇帝并不在这三层见几人,而是换到了铭书楼的二楼。   皇帝以养伤之名让孟彤留下休息,只带了凌一下楼去见人。   只不过孟彤留在三楼却也没能安宁,皇后抓着机会便问起了她手里是否还有驻颜丹。自打上次孟彤献药,算算时间也已经过了差不多一月了,皇后的驻颜丹差不多该吃完了。   “幸好儿臣前阵子刚炼制了一批驻颜丹出来,否是以儿臣的手伤,短期内想要炼药是不成了。”孟彤笑道:“同批的药丸搓出来,也是有优劣之分的,这次的极品丸子只得了一瓶多一点儿,我明儿就给母后送来。”   皇后笑的温婉,“你这驻颜丹炼之不易,这回要母后拿什么换?”   孟彤连忙道:“儿臣这一批炼制的驻颜丹数量不少,除去那几颗极品丸子,其它的都放到药铺里去售卖,倒也不会叫儿臣亏了本。   再说解忧如今是母后的义女,女儿孝敬母亲乃是应当,怎能还要向母后讨要药材呢。”   皇后被孟彤这番话逗的开心,冲着底下的两位皇子妃笑道:“你们看看这丫头的小嘴甜得,倒也难怪皇上要抢着收她做义女了。”   皇后最近的皮肤、气色确实都变得极好,李氏早就听说了皇后最近在服用一种叫驻颜丹的药丸,她原以为这驻颜丹是李家的回家堂弄出来的,此时才知道这药丸竟是孟彤炼制的。   趁着两人说话的空档,李氏笑着插话道:“能教母皇惦记的定是好东西,不知解忧妹妹可否也匀嫂子一瓶?”   ☆、522话要说清楚   孟彤扭头冲她笑出八颗小白牙,“这驻颜丹予女人来说,确实是好东西,只不过这东西也是分等的,等级越高的药丸,效果自然也就越好。   大家是自己人,解忧也不好诓骗皇嫂,这驻颜丹根据搓出来的成色分为极品,优等,良等和普通四等。   妹妹这驻颜丹只有连续吃上一个月才会见出效果,因此都是论瓶卖的。   优等驻颜丹一瓶八百两,良等驻颜丹一瓶五百两,普通的也要三百两一瓶。   我向来炼完了药丸手边只留极品的丸子,不过这极品的驻颜丹我是要拿来孝敬母后的,剩下的三等驻颜丹,大皇嫂派人上洛阳城的有间药铺就能买到了。”   李氏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了僵,心里咬牙切齿的想着: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过一瓶药丸几百两银子也要计较。她面上却又不敢表露的太明显,只讪讪的笑道:“妹妹的药丸果真不便宜呢。”   孟彤眯起眼,笑着转向皇后,道:“这驻颜丹用的药材稀有,所以才会使得价格如此昂贵。   不过一分银子一分货,大皇嫂别看这价钱不便宜,你只用看母后服用一月之后的效果,就该知道我这药丸是物超所值的。”   “这倒是真的。”一说起自己这一个月来的变化,皇后就喜滋滋的摸着自己的脸,笑道:“我吃了这驻颜丹一个月,眼角的细皱都淡的快看不见了,贤嫔几个都说我年轻了十岁不只呢。”   孟彤笑道:“母后再接着服上两月,一身皮肤就会变的犹如十八少女一般细嫩了。”   出言一出,不说两位王妃和几位公主,就连自顾自在一旁碰杯对饮的周元佐和周元佑都不由动了意。   周元佐见周元佑自顾低头喝酒,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出声问道:“皇妹此话可当真?这驻颜丹既有如此神效,长期服用岂不是能助人长生?”   孟彤失笑摇头,道:“驻颜丹的主要功能是调节五脏,使人皮肤变好,跟长生可没什么关系。换句话说,这人该什么时候死还是会什么时候死,只不过吃了驻颜丹的人,死时不会显得那么难看而已。”   孟彤向皇帝进献了延年益寿丸的事,在在场几人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   此时听孟彤如此说话,不禁就让众人联想到了延年益寿丸,既然驻颜丹能有如此奇效,那延年益寿丸是不是就真能助人延年呢?   周元佑垂眸盯着手里的酒杯,嘴里似不经意的淡声道:“听说皇妹向父皇进献了一种叫延年益寿丸的药丸子,不知此药是否当真可延年益寿?”   周元休目中闪过一抹忧色,冲孟彤微微摇了摇头。   孟彤的目光掠过他,却只当没见到他的暗示,冲周元佑笑道:“自然是能的,只不过我炼的延年益寿丸,所用药材年份不够好,一颗最多也只能为人增寿三五年时光。   父皇命我七夕大比结束后,便去太医院挑选合适的药材,炼制药效更佳的延年益寿丸。   根据我的经验,一份延年益寿丸的药方可炼制二十到三十颗药丸不等,等药炼出来,相信父皇肯定会赏赐众位皇兄一人一颗的。”   周元佐心急,又追问道,“皇妹是否还教了父皇一套拳脚功夫?”   皇帝现在每日晨起就在乾清宫前拉开架势练拳,如此反常的举动不想引起宫里众人的注意都难。   孟彤闻言不由暗道:皇宫果然是个四处漏风的地方,她那天送药明明没几人在场,教授皇帝练体术时更是只有皇帝、胡清云和她三人在场,结果这才多久,事情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这倒难怪皇帝住在宫里头天天要疑神疑鬼的,看谁都像是要篡位的了。   “那是练体操。”心里虽然腹诽不已,孟彤脸上却仍是笑盈盈的,还异常细心的为众人讲解道:“服用延年益寿丸需得配合练体操,使全身骨胳筋脉慢慢强健起来。   延年益寿丸根据药材的好坏,所能达到的药效也是不同的,这个要因人而议,不过不管数年一服的延年益寿丸还是数月一服的,这每日一次的练体操都是必不可少的。”   周元佑的眸中闪过一抹厉光,抬眼笑看着孟彤,问道:“那以皇妹之见,若是我等常期服用这延年益寿丸,最终可延寿多少年呢?”   “都说长命:百岁,然,人往往活不到一百岁,我大周朝高寿者一百多岁也不是没有,但我大周皇室却从未出现过高寿之人,皇子龙孙能活过六十的都极少。”   孟彤微笑着将在场众位皇子的表情尽收眼底,才侃侃而谈。毕竟道理不讲不明,有些事不讲清楚,惹起误会就不好了。   “我这延年益寿丸的效用主要是增强人体的生命力,尽量延长人的寿岁,但最终能延多少寿岁却也要因人而异。   但凡能遵照医嘱,早睡早起,饮食注意荤素搭配的,活到**十问题应该都不大,但若是那夜夜笙歌,饮酒无度,生活还不知检点的,吃这延年益寿丸能活多少岁,我就真不好判断了。”   周元佑一听这话就笑了,不无讥讽的道:“皇妹这话的意思可是要我们莫要贪图享乐?可身为皇子王孙,我们本就有权享受,若是连这些都要戒了,那当这皇子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去当和尚算了。”   孟彤见除了周元休,几个皇子和王妃脸上的神色都表露出这个意思,也不由笑了笑,道:“这世上之事本就难两全,所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几位皇兄和嫂嫂们生在皇室,注定了会一生荣华。   然而是用二十年将这份荣华挥霍光,还是细水长流的将这份荣华享用上五十年,甚至六十年七十年,这个自然不是皇妹的药丸所能决定的,药丸再好也要看吃的人配不配合治疗啊。”   要是碰上个神精病,服了延年益寿丸再嗑颗毒药,就是大罗金仙下凡,这命也长不了。   ☆、523要求不高   孟彤这话就是明白的告诉在场众人,她的药丸肯定是有效的,但是不是能真的长寿却要看个人了。   周元佑了然的微微一笑,心中的杀意淡去,端起酒杯冲孟彤遥遥一敬,仰头饮尽。   既然这所谓的延年益寿丸,并不是真的能长生不老,那就好办了。   皇帝期望长寿又有什么用?   身为帝王,能影响长寿的因素实在太多了,要说早睡早起,生活节制皇帝第一个做不到,想想那堆积如山的奏章,再想想后宫那三千佳丽,历朝历代的皇帝没少死于纵欲过度和操劳过度的。   只要朝中多些事,后宫再多些美人儿,皇帝想长命百岁?   哼!那就是个笑话。   “看来,皇妹这延年益寿丸也不是百分百能延人寿命的啊。”周元佐故作可惜的摇摇头,举杯与周元佑心照不宣碰了下。   孟彤哈哈一笑,道:“惜命者,自然能延寿,不惜命者,神仙也无可奈何啊。”   “你们这些孩子,年纪轻轻的说什么寿不寿的?”皇后娇嗔着瞪了众人一眼,“要延年益寿也该是我这老婆子来操心,你们才这点儿年纪,掂记那个做什么?”   “母后教训的是。”周元佑连忙放下酒杯,笑盈盈的应一句。周元佐和周元休几个也连忙低头应声。   孟彤看着这一室的皇子王妃、公主皇后的虚来假去,感觉就跟进了话剧现场似的,别提多怪诞了。   不过大家都在演,她不入乡随俗也不合适,想了想,孟彤便凑趣的对皇后笑道,“母后莫怪莫怪,要不是儿臣手头紧的慌,也不会如此推销自己的药丸。”   皇后倒没想到孟彤会如此自爆其短,诧异的看她一眼,道:“怎么?可是手上的银子不够使了?”   坐在李氏身边的包氏突然插嘴道:“妹妹受册封时,父皇不是赏了你不少好东西吗?怎么会没银子使呢?”   孟彤扭头看着包氏,笑道:“想来二皇嫂也知道,妹妹我是来自民间的,我呀也就是个醉心医药的,平时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瞎琢磨古方,平日在一研究起古方来,那花费的药材银两动辄就是成千上万两的。   原我也是积攒了上万两家底的,本也不至于手头紧成这样,只因初入皇家学院时,朝阳到我那院子里打砸了一翻,后来又将我的丫环婆子都带到了宫里,以致我那院子没人看守,被人偷了个干净。   内室里别说是锁在内室梳妆台下的手饰银票了,就是衣柜里的衣裳都没给我留下半件。   这事说来也是个笑话,能在皇家书院住得起独院的,说来哪个不是有身份、有地位人家的小姐?若说这样的人家能教出一群贼来,谁会相信?   若非女院的十二院位置独特,进出就那么一条道儿,平日里除了这十二院的人,一般也不会有人特意往那边钻,谁会想到她们还会贪图我那万把两的家底呢?”   孟彤说的唉声叹气,心里却在冷笑。   她前阵子忙于研读医书,都快把这事件儿给忘记了,胡大师兄说是会为她去向那十一家讨公道,可到现在也没个消息。   现在既然顺口提起了朝阳砸她院子的事,索性把那十一家的姑娘也一起拖下水,谁家的姑娘谁紧张,反而欠了她的,想不还是不可能的。   “听说后来,你那些东西不是都追回来了吗?”包氏的脸都黑了,她那胞妹在皇家书院住的可也是独院,这死丫头的嘴怎么就这么毒呢?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那她包家的声名还要不要了?   孟彤好笑的看着包氏,道:“二皇嫂说笑了,我虽然不富裕,可也知道被人偷了去的东西,肯定是不能再用了的。   我知道我出身低,那些小姐们没一个把我放在眼里的,不管偷我东西是哪家小姐的主意,可她们既然已经对我起了歹意,谁知道她们会对我的东西做什么手脚?   换做是二皇嫂你,你敢再用那些还回来的东西吗?   更何况我丢的一匣子共一万多两的银票,自打丢了就没回来过,也不知是被哪家贪财的给吞了。”   孟彤说着,可怜巴巴的转后皇后卖乖道,“正因为如此,儿臣才会害得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如今见谁都想推销一下自己的药丸,就巴望着能多赚几个银子度日呢。”   “如今这些王侯勋贵家的小姐也太没个样子了,竟然连偷盗之事都做出来了,若再不好好敲打敲打,以后还不翻了天去。”皇后脸色一沉,安慰了孟彤几句,却是面无表情的瞥了包氏一眼。   只这么一眼,就叫包氏噤若寒蝉,再不敢出声了。   孟彤倒是没把皇后的话当一回事,洛阳城的各方势力错踪复杂,要说皇后会为她去敲打那些世家的小姐,那是不可能的。   为了给周元佑造势,皇后肯定不会去得罪支持二皇子一派的势力,不过借机打压一下对手一派的人,倒真有可能。   孟彤的要求也不高,只要皇后能压着朝阳把该赔她的银子赔了,再借在场众人的嘴将这件事隐晦的传出去,让那十一家小姐的家长们送礼上门也就成了。   周元佑突然出声道,“母后,父皇不是说让朝阳赔偿皇妹的损失吗?父皇日理万机,这点儿小事怎好劳烦他呢,还是您回头给料理了。”   底下众人闻言,目光不由都是一闪。   贤妃与皇后的明争暗斗由来已久,现在朝阳闯祸,贤妃被禁足,失宠之势已显,皇后若借着此事落井下石,就是皇帝都不好说什么。   有这么个现成的借口,能对贤妃下手,皇后自然是求之不得。她转头对孟彤笑道:“解忧放心就是,此事包在母后身上,过两日定教贤妃把该赔的银两送予你。”“   “如此便多谢母后了。”孟彤倒是不在意被皇后当了枪使,在这洛阳城里,你不想招惹别人,别人也会来招惹你,能被人利用,至少还能体现一下自身的价值。   ☆、524你不在里头   反正在她选择与朝阳公主扛上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得罪了朝阳就等于得罪了贤妃,至于刘家要不要继续与她为难,那就要看刘家意思了。   回想当初朝阳公主怒怼她时,孟彤还是在心里横量了下后果的。   巫门传人的身份虽然好用,但自己心里多少也得有些自知之明,要是嚣张的过了头也容易被皇帝反感,然后一巴掌拍死。   不过想通了朝阳公主的背后势力是刘家之后,孟彤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根据胡大师兄跟她分析的朝堂势力分布,有前刘相之女的脑惨事件打头,皇帝对刘家还心有余怒,若不是怕后宫皇后独大,皇帝也不会偏宠贤妃,以削弱皇后对后宫的掌控。   孟彤当时赌的是贤妃为求在后宫自保,就算对她怨恨肯定也不敢做的太明显,实在是没想到贤妃为了朝阳公主,会那般张扬和疯狂,简直就是想直接置她于死地。   若非如此,皇帝也不会在她与贤妃之间做了取舍。要是贤妃和朝阳公主极时醒悟,明里与她维持和平,暗底里就是斗死过去,皇帝肯定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可今天朝阳公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刀子,还差点儿伤了皇帝,皇后和二皇子要是不趁机把握机会,将贤妃一脚踩死那才是白痴。   皇帝应是早就想清楚了个中环节,才会直接下了软禁朝阳,违令者杀无赦的严令。   贤妃失势已成必然,刘家若是要跟她过不去,孟彤也只能兵来将挡,土来水淹了。   不过,传承越久的世家处事越是谨慎隐忍,刘家既然是十大传世家族之一,想来应该也不会如贤妃和朝阳一般无脑,毕竟一个家族数万人的性命可不是开玩笑的。   约莫两刻钟的功夫,皇帝在二楼见了几个学子之后,就带着许文轩乐呵呵的回来了。   一上来就冲孟彤道,“你这丫头可是亏了,你那题答的是不错,不过字写的太难看了,书院大比讲究公正公平,朕只能给你块青竹令。”   孟彤有自知之明,本就没奢想过能得银竹令,所以恭恭敬敬的谢过了皇帝,这才从铭书楼上退了下来。   凌一守在楼下,见孟彤下来,先看了眼她的手臂,才关心的问:“怎么样?没事吧?”   孟彤摇头,“我的金创药有镇痛作用,伤口不会疼的。”   “皇上和皇后呢?没为难你吧?”凌一伸手扶住她的肩,揽着她往外头走。   “没有。”孟彤有些不自在的扭了下肩,可凌一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让她讪讪的不敢再动了。   两人一走出铭书楼,孟彤才发现外头的人都快走光了,望着小猫两三只的空荡考场,和慢慢往走远去的人群,孟彤后知后觉的讶声道,“早上的大比结束了?结果呢?最后谁得了金竹令?”   凌一一边揽着她继续往前走,一边道:“来庆得了金竹令,得银竹令的一共二十人,朱灿和其他几个被宣召的人都得了,不过你不在里头。”说完还看了她一眼。   驻立在两旁的军士也不知是御林军还是金吾卫的人,一见两人走过,纷纷低头行礼。   凌一目不斜视的径直往前走着,仿佛没看见两旁的军士一般,搞得孟彤怪不好意思的,抬手挠了挠微红的耳朵,她假装扭头跟凌一说话,却正好对上他望过来的关切眼神。   孟彤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该不会觉得我没得银竹令会伤心吧?”   凌一没有说话,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和眼神表达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孟彤好笑的辩解道:“我有自知之明的,就我那一手字要是还能拿书法大比的银竹令,改明儿就该有文臣弹劾我了。”   “多练练,能写好的。”凌一温声安慰。   “我知道。”这个男人暖的让人窝心,和他酷酷的杀手身份真的一点儿都不相符。孟彤忍不住抿着嘴微笑,心头是又暖又甜蜜。   凌一低头看着她微笑的姣好面容,目光不禁也柔和了下来,低声吩咐道,“你的手伤了,下午的乐音大比就去院长那里消了名字,安心休息吧。”   “知道了。”孟彤乖乖应着,就她那一手临时抱佛脚练出来的琴艺,能不能得青竹令都是个问题,可见这次手伤了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还可以明正言顺的旷掉乐比。   孟彤柔顺的时候可不多见,凌一低头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半晌才开口道:“骑射排在后天,若是实在不行,就一起消了名字吧,大比年年有,明年再拿金竹令也是一样的。”   “骑射不用右手也能比啊,倒是明天的画艺和综合比试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孟彤无奈看了眼右手上的伤口,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的手臂被划的有点儿深,因为没法给自己缝合,伤口要靠自然生长结痂,至少需要五六天时间,也就是说这五六天时间里,她的右手这五六天就等于废了。   “画艺倒也还好解决,右手不行至少还有左手,就是不知道综合大比是怎么个考法。”   一听孟彤这话,凌一就知道孟彤不想放弃比试了。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却也没有试图劝说孟彤,只不轻不重的在她的细肩上捏了捏,沉声道:“你手伤了,真要不行不比也就是了,不丢人的。”   “嗯!”   青月和青薇守在考场边上,见孟彤和凌一过来,连忙上前行礼。   “主子,将军。”   “你们怎么在这儿?夫人和少爷呢?”孟彤说着扭头往西侧的看棚上望去,只不过因为角度问题,她也就能看到看棚上的两根横栏而已。   青薇道,“韩少爷得了金竹令,朱少爷闹着要庆祝,宫嬷嬷便领着夫人、少爷以及韩老爷和韩夫人一起先回水仙院去了,夫人怕主子出来找不着人会担心,所以特地命奴婢俩在这里等您呢。”   “你们主子伤了手,忌饮酒和荤腥,朱灿他们要庆祝便让他们庆祝,你们一会儿取了牌子去鲜味斋点些你们主子能吃的东西,注意别让她的伤口沾了水。”凌一拍了拍孟彤,示意她跟两个丫头回去。   ☆、525意外之喜   孟彤有些惊讶的回头看他,“你不跟我回去用饭吗?”   “我在轮值,不能离开铭书楼太远的,午饭我与将士们一起吃一点就成了。”   孟彤理解的点点头,与凌一挥了挥手,便带着青微和青月往水仙院走了。   凌一站在那里,看着她头也不回慢慢远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失落。虽然与小丫头订下了名份,可这丫头显然心还没在他身上,走的如此干脆利索,实在叫他这心里……   万千思绪,最终也只能化做一声无奈的长叹,凌一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也就是孟彤在名份上已经与自己绑在一起了,至于她的心,迟早会属于自己的。   “朱少爷得了银竹令都快高兴疯了,两位牧少还打趣说,朱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八十岁之前得块青竹令,没想到提前六十几年就完成梦想了。”   青月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的跟孟彤说大比结果出来后众人的喜悦。   “这次的七夕大比改了规矩,书法大比就韩少爷一人得了金竹令,听说得了金竹令的学子若是科举不中,是可以凭金竹令直接进入翰林院观政的,韩大人和韩夫人都高兴坏了。宫嬷嬷让青黛带人去鲜味斋要了三桌席面,说是要好好的庆祝一下呢。”   孟彤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哀叹道:“我是没这个口福了。”   青月和青薇早就看到了孟彤手上的伤,刚才因为凌一在,她们也不好问,此时听孟彤说起,青月便小心的探问道:“主子,您不是去见皇上了吗?怎么会伤了手的?”   “为皇上挡了一下,就伤了。”实在不是孟彤不想多谈,而是这事说来实在丢人,她总不能告诉两人,说她原本是准备借皇帝挡刀的,结果却正好给皇帝挡了刀子吧?   三人回到水仙院时,院门前的桌椅都已经摆上了,韩来庆、清风和韩敏之等人围坐了一桌,正在兴高彩烈的说着今天的考题内容,清扬和牧波等人的小厮随意的坐在院门口的台阶上,没看到春二娘,想是陪着韩夫人在院子里说话呢。   清就看着孟彤自远处走来,一眼就看到了她手臂上绑着的布条和染了血的衣袖。   “阿姐?!”清风一阵风似的冲过去,紧盯着她的手,急道,“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别急,别急,我没事儿。”   孟彤见一桌子人全都朝她看了过来,连忙冲众人摆了摆手,拉着清风走到众人跟前,才压低了声音道,“朝阳公主被皇上训了两句就突然发了脾气,她拿着刀子大概原是想扎我的,结果那刀子不知怎么就向皇上挥过去了,我帮皇上挡了一下,就成这样了。”   对一位帝王动刀子,不管是不是出于本意都是死罪。就算皇帝表面不追究,心里是不是起了疑心,谁能知道?   事情发生在铭书楼三楼,又是这样的皇室丑闻,听得众人全都心惊不已。   孟彤叮嘱道:“此事还未传开,你们几个自己知道就行了,万不能说出去。”   韩敏之深怕几个少年不知道轻重,也沉声道:“公主所言甚是,此事事关朝阳公主的名声,以皇上对朝阳公主的宠爱,极有可能会下令封口,方才的话你们听了就把它忘了,忘不掉的也要埋在心里,万不可出去宣扬。”   说完,他转头一脸严肃的看向朱灿,郑重其事的道,“特别是你小子,最近别再出去喝酒了,听庆儿说你一喝醉那嘴上就不把门儿了,此事可大可小,为了你那条小命着想,你最近还是乖乖在家里呆着吧。”   任何跟皇家扯上关系的事儿,都极有可能关乎性命,朱灿就算平时没心没肺惯了,此时听了韩敏之的话,也乖乖的点头应了。   一众热热闹闹吃罢了午饭,清风几个的谈兴却正浓,谁都不肯散了回去歇午觉。   孟彤没法子,只能让青黛几个将桌椅收拾了,又让青扬几个将东厢里的摇椅、竹榻和茶几一并都抬了出来,就在院门口给几人布了个舒适的地儿,任他们谈天说地去。   下午的乐比,皇帝没再出什么妖蛾子,考题就是听曲写谱。   孟彤趴在看棚的横栏上,悠哉悠哉的看着底下考场里一众愁眉苦脸的学子们,无比幸庆自己伤了手,而且还是为救驾伤的手,有这么高大上还名正言顺的理由请病假,简直不要太爽。   不然就她那临时抱佛脚练出来的琴艺,听曲都跟听天书一样,别人能根据听到的曲子写谱子,她大概也就能在纸上画俩鸭蛋了。   乐比结束后,名次一出来,韩来庆顺利的又拿到了一块银竹令,倒是朱灿就跟小宇宙爆发了似的,竟然连乐比都奇迹的拿到了一块青竹令,让牧波和牧江两兄弟直呼不可思议。   美得朱灿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第二天一早考的是画艺,孟彤对此早有准备,拿着自己带的几根碳条去跟三位院长备了报,别人考水墨画,她则画碳笔画。   画艺的考题就一个字——夏,至于画什么,怎么画则全靠学生自己琢磨。   孟彤前世怎么说都读了二十多年的书,再加上这两年多来几乎每天都在做药草笔记,她对画画还是有点儿自信的,只不过用左手画碳笔画有些别扭而已。   画画讲究的是景物,意境,色泽和技巧,可碳笔画没除了黑的还是黑的,色泽什么的都是浮云。   反正孟彤也不期望夫子们能欣赏碳笔画的写实风格,她的最高期望值就是一枚青竹令。   抱着能过就行的心态,涂涂画画,孟彤描绘的一副捕蝉的写实画,便慢慢在纸上呈现了出来。   景是庭院游廊的折角之处,假山之旁有一大树耸立,树上蝉影二三,两个丫头在前举杆,身后婆子手指树上之蝉,身后廊下,身姿婀娜的年轻女子,手捏绢帕,颦眉摇扇。   钟声一响,众人齐齐停笔。   韩来庆往孟彤的画纸上瞄了一眼,不由轻咦了一声,这时正巧有仆役上前,将两人的画纸一并收走。   ☆、526综合大比   韩来应等仆役走开,才目露异色的看着孟彤道:“公主的画不知艺从哪位大师,这种画法我怎的从未见过?”   牧波牧江几个闻言,纷纷扭头看了过来,“什么画法?公主画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吗?”   艺从什么的可真不好说,孟彤为难的拿起碳笔冲韩来庆摇了摇,对几人挤出一抹僵笑。心道:我总不能把前世从幼儿园到大学的美术老师都跟你们细数一遍?说了你们也不认识啊。   “我……平时对着药草描画,画多了就成这样了,也没什么难的……真的!”   这话也不算是假话,反正前世学画画时,也都是从苹果、鸡蛋和雨衣画起的,熟能生巧,画多了自然就会了。   让孟彤没有想到的是,画艺结果公布时,银竹令的名单里竟然有她,这当真是意外之喜。   就为这副画儿,连许文轩都来了一趟,说是皇上看中了她的那副画,给要走了,回头再送副他的画送她。   这年头皇帝就是“高大上”的代表,能得皇帝一副画,那都是祖坟冒青烟的事儿。   用一副碳笔画换皇帝的一副画作,这买卖赚翻了,孟彤自然不会有意见。   塞了许文轩一个大红包,客客气气的将人送走。   中午回水仙院,大家照旧庆祝了一翻,只不过仍是孟彤吃着清粥加小菜,看着一众人大鱼大肉的欢庆。   下午的综合大比提前了半个时辰举行,规则是要学子们自行找人组队,五人为一组,人满才可进入考场。   孟彤这里加上张轻轻就是六个人了,倒是多了一个,为了组队的事儿,楚圆圆、南男和蔡琴琴三人没一会儿就找了过来,她们这里就三个人,加上张轻轻也才四个,还少了一个。   倒不是说楚圆圆四人人缘坏到没人肯跟她们组队,而是她们四个对同班那些女孩看不过眼,就不爱搭理她们。   特别是蔡琴琴,坚决不同意组同班的那些女孩,楚圆圆没了法子,这才跑来想要找孟彤组队,谁想她这里已经满员了。   孟彤抬头四望,突然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胖胖的身影,“那个,那个,那不是昨天书法大比时,被皇上召见的那个胖胖的女孩吗,她叫什么你们还记得吗?”   几人顺着孟彤的手指看过去,就看到了站在人群里茫然的左顾右盼的胖姑娘。   韩来庆道:“她叫温小荷,是太原郡公温河原的孙女儿,她母父早丧,是由太原郡公一手带大的,一手字写的极为漂亮,就连皇上看了也称不绝口。”   蔡琴琴看了韩来庆一眼,转向孟彤道:“你认识她?”   “不认识,昨天第一次见她,不过我觉的她这人不错,值得一交。”孟彤扭头冲韩来庆和牧江几个道,“咱们再叫上她。”   楚圆圆奇怪道,“你们不是够五个人了吗?再叫就多了。”   孟彤道:“这综合大比也不知道要比什么,咱们叫上她,再把两队人给对换一下,每队至少得有两个男的才行,不然万一要是考题里有搬石头什么的重活儿,几个女孩子岂不是要累死了?”   蔡琴琴原是想拒绝的,可一听孟彤这话,再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与楚圆圆三人对视一眼,立即就答应了。“行,就信你这一次。”   张轻轻是行动派,她们这边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跑过去叫人了。   也不知道她跟温小荷说了什么,就见她往她们这边指了指,温小荷就往她们这边看了过来,然后两人就一起过来了。   “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谢谢你们愿意跟我组队。”温小荷一来就先腼腆的向众人鞠了一躬,唬得众人都惊了惊。   蔡琴琴看着微红着脸的温小荷眨了眨眼,突然扭头冲孟彤说了句,“你的眼光不错。”   孟彤了然的回了她一个微笑,上前牵过温小荷的手,道,“我们这边也正缺一人,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就看到了你,是我们该谢谢你肯加入我们才是。”   温小荷看了眼孟彤,又转头看了看围在身边的韩来庆和楚圆圆等人,见众人都在友善的对着她笑,便也腼腆的笑了起来。   两队人,牧波和牧江自原去了蔡琴琴那边,张轻轻和温小荷则被分到了孟彤一组。   众人去夫子那里做了登记,就进了考场。   半个时辰很快就要到了,很多没有凑齐人队伍,最后只能随便抓人凑数,整个考场乱糟糟的,草草去夫子那里报了名,等进了考场才开始互相认识。   即便如此,考场外仍有许多没组到队伍的学子束手无策的站着。   “铛铛铛……”钟声响起,没组到队伍的学子们不禁哗声四起。   洪志民走出看棚,冲考场外的一众学子举起手,喧闹的学子们立即就安静了下来。   “没组到队伍的学子,视为自动放弃这场综合大比,现在请未进入考场的学子保持安静,退离考场附近,也请组好队伍的学子们做好准备,老夫马上就要公布考题了。”   洪志民高扬的声音远远传开,不算太响,却也足够让考场里安静的一众学子听清楚了。   综合大比是皇上想出来的主意,虽然孟彤不知道具体要考些什么,但她一早就做好了被玩儿的准备,可等考题公布出来时,她还是被惊到了。   考题是这样的:参比学子以五人为一队,每队分得二两银子,一匹马,要求全队人员前往洛阳城,分别从凤阳夫人手里取得她家后院里结的南邦沙果两颗,比试结果以得到沙果回到书院的速度为准。   最快者全队五人皆可得金竹令一枚,剩下四队得银竹令;   五队之后赶回者,得青竹令;   若未能取得沙果归来者,视为比试失败。   凤阳夫人在洛阳城也算是个名人,她是已故南路大将军薛大山的妻子,传闻因她擅妒泼辣,薛大山在世时后院里连个暖床的通房都不敢有,府里侍候的侍女长得比营里的汉子都要丑。   ☆、527怎么办?   薛大山常年驻守在外,以至于凤阳夫人一直未能有孕,最后薛大山战死沙战也没能有个子嗣送终,皇帝感念薛大山的忠心,特追封薛大山为南路大将军,封其妻为凤阳夫人。   薛大山死后,凤阳夫人性情大变,除了过年过关回娘一趟外,只在府里陪伴婆母,终年闭门不出,更不见外客。   现在书院要他们上门去向人家讨什么沙果,万一人家不让他们进门,该怎么办?   韩来庆和牧波去领学院分发的银子和马匹,蔡琴琴便带着剩下的人走来过来,神情严肃的对孟彤几人道,“这考题也不知是谁出的,想要完全难度太大了。”   韩来庆和牧波去领学院分发的银子和马匹,蔡琴琴便带着她那一队的人匆匆走了过来,开口便道,“这考题也不知是谁给皇上出的主意,实在是太刁钻了,只怕我们这些人想要完全,难。”   孟彤听出她话里有话,忙问,“怎么回事?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缘故吗?”   “你有所不知。”蔡琴琴烦躁的叹了口气,道:“那沙果是薛大将军在世,因知凤阳夫人喜欢吃南邦进贡的沙果,不惜重金从南邦移植过来的,一批沙果苗到了洛阳只成活了两三株,凤阳夫人把那沙果看得极重,听说连娘家亲妹讨要都被她挡了回去,怎会任咱们索取?”   张轻轻一听就急了,“那怎么办?难道咱们还没开比就败了吗?”   温小荷在旁低声道:“若是大家都拿不到沙果,那也咱们也就没所谓的输赢了。”   张轻轻一听不由就笑了,拍手道:“对啊,如果大家都拿不到沙果,那咱们拿不到也就不算什么了。”   孟彤看着四周三五成群,跟她们一样,也都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的学子们,低头想了想,才道:“皇上既然给出了这样的考题,肯定会派人去跟薛府打招呼的,沙果凤阳夫人肯定会给,但是怎么给应该就会看大家的本事了。”   朱灿对什么薛府,凤阳夫人完全不熟,所以也就没有吱声,倒是楚圆圆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左右,微微迟疑了一下,才凑近几人,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一件事,或许可以做为突破口。”   张轻轻一听,立即道,“什么事?”   南男嘘了她一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注意她们这边,才恶狠狠的瞪了张轻轻一眼,直瞪得张轻轻垂下了头去。   楚圆圆见状微微笑了下,拉着孟彤几人往中间靠了靠,才低声道:“前阵子我母亲出门赴宴回来,曾顺嘴提过一句,好像是说薛老夫人的老寒腿又犯了,凤阳夫人拖了她娘家妹妹做中人,想让我母亲从中牵线,请太医院擅长此病的柳太医为薛老夫人看看,也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   众人闻言,便齐齐将看向孟彤,对于病症,孟彤无疑是最有发言权的。   孟彤也没让几人失望,道:“老寒腿是老年病,人老了腿脚难免会不利索,想要好也不容易,而且上了年纪的人喝苦药汤子容易倒胃口,这事儿我看大有可为。”   蔡琴琴上下打量了孟彤一眼,有些不确定的道:“你有把握治好薛老夫人的病?”   孟彤摇头,见几人的脸齐齐垮了下来,才一本正经的道:“我知道怎么治老寒腿,但是知道怎么治,跟能不能治好薛老夫人的腿是两回事,在没见到薛老夫人之前,我没办法保证什么。”   “公主倒是真有几分老大夫的派头。”蔡琴琴笑着调侃了孟彤一句。   孟彤耸耸肩,对此并不以为意,她的年纪与医术确实不能成正比,别人不相信她的医术她也没办法。   “啊,牧公子回来。”南男突然指着不远快步走的少年叫道。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便转移到了急步走来的牧波身上。   楚圆圆忙问,“怎么样?银子和马领到了吗?”   张轻轻也迫不急待的问,“韩来庆呢?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吗?怎么不见他回来?”   “东西都领到了,来庆牵着马在前头林萌道那边等我们呢。”   牧波答了两人的话,上前拉过孟彤,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们方才听到几个御林军在低声谈笑,说是出发的学子们在出书院前都要上交钱袋,并要登记身上所带的饰物。   听那几个御林军的意思,书院不会明确告诉大家,不能用书院发的二两银子和马之外的东西到达洛阳城,可一旦学子们动用了自家马车去洛阳城,就算是犯规了,走到半路就会被人拦下来。”   这事儿孟彤早就料到了,倒是楚圆圆几个听得一脸懵。   皇家书院离洛阳城坐马车都要近一个时辰,书院就发了他们二两银子一匹马,要怎么把五个人都弄到洛阳城去?   别说是楚圆圆她们这些大家小姐了,就是牧波、朱灿几个男的平时出门都用马车或马代步的。   这大热一的走路去洛阳城?几个人光想想就忍不住脸色发青。   “书院出题不会给出无解的题目的,这里面肯定有我们想不通的关节在里头,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还是先去林萌道那边跟来庆汇合了再说吧。”孟彤见几人脸都青了,出声安慰道。   大比既然已经开始了,不管怎么样也总要先出了书院大门再说。   几人一起到了林萌道前与韩来庆汇合,牧波自觉的上前牵过了他们那一组的马,一边问韩来庆,“你可有想到应对的法子?”   韩来庆看了众人一圈,目光落在温小荷身上时顿了顿,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若真不行,就只能走着去了。”   张轻轻心直口快的叫道:“走路我倒是没事儿,可琴琴平时多走两步路都带喘,你要让她走着去洛阳城,不是要她的命吗?”   朱灿双手后背,枕着脑袋,没心没肺的道:“那还不简直,你们几个全都骑马上不就完了吗?反正你们几个瘦不拉叽的,就是全骑在马上,马儿肯定也能驼得动的。”   ☆、528办法   南男几个闻言先是一喜,可紧接着便不由转头看向一旁的温小荷。   温小荷有些难看的低下了头,身体忍不住就往人群外缩了缩。   牧江没好气的拍了朱灿一下,“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说着冲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往温小荷看。   朱灿原本还想反嘴怼回去的,可一看低着头的温小荷,也知道自己的话戳中别人的痛处了,顿时就蔫了,结结巴巴的道:“那个……对不起啊,我就是顺嘴那么一说,没有把你带进去的意思,我……”   “行了,行了,越说越乱。”孟彤没好气的直接打断了朱灿的解释,这小子太没眼力劲了,没见他越解释温小荷的头垂得越低了吗?   “我……我可以走路的,我走的动。”温小荷声如蚁呐的道。   皇家书院虽然建在清山绿水间,但是四周是真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是有银子也租不到马车。   看着身边匆匆走过的一队队人马,孟彤也说不出温小荷不用走路的话。   事实摆在眼前,如果她们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步行无疑是唯一的出路,孟彤上前拉住温小荷的手,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韩来庆见状,便扭头对几人道:“大家都出发了,时间不等人,咱们也先出发吧,办法可以等出了书院大门再边走边想。”   这个提议获得了众人的一致赞同,一行人跟在出发的人潮之后往书院大门口挪,林萌道里人满为患。   “走里面太挤了,咱们从边上走吧。”孟彤看着拥挤的人潮,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脑子里突然有灵光一闪,正巧见走在前头的蔡琴琴和牵着马的韩来庆一齐扭过头来看着她,显然两人也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孟彤伸手一揪,扯着走在身前的朱灿就穿过道旁树木的间隙,往阴荫道外侧扯去。   “哎哎哎,公主你扯着我往哪儿走啊?”朱灿立即就叫了起来,“别扯别扯,你松手,我跟着你走还不成吗?”   四周的人闻声全都好奇的扭头往他们这边看来,蔡琴琴只觉得失脸,扯了身旁的南男和楚圆圆一把,用手遮着脸就快步往孟彤追去。   楚圆圆见张轻轻还傻傻的往走,连忙扯了她一下,也没多说,只转身追着蔡琴琴出了林荫道。   韩来庆几个倒是早就习惯了朱灿的不靠谱,因此也不觉得他引人注目有什么丢脸的,他们与孟彤相处久了,彼此之间早就有了默契,不用多说便纷纷转向跟了过去。   林荫道外不远处就是河,几人在河边凑到一处,张轻轻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的看着几人道:“怎么回事啊?咱们跑这儿来干嘛?”   蔡琴琴和孟彤都没理她,两人与韩来庆对视了一眼,孟彤有些兴奋的道:“说说吧,你们是怎么想的?”   “我来说两句吧。”韩来庆看了她们一眼,又看向一脸茫然的其他人道:“这次的大比去掉了策论,兵法和医理等科目,却弄出了这么个综合大比,我想这看似简单的考题,其实就是集策论、兵法、医理于一体的综合考题。   首先是怎么去洛阳城的问题,书院只发给咱们每队二两银子一匹马,五个人要同去同回的话,就时间上而言,步行肯定是不行的。”   蔡琴琴道,“我觉得咱们走到半路上,很可能会碰上书院安排的马车或是什么人,然后可以帮咱们到达洛阳城。”   孟彤见韩来庆点头,不禁皱着眉道:“我与你们的意见有所不同,我觉得既然是一个综合的比试,这里头很可能会设及的兵法,地理什么的,我觉得书院发给咱们马,很有可能是让咱们去附近找车用的。”   牧波几个面面相觑,觉得三个人说的似乎都很有道理。   韩来庆和蔡琴琴的观点还好说,两人应该都是倾向于先往洛阳城的方向的,可孟彤的观点显然就不一样了,她是主张去附近找车用的。   一时之间众人都没了主意,只能站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半晌之后,朱灿道:“咱们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们队先出发往洛阳城去,你们队就在书院门口等着,让来庆骑马在附近绕一圈,看能不能找到车子?”   孟彤和韩来庆对视了一眼,韩来庆的目光在扫过孟彤身边的温小荷时,微不可见的闪了下,立即就点头同意了。   就如朱灿之前说的那样,蔡琴琴、南男和楚圆圆都是娇小纤瘦的形,三人就是全坐马上,让牧江和牧波步行前往洛阳城,也是使得的。   可同样的情况换到他们这一队就不成了。   孟彤和张轻轻虽然也同样纤瘦,可温小荷一个就足以抵上她们两个了,再加上朱灿这个吃不了苦的,她们这一队要是步行去洛阳城,走不出百米,朱灿肯定就会跟女孩子们抢马骑了。   “那咱们出发吧。”孟彤转头对韩来庆道,“我骑术比你好,一会儿由我去附近探路。”   “不行,你手上有伤,还是我去吧。”   温小荷也一脸担心的看着孟彤的手上,低声道:“我的骑术也不错的。”   让这些个毫无社会经验的少爷、小姐去探路,他们有这个自信,孟彤还不放心呢。“不用说了,我就是伤了手,骑术也比你们好,再说我比你们有经验,知道往哪儿找能找到车,你们知道吗?”   韩来庆和温小荷齐齐哑火了,他们还真不知道。   其实孟彤也不知道书院会不会在附近藏了马车让他们找,她其实就没打算要在附近找那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马车,因为她想到了离书院不远的鱼青岭和司马庄。   从司马庄到书院的距离虽然比书院到洛阳城要近,但是村庄农户一般只有牛车,像马车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在农家是不适用,可坐牛车去洛阳城的话,先不论那些小姐少爷们坐不坐得习惯,就那速度其实也没比步行好多少。   ☆、529被人抢先了   而鱼青岭就在书院后头,骑马绕过去不过半刻钟。   虽然鱼青岭附近没有人烟,风景虽有,但平时也没什么人光顾。   不过身为唯一能看到皇家书院全貌的山头,在七夕大比期间,光一张大比的入场帖子都能炒出天价,孟彤就赌那些有钱有闲却没门路弄到入场帖子的人,会上青鱼岭“望梅止渴”。   只要鱼青岭上有人,她就有自信说动对方把马车租借给她,或是带她们一程。   众人到了书院门口,果然就见御林军把门,有那穿着轻纱深衣的师兄拿着册子给众人登记随身财物,并将一众人的钱袋子收走。   不似其他学子们的惊诧喧闹,已经先一步知道了此事的孟彤等人很平静的登记过后,就在书院门口分了手。   孟彤让韩来庆带着朱灿几个先到一旁等着,自己翻身上了韩来庆牵着的马,打马往走司马庄的方向去了。   聚在书院门口,没拿定主意的几队人,见孟彤翻身上马,有几人也纷纷上了马,原是打算跟在孟彤身后看她如何行事的,结果一见她是往司马庄方向去的,又纷纷勒住了马缰,一脸的鄙视嘲笑。   “什么嘛。”张轻轻看不惯那些人的嘴脸,就想上前跟人理论,却被韩来庆给扯了回来。   “你跟他们一般见识干嘛?现在可是比试期间,大家各凭本事,你难道还想让他们跟着公主不成?”朱灿跟孟彤混过一段时间,深知与人比试越是低调,有时对自己就越有力。   让别人相信孟彤是去司马庄,总比让那些人跟在孟彤屁股后头捡便宜强。   张轻轻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这些人不跟着孟彤才好,一时又高兴起来,拉着温小荷到一旁的树萌底下躲太阳去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眼见书院门前的人走的越来越少,到最少后就只剩下他们四人还蹲坐在路旁的大树下没动静。   驻守在大门旁的御林军,和那些负责登记的师兄们对他们四个看了又看,那目光里有不赞同,有怜悯,也有鄙夷。   朱灿和韩来庆早就习惯了别人时不时的异样目光,被人盯着看也老神在在的,温小荷虽然不大自在,不过见朱灿和韩来庆如此镇定,便也乖乖的坐着没动。   可他们三个坐得住,张轻轻却有些坐不住了,频频探头看着路口方向,嘴里一个劲的叨叨,“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我说妹子,你这心理素质不行啊!”朱灿随手扯了根草茎叨在嘴里,口齿不清的咕哝道:“放轻松点,反正就算是到了洛阳城也不一定能拿到沙果,你想想那些人如果辛辛苦苦跑到洛阳城,又两手空空的跑回来,是不是还不如咱们在这路边蹲着?”   韩来庆似笑非笑的瞥了朱灿一眼,温小荷双手撑着下巴,干脆连头都没回。   反观张轻轻听了朱灿的话,偏头想了半晌,还一脸赞同的点头笑道,“你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韩来庆撑着膝盖的手一滑,差点儿没歪到地上去,心说:这妹子算是被朱灿带沟里去了。   “哒哒,哒哒……”一阵清晰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来了。”韩来庆激动的跳了起来,几人闻言纷纷站了起来,全都一脸期盼紧盯着路口。   不多时,一骑快马便出现在了路口,马上伏着一娇小身影仿佛长在了马背上一样,白色的纱衣被风吹起,三朵艳丽的牡丹宛如盛开在空中,来人不是孟彤又是谁?   “公主!”   “太好了,解忧公主,我们在这儿!”朱灿和张轻轻激动的又叫大跳。   孟彤在几人身前不远处勒住马缰,笑道:“我借到了两辆马车,一会儿来庆单独单一辆,其他人坐一辆,等赶上牧波他们,把另一辆马上给他们,来庆再坐回咱们自己的马车。”   就在孟彤说着话的功夫,紧随着她而来的两辆马车已经从路口驶了过来。   守在书院门口的御林军,和负责给参比学子们登记的年长的学子们看着这一幕,无不面露惊诧之色。   几人分坐上两辆马车,一路挥马调缰,不过两刻钟不到,便赶上了前面步行的参比学子们。   那些学子们见到身后有马车来,也是又惊又喜,纷纷停下脚步,争抢着迎向马车又叫又跳的挥手,想要让马车停下来。   韩来庆和朱灿只能分别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冲着围上来的众人拱手抱拳,连道歉的词儿说的都是一样的,“抱歉啊众位,这辆马车是我们的。”   如此一路穿过十数只徒步前进的队伍,再往前走了一段路才赶上蔡琴琴等人。   走在蔡琴琴等人附近的几队人,无不停下来艳羡的看着他们这边。   “你们真的找到马车了?”对于孟彤等人的到来,最高兴的莫过于牧波和牧江两兄弟了。   为了彰显男子气概,两兄弟把马让给了三个女孩子骑,可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两人同样金贵的脚却也已经受不了了。   孟彤道:“鱼青岭上这两天有很多人登高赏景,这是南城墨香斋少东家的马车,我跟他说好了只借两个时辰,说好了申时前就要还的。”   附近的几队人闻言,无不懊悔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要上鱼青岭看看呢,只不过现在回头也已经晚了,这路都走了一半了,此时再转回鱼青岭找马车过来载几人,还真不如一行人坚持坚持走到洛阳城快。   “来得及的,马车只要能送咱们进洛阳城就行了。”楚圆圆翻身从马上下来后,然后伸手去扶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蔡琴琴。   顶着大太阳走了这么久,她们几个都出了一身的臭汗,更别说是向来体弱的蔡琴琴了。蔡琴琴出了很多的汗,呼吸短促,整个人都没精打彩的,情况显得很不好。   蔡琴琴一下地,扶着胸口喘了两口气,才抬头对孟彤道,“你们先走,不用管我们了,之前有人借了别的队伍的马,已经抢先出发了。”   ☆、530大门进不去   孟彤闻言不由惊了惊,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她从随身的挎包里摸了个小瓷瓶递过蔡琴琴,道,“比赛重在参与,真要赢不了,那只能说咱们运气不佳。你现在的脸色很难看,瓶子里的药丸是藿香正气丸,可以理气治中暑的,你先吞两颗下去。”   “谢谢!”蔡琴琴扭着小瓷瓶定定的看了孟彤一眼,由衷的吐出了这么两个字。   南男一跳下马就和楚圆圆一左一右扶住了蔡琴琴,两人搀扶着她往马车走去。   为防止马车被别的队伍抢走,韩来庆一直呆在车上没敢下车,直等三女过来,他伸手把三人一一拉上了车,自己这才从马车上下来。   “我骑马,牧江你上马车。”牧波吩咐了牧江一句,就翻身上了马背。   韩来庆快步跑回自己队伍的马车,才一坐稳,两车便在几队人羡慕的目光中,飞快的往洛阳城奔去。   受七夕大比的影响,洛阳城的街上行人很多,马车一路走走停停,硬是用了比平时多一刻多钟的时间才赶到薛府门口。   正如蔡琴琴之前所说,确实已经有不少人先一步赶到了这里,只不过看着薛府紧闭的大门,和停在大门前的人与马,显然这几队人先到了也没用,都被拒之门外了。   孟彤到皇家书院也才一个月,认识的人实在不多,只不过她知道能从别的队伍手里借到马,从而抢先一步赶到薛府门前的人,背景肯定是不会弱到哪里去的。   孟彤翻身下了马,冲赶车的马夫交代了几句,便与从车上下来的韩来庆等人汇到了一处。   “现在怎么办?”韩来庆看了眼薛府门前的几队人马,有些棘手的砸了砸嘴。   孟彤等着蔡琴琴等人全都下了马车,对调头离去的马车挥了挥手,这才冲蔡琴琴等人笑道:“从这里开始,咱们两队就要各凭本事了。”   蔡琴琴吃了孟彤的药,又在马车上歇了大半个时辰,此时已经歇个劲来了。她回了孟彤一笑,道:“这样算可不公平,我们可不会白承你们的情。”   楚圆圆也笑道:“我家与薛家算是有些来往,我带你们进去,等我们进去以后,再各凭本事取得沙果。”   孟彤指着门口聚集的一众学子摇了摇头,道,“只怕没有这么容易,这些人里不可能连个跟薛家沾上边儿的人都没有,可这么多人仍然被拒门外,显然是凤阳夫人今天就不打算招待我们这群不速之客了。”   楚圆圆闻言,立即在门口的人群里的找了找,这一找果然就找见了几个对她微笑的熟面孔。   只不过现在大家都在为自己的队伍努力,对方不想现在过来跟她打招呼,或是正在等着看她也碰上一鼻子灰,好看她笑话而已。   楚圆圆想明白个中门道之后,脸立即就垮了下来,“连几家国公、侯府的小姐都没能进门,我肯定也是进不去的。”   朱灿笑着给她打气,“能不能进去,总要试过之后才知道啊。”   楚圆圆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有气无力的道:“不用试我也知道。”   众人见她这副样子,虽然正是该发愁的时候,却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温小荷轻声细语的道:“你不是说薛老夫人前阵子老寒腿犯了,正在寻医吗?要不……咱们去药铺买点儿补药做伴手礼,装成是来探望薛老夫人的混进去。”   “还有这种事?”韩来庆一听就目光炯炯的看向了孟彤,道:“若是薛老夫人的老寒腿还没有好,咱们就说是来给薛老夫人看病的,这不就有理由进去了吗?”   朱灿道:“那薛老夫人的腿万一要是已经好了呢?”   孟彤看向楚圆圆,笑道,“就是好了也不怕,楚师姐身为晚辈,发现有医术高明的大夫,特地带来给薛老夫人看病,这是好意,薛府的人就是再怎么不喜咱们,请我们进去坐坐,招待一杯茶水的礼貌还是会有的。”   话虽这么说,不过同样的由理,他们能想得到,别人不一定就想不到,既然薛府的大门挡住了那么多人,他们能进门的机率也不过是五五之数。   几人都看着楚圆圆,等她自己拿主意,谁都没敢出声催促。   楚圆圆回头看了眼薛府紧闭的大门,又看了看聚在大门前的一众人,那几位地位远高于她的娇小姐向她看来的似有若无的眼神,让她简直如芒刺在背。   犹豫了半晌,楚圆圆咬着牙猛的跺了下脚,一脸毅然的道:“丢脸就丢脸,最多也不过是被人拒之门外而已,我们过去试试。”   孟彤几个都不楚面露欣喜,跟在楚圆圆的身后,便往薛府的大门走去。   聚集在大门前的一众学子们见他们过去,全都自动让开,露出一条路让他们直通大门前。   只不过众人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似乎已经笃定了他们也一样进不去薛府大门一样。   将四周众人嘲弄奚落的眼神尽收眼底,楚圆圆咬着唇誓死如归的上前拍了拍薛府的大门。   不过才拍了两下,薛府的下人就在门里应了声。大门被拉开,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短褂的仆役就探出了头来。   “几位小姐、公子有何贵干?”仆役一见站在门前的楚圆圆等十号人,脸上丝毫不见惊讶之色,大概也是因为今天这样的事情遇的多了,所以应对起他们来,也没了一般人家下人的畏缩之色。   “我是楚家的小姐,前阵子凤阳夫人让人从中牵线,让我母亲为贵府请柳太医给老夫人看老寒腿,也没知现在好些了没有?”   仆役一听是原来是给老夫人请太医的楚家小姐来了,连忙笑着答道:“我们老夫人吃了柳太医开的药之后,老寒腿是好多了,就是我们老夫人胃口小,喝了药之后就不爱吃饭了,可是愁坏我们夫人了。”   只要能搭上话就是有了好的开始,楚圆圆似受到了鼓励,出口的话便顺溜了很多。   ☆、531得进   “此次皇家书院大比,比试的题目正好是取得薛府的沙果两颗,我有一位精通医理的同窗学妹,平日里想要请到她出诊是万万不能的,正好这次书院大比需要有求于薛府,我便拉了她来给老夫人看看,还请回禀凤阳夫人,允我们一见。”   那仆役许是见楚圆圆讲话实诚,只略一沉吟了下,就道:“如此就请几位小姐、公子先稍等片刻,小的这就进去为几位通禀。”   听到这话,孟彤和朱灿等人不由欣喜的对视了一眼,楚圆圆则感谢的冲那仆役点了点头,衷心道,“有劳了。”   大门重新被关上,那仆役自去通禀不提。   “楚小姐。”就在众人焦心等待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甜美的女声,让孟彤几人忍不住回头观望。   “聂小姐!”楚圆圆下意识的扭头看了蔡琴琴和南男一眼,这才转回头看向走近的漂亮少女,“不知聂小姐找我所为何事?”   少女带着四人款款走到他们面前,先曲身向孟彤行了一礼,“聂思带四个妹妹见过公主殿下。”她身后的四女也都跟着向孟彤一揖。   聂思和她身后的几人身形高挑婀娜,看着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跟孟彤几人明显不在一个档次。   “不必如此多礼。”孟彤看着举止优雅,容貌出挑的五女,淡淡的道。她并不认识这个叫聂思的女人和她的四个妹妹,不过就她之前开口先喊的是楚圆圆的名字来看,这个叫聂思的女人显然不是冲着她来的。   果然,行过礼之后,聂思便不再看她,而是转向楚圆圆道,“楚小姐,我刚才在一旁听到,你们应是跟薛府的人搭上话了?若是你们得到了凤阳夫人的允许,不知进去时能否顺带捎上我们五姐妹?”   楚圆圆没有说话,一旁的蔡琴琴已经不客气的冷嗤了一声,道:“聂小姐,咱们现在可是在综合大比,你不会不知道?”   聂思斜睨了蔡琴琴一眼,昂着下巴,颇为高傲的笑道,“大比又如何?书院又没有规定我们彼此之间不能合作,只要你们肯捎上我们姐妹五个,就算我们姐妹欠你们十人一人一个人情,日后但有所求,莫敢不从,如何?”   聂家姐妹的一个人情,说轻不轻说,说重也不算重。   但对方一口气应下他们十人一人一个人情,这就不是蔡琴琴或楚圆圆能断然拒绝的了。   张轻轻在旁小声嘀咕道,“大比期间,大家各凭本事,想要进去不会自己想办法吗?”   孟彤见张轻轻这么忌惮对方的模样,不由小声问她,“这聂思是什么人啊?”   张轻轻一下瞪大了眼,一脸“你连这都不知道”的表情瞪着孟彤。   孟彤淡定的小声解释,“我才到洛阳一个月,真不知道她是谁。”   蔡琴琴招呼众人到一边商量,张轻轻扯着孟彤跟了过去,却是边走边跟她小声解释道,“这聂思是泸国公聂晋的女儿,边上的那些都是她庶出的姐妹。”   见孟彤听了之后,仍是一脸茫然,脸上的表情一点儿都没变化,张轻轻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泸国公是什么官儿你知道?”   孟彤还真不知道,她猜道,“是武将?”   张轻轻一脸败给你了的表情,看了眼正在小声说话的蔡琴琴和楚圆圆一眼,附到孟彤耳边道:“泸国公是正二品的勋贵公侯,是本朝真正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功勋。”   也就是说,这泸国公是个实权人物。孟彤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呢?他们是泸国公家的小姐,就值得你这么忌惮?”   “我不是忌惮她们,而是忌惮她们的爹。”   张轻轻嘴角抽搐着往聂思五姐妹看了一眼,把声音压的更低了点儿,才接着道,“这泸国公聂晋在边关打拼半生,到了中年才结婚生子,因此对几个女儿极为护短。洛阳城里不少与聂思不合的小姐,都被泸国公上门警告过。”   孟彤这才恍然,“那位泸国公很护短。”   张轻轻猛点头,龇牙咧嘴的道,“好好的被人找上门,还警告说‘不许欺负他女儿’之类的话,会丢死人的。”   “……方才聂小姐的条件,大家也都听到了,你们觉得如何?”那头蔡琴琴与楚圆圆商量好了,转头问众人,道:“一会儿要不要带上她们?”   朱灿懒洋洋的看了众人一眼,扭头看着孟彤道:“我听公主的,她说带就带,她说不带就带。”   韩来庆和牧波三人闻言,也道:“我们也听公主的。”   温小荷连忙举起手,等众人全都看向她,才怯生生的道:“我也听公主的。”   十人里已经有五人要听命于孟彤,蔡琴琴看了眼孟彤身边的张轻轻,又看了看自己向边的南男等人,对孟彤道:“公主,您的意思呢?要不要捎上她们?”   孟彤往聂思姐妹那边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对几人道:“她们的人情对我并没什么吸引力,而且现在还是在比试期间,所以我并不主张捎上她们。”   蔡琴琴点点头,转头对南男和楚圆圆三人道:“我也觉得捎上她们对我们自己百害而无一利,咱们自己尚且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凤阳夫人,就算见到了凤阳夫人也不一定能弄到沙果,若是因为捎上她们而惹得凤阳夫人生恶,就太得不偿失了。”   楚圆圆也道:“聂家小姐的一个人情虽然很吸引人,不过比起金竹令就什么都不是了。”   蔡琴琴看着几人笑道,“看来大家都不同意带上她们啊,那我和圆圆就去回了她们。”   众人盯着蔡琴琴和楚圆圆相携着走向聂家五姐妹,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也不知蔡琴琴和楚圆圆说了些什么,那聂家姐妹们的脸一下就青了。   所幸聂家五女也并不是那娇蛮之辈,倒也没有因为他们的回绝而恼羞成怒,当场上来撕打什么的。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特别漫长,就在孟彤等人等的心焦之时,紧张的大门终于再次被打开了,那灰衣仆役赔着笑脸冲楚圆圆道,“楚小姐,我们夫人有请您和您的朋友进去呢。”   ☆、532你算什么东西   在一众被拒之门外的少男少女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孟彤等一行十人昂首阔门的进了薛家大门。   这些出身不凡的小姐少爷们或许不甘,或许愤恨,但却没人敢趁薛家府门大开时,趁机闯入,只因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仆役引着孟彤等人一路到了前厅,她们此行所要拜访的凤阳夫人,赫然已经坐在里头等着他们了。   凤阳夫人是个肤白圆脸的妇人,年纪看着也就三十多岁,中等身材,身形偏瘦,穿着身深蓝的素色短衫襦裙,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全身上下却不见半点饰物。   “见过凤阳夫人。”楚圆圆等几人纷纷上前见礼,唯有孟彤站着没动,只是在凤阳夫人望向她时,遥遥的冲她点了点头。   凤阳夫人目露好奇的望向孟彤,她尚不及出声询问孟彤的身份,站在她身后的中年仆妇已经不满的冲孟彤喝斥道:“这小姐好生无礼,见了我家夫人怎的不上前见礼?”   韩来庆等人齐齐一惊,扭头齐齐朝孟彤看去。   孟彤也没想到会被人当面喝斥,倒是被弄的愣了愣。   人家穿越里的主角都自带王霸之气,走哪儿都有光环环绕,能被所有人仰望崇拜,她倒好,每次不是被人喝斥就是被人鄙视。   这让孟彤忍不住怀疑自己还魂时是不是戴错了主角光环?   来到大周两年多,她已经很少回忆起还魂之前的事情了。   还魂后遇上的一切遭遇和不幸,让孟彤早已不再相信当初阎王爷答应她的那种种承诺。   她想她大概就是那种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一类人,生来福薄承受不住太多的福气,所以才总会被人辱骂,遭人白眼。   “张妈,不得无礼。”凤阳夫人的声音很是动听,语气缓慢而温婉,会给人一种很是温柔的感觉。   可这样的不温不火的态度却并不能让朱灿买帐,他当即双手抱胸,冷笑道:“你们夫人算什么东西,也敢让她见礼?你知道她是谁吗?让她给你们夫人见礼,你们也不怕折寿。”   对于朱灿来说,书院大比什么的都是浮云,而孟彤是他的好哥们儿,一个下人也敢当着他的面对他好哥们儿吆五喝六的,那就别怪他不给对方脸面了。   “你……”那仆妇被气的变了脸色,就连一旁坐着的凤阳夫人,也被朱灿难听的话给刺的沉了脸。   韩来庆连忙扯住了朱灿,冲凤阳夫人赔笑道:“夫人莫怪,我这兄弟就是心直口快了些,其实他没有恶意的。”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凤阳夫人和那仆妇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眼看事情要糟,楚圆圆连忙跳出来,冲着孟彤干笑道,“呃……公主,不知者不罪。”   孟彤倒并不觉得生气,所以回了她一个理解的微笑。   楚圆圆见状一喜,又连忙转向凤阳夫人,道:“夫人,容我为你介绍,这位就是皇上新册封的义女——解忧公主,也正是我为老夫人请来的神医。”   那仆妇一听这话,脸色不由一白,凤阳夫人则连忙起身上前,向孟彤见礼,“未亡人薛氏,见过公主,下人无状,万望公主恕罪。”   那仆妇则“扑通”一声直挺挺的跪了下去,颤声喊道,“老奴无礼,望公主殿下恕罪。”   孟彤没去看那仆妇,而是伸手扶起凤阳夫人,笑道:“夫人不必如此,不知者不罪,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比需要的沙果还在凤阳夫人手里拽着呢,孟彤也还没忘记她们一行人今天来这儿是干嘛的,不过丁点小事,若是因此与凤阳夫人结怨,那就太不明智。她看向那仆妇,淡淡的道:“你也是忠心为主,倒也没什么错,起来吧。”   凤阳夫人和那仆妇连声道谢,孟彤少不得又要与她们客套一翻。   待得众人重新坐下,丫环上了茶水之后,已经半刻钟之后的事了。   楚圆圆急着想快点儿拿到那沙果,当下也不再客气,开门见山的道:“夫人,想必您已经知道我们的来意的,皇家书院今次大比所需的信物正是您府上的沙果,公主精通医理,若是老夫人的老寒腿尚未治愈,倒不如让公主给看看……”   “这……这如何使得?”洛阳城里有关解忧公主的传言并不算少,其中一项就是有关献药的,孟彤看着年纪虽小,凤阳夫人倒不敢小看她。   可她虽然对楚圆圆的建意很心动,却也不敢冒犯了这位贫民公主。   在穷乡僻壤或许没人会注意到你是王侯还是公主,但在这天子脚下的洛阳城,吃饱了没事干的御史简直就跟现代的狗仔队一样无孔不入。   以孟彤现在的身份地位,凤阳夫人若是冒然答应下来,回头说不定就要御史弹劾讽刺,说她诱使当朝公主操持贱业了。   听出凤阳夫人话中的迟疑,孟彤笑道:“这倒也没什么使得使不得的,我们上门来就是想向夫人讨要沙果的。全洛阳城的人都知道夫人对沙果的珍受,我等既然上门索要,自是该付出代价,为老夫人看诊不过是取得沙果的条件,也无甚大不了。”   凤阳夫人只微微犹豫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薛家如今也就她与婆母两个寡妇孀居在家,她心里虽然顾忌着御史们手里的那根笔杆子,但对薛老夫人病情的担忧,倒底是胜过了对流言蜚语的担心。   “不管公主能不能治好老夫人的腿脚,臣妇都将如数奉上足够的沙果予各位。”凤阳夫人站起身,冲韩来庆等人歉然道,“婆母腿脚不便,已有些日子没出门了,请众位小姐,公子先在些歇息片刻,公主殿下请随臣妇来。”   孟彤没有二话,抬脚就跟着凤阳夫人出了门。   薛家的府坻并不大,从大厅出来后拐上一边的抄手游廊,不过几个拐弯便绕到了一座院落前,院门上的匾额上书“福寿堂”三个字。   孟彤跟着凤阳夫人穿堂入室,一路所见,这院子的摆设布置倒都极为朴素。薛老夫人的卧室就设在院中五间正房的稍间里,一进屋子里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   ☆、533逗笑   孟彤闻着药味,细细的辩认了半晌,才勉强猜出其中的几味药材,可也正是这几味药材,让她不由不主的蹙了眉头,“夫人,老夫人服药之后,是否常有反酸,腹胀,不喜饮食等情况出现?”   凤阳夫人点了点头,虽仍赔着笑脸,眼中却有遮掩不住的忧色,只道,“婆母素来食量就小,喝了汤药之后就更加吃不下饭了。”   孟彤理解的点头道,“老人家上了年纪,脾胃都弱,这汤药里伤脾胃的药物虽然已经尽量减到最轻了的,可对老家人的脾胃还是一种负担,再则药量减了,震痛效果也一样弱了,老夫人服了汤药这后,腿脚应该稍有好转,但好的也很有限吧?”   凤阳夫人惊讶的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孟彤,“公主怎会知道我婆母的病情的?”   “这屋里药味如此之浓,我就是不想闻到也难啊。”孟彤微微笑道。   光闻着药味就能知道病情了?凤阳夫人不觉更惊讶了,“那公主还看出了什么?”   孟彤不觉失笑,“再多的就要等见到人之后,把了脉才能知道了。”   凤阳夫人实没想到眼前的女孩,小小年纪医术竟然如此了得,她一时间又惊又喜,连忙引着孟彤进了老夫人的卧室。   老夫人的卧室很宽敞,摆设也出奇的简单,只有一张拔步床,一张梳妆台,几个木箱子以及两个大衣柜。   “夫人!”守在老夫人床前的两个妇人,一见两人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凤阳夫人冲两人点了点头,上前探头看了床上的老人一眼,见老夫人醒着,便笑道:“母亲,这位是陛下亲封的解忧公主,公主精通医理,今儿是特地前来给您看腿的。”   “这怎么使得呢?”老夫人挣扎的就要起来。   孟彤连忙急走两步上前将人按住,“您还是歇着吧,我今日就是一上门看病的大夫,您可别折腾了,要是因为一个虚礼再折腾出毛病来,可就折煞我了。”   老夫人这才躺着不动了,“劳殿下惦记,这叫老婆子如何过意的去啊。”   孟彤只是一笑,一边伸手搭上老夫人的脉门,一边问她些胃味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平时喜欢吃什么,爱不爱听曲儿的闲话。   老夫人见孟彤说话亲切,倒也不那么拘束了,笑着道,“这人老了呀就吃不下东西了,最近又要喝药,嘴里苦巴巴的,吃什么都没味儿,装了一肚子汤药之后,就更吃不下饭了。”   孟彤把完了左手把右手,把完了脉又起身掀了老夫人腿上的薄被,查看她的腿脚。   薛老夫人的腿脚微微有些肿胀,特别是膝盖部位犹为明显。   孟彤一边伸手按压,一边询问老夫人可觉得痛?   薛老夫人忍着疼,一一的答了。   “情况还算不错,我给您先扎上几针止了痛,等回头再给您配个药膏敷腿。”孟彤冲凤阳夫人安慰式的笑了笑,又冲老夫人道,“您这腿属于老年病,年纪大了的人都这样儿,这就跟咱们穿鞋子走路,走的路多了鞋子会破一个道理。   您这胳膊腿都用了几十年了,您说您平时也没给它吃点儿啥好的补一补,平时也没摸摸它,夸夸它,它哪儿有不跟你抗议的啊。”   一屋子人都被孟彤这话给逗笑了,薛老夫人更是笑得乐不可支,“敢情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还都跟孩子似的,得时常摸摸头夸夸它,才能让它听话不闹脾气?”   “那可不。”孟彤微微的笑,转头冲凤阳夫人道,“夫人让人端盆热水来,再来一条干净的厚帕棉子。”   回过头来,又对薛老夫人一本正经的道,“老夫人您还真别不信,我说的这可都是真的,您以前啊就是因为没好好的哄你这双膝盖锅子,它才会跟您闹脾气的,一会儿等热水来了,我哄给您看,包准我这边一哄好啊,您就不会觉得疼了。”   薛老夫人呵呵的笑,凤阳夫人在旁看着也忍不住的高兴,要知道,自打薛老夫人腿疾发作以来,疼的吃不好睡不好的,可是有一阵子不见笑容了呢。   孟彤从挎布包里摸出装银针的布包,翻了翻又摸出个只有拇指肚大小的瓷瓶,一脸庆幸的笑道:“我还当我没带这东西呢,幸好今儿是带了。”又对薛老夫人道:“你这腿我今儿也只能给您治个标,让你这腿脚不疼,能下地走路。   只不过日后天冷了,或是刮风下雨的,它还是会跟您闹脾气的,想要它以后都不发作,也只能靠您日常自个儿多保养,像是眼瞅着要变天的时候,您就得给您这腿脚补一补,给它早晚敷个膏药,抹点儿药油什么的。   倒也不用多麻烦,每日早晚敷上一个时辰膏药就够,平日里没事的话,就在抄水游廊上来回多走动走动,活动活动筋骨对您自个儿的身体也有好处。”   薛老夫人和凤阳夫人闻言,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要知道,老夫人这腿脚疼的可是有一阵子了,就连柳太医的来看过了,都说这腿需要慢慢舒通,慢慢的调养。   那柳太医来哪天,也不是没给老夫人扎针,可扎过之后虽有缓解,却也没有完全不疼了。   “殿下说的可都是真的?您真能让老婆子这腿脚好起来?”薛老夫人急的都从床上半坐了起来,凤阳夫人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她,顺手在她背后塞了两个靠枕,让她坐着能更舒服些。   “能不能好,一会儿等我给您扎过针之后,您就知道了,只不过今天时间有限,我身上也没带什么药。”说着,孟彤晃了晃手指只有拇指肚大的小瓷瓶,道,“所以我能做的也就是先给您止个痛,您要想能顺溜的下地溜达,之后几天还得接着扎针和敷药。”   凤阳夫人和薛老夫人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又惊又喜又有些不敢置信,毕竟病了这么久,乍然出来个人说你这腿,我立即就能让它不疼了,任谁都得带上三分怀疑。   ☆、534止疼   “夫人,热水来了。”先前出去的妇人病着水盆走了过来。   “把盆儿搁我这儿就行了,你们去把窗户再开得大些,让这屋里更亮点。”孟彤等那妇人放上水盆,上前拿起棉帕子就按进了水里。   那妇人见状不由惊叫起来,“啊,别……那是热水……”   孟彤运气于两掌间,动快飞快的将棉帕上的热水拧下,一边回头冲那妇人笑了笑,抖开帕子转身就敷在了薛老夫人的一边膝盖上。   凤阳夫人正被那妇人的惊叫吓了一跳,见孟彤似乎一点儿都不怕烫的样子,心头才刚稍缓,就见孟彤将那帕子往老夫人的腿上按去。   她下意识的就想惊叫,可一想到刚才孟彤直接将手伸入热水的样子,又连忙捂住了嘴。   乍然降临的热烫感吓了老夫人一跳,下意识的就要缩腿,孟彤连忙给她按住,一边道:“会有一点儿烫,您忍忍。”   老夫人感觉了一下,便讪讪的笑道,“倒……也没有多烫。”她这倒也不是什么客气的虚话,那帕子看似是从热水里一捞出来,就按到她腿上了,可真正贴在腿上,也就是感觉略烫而已。”   孟彤来回给老夫人的两腿热敷了三回,又顺便做了清洁工作,这才打开针包,点了火折子,飞快的将银针过火,蘸药,往老夫人的腿上施起针来。   看似不起眼的针包,打开之后,里头竟是密密麻麻,各种粗细不一的针。   凤阳夫人在旁看着孟彤眼也不眨,手法娴熟取针下针,而薛老夫人就像是没有丝毫感觉一样,就这么坐着看着,直到此时才相信了孟彤的医术确实了得。   孟彤动作快,也不过十多息的时间,薛老夫人的腿上就扎了一排的银针。孟彤运着可怜的一点儿内劲,以巫门特殊的手法,让一排银针共震,以便舒通薛老夫人腿上堵塞的筋脉。   做完这一切,她便把针包,药瓶和火折子全都一一放回挎包的隔袋,又取了个空的针包,准备一会儿收用过的银针用。   银针“嗡嗡”的自鸣,看得在场除孟彤之外的四人眼睛都瞪大了,她们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银针扎在腿上,还能自个儿发声儿的。   “娘啊,您可有什么感觉没有?”凤阳夫人眼睛盯在老夫人的腿上,心里是又担心又忍不住的好奇。   老夫人细细的感觉的了一翻,吱唔着道,“就……麻麻酥酥的,还有一点儿热热的,倒没别的感觉。”   “不疼吗?”   老夫人摇头,“不疼啊。”   两人一问一答完,又去看孟彤。   孟彤袖手站在一旁看着,见两人望过来,便道:“等针不响了就可以收针了,今天就只能做到这样,以后每天傍晚,你们都将老夫人送到我府上扎上几针,扎上七天大概也就差不多了。   至于敷腿的膏药,等我晚上回去熬制出来,夫人明天一大早派人去我那儿取就成了。头两天用热水敷腿之后,只要不下土,膏药就让它一直贴着,等能下地走顺遛了,就只用早晚敷上一个时辰就行了。”   凤阳夫人这头自然是一一应下。   不过半盏茶左右的功夫,银针的自鸣声就慢慢停了下来。   孟彤手指在银针上一弹一抽,收回手时,银针已被她的手带了回来,而薛老夫人仍是毫无所觉,直到孟彤将针都拔完了,她才恍然回神,“这……就完了?”   孟彤不由宛尔,“您这腿不是不疼了嘛?还想扎着针过夜不成?”   一经孟彤提醒,薛老夫人轻咦了一声,立即小心的动了动膝盖,然后激动的笑道,“这可真是神了,我这腿真的不疼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公主真乃神医啊。”凤阳夫人在旁看着,简直都要欣喜若狂了。   孟彤将用过的银针细细包好,收回挎包里,一边叮嘱道:“我刚用的药虽有活血通筋之效,却会使人上火,晚上给老夫人煮碗绿豆小米粥,再让她吃些黄瓜、木耳之类的爽口东西,鱼肉、猪肉也得吃上两筷子,不过猪肉吃精肉就成了,莫要食肥肉。今日这针只是震痛用的,让老夫人能舒服些,要想下地却仍需等上几天。”   凤阳夫人在旁激动的连声道,“能让老夫人不疼就已经很好了,多谢殿下。”   薛老夫人坐在床上,也是一脸感觉的向孟彤欠身道,“多谢殿下了。”   “老夫人不必与我客气,我也是有求而来的。”孟彤说着冲老夫人笑了笑,又道,“您先好好歇着,之前那些汤药也不必喝了,明儿是书院大比的最后一天,我申时左右就会回府,您就那个时候让人送您到我府上。”   “是,臣妇一定准时送婆母过去。”凤阳夫人连声应着,见孟彤往外走,便连忙追了上去。   出了院门后,凤阳夫人连声吩咐守在门口的张妈去后院摘沙果来,一边引着孟彤往前厅去了。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一进前厅,楚圆圆等几个女孩便忙不迭的围上来询问。   孟彤还不及回答就听朱灿瘫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道:“公主出马,就没有治不了的病,你们安心啦。”   “是,是,老夫人的腿已经止了痛了,我已经让人去取沙果了。”凤阳夫人的态度好的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热情的一榻糊涂,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各位先稍坐一会儿,下人一会儿就取沙果来了。”   事情能如此顺利,让楚圆圆几个都不禁面面相觑,然后几人齐齐看孟彤,惊奇她竟真能治好老夫人的病。   韩来庆和牧波几个老神在在的坐着,淡定的样子像是早已料到结果一样,这让楚圆圆不禁更加好奇起孟彤的医术来。   只不过现在时机不对,地方也不对,几人也只有强压下好奇心,等着凤阳夫人派出去的人摘沙果回来。   待丫环重新上了茶水点心之后,孟彤便道,“还有一件事需要劳烦夫人。”   “殿下莫要与臣妇客气,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   ☆、535沙果到手   孟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扭着看了看韩来庆几个,才道:“今日书院大比,来回书院都需我们自己想办法,书院倒是给我们发了二两银子,倒也够雇一马车了。   只不过您家府门外如今围了那么多书院的师兄师姐,我们就怕一出府门就被人给抢了,所以才想劳烦夫人给我们安排两辆马车,送我们回书院去。”   凤阳夫人听得哈哈大笑,“这有什么难的,府里就有一辆马车,我再命人出去雇一辆来,一会儿你们从后门走,包准能够顺顺利利的回皇家书院去。”   众人闻言不由大喜,纷纷起身谢过了凤阳夫人。   没等多久,张妈就提了个篮子进来。   那篮子里装着的全是一个个嫩黄色的形似苹果,个头却只比核桃略大一点儿的小果子,看着非常的喜人。   张妈将篮子搁在凤阳夫人手边的桌上,正要行礼退下,就听凤阳夫人道,“张妈,你叫来福去外头雇辆马车回来,停到后门处等着。”   “是!”张妈什么都没问,应了一声就急匆匆的下去办事了。   孟彤几个则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篮子。   这倒不是孟彤他们没见过世面,不知道沙果长什么样。孟彤前世生活在现代社会,全球各地的水果少有她没吃过的,只是她现在急着拿了沙果走人,脸上不免便会显出几分急切来。   韩来庆几个也是一样,沙果虽是南邦之物,但几人家里都有长辈在朝为官,而且家庭也还算富裕,这种小果子虽然稀罕却也是吃过的。   凤阳夫人见几人这副样子不由微微一笑,伸手拿起篮子就往孟彤递了过去。“拿去吧。”   孟彤连忙起身双手接过,可等东西一接到手里,又觉得自己太过急切了,不好意思的冲凤阳夫人笑了笑,道:“孟彤失礼了,望夫人莫怪。”   “公主说哪里的话?臣妇谢您还来不及,又怎会怪您呢。”凤阳夫人冲篮子里指了指,对楚圆圆几个笑道:“听说你们书院只要求你们每人拿两个沙果回去即可,这半篮子沙果你们每人先取走两个,余下的便分着吃了吧。”   “如此,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孟彤笑着眉眼弯弯的冲凤阳夫人道了谢,就真没再跟凤阳夫人客气,直接抓了两个沙果放进随身的挎包里,便转手将篮子递给了身旁的朱灿。   朱灿接过篮子先往怀里塞了两颗沙果,又捡了一颗塞进嘴里,然后才把篮子递给下去。   等十人分完了沙果,又热热闹闹的聊了一会儿,张妈也回来了。“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   凤阳夫人点了点头,还来不及说话,张轻轻就急道,“没被人跟踪吧?”   张妈笑道:“张小姐放心,我们府上的后门开在侧边的,一般不知道底细的人是找不到这条胡同的,来福回来时特地注意了身后,肯定不会被人发现的。”   韩来庆一脸严肃的冲孟彤道,“咱们全都坐马车走吗?那咱们系在门口的马怎么办?”   蔡琴琴道:“马最好还是牵回去,书院这次的考题什么注意事项都没说,谁知道回头会不会要求咱们把书院分的马和银两都还回去啊?”   牧波闻言立即悲愤的锤手道:“书院里上到院长,下到夫子们,向来是最为抠门的,以往每年的兵法大比,就是分下一竹筒水,等大比结束都要收回去,更何况是这次发的马和银子了。”   看着牧波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韩来庆还在一边深有同感的猛点头,众人便不觉嘻笑出声。   能让两人过了两年都还如此记忆犹新,深恶痛绝,可想而知往年兵法大比时,书院的夫子们做的有多过份了。   “那就让牧波和来庆回前头骑马吧,金竹令对我们女孩来说可有可无,对他们男子来说就不一样了。”孟彤这话看似是对众人说的,眼睛却是看着楚圆圆和蔡琴琴两人。   “我没意见。”蔡琴琴很干脆的微微一笑,转头看向楚圆圆。   楚圆圆见众人把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不由苦笑道,“今天能让凤阳夫人割受,全靠的公主您,您都甘愿让出金竹令了,我们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韩来庆和牧波一起起身冲众人团团一礼,齐声道:“多谢各位师妹成全了。”   “既然说定了,那咱们就走吧。”说着便上前与凤阳夫人告辞。   “张妈,您带两位公子从前门出去。”凤阳夫人也笑着起身,冲孟彤几人伸手一引,道,“我领你们去后门,各位,请随我来吧。”   孟彤几个有心客气一翻,不过见凤阳夫人一副打定了主意的模样,便也就把到嘴的话都咽了回去,乖乖的跟着她去了后门。   与凤阳夫人告辞之后,八人按各自的队伍分配上了马车,直到马车驶出胡同,拐上大街孟彤几个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总是完成了,又是一枚银竹令到手。”朱灿欢呼着往后一倒,靠着车壁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就架着二郎腿得意的抖了起来。   孟彤扶着车壁起身和温小荷换了个位置,抬脚把朱灿往边上踹远了点,没好气的骂道,“也不看看你那鞋有多脏,往边上抖去。”   朱灿“啧”了一声,爬起来,无限委屈的道,“我好不容易能得块银竹令,你让我得意一会儿不行吗?”   “没出息,银竹令有什么可稀罕的,你没见我连金竹令都让给来庆和牧波了吗?”   “当然稀罕啦。”朱灿这时候已经想起孟彤昨天的乐音大比请假的事了,他大笑着冲孟彤吐糟道,“我至少还拿了两青一银三块竹令,你到现在也才一青一银两块竹令,别大家回头一比对,就你最差劲。”   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孟彤看似无恙的右臂。   孟彤没好气的又给踹了朱灿一腿,才哼道:“你给我等着,明儿我就得两块金竹令给你瞧瞧。”   她手臂上的伤口经过一夜的休养,表面早就结痂了,否则她之前为薛老夫人施针时,也不会那快速了。   ☆、536互助   明天的骑射大比,就算用一只手持缰,孟彤都有信心拿第一,至于射箭,若是到了明天她的手仍不能用力,她还不能用脚持弓射靶吗?   八人赶回皇家书院时,离申时尚还有大半个时辰,几人在门口下车时,差点儿没被聚在大门口焦心等待的一众男女老少们给闪花眼。   大门口的御林军将士们持枪将人群拦在书院内,两队金吾卫则满头大汗,且虎视耽耽的瞪着大门外聚集起来的一众看热闹的百姓。   孟彤在金吾卫队伍里看到一个熟人,连忙上前打听,“鲁副将,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人全聚这儿来了?”   鲁伦气哼哼的道:“公主有所不知,今年的大比考题出的刁钻,到现在为止也就回来了两个学子,你们几个算是第二批回来的,那些学子的父母亲人们看着着急,眼看着大比都要结束了,所以才全跑到门口来等人来了。   至于门口那些人,则都是来看热闹的。”   鲁伦说着说着,嗓门儿跟火气同时上升,“这次大比之后,老子一定要向皇上谏言,把那些敢卖入场帖子的龟孙子全都抓起来,扔进天牢里去。他们卖了帖子得了银子,却要叫老子们在这儿守门,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   敢占我们金吾卫的便宜,老子X他八辈儿祖宗。”   鲁伦身后的一个金吾卫,同样气愤的骂道,“为了这批被卖出去的入场帖子,增加了我们多少安全隐患?增加了我们多少护卫难度,那些孙子们知道吗?   可恨那些孙子们卖了帖子,得的银子咱们一个铜板都分不着,还得顶着大太阳没日没夜的在这儿守门儿。”   孟彤几人有些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心说:这句话的重点儿,怎么听都好像是在后半句话啊。   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孟彤几个跟鲁伦打了声招呼便急忙往书院里跑。   金竹令让出去了,银竹令却是不能再丢了。   孟彤一马当先冲进考场,拿出沙果去洪志民那里登记后领了银竹令,回头一看,朱灿和牧江几个竟然还在老远的地方,用着一脸“我快死了”的表情“慢跑”着,再远处的蔡琴琴和温小荷更是直接放弃了跑步,直接在散步了。   一个个的身体这么废,实在太辣人眼睛了。   “就这么点儿路,你们几个也能跑成这样?太废物了点儿?”孟彤又跑了回去,一边倒着跑一边对朱灿和牧江无限吐糟。   “你这个怪物,走开。”朱灿无限哀怨的瞥了孟彤一眼,继续要死不活的抬脚往前“挪”。   “切,稀罕啊!”孟彤往前快跑两步,冲楚圆圆和南男说了句“加油”,便往最后面的蔡琴琴和温小荷跑去。“你们个人还好?”   温小荷扶着脸色苍白如纸的蔡琴琴,一脸担心的道,“我有没事,是蔡师妹有事,她的脸色好白,我担心……”   “是挺白的。”孟彤伸手搭上蔡琴琴的手腕,号了号脉,才道,“没事儿,她这是累了,回头洗个澡,睡上一觉就什么事都没了。”   “可她看着好像马上就要晕了。”温小荷忧心道。   “是马上就要晕了。”孟彤用力在蔡琴琴的手背上掐了一下,在蔡琴琴痛的想缩手时,道:“喂,就剩最后一点儿路了,你可别晕啊。”   “我没力气了。”蔡琴琴有气无力的道,声音异常的虚弱。   孟彤见她这样,只能抓着的她的手横到肩上,一边蹲下身体,一边道,“那,我现在背你过去,不过你自己要坚持住,要晕也得等把沙果交上去之后再晕,知道了没有?”   “谢谢!”蔡琴琴一靠到孟彤的背,就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了,她连抬手环上孟彤肩膀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一下就往一边倒去。   亏得温小荷在一旁扶了她一把,不然她就真的要摔到地上去了。   温小荷扶着她在孟彤背上趴好,孟彤这才直起身,偏头看向温小荷,道:“你怎么样?还跑得动吗?”   “我没问题的。”温小荷连忙点头,道,“我有一点儿武功底子,这点儿路我还跑得动。”   孟彤鼓励的冲她笑了笑,又道,“我的右手还不太能使力,你在我左手边拉着我的手,我带着你跑,你则帮我扶着她一些。”   “我跑得动的,我帮你扶着她就好了。”温小荷连忙保证道,“真的。”   “那好,我们走。”孟彤见此倒也不废话,冲她点了下头,就抬脚往院长所在的看棚跑去。   温小荷看着挺胖,体力却不错,孟彤由慢到快一点点加速,她倒也能跟得上。三人很快就越过了楚圆圆、南男和张轻轻三个,然后是跑在最前头的朱灿和牧波。   “不是?这样都行?”看着孟彤背着个人从眼前跑过,朱灿和牧波的眼珠子都差点儿掉出来了。两人愣了愣才犹如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指着坐在考场案席后休息的韩来庆和牧波跳脚大叫起来。   “韩来庆,牧波你们两个孙子,没看到我们跑不动了吗?”   “快点儿过来背我们过去,快点快点!”   四周看棚里的人们全都看到了几人的互动,有人恶毒的猜测此举肯定会犯规,便全都站到看棚之前,密切注意着几人的动静。   待看到孟彤将蔡琴琴背到之后,洪志民什么异义也没有,接了蔡琴琴的沙果就直接给了银竹令,除了个别几座看棚里响起欢呼声外,其余的几座看棚发出来的全是失望的嘘声。   孟彤把蔡琴琴转交给书院负责后勤的仆妇,又交代温小荷去休息之后,便又回转头往楚圆圆几个跑去。   温小荷却没有听话的去休息,而上快步跟上了孟彤的脚步,小声的道,“我也来帮忙。”   孟彤没想到她的体力如此之好,心下虽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冲她笑了笑便快步往三女跑去。   朱灿看着两人再次从自己眼前飞快的跑过,韩来庆和牧波两个却仍慢慢吞吞的,不禁扭头冲孟彤道:“公主,您别尽顾着她们呀,我也跑不动了呀,我也需要帮助……”   ☆、537得到消息   孟彤哈哈大笑,“男女授受不清,你还是让来庆背你吧。”   牧江也在一边闷声笑道:“幸好公主不肯背你,不然你信不信,回头凌大哥一准会把你给拆了?”   朱灿顿时只觉浑身一冷,连忙心虚的往铭书楼方向看去,虽然没看到凌一的身影,却总觉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让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大意了,顺嘴这话就出去了。”他气喘吁吁的苦着脸,一边跟牧江斗着嘴,一边还有努力的往前“挪”,虽然双脚犹如灌了铅一般,每一次抬脚都万般困难,他和牧江却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等韩来庆和牧波背起朱灿和牧江,那边孟彤和温小荷也背起了楚圆圆和南男,张轻轻的体力相对要好一点,两人便让她扯着俩人的胳膊借力,三人一起慢步往前跑。   综合大比的金竹令和银竹令,最终在孟彤等人的团结合作下,被他们十人全部包揽了。   等楚圆圆几个拿到银竹令,高兴的又叫又跳时,场外十多个看棚里全都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和掌声。   后面赶回来的学子们都没有拿到沙果,自然连青竹令都拿不到,白院长宣布综合大比结束时,十人着实收到了不少妒恨的目光。   一场合作下来,顿时就让几人之间的友谊往前进了一大步,颇有种患难见真情的感觉。   朱灿几个歇过了气来,就叫嚷着回洛阳城喝酒庆祝,无奈蔡琴琴实是坚持不住了,众人只能退而求其次,约好了等次日骑射大比结束之后,全都到孟彤的公主府去好好的庆祝一翻。   而在皇家书院的七夕大比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礼部派往水头镇靠山村宣读孟彤受封成为皇帝义女圣旨的官员,也终于在河北府府尹以及一众官员的带领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到了地头。   靠山村身为河北府最为偏僻、穷困的村子,其道路和环境之差可见一斑。   七月又正好是春收之后,犁地施肥的季节,不远千里而来的礼部和府城的一众官员,在出了水头镇之后,面对随处可见的牛屎和烂泥,闻着满是屎臭味的空气,不过坐着马车走了一刻钟,就被奇差无比的道路颠的头晕眼花。   “这种烂地方竟然也能飞出金凤凰,真是他祖母的¥&……”一众官员坐在与云宵飞车同效果的马车里,身体稍差点的,早已吐得不醒人世了,稍微好些的也被马车颠的脸色苍白,不断的爆着粗口,并在心里暗暗发誓,今日之后再也不来这种鬼地方了。   而早一天就接到了府城捕快快马通知的村长田永安和孟族长,此时正领着全村的村民以及所有能来的孟氏族人,全都紧张的等在村口处,等着自京城而来的官员来宣读圣旨。   靠山村的孟家出了一位公主,这是何等的荣耀?   田永安和孟族长自打昨天收到消息之后,就兴奋的整宿没睡,连夜派人去通知了族人和村民们这个好消息。   住的远的孟氏族人,甚至连夜赶路,就为了今天能在祠堂前跪迎圣旨,亲耳听一听孟氏女被皇帝收为义女的这个好消息。   当然,靠山村和孟氏族中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也不全都是高兴的。   如原本对孟大一家有大恩,最后却因为赵铁头和邵氏的势利眼,而闹翻了的赵平九一家,此时的心情就是五味杂沉的。   自从孟彤一家离开靠山村之后,村里人没少说赵家的闲话,赵荣一直觉得对孟彤一家有愧,这一年多来连话都少了,人看起来也更形苍老了。   而赵平九和邵氏被村里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了一年多,早就连肠子都快悔青了。   特别是老爷子咬死了邵秋荷只能嫁进来当妾,邵氏和赵平九在面对兄嫂的指责和逼迫时,还要面对彼此的怨怼和儿子的埋怨,更是觉得心力交瘁。   此时乍然听到孟彤不但到了京城洛阳,还得了皇帝的青眼,被收做了义女,更是又惊又恐又后悔不迭,深怕孟彤得势之后会找他们报复。   而比赵平九夫妇更加害怕和懊悔的,自然是欺压孟彤一家最狠的至亲,孟彤的祖母陈金枝,祖父孟九根以及两位叔叔等人。   原本孟彤做了公主之后,他们该是最与有荣焉的一群人,可他们听到消息之后却完全没有一丝荣耀的感觉,他们只感到了深深的恐惧和慌乱,深怕孟彤会回头来报复他们。   孟家老宅里,昏黄的油灯点了一夜,一家人全在堂屋里坐了一夜,除了年幼的孟有福之外,其他人也都一样一宿没睡。   直到天边泛起了亮色,枯坐了一夜的孟二柱再也受不了心里的焦灼,“扑通”一声扑到炕前,嘶声叫道:“爹,娘,俺们还是逃吧,孟彤那臭丫头就是头狼崽子,她现在有了皇帝做爹,肯定巴不得俺们这些人都死了才好,她肯定不会放过俺们的。”   “她敢?”陈金枝瞪着眼睛,一副活像要吃人般的狠厉模样,声色俱厉的叫道,“她就是做了公主又咋嘀,俺一样是她奶,是她老子的娘。”   孟七斤闻言轻嗤了一声,不以为然的道,“娘,牛二的婆娘不是一早就说了吗?孟彤那死丫头之所以会带着她爹娘离开村子,就是因为孟大快要死了。现在都过去一年多了,孟大肯定早就死了。   孟彤那死丫头打小就跟俺们不亲,心又毒的很,孟大还在的进候,她都敢拿俺和二哥当靶子射。孟大要是一死,她一准要拿俺们这些爷、奶、叔、婶当仇人看的。   她要不是忘本了,您说皇帝自己又不是没女儿,又怎么会收孟彤那死丫头做了女儿呢?”   陈金枝被孟七斤说的心里害怕,又后悔不该把大儿子一家欺负的太狠,复杂的心绪在此时全都化为愤怒,冲着孟七斤就吼道,“你闭嘴,要不是因为你们,老娘现在就是公主的奶了,用得着在这儿怕东怕西的吗?”   ☆、538扮演   “这能怨俺吗?”孟七斤的声音也高了起来,“当初让春二娘干全家人的活儿,嫌老大半死不活的,要把他们一家分出去的可是您和爹,您现在来怪俺,对得着吗?”   “够了!”孟九根脸色阴沉的靠着炕头,目光扫过两个儿子和抱着孙子的二媳妇,沉默了半晌才哑着声音道:“你们收拾收拾东西,趁着天还没全亮,先出去躲躲。   万一那丫头真要记恨着俺们,你们避出去了,他们找不着人,时间久了呆不住总是会走的。”靠山村要啥没啥,那些官老爷又怎么会呆得住呢?   孟七斤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直到孟二柱开口,才知道哪里不对劲。   “爹,那你跟娘呢?不跟俺们一起走吗?”   “俺跟你娘老了,就不折腾了。”孟九根低头叹了口气,又幽幽的道:“不管怎么说,俺跟你娘都是她的爷、奶,她要真敢害俺和你娘,族长和族老们也不会放过她的。”   孟二柱垂下眼,故作伤感的低声道,“要不,俺们就留在这儿等他们来吧,不然这托家带口的,手里又没有银子傍身,就是想逃命又能去哪儿呢?”   一提到银子二字,陈金枝和孟九根的脸皮都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这一年多来,孟二柱夫妻和孟七斤光是看病吃药,就把他们两个老的积攒了半辈子的银子,都差不多花用尽了。   家里现在的花用,全靠孟彤当初交到族里给他们的养老银子过活。家里现在连上月用剩下的,再加上初一族长才送来的二十两银子,总共也才二十七两,若是都给了他们兄弟俩,难道要让他们两个老的喝西北风去吗?   “二哥说的对,爹,娘,俺们三个大人还没什么,重点是有福还小,要是出门在外又没有银子傍身,小孩子就太受罪了。”   孟七斤说着还看了眼蒋氏怀里的孟有福,一副疼爱亲侄儿的好叔叔模样。   实则却是他一听孟二柱的话,就知道老二又想从二老手里弄银子了,他们以往也没少用差不多的套路从老头儿老太太手里弄银子,彼此对这一套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   知道孟彤现在长本事了,发达了,孟七斤自然害怕她会回来找他们报仇。   听村长和族长说,今天府城的官老爷们会陪着京城的官老爷们,到村子里来宣读皇帝的圣旨。孟七斤不怕孟彤当了公主,但却怕那些官老爷们会给孟彤撑腰,所以倒是真有离开村子出去避避的念头。   他知道老二也是想走的,只不过他们都看上了前几天族长刚送来的那二十两银子,想着怎么才能从二老的手里扣出来。   孟七斤觉得孟大现在肯定是已经死了,那么他和老二现在就是孟九根和陈金枝唯一的两个儿子了,是唯一能给他们养老送终的人了。   老头儿、老太太不正是因为他们俩能给他们养老送终,才从小就特别溺爱他们的吗?   孟二柱和孟七斤就是抓住了二老的这个心理,想着只要两人用自家安危逼一逼,肯定就能让二老乖乖的掏银子出来给他们做路费,让他们三个带着孟有福一起出去避风头。   不得不说,孟二柱和孟七斤算是抓住了孟九根和陈金枝的死穴了。   银子虽然很重要,但因为每个月族长都会准时送来二十两银子,陈金枝这一年多来倒是变得没那么看重银子了。   陈金枝很舍不得银子,可看着歪在蒋氏怀里睡得香甜的孟有福,她更舍不得见长孙受苦。   她臭着脸望向靠在坑头的孟九根,看得孟九根整张脸都皱的跟个扭曲的包子一样。   孟九根也舍不得让小孙儿受苦,但比起银子,他更不想赌孟彤会放下以前的恩怨,不报复他们。   看着外头渐渐亮起的天色,孟九根倒底没能恨下心肠,叹着气对陈金枝道,“去把族长前儿送来的那二十两拿来吧。”   陈金枝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沉,心里狠狠挣扎了下。不过想想没了这二十两银子,他们手里还握着七两多银子,再加上刚收上来的谷子,也够他们夫妻俩一年吃喝还有得剩了。   这样一想,陈金枝的脸色虽然难看,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抿着嘴从腰带上解下一个荷包,从中摸着一把灰朴朴的钥匙,就下坑趿上鞋,去了旁边的屋子取银两去了。   成了!   孟二柱和孟七斤心中难掩欢喜,立即就都垂下了头去。那样子看似正在伤心难过,实则却是为了不让孟九根看到他们高高翘起的嘴角。   孟九根根本不知道两个儿子的想法,心里正在后悔不迭呢。唯一的孙女成了皇帝的义女,被封了公主,这种祖宗坟头上冒青烟的好事儿,到了他们老孟家却成了大祸事。   可大错早已铸成,后悔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不得不说,这是贫穷和生活环境限制了孟九根的想法。   孟彤从小就跟他们不亲,孟九根和陈金枝对孟彤也喜欢不起来,他们现在每年能拿到孟彤留给他们的养老银子,过着吃穿不愁的日子,对于过去要靠六亩地养活一家子的孟九根来说,现在的日子已经过的像神仙一样逍遥了。   孟九根没指望能再从孟彤身上得什么好处,他的想法其实很光棍,只要能保住现在的好日子,儿子和孙子都平平安安的,对于他来说也就别无所求了。   一夜未合眼,孟九根用力闭了闭眼,有些疲惫的转头对蒋氏和孟七斤道:“老二媳妇,老三,你们赶紧去收拾两件衣裳,趁着天色还早,等你娘拿了银子,你们就赶紧出村去吧。”   “爹,要不您和娘跟俺们一起走吧,万一俺们要是走了,那些官老爷为难您们二个可咋整啊?”   孟二柱虽然心里正在为弄到了二十两银子美着,但做戏做全套,要想以后能再从老头儿、老太太手里多扣些银子出来,他这副孝子的模样就要尽心的扮演到底。   ☆、539得手   孟二柱和孟七斤对孟彤其实并不如何害怕,他们于孟彤的印象还停留那个虽然凶悍,但因为年纪太小,还可以任由他们欺负的小侄女儿形象。   两人对“公主”这种只存在于戏文中的名称,也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   庄稼人的女儿是赔钱货的思想太过根深蒂固了,虽然他们也知道皇帝的女儿都是高贵的,都是如仙女般让人敬畏的,但“公主”这个名称冠在孟彤的头上,两人也就觉得没什么好敬畏的了。   他们还是听了村长和族长说现在就连府城里的官老爷们,见到了孟彤都得磕头行礼,才觉得孟彤现在得势了,要是仗着有官老爷们给她撑腰,他们肯定会吃大亏,所以才觉得有必要出去避上一避。   但要真说心里有多害怕,会担心自己没命什么的,那是没有的。   两人之前之所以对孟九根和陈金枝说的那么严重,表现的忧心重重,其实就是为了能从孟九根和陈金枝手里多扣些银子出来花用而已。   而且孟二柱以前没少跟镇上的捕快们喝酒厮混,也算是比较有见识的。他以前没少听那些捕快们抱怨官老爷们总是来去匆匆,贪吃贪拿又怕脏怕累的。   昨天一听到村长和族长派人来说洛阳来的官老爷要到村里来宣旨,孟二柱和孟七斤就在屋子里商量过了,在经过最初的震惊和慌乱之后,两人就不再害怕了。   他们以已渡人,觉得京城来的那些官老爷们赶那么大老远的跑来宣旨,要是他们靠山村富裕还好,可惜他们这村子要啥没啥,就连口好点儿的吃食都弄不出来,那些官老爷们都过惯了好日子,又贪得要命,在村子里肯定是呆不住的。   府城来的那些官老爷们都是陪着京城的人来的,只要京城里来的那些人宣完旨之后就走,府城来的那些官老爷们肯定也是会跟着走的。   “俺们两个老的不用你们担心,你们顾着自个儿就行了。”大周朝以孝制天下,连皇帝都不敢对长辈不敬,孟九根还真不怕孟彤当了公主会拿他怎么样。   照理说,孟二柱和孟七斤也是孟彤的长辈,没有特殊原因,孟彤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   不过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性,孟九根还是心里有数的。   让两个儿子出去避一避,主要也是怕那些来宣旨的官老爷们得了孟彤的吩咐,会揪了两个儿子的错处把人给处置了。   想想一年多前,那些被孟二柱带去抓孟大一家的捕快们,最后因为没抓到人,结果把孟二柱和孟七斤一顿好打,孟九根就觉得全身发冷。   “嗒嗒嗒……”陈金枝臭着一张脸兜着银子从旁边屋里出来,抬头见蒋氏还抱着孩子坐在屋里,眉头立即就竖了起来,“蒋氏,你耳朵聋了吗?没听你爹叫你回屋收拾东西去吗?还杵在这儿干啥?等吃饭呐?”   蒋氏心里恨不得扑上去咬陈金枝一口,可一想到丈夫的交代,倒底没敢跟陈金枝顶嘴。她憋屈的咬紧下唇,抱着孩子从板凳上站起来,低着头道,“有福刚才睡得有些不安慰,娘你别生气,媳妇这就去收拾东西。”   说着,也没把孩子交给孟二柱,扭身就走出堂屋,回房去了。   在这个家里,陈金枝打骂媳妇儿是家常便饭,孟家的男人们早就习以为常了,所以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孟二柱和孟七斤见陈金枝兜着银子出来,都恨不得扑上去把银子抢过来。   不过两人都清楚陈金枝的脾气,倒底是把那股子**给生生的压了下去,不但乖乖的站在原地没动,边眼神儿都没多往陈金枝怀里多瞥一眼。   没有蒋氏在场,陈金枝看两个儿子又这么懂事,黑着的脸终于好看了点,“那,你们两兄弟一人十两,都省着点儿花,等风头过了就回来。”   陈金枝把四锭五两的银子,直接一人两个塞到了两人的手上,然后板着脸转身又坐回了坑上。   孟二柱和孟七斤对视一眼,两人强压下大笑的冲动,崩着脸跪下冲二老磕了三个响头,把孝子的架势做足后,才低着头爬起来冲出了堂屋。   坐在坑上的孟九根和陈金枝见状,眼眶都红了,还以为两人是不舍离家,正在难过落泪呢。   却不知他们的两个好儿子,此时正在为从他们手上再次骗到银子而欢欣鼓舞,之所以会一个字都不说爬起来就往外跑,是因为两人再不走就压不住脸上得意的笑了。   再次入手十两银子,也够他们兄弟俩出去逍遥一阵子的了。   孟七斤是知道孟二柱在蒋氏娘家那边买了好几亩地的,而他自己这些年来也攒下了不少银子,再加上这回得的十两,也够他在府城附近的村子买上好几亩地,再盖上一坐敞亮的小院子了。   等到时候,他就把那风骚的小寡妇接过去,两个人关起门来过神仙一样的日子。   等明年这个时候再回来跟老头儿老太太讨银子,到时候就说自己相中了一个姑娘,要给人聘礼,把人娶回来,想必二老也不会不给。   孟七斤很清楚自己是小儿子,将来就算分家,两个老的也不会跟着自己过,他很笃定二老不会识破自己看中的媳妇儿是个小寡妇。   何况孟九根和陈金枝现在在村里有吃有喝,年年还有银子可拿,日子过得的就跟地主似乎,就是让他们跟着他搬到府城附近去,二老也未必会肯。   至于老二会不会跟他打一样的主意,孟七斤不清楚,就他娘那脾气,他是不舍得让小寡女被自家娘像是当初的春二娘那样磋磨的。   兄弟两人草草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出了家门。村子里因为要迎接京城来的官老爷,所有的村民都早早的起来,去村口等着了。   孟二柱和孟七斤没敢从村口出去,就怕被人给堵住。两人背着包袱,手里抬了个竹伐,蒋氏抱着孩子,三人直接从村子另一头下了河,划了一段,才上了岸,各自分头走了。   ☆、540丢脸了?   辰时过半的时候,村长和孟族长如愿的接到了来宣旨的一众官老爷们。   而等众位官老爷们下了马车,一看到靠山村的穷困模样,心都凉了。   靠山村不过几十户人家,实在是太小了。   村里最的好屋子也就青砖大瓦房,但是乡下农户的青砖大瓦房如何与城里精致的四合院子相比?   可就算是这种在一众官老爷们看来上不得台面的屋子,在靠山村里也仅有那么几户。   靠山村紧挨着大山,一大清早的,明明空气该是清新无比的,可却因为今年的庄稼提前半月收割了,最近全村人才刚整了地,施过了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屎臭味。   这让忍受了一路臭味的众位官老爷们简直不能忍。   再看看这进村的土路,地上随处可见鸡屎、鸭屎、狗屎,甚至还有一坨坨的牛屎堆在路中间,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呃……”礼部的两位官员,强忍着才没伸手去掩鼻子,回头冲河北府的众位大小官员道,“众位大人,本官二人出来已久,皇上还等着咱们回去复命,咱们还是快点宣读完圣旨好打道回府吧。”   这话简直说到众人的心坎里去了,众位大们齐齐点头,这个说:“是是是,应该的。”那个说:“是该如此,是该如此。”   一众官员在那里自说自话,村长和孟族长完全插不上嘴,两人身后的一众孟氏族人以及靠山村的村民们,见村长和孟族长都不敢说话,就更不敢出声搭话了。   立在一旁的刘秀才见状,忙向孟鸣使了个眼色,孟鸣了然的微点了下头,上前拱手与一众官员见礼搭话。   一众官员得知孟鸣是个举子,又是孟彤的族兄,当下都客气的冲他拱了拱手。   只不过靠山村的环境实在让人无法忍受,众位官员纷纷要求立即宣旨。   孟鸣和刘康乐只能领着他们前往孟家祠堂宣读圣旨。   圣旨一读完,礼部的两位官员只跟孟族长和孟鸣道了声恭喜,连客套话都没说一句,就急匆匆的掉头离去。   河北府陪同来的一众官员,也跟着呼啦啦的全都走光了。   那速度,简直就像是背后有狗在撵一样。   “这就走了?”刘铁一脸茫然的回头看了眼孟族长手上的圣旨。   村长看着一众离去马车,也是一脸的懵,低头看着手里拿着的两张用红纸包的纸封,讷讷的道,“那两位大人走的太快了,俺都还没来得及给他们赏钱呢。”   刘秀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叹了口气,道,“这些人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咱们村外头的田里最近才施了肥,咱们自己是闻惯了不觉得,这些大老爷们天天在城里养尊处优的,怕是闻着嫌臭吧。”   刘康乐蹙着眉头,也是一脸的忧色,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咱们怕是给孟彤丢脸了。”   众人闻言,不禁都跟着担心起来。   “放心吧,那丫头能着呢,不会怕丢脸的。”孟鸣一脸无所谓的说完就打发孟族长去把圣旨供到祠堂里去。   几个族老见状,连忙站出来,簇拥着孟族长往祠堂里去了。   大妞却很激动,扯着刘康乐的衣袖,雀跃的轻声道:“太好了,彤彤现在成公主了。”   孟鸣闻言笑着走了过来,冲刘康乐挤了挤眼,道,“那小丫头离开村子两年不到就闯下了这么大的名头,她当了公主,想来在京城肯定住上大房子了,咱俩明年上京赶考,倒是不用愁没地方住了。”   “你就光掂记着这个啊?”刘康乐哭笑不得的白了他一眼。   刘银和刘铁都凑了过来,笑道:“彤彤当了公主是好事呢,你们要到俺家去,大家好好喝一杯,庆祝庆祝!”   孟鸣却笑头摇头,道:“我跟康乐可是特地请了假回来的,现在既然没事了,还得趁早赶学里回去,这个酒还是等我们学里沐体再喝好了。”   大妞一听这话,不舍的看了刘康乐一眼,脑子里念头一转,又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问他,“现在知道彤彤在京城,咱们写信给她,她能收到吗?”   刘康乐还不及回答,就见孟鸣回过头来,冲他们夫妻俩笑道:“自然是能的,圣旨上有彤彤的封号,京城虽大,但公主也就那么几个,只要写明了是给解忧公主的,信差就不会送错。”   聚在四周正在低声议论着一众村民们闻言,齐唰唰的抬头看了过来,也不知是谁开的头,众人争先恐后的挤上来。   “孟鸣,你认得字,你给彤丫头写封信吧。”   “康乐也认得字,康乐,你们俩谁写啊,赶紧拿纸笔出来。”   刘大叔,王大娘几个都挤了过来,围着孟鸣和刘康乐夫妻俩,七嘴八舌的道,“他们离开村子都快两年了,也不知道春二娘好不好?”   “也没知道孟大的病好些了没有?”   “彤彤不容易啊,她一个小丫头既要顾着她爹,又要顾着她娘,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孟鸣看着几人脸上欣喜又夹杂着心疼的表情,眼中的笑意也不断加深。那个小丫头最重情义了,要是知道有这么多人关心她,肯定会乐得不行吧?   不得不说,身为青梅竹马之一,孟鸣是了解孟彤的。她要是知道靠山村里有这么多人在关心着她,担心着她,肯定是会又开心又得意的。   此时,在数千里之外的皇家书院里,孟彤正用没受伤的左手牵着闪电的缰绳,排队等着比试骑艺。   皇家书院五个年龄段,每个年级五个班,共六百多人,除去因学习成绩过于优易,而被选出成为书院辅导的高年级段师兄师姐之外,余下的人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在西校场里被淘汰的只剩下一百人了。   要说这七夕大比,书、画、音和综合大比都还算公平的话,骑艺和射艺的比试,就当真没什么公平可言了。   骑艺和射艺,比的不单是学子们的个人水平,还有一众学子身后家族的财力和权势。   ☆、541快跑   比如骑艺中用的马,有钱有势的学子能骑着自己的名驹参与比赛,而家境一般的学子则只能骑一般的马匹,如此一来,胜负不用比就可以看出结果了。   再比如射艺中用的弓箭,名家大师制作的名弓自然要比一般的劣制弓更占优势。   对于如此不公的现象,在一众学子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因为皇家书院本身就是一个不公的存在,这是一所专门为王侯将相,勋贵大臣之后所建立的书院,从商贾子弟想要入学,需得以数万两白银做学费就可见一斑。   骑艺要经过三轮淘汰赛才会决出最终名次,将六百人淘汰到最后只剩下二十人,再转移到铭书楼前,做最后的名次排序。   孟彤左顾右盼,看着满场的牵着高头大马的男女学子,心里只剩下深深的感概——洛阳城的有钱人真TM多呀!   闪电左顾右盼,看着满场毛色不同,高矮各异的同类,发现没有一只比得上自己这么高、大、帅,便骄傲的高昂起头,以着一副“睥睨众马”的牛B姿态,霸气侧漏的气场顿时秒杀了众马,引得边上一匹母马频频回头“骚扰”。   几场大比下来,孟彤发现了一个现象,那就是皇室的那些皇子、公主们,是不参加书院的七夕大比的,当然,她这个刚刚被册封为公主,却没有皇室血统的贫民公主例外。   抽签之后,第二轮淘汰赛正式开始,每十人一组绕校场跑一圈,每组只取第一名。   孟彤用左手持缰,骑着闪电轻松胜出,便牵着闪电移步往铭书楼前的考场走去。   不过一夜时间,铭书楼前那片广阔的带棚考场已经被尽数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用竹子拦出来的马场和跑道。   骑艺进入二十名,一枚银竹令就已经稳操胜券了,现在要在这里决出的是金竹令的所有权。   骑艺最精彩的也就是这最后的三场比试,二十名学子被分成两队,各取跑得最快的前五名,最后再绝出最优者。   开始分组时,孟彤惊讶的发现身边一个熟面孔都没了,连之前说自己有把握拿骑艺银竹令的韩来庆也不见了。   很快的,孟彤就发现不少人都在盯着她,而且还不时的指指点点,兼之小声的交头接耳。   “好小哦,这是麒麟班的小学妹吧?这么矮,有十岁了吗?”   “这小姑娘长的挺可爱的,就是小了点,巴拉巴拉……”   “好俊的黑马,你们谁知道那是什么品种,巴拉巴拉……”   孟彤耳朵尖,隔得老远也能将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可她越听脸色不禁越黑。   把这些人的话总结一下,其实就是:她是所有人里个子最矮年纪最小的那个,偏偏她的马却是最高最大看着又最神俊的那匹。   没见过她的人,都在跟人打听她是哪家的千金,认识她的人,则在跟旁人介绍她就是洛阳城里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贫民公主。   几声钟响,总算让场面安静了下来。   主持骑艺大比的夫子举着名册在高声的念着名字,孟彤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就扯着闪电往编了号马拦里走去。   一声预备钟响,孟彤左手一扯缰绳,轻轻巧巧的飞身上了马背。   “哗——”四周惊呼声四起,吓了孟彤一跳,连忙左右张望,却见四周的人全都在盯着她看。   被场里场外这么多人盯着,孟彤感觉自己瞬间就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被所有人当稀奇给看了。   孟彤原就较一般同龄的女孩要娇小纤瘦,此时骑在闪电的背上。比在场所有名驹都要高大的大黑马,顿时就把孟彤给衬托的更加娇小玲珑了。   再加上同组的人,不管是年纪还是身形都要比孟彤大上不少,这一看就跟一群大人在欺负小孩子似的,顿时就让场外观看大比的人们议论的热情更加高涨了。   “咚!”一声重重的鼓响,十匹俊马齐齐冲出马栏,闪电四腿一跨,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领先了众马大半个马身。   “加油!加油!”   “跑啊!快跑啊!”   “追!快追上去啊!”   四周响起的呼喊声,让孟彤有种穿越时空,到了澳门赌马场的错觉。   “稀律律——”闪电被四周人叫的热血沸腾,昂头嘶鸣一声,两腿往前一跨,直接超出了身后几人一个马身,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了上去,两三下就将身后九人甩出了好几米远。   骑艺最后三场,是要绕场跑三圈才能结束的。   四周人们的喊叫声把闪电“人来疯”的本质都给激发了出来,它越跑越得意,越跑越风骚,越跑速度越快。   绕场两圈时,闪电就已经将身后的人甩出了半个场地远。   冲过终点时,闪电一边按孟彤的意思往场外的空地上减速慢跑,一边还不忘原地转个圈,咧开马嘴嘲笑身后那些跑得慢吞吞的同类。   “收敛点,做马要低调。”孟彤右手不敢用力,左手持着缰线在它头上轻轻抽了一记,没好气的低声训道,“不然小心人家恼羞成怒,回头晚上把你偷出去炖了吃了。”   闪电身体一僵,扭过马头小意的偷眼看着孟彤,想确定小主人是不是在框它。   围在马栏外看热闹的一名少年闻言,不由大笑着冲孟彤道,“小师妹,你这马儿虽然是匹好马,可倒底不是人,你这么跟它说话,它哪里听的懂啊?”   “我这马能通人性,能听得懂人话的。”孟彤不认识这少年,却仍好脾气的冲他回了一句。   那少年与身边几个伙伴相视一眼,全都痴痴的笑了起来。   闪电感觉自己受到了嘲笑,马眼一瞪,龇起牙就扭头往那群少年喷了一头一脸的口水。   “啊,呸呸,该死的……”   “混蛋,你干什么?”   “臭马死马,老子剁了你……”   孟彤朝天翻了个白眼,抬手拍了调皮的闪电一下,无奈的冲几个少年道:“你们不该嘲笑它的,这马是真的听得懂人话的。”   ☆、542不卖   四周看热闹的学子们见几人被大黑马欺负,纷纷都捂嘴轻笑起来。   几个少年被喷了一头一脸的马口水,又被四周的同窗们嘲笑,深觉丢了脸,原本正骂骂咧咧的扬言要宰马、剁马、碎尸万段。   听孟彤说这马真的能听懂人话,几个少年都愣了愣了,停了咒骂互相对视了半晌之后,其中一人半信半疑的冲孟彤问,“你要怎么证明,这黑马能听得懂人话?”   孟彤忍不住又朝天翻了个白眼,扯了扯缰绳,冲闪电道:“你自己搞定他们,不然三天不准吃饭,没有糖丸,没有苹果,还不准洗澡。”   “稀律律!”闪电闻言立即一蹦而起,扭头震惊的瞪着骑在自己背上的小主人,那张马脸活脱脱就表达着一个意思:你不会是认真的。   孟彤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它,语气淡淡的道,“我说真的。”   闪电气的喷出一口气,暴怒的原地蹦跳起来。   竹栏外围观大比的学子们,全都被吓的惊叫起来。   孟彤左手一拍马背就从闪电的身上跃了下去,她瞅准了位置,落地时就地打了两个滚,直滚到竹栏旁边,头一低就钻过了高高的竹栏,到了竹栏的另一边。   闪电只觉得背上一轻,扭头一看主人跑了,立即就感觉自己被嫌弃了,当下就更加不高兴了,摇头摆臀的冲孟彤发起脾气来,蹦跳嘶叫不停。   “师妹,你这马脾气不太好啊。”四周一众少男少女们看着暴怒中的大黑马,吓的直缩脖子。   刚才那几个被闪电喷了一头口水的少年见此,也都不禁对孟彤生出股愧疚来。   骑艺大比三轮才进行了一轮,以刚才孟彤的马速,第三轮是肯定能稳拿第一的,可现在大黑马发起了脾气来,若是因此无法再参加比赛,让这小师妹与金竹令失之交臂,那他们就太对不起人家了。   孟彤对几人摇了摇头,神情淡淡的看着正在发疯的闪电道:“你再闹就回家去,我让赤光过来陪我比赛最后一场。”   什么?!正在可劲撒泼的大黑马,犹如被点了穴一般骤然僵住不动了。   这骑艺大比都快结束了,只要再跑一场,它就能“傲视群马,夺得第一”,然后受到人们的欢呼和无尽的赞美,现在换马?那它之前跑的那么多场,不是都白费了?   闪电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现在要是被换下场肯定会很亏很亏。想想人们的欢呼和赞美,再想想那些漂亮的母马看着它的爱慕眼神儿……   “稀律律——”闪电两马蹦到竹栏前,冲着孟彤猛摇头:死也不要被换下场。   孟彤往后退开两步,仰起脸看着一脸谄媚的眨着大眼的黑马,“肯听话了?”   闪电猛点马头。   看得四周一众学子们,全都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   孟彤指了指一旁刚刚被闪电喷了口水的几位少年,道:“去道歉!”   闪电往那几个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少年看了眼,立即很有优越感的高昂起头,用着睥睨的姿态居高临下的俯看着几个少年,那张马脸上清清楚楚的表达出一个意思:我看不起你们。   “嗯?”孟彤不满的才出了个声儿,闪电立即扭过头飞快的看了孟彤一眼,然后委委屈屈的冲几个少年低下头,点了点。   站在竹栏后头围观的一众学子们,已经集体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心说:这马哪里只是听得懂人话,简直就已经成精了。   远处跑道上已经在进行第二轮的比试了,一个穿着深色纱衣的师兄在远处冲孟彤挥了挥手,大声问着:“有没有事啊?还能不能继续参加比赛?”   那人在远处只看到闪电发脾气,却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原本他在远处看到大黑马暴跳如雷,还在可惜孟彤可能没办法参加第三场的金竹令争夺了,现在看到大黑马安静下来,眼看着第三场要开始准备了,便招手冲孟彤问了一声。   孟彤冲远处点了点头,怕对方看不见,微用了点儿内力向那人回道,“没问题的。”   四周的学子们此时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他们惊讶于闪电的灵性,纷纷惊叹又艳羡的看着闪电。有胆大的人甚至扬声向孟彤打听,“小师妹,你这马卖不卖啊?我愿意出高价。”   “稀律律——”闪电立即人立而起,凶悍的冲那扬言要买它的少年扬蹄示威。   孟彤看得不禁微微一笑,扭头冲那被吓了一跳的少年道:“对不起了这位师兄,我的马脾气太坏了,不能卖给你。”   闪电听到孟彤这么说虽然很高兴,不过还是气不过的隔着竹栏冲那少年喷气刨地,一副“你再敢说买我,我就咬死你”的凶恶表情。   弄得那少年冲孟彤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再不敢多说什么了。   孟彤低头钻过竹栏,走到闪电身边,回头冲刚刚的几位少年挥了挥手,算是打过招呼,便牵起闪电的缰绳往起跑的马栏走去。   第二轮的前五名很快就决出来了。   孟彤因为是第一轮的第一名,所以被分派到了最靠近围栏的一条跑道里。   孟彤和闪电也只在马栏里等了半刻钟左右,第二轮前五名的五位学子便牵着马进了马栏。   预备钟一响,孟彤就翻身上了马,感觉到一侧望来的火辣辣的眼神,孟彤转头对几人露出一个微笑。   紧挨着孟彤所在马栏的一位少年,有意与孟彤搭讪,见她用左手持缰,便笑道:“师妹怎么是用左手持缰绳的?难道用左手持缰,能让马儿跑得更快不成?”   孟彤扭头望去,见那少年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眼底似有一种名为“爱慕”的东西在发着光,嘴角就微不可见的一抽。   把受伤的右手举到前面,孟彤冲他和几人道:“师兄误会了,我之所以一直以左手持缰,是因为我右手受伤了,伤势深可见骨,目前还不能用力。”   孟彤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不含半点儿装B耍酷的意思,可偏偏就是她这种淡然到“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态度,才是让人感觉更加震惊。   ☆、543第一   敢情这个次次跑第一,马速还甩了他们大半圈的小师妹,从头到尾都是带着重伤上阵的?   能在皇家书院的骑艺大比中取得前十名,在场九位学子的骑术自然都不会弱到哪里去,而且每人身下骑的俊马也都是世上少有的名驹,自认不会比孟彤的黑马弱到哪里去。   现在得知孟彤原来还是带伤上阵的,几个骄傲的少男少女在吃惊过后,立即就燃起了强烈的求胜心。   众人都拥有名驹,都自认骑术高超,自然都不会甘于屈居人后。   “咚!”沉沉的鼓声一响,十匹俊马齐齐奋力往前跨步飞奔。   “加油!加油!”   场外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扑面而来,让骑马飞奔的十人全都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   “啪!”一声整齐的鞭响。   孟彤侧头望去,就见并排飞驰的九人,竟然动作一致的齐齐挥鞭催马,而几人身下的马儿也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全都奋力往前奔去。   孟彤对此很无奈,一个是她手伤了,就是有鞭子,她也不能挥。   另一个是闪电和赤光都是活祖宗,脾气一个比一个大,她要真敢抽它们尊贵的屁股的话,搞不好还会被它们直接给掀出去。   何况这两匹马都极有灵性,她说什么它们都听得懂,所以孟彤对付它们的手段从来都是利诱,而不是抽鞭子。   孟彤身体前伏,对着闪电传音道:“甩开它们,晚上加餐。”   闪电原本还觉得众马齐头并进很好玩儿,一听这话,立即就来了精神。   孟彤所说的加餐从来就不是一般的麦秆豆子,而是那种秘制的药丸儿,那个可是大补之物。闪电深知自己和赤光之所以能找得比同类更加高大威猛,奔跑的速度更多,全都归功于每天吃的那种药丸儿。   那种药丸吃的越多,对它的身体好处越大,为了药丸儿,它就不跟那些同类玩儿了!   闪电的眼睛射出坚定的光芒,四条长腿奋力一跨,立即就超出了边上的马儿半个体位,二跨三跨,距离越拉越大,很快就跃众而出,遥遥领首于众马了。   孟彤回头看了眼拼命挥鞭追赶的九人,转头冲闪电继续传音道:“能快的话就再快些,以后三天都给你加餐。”   闪电的圆溜溜的马眼里满是惊喜之色,立即奋力往前狂奔起来。   虽然它觉得做为一匹低调的黑马,省着点力气,其实也能很轻松的跑赢身后的那些同类,而且也还不会让同类们输的太惨。不过既然主人有吩咐,为了那三天的加餐,闪电决定拼了。   黑色的俊马驼着背上的娇小女孩,化成了一道黑色的闪电,在绿萌遍地的跑道上一闪而过,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哇——”所有人的都震惊的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场中飞驰的一人一马。   原本挥马急追的九人,在看到大黑马越来越快的速度之后,也全都不敢置信的停了动作,只愣愣的盯着那匹飞奔中的大黑马,任由身下马儿慢下了速度。   闪电绕圈时,跑过停在跑道上不动的九人九马时,还好奇的扭过头看了它们一眼,奇怪这些同类怎么都不跑了呢?   孟彤忍不住微笑着拍了拍它的脖子,低声提醒道,“我们跑我们的,快点儿,咱们马上就要赢了。”   就要赢了!   这句话与闪电的威力就等同于无数围着它飞舞的药丸儿,人们的赞美,母马们投向它的爱慕眼神以及可爱的大屁股。   膘肥体壮的漂亮母马和黑呼呼的药丸儿正在前面向它招手,闪电精神一震,兴奋的长嘶一声,一阵风般冲过了终点。   “哇——”场外的惊叹声和掌声久久不绝。   孟彤笑着跳下马背,拍了拍因四周的赞美和掌声而高昂着头,显得神气活现的闪电,赞了句:“干得不错!”   “稀律律!”闪电甩甩头,也很高兴,它已经看到好几匹母马在向它抛媚眼了。它扭扭屁股,很是得意,感觉自己在那些母马的眼中就是最强壮的雄性,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从洪志民手里接过金竹令时,孟彤开心的冲她分到的那座看棚的方向挥了挥。春二娘和青黛她们此时肯定都在看棚上看着她呢,她和闪电这次算是出尽风头了。   闪电昂首挺胸高抬腿的在跑道上“慢步”,吸引着不远处空地上一众母马的注意。   孟彤拿着金竹令一转身,就发现它已经跑到远去搔首弄姿了,不禁哭笑不得摇摇头,小跑着过去牵马。   “公主,皇上有请。”许文轩带着两个小太监急急的从铭书楼里跑出来。   皇帝现在召见她能有什么事?   孟彤略一沉吟,便看向了闪电,心说:皇帝该不会也看上她的马了吧?   皇帝有召也不能不见,孟彤上前去牵了闪电的缰绳,想把它也带到铭书楼去,谁知这货竟然四肢立定,屁股下沉,死活不肯离开挪地方。   孟彤扯了它两下没能扯动,见它还在坚定的伸头往围栏外一头通体白色的母马脖子上凑,简直哭笑不得。   许文轩看着闪电的动作,也不禁笑了,“公主这马倒是挺有意思的。”   有如此色马,身为主人,老脸都有些挂不住了。   孟彤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闪电的脖子,骂道:“你这二货还有脸皮没有?你就算对人家母马有意思,也得先跟人家主人打声招呼啊,你这直接上嘴算是怎么回事呢?”   “哈哈哈,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来这话换到马身上,也是适用的。”   孟彤闻声转头,就见一名穿着书院常服的少女正伴着一名长相英俊的蓝衣青年,往她们这边走来。那少女她还认识,正是同住十二苑的荣家嫡出的大小姐,好像是叫荣娇娇的。   “荣小姐!”孟彤冲荣娇娇微点了下头,就向视线转向了那青年,“那匹白马是公子的?”   “荣沂辰见过解忧公主,见过许公公!”青年优雅的拱手向孟彤和许文轩抱拳行礼,他身边的荣娇娇微撅着嘴,也跟着对孟彤和许文轩曲了曲膝。   ☆、544年幼……不懂事   荣沂辰道:“回公主的话,这马确实是在下的。”   许文轩眼尖的把荣娇娇向他和孟彤行礼时不甘不愿的样子尽收眼底,因为身体的残缺,身为太监,大抵都是记仇的。   许文轩见孟彤似乎不知道荣沂辰的身份,便笑眯眯的插嘴道:“公主,这位荣沂辰公子可是荣家这一代的少族长,您可不要慢待了人家。”   胡清云虽然有跟孟彤提到过荣沂辰这个名字,但孟彤在此前是真的没见过荣沂辰这个人。   孟彤感谢的冲向许文轩道了声谢,才转向荣沂辰,直接开山见门的问道:“荣少族长,你这白马看着应该快有两岁了?不知是否有让其孕育小马的意向?”   “公主该不会是在为你这黑马求娶我哥哥的白雪?”荣娇娇嘲讽的看了眼闪电,撇嘴道:“这白雪可是我们荣家花大价钱从西北大雪山抓回来的神驹,你这马又是什么品种?若不是名驹可配不上我们白雪。”   正在与白马卿卿我我的闪电一听到这话,身体明显僵了僵,它抬起头四蹄一起往后退,直到与白马拉开了一段距离。   它这么漂亮神俊,而且奔跑如风,竟然还遭人嫌弃了?!   品种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丫头的眼睛长着是装饰用的吗?没见那些所谓的名驹都追不上它吗?   长丑不拉叽还眼瞎,比起小主人来差远了,就这样的人类竟然敢嫌弃它?   白马眼带疑惑的上前几步,企图靠近闪电,闪电却马身一转,高昂着头缓步走到孟彤身边,居高临下的,直勾勾的盯着荣娇娇。   许文轩和荣沂辰都惊讶于黑马的动作,孟彤见状却忍不住轻笑起来,伸手在它的脖子上拍了拍,不客气的嘲笑道:“叫你这二货不听话,这下被人嫌弃了?”   闪电羞愧的低下头,委屈的刨地:它害主人被人嘲笑了,它有罪。   荣沂辰眸光不由一闪,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高大的黑马,一时不知刚才黑马的动作是出于巧合,还是当真如此有灵性。   他极有风度的朝孟彤抱了抱拳,面带歉意的道:“舍妹在家里被一众长辈娇宠的有些刁蛮,说话常常不经大脑,还望公主不要见怪才好。”   荣娇娇不满的娇嗔,“大哥!”   “闭嘴!说话如此没有分寸,还不快快向公主殿下道歉?”荣沂辰脸色一沉,荣娇娇吓的一缩脖子,咬着唇,委屈的垂下头乖乖的向孟彤曲膝认罪,“娇娇说话失了分寸,还望公主看在我年幼不懂事的份上,莫要见怪。”   年幼……不懂事?   孟彤偏头打量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看起来年纪最少大了她两三岁的荣娇娇,忍不住露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扬了扬眉。   许文轩则很不给面子的发出一声轻笑,然后也不管荣沂辰和荣娇娇脸色变得有多难看,径直转向孟彤,好声好气的道:“殿下,皇上还等着您过去说话呢,咱们可不敢叫皇上干等着,您不若与荣公子另约个时间再谈?”   “其实也没什么可谈的了,我这黑马乃是马中王者,向来最是心高气傲,它原是看中了荣公子的白马,本宫才想问问荣公子,是否有意让白马与之交配的,不过它遭了荣小姐的嫌弃,是断然不会再看那白马一眼了。”   荣沂辰听闻这话,眉头一皱,正想开口却听孟彤又道:“前阵子我事忙,倒是忘了派人上荣家拜访,不知荣少族长知道一月前我的水仙院遭了窃,而荣小姐的丫头婆子亦有份牵涉其中?”   荣沂辰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公主殿下,我荣家怎么说都是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您说此话可要有证据。”   孟彤轻笑了一声,指了指荣娇娇,道:“本宫那院子因为头天遭人设了陷阱,之后就布了剧毒。   那日朝阳公主带人闯入打砸,后来中毒晕迷之后,本宫的丫头只救醒了朝阳身边的两个宫女,就被带进了宫,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院子里遭了窃。   本宫院子里布的毒既然能毒倒朝阳公主和她身边的那些人,进本宫院子里偷了本宫东西的那些人又如何能躲得过?”   孟彤见荣沂辰脸色难看的转头看向神色躲闪的荣娇娇,知道他已经明白了,便笑道:“本宫原还以为十一座别院住的都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出了这样的事情,有份参与偷窃的几家事后肯定是会登门道歉的,哪知竟都没动静。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平日里日子过得太悠闲了,脑子都锈掉了。一个个的都拿本宫当傻子看,以为本宫不吱声,她们就都没事了吗?真是太天真了!”   孟彤看着荣娇娇骤然发白的脸色,眉眼一弯,颊上两朵梨涡深陷,看着份外的娇俏可爱。   可从她嘴里吐出的话却让人不自禁的毛骨悚然起来,“好叫荣少族长知道,当日所有进过本宫院子,拿过本宫屋里东西的人,没有服用解药,时间到了自会毒发,本宫素来不是好欺负的,那些妄图欺负本宫的人,就是死了也怨不到本宫身上,您说是吗?”   荣沂辰脸色难看的扯了扯嘴角,妄图扯出一个笑容来却没能成功,他深吸了口气,勉强笑道,“公主可能分辩有哪些人拿过您的东西,若是公主知道有哪些人,沂辰倒不介意为公主走访这些人家,劝说他们向公主赔礼道歉。”   孟彤伸出左手去扯住闪电的马缰,呵呵笑着转身欲走,“许公公,咱们还是走,免得让父皇等急了。”   “公主殿下!”荣沂辰沉着脸,出声低唤。   孟彤头也没回的径直走了。   荣娇娇见孟彤竟然敢不理会荣沂辰,立即气愤的叫道,“哥,你看她那嚣张的模样,根本就没有把我们荣家放在眼里嘛。”   许文轩站在旁似笑非笑的看着荣娇娇,尖着声音道,“荣小姐看来还当真是如解忧公主所说,太平日子过的久了,只会拿别人当傻子看了。”   ☆、545细思极恐   荣沂辰对着许文轩这个皇帝跟前的心腹太监,倒还不敢摆什么脸色。他冲许文轩一抱拳,好声好气的作揖行礼道,“舍妹年纪小不懂事,沂辰代她向公公道歉,还望公公莫怪。”   说着上前一把抓住许公公的手,顺手就往他手里心塞了张银票。   许文轩目光一闪,指点擦过银票上的纸质,心里便清楚了银票的大额面额,脸上的笑容顿时就真切了起来。   他不着痕迹的收起银票,才道:“荣少族长既然如此有诚意,那杂家便指点两位一二吧。”   他笑眯眯的看了眼荣娇娇,才转头看着荣沂辰,道,“荣小姐既然碰过解忧公主的东西,二位就尽快备了重礼去公主府赔礼道歉吧,晚了,荣小姐和那些参与偷窃公主东西的人,只怕都性命难保啊。”   荣娇娇又羞又恼的涨红了脸,尖声叫道,“我,我没有!”   堂堂荣家嫡出的大小姐,被人如此直白的叫破自己碰过她人失窃的东西,这叫荣娇娇恨不得能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也正是因为荣娇娇心里羞愧难当,所以才会忽略了许文轩话中的重点——晚了,就性命难保了。   荣娇娇没有注意到,荣沂辰却不会注意不到,他神色严肃的蹙眉,“公公的意思是……?”   “杂家的话没有什么深意,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许文轩微笑着说完,冲荣沂辰微微颔首后,便带着两个小太监转身走了。   “大哥?”荣娇娇见荣沂辰望着许文轩远去的背影,不动也不出声,心里不禁就忐忑起来。   荣沂辰的思绪被打断,脸上的神色更加不悦起来,他冷厉的瞪了荣娇娇一眼,沉声道,“娇娇,来京城不过短短两年,难道就把荣家对你的教导都忘光了吗?连对方的底细都没摸清楚,就跟着别人一起胡闹。   在那孟彤被册封为公主之后,还想当没事人一样妄图蒙混过关,荣家教导了你这么多年,难道就把你教成了这副德性?你身为荣家大小姐的教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当真是没了长辈教导,就连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就不知道了?”   荣沂辰的这一翻话不可谓不严厉,他虽然是荣娇娇的亲兄弟,可也是荣家下一任的族长。   他的这一席话,比当面打荣娇娇几巴掌都要让她更觉得脸上无光,无地自荣。   荣娇娇红了眼框,却仍是有些不甘的辩解道:“这孟彤在被胡清云收为义女之时,她的底细在洛阳城里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她确实是出身河北府一个偏远小山村的落泊民女,祖上虽然是迁居到那儿的,但往上数三辈人确实都是贫农。   要不是她的根底确实清清楚楚,齐梓良将军和夫人又亲口对外承认,此女曾讹诈过他们,更有朝阳公主打砸了她的院子,还在她院子里出了事。我们当时都觉得她这回肯定死定了,所以才会任丫头婆子们去翻了她的东西。”   “就算她之前身份地位不如,那她在被册封之后呢?出身如此平凡,却能叫胡清云和皇上都抢着收她做义女,若此女当真没有一点儿能耐,又如何能叫胡清云和皇上都对她如此重视?荣家祖训你都忘了吗?勿要轻视你的对手!   你身为荣家嫡女,肩负着兴盛家族的重任,竟然一点儿都没把家族多年的教导记在心上,你真是太叫我失望了。”   荣沂辰训斥的声音虽轻,但他严厉的语气直接就让荣娇娇的泪水决堤了。“拿了她东西的人又不只我一个,除了泸国公的那个聂思,其她人都拿了的。”   荣沂辰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低声怒吼,“你堂堂荣家大小姐,有什么东西是没见过的?偏要去贪她那点儿东西?”   荣娇娇被吼的惊吓了一下,含着眼泪委屈道,“她,她的衣裳样式和花样,都是洛阳城里不曾见过的,我看着喜欢,就挑了几件。”   就因为几件衣裳,就落了把柄在人手上?   荣沂辰气的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荣沂辰才勉强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咬着牙问荣娇娇,“那水仙苑里可是洒了毒的,你事后可有让人把过脉?”   荣娇娇连连点头,“自然是找大夫检查过了的,那日宫里来的公公来我们院子问话,说了她那院子里被洒了剧毒,我事后就以头痛为名,请了太医院到书院教医理的太医来把脉,正是确定了没有中招,才没把这件事报给家族的。”   荣沂辰见荣娇娇还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神情不禁更加严厉起来,喝道,“那她怎么会一眼就认出你曾碰过她的东西?”   身为荣家少族长,荣沂辰得到的有关孟彤的信息,比荣娇娇所知的要多的多。这个才十一岁的小女孩自河北府到开封府走了大半年时间,一路上义诊,救人无数,拥有如此高超的医术,无疑是有名师教导的。   从年初轰动洛阳城烟花之地的数种壮阳药,再到之后在洛阳城中开张的专卖丸剂的“有间药铺”。   朝阳公主在水仙院中毒之后,就连太医院的医正李防风和一众御医都束手无策,而解忧公主进宫之后,只给了一瓶药丸就把朝阳公主的毒给解了。   听说当日也正是因为她向皇上和皇后进献的两剂药丸,才让皇上和皇后决定收她为义女的。   荣沂辰这次之所以会从本家赶到洛阳来,也正是因为这位解忧公主向皇上和皇后进献的那两剂药丸:延年益寿丸和驻颜丹。   许文轩的劝告言犹在耳,荣沂辰就将孟彤方才的一席话,解读成了对荣家的最后一次警告。   太医查不出荣娇娇身上的毒,不代表她就没有中毒,不只是荣娇娇,还有那些碰过解忧公主东西的人,很可能全都中了毒而不自知。   荣沂辰细思极恐。   若是这十个家族的嫡小姐一夜之间全都毒发身亡了,无疑将牵出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丑闻。   ☆、546猪脑子   这些小姐都是中毒死的,很容易就能让人与解忧公主的院子被人藏毒物、埋陷阱的事扯上关系,从而轻而易举的牵出水仙院的失窃案。   堂堂十个大家族的嫡小姐,伙同丫环婆子偷窃她人之物还不算,分脏之后被人查到头上还装聋作哑,被人明示暗示的警告了数次都没人当一回事,以致最后毒发死于非命。   如此大的丑闻,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些任性妄为的小姑娘们玩掉了自己的性命不说,死了要受尽天下人的嘲笑,还会带累她们身后的家族也臭了名声。   而解忧公主在这件事中不但不会受到半点儿损伤,死了嫡小姐的十个家族还得上门给她赔礼道歉,以求得她的原谅。   孟彤的身后有皇帝、皇后和胡清云撑腰,这十个家族就算再不甘,也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   十个家族的嫡小姐都是各自家族精心培养起来重要资源,失去她们就等于失去了与各大势力联姻的机会,这对于十个家族来说,不但是一项重大损失,还将会直接影响到整个大周朝的势力分布。   这位解忧公主年纪不大,心机却如此深不测,简直太可怕了。   荣沂辰想着想着就想出了一头的冷汗,神情异常严肃的看着荣娇娇,道,“你现在就回去把你拿了的东西都收拾出来,我让管家准备厚礼,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公主府登门道歉。”   “大哥……”荣娇娇没有荣沂辰想的那么深,听到荣沂辰让她去跟个泥腿子出身的低贱丫头赔礼道歉,脸上全都写满了不乐意。   荣沂辰见她直到此时都还没有意识到危险,不由怒声喝道,“蠢货,你到了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既然如此害怕丢脸,就不该做出这种有损家族名声的蠢事,你要是死的有价值倒也罢了,可你要是跟那九个蠢女人一起死了,荣家嫡女与一群大家闺秀贪图解忧公主财物,偷窃之后自食恶果,中毒身亡的名声就再也洗不掉了。”   荣娇娇被荣沂辰可怕的脸色给吓的面上血色全无,连身体都害怕的颤抖起来,却急急上前扯住荣沂辰的衣袖,抖着唇结巴着辩解道,“不,不,我没有中毒,大哥,你是不是弄错了,我请太医把过脉的,我真的没有中毒……”   荣沂辰气的面色更形狰狞,反手一把抓住荣娇娇的手,压低了声音怒道:“你是猪脑子吗?你要是真没有中毒,她能一见你认出来?许文轩刚才说的话你都没听到吗?晚了你就没命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白痴的妹妹。”   荣沂辰说完,一把甩开荣娇娇的手,怒气匆匆的就往围栏另一边大步走去。   方才因为看到孟彤和许文轩在这边,他才特意将仆人留在围栏那边,带着荣娇娇单独过来想与孟彤搭上话。   不过也幸好他把仆人都留在围栏那边了,不然荣家嫡女参与偷窃的丑行哪里还能瞒得住,而且她竟然还如此愚蠢,许文轩都说得这么清楚了,她竟然还在计较她那点儿可怜的面子,不肯与人低头。   荣家在她身上投注了那么多的资源,竟然就教导出这样一个女子!?   让这么蠢的女人嫁入豪门,当真能为荣家争取到应有的利益吗?   荣沂辰此时心里除了愤怒和失望之外,还有深深的忧虑。   荣娇娇低头站在原地,任由泪水一滴滴的落在脚下的草地里,她长这么大,何时被人如此喝斥过?   现在她不但被自己的亲大哥斥骂了,还一口一个蠢货,一口一个白痴的骂她丢了荣家的脸。   荣娇娇很委屈,委屈之后就只剩下满心的怨恨了。她是荣家的嫡女,是生来就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她就是要整治那个泥腿子出身的贱丫头,怎么了?   不过是一个低贱的贫民,要不是被皇帝相中收做了义女,才好运的拥有了公主的头衔,否则就凭她一个低贱的农女,哪儿来的底气敢与她荣娇娇相提并论?   就这么个穷光蛋,还敢狮子大开口的胡乱攀咬,说什么丢了价值两万多的衣裳手饰和银票?   她们当时把屋子都翻遍了,除了那些摆件和比较出挑的衣裳之外,压根儿就没发现什么手饰和银票,也亏得那穷疯了的贱丫头敢开口,一张嘴就想从朝阳公主身上讹到两万多两。   荣娇娇此时对孟彤只有深深的怨恨和鄙夷,在荣娇娇想来,孟彤用中毒吓唬她,无非也就是想从荣家手里讹些钱银。   荣沂辰让她上公主府去赔礼道歉,她是不敢不去。   不过孟彤那贱人要是以为她荣家的钱银是这么好收的,那她就错了。   荣娇娇的眼中迸射出浓浓的怨毒之色,扭头往铭书楼看了一眼,心里打定了主意回头定要让人递话进宫,让朝阳公主彻底明白孟彤的阴谋。   她荣娇娇不好过,那贱丫头也别想好过。   等朝阳公主明白自己被讹了,以朝阳公主的脾气,背后又有贤妃撑腰,定会让孟彤那个贱丫头不死也脱层皮。   荣娇娇身在皇家书院,压根儿不知道两天前,朝阳公主因差点儿误伤了皇上,已经被禁足了。   如今贤妃已经形同被打入了冷宫,朝阳公主又被禁了足,荣娇娇此时往宫里递话,只怕话还没传到朝阳宫,就被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荣沂辰要是知道荣娇娇直到此时,还妄想坑孟彤一把,八成又要气的大骂她蠢货了。   要知道,孟彤的未婚夫凌一,可是金吾卫左卫上将军,荣娇娇往宫里递话的事万一被孟彤知道了,荣家指不定又得向她赔一回礼,道一回歉了。   孟彤可不知道她对荣沂辰撂完了狠话,会让荣家兄妹大吵一架,进而让荣娇娇妄图对她实施报复。她一撂完狠话就把这件事情扔到了脑后,牵着刚刚伤了自尊的闪电,晃晃悠悠的往铭书楼走去。   凌一背手站在铭书楼前,看着孟彤步履悠闲的晃过来,嘴角不自禁就微微勾了起来。   ☆、547神驹   “皇上正在楼上等你呢。”凌一上前接过闪电的缰绳,顺手就将之系在了铭书楼前的栓马桩上。   “这回又是什么事?”孟彤迈步上了铭书楼的台阶,然后指着闪电小声问凌一,“该不会就是为了这货?”   凌一微笑着“嗯”了一声。   孟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斜了眼因为听到自己的名字,而转头看着她的闪电,摇摇头,走进了铭书楼。   “解忧姐姐来了。”孟彤才刚迈上三楼的阶梯,就听楼上传来周元乐欢快的声音。   孟彤倒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受人欢迎了,她微微一笑,加快脚步上了三楼。   “解忧啊,快来快来!”皇帝原本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一听孟彤来了,立即搁下茶杯冲孟彤招手,道,“快来跟父皇说说,你那黑马是个什么品种?哪儿来的?怎么就能跑那么快呢?竟然把那些名驹都甩出去好几条街远了。”   “那就是儿臣在山林里捕的一匹野马。”孟彤笑着上前给皇帝、皇后行了礼,又转身给几位比自己年长的皇子、王妃见了礼,最后跟几个年幼的皇子、公主打了招呼,这才算把礼数补全了。   “你那马也是牛背山上捕的?”皇帝蹙着眉头想了想,便问出了一大串的问题,“那也算是北方的马种了?它的速度又是怎么回事?那牛背山上可还有其它的野马?”   这种事没必要隐瞒,孟彤实话实说道,“山上的野马应该还是有的,只不过其它的野马,速度肯定不会像闪电这般快的。”   皇帝还未及说话,边上的大皇子已经迫不及待的出声问道,“这是为何?”   孟彤扭头看向他,笑道,“我当日之所以上山抓野马,是为了拉马车用的,当日抓的是两匹马,这匹黑的叫闪电,还有一匹黄毛的叫赤光,它们原来的体形并没有这么高大,虽然很有灵性,却也没有如今这般聪明。   之所以能被我养成这样,是因为被我喂了快两年强身健体和有益智力的药丸。我想它之所以能跑的这么快,也要归功于这两年来我喂给它的那些药丸。”   皇帝闻言,只略一沉吟,便道,“如此说来,只要给其它马也喂食你说的那两种药丸,就能养出跟你的这匹黑马一样俊马来吗?”   孟彤摇头,“一匹两匹的养养倒是无所谓,多的话肯定是不行的,给马强身健全的药丸,配方里不只需要几味珍贵药材,还需要一定的兽肉。而且想要马匹强壮通灵,需要日日服用,而且是吃的越多越好。   就以我的两匹马来说,两年时间所吃的药丸,至少就已花去了两三万两。这还是我自己能采药炼药,才是这么点儿花用。要是换我炼了药丸出售,一匹马两年时间要吃的药丸,总也要个两三万两银子。”   皇帝一听,顿时就歇了批量训养神驹,用于战场的想法。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花上个几万两银子,能养出几匹奔跑如飞神驹,也是不错的主意,便直接开口道:“你这给马吃的药丸,回头先给朕制个几千颗。”   孟彤倏地的瞪大了眼,叫道:“父皇,您当儿臣是神人哪,这延年益寿丸和母后的驻颜丹,儿臣都还没炼制呢,哪里有时间炼药喂马呀?何况还是几千颗?儿臣就是能买到药材,要上哪儿找那么多老虎杀了取肉啊?”   周元乐闻言,吃惊的叫道:“解忧姐姐,你那用来喂马的药丸还要用老虎的肉炼制吗?”   “自然啊。”孟彤转向周元乐时,语气不自禁就放柔了,笑道,“虎骨虎肉最是能强壮筋骨,用来调制强筋健骨丸是最好不过的。”   皇后见皇帝和几位皇子都沉默了,不由冲孟彤道:“忧儿,你这药丸一定要用虎肉配制吗?其它动作的行不行?”   孟彤点头,“这剂强筋健骨丸的配方,儿臣最早是用狼肉配制的,儿臣养的白狼最先就是吃的这副方子。后来儿臣在山上打到了豹子,黑熊,就也用豹肉和熊肉炼了药丸出来喂给它们吃。   经过两年多的对比之后,儿臣发现要想药效最好,还是需要用虎肉炼制才成。”   这下连皇后也没话可说了。   既然虎肉能寻,药丸能制,想多养出几匹神驹是不可能了。皇帝目光一转,便冲孟彤道:“你说你当时捕到了两匹野马,另一匹是叫赤光,这赤光马如今在何处?”   一听皇帝这话,孟彤就知道他想向她讨要赤光,只不过哪有那么容易?   “给凌一要去了。”孟彤笑的很愉快。   皇帝闻言,脸却黑了。他恨恨的瞪着孟彤,讨要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凌一那小子对这丫头早就不安好心了,人家现在是未婚夫妻,两匹马一人一匹,本就是应有之义,他虽然眼馋那匹大黑马,却也不至于死皮赖脸的强取豪夺。   能让皇帝吃鳖,这可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   皇后想笑又不敢笑,几位皇子、王妃和公主连忙垂下了头去,深怕被皇帝迁怒了。   唯有六皇子元乐昂着脸,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时看看孟彤,一时又望望皇帝,一副好奇宝宝模样。   皇帝也算是能曲能伸,讨不到已经养好的马,讨到药丸自己养也是一样。   皇帝黑着脸,直接命令孟彤,“朕不要你的那两匹马,不过你那个喂马的药丸得给朕几瓶,手里没有就给朕现炼,至于你要的虎肉,朕让人给你去猎。”   孟彤眨眨眼,立即敛容坐好,一本正经的道:“父皇,有道是亲兄弟明算帐,儿臣家底薄,咱们可先说好了,这药丸儿臣可不白送的。”   皇帝好险没被她气的一个倒仰,瞪着孟彤,心说:你拿着一千万两的私房,也好意思说自己家底薄?   孟彤挑起眉,微扬了下巴瞪回去,那意思皇帝再明白不过:你都已经拿了我巫门七千万两的财富了,还好意思再占我便宜?   ☆、548药方   任皇帝脸皮再厚,此时也不禁有了种心虚的感觉。他一个富有一国的君主,还刚刚拿了人家大部分的门派蕴藏,要是再在这点儿药费上占人便宜,也确实有些过了。   皇帝僵着脸,吹着胡子粗声粗气的道:“就知道你这丫头是个爱斤斤计较的,朕富有一国,还会缺你那点儿药钱?”   “那就好极了。”孟彤拍着手眉眼弯弯的笑道:“儿臣那有间药铺里就有现成的强筋壮骨丸卖,库存应该还有二十来盒,一盒是三十颗药丸,成本是百两一盒,至于儿臣那铺子里的掌柜卖给别人多少一盒,儿臣也不得而知。   父皇是自已人,您要买这药丸,儿臣只收您一成利,您看如何?”   皇帝没好气的道:“不过是几百两的东西,朕还没这么小气,朕匀你五成利,你大皇兄,二皇兄和三皇兄想必也是要的,你让你那铺子的掌柜将这强身健骨丸收起来,回头朕和你皇兄们自会派人去你铺子里买的,这样总成了吧?”   拿了她七千万两银子,却只匀她五成利,孟彤才不会感谢皇帝呢。不过能有五成利总比没有好,孟彤笑眯眯的满口答应道,“成,儿臣下午一回城就吩咐下去。”   见皇帝与孟彤说完了买药丸的事儿,皇后便岔开话题,一脸慈详的看着孟彤,笑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前儿才伤了手,今日竟还跑支参加骑艺大比,万一要是伤口裂开了,可怎么得了?”   李氏举着帕子掩嘴笑道:“皇妹这也是艺高人胆大,她那匹神驹跑的就跟阵风似的,将那些大家公子的名驹都远远的甩在了后头,当真是慕煞旁人呢。”   孟彤不知道李氏这话是准备讽刺她,能得第一全靠一匹马,还是想要表达个什么意思。不过她向来脸皮厚的很,她的马好也是事实,李氏要想用这个借口挖坑埋她,她可不依。   “大皇嫂也不用羡慕我,我说了,我那马儿全靠喂的药丸才养成这样的,你要是也想要一匹这样的通人性的马,回头去妹妹的药铺里多买些药丸,给它当饭吃,多花点儿时间也就能喂出来了。”   李氏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一僵,顿了顿才强撑着道,“妹妹真是说笑了,你那铺子里总共也才二十盒的库存,嫂子我要是多买一些,父皇和几位皇弟岂不就不够了吗?   皇妹只有一人两只手,平日里又要上学又要炼药制药的,也着实是辛苦,不知你可有想过多请些人扩大生产,或是干脆高价将药方卖与他人,也好让这种药丸大批量炼制出来,以满足大家的需要?”   原来是冲着药方来的。   孟彤微微收敛了笑容,只露出六颗细牙,微笑道:“师门传下来的秘药配方,不过是药方还是炼制手法都是不得外传的,所以皇嫂这主意在妹妹我这儿,是行不通的。”   李氏眼中闪过一抹焦急之色,转头看了眼上首的皇帝和皇后,才勉强笑道:“这能使马儿提升奔跑速度的药丸,若是能大批量炼制出来供给西北马场,我大周的铁骑将无人能挡,这要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呢。”   都说了这药丸炼制不易,而且成本颇高,这李氏还揪着药方说事,是何道理?   孟彤微微眯了眯眼,目光在皇帝和皇后的脸上打了个转,再看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在事不关已的低头喝酒,她嘴边的笑容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皇嫂出身李家,没想到竟是不懂医药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了李氏。   直盯得李氏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我不过是希望妹妹能多炼些这种药丸出来,好让大周的马儿都变成神驹,这跟我懂不懂医药又有何关系?”   “皇嫂勿恼,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才怪!   孟彤笑眯眯的冲李氏道:“我说皇嫂不懂,是因为但凡药方,想要能炼制出来医药救人,都是需要经过很长时间的试验对比,方才能成方的。强身健体丸,原是我根据师门的秘方,稍作改进后为体弱的父亲配的药。   为试验出适合我父亲当时服用的药剂,妹妹我前后费时两年多,从最初的鸡、鸭、鱼、猪,到后来的兔、鸟、蛇、鹿,凡是山上有的动物,全都一一试了。可以说,我家里当时养的狼和马都是我试药的对象。   以狼和马的体形来说,要达到强健筋骨的效果,就必须是虎肉的效果最佳,若是用狼、熊、豹肉,药效不好不说,药丸的成本却与用虎肉炼制的药丸相差无比,太过得不尝失了。   再说通灵的好马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如父皇和几位皇兄,不把几万两银子看在眼里,倒还舍得养一匹这样的宝马出来。但你要是想养出几千几万匹这样的马,不防先想想这得需要多少银子?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珍稀药材供你炼药?”   “好啦,一直听你们说这药哪药的,听得本宫脑仁儿都疼了。”皇后见李氏还不死心想要再说什么,连忙抢先一步,冲孟彤道:“眼看也快午时了,你早上得了金竹令,可有约了朋友一起庆祝?”   孟彤知道这是皇后有意为她解围的意思,连忙点头笑道:“儿臣约了朱灿他们一伙人中午在水仙院里给儿臣庆祝。”   “那本宫和皇上也就不留你在这儿用饭了。”皇后转头看了皇上一眼,见他没有异意,便接着道:“听说你母亲也来观比了,不如下午带她一道儿过来铭书楼上看大比?这边儿的视野好。”   孟彤连忙站起身,一脸恭敬的冲皇后道,“多谢母后的盛情,不过儿臣下午还要参加射艺的比试,至于儿臣的娘,儿臣一个朋友的双亲也在儿臣那看棚里观比,身为地主……也不好扔下他们……”   “行了,行了,你且去吧。”皇帝听她吞吞吐吐的,便不耐烦的挥手打发她,道,“下午朕且看你如何用一只手射箭。”   ☆、549宠妻   孟彤欣喜的一笑,伏身冲皇帝和皇后施了一礼,才道:“父皇可莫要小看儿臣,儿臣的右手不能用力,不还有一双脚吗?您下午且看好吧,儿臣就算不能再拿一枚金竹令,拿块银竹令肯定也是没问题的。”   皇帝听得哈哈大笑,“难得你有如此志气,朕且等着看你下午的表现。”   “皇妹既然能打虎猎豹,想来射法是极为了得的,父皇莫要小看了皇妹。”二皇子搁了酒杯冲孟彤笑道。   “我下午可是打着拿金竹令的主意去的,大家且看好吧。”孟彤冲着在场众人团团施了一礼,便笑着从楼上退了下来。   “谈完了?”凌一站在楼梯下,仰头看着孟彤一步步走下来,也不管四周站着多少人,很自然的就冲孟彤伸出手,想要牵她下楼。   守卫在四周的御林军们,立即就齐刷刷的扭头看了过来,那一双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想看热闹的兴奋和雀跃。   孟彤看着凌一伸来看手,突然就有些小害羞,她看了眼左右,正好瞧见好几个御林军的汉子,就跟做贼似的急急扭过了头去,一副想要偷瞄又故作目不斜视的样子,让人看着忍不住就想笑。   孟彤瞬间有种回到了学生时代,男朋友伸手过来要牵她,却被四周的人围观的感觉。   “你今日也要当值吗?”她落落大方的将左手放入凌一的掌心,看着他紧紧的将她的手握住,忍不住抿唇扬起一扬甜美的微笑。   凌一轻轻“嗯”了一声,无视四周瞪大了眼围观他们的一众御林军和金吾卫的兵士,一边牵着孟彤缓步往外走,一边温声道:“还没恭喜你得了金竹令呢,中午我走不开,晚上回府再陪你庆祝。”   一说到这个孟彤就忍不住咬牙,“还庆祝呢,我看朱灿他们几个是想气我才是真的,明知道我眼下什么都不能吃,还偏偏要当着我的面大吃大喝,太坏了!”   凌一忍不住轻笑,轻捏了下她的手,理直气壮的教唆道,“等下午的射艺比完了,你就往他们的茶水里下泻药,看他们以后还敢看你笑话不。”   将军大人,你这么教唆未婚妻害人,真的好吗?   守卫在四周的一众御林军和金吾卫们,目睹了凌一如此光明正大的教唆孟彤,全都是一阵龇牙咧嘴外加挤眉弄眼,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为孟彤的朋友点了一排蜡。   碰到像将军大人这么护短宠妻的人,解忧公主的那群朋友也算是倒了血霉了。   “不行的,他们明天还约好了要到府里来玩的。”孟彤被凌一说的咯咯直笑。   四周众人一听这话,心说:这才对嘛!看解忧公主长得这么甜美可爱,就知道是个善良体贴的好姑娘,可不能被凌将军这黑心的带坏了。   谁想众人的念头还没转完,就听孟彤道,“等明天他们到了家里,把正事都谈完了,再给他们下药好了,我最近正好在研究一个新的配方,回头正好拿他们试试药性。”   噗!四周的御林军和金吾卫们要崩溃了,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原来公主殿下和凌将军是一样的黑啊?   凌一可不管四周围观的众人有何感想,自顾自的专心与孟彤温声细语,“新药有何效果?”   “就是一种用来整人的药粉,一旦沾上人的皮肤就会让人身上痒的想发笑,但又不能挠,因为轻轻一挠就会让人痛的想哭,我给这药取了名字叫哭笑不得。”   一说起自己新研制的药品,孟彤就忍不住两眼发亮,兴致高昂。   凌一听着倒真有些哭笑不得了,“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配个这样的方子出来的?”   “当然是觉得有需求嘛。”   孟彤指了指远处走动的学子,道,“书院里的女孩子们都太闲了,平日里总有那么些人喜欢装大尾巴狼,有事没事总要欺负这个嘲笑那个的,我这个一下课就要往自己院子跑的人,这个月都不知道看到几次了。   虽然除了朝阳公主之外,也没人敢跑来惹我,不过我想那些被欺负了的女孩子肯定也是不甘的,是人都有脾气嘛,被欺负了都会想要报复回去的。   所以我就从竹笋和芋头里提炼了一种会让人发痒的成份出来,再加上几味药材,就弄出这个既不伤人又能让人吃足苦头的药粉啦。”   这样也行?四周听到孟彤解说的众人,无不一下夹紧了菊花,只觉得现在的小姑娘的心思可真可怕!   因为看到别人被欺负了,便专门研制了个这么阴损的药粉出来,就为了让人买去报复欺负她们的人。   幻想破灭,一众围观的将士们只觉得难以置信,解忧公主明明是个这么甜美可爱的小姑娘,怎么会生出如此恐怖的念头来呢?   众人不禁回想起凌一刚才理直气壮的教唆孟彤给自己朋友下泻药的情况,瞬间就觉得自己真相了。敢情人家小姑娘会变成这样,都是凌大将军在背后教唆的结果啊。   凌一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四周的将士们幻想成教坏小姑娘的怪蜀黍了。   他此时的心念全都在孟彤身上,听着她说着新研制的药粉,他不知道这种东西会不会有市场,不过到底不舍得打击孟彤的积极性,所以只能道:“物以稀为贵,少炼一些也就是了,省得原胖子拿去贱卖了。”   孟彤眉开眼笑的点点头,接过凌一递来的缰绳,踩着马蹬一按马背就轻松上了马,“那我先回水仙院去了。”   凌一冲她微微颔首,看着她笑着骑马远去,才转身往回走。   四周刚刚目睹了凌一教唆以及宠妻全过程的一众将士们,立即收回了偷窥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深怕会被黑心的上司给掂记上。   下午射艺比试的速度比之骑艺更加快速,铭艺楼前一字排开五十个箭靶,一人射十箭,五箭中靶为合格。至于银竹令和金竹令的二十一个名额,则要在射中靶心的最多的人中决出。   ☆、550满分   射艺比试说起来其实也是极为不公平的,女子的臂力天生就弱于男子,书院要求男女学子一起参与比试,并从中择出最优者,这对女学生来说是非常不公平的。   不过让孟彤诧异的是,比试进行到了一半,虽然也有几个比较出挑的男生,十箭能有**箭射中靶心,可就总数来说,男生的中靶率竟还不如女生。   孟彤和楚圆圆等人因为是年纪最小的麒麟班的学员,又是女生,因此被排到了最后比试。几人占了块树荫,非常豪迈的席地而坐,一边围观高年级的学员们比试,一边等着上场。   “书院的男生怎么会这么弱呢?”孟彤感觉挺不可思议的。   按照常理来说,年纪越大的人臂力也就会越大,这些学子在书院里学了几年的射艺,就算准头不好,射中箭靶总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孟彤看到的一切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那些看着高高壮壮,健健康康的少年郎,竟有不少人连把弓都拉不开,有些虽然勉强拉开了弓,却完全没有准头可言,连射十箭就没有一支箭在靶子上,看得孟彤简直目瞪口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如今各府的公子少年们,哪个不是被家中长辈捧在手里养大的?子嗣不管在谁家都是宝贝疙瘩,平时捧本书都嫌累得慌,射箭这么危险又累的事,他们平时里哪里会做啊?”楚圆圆不无讥讽的道。   孟彤不可思议的咂咂嘴,突然觉得以自己现在的箭术跟这些学子们比,简直就跟大人欺负孩子似的。她已经能预见到自己一会儿,一准又会成为众人瞧点了。   蔡琴琴扭头看了孟彤一眼,目光在她的右手上顿了顿,关心的问道:“你右手上的伤还没好,一会儿上场真的没问题吗?”   孟彤看着她,自信的一笑,“真的没问题啊,我的箭术好着呢。”   蔡琴琴和楚圆圆几个见孟彤如此自信,劝说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几人面面相觑,过了半响,蔡琴琴才道:“你自己悠着点,要是真不行就去院长那儿把名字消了,反正你有伤在身,没拿到青竹令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的。”   “安啦,安啦,我的箭术好着呢,你们别忘了,我可是骑射课的助教呢。”她连黑熊、虎、豹都打了不知道多少,射个箭靶又算得了什么呢。   场中五十个箭靶,一轮就是五十人,六百人轮过去,很快夫子就念到了她们班级二十五人的名字。   众人依序进入考场,麒麟五班的其她女孩子们也全都知道孟彤的右手受了伤,根本不能使力,因此见孟彤真的跟进了考场,倒都不急着搭弓射靶,反而全都扭头盯着孟彤看。   这些人倒不全跟蔡琴琴几个一样,是担心着孟彤的,更多的人是在等着看孟彤的好戏呢。   “放心,我的箭术好着呢。”孟彤冲忧心冲冲的蔡琴琴几个挥了挥手,然后抬手解下了背上的桃木弓。   孟彤的桃木弓也就是当初在水头镇买的那一副,因为她右手伤了,左手的力气不如右手,所以才选了这一副小弓来用。   孟彤抬起右脚挂上桃木弓,用左脚金鸡独立在地上,左手飞快的抽出腰间箭袋里的箭矢,搭在弓弦上,左手勾弦往后一拉,右脚往前一蹬,手指松开的瞬间,那箭矢就跟长了眼睛似的直奔五十步之外的箭靶中心。   “哇!”等着看孟彤的洋像的女孩子们,全都惊呼起来。   “这样也行啊?”蔡琴琴几个则是都看呆了。   张轻轻看着孟彤的眼里满是崇拜,用着梦游般的语气惊叹道:“太利害了!”   孟彤很怕自己的力气不继,所以就想尽快把十箭射完。   抽箭搭弓,蹬脚射箭,孟彤整个射箭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般极为流畅,看得场边和远处负责记分的夫子们都呆了。   她射箭的动作不停,抽箭的动作更是飞快,一箭接一箭,一箭连一箭,箭箭直奔靶心。   “哇——”场内场外的惊呼声四起,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考场中以脚搭弓,单手射箭的娇小女孩。   “太快了!”   “天啊,太利害。”   “太帅了!”   “我的天啊,我好像对解忧公主动心了。”   四周女孩的尖叫声,男孩的惊呼声喧闹吵杂,孟彤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般,专心的抽箭射箭。   孟彤的十箭很快就射完,她把桃木弓背回背上,放下脚站好,四周的人都还没能回过神来。   孟彤不得不出声提醒,“夫子,我射好了,请计数。”   “啊?哦!哦!”夫子被孟彤的声音惊回了神,连忙把因吃惊而张大的嘴给合了起来,举起手里的小红旗冲远处挥了挥。   远处一个夫子飞快的冲孟彤的箭靶跑了过去,这一看,他差点儿就要蹦起来了,“靶心,十箭全中靶心,满分!”   “哇!”   “天啊!太利害了。”   场内场外暴发出山呼满啸般的惊呼声,面对这震耳欲聋的声浪,孟彤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转头往铭书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看到了三楼窗口前耸立的数道身影,因为距离的关系,孟彤看不清立在窗口前的人的面容,但是那衣服的颜色却还是能看得清的。   穿得黄灿灿的自然就是皇帝了,皇后今天穿的是深红的宫装,几位皇子穿的都是深蓝色的制式皇子服,至于高阳和贤宁,好像一个穿得的藕荷色的衣裳,一个穿着的粉色的衣裙。   怎么说皇家的这几位现在都算是自己的亲友团了,孟彤连忙抬手冲那边挥了挥。刚想放下手,她就看到了背手立在铭书楼前的台阶上,穿着银色甲胄的高大身影。   不用走近了看,孟彤都猜到凌一此时的脸上肯定是带着笑的。   一股强烈的喜悦一下就从心底冒了上来,孟彤的心就如浸入了蜜里一般,快乐的感觉让她嘴角的笑容瞬间就变得灿烂明媚起来。   孟彤又用力冲那边挥了挥手,然后转身有礼的冲旁边的夫子道,“夫子,我已经射完了,可以提早下去了吗?”   ☆、551蹭荫凉   那中年夫子震惊于孟彤的箭术,因此对孟彤很有好感,不过受限于大比的规定,所以才一脸为难的道,“公主恕罪,按照规定,您是要等到这一轮的学子全部射完了才能下去的。”   一轮射击的规定用时是一柱香时间,孟彤刚才怕自己力气不继,因为射得飞快。只不过太快了,那根点燃的香才烧上个头呢。   既然不能下场,那就只能乖乖站着给人当猴子看了。   孟彤无聊的左右张望,见一旁同班级的女孩们还在呆呆看着她,没一个准备搭弓射箭,不由好笑的冲众人挥手喊道,“你们全都看着我干嘛?不想要射艺的成绩了吗?再不射,回头连青竹令都拿不到了。”   众女这才如梦方醒,纷纷解下背上的弓,摆开架势弯弓射箭。   射艺终于在一群小姑娘们的磨磨蹭蹭中结束了,孟彤毫无意外的拿到了第二枚金竹令,到这里七夕大比算是已经全部结束了。   皇上站在铭书楼的三楼,就在窗前抬了抬手,许文轩就拿着圣旨屁颠屁颠的跑下铭书楼,站在铭书楼前大声的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次皇家书院大比,精彩分呈,人才倍出,朕心甚慰。着,此次获得金、银竹令之学子,于八月十五月圆之夜,至御花园共度中秋,钦此!   谢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孟彤很能随大流的跟着众人跪下谢恩。   原本以她如今的品级,是不用如一般百姓双膝跪地叩拜的,只不过身为一个贫民公主,孟彤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   就她这颇受争议的公主之位,要是当真不随众人叩拜,指不定事后就要有御史给皇上递折子,弹劾她不识礼数,侍宠而娇,目无皇上了。   谢完了恩,孟彤跟着众人起身后就打算走人,却被楚圆圆眼明手快的一把拽住,“你往哪儿去啊,还没恭送皇上回宫呢?”   “还要恭送?”孟彤才刚露出一脸“这还没完了”的表情,就见四周的女孩子们,齐刷刷的转头瞪过来,一副“你再敢说一句”“不许多话”的凶狠模样。   孟彤的目光略过楚圆圆几个,扫向那些瞪她的同班女孩子们,感觉莫名其妙的同时,心里又忍不住泛起嘀咕:瞪什么瞪,我跟你们又不熟。   可相较于那几个嘴角带着嘲笑,眼中闪着讥讽的女孩子,这些凶巴巴瞪着她的女孩们,就显得特别的可爱了。   孟彤对自己在班级里的人缘清楚的很,虽然她担了骑射课的助教一职,可为了尽可能多的挤出时间研读医书,她往往一下课就跑没影了,与班级里的女孩子交集实在有限的很。   除了楚圆圆几个,大部分的女孩她都还叫不出名字,也不知道这些女孩怎么会对她表现的如此亲近的。   众怒难犯。孟彤被众人瞪的心头发毛,忍不住讪讪一笑,缩着脖子就把那条迈出去的腿给收了回来。   七月的太阳,热的简直能将人晒化。   看着四周女孩儿们宁愿举着袖子给自己遮阳,也不肯离开太阳底下去旁边的树荫下躲躲,孟彤也只能无奈的舍弃那片离自己只有二三十米远,看起来异常清凉的树荫,陪着这些固执的女君子们。   她挪动脚步,很不客气的蹲到几个同班女孩的脚边,去蹭那一小片阴凉,顺便用袖子拼命扇风。   被她蹭了阴凉的几个女孩全都跟看怪物似的瞪着她,楚圆圆几个转头一看孟彤那个形象,全都嘴角抽抽起来,蔡琴琴满脸嫌弃的哼她,“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公主了,注意点儿形象行不行?”   “要是被晒成了黑炭头,不是更没形象?”孟彤没好气的回嘴,“我养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才白了的,要是再被晒黑回去,我才要哭呢。”说完还不望指着蔡琴琴,“你往左边站站,帮我挡着点儿不是就没人看见吗?”   蔡琴琴简直无语了,不过嫌弃归嫌弃,她还是挪了挪位置,将露出来的一点缝隙用身体给遮住了。   “我也是一晒就黑,你往那边挪挪,我也蹲会儿。”张轻轻见孟彤大咧咧的躲在几位同窗的影子里躲阴,立即就挤了过来。   孟彤蹲着往旁边挪了一步,那模样就跟只横着走的大螃蟹一样,看的四周围着的几个女孩子都不禁笑了起来。   张轻轻就着孟彤让出来的阴影蹲下,立即就舒服的惊叹道:“哎呀,凉快多了,这大太阳简直就要把人给晒化了。”   就这一声惊叹,顿时就把四周立着当“大树”,为两人遮荫的众人给撩拨的心动了。   孟彤抬头看着一双双居高临下,满怀着渴望的眼神,只能无奈的在心里低叹一声,转头哀怨的瞪了还毫无所觉的张轻轻一眼,认命的拍拍屁股站起来,一扯向来体弱的蔡琴琴,让两人换了个位置。   “你蹲会儿吧,别一会儿给晒晕了。”看了眼大大咧咧,还没发现异常的张轻轻,孟彤又道:“皇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走,这太阳太烈了,咱们几个一会儿都轮着蹲会儿,省得被晒病了。”   既然已经不能独享阴凉了,那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吧。   孟彤虽然不介意同班的女孩儿们喜不喜欢她,不过能让人喜欢,自然还是让人喜欢的好。   顺手卖众人一个好,让一众女孩儿们都对她心存感激的同时,也让在场众人谁也不能独享这一片阴凉。   特别是看着每个女孩儿不得不从阴影里站起来时,脸上那满是遗憾不舍的神情,孟彤就会生出一种“叫你们不让我乘凉”的痛快感,感觉就特别的解气。   时间在众人轮换着“乘凉”的互动里一下就过去了,就为了享受这一片小小的阴影,也让几个女孩儿们忽略了那晒的热死人的大太阳。   皇上磨磨蹭蹭的,终于准备好了,坐上车走了。   恭送走了皇帝,孟彤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四周的女孩们儿们,众女面面相觑,最终全都笑了出来。   ☆、552请帖   就是这一笑,便让众女孩儿们之间的关系一下就变得亲近了起来。   “好了,七夕大比结束了,咱们可算是可以好好的回家休息几天了。”楚圆圆笑着拍了拍手,笑看着孟彤道:“公主殿下,听轻轻说,明儿您府上有一场小宴,不知圆圆可否也去府上蹭一顿饭呢?”   “呃……”她的公主府除了朱灿几个,平时还真没人登门拜访过。   孟彤看了看楚圆圆,又无奈的看了多嘴的张轻轻一眼,面对众女满怀期待的眼神,她颇为无奈的道:“你们要来就都来,不过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人向来随性惯了,交友向来是不拘男女的。   明儿我原是要在府上招待几位男性友人的,你们要来我自然欢迎,不过到时同室用饭,可不能扭扭捏捏的。公主府里也没有多少侍候的下人,到时候要是招待不周,你们也不能埋怨我。”   “不埋怨,不埋怨。”女孩儿们又是欢喜又雀跃,互相对视着纷纷笑了起来。   孟彤见此,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们一会儿在各自的宿院里等等,我让人给你们送帖子去。”   众女异口同声的应“好”。   孟彤回到水仙院时,韩敏之夫妇和春二娘等人都已经回来了。朱灿几个回各自的宿院打包行李去了,七夕大比之后,有三天的假期,众人说好了要一起回洛阳城,所以众人便约定好了在水仙院集合。   “公主!”韩敏之夫妇一见孟彤回来,连忙起身行礼。   “伯父,伯母!”孟彤上前搀扶起韩夫人,有些无奈的对韩敏之道:“我与来庆不是兄妹,交情却甚是兄妹,您二老既是来庆的双亲,便也是孟彤的长辈,要是在外头,咱们做做样子倒也罢了,私下里咱们不要这么客气行不行啊?”   韩敏之夫妇相视而笑。这三天的相处下来,他们夫妇倒是将春二娘和孟彤的脾气都摸清楚了。   春二娘性情单纯良善,孟彤这个女儿跟她娘却完全相反,她处事精明,行事果断、狠辣,有深沉的心机,对春二娘却极为孝顺。   孟彤一手医术卓绝,“有间药铺”在洛阳城里的盛名,在孟彤被册封为公主之后早就传开了。   孟彤所炼的药丸现下已成了洛阳城里豪门勋贵,富商巨贾,名门大儒以及皇亲国戚们争相抢夺之物。“有间药铺”说是如今洛阳城里敛财最快的铺子也不为过。   可孟彤也并不只会利用医术敛财,就夫妇俩所知,洛阳城近郊的一处的农庄里,就已经收留了数百无家可归的乞儿和无人赡养的孤寡老人。   当狠则狠,当善则善。如此奇女子,若非已经被皇上先一步赐婚给了凌一上将军,韩敏之夫妇还当真想厚着脸皮上门为自己儿子求回家的当儿媳妇呢。   不过,做不成夫妻,能做“兄妹”也是好的。   孟彤这位贫民公主看似毫无根基,实则靠山硬得很。不说她背后有胡清云和皇帝这两位义父,就凭她那一手高超的医术,就能让她日后不愁没有为她撑腰。   韩来庆与她交好,自己又有一身的真才实学,日后还愁不能出人头地吗?   韩敏之笑道,“礼不可废!”   “哎呀,来庆他爹,我家彤彤说了,那个礼呀,在外头做给别人看看就好了,在自己家,咱们就不实行那一套了。”春二娘与韩家夫妇看了三天大比,在韩家夫妻有意结交之下,不但混熟了,还相处的挺愉快。   春二娘向来最是单纯直率,与两人熟识了之后,就把人都当自己人看了,就一口浓浓的农家妇人腔调,听在寒门出身的韩敏之夫妇耳里,反倒显得特别的亲切。   韩夫人被春二娘拉着,便也就从善如流的转头劝韩敏之,“孩子他爹,既然二娘和公主都这么说了,咱们也不能让孩子寒了心啊。”   “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韩敏之笑着冲孟彤一揖,顺坡下驴,乐呵呵的应下了此事。   孟彤自然看得懂韩敏之夫妇这一翻作态所谓为何?文人做事,总喜欢要把面子做的好看些。不过就凭她与韩来庆的交情,孟彤倒也乐意给韩敏之夫妇做脸。   众人客气过后,团团坐了一桌,孟彤便说起了同班的女孩子们明日要到公主府做客的事情。   “我那府上散养着两条狼,两匹马,这事儿还得当做注意事项写进请帖里。”   孟彤说着便让青黛取了笔墨纸砚出来,从怀里掏出蔡琴琴给她准备的名单,用笔划去几个被蔡琴琴画了圈的名字,便不客气的直接要求韩敏之道,“有劳韩伯父了,我那一手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这请帖就麻烦您了。”   孟彤这样直白的要求,一副根本没拿他们当外人看的架势,倒是让韩敏之夫妇极为受用。   韩敏之甘之如怡的接过了写帖子的差事,将公主府里散养着两条狼和两匹马,入府赴宴的客人若是见之,勿要惊慌害怕,以及需要注意的几则事项全都一一写明了。   麒麟班连孟彤一共也才二十四个人。   除去张家的三个庶出小姐;除去一个被禁足了的朝阳公主;六个之前为了讨好朝阳公主,嘲笑斥骂过孟彤的小姑娘;以及两个每次都跟着那几个张家庶女用斜眼看孟彤,一副“我等着看你出洋相”的表情的女孩;请帖只写了十二张。   韩敏之的字写的又快又好,一张帖子不过十来个呼吸的时间就能写好。他每写完三份,孟彤便唤来一个丫头出去送帖子。   从青黛到青月,十二张帖子写完了,四个丫头也都被支出去送帖子了。   宫嬷嬷带着阿喜娘子和侍梅、侍菊几个在屋里收拾春二娘和孟彤日常用的东西,因为这院子里被人投过毒物、设过陷阱,所以在这院子里不留人的情况下,为防万一,就是一片布一张纸都是不能留下的。   宫嬷嬷几个将东西装了箱,青海、青江几个便将箱笼都搬了出去,而青扬和青松几个则在清空的屋子里,做着一翻翻布置。   ☆、553认主   “我们来了,可以走了吗?”朱灿带着两个扛着包袱的小厮,脚下生风的大步走了进来,脸上明媚的笑容很直白的表现出了他此时的好心情。   牧江、牧波从韩来庆的马车里跳了下来,两人的行李和小厮都随牧家人回去了。   牧家的人太多太杂,心思也太多了,两人怕他们把主意打到春二娘的头上,从而惹怒孟彤,所以严令牧家人来打扰孟彤和春二娘,更拒绝孟彤给牧家人好脸色。   韩来庆跟在牧江和牧波身后,见青海和青江几个进进出出的,在扛着箱笼装车,便吩咐两个小厮呆在车上,然后才从容的进了院子。   “都过来把茶喝了。”孟彤看着先后进来的几人,指了指放在一旁桌上的大茶壶和杯子,“等青黛四个回来,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朱灿的两个小厮很是乖觉的上前,大顺负责倒茶,豹子负责将杯子递送给四位大少,最后才倒了两杯茶自己两个捧着喝了。   喝了解药茶,四人才到春二娘和韩敏之夫妇跟前认真见了礼。   “你们这些孩子。”春二娘看着几人笑容满面的连连抬手让几人起身,“真是的,都说了让你们别这么多礼了,怎么都记不住呢,行了,都各自玩儿去。”   韩夫妇也笑道:“行了,你们自己说话去,别来扰了我与你们孟伯母说话。”   韩来庆几个笑着齐声应了,就听清风在正屋的窗台下冲几人叫道,“韩大哥,朱大哥,牧大哥,牧二哥,快过来看阿姐的养的虫子。”   “虫子”二字立即将四人都吸引了过去,全都探头往清风面前的一个铜盆里看去。   只见那普普通通的铜盆中间搁着一个白色的瓷盒,盒盖此时正大开着,里头一只成人食指粗细的粉红色虫子,正懒洋洋的趴着,边上横的竖的沾着几张黑褐色的干枯虫皮,看着像是虫子脱下来的壳。   “不就是虫子脱皮了吗?这有什么好看的?”朱灿只看了两眼就不耐烦了。   牧波则问,“这是什么虫子,总来干嘛的?”   “防毒、解毒的。”清风头也不抬的道:“当初阿姐这院子里的毒蛇和毒蝎子,就是这血虫杀的。”   朱灿几个闻言都不禁轻咝了一声,齐齐往后退了几大步,离清风和那个盆远远的。   开玩笑,如此凶残的虫子,万一要是发起飙来,他们几个岂不是逃都逃不掉?   清风扭头看了四人一眼,忍不住轻声笑道:“你们都喝过解药茶,血虫是不会攻击你们的。”   朱灿几个忍不住回头去看孟彤,见她仿佛根本没听到几人的对话一般,专注的盯着手中的医书看,便也都歇了上前去问她真假的心思,小心翼翼的往清风跟前的那个铜盆挨了过去。   清风又回头看了几人一眼,笑指着瓷盒里的血虫道:“这血虫是阿姐用炼盅之术炼出来的虫王。”他指了着瓷盒里几张黑褐色的虫皮,道:“这些就是被虫王吃掉的血虫。”   说着,他又忍不住感慨,“一月前,这瓷盒里还有五只血虫的,现在却只剩下这一只了。”   不强大就要被吃掉,虫子的世界与人类的世界何其相似?   清风的脑中闪过昔日种种,心中的想要变强,想要复仇的念头就异发坚定起来。   一条虫子尚需以死相拼才能获得一线生机,更何况是人?   虽然以阿姐如今的身份地位,他若是想要找陶天佑报仇,弄死他也就只比碾死一只蚂蚁难点儿。   可清风不想那样做,他想自己复仇,他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报复陶天佑,让他悔不当初,让他后悔抛弃了发妻幼儿,让他生不如死……   瓷盒里的血虫似感受到了清风内心的不平静,一改懒洋洋的状态,抬起头来看着清风。   “哎,它动了,它动了。”朱灿吓了一跳,咋咋呼呼的惊叫起来。   牧波三人也都悚这虫子的,立即就动作一致的躲到了朱灿身后。   就在这时,血虫突然就动了,就见它骤然往前一探,身体就闪电般弹向了清风。   清风只觉得的自己手臂一痛,身体一震,就见血虫已经整个贴到了他的手臂上。但这血虫并没有吸吮他多少血液,反倒是他的手臂只是瞬间就变成了黑色,而且这黑色正迅速延着他的手臂往他的臂头漫延向他的头部。   孟彤在朱灿喊出“它动了”的那一刻,就已经扔下医书,一边往清风身边跑一边掏出针包。   在毒气快要漫延上清风的肩头时,孟彤手里的银针脱手而出,准备的扎在清风的颈部的数个大穴上。   劲部的穴道被封,那黑气却只是滞了滞,就转向往清风的另一侧身体漫延了过去。   孟彤手里的银针“唰唰”的往清风身上飞射,只几个呼吸之间,108根银针尽数扎尽清风的身体,一下就把清风的半个身体扎成了刺猬。   这一变故来得突然,朱灿几个都惊叫了起来,春二娘和韩敏之夫妇正想上前,却被青海和青江几个给拦了下来。   他们虽然也都吃惊于骤然出现的变故,却也知道此时不该上前打扰孟彤对清风施救,因此只将春二娘和韩敏之夫妇牢牢的挡在身后,不管如何都不让几人上前一步。   一截住剧毒往四周漫延,孟彤就从随身的挎包里摸出一颗药丸塞进了清风的嘴里,然后顺手在他的后背上一拍,清风就把那一颗药丸给咽了下去。   只是十个呼吸的时间,清风吞下去的解毒丸就起效了,占据了他半个身体的黑气开始慢慢往手臂上退去,一点一点的往他手臂上贴着的那条血虫身上退去。   清风咬牙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整个人忍不住微微颤抖着,喉咙里更是无法抑制的发出一阵阵坚忍的“咯咯”声。   “彤彤?”春二娘骇然的看着清风手臂上的血虫,吓的惊慌失措。   “没事的,娘!”彤彤正神情严肃的看着清风身上的黑气走向,不过听到了春二娘的声音,她还是出声安慰了一句,“这是虫王在认主,虽然过程痛苦,对清风却是福不是祸,要不然他也不会向我讨这虫王了。”   ☆、554值得   什么虫王什么认主的,听在韩敏之夫妇的耳里,简直就跟天方夜谈一样。   春二娘和宫嬷嬷这些随身侍候的人,倒是因为看多了孟彤弄出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早就对这些见怪不怪了。   青海、青江几个虽然听说过南疆有养盅虫伤人的巫民,却从没见识过,更别说是盅中最为珍贵的虫王了。现在听说孟清风这是在让什么虫王认主,不由全都瞪大了眼,看的就别提多专心了。   清风手上的黑气很快就退回到了血虫身上,血虫的颜色一下就从粉色变成了黑色,然后又慢慢的从黑色变成紫色,最后才从紫色慢慢淡化,再变回了粉色。   血虫的颜色一变回粉色,清风就一下脱力直接瘫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上的汗水就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孟彤站在清风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一边弯腰拔他身上的银针,一边笑道:“怎么样?还好吧?”   清风此时根本没力气说话,只能勉力点了点头。   孟彤在他面前蹲下,盯着清风手臂上的血虫看了好一会儿,才颇有兴趣的道,“看着应该是完成认主了,你在心里试着命令它往你手背上爬爬看。”   一旁的春二娘和青海等人都还在瞪大了眼盯着清风瞧,深怕错过清风身上的一点点变化。此时一听孟彤这话,不由就把眼睛给瞪的更圆了。   刚刚的动静那么大,那条肥虫子吞回了黑气之后,难道还能跟人心意相通了?   清风早就从孟彤那里听到过血虫王的特异之处,所以她怎么说,他也就怎么做了。   清风在心里一字一顿的试着命令血虫爬到他的手背上,然后他就看到贴在他小臂上的血虫,一伸一缩,一下就滑到了他的手背上,然后还抬起尖尖小小的头,往清风看了一眼,仿佛在邀功一般。   孟彤看到血虫这人性化的动作,激动的差点儿没跳起来,“快夸夸它,说它做的很好。”   清风立即照做了,却见血虫突然在他手背上蹦达了一下,然后又卷起身体在他的手背上滚来滚去,看着还真像个孩子在撒欢一样。   不过说来也奇怪,清风的手背明明是微躬着的,可这血虫不管怎么滚都一直稳稳的贴在清风的手背上,仿佛沾在清风手背上的一般,一点儿都不怕滚到地上去。   清风看着不由就笑了,兴奋的抬头看向孟彤,激动道:“阿姐,它真的能听得懂我在心里说的话,这是不是就说明已经成了?”   孟彤笑着点点头,也是又兴奋又激动,她会照着师傅留下的毒经饲养血虫,最初只不过是受了当初钱掌柜的启发,想养几只血虫来方便平时试毒解毒用,只不过忙活了大半年,也只能养到拇指大小。   得亏了当初那一屋子的铁头蛇和黑毒蝎,不然这血虫王要想养成,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盯着在清风手上打滚的血虫,孟彤连珠炮似的道:“根据古籍记载,血虫进化成虫王之后,就拥有了两三岁孩子的心智,以后它会能长成什么样子,就看你怎么教导了。   以后它就是你最亲密的伙伴了,你要拿它当自己的孩子一般好好的宠爱,好好的教导,平时有事没事就多跟它说说话,增进彼此的感情,唯有如此,关键时刻你驱使起它来,才能如使臂指。”   “我一定会好好待它的,啊姐放心。”清风郑重的点了点头,珍爱的伸手捧起血虫,将之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哎哎哎,别啊,我们还没仔细看清楚呢,你别收起来啊。”一见孟清风竟然把那虫子收起来,朱灿立即就大叫着扑了过来。   孟彤眼明手快的先一步伸手拦下朱灿,肃着脸喝道:“别闹!虫王已经认了主,你现在要是敢拍清风一下,那血虫立即就会攻击你,你想被毒吗?”   朱灿的眼睛不禁有些发直,有些怕怕的道,“不会吧?我又不是外人,我就是想看看那条虫子而已。”   孟彤推了他一把,让他离清风远远的,才继续道,“血虫王刚刚进化认主,它的智力只有两三岁孩子的水平,在没人教导之前,它会攻击一切靠近清风的人的。”   春二妇一听就急了,“这可怎么好?清风可是男孩子啊,带着这只虫子以后要如何读书出仕,又要如何结婚生子啊?”   孟彤不禁黑线,“娘,您想的太远了,这虫王其实就跟小孩子似的,现在它才刚出生,还什么都不懂,等清风教会它哪些人能伤,哪些人不能动,清风自然就可以任意与人接触了。”   朱灿一听这话,立即就又来了精神,“这岂不是说清风日后想毒谁就毒谁了吗?”光想想,就让人忍不住热血沸腾,简直就是酷霸狂拽叼炸天啊,有没有?   孟彤看着朱灿闪闪发光的双眼,毫不留情的泼了他一盆凉水,“你可别让我也给你养一只,这血虫王能养成纯属意外,肯试着认清风为主也只能说是清风的运气,而认主能成功就只能说是清风自己毅力过人了。   根据古籍记载,这种东西被创造出来已经有两千多年了,但是真正能让血虫王认主的人却寥寥无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血虫王在认同一个人想要认其为主时,会散放出全身的剧毒考验宿主。   但是虫王的毒不但剧毒无比,中毒之人二十息之间就会死于非命,而且中毒之后还会让人剧痛难当。   若是被血虫看中的宿主没有高超的医术和远超于常人的毅力,熬不过虫王的考验,就会被虫王毒死之后,被吃的只剩下一张人皮,就跟刚刚你们看到的瓷盒里的那些血虫皮一样。”   朱灿听得的将信将疑,转头问清风,“清风,你刚才真的很痛吗?”   “痛!”清风笑着点头,“不过痛的很值得,阿姐说血虫王不但能解百毒,而且也是剧毒之物,有它在身,日后我就百毒不侵了。   ☆、555如此蹭饭   而且一旦有人对我心存敌意的话,它立即就会释放出剧毒杀人于无形,这可比带着一队护卫都有用呢。”   这下不只是朱灿被说的心动了,就连牧波几个和青海青江等人都被说动心了,众人全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孟彤,眼中的乞讨之意显而易见。   孟彤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你们看我也没用,血虫王的养成条件太苛刻了,我一路从北到南捕了数千只血蛭,最后也才只养成了五条血虫,若不是吸食了那日水仙院里出现的大量毒蛇和毒蝎的血,这五条血虫中想要养出条虫王来,都不知道还要过多少年呢。”   “这事儿倒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   韩敏之笑着出声道:“公主一人捕捉数千血蛭自然辛苦,可若是我们能雇人大量捕捉,再派人精心饲养,需要的毒蛇毒虫我们都可以雇人去野外捕捉,如此一来,养出虫王的机率岂不是就会大大的增加了吗?”   见牧波和青海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孟彤毫不客气继续泼牧波等人的凉水,“你们就别想了,别说养出虫王需要一定的运气,要虫王认主需要一定的机缘,就算虫王真认你们为主了,你们也挨不过虫毒之痛的。   不是我看不起你们,而是你们的生活太过安逸了,承受不了那种巨痛的。   再说你们的身体底子都受过损伤,若是沾上虫毒,别人若要二十息才会死,你们大概只要十五息就会没命。   差了这五息时间,我根本来不及为你们飞针封穴,倒是青海他们几个还可以一试。”   孟彤一眼扫去,见朱灿和牧波几个还一脸的不服气,又道:“我说你们还真当身上带着只虫王是这么好玩的吗?虫王用来护身是好东西,可它却是需要宿主用自身精血喂养的。   你们也不想想你们现在能健健康康的,有多不容易,就是让虫王成功认你们为主了,以你们的身体情况也承受不了喂养血虫王的担子,所以还是都老实点呆着吧。”   韩敏之自然知道韩来庆和朱灿等人都被孟彤医治过,现在见孟彤的话说的如此坚决,虽然他也挺希望儿子得到一条虫王的。   可既然虫王会危及性命,他也就歇了这个念头,再不说话了。   韩夫人一听这虫子竟还要用自己的血去养,立即就对几人劝道:“你们这些孩子也真是的,怎么什么都想抢着要?公主都说了这虫王是难得的稀罕物了,又哪里是一般人所能驾驭的?你们好好的,偏要去招那个罪受干嘛?”   孟彤坚决不答应,牧波和牧江也都意兴阑珊了起来。   “门缝里看人……”朱灿还犹自不服气的嘀嘀咕咕。   韩来庆拍了他一下,笑道:“公主说的也有道理,咱们少有出洛阳城的时候,干嘛一定要弄条虫子揣身上呢?”   几人一想也是,便都收了蔫蔫的情绪,把注意力全都转到了清风身上,颇有兴致的远远看着他,仿佛他头上突然长出两只角来了一样。   孟彤也不理他们,走回椅边,将刚才因为情况紧急而丢下的医书捡了起来。正想坐下重新翻书,青黛几个却就在这个时候进来了。   孟彤把书一合,“好了,人都回来了,咱们回洛阳城吧。”   牧波指着清风叫起来,“那清风怎么办?”   孟彤转头看向清风,问道,“怎么样?可以了吗?”   清风微微沉吟了下,才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少年人才有的天真微笑,道:“应该是成了,阿姐,小虫很乖很听话呢。”   孟彤看到他嘴边的笑容,不自禁也笑了笑,心里却颇感欣慰。清风自打他母亲和妹妹死后,脸上就一直戴着粉妆太平的得体微笑,此时能露出这样真心的笑容,这条虫子送给他,也算是很值了。   她认真嘱咐清风,“虫王现在就跟个小孩子似的,你平时可要好好的教养它,没事就多出门逛逛,多跟它说说外面的世界和要注意的事项,只有这样,关健时刻它才会听你的话。”   清风满口答应着,“我知道了,阿姐。”   孟彤点点头,便吩咐众人出门上车,浩浩荡荡的回洛阳城去了。   “公主,你让府上的厨娘早饭多做点儿,明天一早我们到你那儿用饭啊。”皇城大道上,朱灿从马车里探出头,急急的冲正要变向往洛水河方向走的孟彤一行人叫道。   马车里的韩夫人和韩敏之闻言,嘴巴都张成了O型,他们虽然知道自己儿子和朱灿几个跟解忧公主的交情很好,可没想到几人的交情竟然好到了这种程度,去人家府上赴宴,竟然还有从早饭开始吃起的?   韩来庆看着父母脸上吃惊的表情,只觉丢脸不已,“父亲,母亲,朱灿那个人向来无法无天惯了,心地还是好的……”   韩敏之目光深沉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并没有责怪儿子交有不甚的意思,反而问了个风马车不相及的问题,“朱灿平时在公主面前都是这样行事的吗?公主可有为此动过怒?”   韩来庆目光一闪,立即就明白了父亲想问什么,老实的摇头道:“没有,我们与公主在真定城相识时,朱灿就是那副德性了,公主说他虽然行事纨绔,但良心未泯,是以当初在那间客栈见到我们四人时,才会只以区区百两银钱为我等医治了病体。”   这其实是个美丽的误会,韩来庆一直以为以孟彤高超的医术,必然是不缺钱的。他哪里知道,孟彤当时之所以会选择给他们四人医治那一身的毛病,一是因为他们的毛病很突出却又不难治,二嘛,就是因为看中了他们兜里的银子。   正在转向的马车因朱灿的这一声吼,缓缓的停在了街边,孟彤掀起车帘,只回了朱灿一个简洁明了的字,“滚!”   另一辆马车里,清风探头出来,不客气的冲朱灿大声嘲笑道:“朱大哥,你这未免也太狠了点儿吧?哪有人去人家家里赴宴是从早饭吃起的?你在承恩伯府难道就没早饭吃吗?”   ☆、556长进   朱灿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牧波和牧江也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两人笑看着朱灿,牧波开口揶揄他道,“承恩伯府有没有早饭可吃,我是不知道,不过我牧家是有早饭吃的,我跟阿江用了早饭再过府拜访,孟小弟,你让厨娘多准备些点心备着就成了。”   “靠,你们两个装什么大尾巴狼,点心难道就比早饭便宜了?”   朱灿怼完了牧家兄弟,扭头冲孟彤的车子叫道,“他们要晚点儿到就晚点儿到,反正本少明天会带着半扇猪肉一早到的,公主,小狼和它媳妇的早饭本少包了,你记得在本少到之前,可别给它们吃东西呀。”   孟彤都懒得理朱灿,直接让青海驱车走人。   清风见孟彤的马车走了,知道她是嫌朱灿在大街上嚷嚷丢脸,便笑着冲朱灿叮嘱道:“小狼和狼王在辰时之前就要吃早饭的,你记得早点儿来啊。”   “知道,知道。”朱灿乐滋滋的满口答应着,也不管此时街上跑的全是从皇家书院回来的马车,自己这样大呼小叫的会不会失了形象,败坏了承恩伯府的名声。   得了清风的答复,朱灿此时算是心满意足了,自顾自的冲韩来庆和牧家兄弟的马车都招呼了一声,便乐呵呵的缩回头,吩咐马车回承恩伯府去了。   韩家的马车里,韩敏之笑着抚了抚下巴上的小山羊胡,缓缓的道:“这朱灿看似胸无点墨,行事肆无忌惮,乃一无脑这徒,但从另一方面看也说明了他这人无甚心机。   与这样的人相交,或许不能得到什么助益,却也不必担心他会害你,这倒难怪解忧公主会喜欢与他来往了。”   韩来庆乖乖低头坐着听训,态度极为恭顺。   韩敏之抬手敲了敲了车板,吩咐车夫赶车回府后,才在马车的轻晃中,看着韩来庆道,“为父这中书舍人虽然受人敬重,但官职毕竟只有五品,若是不自请外调,想要再进一步只怕是难了。   你既与解忧公主交好,你若出仕,她自会照抚你一二,为了方便从中驱策,明年三年任满时,为父会自请留任。来年二月,你若科举不能中第,就利手中的金竹令入翰林院观政。”   “是,父亲,孩儿听您的。”韩来庆的眼中满是复杂之色,嘴上却应的毫不迟疑,态度好的不能再好。   韩敏之的话里虽然字字都透着功利,但韩来庆知道,父亲是为了他好,所以他在韩敏之面前并不反驳,一直保持着恭顺听话的态度。   他无法跟久居官场的父亲说明,他与朱灿四人和孟彤来往,并不是冲着她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助力去的。   他们只是在贪恋着彼此在一起时,无话不谈,肆无忌惮的说话打闹的那种亲密的氛围。那是不涉功利,无关男女,非常纯粹的一种关系。   入进翰林院观政只是说的好听,三年观政出来之后安排放时,这凭金竹令得来的机会倒底跟正统科举考出来的官不同,毕竟底气就不如人家的来得足。   韩来庆本人,其实是极为反对利用金竹令进入翰林院观政的。   十年寒窗苦读,韩来庆对自己考上科举还是非常有信心的,状元榜眼的他或许无缘,但二榜三榜总还是有望能考上的。   只不过天有不测风云,有时候人倒起霉来,喝凉水也会塞牙的,他没法预测自己的未来是吉是凶。韩来庆一早就想好了,真要到了那个关头,与其叫他进翰林院,他宁愿选择效忠孟彤,就算是在她府上做个管家也是好的。   相较于韩家这边的平静无波,牧家两兄弟回家之后,却直接被管家请进了御史中丞牧越的书房。   大周的御史就是一把刀,一杆枪,专戳人痛处,揪人小辫子,听着似乎很风光、很高大上,实则却是很受人嫌弃的官职。   御史在太平年代是皇帝手上的刀和枪,可一但到了皇子争储位的时候,就成了众皇子拉拢和打击的对象了。牧越这些年在洛阳谨小慎微,多次拒绝几位皇子的示好,就是为了保持中立,不被几个皇子拉进争储的泥沼里。   可儿子和侄子与新被册封的贫民公主走的过近,还是让他感到了压力。   父子、叔侄三人关在书房里深谈了足有一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   但从牧波和牧江一脸轻松的踏出书房大门,然后勾肩搭背的离开,要各自回自己的院落梳洗就可以看出,三人应是相谈甚欢的。   朱灿回到承恩伯府,就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身为庶子,他向来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府里不受人待见,所以也就不去后院遭人白眼了。   不过一想到孟彤对春二娘的百般孝顺,他还是想到了呆在后院里的姨娘,便让顺子去后院给自已的娘传话。   与孟彤等人相处久了,多少有点儿近墨者黑的趋势,看到孟彤和韩来庆几个对父母处处体谅,朱灿也忍不住时常反省自己。   因此多少也想明白了自己娘虽然只是个妾,虽然被府里人说的极为不堪,但对自己是真的没话说。主母平时对自己再和善,也只是浮于表面的虚伪作态,她的目的只在于捧杀自己。   朱灿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聪明,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所以正室夫人捧不捧杀他,其实他都是那个样子。不过他有了孟彤他们纷他分析的事情,他是再也不会被旁人的闲言碎言所左右,再去误会自己的亲娘了。   朱灿一般脱衣服准备洗澡,一边扭头对身边的小厮道,“顺子,这里让豹子侍候着,你去后院跟我姨娘说一声,就说我在书院大比时超水平发挥,得了两块银竹令和两块青竹令,明天一早我还要去公主府赴宴,让她别操心我。”   “哎,小的这就去!”顺子放下手里理了一半的包袱,就要转身往外走,突然想到一事,又转回来跟进了浴室,小声问朱灿,“主子,姨娘万一要是又给小的塞银子,小的这次是收还是不收啊?”   ☆、557准备   朱灿想了想,道:“收吧,你就跟姨娘说,让她留下足够自己花用的银子,有多的都拿给我。   眼下公主有意提携我,明儿就要过去签契书了,这入药铺的银子,虽然当了几样摆件已经凑够了,不过姨娘手里要是有多的银子,放着也不会生小银子。   放在我这儿,明天看到原胖子时,要是有其它的门路,我顺手给他投下去,日后也能多些进项。”   顺子听朱灿说的头头是道,忍不住咧开嘴,欣喜的笑道:“姨娘要是知道少爷现在这么出息了,肯定会高兴的睡不着觉的。”   朱灿闻言也挺自得的,自从被孟神医治好了病歪歪的身体之后,他觉得自己不光是身体好了,脑子比以前灵光了,就是人走出去底气也足了,可说是跟以往完全不一样了。   想到孟彤和凌一他们那日跟他说的那些话,朱灿的神色不禁沉了沉,转头对顺子小声道:“你去跟姨娘回话时,其他的事也就罢了,说银子的事时,你记得让姨娘禀退了左右,附在姨娘耳边说,切不可让人偷听了去。”   顺子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朱灿的意思,立即点头应了,然后屁颠颠的去后院传话去了。   老头子的身体渐渐不行了,承恩伯府又注定不会是他的,朱灿现在越想越觉得,他该尽早买好宅子才行,省得哪一天老头子两腿一蹭,他和姨娘被人净身出户时,没地方可去。   不同于朱灿几人的各有打算,收到了孟彤请帖的各家千金们,在回禀了各自的长辈之后,却是异常兴奋。   孟彤虽然只是个贫民公主,在洛阳城里的传言也是虚虚实实,不过就算是出身农户,无权无势都是真的,封邑四川府年年收到一文钱,孟彤的公主品级不是假的,每年有俸禄可拿也不是假的,孟彤有一手卓绝的医术也不是假的。   是人都会生病,交好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只会予已有利。也因此,收到请帖的各家女孩儿们全都受到了长辈的夸奖和赏赐,这也让那些女孩子们对第二天去公主府赴宴更加期待起来。   而身为主人的孟彤,却将第二天宴客的事全扔给了春二娘和宫嬷嬷等人,自己领了青字辈的四个丫环,又喊了年长的青海,青松,青江,青柏四人,躲在自己院子里,关起门来处理前几天就已经运到了的药材。   青薇和青海等人的内力不如凌一那样霸道,虽还做不到直接将药材震为粉沫,不过人家胜在年轻脑子灵活,四人一听孟彤让她们碾药,就出去一口气买了七个石磨回来。   除了不会武的青黛之外,其他人人手一个,碾起药粉来,那效率也是飞快的。   也亏得孟彤为了药房的防蛀防虫,入住之前就让人将院子里原来的假山花草都清理掉,整修出了一片光突突的青砖地,否则还真放不下这么多的石磨。   孟彤让青黛给自己打下手,她将药粉按比例配好,就在院里的小厨房里熬起了药来。   因为右手受伤的关系,孟彤现在炼的主要还是分铺开张时要用的药丸。   皇帝要求的延年益寿丸和皇后要的驻颜丹,因为药材太过珍贵,她不敢冒然开炼,打算等凌一沐休在家时,让他帮自己打下手,她亲自动手来炼制。   夜色渐渐深沉,一大锅满满的药液随着沸腾蒸发慢慢变得粘稠,孟彤看火候差不多了,便让青黛去外头唤了青海和青柏进来,指挥着两人一边将炼蜜和一定比例的淀粉慢慢倒入锅里,一边用大铲子均速在锅中搅拌。   这最后搅拌成药的活最为吃力,若非有青海、青柏等人在,就孟彤如今手臂上的伤势,她要想炼药丸,就只能等夫一沐休在家才行。   炼蜜在锅中慢慢与药液完美融合,然后渐渐变得难以揽动。   “行了,青黛,把柴火熄了吧,这药可以倒出来筛丸了。”孟彤吩咐完便从小厨房里出来,直接转身先一步去了药房。   青黛有过一次帮孟彤炼药的经验,对炼药的程序全都了然于心了,是以孟彤也放心让她指挥青海和青柏把药糊拨拉进了瓷盆里,再搬到药房里来。   筛丸的竹筛是套了绳子悬在房梁上的,古代没有全自动的搓丸机器,孟彤只能用悬空的竹筛,再配以如青海等人这样的武林高手快速抖动竹筛,以达到让药糊均匀搓丸的效果。   为了防止有小虫子飞入来,药房的门窗都紧闭着,室内摆着好几桶的冰块。青海和青柏才刚扛了瓷盆进来,冒着热气的药液就以热眼可见的速度,越发凝固起来。   孟彤让两人将药糊平铺进铺了纱巾的竹筛上,青黛拿着拉好了细线的网格,在竹筛上用力一压,一筛的药糊就被切割成了一个个大小统一的小方块。   到这里便需要青柏和青海上手了,两人各自端着竹筛飞快的左右筛动轻抖,竹筛里尚还软呼的药糊迅速就变成了一颗颗滚圆的药丸……   将药丸一颗颗封蜡后,再装进瓷盒里封存好,装箱。   青薇几个的碾药速度很给力,可就是这样,孟彤一晚上也只来得及熬三锅药出来。   等一切收拾好后,都快要到子时了,这还是后来多了个凌一帮忙,均了两个人手出来封蜡装盒才有的速度。   凌一实在看不得孟彤受了伤,还如此辛苦,吩咐了青黛留下收拾善后,便先一步拉了孟彤往她的房里拖,“你明日还要宴客,赶紧去梳洗了上床睡觉。”   青薇和青碧跟着两人出来,一个去小厨房提了热水,一个进房给孟彤拿换洗的衣物,根本不用孟彤开口,就把要准备的东西都给孟彤准备好了。   对于凌一的体贴和关心,孟彤还是很受用的。上辈子没体验过,重活一世,她其实还是挺享受被男朋友捧在手心里宠溺的感觉的。   孟彤曲起手指,在凌一的手心里轻轻挠了挠,细声问,“你明日休沐吗?”   ☆、558忌惮   凌一感觉到手心里的异动,身体一僵,大手一紧,立即就让孟彤的手提无法动弹了。   孟彤挣了挣,却没能挣动半分。   “别闹!”凌一轻声低斥,握着孟彤的手却纹丝不动。   孟彤笑看着他,正见他转头看来,他神情专注,那黑沉幽深的眸子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她。孟彤只盯着他的双眼看了一会儿,就有种连魂儿都要被他吸过去了般的感觉,让她低头再不敢与他对视了。   孟彤认可了凌一男朋友的身份,对他并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之说。   而青薇和青碧则因为两人是未婚夫妻,也没觉得凌一进孟彤的卧室有什么不对。   见凌一拉着孟彤进屋,两人放好了东西,就很自觉的退出了房间,甚至还很好心的把房门给带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人,凌一才一扯孟彤的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圈抱住。   孟彤脸一红,反射性的就要挣扎,“哎哎,快松开,我忙了一晚上,身上一股汗臭。”   大抵女人,不管年纪大小,就没有一个能允许自己臭哄哄的出现在男朋友面前的。   凌一不禁宛尔,却仍收紧双臂,把孟彤小小的身体抱进怀里。他附唇到她耳边,轻笑道:“没关系,我也出了一身的汗,我不嫌弃你,你也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这是嫌不嫌弃的问题吗?这是臭不臭的问题好不好?孟彤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都快绝望了,“不好,不好,我嫌弃我自己,你快放开我。”   这大热的天,孟彤在家本就穿的轻薄,沾了汗之后,更是让凌一心猿意马,他原本只是想借抱一抱孟彤,以慰相思之苦的,谁知这小丫头竟然连这样的福利都不肯给他。   扭动挣扎带来的肢体摩擦,让凌一立即就有了反应,全身血液往下体冲去的异样让他的身体不自禁的发僵。   他到底是个性向正常的成年男子了,要不是怀里的小未婚妻年纪实在太小的话,他倒真不介意就地把她给办了。   可惜啊可惜,可惜小未婚妻年纪太轻……别说是碰了,就是亲亲摸摸,凌一现在都不好意思伸爪,简直是无语问苍天啊。   无奈的轻开双手,任由娇小玲珑的小丫头像一只欢快的小鹿般从他怀里逃开,凌一假装若无其事的走到一旁的罗汉床边坐下,抬头冲孟彤笑道:“你去洗漱吧,我等你出来给你拭发。”   今天出了一身的汗,要是洗了头之后,等她自己拭干头发都不知道要多久了。凌一内力浑厚,有他在,至少烘头发不必她自己做了。   想明白了这是凌一的好意,孟彤也不矫情,给他回了个甜美的笑容,扔下一句“不许偷看哦”就咯咯笑着进了浴室。   凌一忍不住轻笑着摇了摇头,心道:现在偷看可没什么看头,不过再过两年……   “唉,凌一大人也太没用了,就这么抱一抱就完事了?”   离孟彤的院子不远的一棵大树上,高低错落的蹲着三道黑影,分别是刚听宫嬷嬷的吩咐布置好几处楼阁的青杨,青河和青湖。   “嘘——”青杨连忙示意青河小声点,就怕被凌一发现。   清湖也被青河的声音吓了一跳,小心的又往孟彤的院子里又觑了一眼,却透过那大开的窗户,正对上凌一望来的眼,“遭了,被发现了。”   清湖惊叫一声,立即火烧屁股似的跳下了树,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青杨和青河一听,哪里还敢再呆在这里偷看,立即也跟着跳下树,却是各自分头逃了。   凌一起身跺到窗前,看了眼院外刚刚青河三人蹲的大树,冷哼了一声,就把窗户给带上了。   等孟彤从浴室里出来时,就感到一阵沁凉扑面而来,“哎?你把窗户关了吗?”   “看到窗外有跳蚤,所以就关了。”凌一放下随意翻看的医书,拿起布巾盖在孟彤的头顶。“可是觉得太凉了?”   “不会,我正热呢。”她的武功虽然渣,但多少还是有点儿内力的,就这么点儿冷热交替还是承受的住的。   孟彤趿着鞋,走到罗汉床边,拿起凌一刚才翻看的医书就趴在桌几上径自看起来。   凌一无奈的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在她身后坐下,没有丝毫怨言的给她轻轻拭发。一边说起了今日射艺大比时,皇帝、大皇子和二皇子、皇后的反应。   “以你的年纪有那样一手箭术,就连皇上的脸色都有些沉了,更别说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了,我看二皇子与皇后私下里交换了个眼色,面色都不些不对。”   孟彤的拍桌,连医书都看不下去了,“皇室的人真讨厌,我不过是箭法好一点,这也要忌惮?我又不能跟他们抢龙椅!”   凌一轻笑,“你会的可不只是箭术,就你那一手医毒之术,就够让他们感到忌惮的了。医者能伤人于无形,你要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们只要派个人盯着你,就无需担心了。   可你若是有自保之力,他们要控制你,需操心的事情就多了。”   孟彤嗤笑,“我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也能自保,哎,我说……”   凌一伸手按住孟彤欲扭转的头,骂道:“你老实些,我正拭发呢。”   孟彤无奈,只能乖乖的把头转了回去,双手交叠在桌几上,趴下身把下巴搁了上去,满脸不服气的道,“我就是想说,我再不济不是还有你吗?他们这样,把你置于何地了?”   凌一微笑,“在皇后和几位皇子看来,我是皇帝的人,而你只是皇帝用来拉拢我的棋子。”   “我还是皇上的义女呢,哼!”孟彤很不服气,心说:咱可是皇家供奉呢,也算是皇帝的人!   “我知道。”凌一温和的笑道,“他们不知道你的利害,所以你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应是让他们有了些想法,只不过是他们还没动手,就看到了你那一手漂亮的箭法,因此便生了忌惮之心。”   孟彤勉强算是接过了这一翻解释,眸光闪了闪,又道:“那你还说皇帝的脸也沉了呢,皇帝富有天下,还用忌惮我一个女孩儿嘛?”   ☆、559出事了   凌一也有些想不明白皇帝为何会对孟彤心生忌惮,想了想便道:“会不会是因为你献的那些药?”   孟彤摇了摇头,没法告诉凌一师门的事。历代的皇帝对巫门的感情都很复杂,这种即依赖又忌惮的感情,不是当事人,是无法体会的。   “看来我以后还是少进宫。”感觉着凌一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过了好半晌,孟彤才叹了口气,道:“明天你能沐休吗?我想明天一早就着手炼制皇上要的延年益寿丸。”   凌一没有异意,嗯了一声,道:“朱灿几个只怕一早就会过来,不过这府里他们也熟了,让他们随意就成了。   回头你再跟你娘说一声,万一咱们炼药错过了时辰,明天宴客就让她看着办,要是忙不过来,让朱灿几个帮忙也行。”   孟彤忍不住蹙眉,“男女有别,虽然我也曾提前跟女孩儿们说过,要来赴宴的话,见过男子也不能大惊小怪,可让朱灿几个去接待女客,未免就有些太过了?”   “这有什么过的?”凌一含笑道,“朱灿几个也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多见些小姑娘,不是正好吗?”   一听这话,孟彤不由就顿了顿,叹了口气道:“牧波、牧江和韩来庆三个我都不担心,就朱灿那厮,承恩伯夫人一看就是个利害的,他那娘就算是再得宠也只是个姨娘,像是婚配和相看人家这种事还是得承恩伯夫人出面才行的。”   凌一闻言也皱眉了,“照你这意思,还真是挺麻烦的,万一承恩伯夫人不松口,朱灿的婚事岂不是只能被晾着了?”   孟彤回头白了凌一眼,“你才想到啊?”回头趴回桌几上,孟彤叹气道:“承恩伯夫人太会做人了,我最怕的是她会给朱灿许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   凌一突然道:“听说承恩伯最近迷上了红袖坊的一名艺妓,承恩伯夫人想来还不知道这事儿。”   孟彤一骨碌爬起来,转过身一脸狐疑的歪头打量凌一,“我怎么觉得你跟我提起这事儿来,是正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呢?”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个形象啊?”凌一忍不住笑了出来,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承恩伯的事,是我在宫里听御林军的兄弟们闲聊时说的,我看你说起朱灿家的事,顺口就说给你听了,哪儿有打什么鬼主意啊?”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个形象啊?”凌一忍不住笑了出来,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承恩伯的事是我在宫里听金吾卫的兄弟们闲聊时说的,我看你说起朱灿家的事,顺口就说给你听了,哪儿有打什么鬼主意啊?”   孟彤被刮的鼻子痒痒,忙抬手捂住鼻子,嗔道:“你干嘛!”   凌一看着她大眼圆瞪的娇俏模样,双手就痒的利害,手一伸就将人扯进了怀里。   孟彤一时不防就又被搂了个满怀,她一时间不禁又羞又恼,又有些哭笑不得,“哎呀,你干嘛呀!”   “乖,给我抱抱。”凌一的声音很轻也很柔,柔的孟彤忍不住想入非非,一时也不禁红了脸。她轻咬了咬唇,也不挣扎了,干脆趴在凌一胸前,仰头看着凌一微带着青须的下巴,目光转向他喉间的喉节,伸手就摸了上去。   凌一身体一僵,出手如电的一把擒住了她做乱的手,斥道:“别闹。”   “就准你抱我,就不准我摸你吗?”孟彤不服气,挣扎着就要从凌一怀里爬起来。   “别动!”凌一手臂紧,才刚撑起身的孟彤又被迫跌坐了回去,只是这一坐就坐出事儿来了。   “呃——我要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孟彤有些困难的吞了口唾沫,僵着身体,简直欲哭无泪。   凌一因骤然袭身的疼痛和快感微眯了眼,盯着孟彤的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道,“你说呢?”   “我真不是故意的。”孟彤都快哭了,“喂,你别,别乱动啊。”   “我没动,它自己要动我也没办法。”要不是现在的情况实在是有些难耐,凌一还真的会笑出来。不过看着孟彤此时的样子,他也有些回过味来了。   他一直以为他的小丫头还小,却突略了她熟读医书,对人体构造了解透彻,否则她也不会一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就知道出了什么事。   一想到小丫头是懂得情事的,凌一就心痒的利害,忍不住将她搂得更紧,伏身靠到她耳边呢喃,“丫头,你知道它是什么,对吗?”   “废话!”孟彤简直悲愤了,扭头躲着显然有化狼趋势的某人故意喷来的热气,欲哭无泪的道:“死凌一,我才十一呢,你还真下得去手啊?”   凌一这下真笑出来了,额头贴着孟彤柔嫩的颈子痴痴的笑了会儿才缓了口气,凑到孟彤耳边笑着低语了一句。   孟彤的老脸瞬间通红,啐了他一口,嗔道:“亏你想得出来!”   “真的不行吗?”凌一握了孟彤的手,扯着她的手就往自己那处去。   孟彤挣了挣,没挣开,也就半推半就的被迫握住了那一团炙热。   夜已深沉,青薇青黛几个知道凌一在孟彤屋里,便早早下去安歇了。此时院子里一片寂静,屋里的喘息声和闷哼声就格外的响亮清晰起来。   孟彤的手被凌一握着,都发酸了也不能停下来,只能红着一张老脸任由化身成狼的男人在她脖子上又舔又啃,又把她搂在怀里又揉又捏的。   一阵似腥似麝的气味在空气中散开,孟彤不禁大大的松了口气,要是再不结束的,她感觉她的手就要被废掉了。   “还不赶紧放开?”孟彤挣了挣还被强握着的手,凌一却仍不肯放过她,虽离了那处,却是扯着她的手贴到他的胸前,低头埋首在她的颈间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我原还以为你还小……现在可算是好了……总算是不必忍得那么辛苦了。”   “你你你……”孟彤瞠大了眼,感觉头皮都要炸了,这厮该不会是想她以后都给他做五指按摩?   ☆、560多多“指”教   “我是你男人,难道你想让我想要你的时候,去找别人?”只这么一句话,就让孟彤乖乖闭嘴了。   她跟凌一的年纪差了一轮是事实,她的身体还是个孩子,可凌一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他自然是有生理需要的。那么在她长大之前,他的需要就成了问题。   寻花问柳什么的他是想都别想,她是决对不允许的。   于是问题就又回来了,而且是凌一想让她看清的,那就是能解决问题的人只有她自己。   所以这厮那话的意思汇聚成一句话,意思就是:以后请多多“指”教!   孟彤又羞又愤,伸手摸到凌一腰间的软肉,毫不可客的捏住狠狠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旋转。   谁知凌一这个变态不但不觉得的痛,还很消魂的闷哼了一声,又把她搂紧了,还很是幽怨的瞪她道:“你又来撩我。”   “撩你个头啊,精力这么旺就出去碾药,你个大色狼。”这是要有多旺盛的精力才能这样“源源不断”啊?当她的手是不锈钢做的吗?再来一次她就得去做截肢了好吗?   孟彤这下是真的愤了,用力推开凌一,也不管他会不会撞到,跳起来就火烧屁股似的冲进了浴室,还“嘭”的一声重重摔上了门。   凌一一时不防,被推的险些一个倒仰,磕在罗汉床的扶手上。   只不过就这么一瞬间的迟滞,被惹急了的孟彤已经从他的怀里逃开了,只是听着那一声摔门声,凌一就知道今晚这丫头被惹毛了之后,肯定是不会再出来见他了。   凌一摇摇头,却并不觉得懊恼,反倒心情极好的微微笑了笑。他也不管自己此时一身黏腻,下了罗汉床就大步走到浴室门前,侧耳听了听,里头似有水声传来。   想到孟彤此时可能正在用力搓手,凌一就会忍不住想到刚才的旖旎,嘴角忍不住又弯了弯,抬手敲了敲门,道:“那我回去休息了,明天一早过来帮你炼药。”   “快滚!快滚!”孟彤粗声粗气的吼道,那声浪,就是隔着门板,都能让凌一感到她此时心里的羞愤。   忍住到口的轻笑,凌一很明志的选择了暂避锋芒,想让羞恼中的孟彤彻底冷静下来。   今天既然能得了这样的好处,对于凌一来说简直就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两人是未婚夫妻,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以后天时地理人和了,还怕不能再得一回甜头吗?   是以凌一现在一点儿都不着急,反正来日方长嘛。   孟彤洗了手出来,凌一已经不在房里了,她连忙上前栓好门,这才算松了口气。可视线一转到罗汉床上,她就忍不住想到刚才她为他那啥的情景。   孟彤捧着又烧红起来的脸,踢掉鞋,爬上床,拉过薄被把自己整个人都给蒙了进去,脑中还忍不住想着:凌一这厮看着高高瘦瘦的,身上却全是肌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练武的关系,就连他那个东西也极为壮观,根本不是她能一手掌握的,以后她至少不用为自己的婚后生活担心了……   想着想着孟彤便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规律的生物钟照旧让她在天不亮的时候就醒了,孟彤揉了揉脸,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也不知是羞涩还是情难自禁的情绪在作祟,她忍不住就在床上打了几个滚,然后呆呆的望着床顶半响,起身下了床。   今天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羞涩过后,活儿她还是要照样干的。   出去开了房门,正见青薇和青碧两个正端了洗漱的东西过来,孟彤便转身先一步进了浴室。   梳洗穿戴好之后,一出来就见青黛和青月在摆饭。青黛跟着孟彤这么久,早就学会了孟彤做饭的习惯,晚上睡前将粥煲在炉上用小火熬着,到了早上倒出来就可以吃,方便又省事。   挑了几根现炒的小白菜,孟彤就把一碗清粥给喝完了,嚼着嘴里的小白菜,她只觉得满嘴的土味,简直快想死猪肠,猪肺粥的味道了,可看着自己还包着纱布,不能用力的小臂——吃肉什么的,还是算了。   走出院子,孟彤正想往平安居去吩咐宫嬷嬷和王嬷嬷一些事,谁知一抬头就见凌一双手抱胸,背靠在远处的一颗大树上,正在笑看着她。   一看到他,孟彤就忍不住想到昨晚的事,老脸撑不住又是一阵的热烫。   不过大家都成年人,做都做了难道还不敢面对吗?虽然她现在的外表只是个十一岁的小罗莉,不过好歹咱内里其实已经是个老阿姨了好嘛?人家小鲜肉都能如此的自然的出现在她面前了,她要是尴尬躲闪,岂不是输了?   这样一想,孟彤立即就重振起了精神,仿佛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自然的冲远处的凌一挥了挥手,指了指平安居方向,道:“我先去跟宫嬷嬷和王嬷嬷吩咐些事儿,你先在我院里等着。”   说完也不待看凌一的反应,提起裙摆就跑开了。   凌一好心情的扬着嘴角,看着孟彤走远了才转身走到树后,踢了一脚被叠罗汉一样叠在一起,趴着装死的青湖,青河和清杨。   “大人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青湖低声的呻吟着,而叠在上头的青河和青杨干脆哼都不哼一声,已经打定了主意破罐子破摔了。   “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小心我把你们的眼珠子给扣出来。”虽然这群兔崽子的偷窥行动让他恼怒,但挡不住现下他心情好,小丫头睡了一夜果然胆气就肥了,没有躲着他走,这让凌一非常满意。   于是便决定大方一次,高抬贵手放过这三个胆肥的小贼。“今天府里宴客,去擦了药之后就出去干活去,要是被我知道你们谁敢躲懒……”   青湖三人差点儿没被骤然的惊喜给砸晕了,难得凌一大人会好心的放过他们,三人立即忙不迭爬起来站好,齐声道,“不敢,不敢,小的们一定努力干活,决不敢辜负大人嘱托。”   “嗯!”凌一满意的转身,背着手大步往孟彤的院子去了。   ☆、561不是人   青湖三个忍着身上的痛,探头探脑的看着凌一进了孟彤的院子,立即一蹦三尺高,掉头跑的飞快。   “哎哟妈呀,凌一大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一口气冲到后花园,青湖、清河和清杨三人左右看看无人,才敢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清河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脑懊恼又佩服的道:“三对一,咱们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凌一大人也没比咱们大多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   青杨蹲在地上一脸悲愤的瞪着他们两个,埋怨道,“真是被你们害死了,我就说不要偷看不要偷看,你们偏不听,还硬拖着我跟你们一块儿,我这一顿揍真是挨的怨死了。”   清湖气弱的嗫嚅道,“谁知道凌一大人的武功会高得这么离谱啊?我们仨合力,在他手下都没走出三招,简直太吓人了。”   此言一出,青杨和青河也都一脸心有戚戚的模样,显然都被打击的不轻。   凌一会选中他们来给孟彤做护卫,虽然也有他们自己想要脱离冥殿的打算在里头,但若是没有绝对的实力,别说在杀手营那种优胜劣态的地方,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就是能支撑下来,凌一也不会看上一眼。   可他们都这么优秀了,三人联手竟然两三下就被凌一像是老鹰抓小鸡似,一手一个给轻松擒住了,那种感觉简直让人绝望好吗?   “凌一大人不愧是冥殿的神话级杀手,也难怪他在毒发时被三长老纠结数百人围杀,还能凭一已之力杀出重围了。”   虽然被胖揍了一顿,但是青杨说起凌一的时候,眼里不但没有丝毫怨恨,反而有着掩不住的崇拜之色。“我原还以为我的实力已经比足以傲视很多人了,现在才知道是自己坐井观天了。”   三个少年蹲在地上一脸惆怅的无语望天,半晌才齐齐叹出一口气:“唉……”   这种“我很强,强到快要没朋友了”,然后来一变态,只用了一支手就将自己给撩到的感觉,简直让人生无可恋啊。   青湖咬牙切齿的瞪着自己的脚尖,恨恨的道,“这世上怎么会有凌一大人这种人呢?”   青杨从一旁的花坛里拽了根草,叼在嘴里,有气无力的道:“技不如人,多说无易,还是努力修练。”   青河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看着两人道:“你们俩要继续在这儿自怨自哀的话,我就不奉陪了,我要回房擦点儿药,一会儿还得去前院帮忙呢。”   “一起走,省得回头被凌一大人发现了,又要挨一顿胖揍。”   青杨起身的动作大了,一下扯到了身上的痛处,立即咝了一声,哀哀的抱怨道:“凌一大人也太狠了,打人专打衣服盖着看不到的地方,我现在除了一张脸,身上大概没一个地方能看的了。”   青湖嗤笑,“除了一张脸,也没人要看你别的地方好不好?”   吸取了青杨的教训,青湖扶着一旁的假山石跟个孕妇似的,持着腰慢吞吞的站了起了,可就算是这样,还是痛的龇牙咧嘴。   青河见他这样,忍不住撇嘴便,“下次再也不跟你们胡闹了,刚才被凌一大人抓住时,我还以为要没命了。”   话虽这么说,可其实三个人中青河并没有挨着几下,凌一仿佛知道是青湖带的头一样,只揪着他一个人揍,就连青杨也没少挨。   不过没挨几下也是挨了揍了,青河可不会明着告诉他们俩自己受到优待了。“你们两个慢死了,我不等你们了,我先回房抹药去了,痛死了。”   话音方落,青河直接提气飞掠而去,要真被两人缠上,他身上的秘密就得爆光了。   毫不知情的青湖和青杨勾肩搭背的站在那里,看着青河飞纵而走的背影,还不忘摇头吐槽道,“青河这小子也太娇气了,不就是挨了一顿揍吗?咱们以前在那地方,哪天不是全身都是伤的?”   青杨嗤笑,“你可别被那小子的那副文弱书生样给骗了,那小子最会装了。”说完他就愣了,然后转头与青湖面面相觑,半晌之后,两道身影箭一般飞掠过公主府几座小院的屋顶。   下一刻,公主府跨院的一角便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喧闹声。   对于这一切,进了平安居看春二娘的孟彤,却是不知道的。   天色尚早,春二娘还未起身,倒是被孟彤遣来的宫嬷嬷和王嬷嬷、侍梅和阿喜娘子几个已经起了。   孟彤今天要炼药,就把宫嬷嬷和王嬷嬷叫到跟前,小声交代道:“宫里情况或许有变,我决定今早就把皇上要的药炼制出来,所以今天迎客的事就要交给两位嬷嬷了,有什么事你们跟我娘商量着来。   早上也就朱少爷几个会过来,中午开宴前,我若是还没能炼好药出来,你们就让我娘主持大家先开宴,不要待慢了客人。”   宫嬷嬷和王嬷嬷都是宫里出来的,自然知道宫中的情况瞬息万变,听闻孟彤如此说,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立即满口答应下来。“公主放心,老身姐妹俩一定会办好此事的。”   孟彤点点头,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那我就回去炼药了,我娘若是问起,你们跟她说一声。”   宫嬷嬷和王嬷嬷连忙蹲下恭送,“是,吾等恭送公主。”屋外的侍梅见孟彤要走,连忙帮她打起帘子。   “你们忙去,我回去了。”孟彤等捧着洗漱用具出来的阿喜娘子点了点头,便出了平安居,大步往回走。   回到自已院里,孟彤发现青薇几个已经不见了。   院子里只剩下凌一一个人,有了昨天的事情,乍然与他独处,孟彤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她仍强装自然的问他,“可用过早饭了吗?”   凌一嗯了一声,只是定定的坐在椅子里,看着孟彤,并没有试图上前靠近她。   他的小丫头大胆又敏感,昨天的事儿他如今想来都还回味无穷呢,这可是他未来四年的一大福利,可不能让正害羞她觉得没了脸面。   不然小丫头要是以后不肯理他了,他找谁哭去?   ☆、562热闹   “现在就开始炼药吗?”聪明的男人要在这种时候懂得避重就轻,凌一很自然的给自己找活干,“药材在哪儿,我帮我碾粉。”   一说到炼药,孟彤心里的羞涩别扭立即就淡了,“东西都在药房里,咱们去药房吧。”   孟彤刚刚进了门,因看到了凌一就没再往屋里多走一步,现在回身一掀帘子,一脚跨过门槛就走了出去。   凌一微微一笑,起身跟着孟彤就往药房去了。   孟彤一旦开始研医制药就会极度专注,凌一熟知她的脾气,见她神情严肃的拿出一个个木盒,他自动自发的上前拿出孟彤装药材用的干净瓷器。   挑了个盘和碗,凌一将孟彤木盒里的药材放进瓷碗里,然后倒叩瓷盘,拿起碗盘运功摇晃,将其中的药材震碎成粉。   两人各司其职,一个称量药材,一个将药材震成粉末,其间,两人没有交谈更没有眼神交流,可偏偏却又配合的天衣无缝。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屋外的日头越来越大,阳光越来越烈,屋里的两人却都神情专注的盯着小炉子上的药锅,凌一一丝不苟的搅拌着锅中的药液,孟彤则在一边看着锅中药液的情况,时不时的提醒他一句。   日头快近正中时,药房的屋门终于被拉开了,凌一把熄了火还仍热腾腾的小炉子提到了院子里,才回身看着正在整理衣袖孟彤,道:“快到正午了,你要不要先去换身衣裳?”   孟彤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的,没弄脏也没折皱,“这不好好的吗?难道我这身衣裳,不能去前头赴宴吗?”   凌一的目光扫过她毫无发饰的包包头,笑着摇了摇头,道:“好是好,就是太素了点。”   “在自己家里嘛,自然是怎么自在怎么来了。”孟彤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笑道:“走吧,宫嬷嬷说中午的宴席会摆在花园的水谢,咱们吃饭去。”   凌一见孟彤只不过炼了一个早上的药,就忘记了昨天的羞恼,脸上的笑容不禁加深了两分。他很有分寸,时刻警告自己不能因为一时情不自禁就伸手去抱她,免得让小丫头想起昨夜的事,又羞的避开他。   “那就走吧。”情人眼里出西施,孟彤就是披头散发的,凌一也觉得很可爱,更别说是此时不过是打扮的素淡了些。凌一上前两步,很自然的伸出手去,“我牵你。”   孟彤看着凌一的大手,忍不住就又想起了昨晚的情形,昨天也就是这只大手,那么有力的握着她……   “怎么了?”凌一挑眉看着她,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深怕孟彤又要躲他。   “没,没什么。”孟彤老脸一红,深怕被凌一看出心思来,猛然摇摇头,故作自然把手递进了他的大手里。   凌一心头一松,看着孟彤红透的耳根,脸上的笑容立即就明媚了起来,手紧紧的握着她的小手,牵着她往后花园走去。   两人才刚踏上通往后花园的抄水游廊,就听到后花园里传来一阵阵哄笑声,孟彤和凌一相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哎呀,吃我这个,吃我这个。”   “吃我的苹果,我的苹果大,闪电,闪电来吃我的苹果。”   “赤光,这个梨可甜了,来,来,吃我这个。”   “哇,好棒!”   孟彤和凌一一走近,就看到后院里一片热闹场景。   朱灿和牧波三个正端着一盘煮好的猪排,站在假山上的凉亭里,冲假山底下的小狼一块一块的扔着。小狼跑跳的异常勤快,接到的肉全都乖乖的叼回来,送到自家媳妇儿面前让媳妇儿先吃。   狼王懒洋洋的趴在假山下的阴影里,一边赏欣着自家雄性给自己抢肉的雄姿,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小狼叼回来的肉排。   不远处的抄水游廊里,一群小姑娘看得又叫又跳,小脸全都兴奋的红通通的。   边一头的荷花池边,亦有一群小姑娘手里拿着萝卜,苹果之类的蔬菜水果,围着一黑一黄两匹高头大马,争相喂食,也不管这七月的太阳有多大,急的她们各自的贴身丫环撑着纸伞围着她们团团转,看到那两头大马的憨态,又忍不住跟着笑。   建在荷花池中的临水轩里,春二娘带着阿喜娘子和侍梅紧张的依廊看着一群姑娘们玩闹,就怕哪个出了什么意外。   宫嬷嬷和王嬷嬷则忙得脚不沾地,指挥着青海等人在水榭里进进出出,让人在水榭四处布置好冰桶,端酒端菜进水榭摆桌,又是让青柏等人在水榭旁的廊下摆开长桌,让人端水取布以及点心饮品摆在桌上给一众姑娘们待用。   那头侍兰指挥着粗使婆子提来一篮篮的萝卜,苹果,梨等水果,供各位小姐取用喂马,侍菊和侍竹则在另一边的抄水游廊里服侍着。   孟彤和凌一一过来,小狼就发现了,它后腿一蹬,张嘴叼住牧江扔来的肉,含着狂奔到孟彤面前。   绕着孟彤和凌一打了个转的,小狼就屁颠屁颠的往自个儿媳妇儿跑了过去,把口里叼的肉吐到了它的面前,又用鼻子在它的头上嗅了嗅,然后才转头看着孟彤。   小狼这一举动,立即就让众人注意到了到来的孟彤和凌一。   “小女子见过解忧公主,见过凌将军。”一众姑娘们立即停止了玩闹,齐齐蹲身行理。   朱灿几个跟孟彤早就混熟了,这又不是在外头,所以行礼什么几人自动就屏避了。朱灿笑容满面的趴在横栏上冲着两人猛挥手,“你们俩怎么才来,我们可是等你们很久了呢。”   “一大早就忙着给皇上炼药呢,下午还得炼皇后要的药。你们快下来吧,吃了饭我们还有得忙呢。”孟彤冲他笑道,看到趴在假山阴凉处的狼王和守着媳妇儿的小狼,挣开凌一的手就过去摸了摸狼王的头,然后查看了下她的下腹。   “怎么了?”凌一很好的掩饰了对孟彤挣开他手的不满,淡淡的上前问道。   ☆、563应对   “什么?儿媳妇儿怀了小狼了吗?”朱灿大呼小叫的从假山凉亭里探出身子,往下看张望着。   韩来庆眼明手快的一把揪住朱灿背上的衣服,心有余悸的抱怨道,“喂,你小心些,载下去可是会摔断腿的。”   “没事儿,没事儿,这不是还有你们嘛。”朱灿大大咧咧的,丝毫不觉得害怕。   凌一听不下去了,抑头看着朱灿道:“要看就下来看,万一要是载下来,我可不救你。”   “哦。”朱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凌一,他悻悻的摸摸头,借着韩来庆和牧波等人的力量回了亭子,把手里没扔完的盘子和肉都塞给小厮,就跟着牧波几个匆匆下了亭子。   那边玩闹的一群女孩儿们也全都围了过来,小狼立即感觉到了威胁,龇牙露出獠牙,发出了示威的低呜声。   孟彤连忙一把抱住它,摸着它的头和脖子安抚道,“别紧张,有我在呢,没事的,别紧张。”   小狼低鸣了一声,挣开孟彤的怀抱,跑到狼王身前,挡住了一众女孩望来的视线。   凌一见状,连忙抬手示意一众上前来的女孩,“不要再过来了,母狼怀孕了,你们这么多人上前来,让公狼感到了威胁,它会攻击人的。”   楚圆圆等一众女孩儿闻言,不但停了脚步,还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那可是狼啊,她们本来看着这两头半人高的狼就全身发悚,要不是看到孟彤来了,也不敢上前来,现在听说上前来会惹得小狼攻击人,哪里还敢再上前啊?   孟彤摸了摸狼王的头,又拍了拍小狼的头,回头吩咐跟着楚圆圆等人过来的青黛,道:“从今天开始就不要再给儿媳妇儿吃强身健骨丸了,省的小狼过大了,它生育时难产。”   青黛闻言吓了跳,连忙白着脸应道,“是,奴婢记住了,一定不再给儿媳女儿吃药丸了。”   孟彤看了小狼一眼,又补了一句,道:“儿媳妇儿生产前,小狼的药丸也先别给了,省的它疼媳妇儿,把自己的强身健骨丸让给它媳妇儿吃了,回头我写份膳食单子,你照着单子喂它们。”   “是!奴婢记下了。”青黛乖巧的点头。   孟彤拍拍手站起身,转身看着全都躲得远远的看着这边的众人,失笑道:“你们这么看着我们是几个意思?你们都不饿吗?”   朱灿几个一看她这么说话,立即就知道危险解除了,牧波就嚷嚷了起来,道:“谁说不饿,我们快饿死了,这不是在等你们吗?”   “那真是对不住了,咱们快进水榭洗手吃饭去吧。”孟彤冲站在远处的一众女孩们笑着招了招手,就提起裙摆,脚步飞快的往水榭跑去。   “喂喂喂,你跑什么?你家小狼又不会咬你。”朱灿一看她这样,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也知道立即跟着跑准没错。   “快点儿洗手抢饭吃啊,我快饿死了。”孟彤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也不用轻功,只是提着裙子小跑着穿过九曲回廊冲到了廊下。   她随意选了水盆洗了手脸,往前再走几步,顺手端起桌上众多果饮中的一杯,就站在水榭入口冲后头还在慢吞吞过来的一众女孩招手道,“你们这么慢,一会儿就没法选自己喜欢喝的果饮了哦。”   孟彤用过的水盆立即被丫环撤了下去,换上了新的水盆和帕子。   朱灿为追孟彤追出了一身的汗,看了她方才的动作,立即也挑了个水盆,把手和脸都埋了下去。   沁凉的水拍在脸上,顿时带走了一身的燥热,朱灿舒服的慰叹一声,看到牧波、牧江和韩来庆都过来了,赶紧拿起帕子擦了把脸,就跑到摆果饮的桌上看了一圈,挑了一杯就灌了一大口,“凉的?!好喝,好喝。”   “别喝多了,小心伤了肠胃,一会儿该闹肚子了。”春二娘一看朱灿这副豪饮的样子,立即就叫了起来。   朱灿笑嘻嘻的端着果饮,弯腰给春二娘见礼,“小子给孟伯母请安,伯母放心,真闹了肚子不是还有公主在吗?我们平时总被拘着,少有玩得痛快,伯母就让我们玩吧。”   孟彤立即吐槽道,“娘,您别听他胡扯,他这是故意在您面前装可怜想惹您怜惜呢,朱大少爷什么时候都跟个猴儿似的,您见他什么时候歇下来过了。”   “你这孩子,来者是客,你邀了朋友来家里玩,还不准人家吃喝了?”春二娘笑着拍了她一下,对朱灿笑道,“那果饮虽然喝着凉爽,可空腹喝了也容易伤肠胃,你要喝,等一会儿吃了饭,想喝多少伯母都让人给你做,好不好?”   “多谢伯母。”朱灿谢过春二娘,又得意洋洋的对孟彤扬了扬眉。   牧波三人此时也洗好了手脸,纷纷上前来给春二娘见礼。   见到后头蜂拥而来的女孩儿们,孟彤不着痕迹的往春二娘身边走了两步,作势挽住了她的手臂。不过让孟彤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好,好,你们都是乖孩子,都快进去吧。”春二娘笑容满面的招呼着几人,就算已经看到了九曲回廊上过来的女孩们儿,她的神色和举止间也没有一点儿过去见到生人时的害怕和怯懦。   “是!”朱灿答应一声就欢快的进了水榭,韩来庆几个则回身挑了自己中意的果饮,才你推我掇的往水榭里去了。   “见过孟夫人!见过公主殿下。”女孩儿们倒底要细致些,一众姑娘们,由各自的贴身丫环服侍着许着水,又用干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各自整理了衣装,这才上前来跟春二娘和孟彤见礼。   “各位小姐不必如此客气,快去挑了喜欢喝的果饮吧,进去坐席吧。”   ☆、564天威难测   孟彤看着应对自如的春二娘,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忍不住开心的笑了起来。   她原以为她娘这一辈子只怕都改不了那种见到人就想巴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毛病,没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娘亲已经从过去陈金枝等人带给她的伤害里走出来了。   能看到春二娘如此自信的一面,是孟彤意想不到的,这完全算是意外收获了。   “娘,您先进去主持大局,我在这里迎客就成了。”孟彤示意阿喜娘子和侍梅上前搀扶春二娘。   宴客的流程和各种注意事项,这两天宫嬷嬷、王嬷嬷和韩夫人都没少给春二娘恶补,所以她现在应对起来,还算是蛮顺利的。   “那你这里就交给你了。”春二娘交代完,又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河边拍着闪电和赤光,跟两马说话的凌一,不忘交代:“等姑娘们都进去了,你别忘了把凌一叫上,可别因为他是自己人就怠慢了。”   孟彤忍不住笑,低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他呀,您就别担心了。”   春二娘啧了一声,低声笑骂了孟彤一句,“你也不害臊。”就转身由阿喜娘子扶着进水榭里面去了。   孟彤回头面对一众同窗,笑容不由又灿烂了几分,道:“你们都不饿吗?还这么慢吞吞,我可是饿坏了,就等着你们入坐好开席吃饭呢。”   一众人都听说了孟彤一早就关在药房为皇上练药的事,因此倒也不觉得在花园里玩闹时也觉得的受了怠慢。   此时见她装可怜,女孩儿们反倒是幸灾乐祸多于怜惜,全嘻嘻哈哈的从孟彤身边跑了过去。   蔡琴琴向来体弱走不快,因此便被众人落在了身后,她摇着团扇袅袅走来,倒也没觉得自己走的慢有什么过错,后而取笑孟彤道:“我参加了那么多宴席,第一次见到做主人的到了饭点才出来见客,还穿得这么素淡的。”   孟彤一见她一脸的嫌弃,不由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笑道:“我想你更想说的是,那些讲究些的人家家里,就连丫环穿得都比我出挑?”   “你既知道还穿成这样出来见客?”蔡琴琴拿眼瞪她。   孟彤感觉得出来她是好意思,不由笑道:“下午还要为皇后练药,哪有时间花在装扮上。”   蔡琴琴皱眉,“既是这么急,为何还在约在这日宴客?”   “朱灿几个是我的朋友,府里的人大多识得他们,倒也算不得外人,他们平时到我这来玩儿,我向来也是不管的,所以便也没想那么多,大家说要来玩,我便想着都今日来好了,谁知……今日炼药是我昨儿得了消息临时决定的。”   孟彤话虽只说了一半,但蔡琴琴何其聪明,哪里会听不明白。   有道是:天威难测。放眼整个大周,谁家不是仰仗着皇家的鼻息过活的?   蔡琴琴以为孟彤这意思是说宫中有人欲对孟彤不利,或是有人有意在皇上面前给孟彤上眼药,便只沉默了一下下,便上来挽住孟彤的手,笑着引开话题,道:“不是早就嚷着饿了吗?咱们也快进去。”   孟彤任由她挽着往水榭里走时,临近水榭前,还不忘扭头对还在荷花池边的凌一招了招手,让他也跟着进来。   堂堂上将军,要不是为了顾全她的颜面,他何需委屈自己,让一众小姑娘们先进了水榭去?   中午的菜肴都是宫嬷嬷、王嬷嬷带着春二娘选定的,一众人倒是吃的相当热闹,两桌人一下行酒令,一下执色子,一下闻香猜菜名的。   饭罢,孟彤和凌一就向众人告了罪,先一步回院去炼药去了。春二娘便领着大家移步到水榭东侧的竹林里去喝茶,聊天,弹琴,作图。   当然,因为有两匹狼和两匹疯马在,竹林里又有孟彤下令开耕出来的几垄地,圈了地养的白骨鸡,野兔,山鸡圈等等小动物,一众姑娘玩得都很欢实,一点都没觉得被孟彤这个主人给怠慢了。   孟彤傍晚就让人往皇宫递了牌子,说明自己第二日一早就会进宫献药。   因此第二天一大早,她晨练过后,就梳洗打扮起来,穿了公主礼服,带着青薇和青碧,捧着两个木盒就进宫去了。   为了照顾皇帝的颜面,孟彤还不能去的太晚,因此也是一路的急赶慢赶,就算到了宫里之后皇上还在上朝,她也不能先去皇后宫里献药,只能乖乖在乾清殿的偏殿候着。   因为这是规矩,得先皇帝再皇后,意为:万事以皇帝为先。   孟彤早知道进了宫得等人了,因此进宫之前特地在随身的挎包里揣了本医书,此时被小太监引到偏殿等候,她往椅子上一坐,就直接掏出了医书,与捧着木盒的青薇和青碧吩咐了一声,便专心翻起医书来。   在乾清宫服侍的宫女太监们大约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珠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孟彤仿若无人般的举动。   事实也正是如此,话说谁进宫见圣,等候的时候还能自带书籍翻看闷的?   没有?!   偏偏孟彤不但带着书来看了,还看得非常心安理得,看得嚣张的很,任凭偏殿里无数眼睛盯着她看,她都没为其所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殿外终于传来了三声鞭响,伴随着许立轩尖细的“退朝”声,杂乱的脚步声也紧跟着响了起来。   孟彤合上药书,不争不徐的揣回随身的挎包里,掸了掸腿上不存在的灰尘,便起身乖乖站好。   不一会儿,一道明黄的身影便快步自后殿的暗门处走了进来,孟彤在许文轩喊出“皇上驾到”四个字之前就先曲膝跪了下去,“解忧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朕昨儿就听说你把延年益寿丸给炼出来了,今天要进宫献药,快拿来给朕瞧瞧,可跟上次你给联的相同否?”   皇后进了殿连坐都顾不上了,一脸兴奋的大步走到孟彤身前,就一把拉起了她。   ☆、565不信   孟彤微微一笑,冲青薇点头示意了一下,青薇便捧着木盒上前,孟彤打开木盒让皇帝看里头的两个瓷盒,道,“这次因是用了更加难得的药材,与上次自是有所不同的。”   孟彤拿起其中的一个瓷盒,露出里头的药丸给皇帝看,“这次因为人参和灵芝的年份都比较高,因此颜色要更加深一些,而且这次的人参也足够大,我便多依着人参的量多炼了些,万幸炼出了六九五十四颗,也算是一大惊喜。”   “哦?”皇帝闻之大喜,接过孟彤递来的瓷盒,细细打量起里面的药丸来。   一个个拇指盖大小的深褐色的药丸,被包裹在半透明的蜡丸里,在洁白的瓷盒里整齐的摆了三排,一排九颗,一颗不少。   “这延年益寿丸的药效果真有人说的那样奇特?”皇帝看着孟彤的眼睛,再次确认。   孟彤自信的点头笑道:“只会比我上次说的更好,若是父皇的身体调整好了,吃下一颗立即便能看到疗效了。”   皇帝没从孟彤的眼中发现什么异样,拿着药盒转身到上首的龙椅上坐下,才缓声道:“朕这阵子每日早晚都会打一次你教的炼体诀,感觉这身体倒是真的轻松了很多,精神也越发的好了,就连李医正都说朕近来的身体调理得不错呢。”   孟彤看着自己与皇帝之间的距离,心知皇帝这是对自己生了提防之心,她垂眸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不知父皇可否让儿臣把脉确定一下?”   沉默,久久的沉默。   皇帝不开口,孟彤便也就乖乖低头等着。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没有传召,再也不要自动进宫来了。   好心为人还被人忌惮,历代的巫门传人会因为师门的使命,拿热脸去贴皇帝的冷屁股,她孟彤可没兴趣。   皇帝既然那么相信李扶风,以后就让李扶风给他请脉看诊好了,姑娘她还真不侍候了。   那些宫女太监们都惯会见风使舵,见皇帝和公主僵持着,更是大气也不敢喘,整个大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良久之后,皇帝才打破了沉寂,沉声道:“你上前来。”   “是!”孟彤微微躬身冲皇帝行了一礼,才低着头走上平台。见皇帝只是半低垂的伸出手,孟彤心里微怒,面上却丝毫不显。   在皇帝脚边半跪下来,孟彤一手握住皇帝的手,一手搭上他的脉门,半晌后,她收回手,后退两步,微笑着曲膝禀告道:“父皇的身子近日来确实调养的不错,已经可以服用一颗延年益寿丸了。”   皇帝嗯了一声,道:“你先起来吧。”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许文轩!”   “奴才在!”许公公连忙躬着身上前应道。   皇帝转头对孟彤道:“许公公陪伴朕多年,着实劳苦功高,这次的延年益寿丸既然有多,朕有意赏他一颗尝尝味道,解忧也给他把把脉,看他适不适合服用。”   “是!”孟彤冲皇帝福了福,便笑着转身冲许文轩道:“先恭喜许公公了,这次的延年益寿丸,所用药材皆是世所罕见,能得父皇赏赐一颗,就等于多了数年的寿元呢。”   许文轩连忙一脸感激的跪下冲皇帝行大礼,“奴才谢皇上厚赐,皇上对奴才的大恩,奴才万死难报,奴才也没有别的长处,唯有日后更加兢兢业业的服侍皇上,以报皇上大恩了。”   皇帝这时才露了点笑容出来,冲许文轩抬了抬手,道:“行了,快起来让解忧给你把把脉吧,若是你的脉相不妥,无福消受朕的恩赐,可就怨不得朕了。”   孟彤面上不露分毫,心里的怒气却更盛了两分。皇帝这话是对她的威胁,也是警告。   若她说许文轩的身体不能承受延年益寿丸的药力,皇帝就要收回想要赏给许文轩的那一颗延年益寿丸了,如此一来许文轩势必就会记恨于她,而皇帝对孟彤的猜忌也会更加加深两分。   而皇帝势必还会再找人来试这延年益寿丸,到时这延年益寿丸若是无效,孟彤难逃罪罚,若是有效,则难逃许文轩的仇视。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若是真被许文轩这个太监总管给恨上,孟彤日后进宫,麻烦肯定就少不了了。   皇帝这话里的意思,孟彤听明白了,许文轩自然听明白了。   “有劳公主为奴才把脉了。”许文轩主动上前,将手递到了孟彤面前。   孟彤微微一笑,一手扶住许文轩的手,一手搭上他的脉门,半晌之后,她忍住到口的叹息,收回手,实话实说道:“公公身上的暗伤还真不少,你的腰臀年轻时应是受过捧打,以致现在稍一劳累便会酸痛;   腿脚更是在冷天里跪地太久,以致寒气入骨,变天时便会隐隐作痛,另外您的肠胃也不太好,因是为了服侍父皇,有时一忙便忘了饿了,饥一顿饱一顿的,以致现在吃点儿甜的便会腹里火烧般,烧胃反酸。”   “对,对,公主的医术真是神了,奴才确实是有这些毛病。”许文轩很震惊,但震惊过后,他就反应了过来,偷偷觑了眼脸已经黑成锅底的皇帝,问道:“那……奴才是不是不能服这延年益寿丸了?”   孟彤笑着摇头,道:“延年益寿丸的效果是增加身体的活力,让身体里的机能更加活跃,以达到回复延年之效。只不过公公若是现在服用,因为您身上的暗伤太多,药效会着重于修复你身上的暗伤,延年益寿的效果就会弱了。   别人用了这药若是能年轻个十岁,到了您身上大概最多也就只有两三年的效果罢了。”   皇帝听到这里,阴沉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见许文轩和孟彤都转头看向他,才露出一丝笑,对许文轩道:“朕都不知道你这老奴才身体如此之差,念你对朕忠心耿耿的份上,朕就赐你一颗药丸,去了这一身的毛病吧。”   孟彤不禁在心里冷哼:真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如此作态还不是要许文轩为你试药,都道自古帝王皆无情,还真是见识了。   ☆、566试药   皇帝从瓷盒里捻了一颗蜡封着的延年益寿丸出来,许文轩恭恭敬敬,满面欢喜的接了,正要捏开蜡封。   “公公请稍等。”孟彤转头冲皇帝道:“父皇,许公公身上暗伤众多,为免浪费了药效,可否允儿臣为许公公施针以增加效药的发挥?”   皇帝定定看了孟彤一眼,转身许文轩时已经露出了笑容,道:“许文轩,你也算是撞了大运了,难得解忧愿意为你施针。”   皇帝说完,又转向孟彤,意味深长的笑道:“朕也想看看你的医术到了何种地步,依朕看,你们也不用换地方了,就在这偏殿里给你扎针。”   孟彤点头笑道:“只要父皇别嫌弃公公的身材不好看就行了。”又转向许文轩,道:“公公,我看咱们也不用挪里方了,就在这平台上,还请您将上衣卸尽,裤腿挽到膝盖之上,在这平台上躺平就行了。”   平台之上就是龙椅,在这地方就是衣裳不整,都是对皇权的一种侮辱,更别说是在这平台上裸身平躺了。   许文轩心里没底的抬头去看皇帝,见皇帝微微点头,这才松了口气,解了外袍中衣……   中衣一解就露出了里头一抹火红的肚兜,皇帝一看就乐了,哈哈大笑道:“你这老奴才还是个老来俏啊,没想到竟喜欢在衣服里头穿这么红鲜的肚兜。”   许文轩面带尴尬的讪笑,扫向四周低头偷笑的一众宫女太监时,那目光却犹如刀子般满含着怨毒。   孟彤抬头时,正好看到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怨毒之色,心里暗暗叫了声糟。   为免自己也被许文轩记恨上,孟彤故作了然的笑道:“公公穿红衣是为了破煞?是否算了命说今年命带白虎,有破财或血光之灾,这才穿了红肚兜来破解的?”   许文轩也是个人精,闻言立即打蛇随棍上,一脸惊喜的道:“公主也知道这事儿?”   “知道的,知道的。”孟彤点头笑道:“前年有个游方的道士经过我们村,经过我家时,见我在门口玩儿,就指着我说我命坐白虎,会有破财命或是血光之灾,让我家人给我穿破煞。”   孟彤说着就叹了口气,道,“可我们那种乡下地方,穷的一身衣裳都要补了又补才舍得丢,我那爷奶又素来不喜我家,哪里会有闲钱给我买红布作新衣呢,结果没几天我就发了场高烧,差点儿就没命了呢。”   皇帝听得惊喜,不由追问,“真有这种事儿?”   孟彤道,“别人是不是有这事儿,儿臣是不知,不过儿臣那次是真的差点儿就没命了。   也正是因为儿臣那次大病了一场,爹娘和爷奶闹了一场,又用掉了家里的银钱,后来便被爷奶强行分出去过日子了。   我家分家时仅分得了一片儿山地,就挨着牛背山的山脚,我们那里一到冬天就会有野兽下山,房子要是建的不牢固,遇上有野狼下山,两下就能被推倒了。   那次还是我哭闹着让爹娘把分家的十几两银子全都拿来建了个石屋子,可就是这样,到了猫冬时,狼群还是进了院子。   那爪子扒门,群狼推墙的声音可吓人了。我端着小弓,拿着爹爹削的竹箭,站在窗台上射了整整一晚上,到了早上能看清东西了,这才将闯进院子的六七匹野狼全给乱箭射死了。   不过也是亏得这些野狼,我们才过了一个有肉吃的冬天呢。”   皇帝日日在皇宫里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香喝辣的日子,何时听过这样的事情?“野狼还懂得推墙,扒门?”   孟彤一边示意许文轩吞下药丸,躺下让她施针,一边回答皇帝的问话,“懂的,那些畜生可聪明了,若是碰上那种泥巴筑的茅草屋,几匹野狼接连几下扑蹬,就能把木门和泥墙给蹬塌了。   那年我家要不是用石头和了糯米浆建屋子,也早就喂了野狼了。”   皇帝看着孟彤出手如电的在许公公身上下针,似乎一点儿都不受说话的影响,单是这一手就比宫里那些施针要所有人保持安静,不得有一丝这杂声的太医要高得多了。   孟彤见皇帝不问话了,便专心给许文轩施起针来,扎完了身上,运起内劲在一众银针上轻轻一抚,所有的银针便一起“嗡鸣”起来。   “哎哎,热。”许文轩有意讨好皇帝,故意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肚子大呼小叫起来,“皇上,老奴的肚子里热起来了。”   孟彤笑道,“银针在给您通筋活血,加速药效的传导,只要不觉得痛,您乖乖躺着就成了。”   皇帝左右打量着许文轩,见他的容貌头发一点儿都没变化,便不由问道:“解忧,你这针要施多久才能见效?”   孟彤仍是微微的笑道,“两刻钟之后应该就能开始起效了,父皇您先喝杯茶,歇一歇,一会儿就成了。”   皇帝听她这么说,嗯了一声,坐在龙椅上便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孟彤则估算着时间,给许文轩的膝盖上也扎上针,这才拍了拍手站起来,在平台的台阶上随便找了个位置便坐下了。   银针的“嗡鸣”还在继续,许文轩躺在地上,除了有些不好意思,倒是觉得极为享受。这皇宫里阴私极多,要从一个小太监混成如今的太监总管,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因为年轻时受了不少的苦,他的肩背和膝盖长年冰凉,都已经有不少年没有这样通体暖洋洋的感觉了。   “黑了,头发变黑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文轩身上的银针仍在嗡鸣,但站在平台下的一个小太监却突然惊叫着,“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皇帝连忙睁眼看去,只见许文轩的白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黑,脸上和身上的皱纹,也正在慢慢变淡。只不过这样的变化随着银针的嗡鸣停止,很快也就停止了。   “解忧,这是怎么回事?”   孟彤起身过去打量了许文轩身上的变化,又给他把了把脉,然后就一边拔针,一边道:“许公公身上的暗伤太重了,能用剩余的药效让容貌回复到这样,已经算是意外收获了。”   ☆、567白发生乌   皇帝的眼中异彩连连,他盯着许文轩的头发和脸细细打量,心中已经是狂喜不已,“朕若是服下一颗延年益寿丸,效果是否会比许文轩要好?”   “父皇的身体调理得当,服下药丸后,容颜应会回复到二三十岁时的面貌才是。”孟彤说完,又转向许文轩,道:“公公腿上的暗疾太重了,回头我再给您开个方子,您自个儿去抓药,让人煮了药汤每日供您泡脚。   泡上个把月也就差不多了,只不过日后换季或变天时,您扔需要泡一泡这个药汤,如此才能慢慢保得腿脚不会随着年纪渐大,而疼痛加剧。”   许文轩此时看不到自己头脸上的变化,不过身上的轻松感却是显而易见的。“老奴多谢公主的恩典,能得公主的垂怜,让老奴身上的暗疾尽去,老奴真不知该如何谢公主才好了。”   皇帝呵呵笑道:“都道大恩不言谢,你且将解忧的好记在心里就是了。”   孟彤心道:她一个在皇宫里没根的人,就已经被皇帝猜忌成这样了,要是真让许文轩欠下她这份人情,变得不清不楚了,回头皇帝还不得时时盯着她,深怕她造反啊?   “别啊,别啊,父皇,可没有您这么偏心的。”孟彤却故作不满嘟嘴道:“许公公,你别听父皇的,我这人就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您要真谢我呀,就给诊金吧,我也不要多,您给我一千两就行了。”   皇帝一愣之后,不由笑骂道:“你这是掉进钱眼里了吗?”   孟彤不在意的耸肩摊手,一脸无奈的道,“京城居大不易啊父皇,这洛阳城的物价比我们镇子那儿可高太多了,再加上我府里还养的那些狼啊马啊的,每天又是肉又是药丸的喂着,每日的花用可比人多多了。   我平日里又要买药材研究药性什么的,炼出来的药还没有浪费的多呢,这都快要入不复出了,着实缺银子呀!”   皇帝哈哈畅笑了两声,指点着孟彤笑骂道:“你这话是在指责朕没把朝阳该赔你的银子给你送去吧?”   这话可不是她说的。   孟彤打蛇随棍上,蹲身向皇帝一礼道:“儿臣可没这么说,父皇可不能冤枉儿臣啊。”   “行了,行了,朕知道你什么意思。”孟彤如此上道,皇帝此时的心情也是大好,他对在旁着衣的许文轩道:“许文轩,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你亲自去朝阳宫走一趟,让贤妃把朝阳欠解忧的两万两取来。”   许文轩连忙躬弯哈背的道,“哎,奴才呆会儿就去,保证公主出宫之前,就把银两给您讨来。”   “那本宫就先在这里谢谢许公公了。”孟彤笑盈盈的道谢,引得许文轩连连摆手说不用。   皇帝拿着瓷盒,端详了盒中的药丸良久,才转头问孟彤,“解忧,你说朕现在服用这延年益寿丸可好?”   “好啊。”孟彤微笑,“父皇的身体最近调养得当,现在服用延年益寿丸,当能将药效发挥到最大。”   “可需施针?”皇帝追问。   孟彤据实以告,“若是不扎针,有两个时辰父皇也可见到效果的,不过若是父皇想要尽快看到药效的话,儿臣便为父皇扎上几针,只用两刻钟也就可以看到效果了。”   皇帝略一沉呤,便道:“那就扎几针吧。”说起身走下龙椅,摊开手吩咐许文轩,道:“更衣。”   “是!”许文轩立即一躬腰,冲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一招手,尖着嗓子吩咐道:“去抬张软榻来。”   两个小太监脚步匆匆的小跑着出了大殿,没一会儿就领着几个侍卫抬了一张一米见宽的软榻进来了,一起跟着进来的还有凌一。   皇帝见他进来,不由问道:“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凌一冲皇帝行了大礼,才道:“臣方刚带队巡逻经过乾清殿,见有位公公过来唤人说要给皇上抬软榻,臣怕皇上有什么吩咐,便跟过来看看了。”   皇帝看了看凌一,又转头看了眼孟彤微红了的脸,兴味的笑道,“朕能有什么吩咐?解忧要给朕扎两针,这才差人去搬的软榻。”   “既如此,那臣就先行告退了。”凌一起身时偷瞄了眼低头理银针的孟彤,正欲退出大殿,就听皇帝道:   “罢了,既然来了就留下吧,虽说朕与解忧有父女的名份,但她倒底是订给了你的,你在旁看着也省的回头有人多嘴多舌的。”   凌一低头应了声“是”,脚步一移便站在到了一旁。   许文轩很快就把皇帝的上衣卸尽。   皇帝大马金刀的走到软棍前坐下,从手里一起端着的瓷盒里挑了一颗药丸,捏开蜡丸放到嘴里,嚼了嚼了便用清水送了下去。   待到皇帝在软榻上躺好,孟彤上前拿着银针,飞快的给皇帝扎上银针,运起那丝少得可怜的内力,在银针上一抚,一排银针便齐齐“嗡鸣”起来。   孟彤曲膝冲皇帝福了福,笑道:“父皇,你此时腹部可有感到微微的暖热?”   皇帝恩了一声,叹道:“这感觉还挺舒服的。”   “这是师门秘传的活血行筋之法,待得银针鸣叫停止,父皇应该就能看到延年益寿丸的效果了。”孟彤说完,又冲许文轩笑道,“许公公,还要烦请您派人去取面镜子来,一会儿好供父皇使用。”   许文轩今天得了孟彤好处,自也乐得给孟彤做脸,便顺口笑道:“看奴才这脑子,还是公主想的周道。”说完就咋呼着去叫人搬镜子去了。   给皇帝施了针,孟彤就不敢再如方才给许文轩扎时一样,扎完就自己找地方坐着等了。   皇帝现在都开始忌惮她了,她要是再不乖点儿,对皇帝表现的恭敬点儿,难道要等着皇帝回头找机会清算她吗?   皇帝的身体底子要比许文轩好多了,再加上他练习了近一个月的炼体诀,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延年益寿丸的效果很快就出来了。   白发生乌,皱纹淡去,皮肤慢慢变得紧实。   银针的嗡鸣渐渐的停了,但是皇帝身上的变化却还没有停止。   ☆、568轰动   “原来父皇年轻时长得这副模样啊,可真是英俊!”孟彤笑着赞叹了一句,便开始飞快的给皇帝拔针。   皇帝被孟彤说的心花朵朵开,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不住的问,“可是能看出效果来了?许文轩,镜子呢?快拿镜子来给朕瞧瞧。”   “来了来了,皇上,您可真真的年轻了二十岁呢,公主这药可真神了。”许文轩一句话捧了两个人,一边举着镜子摆到皇帝的脸前。   孟彤飞快的给皇帝拔完了针,才退开几步,道,“父皇,您可以坐起来了。”   皇帝却是捧着镜子在榻上躺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坐起身,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凌一一见皇帝的容貌骤然年轻了二十多岁,瞳孔猛然一缩,脸色不由大变。所幸殿中众人此时正被皇帝骤然年轻的容貌吸引了注意力,没人注意到凌一的这一变化。   “好,好,好啊,解忧,你献药有功,可有什么想要的没有?”皇帝骤见自己容貌年轻了二十多岁,顿时便有种全身都是劲的错觉,万丈雄心简直都要爆棚了。   孟彤冲皇帝跪下,笑盈盈的道:“父皇,儿臣缺银子,您赏儿臣些金银俗物吧。”   手握一千万两的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说自己缺银子,还要脸不要?   皇帝嗤笑一声,指点着笑盈盈的孟彤,笑也不是,骂也不是,最后只能妥协道:“好吧,既然你喜欢银子,那朕就送你银子,许文轩!”   “奴才在!”许文轩立即上前应声。   “传朕旨意,解忧公主献药有功,赏黄金万两,京城农庄三百亩。”   孟彤大喜,伏身谢恩,“谢父皇龙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此时心情正好,大手一挥,道,“行了,快起来吧。”   孟彤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皇帝高兴的对着镜子左照右照,便上前再次叮嘱道:“父皇,此次的延年益寿丸效果虽显著,却不亦多吃,最好是每隔三五年服一颗,免得药力过猛身体会虚不受补。”   皇帝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视线从镜子上转开,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嗯,这件事你上次说过,朕记住了不会弄错的。”   孟彤一看皇帝那神情,就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又不小心触动皇帝的神经了。   急流勇退才是自保的第一法则,孟彤笑着盈盈行礼,道:“那儿臣就不在这里碍父皇的眼了,儿臣还得去母后宫里一趟,把驻颜丹给她送去呢,父皇您忙,儿臣先行告退了。”   这回皇帝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孟彤,只是嗯了一声,虚应道:“你去吧。”   凌一也连趁机告退,皇帝这回干脆只嗯了一声,就不再理他了。   孟彤和凌一前后脚出了乾清殿。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凌一这才凑到孟彤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丫头,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这回的延年益寿丸药效如此惊人?”   孟彤嘴角带着微笑,出口的话却是:“这回用的主药年份都在五百年以前,我以前没用过千年人参、七八百年的灵芝入药,这才会对药效把握不准,许文轩试药时我就查觉到对不劲了,可药已经送到皇帝手里了,也没办法要回来啊。”   “皇帝的容貌变化如此之大,明天早朝之后只怕会引起大轰动,明天之后求上公主府的人只怕不会少,只不过大皇子、二皇子、皇后以及李家只怕也会视你为眼中盯,肉中刺。”这就是凌一在大殿中脸色骤变的原因所在。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让青薇她们离身的,怕就怕那些人会盯上我娘。”   凌一想了想,便道:“我再去那里挑些人回来吧,不过在我带人回府之前,你若要出门,就把青杨、青河几个小的留在府里吧,加上小狼,府里的守卫应该也够了。”   孟彤点点头,抬头看着凌一,有些歉疚的道:“让你担心了。”   凌一伸手给她拢了拢长发,叹气道,“这也怨不得你,只是你以后还是尽量少进宫吧,他们若想在宫中害你,只怕会让人防不胜防啊。”   凌一把孟彤送到御花园门口,见她带着青薇青碧往凤栖宫去了,这才转身离去。   出了延年益寿丸的事,孟彤也无心在宫里多呆,将驻颜丹送给皇后之后,说了药效应该会比之前的药丸更加显著,又请了罪说自己还需赶回家炼制开分铺需要的药丸,便向皇后告辞,出宫了。   不过孟彤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皇后就招手把心腹宫女叫到了跟前,嘱咐道,“你去前头打听打听,看解忧公主在乾清宫都发生了什么事。”   自打上次的事情之后,皇后布在乾清宫的人手都被皇帝拔除了,害得皇后现在对乾清宫发生的事也是两眼一抹黑,只能让心腹宫女去寻门路打听消息。   宫女点点头,就转身出了凤栖宫。   皇帝的容貌变化是瞒不了人的,而皇帝还是个孝子,自己年轻了不算,还特地给皇太后送了一颗延年益寿丸。   只不过他送的是孟彤第一回给他的延年益寿丸,还是这一回给他的延年益寿丸,除了他自己就没人能知道了。   皇太后虽然快年近六十了,但因为平时保养得宜,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   服了皇帝送来的延年益寿丸之后,白发生乌,脸上的皱纹也淡了,整个人少说年轻了十多岁,与皇帝站在一块儿,看着倒更像是姐弟而不是母子了。   不到半天时间,皇帝服了解忧公主的神药,年轻了二十多岁,皇太后也年轻了十多岁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出宫建府了,皇后收到消息后,立即就让心腹传了消息出去。   二皇子收到宫里的消息后,立即就招了一众幕僚到书房议事,一直到半夜都没有散。   贤嫔在宫里素来以不管事闻名,因此得了消息也只能干着急,没能将消息送出去,只能派了人第二天一早守在宫门前,趁大皇子进宫上朝时,拉着他说了一耳朵。   ☆、569风云动   皇帝变年轻了,对朝堂,对天下百姓或许都是好消息,但对正处于争位两位皇子,后宫一众的妃嫔们却无疑是一则恶号。   皇帝变年轻了,代表着皇帝将会有更多的时间理政,也将会有更多的时间将一位位美人收进后宫,跟她们做姐妹,而她们却在慢慢变老变丑,恩宠不再。   断人前程就如杀人父母,这叫后宫一众妃嫔和两位正在争位的皇子如何能不恨孟彤入骨?   早朝之后,解忧公主孟彤的名声就因为皇帝的骤然年轻而彻底在洛阳城里传开了,有间药铺差点儿没被前来买药的人给挤爆了。   要不是昨天晚上众人一起吃饭时,孟彤提了一嘴,让原海有了准备,否则他早就骂娘了。不到午时,有间药铺的铺面就上了门板,关店歇业了。   门前贴着一张大红纸,上书:本铺药丸皆为解忧公主炼制,每日限量出售,只卖半日,欲购药者,明日请早!另:南城分铺将于三天后开张,欢迎父老乡亲们前往参观,购药。   这样的告示一出,跑来购药的各府家丁们也忍不住想骂娘了,他们就想买那种能让人延年益寿的神药啊,这有间药铺关门了,让他们怎么回去跟府里的老爷夫人交代啊?   有心思动得快的,立即就回府拿了各府老爷的帖子,转向去了公主府,向孟彤求药。   只不过他们在公主府得到的回应,全都是一模一样的。   青海和青柏拦在门前,说着千遍一率的回拒词:“真是对不住,我家公主最近正在闭关炼药,以备三天后城南药铺开张之用,贵府若要求药,不若三天后带齐了银两去药铺买吧。   听我们公主身边侍候的姐姐说,三天后,两间药铺都将会有用百年份的药材炼制的延年益寿丸和驻颜丹出售呢。”   各府的家丁和管事们得了消息,回府汇报了之后,各府的老爷夫人们便全都点齐了银票,摩拳擦掌的等着三天后有间药铺开门售药。   大皇子府大书房里   自打从宫里回来之后,大皇子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谁也不见,他面色阴沉的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这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   今天早朝时,皇帝一露脸,就引得满朝哗然。   那张仿佛时光倒转了二十多年的脸,引得满朝文武都跪地连称神迹,可他却只觉得有股寒气从脚底板一直凉到了头顶。   他的父皇变年轻了,变得看起来比他更年轻。   如今两人若是站在一处,他看起来比他父皇都老,若让不知情的人看到,说他是皇帝的儿子都只怕会被人看成是疯子了。   大皇子此时心里火烧火燎的,屈辱,愤怒,不甘等等各种负面情绪充斥着他的整个脑袋,刺激的他额上青筋爆起,头痛欲裂。   他现在比他的父亲都要老,还有什么希望继承王位,争夺太子之位又有什么意义?   皇帝若是能活得比他们这些儿子都要久,继承王位什么的哪里还轮得到他们?那他与老二斗了这么多年,岂不都成了笑话?   “长生不老……怎么可能真的长生不老?生死病死乃是天道轮回的法则,那个女人凭什么能炼出那种逆天的药丸出来?”周元佐面色狰狞的猛然起身,一把将书桌上所有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所有破坏规则的人都不应该存在,既然你自寻死路,也就怨不得本皇子了。”周元佐咬牙切齿的喃喃自语完,便面色一肃,偏头看向书房一角的阴暗处,冷声道:“去告诉大长老,本皇子要解忧公主的命。”   “是!”那一处角落的阴影处似有什么东西动了动,然后就再没有动静传出了。   皇宫   皇后神色焦急的站在大殿里打着转,时不时的抬头看看殿外,只盼出去打听消息的人,能快快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终于传来了一阵轻巧的脚步声,皇后神色一喜,连忙冲到殿门边,见派出去的心腹太监终于回来了,还没等人走到跟前,使迫不急待的问:“怎么样?二皇子可在府中?”   太监躬身迈进殿内,往殿里殿外看了看,见皇后早就把侍候的人都遣出去了,这才哈下腰低声道:   “回娘娘的话,派去的回来报说,二皇子下朝之后就出去会友了,据说是早两天就约好了要宴请荣家少族长荣沂辰,因此一下朝就去了泰和楼。”   皇后闻言这才缓了神色,颇为心慰的道:“他没有妄动就好,这时候还能沉得气的,也不枉本宫苦心教导他这么多年了。   太监忙陪着笑道:“二皇子天纵之姿,又有娘娘细心教导,自是旁人所不能比的。”   皇后有些自得的笑了笑。知道儿子没有被皇帝的容貌骤变的事弄得乱了方寸,她放了心,便也有心情问起了别的,“大皇子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太监有意捧皇后,低声笑道:“据说大皇子下朝回府后,就将自己一人关在书房里,半天都没出来,傍晚的时候还砸了东西呢。”   皇后讥讽的哼了一声,“本宫早知他上不得台面,偏他自命甚高看不清现实。就这么点儿事儿都兜不住,还敢与我佑儿相争,实在是笑话。”顿了顿,皇后又问,“解忧公主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没有?”   太监忙把有间药铺贴出来的告示内容说了,又道:“公主府闭门谢客了,听说解忧公主正在闭关炼制城南分铺开张时要用的药丸,任谁去了也不见。”   皇后柳眉轻蹙,扶着太监的手踩着脚踏坐到罗汉床上,才轻叹了口气道:“这丫头也算是个奇才,年纪轻轻竟能炼出如此神奇之药,实在让人受不得又恨不得,若非她向皇上献了那延年益寿丸,本宫也是愿意多疼疼她的……”   太监听得背后不由一寒。解忧公主向皇上献药有功的事,如今都传遍了,那延年益寿丸更是使得皇上骤然年轻了二十多岁。   一切皆已成定局。   皇后此时说这话,岂不是说她已经容不得那解忧公主了吗?   太监心头惊诧却没有表露出来。   混迹宫庭这么多年,他也算是看透了这些后宫妃嫔们的手段,那解忧公主向皇后献了驻颜丹又如何,再多的驻颜丹也没有皇位重要。   皇后娘娘说不能容,那这位贫民公主只怕也就将不久于世了。   ☆、570嘱咐   安心在家炼药赚银子的孟彤,此时对于宫里的风起云涌却是丝毫不知。   当然,就算她知道了,有些事该来的还是会来,她无力阻止,也就只能受着了。   “姑娘!”青薇掀了帘子进来,走到孟彤身边轻声道:“耿总管派人来报,说是有个叫秦勇的人带着您的亲笔信,说是前来投靠您的,您看……”   孟彤的眼睛不离前眼的药锅,嘴边却已经有了欣喜的笑容,“这秦勇可算是来了,你让耿天忠先按排他住下,我现在腾不出手来,等我腾出空了再见他,这几天就耿天忠先好吃好喝先招待着他吧。”   “是,奴婢这就去传话。”青薇转身却差点儿撞上端着一簸箕草药的青月,两人左右让了让,都想让到一边却每每都选了同一个方向,不由相视一笑。   青月站到一边笑道:“姐姐先走吧。”   “那我就先谢过妹妹了。”青薇笑了笑便走了出去。   药房里此时正忙的热火朝天,孟彤看着几个炉子上的药,青黛正在角落的长桌前朝青杨青河两人怎么将药丸封蜡,青柏几个年纪大些的则都在忙着碾药、称药。   就三天时间,要炼出够一间药铺开张用的药丸,只孟彤一个人当然是完不成这个艰巨的任务的,不过有了青柏,青薇这些人帮手就不一样了。   至少碾药一项,就能省孟彤不知道多少功夫,药草只要挑捡干净,碾成了粉,配好了药就可以下锅熬制。   她自己只能注意着炼药的时间和火候,把药丸炼制出来,至于事前的准备和事后的包装都由青柏青薇等人来做,自然是轻松快捷的多的。   昨天,胡大师兄派人给孟彤送来一盒满满的地契和没花完一百两银票。胡大师兄帮忙购买的田地,按照孟彤的要求并不拘于一个地方,从南到北都有。   孟彤这样做,主要也是怕遇上天灾**啥的,怕买在一处会颗粒无收。   买了这么多地,自然需要信得过的人打里,秦勇就是她选定的那个人。   这下地买到了,以后管地的人也到了,也算是双喜临时了。   日升日落,转眼就是三天就要过去了。   孟彤关在药房整整炼了三天的药,不但丝毫不觉得的疲惫,反而精神精神奕奕的,反倒是青海几个被孟彤接连奴役了三天,全都愁眉苦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实在是重复碾药、挑药材的工作太过单调无聊了。   孟彤是学这个的,捣腾起药草药浆来总是兴致勃勃,丝毫不觉疲惫。青柏几个却不行,总让他们反复做着一个工作,害他们几个现在一闻到药材味都快要吐了。   “公主果然准时,原本小的还深怕您会来不及呢。”原海来府里接货,看着院子里摆了五个大箱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孟彤转头看了青黛一眼,青黛便从袖里出两张清单,送到原海面前,道:“原大官人,这是药材的清单,请您查收药丸吧。”   “谢谢青黛姑娘了。”原海笑眯眯的说完,便迫不急待的低头查看起清单来。半晌之后,他不由惊声轻咦,抬头看着站在房门前台阶上的孟彤,道:“公主,您这次准备的这个延年益寿丸,怎么还分好几种档次的?”   孟彤看着他微微一笑,道:“自然是有各种不同档次的,用的不同年份的药材炼出来的药丸,药效和价格自然都会有所不同。   就如我为皇上炼制的延年益寿丸,所用药材不是千年就是数百年的,那个档次的药丸吃了,皇帝年轻个二十多岁也不奇怪,不是吗?”   原海连忙笑着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   简单来说也就是:一分钱一分货。   用千年的药材炼制出来的药丸,能让皇帝年轻二十多岁,普通人类自然不可能会有这么贵重的药材。   不过孟彤如此定价的意思,其实也就是在暗示来买药的人,要炼制这延年益寿康,药材的年份越久,价格越贵,药丸也会越好药效。   原海把手里的清单转手就递给了身后的掌柜,让他陪着青黛一起清点药丸数量是否正确。   自己从怀里摸出一本账册,递到孟彤面前,微带着点自得的笑道:“前日人多嘴杂,小的也不好将账册拿出来的让人侧目,所以就特地挑了今天把账本一起带来了,公主您先看看,哪里有不明白的可以问小的。”   孟彤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账册,转身进了屋里,原海立即屁颠屁颠的跟了进去。   一进花厅,不待孟彤请他坐,原海就直接不客气的挑了张椅子坐了,一转头就冲跟着进来的青月道:“有劳这位小姑娘,给在下沏杯茶来。”   孟彤往他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看账本,一边轻声吩咐青月道:“青月,给原大官人上壶好茶,顺便再端些点心来。”   青月应了声是,就下云沏茶了。   孟彤专心的翻看着药铺的收支情况,对于上头的银两余额,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买的最好的还是壮阳丸啊。”   原海两眼一眯,笑道:“那是,洛阳城里多的是有钱有闲的人,那些纨绔公子和大家老爷们,哪个都不是好几房姨娘通房的,女人多了,可不就用到这壮阳丸了嘛。”   孟彤从账本里抬起头,微微笑道:“等明天之后,延年益寿丸和驻颜丹也将会成为畅销药丸之一,有这几味药主打,下月的营利应该还能翻两翻。”   原海睁着发亮的眼,好奇的问孟彤,“公主,您给皇上炼的那个延年益寿丸真有那么神吗?皇上当真年轻了二十多岁?”   孟彤点点头,微蹙了眉道,“你在出售时也要与客人讲清楚,皇上的延年益寿丸,所用之主药材皆是千八百年的好东西,跟我外头院里炼的这些可不同。   百年药材可遇不可求,能得百年药材炼制已属不易,药效自然也不可能如皇上吃的那用千年药材炼制的颗延年益寿丸好,这点你可得与前来购药的客人说清楚,省得回头惹下麻烦来。”   ☆、571记忆   原海一听皇帝用的药丸竟是用千年的药材炼制的,也不由心生向往。   在这人世间,百年药材都寥寥可数,但凡有人采到,都会立即被人抢购走,稀罕的跟什么似的,更何况是千年的药材呢?   能活千年的药材,就算不是人参灵芝之类的极品东西,那也应该不能算是不是一般的药材了吧?   “公主放心,小人知道该怎么做的。”原海满口保证着,心里对孟彤说的这种情况也很快有了腹案。   孟彤点点头,又让青月把她提前整理好的药箱提了出来,交给原海。   “这里头装的都是我这回试手炼的旁门药丸、药粉,这些东西存量不多,价格你自己拿捏着来,毒药和解毒丸卖出之后,记得派人查清对方底细,省得给咱们惹来麻烦。”   原海一接过药箱就迫不急待的打开来看,看着码放了满满一箱的各种贴满了名字的小药瓶,他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银元宝在绕着自己飞舞,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药箱上头搁着孟彤写好的药丸功效清单,原海拿起来快速扫了一眼,然后就宝贝的折好贴身揣进了衣襟的内袋里。   一边对孟彤道:“公主还是要多研制一些这样的药丸才好,虽说您说的那些壮阳丸啊,延年益寿丸啊之类的药丸都是人人争抢好东西,可那些毕竟都是明码标价的,利润再高那也是有数的,比不得这些药丸药散的。   您也知道,有时候人命才是最无价的,不管是害人性命还是救人性命。”   孟彤神色严肃的道,“我把毒药和解毒丸交给你卖的本意,是想让它帮人而不是害人的,所以你切记要派人盯好买药人,查清对方的底细,弄清楚对方买了药去干什么之后,速来报我,这药卖出去之后能不能让人用,最后的决定权在我。”   原海觉得孟彤此举纯属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既然都决定要用这些药丸赚钱了,你管别人买毒药、解药的干嘛去呢?   不过孟彤是老板,既然她这么说了,他也就只能乖乖应着。“公主放心,我原家也是养了几个高手的,这事儿我必定会给您办好的。”   孟彤点点头,脑中不自禁的闪过当初在地府的一切,忍不住就深深的吸了口气。   随着她渐渐适应现在的生活,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有关地府的一切记忆也慢慢在她的脑海中模糊淡去了。   她曾试过用英语去记录这一段记忆,可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总会让她写下的东西不是被老鼠啃了,就是被水泼了。   如此试过几次之后,孟彤也就明白这种事许是不被允许记录于纸上,也就不再尝试去记录了。   到了现在,连她自己都已经有些分不清楚,当初在地府的那段记忆是真实的,还是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境了。   最奇怪的是孟彤觉得自己现在的想法很矛盾,她感觉自己是坚信鬼神之说纯属虚构的,可她又对佛家的因果之说无比在意,既便做了什么杀人伤人的事,也总下意识的想要做些什么去补救。   揉了揉想得有些发疼的额头,孟彤觉得对原海也没什么好交代了,便站起来道:“你清楚该怎么做就行了,铺子交给你我也放心,等管事清点完了你就自去吧,我先回去了。”   她昨天的看的一道方子还没研究透彻,得赶紧抓紧时间回去弄弄清楚才行。   原海把药箱抱在怀里就跟抱着颗大号金元宝似的,一点儿撒手的意思都没有。他坐在椅子上也不起身相送,只是抬起手冲孟彤摆了摆,腆着脸笑道:“公主自去忙,小的等管事清点完了自会走的。”   两人相交于孟彤贫困之时,交情自与旁人不同,当初原海没有看不起未发迹时的她,如今孟彤自也不会拿自己的公主架子去压原海。   孟彤笑了笑,便径自走了出去。跟在孟彤身边的青月和青薇却对原海的无礼,微微皱了皱眉。   过了垂花门,走在回院子的青石路上,青月便忍不住开口劝道:“姑娘,您现在贵为公主,那原海就算是您的至交好友,也不该仗着与您的交情连最起码的礼仪都没有了,如此友人实在不值得交的。”   孟彤闻言不禁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两人,见青月一副气鼓鼓的在为她打报不平的模样,就连向来沉稳的青薇都皱着眉,一副担心的样子,不禁轻声笑道,“青薇,你也觉得青月说得对吗?”   青薇点点头,一脸认真的道,“奴婢觉得,既是好友,就更该尊敬您才是。”   孟彤笑了笑,转过身一边走一边对两人笑着解释道:“我与原胖子和朱灿他们是在保定的一间客栈里认识时,当时我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假小子呢……”   她孟彤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曾变过,受人点滴愿涌泉相报,别人待她以真心,她亦待人以赤诚。   “原胖子虽然贪财好利,却也算得上是奸商中的“君子”,朱灿虽然纨绔却也重情重义,韩来庆、牧波、牧江三个虽然各有算计,但他们本性并不坏,而且他们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选择了相信我帮助我而不是算计我。   这是我愿意与他们真心相交的主要原因。他们没有在我落泊时相欺,我又如何能在我发迹时与他们摆公主的架子?更何况我这公主也只是空有名头罢了。”   虽然觉得孟彤说的挺有道理的,不过听孟彤如此自贬,青月噘了噘嘴,道:“您的公主封号可以皇帝亲赐的,哪里是空有名头了?”   孟彤忍不住笑,回头点了点青月的鼻子,道:“你家姑娘我这还真不是自谦,我这有公主名头也就能吓唬吓唬一般人,真要是对上那些簪缨世家、功勋贵胄的,是真不好使的。”   青薇倒底比青月年长了一岁,见识自然也多些,洛阳城中那些贵胄有多骄傲,她还是清楚的。   而且外头对孟彤这个贫民公主的议论,她在皇家书院观比的那三天就听到过不少,自然清楚洛阳城里的那些官家千金们对孟彤是如何评价的。   ☆、572分铺开张   不过她觉得那些人都是些吃不到葡萄偏说葡萄酸的。   “就算您的名头不好使,不是还有凌一大人吗?凌一大人可是上将军呢,就不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看不起您。”   一说到凌一,孟彤的老脸就不自禁的热了下,总会忍不住想起那天的事,简直就跟魔怔了似的。   她这几天忙着炼药,那厮这几天从宫里回来倒也只是在她房里坐坐,就是看看她,跟她说上几句话,并没有什么越轨之举,可每每看着她的眼神却都渗着光,露骨的她每每都想落荒而逃。   也幸好她的心理年龄远比身体年龄大上许多,否则还真当这人心理有毛病,有恋童癖呢。   不过能被一个又帅又有能力的男人喜欢,甚至是痴迷于自己,说不得意那是不可能的,孟彤也是女人,也有虚荣心。   虽然每次都会被凌一那狼一样的眼神看得怪不好意思的,不过她心里美着呢。照那厮对她的热切程度,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忍到她年过十五,才对她下手。   第二天便是有间药铺分铺开张的日子。   牧波几个因为参了股,开张时都闹着要去现场捧场。朱灿那个爱得瑟的家伙竟然还给楚圆圆那一帮人分了帖子,孟彤知道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也就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在强大的生物钟作用下,孟彤照旧一大早起来去后花园晨练。晨练回来后,孟彤慢条丝理的洗了个澡,又吃了早饭,这者坐到梳妆台前任青薇和青月三个给她仔细打扮起来。   青黛自知比不上青薇几个能干,不过这丫头胜在实诚,有自知之明而且还不会嫉妒别人。   青薇三个围着孟彤梳妆,她便跑去给孟彤挑衣裳,四人合作起来倒也异常的和谐。   大周朝未成年的女孩大多都梳的双丫髻,农村的女孩大多把头发往两边一分,梳成牛角辫再盘到头上用头绳扎牢了就算完事儿了。   富贵人家的女孩儿,这头上的花样就多多了,为了梳的好看,梳出花样来,身边的一众丫环们的也算是绞尽脑汗,煞费苦心了。   青薇几个以前在冥殿为了任务需要,各种技能都需要学一些,因此现在给孟彤梳起头来,也都是大师级的。头发到了她们手里,两下就能弄出花样来,编辫子那是又整齐又快。   孟彤这张脸长得不算美艳,可胜在娇俏可爱,一笑起来能甜死个人,就算披头散发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   她自觉天生丽质难自弃,向来对打扮没什么要求,所以把自己的头发交给青薇三人就不管了,由着她们折腾去,自己捧了本医书看得津津有味。   青薇、青月和青碧三人到孟彤身边也有一阵子了,算是对自家主子的懒散性子极为了解了。因此也不问她意见,三人径自嘀嘀咕咕的商量着在孟彤的头上捣腾,这个说要留两缕发披在耳后,那个说要别上什么珠花钗环好看。   好不容易说商量定了,青黛又捧了衣裳过来让几人选,四人又叽叽咕咕的讨论着什么手饰配什么颜色的衣裳好看。   最后青碧和青黛两人各捧了一套衣裙,四人盯着两套衣裙,觉得水红色的衣裙适合孟彤今天穿,看着喜气,粉色的又很衬孟彤,觉得她穿粉色更为可爱俏丽,便一直举旗不定,左右为难。   孟彤插空抬头看了一眼,合上医书摸着下巴想了想,指着水红的那套道:“就这套吧,今天铺子开张,穿红图个吉利。”   “奴婢也觉得姑娘穿这身红的,必定不会比粉色的难看的。”青黛喜滋滋的把手里的粉色衣裙挂回衣柜里。   惹得青碧一阵笑,调侃道,“姑娘说什么,青黛姐姐不觉得好的?”   “我们姑娘聪明,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青黛理所当然的道,挂好了衣裳便快步走了回来,也不管几人一直看着她笑,帮着一起侍候孟彤穿衣。   被人围着侍候的感觉,实话说还真是挺不赖的,这样的待遇孟彤也享受了月余了,想想自己以前穿衣洗脸都不知道多利索,现在被人这么慢吞吞的服侍着也不赚烦,就不禁感慨:   “这人啊,由简入奢易当真是容易,想想两年前,我还在为一家的温饱满山林的打猎换银子呢,谁能想到二年之后,我能过上被人围着侍候的日子?”   青黛笑道:“姑娘是福之人,日子自然会越过越好的。”   孟彤心说:她知道自己有能力把日子越过越好,不过如今的日子也已经远超她原本的预计了。   “那姑娘我就承你吉言了。”孟彤笑着捏了捏青黛最近越发白晰标致的小脸,惹得小丫头一阵娇嗔哀叫。   府里多人手,青黛最近日子过得没以前忙碌了,倒是养出了几斤肉来,小脸圆了倒是越发的清秀可爱了。而且可能是受了宫嬷嬷和青薇她们言传身教的影响,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已经完全没了乡村姑娘的痕迹了。   等换好了衣裳,青薇便把新做的绣着莲荷,坠了璎珞流苏的白色挎包送到了孟彤面前。   孟彤平时要随身带针包和许多药物,荷包太小,装不了那么多东西,提着药箱她又嫌累赘,因此她这背挎包的习惯就一直延续了下来,平时除了挎包,腰上倒是什么佩饰都不带了。   而宫嬷嬷和王嬷嬷为了让孟彤的挎包符合她如今的身份,原本只是简单的素色布包,如今也升级成了各种名缎精绣,坠珍珠嵌玛瑙的艺术品。   孟彤如今一心想要精进自己的医毒之术,一心扑在这上头,倒是真的没多少时间去操心这些衣食住行的事,手底下的丫头嬷嬷们能干,对于她来说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接过挎包往脖子上一套,孟彤直接背在身上就去开了药箱,装今日出门要带的药品。   挎包里头按照她以前的习惯缝着一个个小口袋和隔层,让孟彤能把外出要带的小药瓶分门别类的塞在里头,方便要用时取用。   ☆、573被堵了   等把针包,银袋和银票都塞进挎包里装好,孟彤去平安居跟春二娘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四个丫环出门去了。   孟彤现在坐的马车,是凌一参照孟彤当初自己定制的那辆减震马车,另外让工部的人给打造的。马车漆了黑漆,孟彤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木料,不过车体要较一般的马车长和宽敞,看着倒是极为气派的。   里头不但设了可坐可卧的软榻,更有桌案和很多暗格,可装零食书本,简直就跟个豪华版的房车似的。   青海和青柏坐在车辕上驾车,家里只留了两人青江和青松保护春二娘,青河、青扬几个则早早的换了装扮,或坐车或骑马,先孟彤一步出了门,以便在路上随行保护孟彤。   马车从侧门驶出了公主府,直奔朱雀大街上的有间药铺。   因为提前三天造势的原因,有间药铺的分铺今日开张的消息算是传遍了洛阳城。   今天的朱雀大街早早的就挤满了人,路边更是停了不少的马车,把原本尚算宽敞的朱雀大街,硬是挤了个水泻不通,街上人满为患的结果自然就造成了孟彤的车被挡在了外头。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孟彤扒着车窗,看着车外仿佛等着买彩票一样的人山人海的场景,都不由看直了眼。   她扭头推开车辕一面的小窗,往前头看了看,只见那些停在路边的马车里还不时有人下来,也不禁砸了砸嘴。想着自己要是想去自己的铺子去看一眼,还得从这样一条挤满人的路上挤过去,她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咱们还是调头回去吧,这路挤成这样,就是下车也挤不过去呀。”大热的天,跟一群满身臭汗的人挤一块儿,孟彤想想都觉得可怕,立即就打起了退堂鼓。   青海苦笑道,“主子,你这话说的太晚了,后头来了不少车,路都堵死了,咱们现在就是想调头也已经不成了。”   孟彤听得一呆,扭头看向坐得离车门不远的青薇。   青薇拉开车门,掀开一点车帘往后头看看,回头冲孟彤苦笑着点了点头,便让孟彤彻底歇了回府的心思。   “这么多人都是来买咱家的药丸的吗?”青黛觉得挺不可思议的道,“姑娘,您不是说咱家铺子里的药丸,最便宜的也要半两起价吗?这么贵的药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要买呢?”   洛阳城的人都这么有钱吗?那么贵的药丸都这么多人抢着要?   孟彤看着外头的人山人海,叹气道:“这些人当中买药的了只能是少数,大多数应该都是跑来看热闹的。”   对于这样的结果,孟彤除了摇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爱看热闹是人的通病,不管前世的地球人还是这个时空的大周人,看来都是一样的。   孟彤对着车壁上的小窗,冲坐在车辕上的青柏道,“青柏,你去前头跟原海说一声,就说开张掀匾的事由他主持就行了,赶紧开了门做生意吧,不然咱们大概要一直被堵在这儿了。”   因为铺子生意太好而被挤在路上,无法为自家铺子主持开张仪式的老板,这世上大概也就孟彤一个了。   青柏忍着笑,应了声:“是!属下这就去了。”就跳下车,三两下挤进人群不见了。   没能看到自家铺子开张的热闹场面,青薇几个两两对望,都不免有些失望。   孟彤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低头从挎包里掏出本薄薄的医书,便靠着软枕翻看起来。   有间药铺里头,朱灿和牧波几个看着外头挤满了人的场面,一个个乐得嘴都快笑歪了。   他们四个长这么大,第一次与人搭伙做生意,全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四人一大早就跑去原海家,把原海从被窝里挖出来,又在他家蹭了一顿早饭,这才火急火燎的拖着原海到了铺子里。   五人因为早上出门的早,倒是没遇上什么人潮阻路的,进了铺子之后就看着街上的人慢慢的多了起来,一个个疏里别提多兴奋了。   只是几人怎么都没想到,身为主人的孟彤会被堵在街上动弹不得。   “原大官人,我家公主说让您尽快主持开张揭匾,她如今被堵在路上进退不得,是真的无法过来了。”青柏把话带到了,冲原海和朱灿几个团团施了一礼就打算转身走人了。   韩来庆连忙出声叫住他,道:“那你家主子还过来吗?我们原还说好了一起去泰和楼吃饭庆祝的呢?她还去不去啦?”   青柏低头想了想,道:“公主既然出来了,应是打算要去的,只是如今被堵在路上进退不得,才让原大官人赶紧开张,待得那些人买了药丸散去,咱们的马车才好动弹啊。”   朱灿拍着额,一脸恍然的叫道:“我说楚圆圆和张轻轻几个怎么收了帖子说会来的,结果一个都没到呢,敢情她们几个跟公主一样,都被人堵在路上过不来了。”   牧江不由笑道,“看来也只有赶紧开张,让那些人买了药散去,才能让公主她们过来了。”   “要开张也得等吉时到啊。”原海翻着白眼,甩了甩袖子,冲青柏道:“有劳兄弟跑这一趟了,在下知道怎么做了,还请兄弟帮在下带句话,就说待得吉利一到在下就会揭匾开张了,还要劳公主再等片刻。”   “原大官人客气了,您的话小气一定带到。”青柏笑着冲原海抱了抱拳,就转身原路返回,跟孟彤回话去了。   该来的人都没来,朱灿一下就失了兴致,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垂头丧气的道:“原还以为能热闹一翻呢,结果大家都没来,这还有什么意思?”   原海回头看了他一眼,眯着眼笑道:“铺子开张能有什么意思?这本来就没什么意思呀。而且我一早就劝过你们别来的,你们在铺子里露面,回头别人找你们拉关系要求拿这个药拿那个药的,你们准备怎么回?”   韩来庆脑子活泛,一听原海这话就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语,“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对在铺子里参了一股的事保秘?”   ☆、574火爆   原海笑着点头,极为认真的道,“这对你们,对公主,对我,对铺子都好。”   朱灿蹙着眉,想不通这哪里好了,他们在铺子里参了一股的事又不是见不得人,还不准对人说了?   不过看着韩来庆、牧波和牧江三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也不敢多话,免得叫原海笑话他啥都不懂,最多他回头悄悄的问来庆去。   因为原海的这一句话,韩来庆四个便全都避到了后堂去。   吉时一到,原海就出去让伙计点了鞭炮,揭了匾额上的红绸,又对着挤在门外,已经迫不急待的客人们说了些多谢捧场之类的场面话,便让开身体伸手示意客人们可以进铺子了。   一时间人潮一下就涌进了铺子,也亏得这间分铺是原海挑了又挑,考虑再三才选定了,光店面就有三间,铺子里又大又敞亮,门口也大的很,不然还真会把门板给挤倒了。   这间分铺倾注了原海大量的心血,里头分了美容养颜,女子养身保胎调理气血,小儿药品,日常用药,老年病症,延年益寿等六大专区。   货柜的布置都是照着孟彤画的图纸摆设的。   用琉璃做的柜面能让客人清楚的看到货柜里的东西,每个专区的货柜又都呈椭圆形摆设,货柜后头安排了两个伙计接待客人,只要客人选定了药丸,就能叫伙计拿出来的交易,如此既然方便又省事。   只不过今天因为事先知道很多客人都是冲着延年益寿丸和驻颜丹来的,原海多抽调了些人手,安排在这两个专柜后头。   冲进铺子准备抢药的人们一进铺子便都愣住了,他们先前在铺子外头虽然看到了铺子里的情景,可等跑进来就又懵了。   这铺子里头完全不同于一般药铺的摆设,倒让他们一时无从下手了。   因为铺子里摆的货柜太多,货柜后头又都站了人,结果倒让他们弄不清楚自己该去找谁买所需的药丸了。   “这边是美容养颜专柜,有需要的老爷夫人可到这边选购。”   “这边是小儿药品专柜,家有孩童,得了病不乐意喝苦药汤子的老爷夫人,有需要可到小的这边选购药品。”   “小的这边是延年益寿专柜,专售各类养身健体的药丸,有需要的老爷夫人可到这边……”   站在柜台后的伙计们此时笑着一吆喝,人群一下就呼啦啦的分开了,冲到柜台前的人们,手里高举着银票,这个说要买壮阳丸,那个说要买驻颜丹,一时间争着买药的声音此起彼伏,搞得药铺比菜市场还热闹。   挤进铺子里头买药的人不少,铺子外头看热闹的人更多,整个门口都挤满了人,个个指着铺子里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个说:“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把药铺开的这么热闹的。”‘   “听说这铺子是皇上新封的那位解忧公主开的,我家隔壁二婶子的娘家兄弟的妹子在前街王老爷家当丫头,听她回家说呀,这位解忧公主连让人长命百岁的药都能制,皇上老爷就是吃了她的药,才一下年轻了二十多岁的。”   那个说:“什么二十多岁?我怎么听说是三十多岁呢?”   这话要给孟彤听见,她估计得笑喷了,皇帝今年也才四十多,给这些百姓这么一传,估计明天就得返老还童成襁褓里的奶娃娃了。   “哎呀,不管是二十还是三十多岁啦,反正你们这么多人抢着进去买药,就知道这事儿八成是真的啦。”   “要真有能让人吃了长命百岁的药,那可真是神药了。”   “神药又如何,这神药就是摆在咱们面前,咱们也买不起呀。我可听说,这铺子里的药都贵的吓人,咱们这辈子也就只有看看的份……”   铺子后外的人说的唾沫横飞,铺子里头的人为买药争抢的面红耳赤,不过因为有间药铺例来的限购规定,每个客人都很自觉,一手交了银票一手拿药,拿了药便揣进怀里搂着匆匆往外跑,仿佛深怕被人给抢了似的。   朱灿四人挤在穿堂里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以前虽然有听原海说过孟彤开的药铺生意好,却因为从没去看过,也不知道怎么个好法。今天这一看才知道,药铺的生意竟然也能火爆成这样。   几人不禁都有种长见识了的感觉,也是到了此时才真正体会到孟彤让他们参一股的真正用意。   有间药铺的生意火爆成这样,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孟彤肯定不会缺开铺子的本钱,孟彤让他们出银子参股,其实就跟直接送银子给他们花是一个道理了。   四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过了半晌,朱灿实在憋不住了,挠着头道:“我们……这股参的根本是在占公主便宜,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韩来庆一听不由笑了,想了想才道:“当初公主提参股的事时就说了要拉咱们一把的话,只不过当时我没把这话当一回事,以为这铺子就算能赚钱,按一股的分成也不会太多,如今看来,倒真的是公主有意拉咱们一把。”   这话在朱灿听来说了就跟没说一样,他听不懂,所以就烦燥了,“哎呀,那咱们倒底该怎么办啊?要不咱们退股吧,这铺子是公主的,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就分她的银子,这样不好。”   这下不只韩来庆笑了,就连牧波和牧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两兄弟对视一眼,上前一个揽着朱灿的脖子,一个拍着他的肩笑道:“真难得啊,朱灿,我头一回见你这么实诚。”   朱灿不由瞪眼,“什么头一回啊?你朱少我一向就是这么实诚的,好吗?”   三人都被他逗的笑得不行,半晌,韩来庆才道:“让咱们参股是公主的好意,这股就不用退了,咱们记着公主的好就成了。   只不过就像原海说的那样,咱们在铺子里参了股的事知道就行了,就不要到外头去说了,省得给铺子里招来麻烦。”   ☆、575算计   朱灿挠着头道:“可我之前为了凑银子,当了房里的几件玩物,姨娘问起时我已经给说了呀。”   牧江就笑着教他,“那你回头嘱咐你姨娘一句,让她别外传就好了。”   韩来庆道:“他姨娘可比他聪明多了,想必会懂得闷声发大财的道理,不会外传的。”   “不管我姨娘懂不懂,我回头回家多叮嘱她一句就是了。”他长这么大,真心对他好的人不多,公主真心交他这个朋友,他朱灿也不想做拖她后腿的白眼狼。   顿了顿,朱灿又道:“我跟我姨娘要了私房银子来,想回头等原胖子闲了,准备让他帮我筹划筹划,看是要买庄子好还是买铺子好,你们有什么打算没有,要不要一起啊?”   “我可没那么多银子。”韩来庆摇头,他家本来就不富裕,能拿出几千两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看向牧波和牧江,牧波和牧江却也摇了摇头。   牧波道,“我们平时的月例也就那几两银子,以前逢年过节收的红包和礼金又都霍霍掉了,这次参股的银子,还是跟家里硬讨了来的,现在哪里还有银子啊?”   朱灿便叹气道:“想想咱们以前也真是过了,整日在青楼花天酒地,大手大脚的洒银子,要是早知道有今天,就该乖乖呆在家里头。现在想想,当初要是能把花在那些姑娘身上的银子都省出来,现在怎么的也得有上万两了吧。”   几人忍不住又是一顿笑,韩来庆拍着朱灿的肩道:“咱们当初要真这么乖巧了,兴许也就遇不上公主了。”   被他这一提醒,朱灿也猛然想起当初孟彤是因为什么才给他们四个治病的,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头嘿嘿干笑。   当初不觉得,可如今想来,他们与孟彤的相遇不正是因为他们纵欲过度得了肾亏,才被孟彤揪着治了一个多月的吗?   当时他们只以为孟彤是个男孩儿,让他治病倒没有一点儿心理负担,后来知道孟彤是女孩时,倒也没往这方面想,如今回想起来,几人这脸皮未免就有些挂不住了。   就连向来最为无畏的朱灿都觉得燥的荒,更何况是脸皮薄些的牧波和韩来庆等人呢,四人相视无言了半晌,最后还是韩来庆轻了一声,打破沉默道:“这事儿大家都埋在心里就别再提了。”   “好主意,就这么办。”牧波和牧江连连点头。   朱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向来自觉没有韩来庆几个聪明,既然他们几个都这么说了,那他照着做就是了。   虽然他觉得这么做掩耳盗铃之嫌,不过既然大家都认为这样最好,那他自然也是没意见的。   大街上拥堵的人群直到巳时才逐渐少了些,青海好不容易把马车赶到有间药铺门口。   楚圆圆等人的马车倒是先一步到了,只是因为路上和药铺里的人太多,几人都没有下马车。   孟彤看着铺子门口挤着看热闹的人群,也不想下车去给人家当热闹看,便让青柏进去支会朱灿四人,约定好了众人在泰和楼见,又让青月下车去跟楚圆圆几人打了声招呼,等青柏一回来便让青海驾着马车直奔泰和楼去了。   皇宫凤栖宫   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的跑进凤栖宫,抬头一见皇后的身边的心腹宫女正指挥着小丫头在花圃里剪花,连忙快步跑过去,“言姑姑,安好。”   言惠转头一看是皇后派在二皇子府上人——小贵子,便知道这是来跟皇后回话的。   她装模作样的冲花圃里剪花的小丫头们训斥道:“你们自个儿好生剪着,我一会儿过来检查,要是剪了不好的,仔细你们身上的皮。”   几个小丫头吓的缩头缩脑的,只敢唯唯诺诺的应是。   言惠扭头冲小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着自己走,便径自扭身进正殿。   正殿里,皇后正躺在罗汉床上,斜靠着大迎枕闭目养神,脚边一个小丫头拿着美人锤正在给她轻轻敲着腿。   言惠看了身后的小太监一眼,示意他止步,自己走上前去,凑到皇后耳边轻声禀报道,“娘娘,二皇子府上的小贵子来了。”   皇后睁开眼,挥手让小丫头退下,才懒懒的坐起身,看向殿门口道:“进来回话。”   小贵子连忙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进了正殿,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个大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千岁。”   “起吧。”皇后脑子里还在想着,这小太监此时进宫来,会是儿子那里出了什么事?   小贵子小心的左右看了看,见人都被言惠遣下去了,还是低头头小声道:“娘娘请容奴才上前通禀。”   皇后闻言心头不由一跳,细长的柳眉不禁就挑了起来,她淡淡的嗯了一声。   小贵子倒低着头快步走到她面前,躬着腰,以着仅容两人听见的声音道:“禀娘娘,二皇子今日让帐房取了一万两银票给那边,说是要对解忧公主……”小贵子抬手作刀对着自己的手掌,做了个切东西的手势。   皇后的眉头一下就蹙紧了,恼道:“这孩子!怎么做事还是这么冲动,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小贵子连忙快步倒退着退到殿中,乖乖的躬身站着。   皇后正在着恼二皇子的擅作主张,她倒并不在意孟彤的死活,她在意的是孟彤手里握着的药方。   那驻颜丹她现在用的极好,还有那延年益寿丸,能让皇帝一下年轻二十多岁的药,若能一下用着,岂不是就能长生不死了吗?   连这样的逆天的药都能制得出来,谁知道那孟彤手里还有没有更逆天的药?要是能将她的那些药方都弄到手,以她和皇儿如今的身份地位,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天下之人不是为名,便是为利,再不然便是为了身家性命,她若有了那些药方,等派了人将药丸都制了出来,还怕没有银子吗?还愁收买不了人心吗?   皇后越想越觉得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是杀孟彤的好时机,就是要杀她也要等拿到了她手里的药方再杀。   ☆、576泰和楼之约   “陈孟华呢?言惠,赶紧去把陈孟华给本宫叫过来。”皇后一时急不得,连坐都坐不住了,又问小贵子,“二皇子是什么时辰让人给那边送的银票?”   小贵子想了想,道,“二皇子用了早饭后,去了书房就吩咐人去办了,大约是辰时末刻左右。”   皇后听的心头一凉,直觉就感觉可能要来不及了,不由更加着恼,“这孩子也真是的……”   陈孟华很快就来了,进殿之后扫了眼殿中立着的小贵子,心中多少猜到皇后找她肯定与二皇子有关,便敛目躬身要下跪行礼,“奴才给娘娘请安了,不知娘娘这么急找奴才来,是有什么事吩咐?”   “你马上出宫去解忧公主府一趟。”皇后也不等陈孟华上前,快步走到他面前,俯身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的嘱咐了一翻。   陈孟华越听越心惊,心知皇后此举只怕是真的容不得那解忧公主了,便谨慎的点了点头,等从殿内退出来便提着衣袍下摆,点了人手就小跑着出宫办事去了。   皇后手段了得,对凤栖宫的人向来管束极言,而且能进凤栖宫的人手也都是连祖宗八辈都已经查清楚的人。因此陈孟华点人时并未瞒着人。   一群人来去匆匆,却没注意到一旁的花圑边上,剪好了鲜花,提着花篮等言惠检查的几个小丫头里,一个长相普通的小丫头在看到陈孟华带人离去时,眼底有精光乍然一闪。   言惠出来验看过几人篮里的鲜花,就将几个小丫头打发下去了。   几个小丫头回了住处,那长相普通的小丫头皱着脸,借口自己要上茅房,与同屋的女孩打了声招呼就捂着肚子跑进了茅厕,然后一转身就身手灵敏的踩着茅厕的墙壁,翻身出了凤栖宫,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孟彤对于逼近的危机毫不知情,此时还安安慰慰的坐在舒适的马车里,翻着医书,喝着酸酸甜甜的果药茶,一副惬意的模样。   凌一定制的马车体积比一般的马车大,被夹在几辆马车之间走着,若是不特意加速超车,便也就只能一直这么走着了。   孟彤今天出来就是玩的,因为不赶时间,青海便也就没有超车,就这么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一群人慢慢在路上走着。   十来辆马车次递在泰和楼前停下,门前迎客的伙计一见来了这么多马车,连忙冲楼里大声招呼了一声,便立即麻利的迎上来帮忙牵缰拉马。   青海探头看着前头几辆马车上的车夫都忙不迭的跑前跑后,搬车凳给自家小姐垫脚下车,他便稳稳的坐在车辕上,等着前头那些马车里的小姐们都下了车,车夫把马车赶走空出地方,他才把马车赶到泰和楼门前停下。   前头下了车的张轻轻以及另外几位女孩儿全都聚在泰和楼前,准备等后头的人一起进楼,几人都认得青海和青柏,一见他们赶车过来便知是孟彤到了,全都高兴的笑了起来。   面对一群年轻漂亮的官家小姑娘们的注视,青海和青柏也都忍不住微笑。   青海转身恭敬的对身后壁上的小窗口说了一声,“主子,我们到了。”   车内正低头看书的孟彤恩了一声,却坐着没动。   不过她没动,青薇、青月四个却都动了起来,几人踩着脚垫次递下了马车,青薇、青月和青碧三人下了马车就恭敬的停在马车旁不动了,倒时青黛拿着孟彤事先拟定的菜单抬步走向泰和楼,在门口笑着冲张轻轻等人福了福身。   张轻轻没见孟彤从车里下来,不由奇怪道:“青黛,你家主子不在车里吗?怎么不下车?”   “我家公主一路上都在看书,等手里那一页医书看完了就会下来了,众位小姐不如先进去吧。”   青黛被宫嬷嬷和王嬷嬷耳提面命的调教了数月,倒是真被调教出来了,如今对着众家千金小姐的问话,她说起话也能不慌不忙,不卑不亢的。   “奴婢还要进去吩咐掌柜的一些事,就先不与众位小姐人叙话了。”青黛笑盈盈的冲众家小姐又福了福身,便挺直腰背,举止优雅的进了泰和楼,看得在场的几家小姐和丫环们都不由目光闪了闪。   连孟彤身边的一个小丫头都能有如此得体的表现,这让原本虽有心结交孟彤,但对她的出身多少还有些微词的众家千姐们,再也不敢对这位贫民公主心存轻视了。   孟彤倒也没让外头的人等多久,她把手里的那一页医书看完,把书仔细的收进随身的挎包里,就起身轻巧的下了马车。   因为有了凌一的示警,孟彤如今对外出也毛的很。   要不是因为今天的泰和楼之约是在凌一向她示警之先就约好了,而且又有朱灿几个要为分铺开张庆祝的意思在里头,实在推脱不得,否则孟彤是打死也不会挑这种敏感时期跑出门来给人当靶子的。   孟彤下车之后先环顾了眼四周,觉得四周的人似乎全都在偷偷的打量自己,这让她的小心脏负荷不小。眼睛一抬意外的在对面茶楼的二楼窗口处,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身藏蓝色锦缎长袍,腰别玉带,手执画着山水的纸扇,再配上他那副雌雄莫辩的精致容颜,倒当真是个翩翩美少年。   看到他之后,孟彤倒是心安不少,忍不住微微一笑,抬步便往张轻轻等人走去。身后,青微、青月和青碧三个立即就跟了上去。   “参见解忧公主。”   孟彤得体的露出六颗白牙,微笑道:“众位姐妹不用客气,都免礼吧。”   一院子人跟着宫嬷嬷和王嬷嬷学规矩,孟彤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总是学的掐头去尾的。不过好在她不笨,且有前世数十年的礼仪与见识打底,如今在人前端起架子来,也是挺有几分公主模样的。   孟彤又一次回头看了看四周,笑盈盈的冲众人道,“我看姐妹都到了,咱们这些人不如先进去楼里吧,省得在这里堵了大门,影响人家泰和楼做生意。”   ☆、577安排   孟彤这翻话说的漂亮,不管语气还是表情都无懈可击,可心里却在忍不住腹诽着:也不知道这四周有没有藏了人准备对她放冷箭,这泰和楼把大门建的这么宽敞也不知道想做什么,四处连个遮档的地方也没有,站在这里可不就是现成的活靶子吗?   张轻轻生性活泼,其她女孩又有意与孟彤交好,此时自然不会有人跳出来与孟彤作对。   孟彤领头抬脚进了泰和楼,其她人自然也就都跟了进去。   泰和楼是洛阳城里的第一大酒楼,这里昂贵的菜价和会员订位制度,直接就将这座酒楼的档次提高到了只有有权限者才能进入的高度。   因为现在还未到用餐时间,泰和楼里安安静静的,除了伙计和掌柜倒还看不到其他客人的身影。   泰和楼的掌柜原本正跟青黛确定着今日的菜单,见孟彤带着数位千金小姐进来,连忙恭身面向门口站好。   可等他看清孟彤等一众小姐们身后还跟着一大帮的丫头婆子,这么多人一起涌进大堂,顿时让泰和楼的整个大堂都显得拥挤起来,不禁也惊讶的睁大了眼。   大周朝对于女子的拘束虽多,但是洛阳城里的豪门勋贵们却并不怎么限制家族的女孩们外出交友应酬。   毕竟很多家族的利益联合,都需要通过与各家联姻以达成目的,若是自家的女孩子不出门让人见见,谁知道你家有个漂亮优秀的女孩儿正待字闺中呢?   泰和楼平时也偶有接待大家千金前来用餐,只不过如今日这般一下来这么多人的,倒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小的王福,拜见解忧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王福恭恭敬敬的跪下,对孟彤磕头行礼。   “王掌柜,免礼。”来到大周朝两年多,孟彤最不习惯的还是看人这么跪来跪去的。   前世活了三十多年,深受现代社会人人平等的教育熏陶,孟彤痛恨给除了父母之外的人下跪,也不习惯看别人跪自己。   不过她如今身在大周朝这个大环境里,却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游戏规则。   虽然孟彤对于自己这个公主称号并不怎么在意,但就大周朝的阶级制度而言,她这个公主就算再怎么不被洛阳城里的权贵们所重视,也不是一般的百姓所能冒犯的,是以王掌柜此时的举动,倒并没有出乎孟彤的意料。   “王掌柜,本宫与众家小姐今日在楼中相聚,随行的护卫和婆子们还要劳烦王掌柜在大堂安排位置安顿了,今日这大堂本宫包下了,青黛,先取三千两银票给王掌柜,用完过饭之后多退少补。”   孟彤的话虽说的客气,但公主的架子却也摆得很足。她虽然习惯与人平等相处,但就如王嬷嬷和宫嬷嬷时常教育她的那样,这世上的人虽也有善良之辈,但绝大多数人还是长着势力眼,习惯了捧高踩底的。   什么样身份的人就该做什么样的事情,她如今是皇帝亲封的解忧公主,品级比起皇帝亲生的公主都只高不低,若是她对谁都和和气气的跟没有脾气一样,只怕在这洛阳城里没几个人会领她的情。   人们只会觉得她是出身太低,没见过世面,见谁都心虚腿软,撑不起公主高贵的架子,所以才会对谁都低声下气的。   王福能在泰和楼做掌柜,自然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来泰和楼吃饭的高官勋贵多了,有关这位贫民公主的传言,王福自然也听了不少,但他只是个没有丝毫功名在身的普通人,也是个生意人。   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孟彤进到泰和楼吃饭就是他的客人,他自然不会蠢到因为那些勋贵们看不起这位贫民公主,就轻视怠慢她,而现在他非常庆幸自己谨小慎微。   虽然孟彤进到泰和楼之后,只说了寥寥几句话,但就凭这短短的几句话就可以让人看出很多东西了。   在泰和楼请人吃饭的千金小姐多了,可王福还没见过哪位权贵肯随手拿出三千两,请这么多小姐随行的下人在泰和楼中吃饭的。   能如此的大手比,要说这位贫民公主如何的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什么的,王福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了。   再说孟彤无权无势什么的,王福就更是不信了。   不说孟彤被皇帝看中收为了义女,不但被皇帝亲封为一品公主,还特赐了她封邑,就是她的另一位义父——开封府尹胡清云,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就算眼前的少女被皇帝收为义女,是出于皇帝有意的利用和拉拢,可只要胡清云肯为她出头,她就不会比洛阳城中任何一位权贵千金弱。   更何况现在满洛阳城都在传,孟彤给皇帝献上了能返老还童的神药,让皇帝一夜之间就年轻了二十多岁。   能有如此高超的医术傍身,就算这位解忧公主只是贫民出身,又何愁圣宠不再呢?   青黛从随身的嫩绿色挎包里掏出一叠银票,点了三千两递给王福,笑道:“王掌柜,这里是三千两银票,请清点一下吧。”   “不敢,青黛姑娘王某还是信得过的。”   王福笑眯眯的双手接过银票,一转身就哈着腰对孟彤笑出了一脸的褶子,“公主请放心,小的这就让伙计们给众位随护的侍卫和嬷嬷们安排桌子和茶点。   三楼的天字一号包厢和二号包厢都已经为公主和众位小姐准备好了,还请公主和众位小姐先行上楼歇息用茶。”王福说完便高声叫了一名眉清目秀的伙计过来,让他引孟彤等人上楼。   今日有间药铺分铺开张的庆贺宴,朱灿虽说发帖请了不少人来凑热闹,但有韩来庆和牧波等人把关,倒也把上次去了公主府,但心思不纯的几家千金给滤掉了。   泰和楼的天字一号包厢面积不算小,不过孟彤和一众千金们以及朱灿四人虽然凑不满两桌,却也有十几人之多,每人身边就算只留两人贴身侍候,也足以把包厢挤的并满了。   ☆、578笑闹   众人吃饭聊天自然不需要留这么多人在身边侍候,孟彤事先吩咐泰和楼在天字一号包厢里摆上三桌宴席,多出的一桌就是特意为众人贴身侍候的丫环留的。   至于那些多出来的丫环们,自然就都被安排去了天字二号包厢安坐。   众人才在包厢里坐下,几个伙计麻利的进来上了茶点,楚圆圆和蔡琴琴就带着几个女孩儿上来了。   “圆圆,琴琴,你们可是来晚了呢?”张轻轻笑嘻嘻的跑到门口去迎两人。   楚圆圆抬手打了她一下,嗔道,“还说呢,你们也不等等我们。”   “这可真怨不到她们,是我让她们先上来的。”孟彤笑着出声道:“要说在门口等人这种事,本宫做做倒还可行,左右洛阳城里也没几个人认的出本宫这张脸来。   可你们就不一样了,你们这些如花似玉的千金大小姐全都挤在泰和楼门口,不就明摆着告诉洛阳城里的那些还未婚配的公子哥儿们,今日泰和楼里有好多漂亮小姐可看吗?   你说咱们来泰和楼吃饭,他们又没给咱们什么实惠,白白给泰和楼招揽生意这样的亏本买卖咱们可不能干。”   “噗嗤——”几个先一步进来的小姐们全都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几个进来上茶点的伙计们闻言,更是尴尬的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摆了,个个脸色古怪,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僵笑着快快把茶点上齐了,就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哈哈哈——”一时间,包厢里姑娘们全都笑做了一团,悦耳笑声在整个三楼久久不散。   蔡琴琴哭笑不得的瞪着孟彤,再看看满室笑得东倒西歪的各家小姐们,最后只能无奈的对孟彤摇头嗔道:“您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一品公主,说话总也该有点儿顾及才是,方才那等势力低俗的话若是让人传扬了出去,岂不是让人看轻了您去。”   “别人看不看轻本宫,与本宫何干?”孟彤混不在意的笑着,故作刁蛮的道:“本宫出身山野农家是事实,父母皆是目不识丁的泥腿子也是事实,本宫与你们来泰和楼可是来吃饭的,又不是来给泰和楼招揽生意的,本宫就是不乐意让你们在大门口站着,怎么了?哼!”   “还哼呢?”蔡琴琴差点儿没被孟彤给气笑了,她一屁股坐到孟彤身边,恨铁不成钢的开始说教,   “您整天窝在公主府里,都知道自己如今被人给传成什么样了,方才您的那翻话要是被人给传扬出去,明儿一早整个洛阳城的人就都该知道,您有多爱斤斤计较,多势力贪财了。”   “说就说呗,这有什么的?”孟彤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别人怎么谈论她。   她的公主名份在旁人看来确实来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她自己知道,她的这个公主封号是皇帝看在她巫门传人和那七千万两的份上才大方给的,皇帝还拿她的婚事拉拢凌一为已所用,她可当真一点儿没占着皇帝一点便宜。   对于皇家,孟彤如今可算是恶心透了。   原本她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巫门唯二的传人,多少得担起身为皇家供奉的责任,平时帮炼点儿好药给皇帝用用,再顺便再借着皇帝服药后的广告效应赚赚银子,也算是两全齐美了。   结果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破天荒的给皇帝炼出了逆天的药丸还被皇帝忌惮了,真是日了个狗的。   蔡琴琴看着孟彤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都快要被她给气死了,“您就是贵为公主,也不能不在意自个儿的名声啊?这名声要是坏了,您以后还怎么找驸马啊?”   孟彤见蔡琴琴看着她,还一副“你儒子不可教”的模样,哈哈大笑道:“琴琴,你是不是忘记了皇上一早就给我指婚了呀?”   蔡琴琴脸色一僵,尴尬的看着孟彤,她是真的给气忘记了。   众人一见蔡琴琴那表情,哪里还会猜不到她闹了怎么样的乌龙,全都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起来。   蔡琴琴被笑的满脸通红,恨恨的瞪着孟彤。   孟彤连忙举又手做投降状,陪笑道:“好了好好,本宫知道你是为了本宫,本宫领你的情呢,不过本宫是真不在意别人会不会说什么闲话,反正那些说本宫闲话的也不敢当着本宫的面说。何况……”   孟彤环视了众人一圈,有些得意的冲蔡琴琴眨眨眼,笑道:“凌将军对本宫好着呢,他也不是人云亦云的人,只要他不在意别人怎么议论本宫,本宫又何必烦心别人怎么议论本宫呢?”   楚圆圆朗声笑道:“我说公主怎么这么豁达呢,原来是仗着有凌大将军宠爱啊。”   一屋子姑娘又全都拿暧昧的眼光看着孟彤,哧哧的发笑。   孟彤的脸皮可不是大周朝土生土长的小姑娘们能比的,被众人这么调侃的盯着,她也丝毫不觉得脸红,反而很坦然的摊了摊手,笑道,“本宫家乡那里有句俗话,叫做吃的好住的好,不如嫁的男人好。   原本本宫还不能理解这话的意思,如今被外头的人议论的面目全非,也不见凌大将军向皇上要求退了本宫这门婚事,本宫这才知道本宫这未来的附马爷呀,应该确实挺不错的。”   一位姓冯的女孩从南男身后探出头来,冲孟彤划着脸羞她,“哎哟哟,公主能得如此佳婿,心里正美着吧?”   一众姑娘们又是一顿哄笑。   孟彤好笑的看着这些嘻笑着的女孩们,觉得自己跟她们实在不是一个档次,她是真没觉得有什么好害羞的。   自家男朋友位高权重,年轻有为,要事业有事业,要颜值有颜值,最重要的还是对自己情有独钟,又特别宠爱自己,她不正该得意傲娇才是吗?   孟彤有意调动气氛,所以也就厚着脸皮,一本正经的跟众人嘻笑道,“哎呀,还真被冯家妹妹给猜对了,自打本宫被皇上指婚之后啊,本宫这心里可美了,每日睡前都要躲在被窝里偷偷的乐呢。”   ☆、579暧昧   这话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一屋子的小姑娘一下全都闹了起来,纷纷又羞又笑的开始讨伐孟彤。   “哎呀呀,真不知羞!”   “您这脸皮都快堪比城墙了吧?”   “您这话呀,真该让凌大将军来听听,看您到时候羞不羞!”   “就是,就是,回头咱们一定要派人把这话给凌将军捎去,看公主这脸要往哪儿搁……”   “多谢众位小姐的美意,公主的话本将军都已经听到了,倒是不必劳烦众位小姐再派人通传了。”门外传来的清朗男声,让一屋哄笑的声音骤然一滞,续而发出一阵低低满带着幸灾乐祸的惊呼声。   一众闲坐在包厢门附近的小姐与丫环们,更是直接齐齐跳了起来,全都哄笑着退到了包厢里头的另一张桌子那头去了。   任是孟彤脸皮再厚,听到这道带笑的熟悉嗓音,这下也禁不住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烧热。   蔡琴琴就坐在孟彤身边,见了便故意凑到她面前笑她,“这下被抓现行了吧?看你这下还羞不羞!”   孟彤是有点儿尴尬,可要是想让她觉得无地自容,那是不可能的。她瞪着蔡琴琴划着脸皮笑着,简直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做势起身要打她却被蔡琴琴笑着躲开了,只能站在原地狠狠瞪她一眼,却惹得满屋子的女孩子更是笑得的不行。   正在众人笑闹间,凌一便一脚踏进了包厢里,他的身后还跟着朱灿和韩来庆四人。   “本将军路遇韩公子、朱公子以及两位牧公子,知道公主在此宴请众位公子与小姐,特地前来蹭一顿饭食,还望众位小姐莫要怪本将军唐突才是。”   楚圆圆忍笑瞥了孟彤一眼,落落大方的冲凌一笑道,“凌将军太客气了,今日我等本就是为庆祝公主的药铺开张之喜而来,早已说好了不分男女只分亲疏,将军身为公主的未婚夫,自然是该入席的。”   南男亦出声笑道:“将军还请快入席吧,我想公主殿下正昐着您来呢。”   众人忍不住又一阵哄笑,全都拿暧昧的眼神在孟彤和凌一之间来回打量。   朱灿向来最为没心没肺,此时更是搭着凌一的肩膀,笑嘻嘻的调侃孟彤道,“我原还道是凌大哥相中了公主,今日才知原来公主也是中意凌大哥的,这世上最为难得的便是两情相悦了,如此可喜可贺的大喜事,当浮一大白呀。”   凌一背手而立,看着孟彤红扑扑的小脸淡笑不语。   孟彤却是忍着羞恼,气哼哼的瞪了他一眼,转眼便指着朱灿嗔道:“好你个朱灿,胆子肥了是吧?敢笑话本宫,是不是太久没尝本宫泻药的滋味,想念了呀?”   朱灿吓了一跳,连忙往后跳开了一大步,躲到了韩来庆的身后,这才敢探出头来辩解道:“公主您可不能误会我呀,我这可是诚心诚意的为您和凌大哥开心来着,您可要明鉴啊。”   韩来庆转头笑他,“叫你平时多读点儿书,你还不肯,老是一开口就得罪人。”他训完了朱灿,又转头对孟彤笑道:“公主就别怪他了,这小子满肚子装的都是稻草,跟个草包计较,有失自己的格调啊。”   “跟个草包计较,确实挺失格调的。”孟彤忍不住笑着点点头。   朱灿一听却不乐意了,恨恨的推了韩来庆一把,怒道,“好你个韩来庆,你们又合起伙来欺负我,肚子里有点儿墨水了不起呀?”   韩来庆早防着他推自己,立即跳着躲了开去,还摇着扇子回头笑盈盈的看着他,叹道,“肚子里有点儿墨水,确实是挺了不起的呀。”一副气死不偿命的样子。   朱灿被气的团团转,一边撸袖子一边抓耳挠腮想着要说句什么反击韩来庆。   只是他那样子就跟被惹急了的大猴儿似的,看着实在可笑,惹得一屋子人又是一阵的闷笑。   看得孟彤倒是先不忍心了,只能笑着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不管是草包还是肚子里墨水的,肚子饿了也都是要吃饭的,赶紧自已找位置坐好,你们不饿我可饿了,我可是特意不吃早饭,留着肚子就等着中午这一顿的呢。”   早上陪着某人用了早饭才出门的凌大将军,无声笑睨了睁眼说瞎话的孟彤一眼,转头淡淡的对朱灿说了一句,“比嘴皮子,就是十个你也比不过他,要是比酒量,就是十个韩来庆也比不过你。”   韩来庆一听立即就急了,“喂喂喂,凌大哥,不带你这样害人的。”   “哈哈哈,看你这回怎么死。”朱灿得了凌一的提点,立即两眼发光,兴奋的仰天大笑。   他扑上去押着韩来庆的手臂就按坐在了自己身边,牧波和牧江也立即起哄着挤坐在韩来庆身边,帮忙着端杯子递酒壶,完全一副要帮着朱灿灌醉韩来庆的架势,当真是看热闹不怕事大。   孟彤见状也只能由着他们去,回头招呼着众家千金入席。   只不过那些小姐们倒底与朱灿他们不熟,又顾忌着男女大防,倒是不敢与她们和朱灿等人坐一桌。   也只有张轻轻这个没心没肺的傻大姐见那边一桌人都坐不下了,硬是把楚圆圆、蔡琴琴和南男给强拉到了这边一桌来凑数。   凌一上前在牧波身边坐下,而另一边张轻轻在把楚圆圆等三人安置好之后,一张桌子也就只剩下了朱灿身边的一个空位以及凌一旁边的一个位置。   张轻轻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的跑去挨着凌一坐,她在看清了桌上的形式之后,冲孟彤嘻嘻一笑就转身直接跑去朱灿身边坐了。   如此一来,这边一桌就只剩下凌一身边这一个空位了。   一屋子人全都在捂嘴偷笑,等着看孟彤笑话。   而凌一则好整以暇的坐着淡笑不语,就等着孟彤自投罗网。   只不过就是紧挨着坐着吃顿饭而已,又不是要抱在一起怎么样,其实真没什么好害羞的。孟彤心里也真就是这么想的,毕竟背着人的时候,她跟凌一做的事情可比紧挨着吃顿饭出格多了。   ☆、580杀手   可顶着一屋子人暧昧不明的眼神,孟彤的厚脸皮还是忍不住的红了。   满桌就剩下一个空位,孟彤就是再不好意思,也只能挨着凌一的身边坐下,可她这一坐,却惹的一屋子女孩儿们哧笑不断。   孟彤被众人笑得有些羞恼,借着桌子的遮掩忍不住就狠狠的踢了凌一一脚。   凌一的身体纹丝不动,被踢了也像是不痛不痒一样,只不过微微挑了眉,转头看向孟彤。   羞恼中的孟彤小脸红扑扑的,在凌一看来亦是极为可爱的,特别是她的一双美目就跟会说话一样,清澈明亮,以似盛着盈盈水光,里头满满的都是对他的娇嗔,看他的心头痒痒的。   要不是地点不对,他还真想将人搂进怀里好好怜爱一翻,那晚的一翻亲密,他事后可是回味了许久的。   若不是为了诱引小丫头对他放下防备,习惯他的亲近,他哪里会耐着性子,任她这几天有意无意的避开他呢?   人都入席了,青薇便出门去吩咐伙计上菜。   不一会儿,丰盛的酒菜就流水一样的摆上了桌。   朱灿压着韩来庆灌酒,牧波和牧江在旁敲着边鼓起哄,楚圆圆几个原还有些放不开,不过见朱灿几人闹的利害,倒也都乐得看戏。   不过众人的眼神,还是会时不进的往孟彤和凌一身上瞟。   凌一对众人的视线视而不见,很是淡定从容的帮孟彤剥虾壳、剔蟹肉,时不时的还会夹一筷子菜放到孟彤面前的碟子里。   送到自己面前的东西,若是不吃反倒显得太过特意了,而且有人为自己服务,孟彤还是很开心的。   所以就算是顶着满屋子人的盯视,她还是故作淡定的把凌一夹过来的东西全都一一吃了。   “上菜啦,雪耳冰糖金丝燕窝,请公主、将军和众位公子小姐们品尝。”   端着大托盘的伙计们一声吆喝,一群举着托盘的伙计们便鱼贯而入,留在包厢里贴身侍候的丫环们,立即从酒桌上起身,走到各自主子的身边,侍候着将伙计托盘上的炖盅一一端到了自家小姐面前。   孟彤的鼻子突然动了动,熟悉的药味让她紧张的下意识伸手飞快的探进了随身的挎包里,一下就摸到了防身用的药包,然后才转身看向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那个端菜的伙计。   凌一就紧挨着孟彤坐着,自然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的动作。   他心头骤然一凛,瞥了眼身体倏地紧绷起来的孟彤,转头看了眼摆在面前的炖盅,眼里顿时闪过一抹了悟。   但凌一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端着托盘的伙计,而是用筷子敲了敲面前的炖盅,然后举起手边的酒杯,起身面对众人。   凌一的目光若无其事的从那伙计身上扫过,举杯对众人笑道:“众位,今日是有间药铺分铺开张的日子,多谢众位抽空前来为公主殿下庆贺,凌某在此敬众位一杯,请!”   凌大将军敬酒,在场的众人自然不会不给面子,是以齐齐放下手边的碗筷,纷纷举杯起立,遥遥回敬凌一。   待得众人一杯酒饮尽,孟彤也跟着起身,笑道:“都说好事成双,既然将军都给大家敬酒了,那本宫这个做主人的,自然也该敬大家一杯了,还请大家将酒满上。”   众人听得那一句“好事成双”,不由全都嘻笑了起来,纷纷拿起酒杯要给自己倒酒。   凌一趁机拿起酒壶,离开坐位,一边往朱灿那边走,一边调侃道:“朱灿,你小子灌了来庆半天酒,也没见把人给灌醉,你到底行不行啊?”   说韩来庆没被灌醉,纯粹是凌一在睁眼说瞎话,韩来庆其实早就被灌得靠在桌上,晕晕乎乎的双手抱头不会动弹了。   朱灿此时其实也已经有些喝高了,被凌一这么一激他哪里还能忍得住,立即就跳起来大声嚷嚷道,“谁,谁说本少不行啦?喝……喝就喝,你有种,有种过来,跟本少比……比一比!”   朱灿这一跳却是跳的极为巧妙,不但正好堵住了那举着托盘想要退出去的伙计的路,还撞得他一个趔趄,一直往后踉跄着倒退。   “小心!”凌一自然而然的伸出手,一副要扶那伙计一把的模样。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认为凌一是要伸手扶那伙计一把,就连那伙计也是那样认为的,是以也没防备凌一伸来的手。   只不过就在凌一的手快要贴上那伙计的身体的一瞬,只见他飞快的化掌为指,连连在那伙计身上的要穴上了点了数点。   青薇、青月和青碧三人原本还没注意到这个伙计有什么异常,可凌一这一动作,她们三人立即就反应了过来,顿时差点儿没气疯。   她们三个好歹也凌一大人从冥殿杀手营里选出来的佼佼者,凌一大人之所以在杀手营里选中她们三人,就是为了贴身保护孟彤的安全的。   可现在,一个杀手出现在她们面前,她们却跟个睁眼瞎一样,一点儿都没有发觉,还要凌一大人出手制住了来人,她们才发觉不对劲,这实在是太有辱她们的职业素养了。   青碧第一时间站到了孟彤身边,防备着再有人靠近孟彤,青薇和青月则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了那个伙计。   凌一方才点那伙计穴道时,虽然也有几人看到了,但都没有反应过来。   可一等青薇和青月满脸杀气的扑上前,一左一右的按住那伙计,包厢里的那些大家小姐和丫环们立即就感到了不对劲,全都紧张的站了起来。   对于杀手的那些手段,青薇和青月无疑是最熟悉的。   青薇上前掰开那伙计的嘴巴,一从中捞出藏在牙齿缝里的毒药,目光便凌厉了起来,转头对凌一和孟彤道,“大人,公主,此人是冥殿的杀手。”   这个端菜进来的泰和楼伙计,竟然是什么杀手?   一屋子的小姐丫环们全都吓的惊叫起来,哪里还敢再安然坐着,全都花容失色的起身被丫环护着躲到了一旁,惊慌的看着孟彤和凌一等人,再也不敢乱动弹了。   ☆、581善后   凌一冲青薇和青月使了个眼色,沉声道,“先把人押下去,让青湖和青河带回去好好审问。”   “是!”青薇和青月满脸寒霜,按着那伙计就将人推了出去。   一个送菜的伙计突然被凌大将军给制住了,还被解忧公主身边的侍女指认为杀手。出了这样的事情,泰和楼的伙计们自然就立即下楼报给了掌柜。   王福一接到伙计来报,脸色立即就变了,顾不得其他,慌里慌张的就提了衣袍冲上楼来,不想迎面就撞上了被青薇和青月押着的伙计。   “你,你不是今日来给王二代班的那个王二的表弟吗?!”   青薇闻言不由冷哼道:“看来王掌柜是识人不清了,若您口中的那位王二还没死的话,那就是他收了这贼人的银子,故意让他混进泰和楼来,意图想对公主不利的。”   王福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眼看着冷着脸的两个侍女押着那个混进他泰和楼的杀手与他擦肩而过,王福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那个杀手混进泰和楼,假扮伙计意图刺杀公主和将军已是事实。   如今被抓了现行,他只有先到解忧公主和凌大将军面前辩白一翻,与那杀手划清界限才是上策。   包厢里,孟彤笑着对众人道,“大家不用紧张,杀手已经被拿下了,之前大家吃的酒菜都是没有问题的,只有方才上桌的燕窝,是那杀手端进来的,大家就不要再动了。”   一众小姐们躲在各自丫环的后身,闻言连忙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其实就是没有孟彤的提醒,她们也不敢再去动桌上的酒菜了,连杀手都出来了,谁知道桌上的酒菜里有没有毒呢?   凌一看着那群吓的跟鹌鹑似的官家千金们,不由心烦的皱了皱眉,他转头看向自己这一桌,发现一桌人除了他和孟彤站着这外,其他人都还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顿时就觉的欣慰了很多。   小丫头交的这些个朋友,总算还有几个能看的。   他们这桌的朱灿四个就不用说了,朱灿那就是个天生的傻大胆,韩来庆则已经醉的已经有些不醒人世了,牧波和牧江虽然也喝了几杯酒却还很清醒,他们都清楚孟彤和凌一的本事,是以根本不担心自个儿的安全。   反观楚圆圆和张轻轻四个女孩儿,到了此时仍能淡定从容的坐着,就显得极为难能可贵了。   凌一低头对孟彤轻声道:“今天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还是让大家先散了吧,等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你回头再下帖子邀请众位小姐到府里聚聚。”   “也只能这样了。”孟彤自然也看到了那些被吓的缩到角落里的小姑娘们,人都吓成这样了,现在就是给她们吃龙肉,只怕也会食不下咽吧?!   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安这些小姑娘们的心,孟彤往旁的软榻走了过去,一边对众人道:“今日出了这样的意外,实在是对不住各位了,为防今日的饭菜里被人下毒,大家都到本宫这边让本宫把个脉,检查一下。   检查过了,没问题的人就都先行回家去,等本宫处理好了此次事件,定当下帖请众位姐妹们过府,到时再摆宴给众位姐妹们赔罪压惊。”   大部分人此时对什么赔罪压惊的并不感兴趣,她们最在意的是自己方才吃的酒菜里有没有被人下毒。   此时听说孟彤要亲自给她们把脉检查,众人就只差喜出望外了。   自从孟彤给皇帝献了神药之后,她的神医之名早就传遍洛阳城了,只不过因为孟彤的身份地位,没有人敢上门要她出诊罢了。如今她自愿为众人把脉,这些小姑娘们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青薇和青月押着人出去了,青黛不懂武功,青碧便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寸步不离的守着孟彤。   凌一让牧波和牧江照看着喝多了的朱灿和韩来庆,又冲楚圆圆四个打了声招呼,让她们四人照看着孟彤一些,便招脚出了包厢。   王福赶到包厢门口时,就听到孟彤说要为众家小姐把脉验毒,心里也就跟着七上八下的,深怕那杀千刀的杀手要来个宁杀错不放过,连那些小姐的酒菜里都下了毒。   他正在包厢门口犹豫不前,就见凌一从包厢里出来了,于是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请罪。   凌一听他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面无表情的道,“此事虽怨不得你,不过被人如此轻易的混进来,一个失查之罪你是跑不掉的。”   “是,是,小的管教不严,还望将军恕罪。”眼见凌一如此好说话,也不欲迁怒与他,王福哪里还会多加狡辩?   “我不管你泰和楼的背后有谁,此次亏得公主警觉才避勉了一场祸事,否则要是真被那杀手得逞了,不止这泰和楼,就是你全家人的性命都要一起赔进去。”   凌一目光严厉的看着他,道,“要如何行事,不用本将军再提点你了吧?”   出了如此大事,自然是要赔礼道歉了。   王福哈着腰,连声道:“让公主与将军受此惊吓,实在是我泰和楼之过,小人知道该怎么做的,将军放心,小人这就下去安排。”   凌一淡淡的嗯了一声,就打发王福下去了。   虽然今天的事确实怨不到泰和楼,他也没有迁怒泰和楼的意思,不过小丫头对于嫌钱似乎颇为热衷,想来若是他能帮她省了今日宴请的银子,应该也能博得她一笑吧。   包厢里,孟彤正动作极快的给那些小姐和丫环们把脉,有遇到身体有些小毛病需要调理的,还会顺便附送一张药方,让她们带走。   孟彤的字虽然已经练了二年多了,不过仍然写的不好看,特别是在她飞快挥就药方的时候,也就只能勉强保证写出来的字体保持工整,不会让人错认了方子上的药材去。   王掌柜的动作很快,一下楼就派了伙计上来将桌上凌乱的碗盘收拾干净,又重新端了茶点上来给孟彤过目之后,才摆到桌上供众人取用。   ☆、582放倒   只不过那些千金被方才的杀手一吓,此时哪里还敢再取用泰和楼中的东西?就算是孟彤看过之后说没有问题的,她们也不敢再去碰了。   孟彤整整花了近一个时辰,才送走那十来位千金小姐以及她们的贴身丫环们。   “先喝杯水吧,看你都忙了大半天了。”整整一个时辰几乎一刻不停的给人把脉写药方,南男看着都为孟彤觉得累,见她终于把人都给送走了,连忙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   孟彤活动了下有些发酸的手腕,接过杯茶狠狠灌了几大口,才长长的舒出口气。   “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她转头看向楚圆圆几人,笑道:“你们几个要不要也给我把下脉,确定一下有没有中毒?”   “不,不用。”楚圆圆几个还没说话,边上的喝高了的朱灿已经傻笑着,手舞足蹈的道:“谁……谁不知道公主你,你的鼻子最灵了,这一桌子的菜要……要是有毒,嗝,你早就发……发现了,哪,哪还会让我们吃啊,不用看,不用看。”   蔡琴琴几个听得忍俊不禁,纷纷戏谑的看着孟彤笑,蔡琴琴更是取笑她道:“敢情公主您还生了个狗鼻子呀,这下我们就更放心了。”   孟彤被四人取笑了也不生气,反倒是有些无奈的看着醉醺醺朱灿,摇头道:“喝成这样半醉半醒的最讨厌了。”   朱灿醉酒之后话会变多,如果当真是喝过头了,直接醉过去还好。   最烦人的就是他喝得不多不少,半醉不醒的时候,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一直缠着身边人不断的找话说,要是没有人阻止他,或者是有人故意要套他的话,那就真的是问他什么说什么。   他为这事儿,已经闹出过不少笑话了,孟彤可不想一会儿又听到他自己爆料,说自己今天又穿了什么拉风颜色的亵裤出门。   孟彤怂恿牧波和牧江两兄弟,“你们俩再灌他几杯吧,让他醉倒了安静的睡一觉,不然一会儿要是发起酒疯来可怎么办啊?”   牧波心有戚戚的苦笑道:“这厮酒量好着呢,您别看他这会儿这个样子,要真想把他灌醉没两壶酒还撩不倒呢。”   如此一比,还是酒量潜的人讨人喜欢啊。孟彤就感叹,“还是来庆好,酒量不深,一灌就倒。”   众人闻言全都看向趴在桌上,早就醉的不醒人事的韩来庆,不由齐齐发笑。   牧波见孟彤叹着气从挎包里摸出一个小瓷瓶,立即就两眼发光的凑过去,问:“公主,你这是什么东西,是不是要给朱灿灌下去啊?”   牧江一见也立即凑了过来。   “你们这么兴奋做什么?”孟彤看着两人简直哭笑不得,这两兄弟看到她给朱灿下药,怎么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呢?还有没有朋友爱了?还有没有兄弟情了?   牧波和牧江只能一起挠头傻笑,他们总不能说看到兄弟倒霉,他们就会忍不住兴奋吧?   毕竟他们都知道孟彤就算给他们下药,最多也就是整整他们而已,并不会有什么危害的。   看着两兄弟不怀好意的笑容,孟彤只能摇摇头,从桌上拿了个干净的空杯子,倒了点药粉进去,又往杯里头注满酒,这才示意激动兴奋的牧江和牧波。   道:“这酒就交给你们了,赶紧让他喝下去吧,省得他一会儿跟个话唠似的,连自己一天吃了多少粒米饭都咱们数出来。”   张轻轻在旁听得眼睛都瞪大了,觉得好笑,又忍不住好奇的追问孟彤,“朱少喝了酒真的会问什么说什么吗?他是要我们问了才会说话,还是会自己一直不停的说?”   孟彤就笑着跟她解释,“朱灿这家伙平时没心没肺惯了,肚子里根本藏不了秘密,他酒量不错,一般时候很难把他直接灌醉,可等他喝得半醉不醉的时候,也就是最烦人的时候。   别人发酒疯会又叫又闹的,他发酒疯时倒是极乖巧的,就是特别受说话,会一直缠着身边的人不停的说。而且这种时候不管你问他什么,他都会乖乖的吐实,我们平时跟他根本就不敢说秘密,不然被人一套就全都说出去了。”   楚圆圆几个听得咯咯直笑,一边笑还一边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牧波和牧江拿着酒杯哄朱灿,引他与自己干杯。   朱灿喝高了,只以为牧波和牧江要与自己喝酒,他根本没有二话,一昂头就把孟彤那一杯参了药的酒给倒进了嘴巴里,完了还砸砸嘴,轻声嘀咕道:“今儿的酒怎么有点儿苦啊?”   加了蒙汉药的酒,能没有苦味吗?   孟彤几人听得全都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牧波和牧江更是一本正经的坐下,兴奋的盯着朱灿,数着数想看他什么时候才会晕倒。   “……三、四、五……”才刚数完五个数,朱灿就扑通一声趴到桌上不动了。   “好神啊!”楚圆圆和蔡琴琴四个全两眼发光的齐齐转头看着孟彤,眼里满满的全都是崇拜。   楚圆圆双手合十,对着孟彤娇声求道,“公主殿下,您可有多的药粉、药丸没有?匀点儿给我们吧。”   张轻轻也连连点着头,道,“对啊,对啊,也不用多,随便来个一两斤就成了。”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全都喷笑了出来。   “你拿去当饭吃呢,还一两斤?”孟彤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敲了敲桌子,道,“我手边的东西都不是你们能用的,你们能用的药丸和药粉,药铺里都有。   回头你们要用什么直接去跟原海说一声就行了,他只会收个本钱,不会多嫌你们银子的。”   “太好了,我一会儿就去找原海。”张轻轻拍着手,脸上眼底全都是兴奋的笑意,那模样是当真没觉得孟彤让她们直接去药铺拿药有什么不对。   但孟彤的话听在楚圆圆、蔡琴琴和南男三人耳里,三人却是互相对视了一眼,虽然都没有多说什么,脸上的笑容却倒底还是没有之前那么真实了。   ☆、583凭什么   凌一把外头的事情安排好了进来时,只一眼便立即敏感的觉查到了楚圆圆三人的不对劲。   孟彤以农女的身份受封为一品公主,本就颇受争议,凌一虽然不屑与洛阳城里的那些所谓的达官显贵相交,不过自家小丫头不被人重视,还是让他感觉不爽了。   “都弄好了吧?”凌一没有再看楚圆圆等人,径直走向孟彤温声道,“午后我还要赶回宫里,先送你回府吧。”   孟彤闻言立即就站了起来,她是真的不想再在这里呆了。楚圆圆、蔡琴琴和南男三人的态度让她感觉挺腻味的。   她能开口让她们去找原海,用成本价买药已经够给她们四人面子了,怎么还搞得她没送药给她们就多对不起她们一样?   还真都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吗?   她们也不过就是多说了几句话的同窗好吗?   她孟彤又不用靠着她们吃饭,又没欠这些人的,她制的药丸、药散更不是大水冲来的,凭什么她们一开口,她就得白送给她们?   再说了,她诺大一个公主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的吃喝拉撒,可全都要靠着她一人辛苦扒拉呢,可比不得这些权贵家的千金大小姐们,家里有地位显贵的长辈支应门庭,能供给她们优渥的生活。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孟彤冲张轻轻歉意的笑了笑,又转眼扫过楚圆圆三人,随口敷衍道,“今日对不住各位了,改天再请大家过府吃饭。”   凌一则看向桌上瘫着的朱灿和韩来庆,对牧波和牧江吩咐道,“他们两个就交给你们送回去了。”   牧波笑着应承道:“凌大哥你放心,他们两个就交给我们好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送他们回府了,这事儿我们熟。”   这话听得孟彤忍不住笑起来,因为楚圆圆等人的态度转变而有点郁闷的心情,一下就变得松快了起来。   凌一护着孟彤下楼上了马车,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跟在两人身后的青薇、青月和青黛、青碧见状,哪里还敢跟进去?   青薇叫青柏把赤光骑回去,自己坐到了车辕上,青月和青碧则自觉的拉着青黛,自个儿租了马车回去。   马车里,孟彤一见凌一跟进来,便立即知道他是有话要对她说了。她立即正襟危坐,却见凌一直接过来紧挨着她坐下了。   “马车上位置这么大,你干嘛要挤着我坐呀?”   凌一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双手一伸便直接将孟彤娇小的身体抱了起来,吓的孟彤差点儿没惊叫出来。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惊叫,就已经被凌一放到了腿上。   他强壮有力的臂膀环着她,像是把她困在了他的怀里一样,显得特别亲昵。   孟彤稍一抬头,就能看到凌一的下巴,而他微一低头,温热的呼吸就会喷在孟彤的脸上颈间,这让孟彤不自在的忍不住挣扎。   凌一身体一僵,收紧手臂制住怀里乱动的小人儿,苦笑道:“姑奶奶,你可千万不要动了。”   大热的天气,两人身上的衣物本就轻薄,小丫头这么一挣扎,两人的身体在摩擦,一下就让血气方刚的凌一起了反应。   孟彤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一感觉到凌一的身体的变化,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倒是真的不敢再乱动了。   凌一低头看着乖乖依在怀里的小人儿,忍不住翘起嘴角,低头在孟彤裸露的粉颈上亲了亲,戏谑道:“这下看你还往哪儿躲?”   这样的亲昵,让厚脸皮的孟彤也忍不住红了脸,她强忍着心头的那股羞意,抬眼瞪着凌一嗔道:“什么躲不躲的,我哪儿有躲你?”   “真的没躲吗?嗯?”一个“嗯”字,尾音低沉又百转千迴的,听得孟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孟彤觉得不能再被凌一牵着在这些暧昧的字眼上打转了,不然一会儿可能真会被这无耻的家伙拉着,在这马车上做出什么荒唐事来的。   孟彤咬着唇瞪他,“你跑上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个的吗?”   “不解风情的坏丫头。”凌一有些泄气的轻轻在她的耳垂上咬了一口,叹气道:“枉我一听到二皇子要对你不利,就忙不迭的请了假跑来守着你,你就这么回报我呀?”   孟彤被他说的怪内疚一把的,自打认识凌一以来,他对自己是真的没话说,不管什么事都面面俱到的都帮她想好了,做好了,简直就是在无底限的宠溺她。   孟彤咬了咬唇,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份了。   因为她巫门传人的身份,因为师傅祝香伶给她的那块代表着皇家供奉的令牌,因为她掌握的世间少有的医术,更因为她比旁人多出一世的眼界和记忆,她虽然时时警醒告诫自己不能高傲膨胀,可她其实还是膨胀了。   仗着这样那样的原因,她自觉有了底气,知道凌一喜欢自己,便总仗着自己现在这副身体的年纪小,又是女孩儿,就矫情的一塌糊涂,还总把凌一对她的好当成了理所当然,实在是在不应该了。   孟彤想着便伸手搂上了凌一的脖子,声音软软糯糯的认错道:“我错了还不成吗?你别生我的气。”   凌一低头看着孟彤溢着水光大眼,只觉得整颗心都要化了。   “傻瓜,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他在孟彤的脸颊上亲了亲,才说起了正事,“冥殿二长老是二皇子的人,我收到消息,二皇子今日已经派人在冥殿发布了悬赏,要买你的性命。”   孟彤想了想,眨着眼道,“那是不是说咱们今天抓了那个杀手,事情还不算完,冥殿还会继续派人来暗杀我的,对吗?”   凌一嗯了一声,又安慰她道:“最近这段日子你就别去书院了,青海他们人手不足,咱们府里的地方又太大,你要是再往外跑,他们就顾不过来了。   我最近会再从那边挑些可靠的人回来,你也把府里布置一下,我觉得你在水仙苑里做的那个布置就挺好的,让进府的人都服了解药,这样就算有人混进府里,也不怕他们能翻出什么花样了。”   ☆、584冥殿形式   “可我还兼着骑射课助教呢。”   孟彤挺犹豫的,虽然她身边有宫嬷嬷和王嬷嬷给她开小灶,恶补女红、礼仪、琴艺之类女子需要会的才艺,不过她平时大部分的时间都用于研究医术了,所以在这些才艺方面,宫嬷嬷和王嬷嬷也都没怎么要求她。   如果她呆在家里,她的书法和画艺肯定就会落下了,而且她那个骑射课的助教要怎么办?请辞吗?   “请辞了吧。”凌一果断帮她做了决定,“冥殿接了任务,在没有得手之前肯定是不会罢手的。   你若要去书院,府里的守卫力量势必就要被分散了,到时候不单你的安全不能得到保障,冥殿的人要是老不能得手,到时候恼羞成怒,把矛头指向你母亲就不妙了。”   谁都可以有事,就是春二娘不能有事。   孟彤细思极恐,越想越觉得心慌,当下什么都不想了,满口答应会休学乖乖呆在家里。   “真乖!”凌一低头在孟彤的脸上亲了亲,算是奖励她的听话。   孟彤觉得的他像是在哄小孩,眼珠子一转,便故意使坏的凑上去,张嘴去咬他的唇。   凌一愣了愣,一反应过来就抬手按住孟彤的后脑勺,不容她退缩的贴了上去……   马车一进公主府,凌一就心情很好的从马车上下来,骑着赤光回宫去了。   他早上是匆忙找了人代班才脱身赶到泰和楼的,说好了午后就要回去,所以一把孟彤送回府就赶回去当值了。   孟彤脸色红红的下了车就埋头往自己院子走,脑子里全是方才与凌一相濡以沫的甜蜜情景。   凌一那厮的学习能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她初时还能感觉到他唇舌间的生涩,可一转眼他就掌握到了诀窍,直把她吻的晕头转向,差点儿没窒息。   “主子!”青松等在院门口,一见孟彤过来,连忙上前禀报道:“主子,今天您和凌大人在泰和楼抓到的那个杀手,与属下原是同一批进的杀手营,他认出了属下。   属下跟他略提了提效忠主子的好处,他便决定要反出冥殿投靠主子。   那小子原是效忠于二皇子的,知道二皇子不少的秘密,他如今想加入咱们,正想给您递投名状呢,您看是不是要见见他?”   “你们这么容易就把人给策反了?动大刑了吗?”孟彤仰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从她们抓到那杀手到现在,都还没到一个时辰吧?   这么快就被策反了?还有没有一点儿职业操守了?   青松乐呵呵的笑道,“咱们只是提了下主子能解赤焰丹的毒,那小子就决定要判出冥殿,转而效忠主子了,根本就不用动刑。”   孟彤还是觉得很不真实,她用于控制属下的手段其实跟冥殿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她采用的毒药比赤焰丹毒性更烈。   区别只在于服食赤焰丹后,虽能燃烧人体的潜能,使得武者功力精进神速,但长期服用会慢慢腐蚀服用者的身体,最终会使服用者五脏衰竭,油尽灯枯而死。   而她用的药物,毒性比赤焰丹更烈,毒发时会让人享受到犹如千刀万刮般的痛苦,不毒发时则会潜伏在食用者的体内,不但能让食用者具有一定的抗毒性,在遇到剧毒时还能起到向食用者示警的作用。   孟彤沉默了半晌,才道,“规矩你都跟他说清楚了吗?”   要不是府里的守备力量实在太过薄弱了,孟彤还真不想接收这种分分钟就选择背叛的人。   青松像是知道孟彤在想什么一般,笑着解释道:“主子其实大可不必怀疑对方投效的诚意,赤焰丹对服用者的危害是所有冥殿的杀手都知道的。   都传赤焰丹是无人能解的,服了赤焰丹之后,几乎人人都知道自己已经等同于被判了死刑了。可为了能多活两天,我们不初也是一样不得不一次次的吞下每月一颗的解药。   若是以前,冥殿还被当今圣上掌控在手里的时候,除了出任务之外,根本就不会遇到别的什么危险,生活多少还是有些盼头的。   可如今的冥殿却早已不同于往昔了,自打皇上知道二皇子和皇后的人参透进冥殿之后,皇帝就把冥殿充做了弃子,故意让人指点大皇子收买了冥殿的大长老,任冥殿的势力一分为二,让大皇子和二皇子继续在暗地里明争暗斗。   现如今冥殿的势力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大长老带领的效忠于大皇子的人,另一部分则是二长老带领的效忠于二皇子和皇后的杀手。   如凌一大哥当初被三长老陷害一样,大皇子和二皇子相争之后,故意掉换了赤焰丹的解药,再在对方毒发时趁机动手解决掉对方的事这几年来层出不穷。   现在的冥殿,不管是新人还是老将,也不管是属于哪一方势力的人,都过的朝不保夕,人心早就散了。   主子能解赤焰丹的毒,又不用我们出去拼死拼活的,跟着您干比呆在冥殿过着随时被杀的日子,简直好太多了,就是傻子也知道该选您啊。”   孟彤听得唏嘘不已,师傅祝香伶当初为了辅佐上一任的大周皇帝,特意创建了冥殿,可现在冥殿却被这一任大周皇帝视做了弃子。   一个势力的建立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心血,要毁掉却是如此的容易。孟彤想想都觉得心痛,那冥殿原还是属于她的财产呢。   “那就这样吧,以后要是再有冥殿的杀手过来,你们就直接劝降,只要肯投降的咱们都欢迎,不肯投降的也不用废话,直接废了修为扔到府衙去。”   孟彤能说这话,算答应了让那杀手加入公主府的事情了。青松松了口气,笑道:“那主子您是打算现在见他,还是等晚上凌大人回来,再去看?”   “这事儿还是等凌一回来再说吧。”孟彤想到了凌一,下意识的就不想管这事儿,有个万能的男朋友在,她做什么要逼自己当女强人啊?   打发了青松,孟彤回院子梳洗了一翻,换了件衣裳就去了平安居。   ☆、585见秦永   谁知到了平安居之后,竟没看到春二娘,一问小丫头才知道,她那闲不住的娘亲又跑去后花园侍弄瓜果蔬菜去了。   孟彤倒是不反对春二娘在自家后花园里铲了花卉,种蔬菜和瓜果,也不反对春二娘在自家荷花池里养鱼虾莲藕,更不反对她娘在假山洞里养几十只鸡仔。   只不过好好一个名家设计的园林,偏被改造成了农家后院的菜地,孟彤也是挺陶醉的。   青碧见孟彤站在院子里叹气,忍不住问了一句,“主子,您现在可要去后花园看看?”   “算了吧。”孟彤不用去看能也想像的出,她娘现在八成正玩的开心呢,她现在去了反而会让她觉得不自在。   毕竟那后花园原本可是华丽的一塌糊涂的,春二娘当初手痒了想种地都没敢下手,后来还是孟彤看不下去了,干脆让人买了花盆过来,把那些花卉全都起出来卖了。   卖花得的银子全换了各类种子,地则空出来给春二娘种东西玩儿了。   “咱们去前院吧。”孟彤想到了前几天就到了秦永,她这几天太忙,都还没时间去见他呢。   大师兄帮她买好了地,地契都已经送来好几天了,也是时候该让秦永把一些事情管起来了。   前院的靠东边跨院的一座小院里,秦永坐在正房门口的台阶上,愣愣的看着蔚蓝的天空良久,才悠悠的叹了口。   他怀揣着抱负,毅然放弃保定城的差事来到公主府已经好几天了,原本以为很快就会见到孟神医,谁知这么多天了都没见到人。   每次询问耿管家,得到的都是公主正在忙,让他安心住着,公主有空了自然会接见他的话。   他满心激动而来,却得到了冷落,说不失落那是骗人的。   可现在回保定再做伢人吗?他丢不起那个人啊!   所以就算是熬,他要在这公主府里熬下去,他就不信孟小神医能忙一个月、两个月,还能忙一辈子不见他?   正在秦永想的咬牙切齿之即,突听院门口传来人声,然后就见耿天忠领着三名女子从院门口走了进来。   秦永没见过孟彤的女装打扮,见耿天忠领着三位女子过来,急忙拍拍屁股站起来,也没敢往那三人的脸上看,只挤出笑容上前两步,笑道:“耿管事早,你过来是?”   耿天忠惊讶的回头看了眼孟彤,见她一脸笑盈盈的,回头又见秦永只盯着他一人看,目光都没敢往边上瞟一眼,便了然的笑道:“秦兄弟,你不是一直盼着公主召见你吗?怎么殿下如今亲自来见你了,你倒是认不出来了?”   秦永一惊,这才抬头往面前的三人看去。   他的视线首先在后边两名着嫩绿比甲的少女身上扫过,这两名少女虽然面容俏丽,但显然并不是他所熟知的孟小神医。   秦永的目光落在为首的娇小少女身上,只见少女头上的丫髻两边别着亮闪闪的银网链,脸上肌肤并不算白,但一双亮而有神的眼睛微微弯起,颊边梨窝深陷,可不就是他记忆里熟悉的孟小神医吗?   “孟神医!”秦永欣喜的脱口叫道,叫完了才回过神来,想起孟彤如今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了,又连忙双膝一弯,“扑通”一下跪下拜倒,“草民秦永,见过公主殿下。”   “起来!起来!”孟彤光听刚才那一声响,都为秦永疼的慌,“咱们又不是不认识,你跟我这么客套干什么?赶紧起来吧。”   耿天忠朗声笑道:“秦兄弟好福气啊,殿下拿你当自家人,你可不能辜负了公主殿下的心意,还是快快起来吧。”   秦永闻言,当初毅然辞去伢行差事时潜藏在心底的忐忑,来到公主府后久等不见孟彤的不安,全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了。   可随即从他的心头奔涌出来的激动,却让他不由红了眼框,不由抹着眼泪哽咽道:“秦永只是一界草民,不敢当公主如此厚待,公主能赏识秦永,草民……草民……”一句话没说完,他便忍不住心头的激动,呜呜的哭了起来。   耿天忠和青薇、青月三人,被秦永哭的不禁面面相觑。   孟彤却是被秦永给吓了一跳,她没想到才说了两句话,秦永就说哭就哭,他以前看着也不像是个玻璃心的孩子啊,怎么才大半年不见就这么娘了呢?难道是这一路到洛阳,受了什么委屈了?   孟彤哄春二娘都哄出经验来了,现在哄人还真有一套,上前弯腰亲手去扶秦永,一边柔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快别哭了,你是我特意请来帮我做事的,到了我这里就跟回到自已家一样,以后有我给你做靠山,你要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就跟我说,可千万别自个儿憋着,知道吗?”   “草民没难事,草民这是激动的……”秦永哽咽着,又给孟彤做揖,“草民谢公主厚待。”   也就是说这是喜极而哭了?   孟彤松了口气,笑道:“那你赶紧把眼泪擦擦,我有事要交代你去做。”顿了顿,又道,“我如今虽然不必出门为人看诊,可一整天也是不得闲的,跟你说完事儿我还得去忙呢。”   秦永闻言,一时也顾不得形象了,连忙用袖子抹了抹脸,请孟彤进屋坐。   耿天忠给秦永安排的小院虽然不大,但该有的倒也是一样不少。   孟彤在小花厅上首坐下,示意耿天忠和秦永都下首坐下,才对秦永道:“我在各地都买了不少田产,原是打算让你做个大管事,帮我四处去巡视这些产业的。   不过我如今有件要事需人去办,别人我也信不过,想来想去这件事也只有交给你办才最为妥当。”   这个时代的人都讲究士为知已者死,秦永一听孟彤如此信任他,哪里还记得几天被冷落的委屈和不安,立即满心激动的表忠心道:“公主有事尽管吩咐便是,小人定当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此事倒不用你赴汤蹈火,不过却需你全力以赴。”   ☆、586田庄   孟彤笑道:“我如今在城中开了两间药铺,再加上皇上赏赐的金银,倒也有了些财钱,我在城郊有一个不小的庄子,田地大概有三百来亩,还有几座不相邻的山是我另买的,以后这个这些就交给你来管理。   最近陈四都在走访洛阳城附近他以前的那些同僚,若是有那些穷的揭不开锅的,咱们庄子要负责接收他们。”   陈四秦永自然认识,那个伤了眼睛,不得不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汉子,原来还一直跟着公主做事啊?   他到了公主府这么多天都没见到他们兄弟三人,还以为他们中途反悔没跟着孟彤了,心里还曾为他们唏嘘过,原来全是他想差了。   陈四是伤兵,他的那些同僚自然也都是兵,能从战兵上退下来,还穷的揭不开锅的也只能是伤兵了。   孟彤当初只是个小大夫都能路见不平,不顾危险的救下陶清风,现在成了公主,想来动作也要更大了。   秦永心里已经多少有了数,却皱着眉道:“公主可是要收容那些伤兵?不过这事儿可不好做,咱们费心费力,一个弄不好还会遭人埋怨,吃力不讨好啊。”   “不是收容,是雇佣。”孟彤笑道:“我没想过要白养一群人,就如田文、王七他们,就算只剩下一只手,他们不一样能干活吗?   断了腿的,拄着拐杖喂猪喂鸡,剁则要猪草总是行的,少了只手的,放羊放牛,再不济给果树拔拔草,帮忙摘摘果子,采采蘑菇总成吧?   就是那手腿都缺了的,只要有双眼睛嘴巴能动,看个大门,有人来了喊一声应该总行吧?物尽其用,总有事情适合他们做的,那些人身残了没关系,只要心不残,这样的人咱们就收。”   耿天忠和秦永听得热血沸腾,只觉得孟彤说的好有道理,就连青月和青薇这两个心冷手辣的小杀手,看着孟彤的眼神里都满是崇拜。   “至于那些伤兵的家眷,把老人和妇人们的集中在一处,能动的老人帮忙看顾孩子,妇人帮忙洗衣做饭做女红种种瓜果蔬菜。   四岁以上的孩子全集中在一起,就由大的孩子带着,在庄子里帮看门人传个消息递个信,割割猪草,帮忙种种菜,秋收时下地帮忙捡捡稻穗都是成的。”   孟彤说的虽然都可行,可秦永也没有晕头,立即就指出了重点,“可若是庄子上都收这样的伤兵,那田地要谁种啊?”   孟彤笑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断手断脚的啊,总也有如陈四一样家里人口多,偏田地少,或是因为家里有人被重病拖累,家徒四壁的,这样的人手脚健全,自然就能帮忙种地了。   真不行的话还可以雇短工插秧和收割,平时的照看就让伤兵们两两合作着来,不管怎样总能想出办法来的不是吗?”   秦永听得连连点头,“公主说的是。”   孟彤又道:“洛阳城因为有五城兵马司管束,一般的乞丐是不准进城的,你要做的就是派人注意那些无家可归的小乞丐,和城中那些穷的揭不开锅的百姓,若有人卖儿卖女或是自卖的,只要品性好的,就卖下收到庄子上去。”   买人卖人算是他的老本行,秦永点点头,又问起划给自己使唤的人手。   孟彤笑道:“府里就那么几个人,你要多少人手使唤,回头自己去耿管家那里取了银子,去伢行自己挑。   不过你挑的人不能住在公主府,全都按排到庄子上去住吧,要是庄子上房屋不够,你就让人多建几间,要多少银子做了帐目到耿管事那里去报就成了。”   秦永一听顿觉压力巨大。   敢情他就一个光杆司令,要人没人,要东西没东西,啥事儿都得自己来啊?   秦永抹抹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心说:这孟小神医成了公主也还是没变啊,这喜欢当甩手掌柜的毛病真是到哪儿都改不了。   不过有了银子,他倒也不怵办不好事。   虽然他在洛阳城人生地不熟的,不过万变不离其宗,有银子好办事,先去伢行买几个洛阳本地的仆役跑腿的,再让人去街头巷尾与小摊小贩套话,要是有公主说的那种人家,趁早就人买下。   至于城外的小乞丐,肯卖身的直接拉去衙门签了卖身契,再统统带回庄子上去,肯得事后再惹出麻烦来。   至于庄子原有的佃户……   秦永问,“公主,您那庄子上原来的佃户呢?”   “那庄子是皇上赐的,连佃户带管事都跟宫里的那些个公公沾亲带故,报上来的帐目漏洞百出,贪得我都看不下去。”   孟彤说着轻嗤了一声,眼神微冷的道:“我懒得与那些人分辩,你回头直接就跟那些佃户说,那庄子是皇上赐我的,我自己手下人手多着呢,田地就不外佃了。”   秦永听得嘴角一抽,忍不住又想抹冷汗了,“公主,若是那些人闹起来,只怕会对您不利啊。”   孟彤瞥了他一眼,很无所谓的道:“我回头把那管事递上来的帐目让人抄出来,他们贪了多少,贪的什么我都给你例清楚,他们要是敢闹,你就拿那个给他们看。   我这人最喜欢别人闹了,他们不就是仗着自家亲戚在宫里当太监,还是在谁家当管事吗?我义父还是皇帝呢,堂堂天子还能连个太监和几个小管事都干不过?”   秦永听得心惊肉跳,心说:您还能为几亩地的事儿,跑皇上面前去告状不成?皇帝老爷子日理万积的?还能管您这芝麻绿豆的小事儿?   谁想他这头才刚想完,就听孟彤霸气的拍着桌子道:“他们要是敢闹,你就报官,官府要是不管,我进宫找皇上去。   他老人家赐个天天造反的四川府给我当封邑也就罢了,现在连个赐个田庄给我都是被人贪的年年要我倒贴银子的,真当我傻啊?”   您不傻,您这是胆大包天哪!   秦永困难的咽了口口水,就是还有问题也不敢再开口了。他深怕自己万一问出的话,又戳到孟彤的痛处,惹得她当真气的冲去找皇帝麻烦。   ☆、587摔   有钱了之后要帮人助人是孟彤一直以来就有的打算。她在洛阳城外其实并不只皇帝赐的那一个田庄,大师兄胡清云还让人帮她买了两处庄子,一处是两百多亩的,另一处是一百亩出头的。   只不过那两处庄子的管事都是老实人,做事勤恳知道分寸,根本不用她多操心,以后若是皇帝赐的这个庄子上的人装不下了,分到这两处庄子上也就是了。   可皇帝赏的那个庄子就不一样了,皇家的庄子沾了皇家的贵气,管事递上来的帐本前后数目对不上不说,还全是亏损的,真把她当傻子了,以为她好欺负是不是?   之前孟彤是忙的没时间管那破庄子,现在既然请了假在府里呆着,她除了看书可全是时间。谁敢让她不痛快,她包管让他们都痛快不起来。   今天遭了刺杀,她正气不顺呢。   到了下午,凌一定的花卉盆栽就到了。   看着满满五车的毒草毒花,孟彤笑眯眯的吩吩耿天忠付清了货款,拿了盒药丸给清海几个服了,然后让他们将几种花卉按她要求的配比,搬到各个院子里去,摆在各间屋子的窗台下。   晚上凌一没回来吃饭,孟彤在平安居陪着春二娘用了晚饭,就把青海和青薇等人全都叫到了自己院里,给大家分配了任务,让众人一起碾草药。   碾成粉的草药配好了比例,再倒在铁桶里倒腾均匀了,制成熏香摆在竹筛里,被众人搬到各个院子的抄手游廊上摆着晾干。   凌一回府时已经很晚了,等听了青松来报,拿着孟彤给的解毒丸和毒丸去见了那个要倒搁的冥殿杀手,等把话跟对方说清楚,又看着对方吃下毒丸,凌一回房洗漱时都快要子时了。   可谁知他这头才刚脱了衣服,坐进浴桶里,窗外就传来一阵细微的风吹衣袂声。   冥殿杀手跟约好了似的,挑准了他洗澡的时候如期而致,而且听响动显然翻墙进来的几人身手还不低,否则不会人都进了前院了,青海他们还发现不了。   凌一有些烦燥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才脱光的胸口,气的用力拍了下水,起身披衣出去。   清冷的月光洒在院中,照着的院中影物若隐若现,小院里花香浮动,凌一目光一扫,就见院中四面的墙下都摆着一溜的花卉。他眸光一闪,抬眼看向四周的屋顶,却未见再有什么动静。   “来人!”夹着内力的声音在院中炸开,潜藏在四周警戒的青海等人,立即提气往凌一的小院冲去,空气中顿时传来风吹衣袂的阵阵炸响。   几乎是同一时刻,西北面的屋顶上,有数道人影一跃而起,惊得从四处赶来的青海等人不禁同时黑了脸。   他们就在四周警戒,可被人潜进府里来,他们竟然一点儿都没发现,这简直就是耻辱!   “啊——”就在青海等人又气又急,觉得羞耻之极时,那几道跃起想要逃跑的身影却在发出几声道惊慌失措的叫声之后,像是突然没了力气一般,一个个就跟下饺子似乎直接从空中摔了下来。   “呃?”这是怎么回事?   青海和青松、青江等匆匆赶来的八人,一见院子里摔得横七竖八的黑衣人,纷纷止了自己的冲势,轻轻落在凌一的院子屋顶上,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一院子摔的很难看的黑衣人,心说:这是凌一大人出手了?   凌一只套了件单衣,站在房门口背手而立,他从容的接收了屋顶上众人望来的崇拜目光,才缓步走到一个摔扁了的黑衣人,淡淡的道:“你们是冥殿二长老派来的?”   “暗箭伤人,卑……卑鄙!”摔扁了还没力气爬起来的黑衣人,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就两眼一翻——昏了。   堂堂一杀手,跑来暗杀别人还骂别人害箭伤人、卑鄙?   凌一听的嘴角忍不住一抽,转眼看向另一边还清醒着的三个黑衣人,不无讽刺的道:“冥殿的杀手现在杀人难道都开始讲究礼数了吗?是不是要杀人之前,还要先投帖跟我们说明一下什么时候会来下手啊?”   满院的毒花毒草的香气,再加混合了抄手游廊上摆晾在竹筛里的熏香散发出的幽香,就成了最为最为强效的散功迷药。   八个前来暗杀的黑衣人,功力弱些的已经支撑不住,早早的晕了。   功力最强的三人,其中两人眼见着也就要不行了,唯有其中一人,又手死死的扒着地上的青砖,用尽吃奶的力气恨道,“成王败寇……我们技不如人,才会中了你们的暗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   青湖两眼亮晶晶的从屋顶上跳下来,走到那黑衣人身边偏头看了看,还上脚踢了踢他,才转头对凌一道:“凌一大人,冥殿的杀手如今都这么不济了吗?这都还没动手,他们怎么就都晕了?”   凌一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忘记你家主子是干嘛的了吗?这一院子的花草你以为是摆假的?”   “什么?”   “真的?假的?”   “就这么些花草,有那么强的效果吗?”青海、青河几个闻言,全都怪叫着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纷纷往院子四周的花卉奔去,想要把那些花草都看个仔细。   凌一知道孟彤肯定已经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给他们解了毒了,所以倒也不阻止他们去碰那些毒花草,只上前将地上那个终于坚持不住的黑衣人一脚踢翻过来,伏身一把扯了他脸上的黑布。   “啊啊啊!”青杨惊跳起来,指着地上的掀了黑布的黑衣人叫道,“暗十三,他是暗十三。”   此言一出,原本正在四周就着月光看花草的众人,立即全都围了过来。   凌一不禁皱眉冷哼,“像什么样子?”   青杨一缩脖子,闪身就躲到了青柏的身后,他已经听出了凌一话里的潜台词,那就是:一惊一炸的,太没定力,看来是需要再好好操练才行了。   青海有意帮青杨一把,小心的上前跟凌一道:“大人,这次冥殿把暗十三都派出来了,今天他们再次失手了,下次只怕他们会派来更利害的人手。”   ☆、588栽了   “你们只要保护好公主和夫人,别让她们出公主府就成了。”凌一面色淡淡的,丝毫不见紧张之色,他对孟彤捣鼓出来的药物信心十足。   这一院的毒花毒草再混合了抄手游廊上摆着晾干的熏香气味,他要是不服解药也得倒下,更别说是冥殿中的那些功力不如他的杀手了。   “不要小看了你们家主子,她的医术早已超越了这世上的大多数人,只要她手里有药,冥殿的人就别想动她分毫。”   “不要小看了你们家主子,她的医术早已超越了这世上的绝大多数名医,只要她手里有药,只要你们能防住那些从远处而来的暗箭,冥殿的人就动不了她分毫。”凌一说的自信。   青海闻言,心中不禁皆是一凛。凌一不管之于冥殿,还之于杀手界或是整个武林,那都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   江湖中人传他武功盖世,乃是冥殿杀手第一人。   不说他少年出道,所接任务不管是贩夫走率、贵权高官还是江湖中泰山北斗般的人物,全都无一例外皆死于他手。   就说他在赤焰丹毒发之时,还能以一人之力杀了陷害他的三长老,还将有着千人驻守的冥殿分部杀的半残,然后逃出重围,逍遥世外还让冥殿之人再不敢找麻烦,就足以让整个武林为之惊叹。   孟彤能得他这般高的评价,这不禁让青海等一众发誓效忠于孟彤的人心情激荡不已。   他们能在冥殿杀手营里存活下来,就已经说明了他们的优秀,他们之所以肯跟着凌一判出冥殿,一是厌倦了那种打打杀杀的生活,二也是出于对凌一的崇拜和信任。   但他们这些人还是骄傲的,虽说孟彤是凌一的未婚妻,跟着孟彤其实和跟着凌一是一样的。   但自家主子越是强大,就越说明了他们这些人没有跟错人,这让青海等人不禁由心而发的开始认同孟彤这个主子,对她也越发的恭敬起来。   有个能杀人于无形的主子,青海几个兴奋的只差两眼冒绿光了。只凭几盆花花草草就能无声无息的把冥殿排行十三的暗十三给撩倒,这怎能不叫他们兴奋?   看着地上不醒人世的八个黑衣人,青海请示凌一,“大人,那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凌一面无表情的瞥了地上的几人一眼,冷声道:“你们主子正缺人试药,这些人杀了倒可怜了,明天你们去你家主子哪儿拿些散功的药给这几个人灌下去,再把人绑好了派个人看着,别浪费了。”   试药啊?!   青海几人机灵灵打了个寒颤,立即就想起了孟彤宴客那日,孟彤在送走了那些来玩的小姑娘之后,就给朱灿、牧波等人四上了一盅茶,然后就……   一想到朱灿四个喝了茶之后,蹲在茅厕里出不来的惨样,青海几个就只觉得背后冷嗖嗖的。   不过青河想了想,站出来道:“大人,这事只怕不妥,我家主子看似冷漠,可其实心地极善,您让她拿这些人试药,她只怕会不同意。”   他的小丫头是什么样的,他难道还会不清楚吗?凌一微微一笑,自信的道:“不,她会同意的。”   比起那些无辜又可爱的小动物,小丫头肯定更加乐意拿这些双手染血的杀手试药。   由暗十三领队的冥殿八大杀手,才翻墙进了公主府,连后院的门都没摸着就栽了。   这让在二皇子府里空等了一夜消息的冥殿二长老,和二皇子周元佑差点儿没气疯。   “什么冥殿排行十三,连个女人都解决不了,简直是一群废物!”周元佑气的拍桌,却因为用力太过,痛的自己的手都麻了,要不是冥殿二长老还在边上坐着,他差点儿要捧着手跳脚痛呼。   二长老却不似二皇子周元佑这般愤怒,反而一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个结果的表情,老神在在的道:“老夫早就说过了,那凌一一身本事早已出神入化,只要有他在,就是老夫出手都不一定能得手,更何况是暗十三那些人呢?   二皇子,是您心急了。”   周元佑胸口的怒火自打看到皇帝那张骤然年轻了二十多岁的脸时,就一直在熊熊燃烧着,不曾稍减过半分。此时得知连暗十三带着七个人去暗杀都没能得手,更是叫他气恨的连吃人的心都有了。   皇帝现在看起来跟他也差不了几岁,这样年轻的皇帝还会立太子吗?   立了太子又有何用?   等到若干年后,是不是皇帝再吃一颗药丸又能变成二十多岁的年纪?   到了那个时候,他这个做儿子的长的比皇帝这个老子都还要苍老,就算他是皇后嫡出的嫡子,就算他能夺得太子之位,那又如何?   他会一年一年的变老,可皇帝手里却有那个女人炼制的逆天药丸。   五年、十年、二十年,或是皇帝每吃一颗那女人炼制的药丸,就能重回二十多岁的年纪,那是不是他等到死,也永远只能是个太子?   全天下的人又会如何看待他这个永远只是个摆设,比皇帝先一步老死的太子?   周无佑越想,心中不甘的怒火就越发旺盛,完全忘了他现在也只是个皇子,连太子的连都还没摸到呢。   都是那个女人,都是那个该死的女人,都是她弄出来的那种逆天的药丸惹出来的,她该死!该死!该死!   “那现在怎么办?”周元佑双眼通红的转头瞪向二长老,神情狰狞而扭曲。   二长老也被周元佑暴怒的表情给吓了一跳,不过却并不觉得害怕,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道:“若是不能引开凌一,派谁去都是无用的。殿下要是真有心要解决那位贫民公主,就先想办法把凌一弄离洛阳城吧。”   二长老想到凌一现在是位高权重的金吾卫左卫上将军,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不过凌一现在是皇上的人,又掌管着近三万的金吾卫,此事只怕不易啊。”   周元佑却冷笑了一声,“在你看来不易,在本皇子看来却是容易极了,父皇把个千疮百孔四川府赐给那个乡下丫头,不就是为了想让凌一去平乱吗?只要四川府爆乱再起,还怕凌一不自请出兵吗?”   ☆、589嗜好   同一时间,尚在犹豫观望中的大皇子周元佐就接到了冥殿大长老的秘信。   “暗十三带了七个人去暗杀,竟然失手了?”大皇子周元佐紧皱着眉头,死死的盯着纸上寥寥的几个字,良久之后才悠悠的叹了口气,提声对门外道:“去叫严先生过来,就说本皇子有要事相商。”   门外的小厮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一位头扎纶巾身穿布衣的四十多年男子,就跟着小厮匆匆赶了过来。   等房门一关,周元佐就把手里的纸条递了过去,“先生看看这个。”   严先生接过纸条,看过之后却皱着眉沉思起来。   周元佐没敢打扰他,只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   良久之后,严先生抬头看向周元佐,问:“不知殿下对此事有何想法?”   周元佐肃着脸,摇了摇头,道:“凌一被称为冥殿第一人,有他在,想要杀死解忧公主只怕不易。”   严先生抚着下巴上的山养胡子,一脸欣慰的对周元佐笑着点了点头,赞道:“殿下能看得如此通透,为属不易,那二皇子身为嫡子,却冲动无脑,要不是他投了个好胎,从皇后的肚子里爬了出来,根本连跟殿下相争的权力都没有。”   周元佐被赞的全身轻飘飘的,请了严先生坐下,又让小厮给两人上了香茶,这才美滋滋的在书案前坐下,面上却仍维持着一副宠辱不惊的神色,微微的笑道:“先生过誉了,本皇子也是考虑到那凌一的利害,才没敢轻举妄动的。”   严先生见周元佐这样,不禁对他更加满意了,笑眯眯的道:“殿下的决定没有错,那凌一能得陛下以上将军之位笼络,能力自然是无毋庸置疑的。   再说他本就出身于冥殿,对于冥殿的一切暗杀手段再熟悉不过了,二皇子竟然会蠢的派冥殿的杀手,在他眼皮子底下暗杀他的未婚妻,会成功才怪了。”   周元佐听得不禁暗暗自得,却又不敢在严先生面前表现出来,只淡淡的笑道:“那以先生之见,咱们现在还是该按兵不动罗?”   严先生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缓声道,“殿下上次不是说,这凌一之所以会答应皇上的招揽,提出的条件就是让皇上给他与那解忧公主指婚吗?”   “正是如此。”提起这事,周元佐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道,“那冥殿之人皆是杀人如麻之辈,这凌一被称为冥殿第一人,没想到怪癖竟是嗜好幼女。   据探子报来的消息称,那凌一进宫面见父皇时就提了两个条件,一是他的官衔需得是二品以上的将军,二就是与解忧公主的一纸赐婚圣旨。”   “那就是了。”严先生笑了笑,道:“既然那凌一如此紧张与解忧公主的婚约,若是解忧公主当真被二皇子派去的人给杀了,殿下说,那凌一会不会返过去找二皇子报仇呢?”   周元佐听得精神一振,有些兴奋的拍手笑道:“这些武林中人素来都桀骜不驯的,要是解忧公主当真死于老二之手,这洛阳城里只怕没人能拦得下凌一,如此,本皇子倒是有些期待老二能得手了。”   “难啊!”严先生摇摇头,并不看好二皇子这一翻的动作,道:“虽说百密总有一疏,但那凌一声名在外多年,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他既然如此看重解忧公主,肯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又怎么可能会让二皇子得手?”   与严先生一席话谈下来,周元佐心里的沉重感顿消,“如此,咱们就坐山观虎斗吧,本皇子最是了解老二的个性,他这人向来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这回没得手,他肯定还会继续派人前去暗杀解忧,若是因此惹恼了凌一,那就有好戏看了。”   严先生抚着胡须淡笑点头,显然也很同意周元佐的观点。   长假过后,朱灿等人都回书院继续上课去了,凌一却特意去了一趟皇家书院,以孟彤旧疾复发为由,帮孟彤请了半年的长假。   凌一那头去帮她请假,孟彤这头就吩咐了门房闭门谢客,任谁来都说自己病了要休养,就是宫里来人,也只说不见客。   然后就每天安心在家看看医书,研究研究药方,兴致来了便炼制点儿药丸。   累了再去陪春二娘吃吃饭,种种地,拔拔草,喂喂鸡,晚上再与凌一厮混在一起培养培养感情,日子过的简直不要太悠闲。   可如此风平浪静的过了一个多月,别说是杀手了,就是只蚊子都没再飞进公主府的。   毕竟整个府坻里摆满了各种毒花毒草,那些蛇虫鼠蚁早就在府里绝迹了,搞得青海等人无聊的想要找只蚂蚁数数都找不着,整天都郁闷的唉声叹气的。   八月十五中秋节这日,皇帝大宴群臣。这回不单凌一要出席,就是“重病休养”中的孟彤也被皇帝特意派人过来关照过了,要她一定要出席。   巫门传人的其中一项工作任务就是:每月给皇帝请一次平安脉。因为延年益寿丸引起的风波,孟彤借病在家躲了一个多月,躲的皇帝都有微词了。   孟彤心知这回是避不过了,只能早早的盛妆打扮妥当,穿上公主华服,又吩咐厨房煮了两碗面,与凌一一人一碗先吃饱了肚子,这才坐上马车由青海和青松驾着往皇宫而去。   “一会儿咱们会被分开,你自己小心些,别让青薇和青月离身。”凌一不厌其烦的谆谆叮嘱着,对孟彤简直一千一百个不放心。   小丫头百毒不清,倒也不怕别人给她下毒,可她那一身武艺实在是太渣了,简直连三流都算不上,他用一个手指头就能制住她。   除了会点儿轻身功夫,箭法准了点儿之外,孟彤那几下拳脚功夫看得他都想哭。   偏她每天还坚持不懈的日日早起苦练,功夫渣成这样,凌一也不知道她每天练来练去都在练些什么?   “你就放心吧,我惜命着呢,不会让青薇和青月离身的。”孟彤翻着白眼,有气无力的哼哼。   ☆、590宫宴   凌大杀手就跟个老妈子一样,罗嗦的她一个头两个大,见他还要再说什么,孟彤连忙扑上去捂住他的嘴,苦着脸求饶道:“算我求求你,千万别再念叨了,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   我向你保证不会随便离开御花园,也不随便喝别人敬的酒,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行不行?”   凌一把捂在唇上的小手拉下来,看着满脸不耐烦的孟彤无奈的叹气,想了想,还是道,“本来我是不想告诉你的,可你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   孟彤闻言,不禁诧异的挑眉,“你还有事瞒着我?”   “不准胡思乱想!”凌一看她那样子就直觉不好,抬手轻敲了下她的脑袋,才道,“你在泰和楼宴客那日,皇后曾派了凤栖宫的太监总管陈孟华来找你,想要你交出驻颜丹和延年益寿丹的药方,不过被我挡回去了。   我之所以让你请假,以养病之名在家闭门谢客,也有想让皇后知难而退的意思。”   孟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有没有搞错?皇后娘娘真当我傻吗?她儿子都要杀我了,她急吼吼的跑来跟我要药方是几个意思?趁我死之前,赶紧把药方要过去,省的等我被她儿子杀了之后,她没东西可用吗?”   凌一觉得她美目圆瞪,小嘴微张的样子可爱极了,伸手摸了摸她未施脂粉的小脸,才微微的笑道:“在宫里生活久了的女人,心里总会特别的扭曲的,想法跟我们不一样也不奇怪。”   “这倒是,不过我原以为皇后是个聪明人来着,原来她脑子有坑啊。”孟彤摇摇头,一脸的不可思议,“想杀我还想要我的药方,我不管蠢成什么样,都做不出来把药方给她这种没离的事啊。”   凌一忍不住轻笑,握着她的小手到嘴边亲了亲,才又叮嘱道:“今晚的宴席男女要分席而坐,到时候我们中间隔了一个荷花池,皇后要是召你过去说话,你切记不可让青薇和青月离身,这一个多月都没有动静,我就怕她们今晚会对你下手。”   被凌一这么一说,孟彤倒真的警惕了起来。   虽然宫里还有个皇帝,可谁知道皇帝现在对她是怎么想的?这种既想利用她又防着她的皇帝,她实在没把握他会不会在皇后想对她动手的时候,护着她。   马车到了宫门口就停了,这个时候正在一众文武大臣带着家眷进宫赴宴的时候,宽敞的宫门口这会儿也难得的发生了拥堵。   孟彤和凌一都没急着下车,可谁知两人在车里多坐了一会儿,就好巧不巧的听到了旁边马车上的三个女人正在议论着他们俩。   “今晚的宫宴,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那位了不得的解忧公主,她的那个驻颜丹吃了之后,确实是好,就是太难买到了,我娘派人在有间药铺排了半个月的队,也才只买到了一瓶呢。”   一听这话就可知声音的主人,是个性格活泼的女孩儿。   一个细细的嗓音,满是羡慕的接腔道,“可不是,现在谁不知道洛阳城里就那两间有间药铺生意最好了,每日都是日进斗金呢。”   “哎,就是赚的再多又有什么用,还不是都会被人给霸占了去。”   此女说话有些尖刻,语气懒洋洋的,还带着些鄙视的意味。   “我听到我爹跟我娘说,那位解忧公主就是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听说爹还没了,只有一个寡母和幼弟相依为命,家里连个能支撑门庭的人都没有。   可怜那位解忧公主,小小年纪能有那么高超的一手医术,原本肯定是很努力刻苦的想学好了医术,想要养活寡母和幼弟的,谁知却因此被大她一轮还多的凌大将军看上,直接就求皇上给他俩赐了婚,定了她的终身。”   “一轮?”这是先头说话很活泼的那个女孩的声音,“天啊!那解忧公主今年也才十一岁吧,那位凌大将军比她大了一轮还多,那岂不是个老头子?”   孟彤闷笑着伸出手指在凌一的脸上戳了戳,低声闷笑道:“老头子!老牛吃嫩草!”   凌一握住她调皮的小手,做势要咬她,吓的孟彤拼命抽手,却被凌一一把扯到怀里制住。   “不然怎么说她可怜呢?”隔壁传来的女孩的声音仍是懒洋洋的,却听不出一丝怜悯的味道,反而幸灾乐祸的意味还多点。   “我听我爹说,自那位解忧公主向皇上献了延年益寿丸之后,就被那位凌大将军给软禁了起来呢。那位解忧公主如今不但不能去皇家书院读书了,就是连在府里会客都不准了。   那两间有间药铺的生意那么好,那位凌大将军还不拘着解忧公主在府里给他炼药,供有间药铺卖银子吗?”   “哇!那位解忧公主好可怜……”   孟彤在凌一怀里悠悠叹着气,笑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是如此的可怜,凌大将军,您老牛吃嫩草还不算,竟然还敢软禁我为您炼药嫌银子,你说你怎么可这么坏呢?”   “倒底是谁在使坏?”凌一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子,俯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为夫的俸禄和私房银子可都交给娘子,这坏名声都由为夫背了,好处倒都由娘子占了,你说你该如何谢我?”   孟彤伸手圈上他的脖子,笑嘻嘻的道:“上交银子养家糊口,保护妻儿不受别人觊觎非议,不都是男人该做的吗?难道你想跟我说,你打算卸职不干了吗?”   “不敢!”凌一抱紧了怀里的小人儿,在她的脸上亲了亲,才笑着道:“为夫能为娘子遮风挡雨,正乐在其中呢,娘子可千万别跟为夫客气。”   孟彤豪气的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地要求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答应你吧,咱们尚未成亲,以后麻烦还多着呢,夫君可要努力呀。”   凌一点头,抱紧了她轻笑道,“好,我努力。”   隔壁的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他们的马车旁边走开了,两人搂在一起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听到外头青海道:“大人,主子,这会儿门口人已经少了,可以下车了。”   ☆、591谣言   凌一嗯了一声,这才放开孟彤,细心的为她整理好微乱的衣襟,抚平衣裳上的褶皱,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袍,这才起身拉着孟彤下了马车。   宫门口此时的人确实少了很多,但却也不是没有。   孟彤被凌一抱下马车时,立即就接收到了从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目光。她顺着那些视线望过去,见四周竟还站着不少人在聊天叙旧,男女都有,不过都是些陌生的面孔。   也就是说,这些人她都不认识。   不过对方见她看过去,竟都挤出笑容对她点头示意。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孟彤也只能咧嘴露出八颗小白牙,端庄的对那些人微笑点头。   “走吧!”凌一牵起孟彤的手,轻轻捏了捏,看也不看周围站着的那些大小官员和他们的家眷,姿态强势的拉了孟彤就往宫里走去。他步子迈的大,孟彤被他拉着走的跌跌撞撞,几次都险象生环,差点儿跌倒。   宫门口的众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凌一“粗鲁”的扯着孟彤往宫里去,远远的还能听到那位解忧公主可怜兮兮的声音,“将,将军,你走慢点儿啊,我,我跟不上……”   目睹了这一幕的众臣以及一众女眷们,在一阵面面相觑之后,立即就想到了最近洛阳城里的传闻。   “哗”的一声,宫门口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一众女眷们和几位原本只是站在一起打招呼的官员们,立即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处,热烈的讨论起方才的一幕来。   孟彤被封公主之后,河北府水头镇几乎被各方势力的探子给踩烂了。   现在整个洛阳城里谁不知道,解忧公主只是个出身河北府边远山沟沟里,穷的连块地都没有的农家女儿。   这样不堪的出身却幸运的习得了一手高超的医术,一路行医到开封后又幸运的被开封府尹收做了义女。   原本这样的人生轨迹,也可以称之为人生赢家的,谁知却被新任的左卫上将军凌一看中,直接跳过胡清云向皇帝求得了赐婚的圣旨。   冥殿的存在本就是个秘密,能知道凌一出身冥殿的人,也就只有在朝堂上站的最高的少数几个人。   倒是凌一在江湖中的名声还要更响亮一些,是以各方势力在探得了凌一出身江湖之后,便认定了凌一只是个江湖草莽,他或许武艺超群,可若要说到财富、地位、背景之类的,那就是个笑话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各方势力更是认定了凌一之所以会以二十多岁的“高龄”,却让皇帝给他与比他小了一轮还多,而且尚才十一岁的解忧公主赐婚,正是看中了解忧公主没有强势的娘家可靠,而且还有一手逆天医术,容易拿捏。   而解忧公主自打分铺开张之后就“病”了,事后凌大将军不但亲自去皇家书院为其请了长假,办了休学,还声称公主需要静养,公主府闭门谢客。   可群众的目光是雪亮,公主“病”了,但她所开的两间药铺却不再每日只售那么几瓶药,而是开始敞开了供应,日日排着长队,日进金斗。   这样的变化就不能不让众人生出些别样的想法来了。而方才众人在宫门口目睹的一切,不正是证实了洛阳城里最近的流言吗?   “这解忧公主也是可怜,空有公主品位,没有相应的权势支撑,被那凌将军掌控在手里,以后只怕也就只能做棵摇钱树,任那凌将军压榨了。”   “谁说不是呢,她娘家没人,年纪又小,哪里会懂得那许多?”   “说来也是那凌大将军手段了得,直接越过胡清云,求了一纸圣旨就将这能生金蛋的解忧公主给早早定了去。以皇上对这凌大将军的恩宠,只怕就是胡清云想要插手,也管不了。”   “可不是……”   凌一拉着“跌跌撞撞”的孟彤,走过一段宫道之后,光明正大的往旁边的小巷道一绕,就避开了进宫的人流,七拐八绕的就走到了无人处。   凌一拉着孟彤在阴凉处停下,理了理她被他拉了一路而弄出褶皱的袖子,见小丫头兴奋的小脸红扑扑,不由宠溺的一笑,问她,“好玩吗?”   “好玩呀!”孟彤一想到那些人在看着她时,眼里流露出的怜悯神色就笑不可抑,“你不觉得那些人很好笑吗?什么都不知道,只凭自己的臆测就在哪里说个不停,搞得好像他们猜想的都是真的一样。”   凌一好笑的摸摸她笑红的脸,道:“让他们以为你被我控制了也好,至少那些人想找你麻烦之前,会先自己掂量掂量,不会轻举妄动。”   这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为她打算。   孟彤心里既感动又觉得慰贴,她都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走了什么狗屎运,竟会被这么个要颜值有颜值,要能力有能力,要银子有银子的忠犬型的男人看上。   有关地府的记忆孟彤差不多都快要记不起来了,她依惜记得阎王爷当时答应了她一些什么事情,只不过那些事情在她还魂到这个世界之后,就被她证实了全是虚假的空头支票。   没有意义的事情,不记得也就不记得了,孟彤并不觉得失去那些记忆有什么好可惜的。   可现在看着凌一,孟彤在感慨时就忍不住会想,她在这么个豆芽菜的年纪,还能被这么个优秀的男人看上,这人生简直就跟开了挂一样。   每当这种时候,孟彤就会忍不住心虚,然后开始反省自己:有个这么给力的男朋友,自己是不是也该对他好点儿。   孟彤拉着凌一的手,盯着他眼睛反过来安慰他道,“你不用担心皇后会为难我,我的医术是有师承的,师门秘方不得外泄,延年益寿丸的药方我连皇上都没给,就更不用说是会给皇后了。”   凌一听了就忍不住叹气道:“我上次代你回绝之后,皇后若是再开口向你要药方,大概也就是诈你一诈,我担心她会趁机调开你身边的人,然后再让人对你下手。”   孟彤觉得凌一对她真可算是操醉心了,也学着他叹气道,“要真有事,我打不过还不会跑吗?”   ☆、592听壁角   凌一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实在很瞧不上她那渣到不行的武功。   虽说孟彤一直有苦练轻身功夫,可那也是只局限于只有一人追她的情况下,她才能有几分机会逃出生天。要是遇上被两三个人同时围堵,就凭小丫头那少得可怜的内力,就是给她插上一又翅膀也是白搭。   “皇后宫里有两个暗桩,一个是负责宫院扫洒粗使的小丫环,一个是茶水间的小太监,这两个长相都很普通,又都是新埋进去的人,很好辨认,你若是有事,可让他们给我送信。”   孟彤笑他穷紧张,可笑过之后才回过味来,“皇上把暗桩的事都告诉你了?”   “我掌着一半的金吾卫,又要负责宫庭的安全,皇上自然要把这些告诉我的。”   凌一说这话时,表情淡淡的,没有一点儿骄傲得意的表情,可孟彤就是能从他平静的表情下看到他傲骄的心灵。   “是啊,凌大将军最棒了。”   孟彤偏头,笑着摇了摇凌一的手,逗得凌一也忍不住笑起来。   远远跟在两人身后的青薇和青月看天看地,就是不敢往你侬我侬的两人看,都只当自己已经眼瞎耳聋了。   “走吧,不然到御花园就太晚了。”   这入宫赴宴也是有讲究的,两人的品级都不小,进宫的时间可以稍晚,却也不能太晚,这个度需要把握好,否则就要叫人看笑话了。   凌一对宫里的地型熟,拉着孟彤七拐八拐就到了御花园的入口。“延着这条花径过去就是女眷的席位了,男宾荷花池的另一头,你入席之后就别乱走了,有事就让人叫我。”   “行啦,行啦,耳朵都快被你叨念出茧子来了,你快走吧,我也要进去了。”孟彤回身冲落在远处的青薇和青月招了手,见凌一还是一脸的不放心,不烦恼的挥了挥手,带着两个丫头就阔进往御花园里走去。   凌一还真是满心满眼的不放心,站在入口处看了半晌,直到听到身后传来轻细的脚步声,知道是有女眷往这边来了,才闪身上了另一条小径,快步离去。   “咦?刚刚过去的好像是个男人吧?怎么会有男宾走到这里来呢?”荣娇娇原本由宫女簇拥着往这边走,却眼尖的看到了前头一闪而过的人影,往前走的脚步不由就顿了顿。   宫女眯眼打量了半晌,笑道,“穿绯红官服的,应是今日入宫赴宴的大人没错,大概是送了自家女眷过来这边,才往对岸去的吧。”   荣娇娇喝然也常入宫,对御花园却并不熟悉,逐笑道:“原来那条小径可以通向对岸吗?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那宫女也笑道:“荷花池边有一条小路可以直达对岸,只是平时少有人走,荣姑娘不晓得也是正常的。”   能对御花园中的地形如此熟悉,不是常在宫中行走的,就是自小身在宫中的。   荣娇娇听得眸光就是一闪,心中忍不住猜测起方才一闪而过的那道人影的身份来,从背影看似乎是个极为年青的男人,方才虽然只是远远的惊鸿一瞥,不过她还是看到了那人俊美的侧脸。   她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了,方才从姨母那里过来,就听姨母提起了她的亲事。以荣家的地位,就是做个皇子正妃也不为过。   出了皇家书院的事之后,她也知道自己的婚事肯定会在近期就会被订下来。   只不过上次大哥带她去公主府道歉,那个解忧公主竟以炼药为名,将他们都拒之门外了,不过幸好礼品倒是全收了,最近也没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荣娇娇的心理倒也踏实了一点。   只不过一想到现如今宫里与她年纪相当,又尚未婚配的只剩下个心无大志的三皇子周元休,贤仪梁氏在宫中位份高不成低不就,娘家又只是清流文士,大皇子虽得了皇上的清眼,可能不能斗得过二皇子还是未知数。   正所谓嫡庶有别,荣娇娇没见过周元休,也知道自己肯定跟三皇子无缘,荣家要选也会选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方势力联姻,若不是二皇子,那就该是在外臣里头挑了。   荣娇娇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往前走,谁想花径的拐角竟站了几个人,她一时不备差点儿撞到别人身上去,被生生吓了一跳。   “不知这位是哪家的小姐,怎么站在这里不走啊?”领路的宫女及时伸手护住了荣娇娇,转头就对前头的三人娇喝道。所幸她还记得今天的宫宴,各方的人都会来,所以口气倒还不敢太差。   青薇和青月只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就让侧身让开,将回过头的孟彤露了出来。   “咦?原来是荣小姐。”孟彤挺诧异的,她在洛阳城里认识的人真的不多,能才进宫就碰到熟面孔实在让人觉得意外。   “臣女参见解忧公主。”荣娇娇自打被自家哥哥教训了一顿,倒也不敢再放肆了。   孟彤虽然挺诧异荣娇娇突然转变的态度,不过也无意深究,“免礼,请起来吧。”   孟彤的没有为难她,倒是让荣娇娇也挺意外的,想了想,她道:“不知公主为何停留于此?”   孟彤指了指被面前的一排花架遮住的宴会现场,笑道,“正巧听到有人在议论本宫,所以停下来听听。”   荣娇娇闻言不由瞪了瞪眼,心说能把偷听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也真没谁了。她有心鄙视孟彤的不懂规矩,不过回头一想,觉得若是自己听到别人在说自己坏话,肯定也会躲起来偷听的,那份轻视的心思立时就淡了。   她看了眼那花架,又看了看孟彤,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道:“不知臣女能不能也听听?”   孟彤对个还真无所谓,宴会现场那么大,有一堆女人围在一起议论她,难道还怕多一个荣娇娇来听壁角吗。   她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荣娇娇便立即兴致勃勃的上前,几人一起站在花架前侧耳倾听起来。   “……那位凌大将军都二十多岁了呢,要不是为了贪图解忧公主那一手医术能嫌来金山银山,哪里会有大好的青年娶一个才十一的奶娃娃的?”   ☆、593无言以对   “你们听说了没有?那位凌大将军现在就住在公主府上。”   “真是不知羞,解忧公主与凌将军虽说有了婚约,可两人都还没完婚就住到一处,这,这也太……”   议论的人群或许离花架还有一段距离,因此声音并不太大,不过却足够几人听得清楚了。   荣娇娇扭头看着身边一副听得兴致勃勃模样的孟彤,觉得很不可思议,“公主,你……怎么不生气?”   孟彤诧异的转的看头,“本宫为什么要生气?”   荣娇娇一副“你傻啊?”的表情,“那些人在说你的坏话耶,这样你都不生气?”   “她们自说她们的,关本宫何事?”孟彤冷笑道:“今天可是宫宴,只有没脑子的人才会在这种宴会放肆的猜测和议论当朝公主与一品重臣的是非,聪明人都是谈衣服、妆容和天气的,你说对不对?”   说的好有道理哦。   身为名门闺秀的教养之一便是:出门在外要该谨言慎行。更何况这还是在宫里呢。   花架那边的几个女人要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就是家里背景深的完全不惧怕得罪胡清云和凌一,否则怎敢如此给自己家里招祸?   荣娇娇心里猜测着花架另一边几人女人的身份,看着孟彤时,心里多少带了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味,谁叫在皇家书院时,这位贫民公主要当着哥哥的面拆她的台的?   她们上门赔礼,她竟然还避而不见,摆什么臭架子!现在还不是被人骂了也不敢吭声?   “那你准备怎么办?就让她们这么说你吗?”荣娇娇有意拱火,但说话却很有分寸,大哥的警告言犹在耳,她不能得罪这位公主,还不能借刀杀人吗?   “嘴巴长在她们身上,她们要说,本宫有什么办法?”孟彤摊手,“反正她们也就只敢在背后议论本宫,等本宫往她们身前一站,她们八成就一声都不敢吭了。这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没凭没据的也不好抓人家的现行啊!”   最重要的是,她前阵子风头太盛了,最近在努力低调做人,可不敢再在这宫宴上来一场与人对质的戏码。   荣娇娇可理解不了孟彤的顾虑,她只觉得孟彤太孬了,在宫宴上被人骂了都不敢找回场子?还说了这么一大堆在的没的。   “公主那天威胁我和我哥哥时不是挺利害的吗?怎么现在装起孙子来了?”一个没忍住,荣娇娇那刁蛮的性子又冒头了,特别是当时吃了亏,后来又被人拒之门外,心里的火气全撺出来了。   她现在想的是:早知道这位贫民公主这么没种,她们还去赔什么礼啊?直接省了那一份厚礼多好,还什么中毒下毒的,这么怕事的人,她敢给她们下毒吗?   想想当时参与这事的几家,一家两万两的重礼,这女人转手就净赚了十来万两呢。   孟彤对于荣娇娇的尖锐不但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好整以暇的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似笑非笑道,“看来那日送给荣小姐的驻颜彤,荣小姐用着挺不错的呀,毒解了,皮肤好了,这说话都特别有劲了。”   “你什么意思?”荣娇娇闻言不由眉头一皱。她虽然刁蛮了一点,但并不是笨蛋,把孟彤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反应过来了。她瞪大了眼,道:“你是说公主府那日送来的那一瓶做回礼的驻颜丹,就是你说的解那个什么毒的解药?”   孟彤理所当然的点头,“你们荣府送上了近二万两的重礼,本宫自然不好意思不给你解毒啊。”   “可你并没有说那是解我身上毒的解药啊?”荣娇娇差点儿抓狂,气的脸都红了,荣家上头还有那么多长辈在,驻颜丹又是新出的稀罕东西,那日如果不是大哥开口,驻颜丹根本就到不了她的手里。   想到当日那驻颜丹若是被祖母或是哪位婶娘得了去,荣娇娇都不敢想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孟彤看着身前女孩愤怒的两眼喷火的模样,鄙视的撇了撇嘴,道,“你们送东西来不就是要换解药回去的吗?我送了药过去,你们要是还不明白那药的用途,毒发死了也只能怪你自己蠢吧?”   荣娇娇气极,可她偏偏还无言以对。   孟彤咧嘴笑道,“看你这气色就知道毒已经解了,这说明你们荣家还是有明白人的嘛。”   这句话简直就是神补刀,深深的刺痛了荣娇娇的心,要说他大哥是那个明白人的话,那她就是那个没想明白的人。   天知道她得了那瓶驻颜丹之后有多忐忑,又有多兴奋?为那一瓶药丸,她还被堂姐妹讽刺不孝顺,有了好东西也不知道孝敬长辈,弄得她还心虚了好久。   早知道这就是给她的解药,她心虚个什么劲啊?   坚决不承认自己蠢的荣娇娇娇蛮的一跺脚,咬牙切齿的道:“我身上的毒能解,还真要多亏了公主您高抬贵手呢。”   孟彤点头,“不客气,不谢。”   谁要谢你啊?!荣娇娇差点想抓狂。   孟彤逗完了荣娇娇就决定带着两个丫头拍拍屁股走人了。“本宫先进去了,荣小姐要偷听就继续吧。”   握草,刚才谁想继续在这里偷听了?   荣娇娇气的手指头都在抖,她发誓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见像孟彤这样的女孩,明明年轻比她还要小几岁,却如此奸诈狡猾,这哪里还是人啊,根本就是个妖孽吧?   “姑娘?”见荣娇娇花径拐角处磨牙,为荣娇娇引路的宫女不禁小声提醒,“咱们也进去吧。”   毕竟这里是进入宴会的必经之路,站在这里听壁角被人抓到那还有脸吗?   荣娇娇深吸了口气,稳了稳自己差点儿被气爆的心神,这才抬起头道:“走,我们也进去。”   孟彤带着青薇和青月一转过花径拐角,就看到了不远处摆着一排排席案,铺着地毯的宴会现场。   因为离开宴的时辰已经不远,整个会场里也已坐了个半满,孟彤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594“热闹”   她转头看向不远处三三两两站在一处聊天少女,发现没有一个认识的,而对方对于她的到来显然也无动于衷,还在兴奋的拿她和凌一当话题,不由无奈的叹口气,迎上会场中负责领路的宫女。   这种露天的皇家酒宴,因为宴请的人数众多,布置席案自然也是排的里三层外三层的。   她有公主封号,但因为不是真正的皇家血脉,位置虽排在一众宫妃身后,却也被排到了最角落处。   幸运的是她的边上坐的就是贤宁公主,这让孟彤其实还蛮开心的。让青月给了引路的宫女打赏,孟彤笑着冲正低头剥葡萄的贤宁公主打了声招呼,就走到她身边的席案后跪坐下来。   青薇和青月亦步亦趋的跟在孟彤,也在她身后规矩的跪坐了下来,只不过她三人才一坐下来,她们附近的议论声突然就是一静。   孟彤抬头望去,入眼的皆是陌生面孔,且这些女人不管年纪大小,一见她的目光扫来,全都纷纷闪避了过去,叫她不自禁的想要撇嘴。   她在洛阳城里认识的人实在不多,就算是在书院里,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人。   对于这些人唾沫横飞的议论她还真不在意,毕竟她的真实年龄已经不小了,不可能跟少年人一样冲动易怒,受不得激。   况且就如今大周上流社会约定俗成的习俗而言,各家小姐出入各类宴会为的就是被各家豪门相中,成就一门好亲事。   她都早早的被凌大杀手给定去了,还用装模做样的装淑女博别人家长辈的好感吗?   根本没必要嘛!   只不过背后议论人是非的人总是心虚的,正主都到了,又是御封的一品公主,谁还敢当着她的面大放厥词呢?   四周的议论声有片刻的停顿,孟彤若无其事的低头剥荔枝壳,感觉到身边的视线,扭头看了贤宁一眼,笑道:“看着我干嘛?吃啊,现在不吃一会儿等皇后娘娘到了,可没时间吃了。”   贤宁的眸光一闪,抬眼扫了四周一眼,微偏过身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孟彤,轻声问,“你……准备动手?”   孟彤目光盯着自己手上的荔枝只是笑,等一颗晶莹惕透的荔枝扔入口中,任那股甘甜的汁水滑过喉咙,她才微转过身,凑近了贤宁,同样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今天可能会有人找我麻烦,先吃饱了有备无患嘛,你说对吧?”说完还冲贤宁眨了眨眼。   “找你麻烦的人还少吗?”贤宁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四周。   “这些跳梁小丑算什么,真正的好戏还在后面呢。”孟彤头也没抬,径自剥着荔枝,完全没在意四周的投来的目光。   这些还是跳梁小丑?   贤宁神情微讶的又看了四周一眼,现场坐着的有几个同宗的王妃,侯夫人,更有国公夫人,这些人要是还只算跳梁小丑的话,那么孟彤说的好戏只能是……   贤宁的眼底闪过一抹忧色,有些复杂的看着仍在淡定吃荔枝的孟彤,有心想劝上几句,可抿了抿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也捡了个荔枝,低头认真的剥起来。   与孟彤这边的冷清淡定比起来,凌一这边就要热闹多了。   凌一掌的金吾卫可是皇帝近卫,如今代班统领的御林军又是皇帝的亲兵,虽说都是兵,可在皇宫当差的兵跟一般的兵能一样吗?人家是贴身保护皇帝的,说出去比人家一个七品县令都要清贵。   也正是因为此如此,这两个部门里除了真正被挑上来的精英,也就多了许多被各方势力走后门塞进去镀金或是混日子的少爷兵。   凌一虽然入朝为官不久,为人又淡漠,可抵不住人家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博学。   凌大杀手十岁出道,做了十几年的杀手,什么场面没见过?比文比武人家都能信手捻来,初入宫庭就将金吾卫和御林军中的一帮刺头少爷兵给震压的服服贴贴的。   不服不行!   一众少爷兵们表示:打又打不过,比文比武比耍流氓比喝酒,什么手段都使尽了,都不是对手,他们只能五体投地的拜服在凌大将军的石榴裤下。   洛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交际圈子虽然分了三六九等,可谁叫金吾卫和御林军中什么人都有呢?   虽说能被塞进宫中当个小兵的,大多都是各大势力中不学无术的那一类人,可再不学无术,也是出身响当当的公子不是?   凌一初掌金吾卫不久,不但把这些连皇帝都看着头痛的刺头少爷兵们给整服贴了,让他们有了点当兵的样子,更是让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发奋图强,有了奋发向上之心,这不但叫那些少爷兵的背后势力感激涕淋,更是让皇帝也对他更加重视。   也正是凌一显露的这一手御下本事,让皇帝生了心思,破天荒的给御林军统领放了长假,硬是让凌一这金吾卫上将军跑去给御林军统领代班,顺便也纠正纠正御林军中那一班少爷兵们的不良风气。   所以凌一一出现在宴会现场,就受到了各方势方的热烈欢迎,家中有子弟在凌一手下当差的,纷纷端着酒杯上前来套近乎。   当然,文武百官中有忙着巴结逢迎凌一的,自然也会有恨不得将凌一大卸八块,食其肉喝其血的。   皇帝一个彻查六部的举动,搞得满朝文武人心慌慌,受到波及连累,被罢官、降职甚至抄家灭族的都已经高达三十多人了。   这一切的灾难就缘于几个吏部小官与凌一的一场口角,以及凌一到皇帝跟前告的一个黑状,这怎么能不叫一众受到牵连的官员,将凌一视做眼中针肉中刺呢?   角落处相临而坐的两个御史见到凌一被人如此追捧,对视了一眼不禁一拍桌案,高声疾呼起来,“民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鼠辈穷极龌龊之能事,竟与吾等同朝,真乃奇耻大辱也。”   这两个御史你一言我一语的,立即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595打人   同朝为官,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彼此之间没有交集,相互之间也都是认识。众人一见说话的两人竟是一人姓王一人姓陈的两个御史,有人不禁面露好奇之色,但也有人面露鄙夷之色。   这王姓和陈姓御史在御史队伍中,不过是两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小官儿,平时因为喜欢逢迎拍马被人所不喜,现在如此故意的高声疾呼,明摆着就是想要针对场中某人。   今晚有资格进宫赴中秋晚宴的,不是在朝中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就是地位不俗之辈,大家哪个不是人精?   一见两人这架势,大家也都顾不上攀谈了,场中的议论声顿时一静,众人的注意力全都不约而同的放到了这两人身上,都等着看这两人准备干什么?   而王御史和陈御史一见自己吸引到了众人的注意力,心里得意的同时,也就更加卖力的“表演”起来。   “王大人所言甚是,竖子无耻,罔顾礼法,无媒苟合,简直无耻致极。”陈御史一脸愤恨的咬牙切齿,目光更是有意无意的往凌一身上瞟。   王御史立即故作无奈的哀叹,“身为男子竟要靠女人养活,吾等竟与如此无骨蛆虫同朝为官,真是羞煞,羞煞也。”   要说这两人先前说那两句话时,众人还没听明白他们要针对谁,现在这两句话,再加上陈御史那露骨的眼神,众人要是还看不明白,就都可以去买块豆腐撞撞了。   凌一眸光一冷,两条大长腿一跨就站到了两人的桌案前,“两位大人可是在说本将军?”   凌一平时对什么事都不甚在意,是因为他做杀手久了,杀的人多了,也看多了世间的丑恶,往往一眼就能看清别人表相下的目的,所以看谁都觉得跟跳梁小丑似的,不甚在意。   可他的不在意,并不代表他好欺负。   这两个面目可憎的老头儿说他没关系,可他们在这里喋喋不休的说什么“无媒苟合,罔顾礼法”,分明是要想把他的小丫头都扯下水让人耻笑,简直不可原谅。   王御史一哽脖子,很有骨气的哼道,“本官与陈大人有感而发,又没指名道姓,凌将军若喜欢对号入座,可怨不得本官。”   陈御史跟着冷笑道:“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凌大人这么喜欢对号入座,该不会也是个需靠女人养活的无骨蛆虫吧?”   凌一看着两人,冷冷的勾起唇角,“凌某尚的是公主,是不是要靠女人养活,无需两位大人操心,至于凌某有骨无骨……”凌一抬脚轻飘飘的往王御史身前的桌案一跺。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王御史身前的那张摆满了小菜、果盘的桌案就在他的脚下被跺的四分五裂了。   王御史和陈御史被吓的瞪大了眼,整个人都僵硬了。   “你……”   “看来凌某不但是有骨头的,而且还挺硬。”凌一若无其事的收回脚,扭头看向一旁显然也被吓住了的太监,“给王御史换张结实点儿的桌案来,这桌案太不结实了,本官不过轻轻一踩就碎了。”   卧槽,你这是轻轻一踩吗?轻轻一踩能把梨花木的桌案给踩稀醉吗?   那太监心里很凌乱,面上却只敢唯唯诺诺的答应着,连忙招呼人收拾场地,给王御史换桌案,并再换上一桌新菜肴。   “你……你放肆!”陈御史从惊吓中回神,立即一蹦三尺高,指着凌一又惊又怒的吼道:“堂堂宫宴,竖子竟敢逞凶,该当何罪?”   凌一身上杀气骤放,眸光冰冷的扭头盯住陈御史,“本将军不管你收了谁的好处,在这里当出头鸟,今日宫宴本将军只想静静的喝杯,你要是给脸不要脸,本将军就是一刀砍了你,最多也就是罪个俸的事情。”   陈御史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洪荒猛兽盯住了一样,全身如坠冰窖,一动都不敢动。他有一种很强的感觉,他现在要是敢再多说一句话,眼前之人是真的敢杀了他的。   王御史也被吓的不行,可当着四周那么多同僚的面,他要是被凌一吓住了,以后还能在人前抬起头来吗?   “竖……竖子,尔……尔敢!”带着颤抖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语不成句,王御史原本是想大声疾喝的,可等话一出口才知自己完了,他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在恐惧下面的反应。   他如此恐惧害怕,哪里还有一点儿文人宁死不屈的硬气?真是一步错,满盘皆输。   凌一缓缓的转过头,冷笑,“王大人,你们想踩着本将军扬名,可有掂量过自己有没有那个斤两?”   “本……官,本官……”   凌一眸光一厉,没让他本官完就直接抬腿一脚下劈,将这王御史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直接劈瘫在了地上。   “凌将军,不可……”   “住手……”   身后的几声疾呼才传来,凌一没事人一样的劈完了人,站定转身,淡淡的看着变了脸色的首辅王永康和吏部尚书阮共。   皇帝还要靠他管好金吾卫和整顿御林军,不过打杀个小官而已,凌一很清楚皇帝不会为这么个人就来为难他。正如他方才说的那样,最多不过罚俸而已,他那么多家产,还会在乎那么一点儿俸禄?   “不好意思,本将军是武将,性子急,向来只擅长拳脚不擅言词,两位大人下次要跟本将军说什么话,还请早些开口,莫要等本将军人都打完了才来阻止。”   阮共担心的看了凌一一眼,又转头去看王永康,他儿子阮卫与凌一私交不错,平时在家没少叨念凌一的本事,所以他下头的小官与凌一发生了口角,造成了六部大动荡,他这个吏部大老也没有出面多说一句话。   可这凌将军也太大胆了,竟然在宫宴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将一个御史给打翻了。   这可不是私斗那么简单,在宫宴上打御史,就算皇帝没意见,满朝的御史都要找他拼命啊。   “凌将军,你这样公然出手打人,将王法罪何地?”王永康也是没办法了,他知道凌一在皇帝心里的份量,他也不想与凌一为难,可身为首辅,这种时候他不能不站出来说话。   ☆、596牛B啊   凌一不屑的哼了一声,淡淡的道:“首辅言重了,本将军不过打了一个骂本将军是软骨头的酸儒,关王法何事?”   握草!首辅大人都想骂人了。   不关王法的事你也不能当着老子的面打啊?   找个没人的巷子,套了麻袋往死里不行吗?你在宫宴上打,把人打晕了也不过是出口恶气,还得惹上麻烦,你是傻呀?还是傻呀?还是傻呀?   最重要的是这里这么多文人,你小子开口就是酸儒,你骂谁呢你?   首辅大人板着脸教训道,“就算王御史有错,但凌将军你也不能出手打人啊?”   “本将军没有出手打人。”凌一用一脸“你是傻子吗”的表情,看着王永康道,“本将军用的是脚。”   握草!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首辅大人心里的草泥马多的挤都快挤不下了。“凌将军……”   凌一一举手就让王永康消了音,“王大人,本将军无意惹事,不代表怕事,今日这事在场的众位大人都有眼睛,谁对谁错大家心里清楚。这事儿就是告到皇上面前,本将军也是说的响的。   本将军出身江湖,讲究的是快意恩仇,两位御史敢收人钱财,跑来与本将军为难,本将军也不是怕事的人,自然要好好的回敬。在场众位大人若是有谁想学王大人和陈大人,也尽可以放马过来,本将军接着就是。   可若是以后再让本将军听到有谁对解忧公主出言不敬,就别怪本将军不客气。”   泥马,你都这么说了,谁还敢不长眼的跳出来跟你为难啊?!   陈御史被凌一那一眼给吓瘫了,王御史则被凌一一脚劈的人世不知,在场一众人中不是没有那不服气,想跟凌一别一别瞄头的。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大家都懂,他们都等着在场的几位大佬出面喝斥凌一,然后由他们奋起讨伐,跟在大佬们的身后摇旗纳喊,用唾沫星子淹死这嚣张的金吾卫将军。   可左等右等,那姓凌的都回自己位置上喝酒去了,几位大佬还不见吭声,王首辅更是屁都没放一个,只是对候在一旁的太监招了招手,让人把王御史给抬下去找御医诊治。   那些跟打了鸡血似的,摩拳擦掌的等着跟人一起批斗凌一的大臣们,见此哪里还能不明白几位大佬是什么意思?这些人顿时就跟被泼了桶冰水似的,从头凉到了脚,缩缩脖子就把那份好胜心给咽回了肚子里。   到此,众人已经看出来了。这位朝堂新贵凌一凌大将军看似没有背景没根底的,却是几位大佬都不敢轻惹的人物。   凌一刚牛逼哄哄的打了人,那王霸之气力简直让一众文官发抖,武官崇拜。   可就算如此,他的位置四周三米范围内也是清洁溜溜的,连刚才围着他巴结恭维的众大臣们也都离他远远的,深怕被四周虎视耽耽的几位大佬给盯上。   “看来王御史和陈御史算是载了。”   “连几位大佬都不敢得罪凌将军,王御史这回算是被白打了一顿啊。”   “这位凌将军怎会如此利害……”   谁都想知道,这位凌将军怎么会如此利害?他是突然冒出来被皇帝委以重任的,掌管金吾卫左卫近三万兵马,还代领御林军,环卫宫庭安全,皇帝对这位凌将军的重视可见一斑。   凌一空降到朝堂上,各方势力不是没派人查过他的底细,不过除了那少数知道他出身冥殿的几家这外,其他人查了数月连个屁都没查到。   倒是被这位凌将军盯上,早早定下婚约的那位解忧公主出处明明白白,没有一丝可疑之处。   让各方势力挠头不已,死都想不通的也就在这里。   在众人想来,那位解忧公主虽然有一手能生金蛋的医术,可出身实在是太低了,年纪与凌一又差的太多。   再加上孟彤容貌最多只能算娇俏甜美,身子又都还没长开,以凌一的样貌、地位和身受的圣宠,随便找个簪缨世家、勋贵豪门来联姻,不都比娶那个贫民公主强么?   如此强力的青年才俊,让在场一众家中尚有女儿待字闺中的大人们扼腕不已,这位凌将军怎么就只看上那个贫民公主了呢?要是没有那一纸婚约,与自家女儿可就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了么?   还别说,现场存了这种心思的官员还真不在少数,吏部尚书阮共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看着凌一那俊美又冰冷的脸,再想想自家女儿的样貌,他实在没脸说出郎才女貌的话来,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也就歇下了。   首辅大人处理完了两位御史的问题,便施施然的端了酒杯走到了凌大将军身边坐下,苦口婆心的劝道:“凌将军啊,您下次做事儿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啊?打人真的不好,容易犯众怒啊。”   凌一抬了抬眼皮,斜睨着这个摆出一副老好人样的老头儿,心里想到的却是书院大比那天,这王永康和周事轻一起为难孟彤的事。   “王大人,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本将军要任那两个酸儒对解忧公主出言不逊,还要忍气吞声吧?”凌一的声音很冷,一副大有你敢说是,老子就剁了你的架势。   握草!有杀气!这小子该不会连老子也想揍吧?   首辅大人被凌一冷冷的一眼给盯的心底发毛,哪里还敢说反话,连声道:“哪里,哪里,将军误会了。”   凌大杀手的积累了十几年的杀气可不是开玩笑的,他要真对一个人杀气全开,硬汉也得吓成软面条啊。   首辅大人僵笑的脸皮直抽抽,尽量放软了语调,压着声音小声劝凌一,“老夫意思是您要打也该找个无人的小巷,套了麻袋再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又是在宫中,容易惹众怒不说,皇上脸上也不好看啊。”   凌一哼了一声,一脸傲娇的道:“本将军向来恩怨分明,有道是有不犯我我不犯人,王大人不用担心本将军会迁怒。近日在背后议论本将军的人还少吗?你可见本将军对谁出手过?今日若非那两个人太过放肆,本将军也懒得出手。” ☆、597补救 泥马,这小子简直油盐不进啊。 首辅大人心底郁闷得要死,面上却只能讷讷的应着,“那是!那是!王大人和陈大人也是有些过了。” 凌一瞥了他一眼,继续缓声道:“听说朝中有不少人在议论本将军是吃软饭的……” “没有,没有,您一定是听错了。”首辅大人满脸堆笑的允好人。 凌一却一脸平静的道:“其实大家猜的也没错,本将军向来胸无大志,生平唯一的爱好还真就吃软饭,能得解忧公主应允,搬进公主府,本将军可是打算着吃公主府一辈子软饭的。” 首辅大人听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该知道接话了。 泥马!你这么大咧咧的承认自己喜欢吃软饭算怎么回事?还以吃软饭为荣了不成?你还是男人吗? 首辅大人在心里咆哮,脸皮抽的跟中风似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将军可真会开玩笑,呵,呵呵……” 凌一转头瞥他一眼,淡淡的说:“本将军向来不爱开玩笑,本将军心悦解忧公主,公主府的守备松散,本将军就亲自搬去公主府坐镇。本将军如今吃住都在公主府,这事儿连皇上和胡大人都没有多说一句,旁人又有何权力来对本将军与公主指手划脚?” 首辅大人算是听明白了,这位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不满王御史和陈御史之前说的“罔顾礼法”四个字。 至于“无媒苟合”,却是王大人和陈大人说的过了,解忧公主和凌将军的婚约是皇帝亲赐的,敢说两人“无媒”,他们又将皇上置于何地? 最近因为皇上变年轻了的事,宫中风向不定,只怕还会再起风波。毕竟大皇子和二皇子为了储位争了那么久,就算他们肯沉寂下去,两人背后的势力也不会允许两人沉寂下去的。 首辅大人很忧心,就怕下头官员再闹出什么妖娥子,把水搅混了,让局势更难控制。 所以对于还是中立派的凌一和解忧公主,以及解忧公主背后的胡清云等人,他是能安抚就安抚,只求这几人能安安份份的,能让他多过段太平日子。 “也怪本官最近事情太多,对百官疏于管束了。”身为首辅,王永康有监督百官之责。之前,他觉得这位新上任的金吾卫上将军看着行事挺低调的,他也是有意想要看看这凌一的反应,才会放任朝中百官肆意行事。 可刚才一见才知,这凌一竟是个不好相与的,实在是失策了。 试探失败了,自然要想方法补救。 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就算再没面子,为了朝中各方势力的安定,王永康也只能给凌一赔笑了。“将军放心,经此一事,本官保证这样的事情日后肯定不会再有了。” “自然不该再有。”凌一可不管眼前之人是首辅,就给他留面子,理所当然的道,“本将军能求得皇上以公主下嫁,能让公主应允本将军搬进公主府,那都是本将军的本事。 若有人因心生嫉妒而跑来挑衅于本将军,就是被本将军打死了,那也是活该,首辅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尼马,他能说不是吗? 王永康心中的小人儿已经在咬牙切齿了,面上却只能陪着笑道:“若真有那不认实务的,将军打了也就打了吧,不过殴打大臣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将军能不当众出手,最好还是私下里找个无人的小巷,将人敲晕了慢慢收拾吧。” 由此可知,这老头儿也是颇阴险的嘛。 凌一斜睨王永康一眼,端起酒杯与他递来的酒杯轻轻一碰,算是就“迂回殴打大臣”达成了共识。 宫宴开始后,不出王永康和凌一的所料,皇帝对于凌一当众打人之事提都没提。 御史之中,有那还没看明白风向,又与王、陈两位御史交好的大臣,不甘凌一打了人却没受到惩罚,跳出来提起此事。 谁知皇帝闻言,还真就只罚了凌一三个月的俸禄,别的屁事儿没有。反倒是那位跳出来检举凌一的大臣,被皇上以御前失仪的罪名,给罚闭门思过了。 这个结果虽没逃出现场几位朝中大佬们的意料,可皇帝如此包庇凌一,还是让不少人为之测目了。 酒过三巡,皇帝领着几个儿子到对岸去露个脸,凌一这个“未来女婿”没份参与,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几人坐上荷花池上的画舫,朝对岸而去。 女眷这头,孟彤为了一会儿防止皇后找她麻烦时,没有力气“战斗”,所以她一个劲的在那里低头猛吃。直把肚子吃的鼓起来,案上的瓜果小菜就跟被台风扫过了一样,才心满意足的停下来。 可孟彤左等右等也没等到皇后派人找她要药方,反倒是开宴之后,那流水一样端上来的各式美食,却因为她的肚子吃太饱了,而只能看不能动,差点儿没馋死她。 许是因为之前说了孟彤的闲话,怕已经被孟彤听了去,那些夫人小姐们都心虚的很,竟没人上前给孟彤敬酒。 可让孟彤觉得奇怪的是,她遭人嫌弃也就罢了,怎么连贤宁公主都跟她一样不受人待见呢? “贤宁,都这么久了,怎么没人过来跟你敬酒啊?”孟彤实在好奇。 贤宁公主优雅的用小刀剔着红烧蹄膀上油湾湾的皮肉,头也不抬的道:“不是也没人过来给你敬酒吗?咱们俩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孟彤看着被贤宁割下来,放到小碟子上的一片片蹄膀肉,简直心肝脾胃肾都一起痛起来了。 她心里一不舒服,说话的语气就冲起来了,“我来洛阳才多久啊,你在洛阳多久啊?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公主,人缘差到这种地步,你真的该好好检讨一下自己了。” “本宫长得不讨喜,性子也不讨喜,自小就不受父皇和母皇待见。”与孟彤对坐了半个晚上,贤宁公主也算是有点儿摸清楚孟彤的脾气了。 这人说话有时就跟带了刀子似的,专往人心窝里头刺,刺完了一回头又跟没事人一样跟你继续掰扯,典型的没心没肺。   ☆、598关系   遇上这么个人与自己相邻而坐,贤宁公主其实还颇享受的,至少孟彤不作做,有什么说什么。“这是全洛阳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你孤陋寡闻也就罢了,还四处嚷嚷,是怕别人不知道你没见识吗?”   孟彤哈哈一笑,毫不在意的道:“我就是从穷山沟的犄角旮旯里出来的,没见识不是很正常的吗?”   能这么直言不讳的说自己没见识,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的,这世上大概也就孟大小姐一个了。   贤宁公主看着她抱着肚子在那里傻乐,嘴角忍不住也抽了抽,“你这是破罐子破摔呢?还是就准备这么自暴自弃了?”   “我这是有自知之明。”孟彤懒洋洋的吁出口气,斜靠着席案往皇后那边看了眼。   皇后正偏头与边上的嫔妃谈笑,似乎当真已经将她遗忘了一般,弄得孟彤只能提高了警剔,一颗心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这就像是你知道每晚睡前,楼上的人都会脱了鞋往地上扔一样,你听到了第一只鞋子落地的声音,就等着第二只鞋子落地好安心睡觉,可等了又等,就是没有等到第二只鞋落地的声音一样的心情。   贤宁公主也顺着她的目光,往皇后那一边看了一眼,似明白孟彤在想什么一般,她微笑着低声道:“没人找你麻烦还不好吗?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等着让人找麻烦的。”   孟彤心头一跳,转了个方向,面朝着贤宁公主单手撑头,细细打量了贤宁公主半晌,才露出微笑与她轻声细语道,“你能一眼看透我的想法,可见你也没少被人找过麻烦。”   前世的宫庭剧看多了,孟彤对皇宫最深的一个映像就是:宫里的女人整天吃饱撑的没事干,不是欺负这个就是陷害那个,害了嫔妃宫女还不够,还要害人家孩子亲人,怎一个黑字了得。   孟彤虽然鲜少进宫,可也知道贤宁公主在宫里是极不受宠的,不然也不会被发配到这么个角落位置与她做伴了。   想到眼前之人与自己可算是同命相连,孟彤轻叹了口气,道:“我这人是最怕麻烦的了,可偏偏我越不想惹麻烦,麻烦就越是找上我,你让我有什么办法?”   贤宁公主捻了颗葡萄剥着,一边拿眼斜睨着孟彤,问,“我挺好奇你是怎么知道今天会被她找麻烦的?”   孟彤一昂脑袋,颇为得意的道,“我在宫里有人呗。”   “了不起啊,我还是宫里的人呢?”贤宁公主只觉得的心口一滞,突然就有种非常憋屈的感觉。同样是公主,她还是皇帝亲生的呢,就因她不受皇帝宠爱,就在宫中处处受制,从小到大一直活得小心翼翼,什么眼线人脉都没有。   现在来个自家老爹的干女儿,也没见人家进过几回宫,就到她面前得瑟“我在宫里有人”,这不是活脱脱的拿刀刺她心窝子是什么?   贤宁公主简直想吐血了,“是,是,你利害行了吧?不就是有个未婚夫在宫里当差吗?有什么好得瑟的?你都不知道现在洛阳城里的人都是怎么说你的。”   “还能怎么说我,无非就是还没成亲就住到了一块儿,不守规矩,不知羞耻,不然就是说凌一之所以会向皇上求旨赐婚,就是因为看上了我的医术,说我有多可怜呗。”   贤宁公主一听颇感惊奇,“咦,原来你全知道啊?”   孟彤傲娇的一仰头,“那可不,我刚进来时在花架哪儿可是听了一耳朵,说什么的都有,可精彩了。”   贤宁公主眨着大眼,看着歪靠在桌案上一脸无所谓的孟彤,只觉有趣,“你不生气吗?还有你跟凌将军是怎么回事?尚未成亲就往到一处是有些有太像话,你娘就不管你们吗?”   孟彤笑道:“我娘那人单纯的很,她看凌一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自打知道皇上给我和凌一赐婚之后,就真拿他当儿子看了。她平时对凌一可宝贝了,没事儿就给他做衣裳,还让厨房给他做好吃的。”   “我怎么听着你这话怎么这么酸呢?”贤宁公主听得笑了出来。   孟彤也不否认,唉声叹气道:“你不知道我的苦啊,自家亲娘对别人比对自己还好,跟凌一一比,我感觉我像是路边捡来的。”   贤宁公主听得哈哈大笑。   两人正闲话的功夫,就听荷花池那边传来一阵喧闹声,引得人不禁探头去看,却也只能看到那边人影绰绰,似有不少人围在哪里。   “这是怎么了?”   贤宁常居宫中,比交有经验,一看便道,“应该是父皇带人过来了吧。”   孟彤轻轻的哦了一声,又往皇后那边看了一眼,一直悬着的心却微微松了松。不管怎么样,皇帝应该暂时还不会要她的命,既然皇帝来了,那皇后今天就更不会有机会为难她了。   时过不久,皇帝便如贤宁公主所说的那样,带着大大小小几位皇子,尽皆过来给皇后请安。然后帝后一起端坐在上位上,接受一众女眷的敬酒。   孟彤在一众高矮不一的皇子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斯文俊逸如纤纤君子般的三皇子周元休。   因为上一代的储位之争太过凶残,皇帝开头生的几个孩子都在权势倾轧下夭折了,直到他把兄弟杀的只剩下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周事轻,顺利登基之后,生下来的子嗣才没有再出事。   周元休身为皇帝的第三子,胡大师兄对她的评价是极高的,说他天赋异禀,才思敏捷,若非无心政事当是最适合的太子人选。   人前的周元休温和,有礼,却也痴迷棋琴书画,对朝庭诛事皆不关心,当然,也不太得皇帝的喜欢。   储位之争血腥而残酷,大周朝虽然没有明令说一定要把皇位传给长子或嫡子,但按照民间约定俗成的规矩,家产传给长子或嫡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只不过周元佐,周元佑两人投胎时都不太走运,没挑对时辰。   一个成了长子却是从一个妃嫔肚子里爬出来的,一个是从皇后肚子里爬出来,却没选对时间,更是比周元佐晚了。   ☆、599你还记得齐子骁吗   前头有两个整天就跟吃了炸药似的,相互之间好像要斗到天荒地老去的哥哥,也难怪周元休要选择藏拙了。   孟彤对大周朝未来由谁当皇帝不感兴趣。   反正就如师傅祝香伶告诉她的那样,巫门传人在大周朝的地位超然,她只要冷眼旁观众位皇子争斗,最后皇帝选谁当太子,她就支持谁当皇帝就好了。   当然,要是她真的看皇帝选出来的继承人不顺眼,再选个皇子,策弄一场政变,把人拱上皇位也就是了。   不过只要未来皇帝与她没有生死大仇,孟彤才懒的去搞什么政变呢。她有自己的小日子要过,有时间陪陪春二娘,研究研究医术,再赚赚银子,顺手做做好事多好。   孟彤看着周元休,想的有些出神了,却不想一众皇子给皇后请了安之后,周元休似有所感的转头向她这边望来。   如中秋宫宴这样的大型宴会,虽是皇帝大宴群臣,显示恩德的日子,但最重要的一个功用却是让朝中大臣互相联略感情,让各家未婚的少男少女们相互相看的日子。   大周朝的皇子总共也就那么几个,周元休虽然不喜争权斗力,却正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最重要的还是他喜身自好,且相貌堂堂,俊逸儒雅,有着一副能让小姑娘们喜欢的好皮相。   所以周元休这一扭头,立即就引起了在场无数待字闺中的大家小姐们的注意,众人纷纷顺着周元休的目光看去,自然也就把孟彤“痴痴”的目光尽收眼底。   这一幕立即就让那些周元休怀抱期待的大家闺秀们全都变了脸色。   “哎呀,这贫民公主不会是看上三皇子了吧?”   “真是好不要脸!明明已经被皇帝许配给了凌大将军,竟然还盯着我的三皇子!”   “这女人这么盯着三皇子看是想干什么?她都被皇上收为义女了,与三皇子可是名义上的兄妹呢?难道还敢对三皇子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成?”   “呸!上不得台面的泥脚子就是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都有了婚约了竟然还敢来觊觎我的三皇子,等我成了三皇子妃,看我如何整治你这个不要脸小狐狸精。”   ……   正当一众闺秀们愤恨、嫉妒的在心中暗咒孟彤之际,让她们更加吃惊和嫉妒若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周元休如青松般挺拔的身躯微微一转,竟就迈着优雅的步子往孟彤所坐的位置走去。   会场中无数少女的目光宛如淬了毒般,立即恶狠狠的往孟彤瞪去,手里的手帕差点儿没被她们揉烂了。   “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天啊,我的三皇子怎么会去关注那个贫民公主呢?”   “不会的,不会的,我的三皇子才不会喜欢那个贫民公主呢。”   “三皇子一定是朝贤宁公主去的,一定是的。”   ……   “三皇兄!”贤宁公主一见周元休走来,立即起身行礼。   周元休有些失望的收回落在孟彤身上的目光,冲贤宁公主微微一笑,“皇妹坐吧,今日过节,就不必如此拘束了。”   他在场中看到孟彤在注视着他,心头一喜,还以为孟彤是看他看得痴了呢,结果走近了才发现,这丫头哪里是在看他呀,她压根儿是两眼放空在发呆呢。   周元休说不出这一刻心头有多失落,但看着盛装打扮的越发甜美娇俏的孟彤,那份深埋在心底的悸动还是让他不舍得走开。他伸手在孟彤眼前晃了晃,笑着唤道:“彤彤?你在想什么呢?”   “啊?”孟彤茫然的眨了眨眼,才看清眼前之人,“元休?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在你发呆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周元休笑着在孟彤的案桌前蹲下身,丝毫不在意自己这个样子会不会有损他优雅的形象。   “有想……”孟彤极时将那个“你”字咽回肚子里,眼珠子转了转,扬唇笑道:“我在这里坐了半天才知道中秋宫宴的另一层用意呢,话说你好像也老大不小了,可有看中哪家闺秀没有?”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在转移话题,周元休垂下目光,嘴角的笑容加深了几分,那笑意却再没有染上他的眼眸,“我的婚姻大事,可由不得我自己说了算,这得看皇帝母后的意思。”   孟彤一听便知他为了藏拙,连自己的婚姻都打算放弃了,忍不住就叹了口气。想了想又劝道:“其实你自己要是有喜欢的人,也是可以去求父皇赐婚的。”   周元休抬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声音有些僵硬的道:“不用了,我没有喜欢的人。”   孟彤这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皇家之中的真挚情感本就少,如周元休这般为了自保,把爱情都舍弃掉了,她不能说他错,但却忍不住有些同情周元休。   两年多没见,在皇家书院再见周元休时,因久别而产生的陌生感让她有些不适应如今高高在上的周元休,但同时她也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周元休身上传递给她的生疏感。   不过因为与凌一的婚约,孟彤自己也有意与周元休拉开距离,毕竟大周朝可不是她前世那样的开明社会,男闺蜜这种生物是不容许存在的。   她们之间单纯的友谊,只能存在于靠山村和水头镇,那时的无忧无虑也只能存在于他们的回忆中。以她和周元休如今的关系和地位,做至交好友显然是不可能了,最多也只能做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而已。   孟彤眼底的那一抹怜悯,让周元休感觉异常狼狈,也异常愤怒。他堂堂大周三皇子,就算没有大权在握,那也是地位崇高的皇子王孙,何时需要一个农家医女来怜悯了?   身为皇子的高傲让周元休想要反击,他敛了笑,望着孟彤的眸光变得犀厉。“彤彤!”   “啊?”孟彤一脸的懵逼,完全不知道周元休为什么会突然变脸。   “你还记得齐子骁吗?”周元休紧紧的盯着孟彤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你可知道他曾心悦你,甚至想过回京之后禀明父母,要娶你为妻?”   ☆、600暴走   卧槽,这种事要让她怎么回答?   孟彤目瞠口呆的愣了半晌,才尴尬的挠挠了脸,吱唔道:“我……那个……我已经被父皇赐婚给凌一了。”   “若是父皇没有给你指婚,你可会嫁给子骁?”周元休脸上笑得云淡风轻,可问出口的话却带着满满的恶意。   边上的贤宁公主看了眼满脸带笑的周元休,又看看四周瞪着大眼看着他们的一众小姐夫人们。   周元休没有特意压低声音,贤宁不知道他说的话会被四周多少人听去,但就算只被一个人听去,回头传扬出去,对孟彤的名誉都是一种伤害。   贤宁公主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心的看着还一脸呆呆的,显然还没回过神来的孟彤。   也不知周元休今晚这些话传扬出去之后,凌将军是不是会对她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   孟彤只呆了呆就回过了神来,猛摇头道,“不会,我才不会嫁给齐子骁呢,我对他可没那种想法。”   开玩笑,齐子骁有个那样的爹和恶毒的心机娘,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自找麻烦的往他家钻。   “是吗?”周元休不知可否的笑笑,似对孟彤的回答毫不在意,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可唯他自己心里知道,他心底的那一丝窃喜是怎么回事。   他很想问她,若是父皇没有给她赐婚,他上门求取的话,她会不会答应?   可这个念头只在脑中打了个转,就被周元休死死的按了下去。   这么多年练就的危机意识让他始终保持着理智,眼前的女孩儿出身太过低微,就算她没有被父皇赐婚给别人,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她是胡清云的义女,最多也只能给他做个侧妃,他根本无法许她正妃之位。   而他自打初始眼前少女的那一日起,就知道她虽出身卑贱却心比天高,她那藏在布衣下的一身骄傲是瞒不了人的。   原本,他也曾臆想过不顾她的意愿将她收入府中。   但齐子骁对她的心意太明显了,他在朝中的势力不多,不能失去齐子骁这个助力,所以他选择了把自己一时的喜好按下。   周元休目光复杂的再次深深看了孟彤一眼,面上若无其事的与孟彤笑着告辞,却是将她此刻娇俏的容颜印进了脑海深处,转身缓步走开。   缘起缘灭,只能怨世事无常,命运弄人。   若非父皇突然把齐梓良打入天牢,他与齐子骁那时就不会急急赶回京城处理此事,若是他们没有回京,齐子骁只怕早就让魏指挥使上孟家提亲了,又怎么会有凌大将军什么事?   可惜啊……周元休优雅的缓步往会场外走去,心中微涩的叹息着,脚下的步伐却随着心头的情绪波动而越迈越快。   可惜他们匆匆回京了,甚至来不及给孟彤留下一句口信,为了解救齐梓良,在京城一忙就是大半年,根本没空想起她。   等齐子骁代父从军去了南疆之后,等他想起齐子骁还有一个中意的小猎女需要他代为安置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派去河北府的人去了靠山村,却只是扑了个空。那时孟彤已经带着父母离开了靠山村,而他派去找人的人与她错过了。   说来说去是他高傲让他没把她看在眼里,明知她有个了不起的师傅,却还是小看了她,觉得她只学了一年多的医术,最多也就是个药童而已。他小看了她,所以也错失了她。   一转眼,那个昔日飞奔于山林中的小猎女,就成了胡青云的义女。   再相见时,他还没来得及为齐子骁谋划,她就成了别人的未婚妻。   一转头她更成了父皇的义女,大周的公主,他的义妹,而她的那个未婚夫更是让他心生忌惮,让他不得不歇了算计她的心思。   一口气走出御花园,转上宫殿的抄手游廊,周元休才停下脚步,深深的吸了口气,回头看向远处灯火明灭的御花园。   杯盘交错的喧哗和嬉闹声隐隐传来,那样的热闹却不属于他……   周元休走了之后,孟彤就感觉日了狗了,她竟然莫名其妙的被人仇视了!   为了不被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生撕了,孟彤跟贤宁打了声招呼,带着青微和青月就借尿遁出了御花园。   孟彤一出御花园,远远跟着她的小太监见她带着贴身侍女往宫门的方向去了,立即就转身给凌一报信了。   远离御花园的一处宫殿僻静处,凌一静静的听着小太监回报着孟彤在御花园里发生的一切,等听到周元休问孟彤的那句“你还记得齐子骁吗?”   凌一顿时就暴走了。卧槽,他的小丫头要记得别的男人干嘛?   那周元休问这话是几个意思?想引诱他家的小丫头红杏出墙吗?   “这个齐子骁是不是齐梓良的嫡子?”凌一记得孟彤提过她曾在山里救过齐子骁和周元休的命,这种青梅竹马曾经相识的交情最讨厌了。   “是的,齐子骁正是齐将军的嫡子。”小太监躬着的腰不禁弯得更低了,实在是凌大将军杀气腾腾的样子太吓人了,让人不敢直视。   豪门公子,又受过小丫头的救命之恩,凌一立即就嗅到不一样的味道,有种自己的墙角要被人撬了的危机感。   凌一磨着后槽牙,杀气涛天瞪着小太监道,“叫人去查查这个齐子骁,我要他全部的资料。”   “是,是,小的这就让人去查。”小太监抹着冷汗被吓的屁滚尿流,忙不迭的答应着,连滚带爬的就跑了。   凌一站在原地,杀气腾腾的磨牙。心里还在想着自家小丫头与齐子骁有哪些不得不说的事情?越想他心头就越不是滋味,越想心里那酸泡泡就冒的越利害。   自打那年冬天在城门口见到那丫头的第一眼起,他就对那小丫头上了心,再相见时得她相救,那之后他的目光便再不能从她身上移开了。那小丫头太过早慧了,稳重的言行举止总会让他忘记她才十一岁。   与孟彤认识虽然也才一年多,但凌一知道那小丫头其实挺冷情的,能让她记在心里的人不多。   ☆、601霸道   他为了让她能把自己记在心上,每日早晚挖空了心思,只要一有时间就往她跟前凑,就这样都不知道她的心里现在有没有自己。   周元休到底跟他是有什么仇什么怨啊?竟然特地跑去提醒小丫头,还问她记不记得齐子骁?   那小丫头可是他凌一的未婚妻,周元休跟她说齐子骁心悦她,曾想娶她是几个意思?这是想帮齐子骁来挖他的墙角吗?   凌一只觉得自己要气炸了,他如同困兽般在原地打转,想着要怎么把那个该死的齐子骁从小丫头的脑子里抹去。   若非那小太监说小丫头回绝了周元休,说自己对齐子骁没意思,凌一都想杀人了。   不过小丫头就算对齐子骁没意思,但把这么个对她心怀不轨的人记在心里,也不行。她要记也只能记着他,把别的男人揣心里算几个意思?   凌一心里酸得不行,牙齿磨得“咯咯”响,在这寂静的宫殿一角,听来格外的阴森。   孟彤怕被人围攻,更怕万一被皇后逮到会被找麻烦,因此屎遁出了御花园之后,就顺着凌一之前带她走的捷径,直接就出了宫门。   她往自家马车里一钻,留下青杨在宫门处等凌一,就让青海把马车赶离宫门附近,在前头街上无人处等着。   “主子,最近外头不太太平,要不咱们先回府吧。”虽然有他们十多个人护着,不过青海还是不太放心,毕竟二皇子最近动作不小,谁知道附近会不会有冥殿的杀手埋伏啊?   孟彤想了想,摇了摇头,“这里离宫门不远,若是有冥殿的杀手在这里埋伏我,不就等于明摆着告诉皇上,他的冥殿有人背叛他了吗?   我想二皇子只要不蠢,就不会给自己找麻烦,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青海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便不再劝,静静退出去守着了。   青薇把璃琉灯挑亮,青月给孟彤垫上两个靠枕,孟彤便掏出医书,美滋滋的靠着车壁看起来。   凌一在宫中吹了半天冷风,又听了手下来报,心里有了计较,才好不容易让自己烦燥的心绪平静下来。   等出了宫,跟着青杨找到青海等人,凌一把两个丫头撵下马车,自己钻了进去。“起程回府。”   “是!”众人齐声应诺,马车微微一晃就驶动起来。   凌一上车之后,只得到孟彤淡淡的一瞥,她就又把视线转回手里的医书上去了。   这要是放在平时,凌一肯定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孟彤的性子就是这样的,她在专注做一件事时,少有能分神注意别人的时候。   可今天有了“齐子骁”这个催化剂,凌一对于孟彤的冷淡就很满意了。不过小丫头不来就他,他会自力更生。   凌一径直挪步过去,两手一抄就把孟彤抱了起来,吓的孟彤连忙抱住了他的脖子,以防自己跌下去。   凌一满意的微微一笑,转身坐下后,再把孟彤放到自己腿上抱着,对上孟彤瞪得圆溜溜的大眼时,还很好心的解释了一句,“车板太硬了,坐我身上能舒服些。”   硬吗?孟彤转头看了眼之前青月给她垫的软垫,又扭头看了看一脸笑眯眯的凌一,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答案。   从宫门到城南的公主府的路程不近,孟彤不想浪费,便重新翻开医书,靠着凌一就专心的默读起来。   凌一只觉得怀里的小人儿小小软软的一团,又带着好闻的淡淡药香,抱在怀里别提多舒服了。   孟彤专注起来,不容易被外物打扰,凌一时不时的在孟彤身上亲亲蹭蹭,吃点儿“嫩豆腐”,一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解决潜在的情敌。   照时间算,齐子骁代父从军也有快有两年了。有周元休在京中为他谋划,若是他自己再争气点,多建些功勋,难保近期不会回洛阳来。   凌一微眯着眼,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各路大军换防的时间。若他没有记错的话,南路大军的换防时间就在三月后。他幽深如墨的眸子寒光一闪,心中却在暗暗冷笑:敢觊觎老子的女人,就不要怪老子心狠手辣了。   周元休要是知道只因自己按奈不住一时的醋意,就让齐子骁在南疆多呆了两年,不知道会不会想吐血。   凌大杀手长这么大,做杀手时唯一的爱好也就是买买房子买买地。   可自打对孟彤动了心思之后,他就跟见到了蜂蜜的苍蝇,直接就决定死扒着不放了。什么年龄的差距,身高的距离对他来说通通都是屁。   说句不好听点儿的,就是他早就把孟彤视做禁脔,划归到自己的所有物范畴里了。   别说别人想要觊觎,就是孟彤自己不愿意他都不会答应,也正是这样的霸道想法,才让他直接跑去皇宫用自己的自由换回了一纸圣旨以及一个官职。   当然,孟彤不排斥嫁他,未成亲前还能让他搂搂抱抱,凌一是很高兴很幸福的。   可正是因为太幸福了,他更不能容忍有野男人妄图跑来“撬”他墙角。   别看凌一平时也不过是带着人在宫里转转圈儿,其实为了做个权势涛天,能让妻子在洛阳城里“横”着走的大将军,凌大杀手自打接手金吾卫之后可是很没少努力接交人脉,培养自己的势力。   冥殿在宫里宫外原就埋了不少暗桩,皇帝因为冥殿被皇后的人渗入之后,就明显不再信任冥殿,对这个杀手组织明显处于一种并放弃状态。   凌一只用自己冥殿第一杀手的身份,不过稍加威摄和利诱,就不费吹灰之灰的拉着了一帮人来为自己所用。   往军中将领府上送美人儿是冥殿惯常会做的事,只要将他不想齐子骁回京的消息传到南疆那边,凌一相信埋在那些将领身边的暗桩会让他心想事成的。   最好让那齐子骁死在南疆,这辈子都别回洛阳才好。   一夜无话。   第二天,孟彤照旧早起晨练,陪春二娘吃饭,然后回房看书、捣鼓药材。她最近的生活日程就是这样的,过得按部就班又悠闲自在。   只不过没多久,她就不自在了。   ☆、602回绝   在前院侍候的小丫头跑来报信,青薇听了一皱眉,转身就进来报告孟彤,“主子,皇后宫里的白荷姑姑来了,说是来取皇后吃的驻颜丹的。”   孟彤一听这话,顿时觉得糟心了,“我上回可是给了皇后一百颗驻颜丹,够她吃三个多月的呢。”这显然是来者不善,打着取药的幌子来找麻烦来了。   “昨天皇后没找我谈话,我还以为她放弃了,没想到今天就派人来了。”孟彤哀嚎着把手里的药草一扔,接着青月递来的汗巾擦了擦手,就转身往外走去,“走吧,咱们去会会这位白姑姑。”   青薇、青月和青碧都是杀手出身,原就是一身桀骜不服输的性子,三人跟着孟彤久了,都知道孟彤也是个宁折不弯,不爽就开干的性子。   一听孟彤说要去会会宫里来的人,都兴奋的两眼发光,全都急急的跟了上去,唯恐天下不乱。   青黛看着兴奋的跟孟彤跑出去的青薇三人,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端的水果盘,摇摇头,转身又端回小厨房去了。别看青薇几个比她大,可那性子比她可跳脱多了,一点儿都不稳重。   坐在前厅的白荷心里其实也在七上八下的,上回皇后急急派了陈公公出宫,想要赶在二皇子派出的杀手动手前,去向解忧公主把驻颜丹和延年益寿丸的配方给要过来。   谁知竟被凌大将军给一口回绝了,还明里暗里把陈公公给威胁了一顿。   要在宫里生存下去,谁身上能没点儿腌臜事?陈公公跟着皇后多年,这些年可没少帮着皇后祸害后宫的那些妃嫔。凌大将军进宫当差不久,竟然能把陈公公的底摸这么透,这可把陈公公给吓坏了,回去直跟皇后说不能招惹。   皇后当时也被凌一的神通广大给吓住了,比起自己过往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曝光,驻颜丹算什么?当下便歇了心思。   可昨儿在宫里见着了解忧公主,早上取驻颜丹服食时,看着空了一半的药盒,特意派人打听了凌大将军今日的行程,知道凌大将军今日当差,才差了她来公主府向解忧公主讨要药方。   白荷能爬到今天的位置,成为皇后身边得力的心腹大宫女,手上自然也少不了几条人命,说实话她也怕凌一找她麻烦,只是皇后命她来,她就不能不来。   “姑姑怎么来了?本宫要是没记错的话,皇后的驻颜丹应该还够吃近两月呢。”孟彤懒得跟白荷拐弯抹角,一踏进大厅便直接开门见山的开口问道。   白荷被问的愣在哪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才好。   她在深宫多年,何时见过说话这么直白的连一点客套都不懂的姑娘?一般人见面,不是该先客气两句,谈谈身体,谈谈天气的吗?还懂不懂点儿说话的规矩了?   所幸郁闷归郁闷,白荷还没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她连忙起身冲孟彤福了福,硬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道:“白荷参见解忧公主。”   孟彤叫了起,两人分宾主坐下,白荷才继续方才的话题。   “娘娘早上服药时,看着空了的药盒就说起了此事。娘娘的意思是公主的身子也不好,她也不好让公主抱病给她制药,所以就想让奴婢来问问公主那驻颜丹的配方,娘娘说以后就让太医院的御医去制,也省得累着公主。”   孟彤嘴角一勾,笑的好不甜美,只不过说出口的话却让白荷的心落进了谷底。   “驻颜丹所用的药材左不过就是人参、灵芝之类的东西,这一类的养颜配方想来太医院里也不会少,配方就是给了姑姑也没用,驻颜丹之所以会是驻颜丹,重点在于药材的炮制和炼药的手法。”   白荷直觉这就是孟彤的推脱之词,不过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立即打蛇随棍上,笑道:“那公主将如何炮制药材和炼药的手法教给御医,不就完了吗?”   孟彤却是敛了笑,直接摇头道:“药材的炮制和炼药的手法都是本宫师门的独门秘技,本宫学艺之初就发过毒誓,就是死也不能外传的,这事还要请姑姑代为转告母后。”   顿了顿,孟彤又道:“若非这炼药的手法实在不能外传,以有间药铺如今生意的火爆程度,本宫早就广招人手,建个制药作坊,将有间药铺开遍大江南北了,哪里还会让有间药铺限量售药,每次都只能关起门来自己动手?”   大周朝对窥探别人的独门秘技是最为唾弃的,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地位高崇,自然不能传出窥视别人师承秘技的名声。   白荷见孟彤直接就把她讨要药方的路子给堵死了,她一肚子想好了如何讨要延年益寿丸药方的话,也就没法出口了,只能僵笑着道:“如此看来,日后娘娘服用的药丸子也只能继续劳烦公主了。”   孟彤也不客气,直接点头应道,“应该的。”   白荷嘴角一抽,心中咆哮:应该你妹啊,应该!你不过一个贫民公主,也敢如此直白的回绝皇后娘娘,要不是娘娘顾忌着凌大将军,怕他手里真有娘娘的把柄,早就整治的你生活不能自理了好不好?   又与孟彤客气了两句,白荷就坐不下去了,起身与孟彤告辞。   孟彤也不挽留,直接让青薇将人送了出去。   白荷一听,气的鼻子都差点儿歪了,她自打成了皇后的心腹大宫女之后,进出各府,主人家谁不是亲迎亲送的?她还是头一次受到如此冷遇呢。   青薇把白荷送到轿厅处,看着白荷上了马车,一路出了公主府才回转。   而白荷坐在马车里却气的差点儿吐血,“果然是乡下来的泥腿子,实在是太没规矩了!”   她白荷代皇后娘娘出进各府问话,哪一回不是真金白银的收到手软的?这解忧公主不但让个丫头送她出府,还连个出门的红封都没给,真是……真是气死她了。   白荷受了一肚子气回宫复命,且不再多说。   只说青月等人一走,就拍着手笑道:“还是公主这主意好,直接用师承回拒了,也省的皇后娘娘再掂记。”   ☆、603威胁   “不怕贼偷就怕贼掂记啊。”孟彤没有青月那么乐观。   皇帝这边忌惮着她又想留着她关键的时候利用,大皇子没动静还不知道抱的是什么心思,二皇子要杀她,皇后要谋夺她的药方,三皇子与她有点儿友谊,偏又有些不阴不阳的。   几个公主与她不过点头之交,另外几个皇子因为年纪还小,倒还不至于闹出什么妖娥子,只不过这一家子全都让人无法信任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不这么安慰自己,她还能怎么办呢?孟彤忍不住叹气,感觉自己跟皇家简直犯冲,这一个两个的都没对她安什么好心眼。   有道是虱子多了不愁,孟彤想着二皇子最近也没少派杀手来闯府,再多皇后一个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回房之后,孟彤洗了把手、脸,就把这事扔到脑后,继续回药房捣鼓自己的新药方去了。她最近懒得很,反正她如今是有男朋友的人,凌大杀手能干的很,什么事都会帮她想到了,办好了,根本就不需要她来烦恼。   而事实也确实如孟彤想的那样,白荷的马车才驶进宫门,凌一这边就收到了消息。   一听到青薇将人送出门时连封红都没给,凌一就知道那白荷回宫向皇后回话时,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话了。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挥退了来禀事的仆役,转身就回到宫里自己宿夜的小院。磨墨铺纸,凌一很认真的用左手写了张纸条,吹干墨迹之后折好,甩手就往身后无人的阴影处甩去。   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从那无人的阴影里突兀伸出来,一下就夹住了凌一甩出的纸条。   凌一根本没转身往后看,仿佛早就知道那角落里有人一般,他一边收拾桌子上的纸笔一边低声吩咐道:“晚上把这纸条给皇后送去,省得她又不安份。”   那一处角落里静悄悄的,仿佛根本没有人在一般,要不是刚刚确实有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取走了凌一射出的那张纸条,还真像是出现了灵异事件。   凌一收拾好了桌上的纸笔,也没有管房间角落里藏的那人,径直开门出去了。   栖凤宫那边,白荷去跟皇后回话时,因为受了一肚子气,自然就没少加油添醋的说孟彤的坏话。   皇后一听孟彤如此不识抬举,自然也生出一肚子气来,“不过是个懂点儿医术的乡野女子,没根脚没权势的,就是胡清云的义女又怎样?她想要强势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能力,胡清云可是远在开封呢,远水解不了近火……”   皇后不知道二皇子派出了数批杀手都折在了公主府里,还以为周元佑自打头次派出的杀手没得手之后,还在等待动手的时机,便打定了主意回头要问问儿子何时再对孟彤动手。   她想着等儿子再动手时,一定要让他先留着孟彤的性命,等问出了那些珍贵的药方再杀。   皇后的想法是挺好的,凌一晚上回到公主府,与春二娘和孟彤同桌吃饭时也什么都没说,可等到第二天一早,白荷正要侍候皇后起床,就看到了皇后枕头边上放着的那张纸条。   “娘娘,您昨晚何时起床写的字,怎么还放在枕头边上呢?”白荷伸手去拿那张纸条。   皇后闻言看向枕边,却惊的一下变了脸色,“本宫昨晚没起过身。”   白荷的身子一下僵住,抬眼对上皇后眼中的惊恐,吓的脸都白了,“娘娘……”   皇后死死的瞪着枕边的那一方折的小小的纸条,脸色难看极了,她的寝宫是除了皇帝和两个心腹宫女,向来是不准人进的。   她和白荷都不知道这纸条的由来,言惠也断不会不经自己的允许,就把张纸条搁自己枕边上,如此一想,这纸条会出现在她的枕边,就实在太恐怖了。   皇后到底在宫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不过数息时间,就镇定了下来,“你打开看看,看这纸上写了什么?”   白荷心里咯噔一下,整颗心就悬了起来。这方纸条看着普通,可若当真普通,又怎会平空出现在皇后的枕边。白荷心里害怕着这纸上是不是图了剧毒,可皇后既然已经开口了,她就不能不听命行事。   白荷深吸了口气,一咬牙就伸手将那纸条抓在了手里,果然的展开一看,一双明媚的大眼顿时就惊恐的瞪圆了,“娘……娘娘饶命!”   白荷腿一软就跪了下去,面若金纸的以额碰地,将手里的纸条转了个方向高举过头,方便床上的皇后查看。   皇后一看清那纸条上的字,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她转眼看向地上吓的瑟瑟发抖的白荷,沉声问道:“你都看到了。”   白荷恐惧的牙齿都在打颤,可她也不敢说自己没看到,只能狠咬了下自己的舌尖,用剧痛让自己冷静下来,抖着声音道:“奴婢看到了,但是奴婢发誓只会把这事烂在肚子,娘娘饶了奴婢吧。”   皇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寝宫里寂静一片,无形的压迫感让白荷恐惧的整个人筛糠似的抖着,可她现在却是连求饶都不敢,只能咬紧牙关静静的跪着,等着皇后对她的宣判。   良久之才,皇后才冷声道,“起来,将纸烧了。”   “是!”白荷如蒙大赦,顾不得自己被吓的虚软的腿,急忙连滚带爬的爬起来,跑到熏香炉边取出火拆子,将那张惹祸的纸条给一把火烧成灰,这才敢抬手抹抹一额的冷汗。   白荷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下来,转身走回皇后床前请示道:“娘娘,这事儿……”   “这是威胁!”皇后咬牙切齿的道:“是凌一,除了他没有别人了,这肯定是他干的,他这是在警告本宫呢。”   要是没有陈孟华那一回的事,她还想不到凌一身上去。没想到这凌一如此神通广大,自己昨天才派了白荷去公主府,这凌一就给她来了这么一手。   皇后心里恨得不行,可一想到那纸条上的内容,也忍不住心惊胆寒,沉吟了半天,到底没敢轻举妄动。   ☆、604人满为患   而此时皇宫的另一处,周元休拿着手下刚从宫外送进来的消息,也在气的拍桌。“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兵部会驳了齐子骁回京述职的条子,这事儿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吗?”   穿着太监服扮做太监的汉子,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主子,属下昨日收到消息时就去问过了,可兵部的人只回说是上司的命令,且黄封早两天就已经发往南疆了,属下就算想要阻止都已经来不及了。”   周元休脸色阴沉的狠狠甩了下衣袖,强压着怒意道,“此事蹊跷,你可有查到什么?”   “属下没有查到什么,但属下肯定从中使手段的人在朝中份量不低。”   那汉子抬头看着周元休,恭敬的禀告道,“原本属下把事情都打点好了,可突然说变就变了,而且那书吏还直言这事儿是上头压下来的,事先一点儿征兆都没有,属于猜测这从中捣乱的人,至少也该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   能驶使兵部尚书或兵部侍郎帮忙打压齐子骁,自身的能量必然也不会低,否则人家兵部尚书或侍郎凭什么帮你?   “可恨齐子骁被这一阻,要想回京就得再等三年了。”周元休拽着拳头,简直都想吐血了。   齐子骁当初去南疆是为了代父赎罪,可齐梓良出狱之后又为他做什么了?   不是整日在府里陪妻妾玩宅斗,就是四处奔达的跑门路,做着官复原职的美梦,好像完全忘了唯一的嫡子还在南疆为他的罪过以命赎罪。   齐子骁那样的人哪里值得齐梓良这样为他付出了?   偏偏齐子骁当初为了换得齐梓良出天牢,答应了皇帝代父从军为皇帝守南疆,弄得周元休想要光明正大的把人弄回来都不成。   无法用自己的皇子身份对兵部施压,周元休只能兵行险招,大费周章的派人买通低阶官吏,想要不动声色的把齐子骁从南疆弄回来。   可现在被人从中做崇,直接将换防的调迁令给驳了,让他连想要补求都没办法办到。   一年多的筹划全都付之流水,怎叫周元休能不怒?   与周元休的有气无处发不同,凌一才解决了潜在情敌的威胁,那心情就别提有多好了,还特地纡尊降贵的亲自接见了亲自送药材过来的原海。   “将军今天休沐在家啊,不知您招小人来,有何事吩咐?”原海缩着脖子,挤出一脸灿烂的讨好笑容,小心翼翼的弯着腰与凌一说话。   凌大将军威势太强,原海光是站在他面前就忍不住胆颤心惊的,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话,被直接被将军大人一刀给劈了。   凌一对于原海的印象不坏,不过也谈不上有多好就是了。他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径直吩咐道:“公主手下需要一批可靠的管事,你原家经商多年,这一类的人应该不少吧?”   原海眼中光芒一闪,忙不迭的点头应道:“有,有,小人的家族中,有几人子侄天赋都很不错,将军若是需要,小人回去就写信回乡,让他们速速赶来。”   凌一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本官只要忠心为主,老实能干的,且要到公主手下办事,皆需卖身入府,你那些子侄可肯?”   原海脸上的笑容一僵,想着自家那几个侄子眼高手低的样子,顿时就泄了气。   不过他不能决定别人家的儿子的前程,他自己的儿子他还是能拿主意的。   想着孟彤那一手神鬼莫测的医术,再看看眼前这位只看你一眼就让人忍不住心肝发颤的将军,原海一咬牙,果断的道:“小人的子侄不若不知惜福也没关系,小人还有三个庶子,可入府给公主做个跑腿小厮。”   “只有三个人可不够。”凌一想着手下人查到的孟彤名下的那一个个田庄,感觉头痛的同时,又觉得很有喜感。   他以前爱好买房产、铺面,他看中的小丫头却是喜欢买田庄、山地,两人加在一块儿,这产业倒是遍布整个大周南北,哪儿哪儿都没漏掉。   原海想了想,道:“那小人回去再问问手下的那些管事们,看他们家里或族中有没有优秀的子弟,肯出来做事的,回头把人集中起来再带来给您过目?”   “人是给公主用的,回头你直接带去向公主过目就成了。”凌一冷冷的瞥了原海一眼,觉得这人也没有他想像中的聪明,于是又叮嘱了一句,“你需切记,带入府的人必需忠实可靠,若是出了纰漏,本官必拿你开刀,可懂?”   “懂,懂,将军放心,小的明白的。”原海点头如捣蒜。   他能不明白吗?这可是给公主当差,就算只是皇帝的义女,那也是飞上枝头的凤凰,更何况孟神医还有眼前这么一位让人肝颤的未婚夫,未来的前途还能差了吗?   凌一满意的打发了原海,抬头看了看天色,知道孟彤这时候也没空理他,便转身去了西跨院。   最近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一批人夜闯公主府,而且来的还都冥殿的杀手。   实话说,凌一对二皇子的智商也挺钦佩的,这都一个多月了,这一批批的杀手派过来,每次都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偏二皇子还似跟他们杠上了一样,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那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想到这一茬,凌一就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头。   这府里之前是缺侍卫,可这一天天的,闯府的杀手一批批的来,再一批批的被策反,再这么下去,西跨院的人都要住不下了。   冥殿的杀手大多都是从各地撸来的好人家的孩子,或是各地失去父母的乞丐、孤儿,只要不是天生的丧心病狂之辈,在经过冥殿杀手营残酷的杀戮之后,就不会有人喜欢再做黑夜里的幽灵,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有凌一这个冥殿第一人做榜样,又有青海等一众前冥殿的杀手们现身说法,那些跑来公主府刺杀的新、老杀手们简直不要太欢喜。   ☆、605三年   一听说有机会脱离冥殿,光明正大的活在了阳光下,根本就没有人再愿意打生打死,直接就弃械投降,举双手双脚归顺了。   归顺之后的众杀手直接就住在了西跨院里,心甘情愿的吞下孟彤给的新毒药之后,每天欢天喜地的吃着赤焰丹的解药,男的换上一溜崭新的侍卫,摇身一变成了公主府的侍卫,女的则换上丫环服,全都安插到后院当差去了。   对于这些留下来的人,凌一还是比较放心的。毕竟大家都是从那里出来的,谁还不知道谁啊?心思不纯的直接杀了,留下的都是真心向往过上正常人生活的。   对于那些人来说,以往在杀手营,大家是同伴也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现在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彼此以后也可以真心相交,做真正的同伴和兄弟姐妹了。   凌一也不怕这些人叛变,毕竟孟彤让他们吃下的小药丸也不是吃素的。   现在凌一担心的问题是,孟彤的摊子铺得太大了,他的那些产业有斐山君那群人管着,倒也累不到她,可小丫头那从南买到北的田庄、山地,没有配套的管事和武力配备,肯定得乱套。   凌一觉得自打认识了孟彤那小丫头之后,他要操心的事情呈直线上升,心都要操稀碎了。   白驹过隙,时光匆匆,转眼就是三年多过去。   三年多的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比如说因为二皇子的“贡献”,孟彤的公主府里人满为患,住满了高来高去的武功高手。   而二皇子在派出的杀手次次都有去无回,而他费尽了心机,都没办法把凌一弄离京城,那些派出去的杀手还都叛变成了公主府的人,终于肯消停了。   不过二皇子肯消停了,冥殿却不干了。   冥殿派去公主府刺杀的杀手,全都叛变成了公主府的侍卫,这件事成了江湖上最大的笑话。   冥殿上层要是不将那些叛徒和解忧公主通通杀了,日后要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于是公主府与冥殿的战争就开始了,不过在经过两次大规模的刺杀行动之后,冥殿的两位长老也消停了。   不消停不行,实在是损失不起了。   冥殿归顺公主府的叛徒实在太多,冥殿这头派人去公主府灭门,那些叛徒一边抵抗一边对着昔日的“战友”动之以情,结果就是冥殿的人越打越少,归顺公主府的人却越来越多,搞得公主府人满为患。   如此不过两次,二长老手下的势力损失过半,大长老得了大皇子的秘报,早就防着公主府的这一手,派去公主府的人手全都是他才刚从杀手营挑上来充数的新手,自己手里真正的人手一点儿没损失到。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多亏了二皇子和冥殿的贡献,孟彤迅速建立了一支武装力量,再也不怕谁来找她麻烦了。   手里有了力量,孟彤的日子自然就好过了,平时去皇家书院上上课,每月趁胡清云入京的时候,再跟他一起进宫给皇帝请个平安脉,略进一下身为巫门传人的职责。   只不过皇帝显然对她这个巫门传人忌惮的很,孟彤只坚持进宫给皇帝请了一年平安脉,就被皇帝以宫中有李医正在,不用孟彤劳累为由,拒绝让孟彤再给他请脉了。   既然皇帝不稀罕,孟彤也懒得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进宫,到最后,孟彤干脆连皇后的驻颜丹都直接派了人送口信,让皇后的人直接出宫来取。   三年时间过去,孟彤每天上上课,看看医书,陪春二娘种种地,养养鸡鸭鱼藕,得空了再指点一下清风经商之道,日子过的不知道有多悠闲。   现在在洛阳城里,她这位皇帝的义女再不是不被人看好的贫民公主了。   因为她的未婚夫是深得皇帝宠幸的金吾卫大将军,她有一手高超的炼药之术,能炼制出让人春青永驻,延年益寿的神情药丸,直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娇阳在天上慢移,皇家书院的东校场上空,不时响起一声声女子清脆的娇喝,中间场地上,不少窈窕少女正弯弓搭箭,对着远处的靶子有一支没一支箭的射着。   “挺胸,收腹,手抬高与肩膀持平……”孟彤一边伸手矫正眼前少女的软趴趴的姿式,一边无奈的叹气道:“大小姐,你好歹上点儿心行不?你哥好歹还是个御林军参将呢,你要是连支箭都射不好,让他的脸往哪儿搁啊?”   “我会不会射箭关我哥什么事?我爹还是吏部尚书呢,我不是更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吗?”   阮喜挑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苦着张脸,一脸的生无可恋,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看着并不出众,充其量她的相貌只能算清秀,但就是这样的样貌却也是少女辛苦了两年,忍饥挨饿才换来的。   孟彤没折着的看着少女,“你的体质天生容易发胖,不饿着些,就又变回胖子了。”   “我知道。”阮喜松开手,只听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哚”,确定箭矢射中了箭靶,才垂下弓,有气无力的弓着背,看着孟彤呻呤道,“可是我真的好饿啊,你就没什么药可以让我吃了之后,既不发胖又能吃饱饭吗?”   “可也没人像你这般,一顿要吃五大碗饭啊。”边上完成了练习任务的张轻轻笑着凑过来,看着阮喜的样子就忍不住戏谑道,“何况你用来吃饭的碗还是大海碗,一碗能顶我们三碗呢,要真让你吃饱,不胖死你才怪。”   对于阮大小姐可怜巴巴的眼神,孟彤爱莫能助的摇摇头。   阮喜的这种情况孟彤是真的没办法,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比她还能吃的姑娘。   与阮喜结缘是在两年前正月十五上街看花灯的时候,那日她与凌一逛累了,便在路边找了个馄饨摊,想吃口热呼的顺便歇歇脚,然后就碰到了同样上街看灯的阮喜和阮卫两兄妹。   阮卫是御林军参将,与凌一算是同个单位同系统的同事,而且还是上下属关系,平时在宫里也常见面,于是两拨人就凑了一桌。   ☆、606闺蜜   那时的阮喜就是一个行走的肉球,那脸圆的连眼睛都只剩下条细缝了,一眼看去真是哪儿哪儿都是肉,娇小的孟彤与之一比,一个都能顶四个阮喜。   因为是家中独女,阮喜从小在家就受宠。   长辈娇惯,父母宠爱的结果就是阮喜打小就是个胖,阮家人就怕她吃不饱,吃不好,小时候光侍候她的奶娘就三个,等她长大点儿就她喜欢什么就给什么,爱吃什么就喂什么,只怕她吃的少了,不怕她吃的饱了。   小的时候,孩子胖胖的那是萌萌哒,可等长大了,阮喜还是一如既往的胖,自家人看着是怎么看怎么好,她瘦了一点儿都能心疼半天,可别人看着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特别是阮喜的相貌还肖似父亲,原就长的一般,再加上球一般的身材,被洛阳城的一众闺秀嫌弃的都没朋友了。   与孟彤两人偶遇之前,阮喜正为此事伤心又自卑的在家自己关自己禁闭,就是她伤心自卑的结果比较独特,那就是化悲愤为食欲,让自己在胖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给人减肥,对于孟彤来说简直小菜一碟,再加上阮喜也算是受了大刺激,一颗减肥变美的心异常坚决。   于是孟彤一副药方下去,只用一个月,球一样的阮喜就成了弱柳扶风的窈窕少女,只不过瘦了之后的阮大姑娘太欢喜了,一高兴就吃多了……   整整一年时间里,阮喜的身材就一直在变胖和变瘦之间来回转换,她用自己的身材变化,向洛阳城的闺秀和各府夫人们证明了孟彤高超的医术,以及她炼制的那些小药丸的神奇效用。   其实阮喜虽然是易胖体质,但有孟彤给她开的药方控制,再加上控制饮食,加强运动等等,阮喜想要再胖回来也挺难的。   可这难也就难控制饮食上。阮喜自小就习惯了每天不停的吃,不但喜欢吃肉,还喜欢吃各类的点心,什么红烧蹄膀,这个糕那个糕的,别人每天是论块吃的,她是论盘解决的。   原本就是喜欢吃的人,乍一控制饮食,本就痛苦的很,再加上一群她少吃一口都能心疼上半天的长辈,在旁不停的哄她这个多吃一口,那个多吃一块的,这身材不反弹才怪了。   孟彤炼制的减肥药丸也不是全然无害的,是药三分毒,阮喜的体重如此一再反复,孟彤也不敢再让她吃了。   跟阮喜说明了利害关系,小丫头回家哭了一天,把阮家人都给哭慌了,才总算将阮家长辈这哄食的习惯给拧过来。   不过阮家的长辈是不哄阮喜吃东西了,没人劝她吃东西,小丫头自己的毛病就爆露出来了,比如这日日喊饿。   孟彤自己炼的减肥丸,会有什么效果她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减肥药里加了魔芋等多种饱腹效果的药材,阮喜应该感觉不至感觉太饥饿才是,她之所以会觉得这么难受,主要还是精神上的。   任谁原本一天不停的吃,现在一下被硬生生控制了食量也会觉得难受。她不但觉昨嘴巴闲的难受,心里还觉得空落落的,总觉得自己没吃饱,饿的心慌意乱、四肢发软的。   孟彤可不会惯阮喜毛病,面无表情的道,“你想要有窈窕身材就好好忍着吧,这世上不管做什么事都得付出代价的,你变美的代价就是戒掉你爱吃的毛病,这回你要是再胖回去,我是不会再给你炼药了。”   阮喜比孟彤大一岁,原是比孟彤高一年级的,只不过她为了能跟孟彤混一块儿,自请从凤凰班降级到麒麟班,自此就没脸没皮的赖上了孟彤。   孟彤是典型的萝俐的身体配大妈级的灵魂,她不可思议的经历决定了她在皇家书院里,看谁都跟看孩子似的。   这也就造成了她不管与谁相处,都下意识的用一种长辈待晚辈的态度去与之相处,这种跨时代的代沟造成的距离感,让原本有意与她交好的楚圆圆,蔡琴琴和南男等人,都慢慢的自动与她保持了距离。   三年下来,皇家书院里能坚挺的跟在孟彤身后,可与她称之为闺蜜的也就只有三个人。   一个是天生像是少根筋,没心没肺的张轻轻,一个是自小胖的没玩伴,如今遇上个孟彤就没脸没皮的扒上来的阮喜,还有一个就是太原郡公的孙女,温顺内向的温小荷。   荣娇娇倒是也向孟彤释放出了有要与之冰释前嫌、好好结交的意思,只不过荣娇娇存在的意义,是为荣家的兴旺和壮大服务,而孟彤留在洛阳,只是为了师傅的遗命,以及做一个合格的旁观者。   两人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孟彤又不想去应付一个有目的与自己结交的人,因此也就把她拒之门外了。   身为孟彤唯三的闺蜜之一,阮喜还是很会察颜观色的,一见孟彤板起了脸,就知道跟她撒娇卖痴也没用了,她哀嚎一声,转过身发泄似的举弓搭箭。   “咻——”箭矢离弦,“哚”的一声射在箭靶上,竟然离靶心只差了一点点。   阮喜和张轻轻都看呆了,孟彤则是气笑了,“看来你还是很可以的嘛。”   “这个……”阮喜干笑,“应该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呵,呵呵。”   阮喜有自知之明,她练了三年的箭,十箭每次最多只能射中两三箭,每回还是险之又险的挂在箭靶边边上,这胡乱放了一箭就差点儿射中靶心,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能是什么?   孟彤斜睨她,“那你继续瞎吧,多碰上几只死耗子,好歹七夕大比时能好看些。”   阮喜信以为真了,两眼亮晶晶的道,“我努力试试。”   张轻轻捂着脸走开了,这个蠢萌的妞她不认识。   下课的钟声响起,南敬元夫子在围场边冲众人挥了挥手,“大家自行解散吧。”   遵师重道是皇家书院的院规之一,一众女孩们儿连忙端正站好,恭恭敬敬的冲南敬元行了礼,这才各自散去。   ☆、607胸大无脑   阮喜把弓往背上一甩,生龙活虎的跑过来,道,“公主,下午的书法课和女红课你去吗?”   孟彤看着她的样子,只能摇摇头,这丫头简直上课成虫下课成龙。   只要上课钟声一响,她什么毛病都出来了,什么饿啊,没力气啊,头痛不舒服啊,仿佛随时都要晕倒一样。   可只要下课钟声一响,她就什么毛病都没了,精神抖擞腰不酸了,腿也不痛了,连肚子都不觉的饿了。   “下午的课我就不上了,要回府炼药。吴夫子上次布置的功课,我都做好了,放在水仙苑里,下午你帮我交上去吧。”苦练三年,孟彤那一手狗爬式的字总算也能见人了。   只不过孟彤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红女上,简单的衣裳缝制她会,刺绣什么的她就玩不转了,那个需要海量的时间去练习,而孟彤最缺的恰恰也就是时间。   家里有宫嬷嬷和王嬷嬷两个刺绣高手在,又有一众拿刺绣当爱好的杀手女侍们,实在不缺人绣东西,孟彤自觉她的价值应该在医药上,所以也就不把时间浪费在拿绣花针在小布头上戳来戳去了。   三人在校场外汇合了各自的贴身丫环,就回了水仙苑,才进院子就见温小荷已经坐在院子里喝茶了。   阮喜一见温小荷就跟见了亲人一样,哈哈大笑着就扑了过去,“还是你回来的最快,快老实招待,有没有背着我们偷吃好吃的?”   温小荷被她的虎抱抱的动弹不得,羞的脸都红了,嗔道:“你以为谁都像你啊,看到吃的就挪不动腿?”   温小荷以前的身材也圆,只不过比起原来的阮喜来还是算苗条的。   只不过温小荷的自制力比阮喜坚定,再说她家也没有像阮喜家那样的总喜欢哄她吃东西长辈,所以只用一个月时间就把体重减了下去,而且之后也没再反弹过,与阮喜不断反弹的痛苦经历算是完全不同的。   张轻轻笑道,“她呀,刚刚在校场还在喊饿呢。”   “是饿嘛。”阮喜放开温小荷,一屁股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嘟起嘴道,“我早上就只喝了一小碗粥,吃了两上花卷,骑射课的活动量那么大,又是射箭又是骑马的,我能不饿吗?”   孟彤擦过了手脸之后把湿帕子递还给青黛,走过来似笑非笑的道:“我早上也只喝了一碗猪脏粥,可也没你这样夸张啊。”   阮喜一挺胀鼓鼓的胸脯,一脸理所当然的道:“我多大,你多大?我们俩的消耗能比吗?”   孟彤的脸都黑了,瞥着阮喜小人得志的样子,哼道:“以前在书上读到胸大无脑四个上字时,我还以为是古人言过其实了,现在看到了你阮大小姐,我终于信了。   你胸大成这样,也难怪你走路总容易摔跤,骑马又一直学好。我真心同情被你骑的马,就凭你胸前这两坨肉,马儿一跑起来,你那胸就跟铁匠上下扔铁锤似的,马儿大概都不知道要怎么保持平衡才好了吧。”   张轻轻和温小荷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四周侍候着的几个丫头,看着四人的玩闹也都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阮喜身材原本胖的原因,减了赘肉之后,她胸脯饱满,屁股挺翘,那身材就别提有多好了。   而反观孟彤自己,经过了三年的努力,她的身高算长上去了,不过因为年纪的关系身材也才刚刚发育,胸前的小笼包才刚刚隆起,要想达到阮喜那样雄伟的程度,还有一段不算短的时间需要熬。   不过孟彤对自己未来的身材还是很有信心的,保持身材、保养肌肤、丰胸美臀的办法她多的是,还怕她的小笼包不成胀成超级大馒头吗?   “你这就是赤祼祼的嫉妒。”阮喜气的伸手想去打孟彤,却被她轻巧的躲开了,气的只能自己在原地猛跺脚。   孟彤也不与她辩,冲她哼了一声,傲娇的一甩头就转身走开了,还特意跑到院子另一头,离她远远的,气的阮喜哇哇直叫,娇蛮劲一上来就做势冲过去要打人。   见此满院的人都见怪不怪了,谁都没上前拉架,几个丫环反而都躲得远远的,张轻轻更是拍着手在边上笑着大声起哄,温小荷则用帕子掩着嘴,温婉的闷笑不止。   孟彤的轻功身法怎么说都练了四五年了,要是这样都能被阮喜打到,那她就可以买块豆腐好好的去死一死了。   “孟二丫,你有本事别躲!”   孟彤连话都懒得说,翻着白眼一个旋身就躲过了阮喜“恶虎扑羊”,可她那一脸“你傻呀”的表情,却把阮喜气的更加暴跳如雷了。   “孟二丫!孟二丫!孟二丫!”阮喜跺着脚,恶狠狠的不断喊着这三个字,好像只要喊出这三个字,她就胜利了一样。   这个乡土味十足的名字,是春二娘与阮喜等人说孟彤小时候的事情时说出去的,孟彤原以为这个名字会被人漫漫遗忘,却没想到春二娘一直都记着。   而阮喜则将之当成了笑话孟彤的有利武器,每次闹不赢孟彤的时候,就使劲的喊“孟二丫”这个名字,仿佛只要多喊一次,就能让孟彤多难受一次一样。   不过孟彤每次听着这个名字,也确实感觉挺难受的,不是因为这个名字是这个身体的前任用的而忌讳,而是因为“二丫”这个名字确实太土了。   阮喜自小在家备受宠爱,性子养的有些娇蛮,不过本性不坏。   而且这丫头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地比较善良,忘性也大,说通俗点就是比较一根筋,就是玩闹时再生气,事后她也不会记恨,过一会儿就又笑嘻嘻的跟几人混在一起说笑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孟彤才能真心接纳她,让她成为自己闺蜜。   “你再这样喊我,信不信我一剂药把你的肥肉都给你养回来?”   阮喜一听这话,立即就像是打了胜仗一样,眉开眼笑起来,“我就喊了,怎么样?有本事你咬我呀!”   ☆、608生气   孟彤都想像不到自己得要多幼稚,才能跟这个小丫头斗嘴,“免了,你那一身肉还是留给未来的某个臭男人咬吧。”   此话一出,张轻轻和温小荷的笑声就为之一顿,然后爆发出更大的笑声来。   阮喜则一下就羞红了脸,跺着脚娇嗔不止,“孟二丫,你有本事给我站着别动,我保证不打死你。”   孟彤心说:小样儿,面皮这么薄还敢跟我斗。似笑非笑的斜了还在羞愤中的阮喜一眼,孟彤招呼青黛几个摆饭,她下午还得去铺子巡视一下,再看看回府该练些什么药比较好。   饭菜一摆上桌,阮喜的眼睛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孟彤向来不会惯着她,想要让她哄阮喜,那得等太阳打西边出来。她径直绕过站在院子中的阮喜,走回桌边坐着等饭吃。   阮喜站在那里继续生气也不是,回桌边又觉的很没面子。   温小荷笑着过去拉她,一边笑着数落,“你明知道每次都闹不赢她,怎么还偏爱跟她生气呢?不是说早就饿了吗?你再倔着不过去,一会儿好吃的可都要被公主给吃光了。”   跟什么过不去都成,就是不能跟吃的过不去。   阮喜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生气啊,反手抓着温小荷,扯着她就气吼吼的回到了桌边,还死要脸子的冲孟彤恶狠狠的放话,“这桌上所有的肉都是我的,你都不准动。”   孟彤眉头一挑,露出一抹灿烂的甜笑,“你确实想把这一桌子肉都吃了?”   阮喜看着她那一脸灿烂的甜笑,头皮禁不住就是一麻。   相处两年多,孟彤的性子她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每次孟彤露出这样的甜笑时,就是别人要倒霉的时候,阮喜是有些粗枝大叶,又不是真傻,会蠢的自动跳进她的坑里,她会应她的话才怪。   “好了,你们两个怎么每次都跟斗鸡似的。”   温小荷嗔怪的出声打圆场,又冲着阮喜温声细语的劝道:“你可别忘了你是喝水都胖的人,这一桌子肉都给你吃是没事,可你吃下去了回头长了肉,不还得找公主给你配药吗?”   此话一出,一院子人都忍不住笑了,只有阮喜气哼哼的瞪着孟彤,道,“才不要你再求你呢。”说完,一把夺过贴身丫环递来的筷子和碗碟,自己动手给自己夹了大半盘素菜,又夹了两大块鸡脯肉,这才就着米饭低头猛吃起来。   几人见状皆是微微一笑,各自动筷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   一顿饭吃完,阮喜的气性就过了,等丫环们把碗盘撒下去,四个人就围着竹桌喝茶聊起天来。   让青黛把书法课的功课拿来交给张轻轻,孟彤与三人又闲坐了一会儿,青海和青柏就驾着马车到了水仙院门口。   孟彤与几人打了声招呼就上了马车,车里的青薇和青月动作熟练的给孟彤摆软枕,拿薄被,侍候着孟彤躺下午歇。   可马车才行驶没多久就停下了,孟彤奇怪的坐起来一边掀起车帘子往外看,一边问两个丫环,“车怎么停了?”看到车外的景色竟是书院的大门外,孟彤不觉更加诧异了。   就在这时,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青薇和青月不等孟彤出声就鱼贯下车去了,孟彤惊讶的看着钻进车厢的人,道:“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是要当差吗?”   “几个指挥使合计着晚上要一起去喝花酒,为勉到时候弄得大家不愉快,我就找了个借口脱身出来了。”   凌一说起谎来眼都不眨,解了披风随意的往边上一扔,就挤到孟彤身边躺下,顺手把她揽到胸前,还一脸邀功的道:“你家夫君如此守身如玉,娘子感不感动?”   凌一的表情和语气都没什么破绽,但孟彤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   两人在一起差不多有四年了,她要是还摸不清楚凌一的情绪变化,那她这个女朋友做的就太不称职了。她专注的盯着凌一看了半晌,才有些心痛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问道:“可是又有谁说了什么风言风语,惹你生气了?”   凌一转眼看着她,对上她眼底的那抹心痛时,心头一暖,才松了口,道:“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看是看不太出来,只不过你有事要瞒我的时候,说话就会故做轻快。”孟彤无意瞒他,拍了拍他的胸口,笑道,“况且你这一身肉绷的这么紧,明显就在压抑怒气,快跟我说说,谁这么本事,竟然能把你给惹毛了?”   凌一看着她嘴角的笑,在心里忍不住怒哼道:还能有谁?还不是那个该死的三皇子周元休!   那混蛋竟然趁着南疆土司造反,为齐子骁策划了一场天大的功绩,然后又让人假扮刺客伤了齐子骁,光明正大的请求皇帝把齐子骁调回京城休养。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他派人去把齐子骁杀了也就清净了,可谁知等派去的人到南疆却扑了个空,他这才知道上了周元休的当了,那齐子骁肯定是一早就已经回洛阳了,之所以没露面只怕就是为了防他下黑手呢。   一想到齐子骁对孟彤的觊觎,凌一就忍不住心头的愤怒和烦燥。   他的媳妇儿,他守着看着盼着,好不容易快要能下嘴了,却有人想跑来偷摘他的桃子?这怎么能叫他不生气?   凌一抿着唇,目光有些凌厉的盯着孟彤良久,然后突然出手,一把按住孟彤的后脑勺,抬头凑上去吻住了她唇边的甜笑。   孟彤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去推凌一,可这个念头才起她就顿住了。   这近四年来,凌一只有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会吻她的唇,今天突然这样,难道今天让他如此生气的事情是关于她的?   是朝堂上有人对他冷嘲热讽了,还是又有人笑话他吃软饭,靠女人过活了?   不,应该不会是因为这样的事情。许是因为做杀手的经历让凌一看破了太多的世事,他的情绪其实很淡,能让他在意的事情很少,这几年来笑话他吃软饭的人不在少数,他从没在意过,他只会因为别人笑话或侮辱她才会生气。   ☆、609吃定了   “专心点。”感觉到了孟彤的心不在焉,凌一不满的吮着她的舌点,轻咬了一口,不往孟彤说话,就又紧紧的封住了她的红唇。   随着亲吻的深入,孟彤很快就感觉到了凌一身体的变化。她想推开他,凌一却不容她躲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得!孟彤这下百分百肯定,凌一之所以会生气,肯定与她有关了。   知道凌一不会伤害她,孟彤也就由着他“胡作非为”了。反正她挣扎也没用,就她那点儿力气,肯定是推不动凌一的。   痴缠良久,凌一的气息渐重,掌下抚过的肌肤细腻柔软,滑顺的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让他只想就这么沉轮下去。   可他的手指才触及一片软绵,就听到一声极轻极细的闷哼,身下人儿明显的瑟缩让他的动作一顿,理智一下就回来了。   身体还在沸腾中,有些难耐,凌一埋首在孟彤的颈窝里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只等着体内的那股浪头过去。   孟彤说不清自己这一刻是失望还是庆幸,她抬起手想要抱抱凌一,可才一有动作,凌一就像是被烫到了一般,从她身上翻到了一边。   “别,你可千万别再撩我了。”凌一仰躺在一旁努力顺气,都不敢睁眼看孟彤,只哑着声音问孟彤,“我方才可有伤到你?”   “没。”孟彤侧身撑起身子,看着凌一那副忍耐的满头大汗的样子,感觉既窝心又有些想笑。   这个男人啊!   孟彤摇摇头,坐起来一边整理被凌一解开的衣裳,一边扭头看着凌一似乎更加难受了的脸。   悉悉索索的把衣服整理好,她正想侧身看看凌一怎么样了,却见他的紧皱的眉头突然松开了,她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就明白过来,他刚才在难受什么了。   练武之人的五观较普通要灵敏,凌一方才正在兴头上,她整理衣服的声音听在他耳里,也不知道会让他产生什么样的想象,不难受才怪了。   这个男人,你说他冷漠吧,偏他对她又温柔体贴的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你说他桀骜不驯吧,偏他对她向来又是最言听计从的,都宠的快没边了。   孟彤忍不住勾起嘴角,趴在凌一身边,拿手指戳了戳他,颇有些幸灾乐祸的问,“忍得难受吗?”   凌一的感观何其敏捷,又怎么会听不出孟彤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来?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又舍不得拿孟彤怎么样,只能很是无奈的警告她,“你再顽皮,小心我不忍了,直接在马车里要了你。”   他越是这么说,就越不会乱来,孟彤有持无恐,直接扑到他身上,故意扒着他不放,还不忘挑衅他,道:“来啊,来啊,我才不怕你呢,我们大战三百回合啊。”   噗……车外赶车的青柏和青海差点儿没从车辕上摔下去,青薇和青月更是差点儿惊了马,自家主子如此彪悍,凌一大人真的好可怜。   怀中的软玉温香让凌一简直想要呻吟了,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好不好,这丫头实在是太调皮了,竟然直接就扑到他身上来,简直不拿他当男人看啊。   没认识孟彤之前,他也是会定期去青楼发泄**的,这些年的洁身自好,也不过是因为小丫头不喜欢,所以他才为她守身如玉的。   有时想想怀中的小丫头如此不识好歹,不如直接如了他的意,扑倒她拆吃入腹算了。可一想到刚才孟彤身体的反应,他就跟被当头泼了盆冰水似的,什么**都没了。   他的宝贝丫头如今才是朵小小的花花骨朵,可容不得他辣手催花。   凌一睁开眼,一手揽住孟彤的细腰,固定住她的身体不让她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的瞎捣乱,一边又无奈的看着她笑嘻嘻的脸,宠溺的叹气,道,“你就是吃定我了,是吧?”   “那当然,你是我的未婚夫嘛,不给我你打算吃给谁吃去?”孟彤用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脸,笑得好不开心。   凌一看她这样一副不设防的样子,除了叹气还是叹气。看着他的宝贝丫头趴在他身上笑盈盈的样子,他除了开心还觉得甜蜜,心里美的直冒泡泡,哪里还舍得生她气或是别的什么呢?   不过越是知道孟彤对自己的重要性,他越是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那些胆敢撬他墙角的瘪三,通通碾成灰烬。   他凌一精心呵护了三四个年头,好不容易把媳妇儿养的人比花娇,旁人敢窥视一个试试?   两人闹了一会儿,孟彤又旧事重提,“跟我说说呗,你今天为何气冲冲的,谁惹你了?”   孟彤本身对男人是比较粗神经的,凌一可不会自找麻烦的告诉她,齐子骁对她有意思。“今日在朝上,皇上命大皇子协助吏部尚书完成满朝文武的三年一考,命二皇子协助兵部尚书,对全大周共计百万大军的调防进行监督。”   孟彤不解的眨了眨眼,“这事儿应该跟你没关系吧?”   这怎么会没关系?那个该死的齐子骁被周元休弄回来了,他有意想让人把这件事给爆出来,结果却被周元佑的人给按下去了。   凌一心里酸的要死,却又不敢在孟彤面前表现出来,只能让自己被满肚子的酸泡泡给淹了,一边还得绞尽脑汁想出合理的借口搪塞孟彤。   他长叹了口气,转眼盯着马车顶,幽幽的道:“是没关系,可也不知道两位皇子今天吃错了什么药,一唱一合的说起官员的品行问题,然后就说我们还未成亲就公然住在一个府上,伤风败俗,把整个大周朝的风气都败坏了。”   凌一深知孟彤的聪慧,说的话九句真里只敢参一句假,就怕被孟彤听出不妥来。   大皇子和二皇子今天在朝堂上联起手来挤兑他是真的,不过他生气却并不是为了这个。   当时大皇子和二皇子一开口挤兑他,朝堂上就有一大半的官员站出来声援两位皇子。   皇帝问他可有话说,他就开口让两位皇子和那些官员全都闭嘴了。   ☆、610我们成亲吧   他当时这么说的:“臣与公主的亲事是皇上赐的,虽未成亲但名份已定,在臣的眼里,公主就是臣的妻子。   自打公主为皇上献上延年益寿丸之后,就遭到了冥殿杀手的刺杀,那日若非有微臣在场,公主早已香消玉殒了。   微臣向来觉得,人命比人言要重要,微臣衷情于公主,巴不得日日看着她守着她,盼她身体康健快快长大。   微臣既知有刺杀要对公主不利,又怎能不近看着,守着?   公主府这三年来遭了冥殿杀手近千次刺杀,若非有微臣小心护着,公主可活不到现在。”   冥殿本该是皇帝掌握的势力,没有皇帝命令却跑去刺杀给皇帝献了延年益寿药丸的解忧公主,这里头的猫腻,皇帝不可能不清楚。   所以当凌一的话说到这里,皇帝当场就变了脸色,大皇子和二皇子的脸更是都绿了。   凌一自己就是从冥殿里出来的,别人不知道他的底细,皇帝、大皇子、二皇子不可能不清楚,甚至两位皇子各自派系的心腹也应该是知道的。   既然这些人都选择跳出来的逼迫他,那就别怪他对他们不客气了。   所以凌一跟皇帝说话了,就转身看着那些大臣冷冷的道:“本将军出身江湖,没有两位皇子和朝中各位大人那么多心思,公主府遭人闯入之事,哪一次不是闹得人尽皆知的?   各位可别告诉在下你们不知道这事儿?   明知公主府全靠本将军保护,公主才得以无无恙,各位却故意跑到皇上面前搬弄是非,说本将军与公主伤风败俗,本将军当真不知各位安的什么心。   若非本将军知道各位大人与冥殿无关,还真当你们与冥殿勾结,想要逼在下搬出公主府呢?”   那些官员和两位皇子自然忙不迭的出言撇清自己与冥殿关系,整个朝堂热闹的就跟菜市场一样,弄得皇帝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过这朝堂上的人与冥殿有关没关,凌一自己心里有数,所以也只是冷哼了一声,就不再搭理那些人了。   皇帝大概也觉得那些人都面目可憎,直接大吼一声:“退朝!”然后就铁青着脸甩袖走了。   孟彤不知道凌一在想什么,见他又开始皱眉,就忍不住笑,“你就为这个生气啊,既然他们说咱们未婚住在一起不成,那咱们拜个堂不就完了吗?咱们成了亲,他们总没有话可说了吧?”   凌一闻言愣了下,继而眸光一亮,惊喜的抱着孟彤翻身坐起,紧盯着怀里人儿的笑脸,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真的,咱们现在就成亲?”   孟彤笑着拧他的脸,说:“反正你都在公主府住了三四年了,现在成亲和明年成亲又有什么区别?”   “可你还没有及笄……”凌一做梦都想早点儿把孟彤娶过门儿,可他也知道春二娘肯定不会舍得这么早把孟彤嫁给他。   孟彤把自己这个性格懦弱的母亲看得极重,如果春二娘不愿意,小丫头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看着凌大杀手失落的样子,孟彤突然就有些心疼,她偏着头挑眉看他,问:“若是咱们成亲了,你会不许我办及笄礼吗?”   “自然不会。”他巴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只为搏她一笑。凌一一脸郑重保证道,“不管咱们成不成亲,我都会为你办一个最为盛大的及笄礼的。”   “真乖!”孟彤笑着勾住凌一的脖子,凑上去亲了凌一的嘴角一下,然后愉快的宣布道:“那咱们就成亲吧,回府之后就去跟娘说,让她翻翻黄历,挑个好日子。”   凌一笑了起来,心里的欢喜根本就压不住,他小心翼翼又珍而重之的把孟彤紧紧的抱在怀里,就是抱着世上最为珍贵的珍宝。“彤彤,你真好。”   孟彤轻笑一声,理所当然的道,“我自然是好的,你日后也要对我好,知道不?不然我可是躲你躲的远远的,让你再也找着我的。”   “不会,我不会给你机会躲开我的,你永远都别想离开我。”凌一说的斩钉截铁,却不知世事无常,没多久他就不得不与孟彤分开,奔向战场。   “青海,先回府。”   “是,主子。”马车进了城门之后,就直接拐向了公主府。   马车进了府门,还未停稳,就从车里跳出个人来,把青海和青柏几个都吓了一跳。   凌一心里着急,便有些坐不住了,再说以他的武功跳个马车也只是个小case。他跳下马车,也不管青海等人的惊讶,转身把孟彤抱下马车,也不放她下地,直接就抱着往后院跑。   “哎,哎,你放我下来呀,我自己能走。”现在的公主府可不是三年前的公主府,哪儿哪儿都是人。   被凌一抱着往后院跑还没事,可被那么多人像看猴子似的盯着看,她会觉得不好意思呀。   “我心里急,你且让我抱你回去吧,等到了地方就放你下来了。”成亲啊,他做梦都盯着这一天能早点儿到来。   孟彤看他表现的如此急迫,心里是又得意又甜蜜,毕竟能让凌大杀手这般优秀的男儿急着娶她进门,还是很能满足一个女人的虚荣心的。   她于是便只抿着嘴笑,由着凌一抱着她健步如飞的往后院跑。   “哎,哎,听到没有?凌一大人说很急呀。”   “凌一大人说的那么大声,谁能听不到啊?不过你们看到主子的表情了没有,她今天笑的好娇羞哦。”   “他们两个这是要……”   “哦……嘿嘿嘿……”   凑到一起八卦的几人,了然的响起一阵暧昧的淫笑声,然后没一会儿,凌一急着抱公主回后院圆房去了的消息就飞速传遍了整个公主府。   凌一和孟彤完全不知道自己两人已经成了全府的话题,他们到了平安居门口,凌一就把孟彤放到了地上。   孟彤笑着主动拉起凌一的手,引得凌一也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手拉手进了平安居,春二娘一见就连忙招呼两人坐下,又心不迭的叫侍梅送茶水点心上来。   ☆、611上门女婿   孟彤笑着看了凌一一眼,走到春二娘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道,“娘,我与凌一过来,是有事与您商量的。”   “啥事啊?”   孟彤把两位皇子和朝臣挤兑凌一,说他们未婚住在一个府上伤风败俗的事说了,才道:“娘,我打算跟凌一尽快成亲,您翻翻黄历,给我们挑个好日子吧。”   春二娘虽然挺气愤别人抵毁自己女儿和未来女婿的,可一想到孟彤的年纪,又忍不住犹豫了,“可是彤彤啊,你这都还没及笄呢,要不等到及笄之后再成亲?”   凌一一听这话差点儿没跳起来,紧张的冷汗一下就下来。   孟彤却只是笑着嗔道:“娘,我成了亲之后,你难道就不给我办及笄礼了嘛?”   “自然不是。”春二娘深怕自家女儿会觉得委屈,连忙道,“不管你成没成亲,你的及笄礼,娘都会给你办的热热闹闹的。”   孟彤笑着抱住春二娘的手臂撒娇,“娘啊,您不出府是不知道,凌一在咱们府里住了三四年,也在外头被那些大小官员笑话了三四年了,那些人都说凌一不安好心,贪图女儿的医术能赚银子,说了好多难听话呢。   现在又有人在朝堂上当着皇上的面,说女儿与他伤风败俗什么的,女儿不想让他再受这样的委屈了。”   说着顿了顿,孟彤又端正了神色,道,“而且女儿怀疑这或许就是那个藏在暗处,这些年来不断派杀手到咱们家来,想要暗害我们的人想出来的计策,我觉得他们就是想要把凌一从咱们府里逼走,好跑来害咱们呢。”   春二娘一听这话就慌了神,“这可如何是好?凌一可不能走啊。”   孟彤点着头道:“所以女儿跟凌一准备尽快成亲,只要我们成了亲,我们就能明正言顺的在一块儿了,以后谁都也不能拿这事儿出来说事儿,否则就是不安好心。”   “那……那就成亲吧。”春二娘一句话说的仿佛重逾千斤,看着孟彤的目光更是不舍又伤感,她只要一想到女儿才十四就要被逼的嫁为人妇,这心就酸楚的不能自己。   “哎呀,娘,您这是干嘛呀。”见春二娘一句话没说完就红了眼框,孟彤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凌一更是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就怕孟彤一见春二娘的眼泪就反悔不嫁他了。   孟彤此时的注意力全在春二娘身上,倒也没注意到凌一的反常。   她哭笑不得的掏出帕子一边给春二娘抹泪,一边哄道:“您哭什么呀?女儿就是成了亲,也不会嫁到外头去啊,咱们还是住在公主府里,除了我跟凌一以后住到一个院子去,什么都不会改变的呀。”   春二娘一听就愣住了,“不嫁出去?”   凌一在旁插嘴道:“岳母大人,彤彤是有封号的公主,又有自己的公主府,只要她自己不愿意,成亲后是不用住到别处去的。”   春二娘扭头看了看凌一,又转回来看了看孟彤,犹犹豫豫的说了一句让人喷饭的话,“那凌一你不成咱家的上门女婿啦?”   孟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春二娘脸都红了,一脸歉意看着凌一,直说自己说错话了。   吓的凌一赶忙站起来,一边冲春二娘躬身行礼,一边道,“岳母大人不必如此,凌一本就是个孤儿,就连自己的姓氏都是我自个儿乱取的。   小婿这辈子只要能娶不到彤彤为妻就心满意足了,做不做上门女婿,对小婿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春二娘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你的意思是,就算你们以后的孩子跟着彤彤姓孟,你也不会有意见吗?”   “是!”凌一这一声应的非常诚恳。   春二娘终于满意了,欢快的一挥手,“那就成亲吧,你们先回去休息,等我挑了日子你们就成亲。”   说着也不管孟彤和凌一两个,着急忙慌的叫上宫嬷嬷、王嬷嬷和阿喜娘子,一起回内室翻黄历挑日子去了。   等春二娘走了,凌一都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他有些呆的扭头看向孟彤,见她笑容灿烂,心头的那股子喜悦才爆炸开来,情不自禁的伸手将眼前的小人儿一把抱起,狠狠的转了几个圈才停住。   孟彤揽着凌一的脖子防止自己跌下去,脸上却忍不住笑,“这么开心啊?”   “嗯!”凌一抱着孟彤舍不得放手,他现在心情激荡,欢喜的说不出话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宣泄和表达才好,只能紧紧的抱着一心想要的人儿,让她明白自己此刻有多欢喜。   孟彤任他抱了一会儿,才拍拍他的肩膀,笑着与他闲话,“也不知道娘挑的日子近不近,要是时间太紧的话,装扮新房,写请帖,准备嫁妆和嫁衣什么的可能会来不及哦。”   “不会来不及的。”凌一从孟彤的胸口抬头,咧嘴笑道,“你的嫁妆、嫁衣我一早就备好了,回头让斐山君安排人送过来就成了。”   不是吧?这个他都准备了?   孟彤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脱口而出的话却是,“你的私房不是都上交给我了吗?你哪来的钱给我准备嫁妆啊?还有嫁衣不是都说要由新娘子自己绣的吗?你怎么给我准备那个啊?”   “你只让我上交各地的房产和铺子,可没说我的那些古董字画玉器摆件什么都要上交啊?何况你又不会刺绣,我可舍不得你为了绣个嫁衣,把自己的手指头戳成蚂蜂窝。”   孟彤听的眼睛都直了,凌大杀手上交了那么多房产地契之后,竟然还有那么多私房,他这哪里还是金龟婿啊?这简直就是镶满金钢钻的钻石龟啊。   还有这个男人好有先见之明啊,竟然知道她不会绣嫁衣,早早的就给她准备好了。   金银古董什么的,就是再多孟彤现在也不会怎么在意,毕竟凌一的财富就是再多,她也没比他逊色多少。   可嫁衣就不一样了,凌一竟然一早的为她准备好了嫁衣,免去了她刺绣时腰酸背痛,戳的满手洞的痛苦,这就让她感动的不行了。   ☆、612碍事   她抱着凌一的脖子,附唇到他耳边娇声道,“凌一,我想亲你了,怎么办?”   凌一眼睛一亮,下意识的收紧了双臂,柔声问她,“那我们回你的院子去?”   孟彤突然兴起一种两个人要一起去“干坏事”的刺激感,竟然觉得有些小兴奋,她睁着大眼点点头。   凌一眼里的笑意和柔情便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了。他健步如飞,身影一下就掠出了平安居,直直冲进了隔壁孟彤的院子。   青薇、青月、青碧和青黛四人刚在前院听了凌一和孟彤准备“那啥”的谣言,进院子时就跟做贼似的,深怕几人弄出声音来打扰到屋里两人的兴致。   谁知凌一抱着孟彤突然从院门口冲进来,吓的几人差点儿没跳起来,结果这两人根本没有理她们,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冲进了正屋,唬得四女的嘴巴都张大了。   解忧公主和凌一上将军要成亲了,这个消息炸的洛阳城里不少等着看凌一笑话的人简直晕头转向。   孟彤嫁人后不会跟凌一搬出去,春二娘对此可说是一千一万个满意。   她特意跟宫嬷嬷和王嬷嬷几个选定了最近的一个吉日,就兴匆匆的带着一众丫头婆子大张旗鼓的出门给孟彤采买嫁妆去了。   一开始,春二娘觉得自家女儿嫁给凌一着实是委屈了,毕竟凌一虽好,可大了孟彤一轮,实在算不上良配,要不是皇帝下了圣旨赐婚,她是肯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可这么多年下来,凌一始终对孟彤一心一意,眼看着人家一个大好青年天天守着自己年幼的女儿,春二娘看着都忍不住心生愧疚了。   毕竟凌一容貌生的好,又是大将军,孟彤又时常在春二娘面前说些:凌一将私房和俸禄都上交给她养家了之类的好话,让春二娘简直对凌一一千一万个满意。   所以春二娘一知道女儿就算嫁了人也不会离开自己,就觉得与其让孟彤晚嫁,还真不如早点让她与凌一成亲。   在春二娘想来,凌一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又守了自己女儿这么多年,听宫嬷嬷和王嬷嬷说凌一就连与同僚出门应酬,都不会去那些烟花之地,就更觉得该让两人早点儿成亲。   平时张轻轻和朱灿几个跑来蹿门蹭饭的时候,可没少跟她说洛阳城里那些富家千金私底下的肮脏事,凌一那么好,万一被别的女人算计了去,自家女儿可就亏大了。   眼下都已经十月了,离十二月十八的吉日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所以春二娘带人出门给孟彤办嫁妆,简直就跟鬼子进村扫荡一样,动静大的很,一下五除二,消息就传开了。   正当凌一和孟彤腻在屋里亲亲我我,气氛正甜蜜的时候,却被春二娘派人送进院里来的大箱小件给弄懵了。   “这是怎么了?你们刚去打劫了吗?”孟彤听到声音跑出来,下巴都差点儿被惊掉了。   青黛兴奋的叫道,“姑娘,这些都是夫人刚去给您采买回来的嫁妆呢。”   孟彤回头看了眼跟出来的凌一,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最后还是凌一笑道:“新娘子的嫁妆不嫌多的,我看这也就是些布匹和手饰头面什么的,反正也都是以后要用的东西,多点就多点吧。”   孟彤也不知道多少嫁妆才算多,她前世今生都没嫁过人,这办嫁妆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   不过看着这不断抬进院来的一箱箱东西,她只觉得眼晕的很,干脆吩咐青薇几个把东西都先抬进耳房安置,她眼不见为净的扯了凌一回屋。   凌大将军与解忧公主马上就要成亲的消息,同样被一直守在公主府外的几位皇子府,和各大世家等大势力的探子回报给了他们各自的主子。   太阳西斜时,春二娘带着丫环婆子回府,身后还浩浩荡荡跟着她在各个铺子买回来的布匹、绣品以及各式手饰等物。   一个容貌普通,穿着麻布的农家汉子,挑着担子一边看着公主府门口的热闹,一边缓缓的打公主府前面的街上经过,等他走出这条街,又回头看了眼身后,便只见他转了个方向,往洛阳城另一边的三皇子府走去。   半个时辰这拍,这个农家汉子挑着菜框敲开了三皇子府的大门,没多久,周元休就在书房接见了这个长相普通的汉子。   那汉子进了书房之后,就再不复之前的卑躬屈膝,挺直了腰冲周元休一拱手,道:“主子,解忧公主的母亲今天出门为公主采买嫁妆了,小的听说婚期已经定了,就在十二月十八。”   周元休诧异的看着他,皱眉道,“你可探听清楚了?”   “这个消息千真万确,小的在公主府附近还看到了大皇子的人,相信这个消息明天就会在洛阳城里传的人尽皆知了。”   周元休脸色倏然变得阴沉起来,良久之后,他重重的一拍桌子,沉声吩咐道,“你回庄子上去一趟,把这个消息告诉齐将军,让他准备一下,过两天就回京来吧。”   那汉子闻言迟疑了一下,“主子,现在就让齐将军回京,这时间上只怕对不上啊。”   “现在顾不是那么多了,齐将军心仪解忧公主多年,他在南疆那么拼命的杀敌立军功,就是为了想借军功让皇帝回心转意。现在解忧公主都要成亲了,他若现在还不回京,只怕就没机会了。”   那汉子低下头,颇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心说:早在当年解忧公主被皇上指婚给金吾卫上将军时,只怕就已经没机会了吧。   更何况人家还同吃同住了这么多年,谁知道那解忧公主还是不是处子之身啊?   这汉子所想的,可不是周元休在意的。   孟彤那小丫头虽然医术确实了得,但她也确实太碍事了。若非她进献的那一剂延年益寿丸,让皇帝返老还童了,又如何能让他们这些皇子如此被动?   那凌一又将金吾卫和御林军抓在手里,把个皇宫守的固若金汤,让人连想动一点儿念头都不能。   ☆、613将乱   这几年来,各方势力不得不潜伏下来,整个洛阳城静的宛如一潭死水一般,让他绝望的几乎要窒息。   齐子骁不肯放弃孟彤才好,他要与那凌一争,他就帮他去争,他要上金銮殿闹,他就帮他闹一场大的。   这洛阳城太安静了,不闹,如何能乱?   不乱,他那两位没用的皇兄又哪里敢有所动作?   他们若是都不动作,他又哪里来的机会,坐上那把龙椅?   周元休挥退了探子,站在窗前默默的看着院子里变黄了的花草。   想着当年若非孟彤多事,向皇帝献了那一剂能让人返老还童的药丸,他的那两位皇兄只怕早就已经斗的水火不容了,以皇后的狠辣和周元佑的愚蠢,说不定在他出宫立府前就分出结果来了。   可就因为孟彤那个丫头的多事,让他默默等了多年的事情成了泡影。皇帝返老还童了,原本选择了站队,分别支持周元佐和周元佑的朝臣们,也全都缩回去做壁上观了。   他的两位宝贝皇兄虽然还在斗,却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筹划了这么多年都没办法把凌一引出洛阳城,派杀手刺杀了孟彤三年,孟彤仍然活得好好的,每天只会在朝堂上动嘴皮子,弄些不痛不痒的事,实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洛阳城该乱不乱,眼看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周元休焦躁的睡都不睡不着。   这回他亲自出手,把齐子骁弄回来,又在四川府那边做好了安排,若是他的那两位皇兄再不知道加以利用,那就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   晚上,躲在庄子上的齐子骁,一听到孟彤与凌一要成亲的消息,差点儿没冲动的直接冲进洛阳城去,直接探子跟他说了周元休的口信,他才强自忍耐下来。   同时,他也想明白了周元休为何让他两日后再进城。   明后两天正是沐休日,而两天之后,他正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宫,然后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朝堂上。   以他这些年在南疆拼杀积累下来的军功,皇上肯定是要有所封赏的,到时候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提出要与凌一公平竞争孟彤,相信皇上也不会当场驳了他的面子。   那凌一也不过就是个武功高强些的江湖人,他齐子骁出身名门,又忠心耿耿的为皇帝在南疆拼杀这么多年,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不信皇帝会为了个江湖人,宁愿寒了他的心。   齐子骁对自己的想法自信满满,却也不想想,他当年之所以会去南疆拼杀,那可是他自己为了救齐梓良出天牢,而向皇帝苦求求来的。   多年战场的杀伐,和地位的提升,让齐子骁选择性的忘记了当初离京的屈辱。   齐子骁知道自己对皇帝是忠心的,他也自认为这么多年镇守南疆,镇压动乱,对大周是有功的,却不知正是他的自以为是,成了别人手里的枪。   若是齐梓良明白齐子骁的想法,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就会明白齐子骁正在走他的老路,他们两父子的性格是如此的相似,同样的刚愎自用,也同样的自以为是。   婚期定了之后,凌一现在走路都带风,恰是验证了那一句话:人逢喜事精神爽。   自打他与孟彤要成亲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背着他说酸话的人少了,现在进出宫门,人人见他都道一句恭喜。他就是再不喜对方,也会好性子的停下脚步与对方寒暄两句,由此可见他这几天的心情有多好了。   凌一迎着晨曦昂首阔步的走在宫道上,不远处宫殿廊下闲站着的一个魁梧的大汉见状,连忙跑了过来,“将军,您今儿不是不当职吗?怎么进宫来了?”   凌一停下脚步转过身,见是鲁伦,便淡淡的道:“卫洪的妻子快要生了,叫我给他顶几天班。”   鲁伦“啧”了一声,不满的嘟喃道:“就他小子毛病多,他婆娘生孩子又不是要他生,将军您的婚期才定下,不一样有一堆的事情要忙吗?干嘛要给他顶班啊,要我说,你管他去死呢?”   “家里添丁是大事,他妻子生产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大家同僚一场,能帮就帮了。”凌一淡淡的说完,就转身继续往值班房的方向走去。   “您就是太好说话了,他们才会谁都不找就总找您代班的。”鲁伦嘴里唠叨个不停,凌一这回却已经懒的再答回他了。   鲁伦见状,只能急急的追了上去。   凌一去班房与另一个御林军统领交了班,就点齐人马去乾清殿门口换班站岗去了。   说是站岗,其实也就是手下军士们在站岗,身为将军,凌一也就是在旁边四处溜达,或是在乾清殿旁边的庑房里喝茶用点心,只是不得远离,以防皇帝有事招唤而已。   听到乾清殿前传来三声鞭响,凌一吩咐鲁伦在前面看着,自己带着几个人在乾清殿后头巡了一圈,等绕回来时,百官都已经进前殿去准备上朝了,他见前头无事,便跟鲁伦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宫殿右侧的庑房。   鲁伦在殿前左绕右绕,闲得有些发慌,正想也躲进庑房喝茶去,一转身就见远处走来一个头戴红缨,身披甲胄的人影。   “咦,那是谁呀?”鲁伦扭头问身后的军士。   殿前守着的好几个梯队的御林军,离鲁伦最近的一队军士见鲁伦问,一个个的就全都伸长了脖子去看。   但因那样离得实在是远,太阳光照在甲胄上又正好反光,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几人根本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又觉得那身形也不熟悉,便全都摇头表示不认识。   鲁伦一时好奇也就不急着回去喝茶了,他就这样叉开腿,插着腰等着来人走近,好把那人看个清楚明白。   可等那人走近了,鲁伦就忍不住蹙起眉来了,来人他看着极为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人,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有不认识的武将靠近乾清殿,殿前的御林军照理是要上前盘问的,鲁伦冲身后的一队人招呼了一声,带着人就大步过去将对方拦住了,“站住!乾清殿重地,来人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614成全?   来人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递给鲁伦,一边朗声道,“本将前金吾卫上将军齐梓良之子,现南路军游击将军齐子骁,今日回京叙职,请求面见皇上,还请将军代为通报。”   卧槽!什么前金吾卫上将军的儿子,现南路军游击将军的,这小子这么说话是几个意思?   鲁伦和殿前的一众御林军的军士们全都听得眼睛都瞪圆了,他们都感觉到了眼前这个叫齐子骁的小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满满的恶意。   这小子从南边回来,难道还打算来砸他们将军的场子不成?!   一众御林军看着齐子骁那小身板儿,个个表情古怪。   虽然他们凌将军那身板儿看着也不咋壮实,可人家那实力可是杠杠的,也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真本事,能在凌将军手下走几招儿。   鲁伦身为凌一的忠心铁杆粉,想的跟那些御林军可不一样,他接过齐子骁的令牌看了看,又上上下下仔细把齐子骁打量了一遍,这才递还身份令牌,回头吩咐军士进乾清殿去通报。   等乾清殿里有小太监出来宣齐子骁进殿,鲁伦跳起来就往旁边的庑房猛冲过去。   “将军,将军,您前任的儿子回来找您晦气啦。”   正喝茶的凌一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说人话。”   “哎呀,属下没跟您开玩笑,说真呢。就是那个前任金吾卫上将军齐梓良的儿子,名叫齐子骁的,那小子几年前为了救他爹出天牢,去了南疆镇守,没想到今天回来了,刚刚被皇上宣进殿去了呢。”   是他?!凌一可没忘记这个时刻掂记着撬他墙角的小子。   三年前要不是自己发现的早,这小子只怕早就被周元休给弄回京了。吏部的考核文书这才发下去几天,那小子现在蹦出来,不觉得太早了点儿吗?   想到自己与孟彤才刚定下的婚期,凌一眸中寒光一闪,剑眉紧皱的扔下茶杯,一个闪身就冲了出去。   乾清殿里,皇帝见到齐子骁,心情还是挺好的。   齐子骁敢打敢拼,近几年在南疆表现不错,南疆土司因不满岁岁向大周朝贡,才起叛乱,不到两个月就被这小子带兵给打趴下了。   齐梓良虽然不靠谱,不过能为大周生出个如此骁勇擅战的儿子,皇帝看齐子骁还是很顺眼的。   “齐子骁,朕已经看过南路大将军的奏折了,你这几年在南疆的表现不错,这次又带兵镇压南疆土司叛乱有功,说吧,想要朕怎么赏你?”   来了!   筹谋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   齐子骁的心嘭嘭急跳起来,他以头点地,恭敬的跪好,朗声冲御座上的皇帝道:“皇上,末将别无所求,唯有一愿,还望皇上能成全末将。”   边关大捷,还扬了大周国威,皇帝此时的心情正好,便大方的道:“说来听听。”   齐子骁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深吸了口气就把心里的愿望大声说了出来,“皇上,末将幼时曾得一民女相救,自此对她情根深种,念念不忘,可惜她到洛阳时末将已奔赴边关。”   皇上听到这里,整个人都不好了。心说:卧槽,你小子这是准备学你老子,换着花样的作死啊。   那姓凌的小子杀人不眨眼,这么多年死下他手下的人,死法都不带重样的。   那家伙强的都没朋友了,你竟然还敢跟他抢女人?这不是活腻味了吗?   齐子骁可不知道皇帝已经知道他的目的了,还在那里声情并茂的说着,“……末将当时未能及时对她表明心意,以致她后来与别人定了亲事。末将回京时派人打听她的消息,才知道与那姑娘定亲之人,竟整整大了她一轮之多。   末将别无所求,只求皇上能恩准末将与那男子公平竞争。若是那个姑娘与那男子是真心相许,末将定当十里红妆送她出嫁,若她是被逼的,末将也好救她脱离苦海。”   皇帝高座在龙椅下,忍不住暗自撇嘴,心说:那丫头从朕这里分了一千万两,都跟胡清云那厮对半分了,会稀罕你的十里红妆?   再说齐府底子都快被齐梓良给败光,光靠魏氏的那点儿嫁妆,和齐子骁自己在南疆搜刮的那些东西,可凑不出十里红妆来。   而且他没记错的话,魏氏可还有个亲生女儿呢,魏氏能舍得让儿子拿自己的嫁妆去败?   齐梓良能放任齐子骁把他在南疆弄到的私货拿去给解忧那丫头添妆?真是开玩笑!   这大概是他这么多年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齐子骁的一席话说完,皇帝还没吭声,下头的一众朝臣们先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前几天,洛阳城里最大的问题人物:解忧公主和凌一上将军已定了婚期,决定成亲了。大家正愁以后没话题可以解闷了,没想到齐子骁一回来,立即就送了这么大一个话题给他们。   两男争一女!还要让皇帝下旨恩准,这可是本年度的大新闻啊。   而且在场的百官刚才全都听到了,这齐子骁中意的可是一个民女。   堂堂前任金吾卫上将军之子,现任南路军的游击将军,齐子骁又是带着平定南疆叛乱的大功而回的,现在竟然只求皇上恩准他去与人争一个民女?   这要是被齐梓良知道了,只怕会气吐血吧?   在场的人可都知道齐梓良为了能官复原职,这几年可没少四处跑关系与人套交情。   如今他儿子携天大的军功而归,却为了与人争女人,白白浪费了这么个大好机会,也不知道这齐子骁回府时,会不会被齐梓良给打死。   平时站在队例里低头装死或打磕睡的朝臣们,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全都来了精神,目光灼灼的盯着皇帝和齐子骁,等着看事情会如何发展。   就听皇帝果断的道:“此事朕可不能答应你,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那姑娘既然定了亲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你就别掂记了,改日朕再给你赐门好姻缘就是。”   齐子骁闻言都傻了,心说:皇上怎么不按牌理出牌啊?   ☆、615不能成全   站在文臣队例里的周元休听着也急了。   照他想来,齐子骁不要赏赐,只要皇上的一个恩准,又只说女方身份不显是个农女。   皇上只要金口一开就能省了一份奖赏,这么只赚不赔的好事,周元休觉得依照自家父皇的尿性,根本不会拒绝才对啊。   周元休暗中与齐子骁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事情棘手了,这件事他事先揣摸了不知道多少遍,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纰漏才对。   可现在却是人算不如天算,以他父皇扣门儿的尿性竟然也会突然转性。   照一般人的想法来说,齐子骁算得上是名门之后,而且他以将军之身,多年后还对儿时救过自己的农女念念不忘,这正说明了他有情有义。   而齐子骁后面说的若是救自己的姑娘与对方真心相许,他便十里红妆送对方出嫁的话,则是周元休为了加深众人对齐子骁深爱孟彤的印象,而特意嘱咐齐子骁一定要说的。   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女人遭人觊觎,也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女人与另一个男人牵扯不清。   在周元休看来,凌一与孟彤根本就不相配,不管是两人的出身,还是两人的年龄差距都是硬伤。   再说齐子骁与孟彤认识的比凌一早,两人的年龄也更加相配,就算他们中间有好几年没见了,但两人相识于孟彤微末之时,那一份情谊与现在总会有些不一样的。   周元休有信心,只要皇上恩准了齐子骁与凌一公平竞争,凌一与孟彤的婚事八成就得玩儿完。   可偏偏父皇今天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否决了此事。   一名御史站出来,冲皇帝道,“皇上,有道是君子有成人之美……”   “闭嘴!”   皇帝大怒,指着那御史的鼻子骂道,“亏你还是个当御史的,别的东西能成人之美,抢人家媳妇能成人之美吗?朕要是今天开了这个口,日后要是谁看中了你媳妇儿,你女儿,你儿媳妇儿,朕是不是也该成人之美啊?”   那御史被骂的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直呼,“臣失言了,臣有罪,请皇上恕罪。”   最是狡猾的就是这些老家伙。   皇帝在心里恶狠狠的想着,一边说自己有罪,一边又让他宽恕了他的罪过,什么话都让他说了,还让他这个皇帝说什么?   齐子骁大急,跪在地上重重一磕头,大声喊道:“皇上!末将唯此一愿,求皇上成全。”   “这事朕成全不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皇帝的态度摆得很正,咬死了不答应。   与凌一比起来,齐子骁还真算不得什么。   再说孟彤那丫头也是个不能惹的,她那个巫门传人的身份摆在那儿,当初她要是真不答应凌一的那门亲事,他也拿她没折。   可她当时不但没毁婚,还让凌一那小子在自己府上一住就是三四年,要说这两人没一腿,鬼都不信啊。   他老人家当初用一纸婚约将两人绑一块儿,可是指望着用孟彤拉拢凌一那个变态的。   那小子的武功太高强了,连胡清云都自许不是他的对手,这样的人也只有收归已用,他才能放心。   况且他可没忘巫门入世的历代皇家供奉,在暗中策划换皇帝就跟换衣服一样容易。   虽然胡清云说那皇家供奉的令牌被祝香伶给藏起来了,可以孟彤那丫头妖孽般的制药天赋,真惹急了她,一个不爽要是真给他下药,他一死这皇位还不一样得换给儿子们坐?   凌一那小子当初就是为了能光明正大的把孟彤定下来,才答应为他这个皇帝卖命的,皇帝可不会蠢的自毁长城。   如今的凌一和孟彤算是一个互相牵制的关系,合则对他有利,分则两个会一起要他命,他的脑袋就是被门夹了,也不敢去拆散这两个狠角色啊。   皇帝的态度如此坚决,齐子骁不由求救的向周元休望去。   周元休无法,只能跪下道,“父皇,儿臣与子骁是自小玩到大,他的心意儿臣最是清楚了,您就看在他一片赤诚的份上,成全他吧。”   皇帝的脸色一沉,虽没说话,可看着周元休的目光却顿时变得凌厉起来。   周元佐看不得自家小弟被齐子骁拖累,对上首的皇帝拱了拱手,就转向齐子骁道:“齐将军说了这么久,还未说你心仪的究竟是哪家女子呢。   等下了朝,本皇子也去帮你相看相看,若那姑娘当真受了委屈,回头本皇子也帮你跟父皇求情,如何?”   孟彤的身份可不能当堂爆出来,周元休正想转头对齐子骁使眼色,可谁知齐子骁竟然病急乱投医,一听大皇子这么说,就脱口而出道:“末将心仪之人名叫孟彤,正是皇上亲封的解忧公主。”   “哇!”众臣哗然。   以凌一出仕以来的战迹,再加上皇上的偏心,一向都只有他虐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份儿。   就比如前天大朝时,大皇子和二皇子联手挤兑凌将军与解忧公主未婚就同住一府,与礼不合。   结果还不是被凌一给堵的哑口无言,还差点儿被栽上一个勾结刺客,不满皇上变年轻了想要暗害解忧公主出气,对皇上不满的罪名。   众人都惊讶于齐子骁的勇气,敢跟煞星抢媳妇儿,也不知该说这齐小将军还没弄清楚状况,还是真的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众臣脑中的一个念头还没转完的功夫,就听殿外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微臣凌一,参见皇上,微臣要事相告。”   众人闻言全是一惊,心说:这背后可真不能论人是非,这边才刚说到人家呢,正主这就来了。   众人齐唰唰的转头看去,不少人在心里幸灾乐祸,也有人兜着手等着看热闹,就连跪着的齐子骁和周元休都惊讶于凌一怎么会出现在乾清宫?按照宫里御林军当职的记录,今天凌一并不当职,不应该出现在宫里才对。   可等众人往殿外看去,却只见一道银色的身影闪电般冲进殿中,然后就听“嘭”的一声闷响,跪在地上的齐子骁突然就飞了出去,直到撞上丹陛才反弹着滑到地上。   ☆、616偏心   凌一杀气腾腾的冲进来,根本不管满朝文武,以及龙座上惊得站了起来的皇帝,追上去对着齐子骁又是一脚狠踹,直踹得齐子骁喷出一口血来,直接晕死了过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等众人反应过来,凌一已经踹完人后退,而齐子骁也已经吐血晕死过去了。   “大胆凌一,你敢在御前行凶?”周元休仓惶的跳起来急退到一边,才敢色厉内荏的喝斥凌一。   他方才着实被凌一的凶狠给吓着了,他刚刚可就跪在齐子骁边上,要是凌一刚刚那一脚失了准头,现在吐血倒地的人岂不就成他了?   周元休这一出声,倒是把在场被凌一的凶悍给吓住的群臣,全都惊回了神。   回过神来的群臣,无不佩服周元休的反应,凌一当堂殴打官员,他们此时不义愤填膺的同仇敌忾,向皇上表忠心,更待何时啊?   “竖子凌一,你大胆!”   “真是太放肆了,凌一,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御林军何在,还不快快把这狂徒拿下?”   “……”   一时之间,乾清殿里群情激愤,热闹的堪比菜市场。   鲁伦追着凌一才到殿外,就听到乾清殿里跟炸开了锅一样,他深怕凌一会吃亏,带着两队御林军冲进殿里,却只站在殿门口不动,听看着丹陛上的皇帝,静等命令。   殿外的御林军就是来的再多,凌一也不会把他们看在眼里,他此时心中直欲杀人,一身气势看着极为悍人,他目光如狼般凶狠的瞪过去,就把一众叫嚣跳脚的朝臣们全都给悍的噤了声。   杀气腾腾的抬起头,凌一直视着丹陛上的皇帝,一字一句的冷冷道:“皇上,您也觉得微臣打错了吗?”   皇帝被他凶狠的样子也给吓了一跳,面上虽然还强自维持着镇定,可其实肚子里的心肝肺都已经被吓的缩成了一团。   皇帝在心里把惹事的齐子骁给骂了个臭头,凌一这煞星在他手里用好了是把世上最利的刀,可要是把真他惹急了,天在他头顶上也就斗笠大,他可不会认他这个皇帝的面子。   现在这小子正在气头上,他哪里敢说他打错了?   他是皇帝没错,可皇帝的身体也是肉做的,也怕挨刀啊。   皇帝轻咳了一声,决定两人各打五十大板,先把这事儿抹平了再说。他沉声道,“你与解忧的婚事是朕亲赐的,齐爱卿觊觎他人之妻,是他有错在先,不过你当堂打人也有不对……”   群臣不禁哗然。   在乾清殿上当着群臣面,把个四品的游击将军打得半死,皇上这都不罚他,这心偏得也未免太过了些吧?   也有大臣见皇帝如此宝贝凌一,看皇帝和凌一的眼神都不样了,都忍不住在心里猜测:这凌一该不会真是皇上的私生子吧?不然皇帝怎么会如此维护他?   群臣都这么想了,站在堂上的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看着凌一的目光,就更加惊疑不定了。   凌一要真是皇帝留落在民间的子嗣,皇帝将皇宫的守卫重任交给他,难道是在暗示凌一才是皇位继承人?   凌一可不管别人看想,齐子骁竟然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承认他对他凌一之妻念念不忘?   凌一现在吃齐子骁的肉,喝他血的心都有了,皇帝想要各打五十大板的粉饰太平,也要看他同不同意。他长身玉立,一身冰冷的杀气有增无减的爆发出来。   扫了眼倒在地上的齐子骁,凌一咬牙切齿的怒道,“夺妻之恨不共戴天,齐子骁敢觊觎吾妻就该死,今日看在皇上的面子上,臣给他留一口气,若是再有下次,就莫怪微臣无情了。”   说完,凌一转身深深的看了眼周元休,又一一扫过大皇子、二皇子以及一众朝臣,冷冷的警告道:“我凌一向来不喜惹事,却也不怕事。   解忧公主是我逆鳞,谁敢算计她,就是跟我凌一做对。   谁要敢伤她,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我凌一还有一口气在,定要杀他全家诛他亲族以抱此仇。”   狠话谁都会说,要是换做别人来说这翻话,这乾清殿上大概也没几个人会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只会怒斥凌一放肆、张狂。   但凌一不同,他手里掌着金吾卫近三万近卫,肩负皇宫的保卫之职,又深得皇帝的信任和宠幸,且自身还有强大的武艺傍身。这样的一个人,不说他手下有人可驱使,就是没人,要想杀几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更何况皇帝连他在乾清殿里,当场把齐子骁打个半死都睁只眼闭只眼,谁知道凌一要是真杀了人,皇帝是不是也会一样为他粉妆太平啊?   群臣噤若寒蝉,就算有人心里不服气,此时也没人敢跳出来。   皇帝虽然也挺怵凌一发飙的,可看着自己的大臣这么没用,他又忍不住气的吹胡子瞪眼。   皇帝很生气,可又不能冲一众没骨气的大臣生气,只能不耐烦的冲凌一怒道:“你长本事了是吧?还杀人全家,诛人亲族?滚滚滚,不是说你就要成亲了吗?这里不用你了,给朕回家面壁思过,今年朕都不想看到你了。”   卧槽!群臣再次为皇帝的没底线给惊到了。他这是想要罚凌一面壁思过吗?这明明是深怕凌一没时间筹备婚礼,明着给他放大假吧!   “情敌”已经揍过了,狠话他也搁下了,既然皇帝这么给维护他,他也不能太不给面子。   凌一冷冷的瞥了周元休一眼,心说难怪自家小媳妇儿虽然对这三皇子有救命之恩,到了洛阳城之后却从不主动与三皇子接触,如此一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不趁早疏远,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微臣遵旨。”凌一脸色微缓,冲皇帝一抱拳,“微臣告退。”   凌一难得如此识相,皇帝那叫一个激动啊,偏偏他面上还得端着,只能故作没好气的挥手赶人,“赶紧滚,看着你就烦。”   于是凌一就昂首阔步的“滚”出去了。   ☆、617挑拨   齐子骁很快就被太监抬去太医院救治了。   早朝出了这么件大事,群臣都没兴致上朝了,个个都显得心不在蔫的,皇帝自己也有些小兴奋,见反正也没什么大事,便挥手散朝了。   大臣们鱼贯着出了乾清殿,三三两两的边聊边往宫外走,周元休阴沉着脸正想去太医院看看齐子骁的情况,谁知才踏出乾清殿的大门,就被周元佐给叫住了。   “三弟,等等。”   周元休有些无奈的站住脚,转身向周元佐揖手,“大皇兄,你找我?”   “不找你找谁啊?”周元佐皱着眉瞪他,拉着他边走边说,“不是皇兄说你啊,你今天这事儿做的实在欠妥,皇兄知道你跟齐子骁的感情不错,不过你也不能什么事都陪着他胡闹啊?   那可是凌一啊,父皇有多宠幸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帮着齐子骁求父皇恩准他与凌一抢女人,他能善罢干休?   幸好今天凌一没迁怒到你身上,不要那样重的一脚要是落在你身上,现在躺在床的就成你啦。”   周元休垂眸掩住眼底的不耐烦,面带为难的道:“皇兄,子骁与我是多年的兄弟,他找我帮忙,我不能不忙啊。”   周元佐恨铁不成钢的训的道:“可你帮了,就引火烧身了。”   周元休听着周元佐的唠叨,只觉更加烦燥,不过他眼角扫到从乾清殿中鱼贯而出的朝臣时,突然计上心头,眸光一闪便有了主意。   “皇兄你不明白,其实四年前,我们在河北府的大山里被解忧救了性命之后,子骁对解忧就一见倾心了。   当时解忧还只是个家境贫寒的民女,我们为了帮衬她,还曾故意雇佣她做向导,带我们上山打猎,当时打了猎物也只要一部分,其它的都换了银子送她改善家境。”   周元休一副急着向周元佐解释的模样,他的声音有些大,在空旷的回廊上带起一阵阵回音,让远处鱼贯走出乾清宫,正准备出宫的一众朝臣们不自觉的竖起耳朵,往周元休这边悄悄靠过来。   “……子骁对解忧是真心的,那时要不是京城里来信说齐将军出事了,我们一时慌了神,没跟解忧告别就赶回洛阳了,他们也不会错过的。”   周元休说完,还颇为唏嘘的叹了口气,很是感慨的道:“我们后来其实也派了人去靠山村了的,只是信使回来说,解忧已经带着父母离开村子,去往何处也没有人知道,我们这才做罢的。   子骁心里一直没忘记解忧,那年知道解忧成了胡清云的义女,还要到洛阳上皇家书院,子骁还写了信来,让我代为转交给她。   可惜命运弄人,子骁的信送到我手里时,父皇已经下旨给解忧和凌将军赐婚了,我当时挺气愤的,所以就把那封信给压下了。   现在想想,要是当初我没多事的把子骁的信压下来,解忧说不定早就将他与子骁的事禀明父皇,退了与凌将军的婚事,与子骁在一起了。   事情弄成这样,其实都怪我,皇兄你说,子骁找我帮忙,我能不帮他向父皇求情吗?”   周元佐颇为诧异的挑眉,道:“照你这么说,齐子骁与解忧早有情愫,是凌一横刀夺爱罗。”   “这个……”周元休迟疑了下,吞吞吐吐的道,“子骁……我们与解忧先凌将军一步认识是事实。”   “行了,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了。”周元佐似知道了天大的秘密一般,眉飞色舞的阻止了周元休再说下去。   他心中心思急转,越想越激动,抬头看周元休还乖乖的低头站在他面前听训,便训道:“这件事我知道,不过你不准再跟齐子骁搅合了,齐子骁想要女人就让他自己跟凌一争去,你一个书呆子,别到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周元休低着头,整个人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仿佛被周元佐压着不得不听话一般,垂头丧气的,他冲周元佐拱了拱手,不甘不愿应道:“知道了,皇兄。”   周元佐满意的点点头,就转身兴匆匆的走了。   不远处偷听的一众朝臣们也心满意足的揣着手,兴匆匆的一起出宫去了。   周元休低着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群臣都走的差不多了,才转身看着那些朝臣散去的背影,微微的勾了勾唇角。   不到两个时辰,金吾卫上将军凌一与解忧公主,再次成了洛阳城广大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而且还不只一个版本。   什么刚从南疆平定了叛乱的游击将军与解忧公主不得不说的故事。   齐大将军的公子与解忧公主两小无猜,却被凌大将军棒打鸳鸯。   金吾卫上将军凌一横刀夺爱,生生从齐子骁手里抢了解忧公主。   以上这些都是情情爱爱的感情纠葛版,还有阴谋论的,比如:凌大将军没来之前,齐大将军才是金吾卫左卫上将军,位高权重,深得皇上荣宠。   后来皇上也不知怎么就把齐大将军撤职了,后来凌大将军就顶了齐大将军的差事,不但当上了金吾卫左卫上将军,还让凌将军兼领御林军的训练。   “哎,哎,你听说了吗?听说皇上之所以会给凌大将军和解忧公主赐婚,还是凌大将军特意去求来的呢?”   “听说了,唉,你说这齐家也真是倒霉,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得罪那凌大将军了,这又是抢老子差事,又是抢儿子意中人的。”   “可不是吗?你说这是什么仇什么恨啊,皇上赐婚时,解忧公主也才十一吧,凌大将军可是比公主大了整整一轮呢,这要不是为了报仇,你说他一个大好青年,图什么呀?”   “就是,就是……”   “哎哎,你听说了吗……”   “哎呀,依我看那,那凌大将军就是看中解忧公主能生金蛋。你们没看朱雀大街开了两间有间药铺,都得整天排长队才能买到药吗?听说那一颗颗药丸子还没小指甲盖大呢,价格老吓人了……”   “要说那凌大将军老不是东西了,横刀夺爱抢了人家意中人不算,还在把那齐子骁打了个半死,听说现在都还晕着没醒呢。”   ☆、618败坏   “哎哟哟,这可真是歹毒啊……”   孟彤感觉自己不过是在药房里熬了两锅药,出来整个世界已经开翻地覆了。   “主子,现在这事儿传的沸沸扬扬,不说城里的各大酒肆,就是路边小摊上吃饭的人,都在议论你跟凌大人呢。”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要说也没办法啊。”孟彤无奈的叹口气,心里有些失望,不过更多的是觉得心累。   她就是知道人性的丑恶,所以才特意远离那些心思复杂的人,可周元休和齐子骁毕竟是她儿时遇到的人,原本以为幼时的情谊总能纯粹一些,何况她给他们的还不是一般的帮助,而是救命之恩啊。   青薇皱着眉提醒道,“主子,消息能传这么快,肯定是有人在故意散播谣言。”   “我知道。”孟彤又叹了口气,转身抓过罗汉床上的大靠枕,烦燥的躺下来打滚。   青薇、青月几个看得嘴巴都张大了,她们侍候孟彤这么久,还没见过她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呢。   不过转念一眼,这样的举动才是符合孟彤现在这个年龄的举动,平时孟彤表现的太稳重了,以至于她们总觉得自家主子像个历经了世事,非常苍桑的老太太一样。   屋里神经最粗大的大概就要属青黛了,在她看来,自家姑娘不管什么都是应该的。她今天帮孟彤看了一个下午的炉子,也是直到现在才听到这个消息。   “姑娘,那个齐将军太可恶了,他这么败坏您的名声,还敢说自己对您一往情深,实在是太无耻了。”小姑娘紧拽着拳头,气的脸都红了,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活像要找人拼命一样。   孟彤听青薇说了事情的仔细经过之后,原本心情挺差的,觉得很烦,很压抑,也很失望,不过看到青黛这样为她打报不平,她心里那种压抑的感觉突然就消失了。   她抱着靠枕翻身从罗汉床上坐起来,看着青黛笑咪咪的道:“青黛呀,名声这个东西嘛,也是见人见智的,至于齐子骁有没有败坏我的名声,别人说了不算,说再多也没用,要看你们凌大人的意思。”   青黛深怕孟彤会伤心难过,紧张的急忙道,“凌大人对姑娘这么好,自然是心疼姑娘的。”   孟彤笑睨了眼抿嘴偷笑的青薇三人,也忍不住在心里直摇头。   青黛这丫头忠心是忠心,可就这粗大的神经,心思又太过单纯了,要是把她放出去做事,只怕被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银子呢。   这丫头以后还是她自己贴身带着,让她做些侍候饮食起居的事情,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才是对她最好的。   孟彤一个念头想罢,见青黛还在那紧张的盯着她,不由就起了逗她的心思。   她垂下头,故作伤心的“哽咽”道:“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听说男人都是很小气的,现在全城的人都在说齐子骁对我多深情,多痴情的,准知你们凌大人会不会捻酸吃醋,怨怪我勾三搭四,给他招惹了齐子骁呢?”   青薇、青月三个对孟彤那做作的样子简直看不下去,平时那么正经的一样人,竟然玩“假哭”欺负老实人,偏偏青黛那个笨蛋还上当了,以为孟彤真在伤心,急得手足无措。   三个丫头对青黛的好骗也是无语了,大家年纪相当,又同是丫头,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青黛可不知道青薇三人在想什么,她看着孟彤“黯然神伤”的样子,急都快急死了,“青薇姐姐,青月姐姐,你们也说话呀,快劝劝姑娘,凌大人那么宠姑娘,肯定不会怨怪我们姑娘的,对不对?”   “咳咳咳……”这丫头,被耍了还要拉上她们配合,她们能不说对吗?   “本将军可不敢怨怪你们姑娘。”凌一高大的身影掀帘而入,之前竟然一会儿动静都没发出来,把屋里的五人都给吓了一跳。   孟彤不禁嗔道:“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人吓人可是要吓死人的。”   “是我的错。”凌一很顺口的承认错误,丝毫没有辩驳的意思。   他抬手挥了挥,青薇几个便极有眼色的低头往外走去。   青黛犹自不觉看着孟彤,丝毫没注意到凌一的意思,青碧走了两步发现她没跟上来,只能无奈的回去把她连拖带拽的拉了出去。   “齐子骁的事,你都知道了?”凌一走到孟彤身边坐下,仔细的打量着她的表情,见她大眼忽闪,神态娇憨,并没有一点儿忧愁或烦恼的样子,才微微松了口气。   “刚刚听说。”孟彤抓信凌一的手臂,眨着大眼好奇的看着他,“你真当着满朝文臣和皇帝的面,把他给打吐血了啊?皇帝怎么说?会不会有麻烦?”   她真正在意的是这个。   凌一看到了她眼底的关心,神情一柔,反手覆上孟彤的小手,温声道:“没事的,皇上只是命我回府闭门思过,年后再进宫当差。”   “呃……”孟彤的神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她歪了歪头,问凌一,“我怎么觉得皇上不是在罚你,而是在给你提前放假呢?”   凌一听得笑起来,说,“我觉得那些朝臣应该都是这么想的。”   孟彤顿时哭笑不得,“得,你打了人还得了两个多月的大假,齐子骁现在重情重义的痴情名声远播,看来这事儿就败坏了我一个人的名声,是吧?”   凌一神情一冷,果断道:“我给你报仇,我都已经查清楚了,齐子骁对你念念不断的那些话都是三皇子在乾清殿前,故意透露给大皇子和那些朝臣的,而消息之所以会传的沸沸扬扬,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   孟彤忍住想扶额的冲动,拿头往他胸口撞,“你想干嘛?你还能把他们全杀了不成?”   凌一不敢躲,又怕孟彤一会儿把自己撞疼了,只能伸手握住她的肩,一边满不在乎的答道:“皇帝有六个儿子,现在又有你炼制的延年益寿丸延长寿命,杀掉三个还有三个,以后可能还会生更多儿子,不会绝后的。”   ☆、619靠不住   “你也太狠了吧。”孟彤忍不住笑出来,“不过我喜欢。”   凌一也忍不住笑起来,他低头在孟彤唇边亲了一口,却没有深入,一触即分后,又有些担心的看着孟彤道,“你不生我气吗?”   “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孟彤瞪大了眼,很是莫名的看着他,只不过她稍一思量,就想通了眼前这个男人在想什么,忍不住笑起来。   孟彤调皮的伸出一根食指,轻戳着凌一的脸,笑道:“你觉得我会因为你打了齐子骁而生气吗?   可我其实还挺高兴你揍了他啊。   那小子光长个子,不长脑子,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就这智商还想娶我?”   孟彤一脸嫌弃的撇了撇嘴,开始跟凌一说起自己与齐子骁和周元休的纠葛来。   感情这种事经不起太多的误会和流言,虽然凌一心志坚定,他的表情也看不出对她有任何的不满。   不过她当初既然同意了凌一的求婚,经过这快四年的相处与考验,对凌一也产生了感情,就容不得齐子骁成为两人之间误会的种子。   “我第一次见到齐子骁和周元休是在牛背山上,当时他们被黑熊追上了树……”孟彤说的很细,把当初要了齐子骁和周元休多少买命钱,两人后来给她送了什么礼都说的一清二楚。   末了,孟彤道:“我当时与他们结交,也确实生了想要借他们势的念头,不过后来魏铁军中了毒,那时我学医还不久,只能看出他中了什么毒,能用药压制,却没办法彻底根治。   后来是师傅出手帮魏铁军清了毒,说是日后我若有难,魏家会出手帮我一次。”   每次回想起这件事,孟彤心里就酸楚的不行,她伸手抱住凌一的腰,埋进他怀里求安慰。   凌一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心疼的揽住她,轻轻的抚着她的背,却没有出声阻止她说下去。   “魏家也算是个颇有势力的大家族,不过我在看到齐子骁的母亲魏氏之后,就再也没有心思跟魏家接触了。   而且师傅等于是魏家害死的,虽然当时师傅的寿元本就不多了,不过若是不救魏铁军,她至少还能多活一年。   后来到了洛阳之后,等了半年也不见魏家有人来拜访我,我就更坚定了宁与魏家为敌,也不与魏家为友的想法。”   凌一中肯的评价,“魏家欺你年幼,靠不住的。”   “就是嘛。”孟彤一下来精神了,就跟找到了同盟一样,把对齐家一直以来的不满全都吐露了出来,“齐梓良是个拎不清状况的,连现在都没搞清楚皇帝为什么撤他职呢。   那魏氏又是个心狠手辣的,为了跟小妾争宠,连自己女儿都算计,那齐月这辈子是毁了。   齐子骁那小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偏偏还继承了齐梓良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个性。   他当自己是什么?皇子吗?还是皇帝,他看上谁,谁就得嫁给他?就他家那一种状况,我就是找个乞丐也不会嫁他啊。”   话音刚落,孟彤就觉得腰间一紧,她茫然的抬头,就见凌一神情不悦的道,“你是我的,不准想别的男人。”   “我是你的,你是我的,这样行了吧?”孟彤可不怕他的凶样,伸手捧住他的脸就一个劲的笑。   凌一傲娇的哼了一声,偏头拉开孟彤调皮的小手,就低头噘住了她唇边甜美的娇笑,一直压在心底的那一点点的小疙瘩也烟消云散了。   洛阳城里谣言越演越烈,到了第二天早上,连菜市场的小贩都在议论这事儿。   第二天一早,府里的厨娘出去买菜,听到那些小贩的议论时,脸都绿了,只匆匆买了点肉就带着人往回赶。   春二娘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可今天才刚起床就听到了这么件糟心事,愁的她团团转,眼泪都差点儿没掉下来。   宫嬷嬷和王嬷嬷都劝她别听这谣言,那都是别人乱说的,咱们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   可她们不知道她是认识齐子骁的,孟彤当初从山里带出来两个穿得很富贵的少年,两人当时的样子看着狼狈,可一看那浑身的气度就跟他们不是一类的人。   后来齐少爷和另一位周少爷还给他们家送了银票,还有不少的好料子和漂亮手饰。   春二娘这心里虚啊,孟彤是真的认识齐子骁的,他们不但认识,后来还常玩在一块儿。   在春二娘的想来,自家闺女又能干又有本事,若说那姓齐的少爷当时真对自家闺女生了心思,她也是信的。   可毕竟孟彤已经被皇帝老爷许了人了,凌一那小伙子虽然年纪比孟彤大了一轮,可人是真的没话说,她现在就担心这事儿会伤了女儿和未来女婿的感情,让凌一对孟彤生了意见。   春二娘哀声叹气,心里就跟挂了七八个桶似的,根本没办法安心坐着。   等啊等,好不容易看到阿喜娘子领着丫环提着食盒过来,春二娘就连屋子里都呆不住了。   她站在正屋门口,掂着脚往院门口看,就想看闺女和未来女婿今来会不会过来陪她用饭。   春二娘不笨,她知道既然连菜市场的小贩都在议论齐少爷与自家闺女的事了,自家未来女婿那么大个官儿,肯定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凌一平时只要在家,都会陪着女儿过来陪她用饭的,昨天孟彤要炼药没过来陪她用饭,今天要是两个人再又没来,那就肯定出事了。   孟彤洗完澡从净房里出来,就见凌一已经一身清爽的坐在罗汉床上,翻着她的医术等她了。   青薇拿着干帕子迎上来,要给孟彤擦滴水的头发,可手才伸出去,手里的帕子却飞了。   “你们下去吧。”凌一人高手长,直接劫了青薇手里的干帕子,按在孟彤的湿发上轻轻的擦拭起来。   青薇望向孟彤,见她点头才带着青月、青黛和青碧退了下去。   孟彤乖乖站着让凌一擦头发,可觉得要是一直不说话又怪怪的,便问,“你等很久了吗?”   “没,我也才来。”凌一的声音和他的动作一样温柔,像是深怕弄疼了她一样。   ☆、620作态   只不过没过多久孟彤就不耐烦了,“随便弄弄就行了,我都饿了。”   “现在天气凉了,湿发不擦干容易得风寒。”凌一眼皮也没抬,还是温温柔柔的擦着她的发,一边用手指插进她的发里,一边运功轻轻的抖开哄干。   孟彤叹气,“头发长长了真麻烦,要是能剪掉一半就好了。”   “你要敢打你头发的主意,就小心你的屁股。”   凌一瞪着孟彤的后脑勺,眼神都凌厉了起来,他还真怕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一个兴起就把自己的头发给剪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特别是女子的头发更是不能损伤,你想剪发,难道是想告诉别人,你打算弃我当姑子去了?”   孟彤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歪着头看他,“你这口气怎么跟个弃妇似的?”   凌一却不理她的取笑,神情严厉的道:“不许你打头发的主意,听清楚了没有?”   可惜这一副凶相对别人有效,孟彤却不吃这一套。   她笑嘻嘻的转身搂上他的脖子,掂脚想亲他一口,可凌一正在气头上,又怕自己马上妥协,这丫头以为他好哄,回头趁他一个不注意,就把自己的一头发长给祸害了,所以硬是昂着头就是不配合。   孟彤顿时就火了,抬手就锤了他一记,“你欺负我长得没你高是吧?”   凌一觉得自己快要冤死了,这丫头稳重起来比谁都稳重,耍起脾气来比谁都孩子气。   不过身高向来是孟彤的死穴,凌一也不敢在这个上头刺激她,只能无奈的伸手抱住她的小腰,将孟彤抱高了与自己持平,“现在行了吧?”   孟彤高兴了,捧着凌一的脸,凑到他唇上就是一顿啃。   凌一皱着眉,一副头痛的不行的模样,眼里的柔情却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怀抱着心上人香香软软的娇软身子,享受着她送上的香唇,凌一心里满满的都是柔情的甜蜜泡泡,就跟被撸顺了毛的猫一样,哪里还有刚才的凌厉模样。   一顿甜蜜的热吻到最后情况就有些失控了,男子在早上本就容易冲动,凌一感觉自己快忍不住了,不得不两个箭步走到罗汉床前放下怀里娇软的小人儿,然后走到屋子另一头,离她远远的平复自己的冲动。“你快把衣服穿好。”   孟彤呆坐在罗汉床上,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才觉得胸口凉凉的,低头一看,衣襟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解开一半了。   她一边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一边看着凌一的背影在心中感叹:看来以后不能再胡乱撩拨凌一了,人家毕竟是有正常需要的大男人,这几年只能靠在她身上挨挨蹭蹭解决需要就已经够委屈了,再撩他就实在太难为他了。   孟彤整理好了衣服,看着凌一微微有些僵硬的背影,微微迟疑了下,就跳下罗汉床,走了过去轻扯了扯凌一背后的衣服。   凌一的身体明显一僵。   孟彤也被吓了一跳,迟疑的问他,“你还没好吗?”   凌一苦笑着转身看她,“你以后不能再撩我了。”   孟彤打量他两眼,见他没什么异样了,松了口气的同时,还豪气的拍了下他的胸口,笑道:“没事,没事,反正再有两个多月,咱们就成亲了。”   这个小姑奶奶哟!   凌一觉得自己身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燥热感,又冒上来了,忍不住抚了抚额,道,“你不是饿了吗?再不把头发弄干,可就赶不上陪你娘吃早饭了。”   “哎呀,要来不及了。”孟彤抬手摸了摸头发,发现头顶部分已经半干了,就发尾部分还是湿的。   她连忙转身背对着凌一,让他快帮自己弄干头发,一边还忍不住娇声埋怨他,“都怪你,人家本来就只想亲你一下的,偏你老是一亲起来就吻个没完,还死抱着人家不放,下次不亲你了。”   “那可不行。”凌一微微一笑,单手搂住孟彤的细腰将她揽进怀里,一边伸手插在她发间,运动给她烘发。   等凌一和孟彤手牵着手出现在平安居门口时,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   平时这个时候,春二娘早饭都该用完了,今天为了等凌一和孟彤过来,才一直让丫环温在灶上没动。   “娘,你怎么在这儿站着?”孟彤一见春二娘,连忙甩开凌一的手,往春二娘跑了过去。   见孟彤跟凌一手拉着手过来,春二娘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脸上也有了笑,道:“还不是看你们这么晚了还没过来用饭,放心不下,才出来看看嘛。”   孟彤立刻眉开眼笑,抱着春二娘的手臂撒娇。“娘你最好了。”   春二娘眉角眼梢都是笑,不过她没忘记早上听到的那件糟心事,看了凌一一眼,故意板着脸训斥孟彤,“看看你,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孩子气,回头凌一该笑话你了。”   徒然被丈母娘点了名,凌一也没紧张,只看着孟彤宠溺的微微一笑,道:“岳母言过了,彤彤这样很好,不用需要改变的。”   孟彤笑眯眯的回了凌一一个“算你有眼光”的表情,回头对春二娘大言不惭的道:“娘,他就喜欢我这样的,您就别担心了,咱们吃饭去吧,我都快饿死了。”   春二娘“哎哟”一声,伸手就要去拧她的脸,“你这孩子,还知不知羞啊?你这,这……”   孟彤“哎呀”惊叫一声,跳起来就飞快的躲到了凌一身后,揪着他背后的衣服探出头来冲春二娘委屈道:“娘,您不能不讲道理,是凌一说就喜欢我这样的啊,我说实话你怎么还拧我呢。”   “这你孩子,你……”春二娘都不知道怎么说自己这个女儿好了,宫嬷嬷王嬷嬷等在旁侍候的人则笑的东倒西歪。   凌一对于孟彤在春二娘面前特意表现出来的孩子气,只是一边宠溺的笑着,一边为孟彤说好话,“岳母莫要生气,彤彤还小,您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咱们还是先进去用饭吧。”   ☆、621大家都来传谣言   春二娘这副作态本来就是做给凌一看的,既然未来女婿自己都说自家闺女好,春二娘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她故意瞪了孟彤一眼,训道:“看在凌一的面上,今天放过你。”   说着转身就走,只是等她一转身背对着凌一和孟彤,脸上的笑容就压不住了,看得宫嬷嬷和王嬷嬷好笑不已。   凌一被皇帝禁足了,春二娘平时本就不喜欢出门,孟彤原本只要没有骑射课,也是不去皇家书院的,现在出了这么个事,她干脆让青海去皇家书院给她请假,安心在家里呆着了。   三人都呆在家里不出门,有什么事也都差人去办,一家人关起门来和乐融融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丝毫没有受到外头流言诽言的影响。   可她们是悠闲了,洛阳城里的流言蜚语却越演越烈。   齐梓良一听说齐子骁在朝堂上,以自己的军功请求皇帝恩准他与凌一竞争解忧公主,当场就把手里的杯子给砸了。   齐梓良自打知道齐子骁在南疆平叛中立下了天大的军功之后,早就算计开了。   齐子骁立的军功足以让他自己连晋三级,也只够让他齐梓良官复原职,他怎么能容许那个孽子把这样好的机会,浪费在一个没什么权势的女人身上?   所以趁着外头流言四起的档儿,齐梓良也派人插手了。   魏氏听到消息时,不只把自己最喜欢的茶杯给扔了,还顺手把梳妆台上所有的东西扫到了地上。   她只要一想到孟彤当初以齐月身上的毒,向她索要了万两白银的情景,就恨的咬牙切齿。   当初那贱丫头不过是胡清云的义女,就仗着自己的医术,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现在她不但成了皇帝的义女,还是皇帝赐封了品级和封邑的公主,身上的荣宠丝毫不比皇帝亲生的女儿低。   这样的女人要真成了自己的儿媳,别人家的儿媳是侍候公婆的,这一个只怕是得让他们齐家倒过来侍候她的。   “那个小贱人想进我齐家的门,除非我死!”   魏氏深怕齐子骁真把孟彤娶进门,将来压得她抬不起头来,于是趁着外头流言四起的档儿,派人也插了一脚。   胡清云虽然人在开封,可在洛阳城里的探子也不少。   这些人一看自家大人的义女被这么多人欺负,谣言都传的不堪入耳了。   当下一拍桌子,卧槽,这哪里还能忍啊?   于是数只可爱的小白鸽就飘飘幽幽的离开了洛阳,最后全部集中到了开封城的府衙后院。   胡清云一接到小白鸽的传信,当下就拍碎了一张桌子。   卧槽,这些人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欺负他亲亲小师妹?   这要是能忍,祝香伶那老太婆,还不得半夜从坟里爬出来找他啊?   胡清云瞪着手里的一堆小纸条,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啊。心说:你们这一伙狗才玩的好一手颠倒黑白,既然你们都这么喜欢传谣言,那干脆大家一起传好了。   于是师妹控的胡清云胡大人,立即拿起毛笔,伏案刷刷的写了一堆小纸条,然后大手一挥,就让手下将一笼的信鸽全都放飞到洛阳去了。   凌一虽然整日在公主府足不出户,可外头的消息他一点儿都没少听,一见洛阳城里的谣言越传版本越多,甚至还有不少是抵毁自家小媳妇儿名声。   卧槽,这要是能忍,他就不是凌一了。   凌大杀手不但插手了,还玩了一手大了。   于是第三天,洛阳城里的流言就成了这样的:   “哎哎,你听说了没有,就是大皇子微服去繁花胡同玩乐,结果与人抢小倌没抢赢,还差点儿没人废了。”   “听说了,听说了,我还知道大皇子被伤了那里,听说以后能不能人道都成问题呢……”   “哎哎,最近二皇子府发生的那件丑事,你听说了吗?”   “你说的是不是二皇子的侧妃为了生儿子,跟侍卫私通,结果前儿真生了个儿子,二皇子还高兴的为他大宴宾客的事?”   “对,对,对,就是这事儿,这二皇子也够倒霉的了,这绿帽子戴的,可是人尽皆知啊……”   “王大娘,我告诉你件事儿,你可别告诉别人。”   “什么事儿啊?我这人口风最紧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包准不会告诉别人。”   “我跟你说呀,我娘家二叔的小儿媳妇儿的娘家大哥在齐将军府当差,哎,现在城里都在传的那个游击将军齐子骁,就是齐将军府的少爷。”   “这位少爷我知道,他的事洛阳城现在都传遍了。”   “就是他家府上,前儿晚上我家那口子在街上碰上了那位大哥,两人就一起去多喝了几杯,结果你猜怎么的?”   “怎么了?”   “他说呀,齐梓良将军现在最宠爱的小妾,就是皇后和二皇子送的,那美人的手段毒着呢。   当初为了陷害齐子骁齐小将军,设计在后花园里巧遇齐子骁小将军,还故意扯烂了衣襟强抱着齐小将军大叫非礼。   结果引了齐将军过去,又哭哭啼啼说是齐小将军要侮辱她,气的齐将军要当场打死齐小将军呢。”   “我的天啊,这富贵人家里可真乱……”   “哎,我说齐夫人的那事儿,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听说了,哎哟我说这齐夫人真是糊涂呀,大富人家的妾听说那都是些玩意儿,你说她一个正版夫人就为了跟个妾争宠,怎么就把自己闺女给祸害了呢?”   “谁说不是呢?听说那齐家小姐身上的病就是治好了,以后想要生儿育女只怕也难了,你说这日后她还怎么嫁人啊。”   ……   各种各样的谣言喧嚣尘上,弄得洛阳城里热闹不凡,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连绵不绝,从早说到晚,不带停歇都说不完。   流言传到最后,齐子骁与孟彤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已经不够看了,比起二皇子府爆出来的丑闻;   比起大皇子跟人抢小倌还被人打了的爆炸性新闻;   比起齐夫人魏氏为了跟小妾争宠,不惜祸害自己的亲生女儿的事;   ☆、622谣言传啊传   比起齐将军的小妾为了陷害嫡子,不惜自撕衣襟陷害齐子骁非礼,气的齐梓良差点儿把儿子打死这种新闻。   孟彤和凌一的话题被洛阳城的百姓传了三四年,百姓们对解忧公主和凌大将军的话题都产生谈论疲劳了,现在既然有了新话题,当然是谈论新话题了。   所以到了第三天,洛阳城里已经听不到谁说解忧公主怎么怎么,凌大将军怎么怎么,都在说大皇子怎么怎么,二皇子怎么怎么,齐将军,齐小将军,齐夫人怎么怎么。   说到最后众人恍然,难怪解忧公主会舍齐小将军跟凌大将军订亲了,齐家这么乱,谁嫁进去谁倒霉,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家,谁会把女儿往这火坑里堆啊?   有“消息灵通”的人回忆当初,更是把凌一请求皇帝赐婚时孟彤还只是胡清云义女身份的事实,以及齐将军和齐夫人魏氏带着女儿去开封找孟彤求医,被孟彤识破魏氏祸害自己女儿,最后只能用重金买药医女儿的事都说了出来。   于是洛阳城里的谣言风向骤转。   之前议论解忧公主薄情寡言的人,指责凌一横刀夺爱的人,全都纷纷改口表示,自己要是有女儿也会选凌一定亲,而不是只有几面之缘的齐子骁。   谣言传的多了,也不是谁都会跟着人云亦云的,有“明白人”更是指出齐子骁做事不地道。   解忧公主当初只是一介十余岁的民女,公主拼了性命从熊口下救了齐子骁的性命,就算当初两人有些许情谊,如今公主既已被皇上赐婚于凌将军,齐子骁就该祝福人家,而不是如他那样,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皇上请求与凌将军竞争公主。   齐子骁此举只会让公主与凌将军之间感情失合,让公主被人千夫所指。   齐子骁与三皇子口口声声说解忧公主曾于熊口下救过两人性命,可两人如今的行为简直就是在恩将仇报。   女子名声何其重要,就算齐子骁是“家学渊源”,做事顾头不顾尾,又喜欢自以为是,但三皇子饱读诗书,又向来最讲究礼法规矩,又怎么会在乾清殿门口大声谈论齐子骁对公主的思慕之情呢?   老百姓一般听谣言,就是听个乐子,说个热闹。   可偏偏这里是洛阳城,城里住的人没事都会把事想往深里多想三分,更何况现在城里流传的各种谣言,明显是各家势力掰手腕的结果。   各方势力的幕僚立即就跟闻到腥的鱼一般,开始对每一条谣言认真的抽丝剥茧,深入分析,日夜煎熬的结果就是头发一茬一茬的掉。   不过最后的结果也是让人“惊”喜的,周元休这个向来被所有人以为毫无野心,以至被完全突略了的闲散皇子,终于出现在了各方势力的面前。   三皇子周元休以痴迷诗书,喜欢游山玩水为由游离于权势之外,却坐观大皇子和二皇子两虎相争,以其渔翁得利,如此可害的心计和城府让人简直细思极恐。   凌一被禁足的第五天,洛阳城里的谣言版本已经多到数不清了,而且因为胡清云和凌一的强力操作,谈论孟彤和凌一的声音几乎已经听不到了,人们说的最多的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家的各种奇闻异事。   其次则是齐大将军府的妻妾之争,最后便是齐子骁的人品问题,周元休虽然没有出现在谣言大潮里,可各方势力却都已经对这位“无心权势”的三皇子提高了警惕。   大皇子府里   周元佐抖着幕僚承上来的文书,气的全身都在抖,“好,好啊,本皇子一辈子打鹰,没想到也有被鹰啄了眼的时候,周元休,你可真是本皇子的好弟弟啊。”   “殿下还请节哀,皇家子弟本就亲情难觅,三皇子同为皇上与贤仪所出,他与殿下相比也只是输了个长幼而已,会觊觎皇位也是情有可源的。”严先生叹着气道,“殿下以后还是对三皇子疏远些吧。”   周元佐闻言,虽然脸色仍然不愉,却还是深吸了口气,努力的压抑住心里的愤怒,转身向严先生拱手道:“先生教训的是,元佐既知三弟亦有争位之心,日后自当远着他些。”   周元佐说着话头微微一顿,脸上浮上一抹忧色,目光扫过屋里的几位幕僚,沉声问道,“只是关于本皇子被人设计一事,各位先生可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坐在严先生身边的一名精瘦的老者,抚着胡须笑道:“谣言而已,殿下又何需为这点儿事情烦忧?   比起齐大将军府和二皇子府传出来的那些流言,殿下这点儿事并不算什么,您不见解忧公主与凌大将军被传谣言时就一始闭门不出,这不过才三天,您看这洛阳城里还有人再传他们的事儿吗?”   周元佐闻言,脑中灵光不禁一闪,眼睛顿时就亮起来,“陈先生的意思是……”   被称为陈先生的精瘦老者,抚着胡须微微一笑,道:“有道是浑水才能摸鱼,解忧公主与凌大将军这应对谣言的法子,咱们也可以学上一学。   谣言嘛,总是越新鲜越稀奇的越能听引老百姓,既然如此,咱们何不趁机将二皇子、齐大将军府的那些“趣事”告知于广大老百姓知道呢?”   “妙啊!”周元佐只是细细一思量,就拍手大笑起来,“既然老百姓这么喜欢听这些“趣事”,本皇子自然要满足大家的愿望。”   而此时的二皇子府里,齐梓良在前院客厅里估坐了半个时辰有余,却连杯热茶都没人送上,客厅内外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仿佛他齐梓良是什么牛鬼蛇神一般。   而在后院的大书房里,二皇子正铁青着脸背手站在窗前,听着身边暗卫低声的禀报。   “……如今城中的人大多都在议论咱们府上和齐大将军府的那些事情,齐小将军的名声也开始臭了,解忧公主和凌大将军这些天都没有出府,不过府里的下人进出很频繁,看样子正在为两个月后的婚礼做准备。”   周元佑冷笑,“坏了本皇子的名声还想成亲,他们做梦。”   ☆、623不能杀也得搞死他   一旁躬身站着的总管小心翼翼的请示,“殿下,齐梓良已经来了有大半个时辰了,你看……”   “叫他滚回去好好想清楚,一个连自已后院都整不明白的废物,本皇子要来干什么?”周元佑现在一想到齐梓良就气的头顶冒烟。   当初看齐梓良武功高强又掌着金吾卫左卫,他与母后才会费心拉拢此人,谁想这齐梓良竟然是个徒有虚表的废物,不但让父皇对他生了意见,撤了他的差事,还连自已后院的两个女人都搞不定。   现在更是连累的他也跟着被人嘲笑,说他周元佑眼光不行,尽收些道理败坏、不顾礼教的废物当手下。   周元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沉声吩咐,“让四川府那边赶紧动作,本皇子可就等着凌大将军自请出征呢。”   大周的将领如今正值老不成新不就的时候,一旦四川府那边再起叛乱,父皇能用的也就是齐子骁、卫洪和凌一这些新将。   要是别的地方凌一肯定不会理会,可四川府不同,那可是解忧公主的封邑。   四川府出现叛乱,凌一若不去,一旦让齐子骁抢了这出征的机会,那场面都不知道会多好玩儿。   皇宫   许文轩推开御书房的门,轻轻的走了进去,“皇上,出宫探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皇帝盯着手里奏折,连头都没抬,只是嗯了一声。   许文轩见此便连忙从袖袋里掏出一叠纸张,轻轻的放在皇帝的手边,就躬身退到了一边。   皇帝在奏折上写下朱批,才慢条丝理的拿起那叠纸张看起来。看着看着,皇帝却突然笑了起来,“还真看不出来,老三竟有这样的城府,朕这一变年轻啊,就让朕的这些儿子都坐不住了。”   许文轩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帝生气了,赶紧把腰又往下弯了弯,根本不敢抬头也不敢搭腔。   “齐家……有其父毕有其子……不堪大用啊。”皇帝幽幽的叹了口气,食指在龙案上一下一下的轻轻敲着,嘴里喃喃,“齐梓良是不能用了,这齐子骁若是安份就让他做把刀吧。”   许文轩在心里叹了口气,暗叹齐子骁自己毁前程,他这后半辈子大概也就只能做把皇帝的刀了。   过了半晌,皇帝问,“解忧和凌一这几天干什么了?”   许文轩连忙道:“解忧公主向皇家书院请了三个月的假,凌大将军正在禁足,这几天也闭门未出,孟夫子除了宣布婚期那日出门为公主采买了一回嫁妆,这几日也未见出府。   不过据探子说,公主府的下人这几日进进出出的极为热闹,看样子解忧公主和凌大将军没有理会外头的流言斐语,都在忙着筹备两个月后的婚礼呢。”   皇帝冷冷的哼了一声,语气不善的道,“他们足不出户,不代表城里流传的那些谣言就跟他们没关系。”   许文轩连忙垂头道,“奴才愚钝,皇上英明。”   皇帝见他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心情稍稍好了些,沉吟了半晌,才道,“不过这他们忙着筹备婚礼,应该也是真的,凌一那小子早就盼着能娶解忧过门了,现在那春二娘好不容易松了口,他不急才怪了。”   许文轩一咧嘴,正想说上几句恭维的话,却听皇帝冷声道:“让人盯紧解忧公主府,谣言之事闹了这么久也该闹够了,皇家的脸都给人打肿了,要是被朕发现他们还有在背后推动,就让他们的婚事再推个几年吧。”   弯腰垂头的许文轩不禁对着地面龇了龇牙,心说:皇上不愧是皇上,护短也护着如此理所当然。明明是几位皇子争位,把解忧公主和凌大将军扯下了水,人家不过反击了一下,皇上就不乐意了。   不过一件事没有他说话的余地,许文轩也不会自找麻烦的去为孟彤和凌一说话,他赶紧恭谨的应诺之后,就从御书房里悄悄退出去,安排人去公主府盯梢去了。   到了晚上,凌一就收到了宫里的秘报。   秘报的内容虽然与皇帝和许文轩的秘谈略有出入,不过也相差不远。   凌一一看皇帝要让他的婚事再推个几年,顿时就怒了。心说:老子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能娶媳妇了,你TM还想拦着,叔可忍,婶婶也不能忍了。   凌大杀手向来不接受威胁,谁敢不让他娶媳妇,不能杀也得搞死他,就是皇帝也别想例外。   凌大杀手生气了,认真了,后果可是很可怕的。   于是斐山君,沈三娘,和青海等一众由杀手改编的侍卫们都被凌一叫了过去,凌大杀手不厌其烦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一顿吩咐,众人心领神会,纷纷下去办事。   青月跑来跟孟彤打小报告的时候,孟彤的第一反应是大事不妙了,不过随即这种感觉就淡了下去。   孟彤自异世而来,本身就是很自我的一个人,刚还魂到这个世界时,因为自身生活环境的关系,对皇权还有些畏惧。   不过这几年见识了凌大杀手的能干,又有自家那唯我独尊的师傅临死前的谆谆教导,她现在的胆子被养的挺肥的,凌大杀手对她无条件的宠溺,让她颇有一种老天第一我第二,看谁都觉得人家是小case的感觉。   以凌一这几年在洛阳城里的经营,再加上自家收拢来的杀手侍卫团,凌大杀手要真想搞风搞雨,她觉得皇帝还真不一定能抓到凌大杀手的把柄。   孟彤挠了挠头,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感觉还挺重要的。   她偏头努力的想啊想,半晌之后才“啊”的一声拍拍脑袋,扔下医书,跳下罗汉床,趿着绣花鞋跑到内室的拔步床里,从床头柜的下面取出一个手饰盒,开了锁,把里头放着的一个黑色令牌拿了出来。   这枚阎王令中冥殿之主的标志,可她自打知道冥殿被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人渗透之后,就把它当个念想锁起来了。   后来府里惹入一大堆冥殿杀手,青海他们又劝降招安了一大堆人,让他们转形做侍卫。冥殿在损失了大批人手之后,听凌一说,其实也已经跟名存实亡差不多了。   ☆、624阎王令   孟彤将阎王令在手里抛了抛,想想这东西留在自己手里,也只能让她缅怀一下自己连影都没见过,就失去了的冥殿势力。   正所谓自己堵心,不如大家一起堵心。   凌一身为冥殿第一杀手,怎么说都被冥殿奴役了十几年,她就不信他对冥殿没有恨意。她要是把这令牌送给凌一,估计以后可以多个人陪她一起咬牙切齿了。   孟彤光是想想凌一看到阎王令时的表情,就忍不住嘿嘿偷笑,她转手把令牌扔回手饰盒里,也不上锁了,就这么拿出去,递给青月,道:“小月儿,把这个给你们凌大人送去,就说这是你主子我送他的礼物。”   青月感觉扎心极了,心说:早知道就不跟主子打凌大人的小报告了,主子果然是女生外向,一转头就翻脸不认人了。   青月蔫蔫的捧着手饰盒,一路送到了前院,结果凌一一看到盒子里的阎王令,骇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青月被凌一这一下吓的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她还以为自家主子把她给卖了,凌一正准备收拾她了呢。   结果凌一根本就没理她,一阵旋风似的直冲孟彤的院子。   青薇和青黛正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做绣活,见到凌一大步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大人。”   “我找你们主子,屋里不用你们侍候了。”凌一的话音才落,正屋的门帘一动,人就已经消失在屋里了。   孟彤听到动静,才转头就见凌一直直冲到了她面前。他看着有点儿激动,神情又很严厉,孟彤习惯了不去猜凌一的情绪,直接开口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凌一闻言,惊觉自己的神情可能太严肃了,深吸了口气,才盯着孟彤道:“那个阎王令是怎么回事,那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的?”   孟彤往罗汉床里头挪了挪,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子,一边若无其事的道,“师傅过世之后,那就牌子就一直在我手里啊。”   凌一看着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愣愣的站了会儿,他撩袍在孟彤身边坐下,“你的意思是说,你师傅就是前代的阎王令的拥有者,毒手修罗?”   孟彤一脸的茫然的想了想,反问他,“不应该是索命修罗吗?”   凌一无语,“你师傅没告诉你她的外号吗?”   孟彤挠头,“我记得是索命修罗啊,难道是师傅年纪大了记错了?”   凌一一脸无语的道:“说不定是你记错了。”   孟彤想了想,觉得也有这个可能,她不爽的挥挥手,道:“管他是什么修罗呢,反正师傅都过世了,当初送我那个牌牌的时候,还说什么我要肯管就随便玩玩,不肯管就扔着别理它也没关系,结果等我到了洛阳才知道,冥殿根本轮不到我管。”   凌一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这一刻,竟然是无奈多过于愤怒,不甘,仇恨等等情绪,有这么个对什么都不大在意的小媳妇儿,他都已经预见到自己后半辈子的操心日子了。   “你怎么不早点把阎王令拿出来?”凌一决定不去追问孟彤有关她师傅的事情,顺手将她娇软的身子揽进怀里。   孟彤顺势靠在凌一的胸膛上,“嗯”了半天,才道:“师傅当初说这是机密,除了我师兄不准告诉第三个人的。后来我看冥殿肯定轮不到我管了,就把这小牌牌锁起来了。   那阵子我不是在忙着研读医书嘛,每次说到冥殿的事的时候,我就想要把阎王令给你,可一时又想不起把这牌子扔哪儿了。等我想到这牌子在哪里,一回头又忘记了。   后来这样的事情多了,我也就不敢跟你说了。你说我万一跟你说了,一回头又忘记了多不好?”   凌一摸摸小媳妇儿的包包头,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冥殿虽然也已经名存实亡,可你师傅难道没告诉你,这阎王令还是打开冥殿秘库的钥匙吗?”   “还有这种事?”孟彤一脸的懵B,继而扁嘴,一脸悲愤的道:“师傅一个字都没说过。”   凌一安慰的在她背上拍了拍,心说:这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都是一样的不靠谱啊。   孟彤悲愤完了,就好奇起冥殿的秘库来,扭身跪坐起来,看着凌一道:“你是怎么知道冥殿有秘库的?还知道这个阎王令是冥殿的钥匙?”   凌一的眸子迷离起来,一下回忆起了少年时桀骜轻狂的自己来,“我在冥殿的时候呆的比较久,有一次无聊乱逛之下,在大长老的书房暗室里找到了一张藏宝图,然后顺着那张藏福图,我就找到了冥殿的秘库。”   无聊乱逛就能逛到冥殿大长老的书房暗室里去,还找到了冥殿秘库的藏宝图?   孟彤张口结舌的看着自家亲亲男友,简直要心生崇拜了。她扬起笑脸,毫不吝啬的扑到凌一怀里,在他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兴奋的笑道,“凌一,你好利害。”   凌一揽着她忍不住笑了,心里开始冒一种名为“快乐”的粉红泡泡。   孟彤兴奋了一会儿,又想到了另一关键问题,扯着凌一的衣襟,急急道,“哎,你说那个秘库会不会其实是大长老弄的,我师傅根本不知道,所以她才没跟我说?”   凌一闻言想了想,低头对孟彤说,“等咱们成了亲之后,抽个时间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你觉得那个秘库里会有些什么东西?”孟彤现在对冥殿的那个秘库,还挺好奇的,不过一想到一般的宝库藏的基本上都是些金银之类的东西,她的兴致立即就没了。   她用皇帝给的那五百万两“回扣”,让人大江南北的买田产,现在这份巨大的财富虽然都变成了固定财产,可光每年收获的粮食就足够她吃到老死都不会挨饿了。   再说凌大杀手还很能干,他的那份产业也足够她躺着花三辈子也花不完了,所以金银珠宝什么的,现在对她是真的没什么吸引力了。   ☆、625要出征   凌一就见不得自家小媳妇儿露出失望的表情,他摸了摸她耷拉下去的嘴角,据实以告道:“既然你师傅没告诉你有关这个秘库的事情,或许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个秘库的存在。   那么我在秘库看到的那个,开门所需的阎王令就很蹊跷了。”   孟彤眸光一闪,道:“难道有两上阎王令?”   凌一微微沉吟之后,表情严肃的轻轻点了下头,“或许真的有两个阎王令。”   孟彤反应很快,立即想到了一个可能,“你在遇到我之前的两年内,可曾见过阎王令?”   凌一也不瞒她,直接点了点头。   “啊——”孟彤失望的从凌一手里拿过阎王令,嫌弃的撇了撇嘴,“原本我这令牌早就被人仿冒了,真的成了假的了,还有什么用?”   “有用的,假令牌不就是仿冒这块真的造的吗?”凌一淡淡的提醒她,顺手从孟彤手里把阎王令拿过来,揣进了自己的袖袋里,省的回头孟彤随手一放,又得满世界的找。   孟彤根本没在意凌一的动作,她满脑子都在想着凌一说的话,越想目光就越亮,“你是说……假令牌是仿冒真令牌造的,所以那个秘库或许用真令牌也是能打开,对不对?”   凌一微笑着点了点头。   孟彤立即就开心了,“那咱们成了亲,就找机会溜去看看。”有个肯把自己当孩子宠的男朋友,孟彤已经习惯了在他面前任性,简直都快随心所欲了。   凌一嗯了一声,看着孟彤的眼神温柔的能溺死人,他自己前半生过得不容易,现在有了心上人,只想把全世界都搬到她面前,只要她开心就好。   两人腻歪了半响,凌一斟酌了下言语,才把自己心底的话轻声说了出来,“彤彤,咱们成亲后,我可能就要出征了。”   “啥?”孟彤一脸的愕然,“你一个金吾卫上将军,出什么征啊?”   凌一握着她柔软的小手,低沉的声音极为温和的道:“周元佐、周元佑早在三年前就开始在四川府活动了,只是他们不了解当地的风俗,浪费了不少时间,直到一年前才拉拢了当地的几个土司,准备让资助对方打地盘呢。”   孟彤才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呢,“几个土司打地盘,你跑去征什么征啊,周元佐和周元佑该不会是撺掇他们起兵造反吧?”   “嗯!”凌一笑起来,他就知道他的小丫头最是聪明。   孟彤不由龇牙,“这些人还真敢玩儿,也不怕把他们的祖宗老底给玩没了。”   凌一笑道:“四川府是你的封邑,算是咱们自己的地盘,他们是算准了我不会束手旁观。”   孟彤“啧”了一声,想说:咱们现在吃喝不愁,一个破乱的四川府,就让他们兄弟自己要玩儿去吧。   可想了想,倒底还是不甘心。   照凌一的说法,想必皇帝当初把四川府赐给她做封邑时,就早早算好了,等四川府一有事就让凌一去平叛。   孟彤想着自己这几年,招揽来的那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那些人进入四川府最少的也有一年多了,她本钱都花下去了,四川府就是再破,她也得自己拽在手里玩儿啊。   再说他们两口子被人算计都算计了,不把四川府变成只生金蛋的母鸡,让那些人羡慕嫉妒恨去,也对不起自己啊。   一念想罢,孟彤果断的道:“那我现在开始给你准备到时要用的各用药品吧。”想了想,孟彤又问,“这个药钱,咱们也得自己掏腰包吗?”   “军队都配有军医,药物这一块兵部会拨银子下来,不过兵部和吏部都惯会扯皮,等这块的银子拨下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孟彤忍不住撇嘴,“听着这么不靠谱,我看咱们还是自己先准备着吧。”   “又要辛苦你了。”凌一有些怜惜的摸了摸孟彤的脸。   孟彤贴上他的手,浑不在意的道,“炼药而已,咱们府里那么多侍卫呢,有她们帮我,又能辛苦到哪儿去。”   孟彤是个行动派,有了事情说做就做,她立即提笔写了药材单子,高声叫了青碧进来,让她送去让原海采买。   对凌一出征的安全问题,孟彤是半点儿也不担心的,单从这些年冥殿对她刺杀了不下千次,却没有一次得手就可以看出凌一的实力有多利害了。   一个人的武力高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或许打不过千军万马,但要自保还是很容易的。   青薇和青黛送了糖水进来,凌一陪着孟彤用了一碗,两人就靠在一起安静的看起书来。   青黛把明天要穿的书院常服熏了香,挂在衣架上。   凌一见了,忍不住皱了下眉,低头对孟彤道:“你明天还要去书院吗?”   孟彤头也没抬,两眼紧盯着医书,只低低的应道,“嗯,明天有骑射课,而且还得把这几天积的功课给各科的夫子送去。”   “这几天外头挺乱的,你不是已经请了假吗?要不就别去了吧?”最近外头谣言四起,乱成这样,孟彤还要去书院,凌一总觉得不放心。   “我能这么随便请假,还不是因为有这个骑射课的助教身份,我要是连骑射课也不去了,估计书院里的那些夫子就要去院长那里集体告我黑状了。”   凌一很不以为然,“反正等咱们成亲之后,你也可以休学了,他们要告就让他们告去。”   孟彤笑着轻锤了他一下,笑嗔道:“做人要厚道,我平时总请假,南夫子没少帮我挡着各位夫子的责难,你说也我成亲之后就要休学了,就剩这两个多月,我好歹也要有始有终啊。”   凌一伸手把孟彤的娇娇柔柔的身体抱进怀里,叹着气道,“我是担心你,这几天外头不太太平。”   有个男人肯这么宠着她,孟彤还是很享受的,她在他怀里昂头笑道,“你放心吧,皇家书院又不是在什么穷乡僻壤,人迹罕至的地方,我带着青海他们呢,有那么多人保护我,你还怕我会出事不成?”   ☆、626拦人   凌一说不过她,也只能由着她去,只不过第二日随孟彤出门的侍卫人数,硬是比平时多了三倍。   城外骁骑营   校场上喊杀声震天,一众士兵迎着朝阳,挥汗如雨的操练着。而在校场不远处的营房里,齐子骁抱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在床上辗转反侧。   那一阵阵的喊杀声,就像是在他耳边喊的一样,震得他宿醉的脑袋痛的直想撞墙。   “啪啦”一道瓷器落地声传来,齐子骁撑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眯眼看了看,只见床边碎了一地的酒瓮。   齐子骁愣愣的看着那一地的碎瓷呆坐了半晌,脑子就慢慢的清明了起来。   他马上就想起了自己那日跪在乾清殿上,请救皇上恩准他与凌一一起竞争孟彤,想起凌一闯进来只是一脚就踢得他重伤的爬不起来,再一脚就彻底失去的意识。   再醒来,他发现自己在太医院,太医院里的那些照顾他的药童、太医看他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他们总会在背地里窃窃私语,而他一旦转头看过去,他们又都不说话了,好像很忌讳他的样子。   这让齐子骁敏感的了解到,他们是在背地里议论他。他想到了自己昏迷前的事情,猜测他们在是议论他的大胆,心里还有点儿得意,暗想:可不是谁都敢跟一品大员抢女人的。   可等到他身上的伤稍好些,从太医院里出来才知道,事情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   摆摊的小贩,酒楼客栈里南来北往的住客,路上挎着篮子结伴走过的妇人,挑着担的挑夫……几乎每个人都在唾沫横飞的议论着。   他们在议论齐大将军齐梓良宠妾灭妻,小妾施计拉着他齐子骁喊非礼,齐梓良这个当爹的问都不问,就差点儿把他齐子骁打死了。   他们议论着齐夫人魏氏为与小妾争宠,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做筹码,任年幼的女儿被小妾下毒而不顾,以致齐大小姐被剧毒伤了身子,就是养大了可能也活不久,更遑论是嫁人生子了。   他们在议论了他齐子骁忘恩负义,得了别人舍命相救,却以痴心为由跑来毁人名节,让解忧公主被人非议的连门都不敢出。   他们都说解忧公主不选他齐子骁才是对的,齐家这么乱,谁嫁给他齐子骁谁倒霉……   齐子骁的眼睛慢慢的模糊了,他想到在太医院养伤的三天里,周元休去看了他两次,却从没告诉他说外头的百姓都是这样说他的。   眼睛看到的,耳边听到的都是谈论自己家各种丑事声音,中间还会参插一些解忧公主如何如何的难听话,齐子骁心里堵得很难受,身体却禁不住的发冷。   他不是笨人,他只是不愿意去猜忌身边亲近的人而已。   三皇子说与孟彤定亲的凌大将军整整大了她一轮,她在京城过得并不好;   他说凌一想娶孟彤,不过是看中了她的医术,想要靠她的铺子捞钱而已;   他说他会帮他们的,只要他携平叛的军功,求皇上恩准他与凌一公平竞争孟彤,就有机会把孟彤夺回来。   可事情显然跟三皇子说的不一样,不一样……   齐子骁不愿意相信周元休在利用他,他现在只想见见孟彤,想亲口问问她,是不是还记得他?   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他?   她对他是不是和他对她一样?   他最后还想问问她,有没有想过要嫁给他?   “将军,将军……”营房的门被人豁然推开,耀眼的阳光照得齐子骁连忙抬手挡住眼睛。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被齐子骁的怒吼吓的缩了缩脖子,一脸兴奋的小兵一下就苦了脸,讷讷的道:“有人在营外求见您,说是您的小厮,他说您让她盯的人出门儿了,您看您要不要出去见见他?”   孟彤出门了?   齐子骁只是微微一愣就立即反应了过来,按时间算今天早上孟彤应该有节骑射课。   孟彤是骑射课的助教,以往她就算向皇家书院请了假,只要有骑射课也是必然会回书院上课的。   只是最近这几天因为他的关系,洛阳城里谣言四起,说的也极为难听,他还以为她向皇家书院请了三个月的假,应该不会再去皇家书院了才对。   “你去将本将军的亲卫都叫来,就说本将军有事吩咐他们。”齐子骁迅速翻身下床,一边吩咐小兵去叫人,一边忍着头痛,起身飞快的把自己收拾干净。   等齐子骁一身轻甲出门时,十名亲卫已经在门外等着他了。   “去准备马,你们随本将军出门一趁。”   “是!”几个亲卫领命而去。   一亲卫趁着众人等马的档儿,特意去灶事房端了碗稀粥给齐子骁。   齐子骁正好饿了,接过碗一口喝尽。   抹了抹嘴,齐子骁随手把碗一搁就带着人出了军营,上马急驰而去。   骁骑营离皇家书院并不远,快马走了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齐子骁驻马在皇家书院门口看了看,想着以自己与孟彤现在在外的名声,若要与她说话,在这门口肯定是不行的。   齐子骁偏头问众亲卫,“顺着官道往洛阳方向可有能歇脚的地方?”   一亲卫立即答道:“将军,前面不远就有一处茶寮可以歇脚。”   齐子骁点点头,“咱们就去那里等着。”   将军要等什么,一众亲卫都知道。洛阳城里有关齐将军府,齐小将军和解忧公主的事情这几天传的沸沸扬扬的,他们这些人就是身在骁骑营里都有所耳闻。   齐府里的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他们这些人也不好加以评论,不过他们将军好不好,他们这些亲卫却是最清楚不过了。   只有他们知道,将军是真的把解忧公主放在心上的。这几年在南疆,也不是没好女人看上他们将军,营里的兄弟们平时招呼他逛青楼,他也总说自己有喜欢的姑娘,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娶得美人归,不过总不能对不起人家。   他们将军这么好,那个解忧公主不过贫民出身,若非好运的被皇帝收做了义女,连给他们将军提鞋都不配。   ☆、627好久不见   现在他们将军却因这个贫民公主被人传的那样难听,这让他们这些亲卫无不为齐子骁抱不平。   一行人在茶寮前下了马,点了茶水、点心,便开始安心的等着,只是这一等就等过了午时。   “将军,人来了。”   亲卫的一声吆喝,让齐子骁忍不住一下跳了起来,他大步走到官道上,就站在路中间看着大批人马自远处急驶而来。   等那伙人近了,齐子骁才看清那一大批侍卫中间簇拥着一辆宽大的马车,那车看着并不豪华,车壁上的印记却正是解忧公主府的。   齐子骁冲身旁的亲卫使了个眼色,那亲卫立即机灵的往那批人马迎了上去。   “主子,醒醒。”   “怎么了?”孟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是青薇,又闭了起眼,口齿不清的问,“到这了吗?”   “还没有,是有人拦路。”青薇说着顿了顿,见孟彤睁开眼睛看着她,才道,“是齐子骁,他说有话想当面跟您说。”   孟彤没睡醒,感觉好像比没睡还难受,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打了呵欠才喃喃的吩咐,“你搓块湿帕子给我吧,我先醒醒神。”   “呜呜——”趴在马车边上的小狼见孟彤醒来,匍匐着爬过来,却因马车中间放着矮几,只能将两条前腿搭在矮几上,歪着头冲孟彤直呜呜。   孟彤见状就挪过去摸了摸它的头,一边笑着安慰道:“放心吧,咱们很快就能回府了,狼王和小狼崽们肯定都好好的在府里等你呢。”   青薇拿着脸盆去接了水过来,青月就开了马车的暗屉,找了干净的帕子出来投进脸盆里给孟彤洗脸。   孟彤洗了把脸,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又忍不住跟两人感慨,“要是早知道今天会有人拦路,我出门就不带小狼了,狼王才生了小狼,它跟我出门也牵肠挂肚的。”   青月拿了面霜侍候孟彤抹脸,闻言便笑道:“小狼当了爹,总也该出门干活的,不然总绕着老婆孩子,也不像样。”   青薇听两人把小狼说的跟人一样,忍不住笑起,青月和孟彤见她笑,便也忍不住跟着笑。   三人在马车里洗漱整装,车外的人却等的不耐烦了。   齐子骁在路中间站了有一会儿了,十月的太阳不态烈,但晒在人身上还是有些热的。   他的那几个亲卫见齐子骁顶着大太阳站在路中间,便觉得孟彤是有意怠慢他们将军,便不管不顾的叫嚷起来。   “公主殿下,不管怎么说,您跟我们将军也有一段两小无猜的感情吧……”   齐子骁脸色一变,立即冲着那亲卫急喝,“放肆,退下。”   另一个亲卫也叫道,“将军,您亲自来求见公主,公主见不见也该给句话啊,如此晾着您算是怎么回事啊?”   其他人也跟着不满的嚷嚷起来,“是啊,将军,咱们在这等到这个时辰,您都还没用饭呢。”   “就是啊,见不见也该给句话啊。”   “不见我们走就是了,也不能这么晾着我们吧?”   齐子骁气的大吼,“全都闭嘴。”   青海等人都忍不住嗤笑,青海站在车辕上,插着腰拿用马鞭一指几个亲卫,讥讽道:“我们公主除了当初救了你们将军一命,跟你们将军可没什么关系。   我们好好的要回府,你们这么没脸没皮的跑过来说求见就求见,我们公主就是不见你们又能如何?   你们将军不过是个四品的游击将军,我们公主可是有封邑的一品公主,这世上还有拦路说要见公主就一定得给你见的道理吗?   你们当自己是谁?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齐子骁深怕几个亲卫再祸从口出,连忙喝退了亲卫,上前抱拳陪礼道:“这位小哥见谅,我这几个兄弟都是粗人,没什么见识,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就在这时,马车门“咔嗒”一声从内被推开,青薇下车把车梯放了下来,小狼就紧跟着跳下了车,青月则扶着孟彤从车里走了下来。   四周负责护卫的一众侍卫齐齐下马,小心的簇拥着孟彤,警惕的看着四周。   齐子骁没有去注意那些侍卫的动作,他的目光一落在孟彤身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孟彤一眼望过去,看到完全长大了、变黑了的齐子骁,心中一时也颇多感慨的。   在孟彤心里,齐子骁这人其实还颇“单纯”的。   就像她之前跟凌一说的那样,齐子骁这人是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一类人,他或许适合带兵打战,但绝对不适合玩阴谋诡计。   孟彤大步走过去,看着齐子骁半晌,才眉眼一弯,笑道,“好久不见了,齐大哥,你看起来壮了,也黑了。”   齐子骁听她这么说,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沉默了半晌才轻声的道:“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肯见我了呢……城里的那些谣言……我很抱歉。”   孟彤摇摇头,“谣言止于智者,我这些天都呆在府里,也没人敢在我面前说什么,算是眼不见为净了。何况你也是被人利用了,你这人带兵打战行,玩阴的,你就只能被卖的份了。”   齐子骁吃惊的抬头看着孟彤,目光复杂,欲言又止。   孟彤觉得该给他点时间适应一下,就转身进了路边的茶寮。青薇和青月紧紧的跟着,青海把马鞭递给青松,让他去把马车停好,自己带着侍卫亲自把茶寮围了起来。   此时正值午后,茶寮里除了齐子骁一行人,并没有别的客人。   青薇选了一张空桌,拿出帕子将在长凳上擦了擦,才转身请孟彤坐下,又冲缩在一旁的店主吩咐,“老板,这边桌上壶茶,若是有卤肉或牛肉,也给我们上一盆来。”   那老板“哎哎”应着,可等应完了才反应过来,吃惊的扭头再次跟青薇确认,“小……不是,这位姑娘,您确定是要一盆肉?”   小狼这时昂着头傲娇的迈步进了茶寮,那店老板乍见时还吓了一跳,见那高大的白狼乖巧的坐在孟彤脚边,才恍然的“哦”了一声,急急进后厨沏茶、切肉去了。   ☆、628对吼   齐子骁只是微微迟疑了一下,就跟着进了茶寮,他站在桌前看着孟彤,满腹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未见到孟彤之前,他明明有很多话想问孟彤,他想问清楚,可孟彤刚刚的那句话却让他不知道怎么问出口。那些猜测,他自己都还只是怀疑,可她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那么果决的就说他被利用了。   如果他真的被那个人利用了,那她与凌将军的婚事,是不是也并不是如那人告诉他的那样差,甚至她其实是愿意的?   沉默了半晌,齐子骁也只有些困难的挤出一句,“我……那天的事,有没有给你惹麻烦?”   孟彤还是摇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请齐子骁坐下,才微微笑道:“凌一向皇上求旨赐婚是因为他真的衷情于我,这些年他一直在耐心等我长大,他这个人霸道的很,你在朝堂上公然说要跟他抢我,他才揍你的。”   齐子骁觉得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一般难受,他盯着孟彤道,“那你呢?他比你大了那么多,这桩婚事你要是不愿意……”   “不,我愿意!”孟彤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他道。   齐子骁的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   孟彤轻叹了口气,一脸认真的看着齐子骁的眼睛,道:“齐大哥,其实我跟你并不适合,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见齐子骁想说话,孟彤抢先一步道:“你先别说话,先听我说完。”   齐子骁深吸了口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勉强点了点头。   孟彤道:“你还记得我当时救在牛背山上救你和三皇子时是怎么说的吗?我说一人一千两,我就救你们。   其实那时我就知道我跟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让你们用银两买命,意思就是要跟你们银货两清。   之后我看你似有心结,觉得你们在水头镇肯定也呆不久,才带你们上山玩想要开解你。”   “你对我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齐子骁觉得很心酸,他那时其实就对孟彤有意思了,送孟彤布匹手饰,其实都是示好的意思,可人家竟然只是想着要开解他?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以为自己长大了,可以做娶妻生子了,可他喜欢的女孩却始终在拿看孩子的眼光看待他。   孟彤看着齐子骁表情纠结,“你知道我爹娘都当不得家的,所以我很小就当家了,你虽然比我大,可行事、想法啊什么的在我看来真的是挺幼稚的,所以我虽然叫你大哥,可其实我一直拿你当弟弟看的。”   “你这话还不如不说。”齐子骁气恼的拍桌,感觉好扎心。   他那十个坐在旁边桌光明正大偷听的亲卫,此时都已经忍不住低头捂脸了,听到这种话,也不知道回营之后,他们将军会不会杀人灭口。   孟彤无奈的摊摊手,委屈道:“那我要是不说清楚,你又傻傻的听人骗怎么办?我的性子本来就是这样的嘛,你看我才说两句话你就拍桌。   我这人说话向来直接,人又现实的很,你呢又听不得别人说不好听的话,偏要人家捧着你哄着你,我们俩要真摆一块儿,还不得天天吵啊?”   齐子骁眼都红了,扯着嗓子吼,“那你要是嫁给我,我也让着你啊?”   “你猪脑子啊,都跟你说了我一直拿你当弟弟看了,你怎么就听不明白?”   孟彤也恼了,拍案而起,指着齐子骁的鼻子骂道:“你这人只长肌肉不长脑子是不是?这么笨,性子还软,又愚孝,你说你光一个人身上就有这么多毛病,你家还有个渣男爹,狠心娘以及你爹那一院子蛇蝎小妾。   我自己活着就够累了,要是嫁你,还得天天哄着你,还得跟你们一家子斗来斗去,我吃饱了撑着啊我?”   被孟彤骂的这么一无是处,齐子骁也火了,“啪”的拍桌站起来,瞪着孟彤也开始吼,“我猪脑子,我笨,我毛病多,那你想嫁的那个男人又能好到哪里去?他比你整整大了一轮,你也不怕他早死让你守活寡?”   青海等众侍卫,齐子骁的十个亲卫以及青薇等人,全都张口结舌的看着这两人拍桌对骂,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茶寮老板提着新沏的茶站着那里,根本就不敢往前凑,深怕被两人的台风尾给扫到。   “我守不守活寡关你屁事啊!”孟彤气的撸袖子,可惜她今天穿的是书院的常服,袖子是窄袖的,撸了半天没撸起来,气的恨不得扑上去咬齐子骁两口。“我就乐意找个年纪大的男人嫁,你管得着吗?”   齐子骁插着腰冲孟彤吼,“老子要不是喜欢你,我管你去死啊?”   “谁稀罕你喜欢啊?被你喜欢上简直倒八辈子大霉了,老娘现在被人千夫所指啊混蛋,还不都是你害的?”孟彤气的把桌子都掀了。   齐子骁一听孟彤这么说,本来还挺内疚的,可她一掀桌子,他的内疚就全化成了怒火,往后一跳躲开砸来的桌子,抬脚就把自己跟前的凳子给踢倒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明知道我是被人利用了,还怪我?”   孟彤气的脸都红了,“不怪你这只猪怪谁啊?你要不是这么笨,会被人利用吗?”   齐子骁也不甘示弱,“我哪知道你愿意嫁个老男人啊,老子要不是心疼你,能对你心心念念这么多年,不娶媳妇儿吗?”   “你是猪啊!那是圣旨赐婚,能儿戏吗?再说老娘要是不愿意,不会自己想办法吗?需要你来瞎操心?   “老子就是太瞎了才会操心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不瞎能送上门给来给你骂?”   “你知道自己瞎就好了,你说说你那办的都是些什么狗屁倒灶的破事儿?拿军功抢女人?你当你那军功都是你一个人打下的啊,你把那些与你并肩做战的战友往那儿摆啊……巴拉巴拉……”   孟彤越骂越生气,越骂齐子骁越觉理亏,最后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就算不说外头的那些事,身为一个男人,你连自己父母都没协商好,连自己的家里的定位都没弄清楚,你还想娶媳妇儿?   ☆、629亲手做羹汤   娶回家干嘛?等着被你那一家子极品亲人活活玩儿死吗?你说你笨不笨?长这么大,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自己的脑子是长来好看的吗?”   孟彤骂的嗓子都快冒烟了,回头正想找那店老板要茶杯,却见他提着茶壶愣在那里,顿时又没好气的喊了一声,“店老板,愣在那里干嘛?还不把茶壶提过来。”   “哦哦”店老板抖抖缩缩的走上前,可看着被掀翻的桌子,他也不禁苦了脸,心说:这茶壶提过来,要搁哪儿啊?   青薇和青月这时才如梦初醒,连忙上前把掀翻的桌子扶起。   在场的一众侍卫和齐子骁的亲卫们见此,全都忍不住困难的咽了口口水,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下巴,深怕自己的下巴都被吓掉了。   众人此时看向孟彤的眼神全都带上了一丝丝畏惧,实在是被这个少女的彪悍给吓到了。   明明是个长相那么甜美的女孩,明明长得娇小玲珑,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谁知道吵起架来竟会如此凶悍,还撸袖子,掀桌子,一副想要吃人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   若说之前孟彤和齐子骁说两人不合适,他们还不相信,那现在在看过了两人的全峙之后,他们是信的不能再信了。   这两人哪里是不合适啊,简直是天生犯冲,命里相克好不好!   没说两句话两人就开始拍桌对吼,吼完了不过瘾,又开始撸袖子,掀桌子踹凳子,这他妈还什么没关系呢,就吵成了一锅粥,要是真凑成了一对,那还不得天都捅个窟窿出来?   孟彤一连灌了两杯茶,才觉得喉咙好过些,看齐子骁垂着头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她又觉得他挺可怜的,忍不住叹了口气,冲齐子骁喊道:“齐呆子,过来坐下喝杯茶润润喉。”   齐子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的抬头看着孟彤,“你还要请我喝茶?”   孟彤看他那呆呆的样子,就更觉得他可怜了。   一个人呆傻成这样,又是与周元休那个有心机的人自小一起长大的,就凭着齐子骁重情的性子,这辈子都只能是周元休手里的牵线木偶。   “喝完了,要吵咱们再继续。”   齐子骁看她亲自为自己倒茶,沉默了下,还是过去坐下,拿起了杯茶。   众人看得不由绝倒,吵架还能这样吵?真是长见识了。   店老板端了一大盆热腾腾的肉骨头出来,“殿下,这是小老儿用来煮肉汤的肉骨头,都是今天买来现做的,你看用这个喂狼大爷成吗?”   狼大爷?!   孟彤和小狼同时扭头看向店老板,小狼是两眼亮晶晶,一张狼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显示着:“你很有眼光”这么个意思。   孟彤则是满脸的无语,心说:这小老儿看着老实憨厚,原来也是个拍马屁的高手啊,连狼都能称大爷,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就搁地上吧,放心,小狼很听话,不会咬人。”   对着一头光坐着个头还有半人高的白狼,可不是你说不会咬人,别人就会不害怕的。   店老板的脸都吓白了,竖着全身的寒毛,在大白狼“虎视眈眈”的盯视下,抖着双手好不容易把一盆肉骨头放到小狼面前半米处,然后就急急逃开。   等跑到自认为安全的位置再回头去看,见那白狼真的坐着没动,他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抹额上的冷汗。   众人看着店老板的举动,都忍不住会心一笑,现场因孟彤和齐子骁吵过之后,微微显得有些尴尬的气氛,倒也缓解了很多。   孟彤转回头,就见齐子骁正在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她心头一动,问他:“你的亲卫刚说你还没吃饭,你是不是饿了?”   被孟彤拒绝之后,还被臭骂了一通,齐子骁现在心里其实早就哭成球了,不过一听到孟彤关心他,他还是不自禁的感到一阵温暖和开心。   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见孟彤转头去高声喊店老板,“老板,你这里有没有什么能吃的?卤肉、面条或是包子、馒头都成。”   店老板急忙从后厨里跑出来,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有些局促的道,“殿下,小店只是小本生意,肉包子已经卖光了,面条,馒头是有的,还有刚卤好的猪头肉,您看要不要来点儿?”   孟彤转头看了齐子骁一眼,回想起齐子骁当初在她家吃饭的情景,不由摇摇头,就这小子那挑食的德性,让他吃猪头肉,估计会吐出来吧。   “鸡蛋有吗?”孟彤边问边起身往后厨走,青薇和青月连忙跟了上去。   店老板连连点头,“有的,有的,鸡蛋都是自家养的鸡下的,吃了能补身子。”   齐子骁的眼中也有一丝不解,不过他并不想开口问她,就怕自己再说一句,又惹来孟彤一顿骂。   孟彤温温柔柔的时候,看起来就跟个小仙女似的,凶起来那就是只活脱脱的母老虎,他一颗痴心被拒绝已经够惨了,可不想再找骂挨。   茶寮的后厨被收拾的很干净,靠墙的位置砌了两个灶台,烟雾蒸腾的,也不知道在烧些什么。   孟彤四处看了看,就开始折袖子,一边吩咐青薇青月帮忙刷锅,烧火,一边吩咐店老板拿面条和鸡蛋来。   齐子骁的武功不算弱,自然把后厨里的动静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现在心里真的是五味杂沉,都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了。   因为他的鲁莽和自以为是,害的孟彤被人指点诽议,他原以为孟彤肯定要恨死他了。   刚才她骂他骂的那么凶,连桌子都掀翻了,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模样,他都伤心死了,可伤心之余又觉得自己活该,所以也就站在那里乖乖给她骂。   可她骂完了,知道他还没吃饭,现在还要亲手给他煮面吃。   齐子骁低头抹了把脸,把眼角渗出来的湿意重重的抹去。   他长这么大,孟彤是唯一关心他,肯特意为他做饭的女孩,这也是他一直把她放在心里,无法遗忘的原因之一。   ☆、630吃面   说来可笑,从小到大,连他娘都从未亲手为他煮过什么,只有孟彤这个丫头。   明明气他气得要死,跟他吵完了架,还记得问他饿不饿,还记得他不吃猪头肉,不喜欢无味的馒头,还记得他喜欢吃鸡蛋,要亲手给他煮面吃。   齐子骁就这么坐在桌前,低头“抹脸”,那不能错认的抽泣声听得旁边桌的十个亲卫坐着面面相觑,根本不敢再吱声给齐子骁乱支招儿了。   经过齐子骁和孟彤刚才那一顿吵,他们已经意识到,解忧公主并不是对他们将军无情,而是他们将军想要人家当媳妇儿,可人家姑娘当他是兄弟。   事情就是这么操蛋!   后厨里的动静不小,大家都不是瞎子聋子,解忧公主分明正在给他们将军做吃的呢。   被心爱的姑娘拒绝了,然后又知道她对自己还是关心的,只不过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关系,这种感觉想想就蛋疼,一众亲卫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齐子骁了。   没过多久,孟彤就端着一个大碗出来了,她把碗往齐子骁面前一搁,招呼道,“哪,吃吧。”   齐子骁早在听到脚步声时,就把脸上的眼泪抹干净了。   他低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粗瓷大碗,碗里的汤头很清澈,浮着一层油星,里头白的面,黄的鸡蛋,绿的葱花,简简单单的,可看着却让人特别有食欲。   齐子骁的眼框酸热的利害,不过他没敢抬头,深怕自己现在的窘态被孟彤看见。急忙夹了一筷面条入口,在舌尖晕开的食物的鲜美,带着一种特殊的温暖味道,差点让他又落下泪来。   这是他渴望的家的味道,可眼前能给他这种感觉的人,却注定了这辈子不会属于他。   孟彤看他边哭边吃,自然不会认为,齐子骁是觉得她做的面太好吃了才落泪的。她一脸嫌弃的抽出帕子递过去,“擦擦吧,丑死了。”   齐子骁红着眼瞪了她一眼,用力扯过帕子抹了把脸,又重新低头愤愤的吃面。   孟彤看着他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忍不住咧了咧嘴,撑着下巴叹气道,“你这样,让我感觉你在咬我的肉。”   齐子骁吃面的动作一滞,赶紧扭头冲一旁用力呛咳起来。   孟彤看了就幸灾乐祸道,“看吧看吧,我好心给煮面吃,你还想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遭报应了吧。”   齐子骁愤怒,“我,咳,我什么时候,咳咳,我什么时候想吃你肉喝你血了?”   孟彤一抬下巴,一脸“你就是那么想了”的表情,哼道:“我还能不了解你?吃口面都能咬的那么用力,你敢说你刚才不是恨不得咬我两口?”   齐子骁气的差点想把眼前的海碗砸孟彤脸上,只不过看了看,到底没舍得下手。   另外他心里到底也有点心虚,他刚刚还真就气的想咬孟彤两口。可那也只是他太生气了,在心里想想而已,又不会真的付诸行动,这丫头用得着这么上钢上线的吗?   瞪了孟彤半天,齐子骁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又觉得自己不吭声更显心虚,吭哧了半响才挤出一句,“你都要给嫁别人了,还不让我咬两口面条出气?”   孟彤的表情有瞬间的空白,完全无言以对。人家失恋已经够可怜了,你还不准人家咬两口面条泄愤吗?   孟彤挺心虚的,她挠挠脖子,妥协道,“好吧,好吧,你继续咬吧。”   齐子骁都快崩溃了,心里暗道:他妈的,你这么说了,我还咬的下去吗?   四周众人齐齐捂脸,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齐子骁的亲卫是为齐子骁觉的丢脸,他们将军根本不是解忧公主的对手,完全一副被虐的姿态,看着好扎心啊。   孟彤的一众侍卫内心其实也是崩溃的。他们公主在家时从来就是个甜美可人的小娇娇,跟他们凌大人一处时,都不知道有多温柔。   谁知道小娇娇碰上这位齐将军之后,竟然会秒变超级大辣椒,彪悍成这样,也不知道凌大人看到公主的这一面,会不会也跟他们一样的崩溃。   “嗒哒,嗒哒……”由远而近的马蹄声为孟彤解了围,她状似好奇的起身跑到茶寮外去看,吓的一众侍卫赶紧跟上。   孟彤一眼就认出了官道上跑来的那头嚣张的大黑马,至于骑在马上的人那还用说吗?孟彤忍不住笑起来,冲来人挥了挥手,等来人近了才扬声问,“你怎么来了?”   凌一隔的老远就开始收紧马缰,等闪电慢了下来,在离孟彤还有数米远的地方就跳下了马,快走过来,一边上下打量着孟彤,一边问她,“我不放心你,就过来看看了。”   他抬头打量了眼跟在孟彤身后的一众侍卫,又看向孟彤问,“你们怎么在这里停留,出什么事了?”   孟彤摇摇头,“没事啊,就是齐子骁跑来找我,我跟他吵架来着,然后他饿了,我就给他煮了碗面。”   凌一嘴角不自禁的抽了抽,一般人或许会听不懂孟彤的叙述方式,凌一却听明白了。   让他不爽的是小丫头竟然为齐子骁那小子煮面?他都没这待遇好不好,凭什么那小子卖个惨,就让他家小丫头洗手给他做羹汤?   茶寮里的齐子骁却对孟彤的语言逻辑能力无语极了,什么跟他吵架,然后他饿了,就给他煮面了?   这么说谁听得懂?   还有她怎么什么都跟凌一那混蛋说,这么老实做什么?   这么怕他误会她跟他有什么吗?   凌一自然不会误会自家小丫头跟齐子骁有什么,小丫头都说了要跟他成亲了,他要是还去误会这个误会那个,那不是有病吗?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让小丫头也给他煮碗面吃呢?   凌一自然的牵起孟彤的手,拉着的进茶寮,“你午饭用过了吗?”   “我在书院跟阮喜她们一起吃了饭才出来的。”孟彤答道,然后自然而然的反问他,“你呢?”   凌一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下,道:“我以为你会回府用饭,结果久等不见你回来,以为你出事了,就出来看看了。”言下之意就是还没吃。   ☆、631腹黑   孟彤立即提议道,“那我给你煮碗面吧,这茶寮里有猪头肉,我看过了,店老板卤的挺不错的,我再给你打两个蛋,怎么样?”   凌一微微一笑,点头说好,然后孟彤就喜滋滋的去后厨煮面去了。   齐子骁气的差点儿想把筷子都吃了,孟彤那死丫头竟然进来之后,连眼角都没瞄他一下,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凌一转头看向齐子骁,很有风度的冲他抱了下拳,“齐小将军。”   齐子骁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一脸鄙视的扭过头不去看他。   在四周侍立的众侍卫,完全没为自家主子被人鄙视了感到气愤,全都把眼睛瞪大了,眼里闪着满满的兴味之色,就等着看凌一碰壁吃瘪。   比起公主府那一伙“没良心”的侍卫,齐子骁的那几个亲卫看着凌一的目光,不但没有仇视,反而还带着敬畏和崇拜,相比起来这才像是亲侍卫。   凌一没在意齐子骁的幼稚举动,很自然的在孟彤坐过的位置上坐下,也不另外取杯子,端起孟彤喝过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慢的喝起来。   齐子骁用眼角瞄到他不要脸的举动,立即怒道:“谁准你坐下的?还有,那个是孟彤的杯子,你这恶不恶心,怎么乱用别人的杯子?”   凌一一点都不在意齐子骁恶劣的态度,还很温和的冲他笑着解释,“让齐小将军见笑了,彤彤平时在家懒得很,渴了也不自己动手倒水,都是抢的我的水杯用,久而久之我也就习惯了与她共用一个杯子了。”   说着,凌一还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本官一时没注意,就直接拿起来取用了。”   “你……你……”齐子骁捂着胸口脸都要气绿了,感觉自己像是受到了一万点爆击。   四周公主府的侍卫们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一个个眼睛亮的都跟灯笼似的,别提多兴奋了。   而齐子骁的那几个亲卫却捂着脸,不忍再看自家将军被人家虐。   与凌上将军一比,他们家将军简直幼稚的跟个三岁孩童似的,也难怪人家解忧公主会说自己当将军是弟弟了。他们将军幼稚的连他们都看不下去,想当人家的情哥哥,也要有女人肯才成啊。   “齐小将军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凌一仍是一脸温文尔雅的微笑着,跟齐子骁说话的语气说有多温和就有多温和,活像他是个易碎的瓷娃娃一般。   四周围观的众侍卫们差点儿没为凌一大声叫好。   凌大人这一招用的妙啊,这么自然而然的秀恩爱,既能打击的情敌体无完肤,又能把情敌气个半死,最好还能把齐小将军气跑,还他与公主清新自然的二人世界。   凌大将这招简直已经阴险到了一个新境界,完全不着痕迹啊有没有?   可再是不着痕迹,齐子骁不接招儿那也是白搭。“本将军身体好的很,刚吃了彤彤煮的面,我现在都不知道有多好呢。”   “是吗。”凌一垂眼看着手上的杯子,把话说的很慢,嘴角看似仍弯着,但已没了丝毫笑意,若是孟彤在这里,就会听出他已经气的开始咬牙切齿了。   不过凌大杀手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打败的,他眸中厉光一闪,便扬眉笑道:“既然齐小将军爱吃,那等我与公主成亲之后,欢迎你常来公主府,到时候我们夫妻俩定当好好招待将军。”   卧槽!这小子仗着自己与孟彤的身份,还炫耀个没完了是吧?   齐子骁恨得差点儿把面前的空碗拍凌一脸上,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想爆打对方一顿的念头给强压下去。   孟彤好不容易才不生他气了,他要是现在跟凌一动手,孟彤那丫头说不定以后就真的不理他了。齐子骁一念想完,突然恍然明白过来凌一的目的,不禁气的拍桌,“你卑鄙,竟然想逼我动手,然后让彤彤讨厌我?”   凌一冷笑着补刀,“你就是不动手,彤彤也不会喜欢你。”   “噗!”齐子骁简直要吐血了,他嘴硬的咬牙的低笑,“这是你自己以为的,彤彤要是不喜欢我,能亲手给我煮面吃?倒是你,比彤彤老了那么多,你知道彤彤喜欢什么吗?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吗?你了解她吗?”   凌一忍不住笑了,他这回是真的笑了,完全是由心而发的想笑。   他看着齐子骁,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笑道:“彤彤是我凌某人将要过门儿的妻子,我自然了解她。我知道她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喜欢吃什么样的食物,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懂她,而你……不懂。”   “你放屁!”齐子骁气的大吼。   孟彤正好端着面出来,就听到了这么一句,当下没好气的接道,“你家屁是从嘴里放出来的啊?怎么说话的呢?”   齐子骁憋屈的不行,冲孟彤吼道:“你就只会为他说话,他说我你怎么不管?”   孟彤把面条放到凌一面前,然后插腰冲齐子骁得意道:“女人都喜欢胳膊肘往外拐没听过吗?我不护着我未来相公,难道还护着你啊?你没病吧?”   再次被深深扎了一刀的齐子骁,又气又伤心,简直都快生无可恋了。齐子骁委屈的不行,指着孟彤吼,“你有异性没人性。”   孟彤奇怪道,“我有了异性,还要人性干嘛?”   “噗哈哈……”四周的侍卫笑倒了一片,连齐子骁的几个亲卫都没憋住,觉得公主殿下实在太逗了。   在场众人都觉得挺乐的,唯一觉得伤心的大概就齐子骁了,他气的想与孟彤老死不相往来,可目光落在桌上的空碗上,他的脚就挪不动了。   那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唯一的温暖啊,要是以后真不见了,这份温暖也就不会再有了吧?这么想着,他就忍不住开始为孟彤找理由。   他做了那么大的错事,害她毁了名节,她也只是骂了他一顿就没生气了。现在她只不过是拒绝了她,气气他,要是他受不得气跑了,岂不是连个女人都不如了吗?   ☆、632刺激   这样一想,齐子骁觉得心里果然舒服多了,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嘴贱的道:“男子汉大丈夫,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低头吃面的凌一差点儿没笑出来,他现在是真的确定孟彤跟齐子骁是不可能的,这齐子骁太嫩了,而且他显然一点儿也不了解小丫头。   他家小丫头对于别人的挑衅,向来是越战越勇,从不肯吃亏的。她这性子以前还好些,不过自打到了洛阳,他又当了金吾卫左卫上将军,能护着她在洛阳城里横着走,也没人敢惹之后,她这受不得气的性子就越来越严重了。   “说的我好像很想跟你一般见识似的。”孟彤翻了个白眼,不出凌一所料的直接怼了回去,“要不是你在路上拦着我,我早回家看书去了。”   齐子骁再次挨刀,气的拍桌,“敢情又是我的错?”   孟彤歪着头反问他,“难道是我的错?”   齐子骁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孟彤,他不管说什么都会把自己绕进去,然后把自己气个半死。   他目光一转,看着正低头吃面的凌一,齐子骁气晕头的冲凌一怒道:“她这样,你也不管管?”   凌一愕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孟彤时,温柔的扬唇笑道:“我们家向来是她管我的,至于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只要她开心就好。”   齐子骁听的一愣,愣完之后就忍不住鄙视凌一,“男子汉大丈夫,竟然畏妻如虎,你这么惧内也能算是个男人?”   凌一望着一脸得意,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的齐子骁,好笑的反问他,“男人娶妻若是不能好好的宠着,纵着,那娶来干嘛?侍候你吃喝拉撒、衣食住行?传宗接代?管家?   那你买几打丫环回去不就完了吗?让一堆人服侍你吃喝拉撒,衣食住行,还能天天换着人给你暖床,一堆人抢着给你传宗接代,你再挑几个能干的管家,什么都解决了,干嘛还那么麻烦娶什么妻啊?”   齐子骁被凌一问的张口结舌,呆了半天才气急败坏的吼道:“那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孟彤听得生气,她觉得齐子骁大概长了个驴脑子,怎么说都说不通。   “在你心里,你娶个妻子不就是当一堆丫环使的?”孟彤没好气的掰手指头算给他看,“你的妻子既要侍候你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又要给你传宗接代,还得给你管家,我想想都为你将来的妻子觉得可怜。”   “这世上,谁家的妻子不是这样的?”齐子骁也被气到了,他觉得孟彤简直在无理取闹,偏偏凌一那个混蛋又会甜言蜜语的哄她,让她老是跟他吵。   孟彤哼了一声,得意的一抬下巴,指着凌一道:“我家凌一就不这样。”   我&¥……齐子骁觉得自己今天把一辈子的气都受够了。   偏偏凌一还很好心的跟他解释,“彤彤平时太懒了,她除了看医书能勤快点儿,做什么都毛手毛脚的。   我这人性子比较急,看她慢吞吞的,总忍不住帮她披衣、穿鞋、夹菜、铺床什么的,以后我们要是成了亲,除了传宗接代我不能代劳外,其它事我是不指望她的。”   你还铺床?你还穿衣?你当公主府的丫环都是死的吗?齐子骁气的鼻子都要歪了。   孟彤丝毫不能体会齐子骁的心情,喜滋滋的给凌一点赞,“算你觉悟的早。”   凌一对着她温柔的笑,“你这么懒,我要是再不勤快点,怎么能行?”   孟彤抿唇一笑,催他,“面凉了就不好吃了,你快吃。”   凌一听了,果然听话的乖乖低头大口吃面,两个人那样子别提多辣人眼了。   卧槽!这两个不要脸的“奸夫淫妇”,光天化日的,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不是这他们有婚约在身,看他不把他们抓去浸猪笼!   齐子骁气苦之余,又不禁苦笑。   是啊,婚约!不管他再怎么生气、吃醋,再怎么给自己找借口,想要去破坏他们,他们有婚约在身才是重点,而且两个月后他们就要成亲了。   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将嫁做人妻,再也不会属于他。   齐子骁不是瞎子,他看得出来,凌一确实很宠孟彤,或许凌一不会对她百依百顺,但他能看得出来孟彤确实过得很舒心,这就够了不是吗?   说什么凌一年纪太大,怕凌一只是看中了孟彤的医术,拿她当摇钱树什么的其实都是借口,一切都只是他不甘心的借口。   他认识孟彤明明比凌一早那么多,他明明比凌一更早喜欢她,可阴错阳差,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他还是错过她了。   或许……齐子骁倏地的想到父母与那一府的污浊,不禁又是一阵苦笑,或许他与她就算没有错过,她也不会嫁给他吧。   毕竟他有那样狠心的父亲和母亲,有那样一个被毁了的妹妹,有那样恶心的一个家,枉他自认高人一等,可他是真的配不上她。   一念想罢,齐子骁突然很想哭,可当着凌一的面,他就是再想哭都咬牙忍了。   心上人已经输给他了,要是连面子都输了,他以后也不用做人了。   一直憋着的那股气一消,齐子骁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然起来,他现在想通了,不觉得不甘了,可心里却又装满了伤心和不舍。   齐子骁其实很想笑着祝福孟彤的,可话一出口却成了,“你们够了,还有两个多月才成亲呢,你们这样像什么样子?”   孟彤一脸奇怪的道,“我们平时就是这个样子的啊,不然要怎样才像样?”   真是够了!   齐子骁觉得自己的心肯定已经被孟彤伤的,碎的粘都粘不起来了,他瞪着孟彤咬牙切齿的道,“你一定是故意的。”   孟彤“噗哧”一声,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齐子骁,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她边笑边指着他,一字一顿的道,“笨、死、的。”   齐子骁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凌一,见他回了他一个“你确实不太聪明”的微笑,齐子骁彻底暴走了。   ☆、633心都稀碎了   卧槽!现在就算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了。“孟彤,你有本事给我站着别动,我保证不打死你。”   “你自己笨,总不能怨我比你聪明吧?”孟彤一边笑一边拼命往凌一身后躲,一边还不忘埋怨道,“你害我被那么多人说不守妇道,我还不能捉弄你一下报仇啊?我还给你煮面吃了呢,你个没良心的。”   齐子骁原也没想真打她,不过是看她那样想要吓吓她而已,可被孟彤这么一说,他都装不下去了。   更何况,孟彤躲在凌一身后,他对着凌一那张脸,实在很想一拳呼过去。   可要是真戏真做了,故意孟彤以后真的要恨死他了。不过输人不输阵,齐子骁硬着脖子道,“那,这是你说的,一人一次,两不相欠了啊,以后你再敢捉弄我,看我饶不饶你。”   “知道了,知道了。”孟彤很顺口的连声应着,应完了又忍不住开始挤兑他,“男子汉大丈夫,做人要心胸宽广,宰相肚里能撑船,知道不?”   齐子骁觉得他今天来找孟彤根本就是个错误,这丫头太气人了。“你把你家凌一教的宽广点就行了,我这人心胸就这么狭窄了,你又不嫁我,我可不听你的。”   孟彤被噎了一下,气的哼道:“我才懒得管你呢。”   齐子骁终于也让孟彤吃了一回瘪,顿时只觉神清气爽,可那种愉悦也只是瞬间即逝,完了就剩下满满心酸了。   他喜欢的姑娘不喜欢他,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悲惨的事情吗?   他在嘴皮上赢了她一回,又有什么可值的骄傲的?   齐子骁看着孟彤和凌一旁若无人的秀恩受,心里难过的简直比天高比海深,都快忍不住要哭了。   凌一把一碗面吃的精光,连汤都喝了个精光,这才搁下筷子,摸出一颗五两的小元宝放在桌上。然后才轻声问孟彤,“你们谈完了吗?   我出门前,王嬷嬷还说你今天答应了要陪岳母挑布料的,现在都这个时辰了,再不回去,岳母该要等急了。”   齐子骁后知后觉的发现凌一要想干什么,就不会跟孟彤直接说要干什么,而是把别人扯进来说事,然后让孟彤自己朝着他想的方向去做,真是了太腹黑、太阴险了。   果然,孟彤一听母亲还在家等着自己,立即就决定要回家了,“我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她其实挺委屈的,要不是齐子骁跑来拦路,她是一定能准时回家的。   凌一就笑着安慰她,“岳母性子好,不会生你的气的。”   “嗯!”春二娘是什么性子,孟彤自然是清楚的,她点点头,又高兴起来,转头朝呆呆的齐子骁认真道,“齐大哥,你的道歉我接受了,我也捉弄了你一回,算是报过仇了,咱们之间的事儿就算揭过了。   不过你以后可别再这么笨笨的让人牵着鼻子走了,我是真的喜欢凌一才想嫁给他的,真没受什么委屈。”   孟彤说完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凌一笑了笑,又对齐子骁道:“事实上我觉得,凌一娶我才应该觉得委屈才对。”   凌一温柔一笑,立即对孟彤表忠心,“娶你,我甘之如怡。”   齐子骁也点头,心里还愤愤的想着:他一个老男人能娶到你,占大便宜了,还敢委屈?这脸得有多大啊?   孟彤被凌一的一句话哄的笑颜如花,主动过去拉了凌一的大手,一副甜蜜娇羞的模样。   这一幕落在齐子骁的眼里,那效果简直就是无数个十万点爆击叠加,打击的他一颗少男心稀碎稀碎的,都欲哭无泪了。   孟彤和凌一甜蜜完了,还没完忘记要跟齐子骁道别。   只是微微迟疑了下,孟彤还是决定要劝齐子骁一劝,她一脸认真的道:“齐大哥,我这就要回去了,不过临走之前还是想劝你一句……   三皇子毕竟是皇子,他在那个位置上,想的东西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你这人光长个子不长脑子,要是不想以后再被人牵着鼻子走,就跟他疏远些吧。”   齐子骁这下是真哭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孟彤被气哭的,还是被感动哭的,“你丫的劝就劝吧,干嘛还要指着光头骂秃驴啊?什么叫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本将军让着你,你还上钢上线了?”   一个大男人哭的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孟彤看着心里也挺不好受的。   她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到帕子才恍然想起之前已经把帕子给齐子骁了,于是她纤手一转,直接很自然的扒拉开凌一的衣襟,从他衣襟内袋里摸出条干净的白帕子递给齐子骁。   这一幕在凌一和孟彤自己看来是再自然不过了,因为他们平时就是这么相处的。   孟彤性子上来了就会比较霸道,凌一又愿意宠着她,自然是她想怎样就怎样。再说孟彤愿意亲近他,凌一高兴还来不及,更是不会去说她了,这也就养成了孟彤想在凌一身上拿东西,是从来不打招呼的。   可这一幕看在齐子骁的眼里,那就是比无数个加无数个十万点爆击叠加,还要更加打击他,都快让他体无完肤了都。   四周众人都不忍再看了,公主殿下找帕子的动作太自然了,显然平时没少跟凌大人这么干。   这两个人就快成亲了,这动作虽然过于亲密了点儿,不过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他们也为齐子骁觉得扎心啊,自己喜欢的姑娘跟别的臭男人在自己面前这么亲密,这心得碎成什么样啊?   不得不说,沉浸在恋爱中的女人,就是再聪明,平时脑子动的少了,也会忽略掉很多事情的。   特别是在一个男人有意引导的情况下,这种情况就更加严重了。   孟彤是习惯成自然了,所以压根儿没发现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她只是想给齐子骁找条帕子,擦擦他那张狼狈的脸。   见齐子骁哭的不能自己,孟彤又把帕子往他面前递了递,还好声好气的劝他,“赶紧擦擦吧,你这样哭可难看了。”   ☆、634出事了   齐子骁更伤心了,“啪”的一声狠狠打开孟彤的手,抬手用袖子抹了把脸,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对孟彤吼道,“你丫的,是不是跟老子命里犯冲啊?你是不气死我不甘心是不是?老子这都快伤心死了,你还跟那个臭男人一起气我?”   吼完了,他也呆不下去了。齐子骁甩头就走,跑出去扯了自己的马,骑上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齐子骁的那些亲卫一看自家将军跑了,也连忙跟上,不过一转眼的功夫,茶寮里就只剩下孟彤一行人了。   凌一抿着嘴角,扯着孟彤的手,轻轻的揉着她手背上刚被齐子骁拍红的肌肤,有些生气的道:“这齐子骁也该长点儿脑子了,下次要是再遇到他,你离他远点儿,看我给你报仇。”   刚才那一下,孟彤虽然被拍的有点儿疼,不过也没有生气,毕竟齐子骁哭成那样,感觉挺惨的,她实在不太好意思生气。   齐子骁这人其实本性不坏,而且当初要是没有他和周元休送的那两千两救命银子,她也不能那么早就带父母离开靠山村,所以她对齐子骁还是挺感恩的。   再说齐子骁看起来好像真的挺喜欢她的,她不能回应人家的感情,就已经很内疚了,被拍一下就拍一下吧,又没伤筋动骨。   “算了,他其实也挺可怜的。”   凌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吩咐青海去驾车,然后也不管自己骑来的闪电,等车来了,就拉着孟彤上了马车。   闪电那臭脾气的恶马,不是谁给骑的,目前整个公主也就孟彤和凌一这“两大恶人”能让它乖乖听话。   在闪电眼里,孟彤那是说克扣它伙食,就不会打一点儿折扣的一大恶人,而凌一在它看来则是一大凶人。   凌一驯服它的那一幕,闪电根本就不想再记起,它蹄子没别人的手硬,打又打不过,跑还跑不赢凌一那个凶人,连逃都逃不掉,想想就让马憋屈的要死。   众人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大家都知道闪电那臭脾气,谁也没去管它,省得被它淋一身马尿。   闪电看众人都走了,也就不再留恋路边的青草了,它快跑几步跟上孟彤的马车,大大的马眼透过车窗的帘子缝隙,看到凌一那凶人正抱着它主人正在哪里嘴对嘴的啃着,不由惊讶的眨呀眨。   这是在干嘛?   闪电大大的马头靠近了马车窗,好奇的想要看得更清楚些,谁知才靠近,鼻子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稀律律——”闪电跳着脚惨叫,痛啊!!!   众侍卫见大黑马吃瘪,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青海没听到凌一和孟彤吩咐停车,便也就没有停留,径直往洛阳城而去。大队人马自动分出两人留下看顾闪电这头笨马,其他人绕过痛的跳脚的闪电,紧随其后直奔洛阳城而去。   马车里,孟彤被凌一抓着手压着吻的晕天黑地,动都动不了。闪电凑到车窗边来时,孟彤还当自己可以逃过一劫了,谁知凌一放是放开她了,可却只是短短一瞬。   他顺手捡了颗矮桌上的干果往车窗丢过去,趁着闪电惨叫,吓她一跳的功夫,抓着她拉进怀里就又吻了下来。   凌一今天的吻带着一丝惩罚的意味,很急、很激烈,完全不似平时的柔情和温和,孟彤几次想躲都被他追上来,后脑勺被按住,等凌一满足了放她时,孟彤脸红气喘,浑身酥软,一点儿力气都没了。   “知道错了吗?”凌一以额顶着她的额,深深的凝视着孟彤,声音十分的暗哑。   孟彤喘着气,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脑子空白了一瞬才缓缓转动起来。   想着凌一突兀的索吻行动,孟彤脑中灵光一闪,不由惊讶的瞪眼道,“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凌一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我还气你为旁人说话呢。”   孟彤叫屈,“我那不是看他可怜么?”   凌一眼一眯,继续翻旧帐,“你还给他煮面吃了。”   “我也给你煮面吃了呀。”孟彤眨着大眼,看着凌一突然黑了的脸,却突然笑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我不就是看他可怜么,齐子骁那人也就是空长了我几岁,其实幼稚的很,我一直都是拿他当弟弟看的。”   凌一看着她颊上深陷进去的梨窝和唇边的甜笑,像是受到蛊惑般,头一低就又堵住了她的红唇……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这日一早,胡清云照旧进京面圣,特地派了人过来约孟彤一起进宫。   孟彤打发了过来传话的人,穿上公主礼服,让青黛去跟春二娘和凌一说了一声,就带着丫环和侍卫,坐车往宫门去了。   马车拐进青龙大道时突然就停了,马车门被拉开,胡清云显意车里的青薇和青月下车,然后才抬步上了马车。   孟彤看着胡清云严肃的脸色,也不禁认真起来,“师兄,可是出事了?”   胡清云颇为严厉的深深看了孟彤一眼,坐下后也不说话,沉默的慢慢理着衣袖。   孟彤见他这样也不着急,静静的看着他理袖子。   马车一晃之后,继续往前行驶,半晌之后,胡清云倒底是忍不住了,率先开口道:“小师妹,你最近可有进过宫?”   孟彤摇头,语气懒懒的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忌讳我,自打三年前我递了牌子进宫,皇上推说有李御医帮他请平安脉,用不劳动之后,我就没再自讨没趣的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了。”   顿了顿,孟彤又有些奇怪的看着胡清云,道:“这事儿我三年前不是就跟你提过了吗?你今天怎么又提起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胡清云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孟彤见此就忍不住皱起眉来,为自己辩驳道:“宫里要是出了什么事,可不关我的事,我很久没进宫了。你是知道的,皇后掂记着我的药方,大皇子和二皇子绞尽脑汁想要杀我,我僻着他们还来不及呢。”   ☆、635春宵苦短了?   胡清云听得脸皮不禁一抽,心里也知道这事儿怨不得自家小师妹,不过对皇上不信任自家小师妹,也感觉很无奈。   他垂下眼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沉重的道:“皇上的身体可能出事了。”   孟彤“啊”了一声,脱口而出道:“那可不关我的事。”   话出口后,孟彤才后知后觉的叫道:“你该不会是怀疑我给皇上的延年益寿丸有问题吧?”   胡清云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你与我一起进宫,等给皇上看过之后就知道了。”   确实是看过之后就知道了,孟彤对自己的药还是很有信心的,延年益寿丸都卖了这么多年了,一样的药方,别人吃着都没事,皇上出了事能怨谁?   孟彤沉默了下,对这件事也难得认真了起来。   她想了想,看着胡清云,一脸认真的道:“大师兄,师傅当初对我说,身为皇家供奉,只需要保证大周皇室传承正统就成了,其他的事情是不需要我去管的。   我为皇上献药,教他练体强身,我自觉已经进到责任了。   我明知进宫会有危险,明知皇后和几位皇子对我没安好心,以前每月也一都随你一起进宫为皇上请脉的。   是皇上自己不信任我,不敢用我,现在他的身体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不能怨到我身上来。”   “为兄知道。”胡清云无奈的又叹了口气,再看向孟彤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原有的温和,但眼底却仍有着一抹深深的无奈,“是为兄对你过于强求了。”   孟彤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然后看着他语重心长的说,“皇上对师兄亦师亦友,师兄会担心皇上也无可厚非,不过这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师兄可不能强求我也要与你一样担心皇上,咱们要讲道理,对不对?   师妹我为皇上献药,为皇上请平安脉都是出于师傅交代的责任使然,皇上既然当初拒绝了我,还没有阻止皇后和一众皇子对我使坏,我为求自保自然要远远避开他们。就这一点来说,我自认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胡清云点点头,他自然知道孟彤没有做错,可他还是感到不太舒服。   在他想来,忠君就等于爱国,忠君是要忠于现在的皇上的,但他也知道巫门的门规是不同的。   巫门之人认可的君王,只是拥有周氏血统的优秀子弟,只要保证大周的皇位不会落入他人之手,谁做皇帝对巫门之人来说都是一样的。   沉默了半晌,胡清云道:“先进宫给皇上看看再说吧,要是没事就最好了。”   孟彤看他这样,就说,“那咱们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皇上不肯让我把脉,你可不能怨我。”   胡清云连忙点头,道,“这是自然,为兄又不是那般不知变通的老顽固。”   可等马车到了宫门口,胡清云扶着孟彤下了马车,才想往宫里去就被人拦住了。   拦他们的人还是个熟人——御林军参将阮卫,阮喜的哥哥。   阮卫也很不好意思,冲着胡清云抱拳道:“胡大人,皇上早有吩咐,您想进宫可以,不过公主……”   阮卫尴尬的冲孟彤笑了笑,才道,“皇上说,公主婚期将近,还是在家安心待嫁为好。”   胡清云的脸一黑,孟彤就笑了,一副早就知道这样的表情,对胡清云摊了摊手。   凌一早就有跟她说过宫里现在很乱,孟彤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个乱法,不过凌一没跟她细说,她也就没兴趣多问就是了。   现在结合胡清云说皇帝的身体出了问题,皇帝又特意派人在这里拦着她,显然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毛病。   所以孟彤有理由相信,皇帝估计是服了雄风依旧啊,金枪不倒啊之类的壮阳药了。   “师兄,师兄。”孟彤用手肘搡了搡胡清云,挤眉弄眼的小声问他,“皇上最近是不是收美人了?是不是夜夜芙蓉帐暖,**苦短了?”   “你,你,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胡清云的脸顿时更黑了,把她拉到一旁训道,“你也不知道害臊!这话要是传到凌大将军耳朵里,我看你这脸要往哪儿搁。”   “往哪儿搁?”孟彤茫然的眨眨眼,嘟着嘴道:“我们平时就是这么说话的啊,也没见他要我把脸往哪儿搁啊。”   胡清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了。   有这么个早慧,还说话还一点儿都不知羞的小师妹,他也很无语啊。胡清云舍不得骂自家小师妹,只能咬牙切齿的道,“都是凌一那个混蛋,看把你都给带坏了。”   孟彤忍不住为凌一辩驳道,“师兄你误会了,凌一那个人最闷了,半天都打不出一个屁来,要不是我特地给他找了些艳书看,跟他聊天都找不到话题。”   “噗——”胡清云好想吐血啊,他指着孟彤,手指抖了半天,硬是不知道该骂她还是该笑话她。   对着一脸无辜的眨着大眼的可爱小师妹,胡清云倒底没舍的骂出口,最后只能一甩衣袖,愤然道,“哎呀,不管你了,你回家去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进宫去了。   “回家就回家,哼。”孟彤毫不留恋甩头就走。   等坐上马车,看着青薇和青月把车门关上,她才露出一抹笑来,敲敲车壁,示意青海驾车回府。   青月见她这样,不由好奇的问她,“主子,胡大人找您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   孟彤耸了耸肩,抿唇笑道:“义父想带我一起进宫面圣,不过皇上既然让我回家待嫁,我那就乖乖在家呆着吧。”   孟彤根本就没把今天的事情当一回事,如果皇帝真有什么事,凌一是一定会告诉她的。   可凌一只告诉她宫里最近有些乱,还让她有事没事都别进宫,所以孟彤就猜宫里大概进新美人了。   后宫的女人争宠时向来是最为凶残的,为勉殃及她这尾小池鱼,凌一可不是得叫她躲远点儿吗?   皇帝仗着自己年轻了十几二十岁,还不得可劲的寻欢作乐啊?纵欲过度了,可不就身体不舒服了吗?   ☆、636师兄,看这里   孟彤摸着下巴嘿嘿的笑,难怪皇帝会不让她给他请平安脉了,这要是让她诊出来皇帝得了肾亏、阳萎什么的,皇帝那张老脸估计要没地方搁了吧。   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   胡清云在御书房面圣之后,与皇帝商谈完了公务了,看着皇帝明显消瘦了一圈,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之色面容,还是忍不住问道,“皇上,您最近龙体可还安好?要不要臣叫彤彤进宫来,给您诊个平安脉?”   “不用,不用,朕身体好着呢。”皇帝笑眯眯的挥了挥手,道:“解忧再有一个月就要大婚了,朕身边有李太医照看,就不麻烦她一个女孩子不老远的跑来跑去了。”   胡清云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告辞,退了出去。   一从御书房里出来,胡清云就把许文轩拉到了一旁,压着声音说道:“公公,咱们可是老交情了,你老实跟我说宫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怎么见皇上面有疲色,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许文轩“嘿”的一声笑了出来,捂嘴道:“胡大人,您就别跟奴才开玩笑了,就凭您的手段,您会不知道皇上为何会这样?”   胡清云抿了抿嘴,神情却有些严肃,“听说有几家给皇上献了美人进来,皇上这是宠上了?”   “宠上了,宠上了,一个个的都是十五六的娇人儿,皇上捧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为了雨露均沾,还得每天各宫轮着跑,能不累吗?”许文轩捂着嘴,暧昧的“咯咯”笑。   胡清云一听这话也不禁尴尬了,心说:皇上难怪不让孟彤进宫请脉了,这样的情况也确实不好让个小丫头来诊脉。   想了想,胡清云还是劝道,“你也劝着皇上一些,美人虽好,可这种事情过度了总是伤身的。”   “您以为奴才没劝过吗?皇上不听您说奴才有什么办法?”   许文轩看了看左右,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把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才拉着胡清云抱怨道:“皇上现在那样的相貌,各家抢着献人进来,就指望着这些美人儿能为皇上生个一儿半女的,可不就使尽了浑身解数缠着皇上吗?”   胡清云总觉得不安,忍不住道:“可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啊,这种事倒底过犹不及。”   许文轩也皱了眉,道,“以前也还算好,就是月前刚送进来一位,那真是媚骨天成,貌比花娇的一个人儿,皇上一见就放不下了,最近一个月翻的都是这位的牌,每夜都要好三四次水呢。”   胡清云忍不住揉额。   皇帝纵欲,明知这样下去不是好事,可皇帝又没荒废政务,这事儿叫人怎么劝?   这事儿就没法劝。   胡清云和许文轩相对无言,也就只能就此做罢。   胡清云出宫之后,还是去了趟公主府。   孟彤也没让人带胡清云去书房,就在自己屋里接待了胡清云,一等他坐下就笑眯眯的问他,“怎么样?师兄,是不是被我猜中了,皇上是不是纵欲过度了?”   胡清云差点儿想把刚端起来的茶杯往她脸上扔,“你是女孩子,说话能不能有点儿分寸,那什么纵欲过度也是你能说的吗?”   孟彤啧了一声,踢掉绣花鞋,就缩着脚上了罗汉床。她探手把搁在罗汉床里头的一本医书拿过来,将封面上的字指给胡清云看,“师兄,看这里。”   胡清云抬头一看,差点儿没把嘴里的茶喷出来。“你平时就看这个?”   只见那书的封面上写着:黄帝内经之御女术。   “不是啊,我学医的嘛,不博览群书怎么行?”孟彤又捞过一本医书,把封面翻过来给胡清云看。   胡清云一看,这本的封面上写的是:房中鉴。   胡清云抚额长叹,“难为妹婿了。”   有个这么胆大包天的小师妹,他突然感觉好对不起凌一啊。   孟彤笑眯眯的道,“这个问题你得跟凌一自己探讨,他现在应该在前院的书房里处理婚礼的采买事宜,要不要我派人叫他过来?”   “不用,不用。”胡清云连忙摇头,“你整天捣鼓这些,这都快成亲了连绣花针都没拿一下,你叫你师兄我怎么有脸见妹婿啊?”   孟彤不满的瞪他,“师兄你什么意思?”   胡清云抬手揉额,感觉小师妹和皇帝都是他没法劝,又劝不动的角色,不由颓然道:“没什么意思,师兄哪敢有什么意思啊?为兄过来就是跟你道声歉,师兄初闻皇上身体有羔,说话语气就有些急了,你莫要生师兄的气。”   “这有什么。”孟彤不在意的挥挥手,笑眯眯的道:“你是我师兄嘛,师傅说你这人有些愚,要我平时别在意你的胡言乱语来着。”   “噗——”胡清云好想吐血啊,师妹什么的,果然都是生来气他的。   胡清云“咕咚咕咚”把一杯茶全灌了下去,然后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板着脸站起身,道,“行了,没事我就回去了。”   孟彤点点头,又忍不住提醒他,“师兄,我下月十八出阁,你别忘了早些过来。”   胡清云挥挥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忘不了,我跟你嫂子十六就来。”   孟彤见状,连忙下地趿了鞋追出去,“你今儿就赶回开封,还是会在洛阳呆几天?晚上要不要过来吃饭啊?”   “不用了,我现在就回开封。”胡清云头也不回的挥挥手,就一阵风似的走了。   “什么嘛,我又不向你要银子,跑这么快干嘛?”孟彤没好气的啐了口,转头回屋去了。   不过胡清云到底还是没走成,他坐着马车到了城门口,就被宫里来的人给请回宫去了。   宫里来的人不但把胡清云请回去了,还派了人到公主府传了皇帝的旨意,让要宣孟彤和凌一也进宫去。   孟彤这才从宫门口回来,换下繁琐的公主礼服,让自己松乏了下,这下又要重新妆扮,简直快要被折腾死了。   孟彤正忍耐着坐在梳妆台前,让青薇给她梳头,就听外头院子里传来丫头请安的声音,紧接着帘子一阵轻响,穿着一品武官服的凌一就走了进来。   ☆、637进宫   “你好了?”看到凌一一身整齐的过来,孟彤心里的不耐烦就更盛了,屁股底下就跟长了钉子似的难受,可又不敢随便乱动,免得越动越慢。   凌一只一眼就看出了孟彤的不耐烦,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孟彤的性子他可谓一清二楚。小丫头平时都是好的,就是懒得打扮,特别是要在头上插满发钗的时候,她就会特别的烦燥。   “时间还来得及,你别着急。”凌一不紧不慢的说了这么一句,便长腿一迈,走到摆在窗边的罗汉床前坐下,拿起摆在矮桌的医书,就随手翻看起来,仿佛时间真的很富裕一般。   孟彤见他这样,也只能继续忍耐着。   好不容易等青薇和青月把礼法规定的钗环都给她插上,孟彤立即就跳了起来,拉着长长的裙摆气哼哼的走到凌一面前,抱怨道:“大周的公主为什么就一定得在头上插一头的金钗啊?真该让礼部的那些官员都来试试,这一头金钗插在头上有多重。”   凌一看着她嗔怒噘嘴的娇态,不由笑了笑,放下医书,就起身拉过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青微和青月立即跟在两人身后,小心的拉着孟彤长长的裙摆,以免她不小心踩到,拌到自己。   孟彤极少做盛装打扮,她的年纪本就小,人长的也娇小,公主礼服穿在她身上,华贵是华贵了,但也显得老气了,看着总有一种不和谐的感觉。   凌一更喜欢看自家小丫头梳着长辫,穿着一身粉裳,笑容晏晏的模样。“先忍一忍,等从宫里出来,咱们在马车里就把头发拆了。”   孟彤心里的怨气自然不可能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就消散,她皱着眉抱怨,“你说皇上这是怎么回事?   我早上去见他,他还让我安心在家待嫁呢,这回儿又要宣我进宫,这不是自打嘴巴吗?”   凌一见她这样,便捏了捏她的手,低声提醒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四川府的事情吗?”   孟彤愣了下,立即就想到了凌一跟她说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派了人去四川府做了安排的事,她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是说……”   凌一对她肯定的点了点头,“都这么久了,也该来了。”四川府那边要是再没消息,二皇子的能力就实在太烂了。   孟彤意味深长的“啊”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两人在轿厅上了马车,众侍卫上马开道,一群人就浩浩荡荡的直奔皇宫而去。   孟彤被身上繁琐的公主服折腾的都快没脾气了,被凌一抱在怀里一路过来,她只觉得腰都快断了。   公主服金丝银绣的看着是很华美,可穿在身上着实不舒服,宽腰带把她的腰装饰的是又细又美,可这么穿着不管是坐卧还是行走都得挺直了腰背,长时间挺着腰不能弯一下,谁能受得了?   孟彤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矫情了,她早上穿着这身衣服一路过来,也没觉得这么累,可有凌一在身边,她就觉得哪哪都难受。   许文轩站在宫门口望眼欲穿,好不容易看到公主府的人马来了,简直都快喜极而泣了。一见孟彤和凌一下了马车,提着衣摆就小跑了上去,“哎哟我的小祖宗哦,你们俩都快着些吧,大家都到了,可就等你们俩了。”   腰酸背痛的被凌一扶下马车,孟彤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可见许文轩竟然在宫门等他们,也不禁强打起精神,奇怪问他:“许公公,您怎么跑这儿等我们了?”   许文轩一脸急的不行,“杂家能不在这儿等你们吗?皇上都等急了,几位皇子、臣工都到了,就差您跟凌大人没到,您二位还是快着些吧。”   这话孟彤听着可不高兴,她明知故问道,“本宫早上递牌子进宫,父皇还让我乖乖在家待嫁呢,所以初时接到下人来报说,宫里来人宣本宫与凌一进宫,本宫还当是谁跟本宫开玩笑的呢。”   许文轩最怕的就是听到这一句了,这叫他要怎么回?说皇上不想见她?那现在这急吼吼的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孟彤没想为难许文轩,毕竟这事儿责任在皇帝,她为难一个太监也没啥意思,便意有所指的转口道:“公公,父皇宣我们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凌一可是还在禁足呢,父皇总这样可不好。”   堂堂一朝帝王,朝令夕改等同于自打嘴巴,这是不好。凌一只是微笑的听着,一边小心的牵着孟彤的手,注意着她那长长的裙摆,谨防她跌跤。   许文轩可不敢对皇上事多嘴,只道:“是从四川府送来了八百里加急文书,听说是有土司起兵造反了,皇上宣了六部尚书,大皇子,二皇子和宰辅王永康大人进宫,后来想想四川府是您的封邑,便又宣了您跟凌大人一起进宫。”   孟彤一脸“天真”的笑道,“父皇也真是的,四川府有人造反了,派人去镇压了就是,叫我们进宫有什么用?我跟凌一可就要大婚了呢,大喜之日可是不亦见血的。”   “这……”许文轩心说:您问我,我问谁去啊?   吭哧了半天,许文轩才道,“皇上心思,杂家可不敢猜度,您跟凌大人到了问问皇上,不就清楚了吗?”   许文轩说完就加快了脚步,提着袍摆玩命的往前小跑,就怕孟彤再冒出一句什么话,问的他哑口无言。   孟彤忍着笑与凌一相视一眼,凌一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两人心有灵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宫门口到御书房的路程不算短,许文轩跑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凌一牵着孟彤却似闲庭信步,走的脸不红气不喘,一身干爽,轻轻松松。   一进御书房,就见所有人都瞪着自己看,虽然早就有所准备了,可孟彤还是被吓了一跳。   凌一与孟彤两手相握着,当然没有错过她那一下惊跳,脸色一下就难看了起来。他轻轻捏了下孟彤的小手,先拉着她上前给皇帝和几位皇子见礼。   ☆、638微臣听皇上的   “事情紧急,就不必多礼了。”皇帝沉着脸挥了挥手。   一旁的王永康立即站出来,对孟彤和凌一道:“皇上宣召公主和大将军进宫,乃是因为四川府的金达土司和阿木土司联手发动了叛乱,四川府是公主的封邑,皇上认为这件事有必要让公主知道,这才特地派人跑这一趟。”   被凌一牵着手,孟彤不自禁的就开始开小差,她早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对王永康说的事实在没什么兴趣。   她偷偷的转头打量四周的人,发现自家大师兄竟然在这一群人中,竟然只能陪坐末位,眼中不由就浮上一抹促狭之色。   胡清云自然也看到了自家小师妹的小动作,趁人不注意,他冲孟彤偷偷的眨了眨眼,示意她别多话。   正好孟彤对于叛乱这种打打杀杀的东西,一点不感兴趣,所以她得体的冲王永康微笑颔首,暗地里借着袖子的掩遮,偷偷捏了捏凌一的手。   两人之间根本不用多言语,凌一就知道了孟彤的意思。   他体贴的上前一步接过话语权,目光扫过王永康落在皇帝面上,直截了当的问,“皇上是否忆经决定了要如何处置那两位土司了?”   “如何处置?自然是统统杀了。”皇帝阴沉着脸,没好气的道,“他们背叛了朕,朕难道还要让他们占着朕的成都府吗?”   凌一对皇帝的答非所问有些不爽,他其实很看不起皇帝有话不直说的毛病,却又不得不忍着,“皇上和众位臣工可有商量出什么对策没有?”   六部尚书个个都明则保身,嘴巴闭的跟河蚌似的,皇帝不说话,王永康也不敢吱声。   凌一就把目光看向了大皇子与二皇子,周元佐和周元佑对视一眼,周元佐张口做势正要回答,就见周元佑抢先一步道:   “朝中如今能抽调出来的将才,一是御林军统领卫洪,另一人是新从南疆大捷而归的齐子骁,御林军护卫着父皇的安全,我等都觉得卫统领不得轻动,倒是齐子骁将军可以信任。   本皇子与大皇子的意思是派齐子骁领兵,父皇说要等皇妹与大将军来了再做决定,不知凌大将军对让齐子骁带兵平乱,以为如何?”   孟彤看着二皇子那张嘴一张一合的,觉得特神奇,这人要是活在现代,铁定一奥斯卡小金人得主啊,看这装的跟真的似的。   正在孟彤神游之际,就听凌一淡漠的道:“此事自然有皇上定夺,微臣听皇上的。”   孟彤闻言一乐,看着二皇子被噎的绿了的脸色,笑眯眯的借着两人相握的手,轻轻挠了挠凌一的手心,又在心里为自家男朋友点了个大大的赞。   皇帝这尊大佛坐上头都没发话,你一个连小弟都算不上的二世祖,那么多意见是想找屎吗?   自苦帝王多猜疑。皇帝听了凌一的话,果然很有深意的看了周元佑一眼,才沉声道:“此事,朕……”   “启禀皇上,游击将军齐子骁在外求见。”太监特有的尖细声音从殿外传来,听那声音似乎还带着一丝稚嫩,显然不会是许文轩的声音。   可这道声音却是如此的突兀,又如此巧合的打断了皇帝的话。   皇帝“嘭”的一声重重拍在龙案上,脸色难看的冲外吼道,“许文轩,你是怎么理事的?朕把内务府交给你,你就是如此管理的?现在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在朕的御书房外乱吠了吗?”   许文轩这也算是躺着中枪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新收的干孙子会给他来这么一手,“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处理了那不懂规矩的狗才。”   许文轩急急让人将那小子堵了嘴押了,又跪在御书房外,半点儿折扣都不打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爬起来一挥手,就把那小太监给押下去大刑侍候了。   齐子骁跟凌一和孟彤的纠葛,这都在洛阳城里沸沸扬扬的闹了一个多月了,在场众人就是想不清楚都难。   在场众人都知道皇帝没有召齐子骁进宫,可齐子骁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宫里,这里头要说没人在里头做搅屎棍,鬼都不信。   御书房里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诡异,皇帝发了顿脾气,坐在那里阴着脸不说话,可实际上是在用眼角观查孟彤和凌一的反应。两位皇子和几位臣工也都瞪大了眼,等着看凌一发飙。   可惜凌一一张棺材脸,一点表情都没有,根本让人看不出一点儿端倪,孟彤则是做茫然状,好像还没有弄清楚状况。   这倒让等着看好戏的两位皇子,和几位臣工不禁有些索然无味起来,就连坐在上首的皇帝都有些拿不准凌一想法,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不该宣齐子骁进来了。   凌一不说话,孟彤在装傻,皇帝拿不定主意,可周元佐和周元佑还盼着齐子骁进来搞点事呢,自然不可能让皇帝把齐子骁赶回家去。   于是就见周元佐站出来,一派温文尔雅的冲皇帝温声道,“父皇,齐将军毕竟有功于朝庭,若是不见,传出去未免会让众将士寒心。   他这个时辰进宫也不知道所为何事,您不如宣他进来见见,反正四川府的事情或许也要用到他,他此来倒也不算突兀。”   皇帝只是看了周元佐一眼,也不说同不同意,目光转向周元佑,道:“佑儿,此事你怎么看?”   周元佑被点到名也不觉的惊慌,不急不缓的站出来冲皇帝一揖,道:“父皇,儿臣也觉得该见见这齐子骁。   这一个月多来,儿臣也耳闻了不少有关齐家的事情,齐子骁其人不可谓一员猛将,就是齐家的糟心事儿太多了,父皇不若帮他解决一二,也省的好好的一员大将给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给毁了。”   皇帝突然笑了下,抬头看向一边的几位尚书和胡清云等人,“以众位爱卿之见,朕该如何做?”   能官致一二品的人,谁又是笨的?在场众人个个都是闻弦音而知雅意的高手,不过因为各有各的阵营,所以这一方小小的御书房里,就出现了两个不同的声音。   ☆、639挑事儿   一派人说:不该寒了将士的心,是该宣齐子骁进来问问。   另一派人则说:为官者本就该修身、齐家、平天下,齐子骁若是不能齐家,又何以平天下?言下之意,现在众人正在商讨军机大事,齐子骁若是连自家那点儿小事都搞不定,以后还怎么放心让他带兵打仗?   而如王永康、胡清云这两个如千年妖精、万年老怪一类的人,则很明志的保持了沉默。   孟彤和凌一一下就从众人议论的话题中心,变成了吃瓜群众,那当真是无事……一身轻。   孟彤看着六位尚书吵成一团,感觉还挺神奇的。抬头看看身边的凌一,发现他又板起脸装“僵尸”了,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孟彤便乖乖偎在他身边,借着他的身体遮挡,好奇的看看这个望望那样。   皇帝任两派人争吵了一会儿,才敲敲桌子打断两伙人斗嘴,总结道:“众位爱卿皆言之有理,朕这就让那齐家小子进来,让众位爱卿好好的教教他,该如何修身齐家平天下,也省的日后他为朕在外争战时,闹出什么事情来。”   孟彤在旁听的点点头,心说:对嘛,皇帝才握有最终决策权,想不明白这些加起来都几百岁的老头子吵什么吵,这又有什么好吵的,吵来吵去谁都没吵赢,光让皇帝摸清他们各自的底细了。   凌一注意到了孟彤的动作,嘴角忍不住微微勾了下,借着两人两手相握的便利,拇指轻轻的在她滑嫩的手背上似有若无的来回抚着。   孟彤感觉怪痒的,便连忙伸手一把按住他做怪的指头。   凌一低头看她,眼里满是笑意,孟彤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握着他的两手又紧了紧,示意他不许做怪。   皇帝在那边扬声让人传齐子骁进来,孟彤和凌一两人在这边无声的眉目传情。   周元佐和周元佑等人原是等着看凌一和孟彤笑话的,可看这两人竟然跟没事人一样,还旁若无人的拉拉扯扯,不由都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不要脸(有辱斯文)。   齐子骁进来之后根本没看屋里都有些谁,先向皇帝跪下叩拜,“臣齐子骁,叩见皇上。”   皇帝只是嗯了一声,也不叫他起来,只问他,“齐爱卿,你求见朕所为何事?”   齐子骁也没废话,直接了当的道,“皇上,臣今日回城时,在路上捡到了一个渴晕的传令兵,给他灌了半袋水后将人给弄醒,细问之下知道他是四川府八百里加急的传令兵,四川府有土司造反了,臣来就是自请领兵平乱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孟彤和凌一,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孟彤简直都想吐弃这些人了,一帮大老爷们儿八卦成这样,这么有兴致东家长西家短,怎么不去改装当女人算了?   皇帝要是知道孟彤此时心里是怎么想他的,估计都要气吐血了。不过可惜他不知道,所以他还很故作高深又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看着凌一道,“凌爱卿,你对齐爱卿自请领兵一事,可有何看法?”   孟彤不禁更鄙视皇帝了,心说:你这么问话,不明摆着挑事儿吗?皇帝当兼职当八婆,实在很让人看不起的啊喂。   齐子骁听到皇帝叫出凌爱卿三个字,也被吓了一跳,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原来凌一也在这里。等他回头一看,冷汗差点儿冒出来。原来不单凌一在,孟彤这悍妞也在。   孟彤身量娇小,站在凌一身边被凌一高大的身体一挡,若是不注意还真难以发现她。   齐子骁不怕凌一的冷脸,凌一脸上是不是有表情,他可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孟彤那丫头,这丫头瞪着又大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得他心里毛毛的,总有种做错事的感觉,这都快怀疑人生了。   凌一没管四周众人怎么看,只盯着皇帝不卑不亢的道,“齐将军要是有兴趣的话,去四川府平乱也无不可,只不过四川府毕竟是公主的封邑,微臣身为武将,若不亲自前往四川府平乱,难免会被人所诟病。   皇上不如让齐将军给臣当个副手吧,毕竟臣还有一个月就要大婚了,先让齐将军带兵去四川府布置,臣与公主成亲之后自会赶去与齐将军汇合的。”   皇二子一听凌一这话,立即就激动了。心说:卧槽,可给我逮到机会了,凌一你如此大逆不道,看我不整死你。所以他表情一整,立即就义愤填膺的道,“凌将军,你这样说就不对了。   四川府土司造反,四川府府尹生死不知,现在都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你不立即领兵出战,竟然还掂记着成亲?”   孟彤不爽的瞪着周元佑,心说:这一切还不是你搞出来的,还好意思跑来倒打一钯?   要不是凌一说没拿到他们收卖土司的切实证据,否则她一定搞死他。   凌一的养气功夫可比孟彤好多了,他只是淡淡的看了周元佑一眼,不紧不慢的道:“四川府是多族混居之地,那么一块方寸之地,却生活了十几个部族的人,区区两个土司造反又能拉起多少人马?   这样的小爆乱就能弄得一府府尹生死不知,如此无能的府尹死了也不可惜。”   周元佑被噎的脸色都变了,看他那个样子,要是皇帝没在这儿,大概就要撸袖子冲上来跟凌一干架了。   被凌一这么一说,皇帝也有些回过味来了,他拿起四川府尹亲笔写的那张八百里加急文书又看了一遍,有些怀疑的问凌一,“凌爱卿,你对四川府似乎挺了解的,那可知金达和阿木这两个土司的实力如何?”   “臣不知。”凌一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直接了当的道,“不过公主应该清楚。”   周元佐以为凌一是在给孟彤脸上贴金,不由嗤的一声笑了,“凌将军,你身为武将都不知道,公主一介女流,又如何会知道这些?”   孟彤最讨厌看不起女人的人了,现在要不是在皇帝的御书房里,她一定会直接回周元佐一句:“你妈也是一介女流,不还是把你给生出来了?”   ☆、640猫腻   因为现在是在皇帝的御书房里,在座的又都是朝中大员,大家谈的又是个极为严肃的话题,所以孟彤决定暂时不讽刺周元佐了,她决定用事实直接打周元佐的脸。   “大皇兄错了,皇妹我还真就知道这两个人的底细。”孟彤一脸笑眯眯的,看起来无害极了。   “金达土司所在的土家寨,在四川府算是个大寨,据目前皇妹探得的消息,这个部族在四川府的总人口大约在四十万左右,除去老幼和女人,十二岁以上,能扛得动刀枪棍棒的成年男子大约为十五到十八万人。   至于阿木土司所有的亩家寨,人口就要更少一点,总大约为十五万人左右,除去老幼和女人之外,能打仗的大约在七到八万人。”   周元佐目瞪口呆的看着孟彤,有些不敢置信的孟彤说的是真的,“皇妹怎么会对这两个部族的情况这么熟悉?”完了还严肃的警告孟彤,道,“你要知道,这事儿可开不得一点儿玩笑的。”   孟彤一脸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抬起下巴道,“四川府可是父皇赐给我的封邑,别人的封邑都有税银可拿,我的四川府却一文钱都拿不到,我总得搞清楚这问题出在哪儿吧?   据我这几年查探到的消息,四川府虽然因为山多路陡,确实比较贫穷,但物资却很丰富。四川府府尹算是贪官儿落到了穷地方,不好好想着怎么造福一方,先想着怎么从百姓身上刮下三斤油来,百姓不造反也难啊。”   皇帝一听顿时就怒了,“你早知道四川府府尹是个贪官儿,怎么不早来报朕?”   孟彤一脸无辜的道,“可教养嬷嬷明明说了女子不能干政的啊,四川府府尹可是个官儿啊,我要是跟您说了,可不就等于干政了吗?”   皇帝被噎的好险没一个倒仰。他现在真的很想说:朕允许你干政,可惜他不能。   女子不得干政,是老祖宗给皇室女子立下的规矩,孟彤自打被他收为义女之后,有了公主之名,便也是皇室的一份子了,这个规矩教养嬷嬷没有教错,孟彤严守规矩也没有错。   现在是四川府因为一个贪官而出了叛乱,所以这严守的规矩才有了错。   谁能想到区区一句:女子不得干政,就让四川府被一个贪官儿给弄出了一场叛乱来?这原本可以避免的,却因为孟彤的严格守规矩而发生了。   不过孟彤紧接着的一句话,差点儿没把周元佐和周元佑吓出心脏病来,也让众人知道,他们其实都想错了。   只听孟彤又道,“据我所知,四川府的各个寨子并不是连在一起的,像是土家寨和苗家寨的这么多人,其实都是散居在各个大山里头的。   这样的两个部族要联手造反,都不知道会有多劳师动众,而且他们造反在自己的地盘上造不就完了吗?那样还没有人知道他们占山为王了呢。   可照四川府府尹的军报文书上说,这两个部族在府城联手造反了,还威胁到了府城。   这就让我想不通了。   父皇,你说那两个土司得有多傻,才会放弃自己的大本营,从易守难攻的大山里头跑到府城去造反?他们难道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家里的老婆孩子,会因为他们造反被官兵端了老窝吗?   而且据我这几年的查探得知,四川府的各个部族对自己的寨子归属感都很强,像是土家寨就是土家寨,苗家寨就是苗家寨,各个寨子之间其实是谁也不服谁的,可谓泾渭分明。   除非这两个部族的人都被逼的活不下去了,否则土家寨和与苗家寨怎么会联手造反呢?   这事儿可真是处处透着奇怪啊。”   所有人都惊诧的看着孟彤,没人能想到还有这样的神转折。   几位臣工是没想到孟彤这位贫民公主,不声不响的,这几年竟是将四川府的情况摸的这么清楚了。   周元佐和周元佑刚是惊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深怕孟彤会发现他们在这件事情中玩的猫腻。   皇帝脸色阴沉的看着手里的八百里加急,气的手都抖起来了,心里只觉的讽刺。他掌管大周江山多年,自己从孟彤的话里听出了不少猫腻,所以他感觉自己被人耍了。   帝王一怒,必要血流漂杵。   皇帝阴着脸不说话,御书房里就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吓的谁都不敢吭声。   孟彤偷偷伸手揉了揉脖子,她插满金钗的脑袋至少好几斤重,那形象就跟颗摇钱树似的,非常的有喜感,但也非常的沉。   凌一一瞄见她的动作,便想带她回家了,于是开口道:“皇上,四川府府尹肯定是有问题的,至于两个部族叛乱之事,就有待进一步查证了。   若是您不放心,可令齐将军为先锋,先臣一步带兵前往蜀地控制局面,待臣与公主完婚之后,微臣自会前往四川府彻底解决此事,给皇上一个交代。”   周元佑不知道凌一会不会打仗,不过他带兵御下的本事,从宫中秩序井然的御林军和金吾卫就能看出来了。   周元佑原本还觉得收买了土家寨和苗家寨的土司起兵造反,以两家相加近三十万的人数应该够凌一忙上一两年了,可要是皇帝真照凌一说的那样,让齐子骁也去四川府,那么点儿人数就有些不够看了。   二皇子一着急,就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他抢在皇帝开口前脱口而出道:“凌将军,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了吗?   成亲什么时候不能成?而你竟然为了这么个可笑的理由就不顾四川府的叛乱,你这样对得起父皇对你的信任吗?对得起你上将军的官衔吗?”   凌一不咸不淡的回了周元佑一句,“二皇子要是觉得下官这金吾卫上将军当得不称职,尽可让皇上免了下官的官职,下官恢复庶民之身,也正好可以安心筹备婚事。”   卧槽,这位凌将军是旱多久了,才能心心念念着成亲啊?   不过众人看看他身边的娇小玲珑的孟彤,顿时又都心领神会了。   ☆、641多吃蔬菜少吃肉   心说:这就是选个小女娃当媳妇儿的坏处了,凌将军和公主年纪差了十几岁,要是再为女方守身几年,不旱那都不是男人啦。   在场这么多人中,大概也就皇帝和胡清云最清楚凌一对孟彤有多势在必得了。这小子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要成亲了,你现在让他先去平乱再成亲,他会答应才怪了?   凌一现在就一条心思,不成亲就不出征。他也不理会别人怎么想,只盯着皇帝,“陛下,您的意思呢?”   皇帝心说:话都让你小子说尽了,朕还能怎么说?只是微微沉吟,皇帝就做了决定,拍板道,“就按凌爱卿的意思办法,齐爱卿,朕赐封你为三品威武大将军,令你为先锋,半月之内整合十万大军,先一步开拔奔赴四川府。   凌一,朕封你为平乱大将军,令你领兵三十万,扫平四川府土司之乱。”皇帝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要先成亲,朕就允你先成亲,不过成亲之后就给朕乖乖滚去平乱,小年夜之前要是没离京,朕就治你抗旨之罪。”   凌一可不在意抗不抗旨,不过既然目的达到了,他也就懒得跟皇帝墨迹了,恭恭敬敬的像齐子骁一样,跪下领旨。   “臣凌一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一一跪下去,孟彤就成鹤立鸡群了,胡清云立即抓住时机,拼命对她挤眉弄眼,又冲皇帝使眼色。   孟彤自然清楚胡清云想让她干嘛,皇帝的脸色她早看到了,纵欲过度,肾水亏损嘛。可皇帝明显不想让她管他这事儿,她真的该上去多事吗?   管闲事,落不是。   她能不能事不干已,不出头啊?   胡清云见孟彤对他视而不见,磨磨后牙槽,只能使出绝招,“公主殿下,难得您进宫一趟,不如趁大家都在,您给皇上把个平安脉吧。”   孟彤的眼角一抽,皇帝的嘴角也抽了抽,两人齐齐磨牙,在心里把胡清云这多事的家伙给骂了个臭头。   既然已经被人赶鸭子上架了,孟彤只能挤出一抹假笑,冲皇帝道:“女儿平时也不能在父皇跟前尽孝,那就趁今天,给父皇把个平安脉吧。”   皇帝很想说不用,可望着一屋子人眼巴巴的眼神,他要是拒绝了,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皇帝心里苦涩要命,面上却还要强挤出笑容,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招手让孟彤过来给他把脉。   孟彤给人把脉,从来不搞什么手帕盖脉、悬丝诊脉那一套,她向来觉得就是搭个脉而已,又不会因为这么碰一下就怀孕,要找她看病就别那么多毛病,真要这么害怕那就别找她看病啊。   孟彤的手指只在皇帝的手腕上停了三息,就收了回来。   大皇子周元佐一看,立即就不满了,“皇妹,你这脉把的也太轻慢了吧?父皇的龙体可关系着大周朝的江山社稷呢,你若是学艺不精,直说就是,可千万不能不懂装懂啊。”   周元佑一听,立即跟着道:“皇妹年纪尚幼,能懂点医术已是勉强,父皇平时不都是让李御医看脉的吗?还是请李御医过来给父皇把脉吧”   孟彤最烦别人怀疑她的专业了,她目光不善的倏地转身瞪向周元佑,然后又目光如刀的瞪向周元佐,句句如刀的道:“大皇兄,你眼下生带,两颊生痘,分明是肾水不足,肝气不壮之症。   看你脸色,你应该服过一丸以百年药材制的甲等的延年益寿丸,现在每天也固定早晚服两颗补强身健体丸吧?   可惜你平时四肢不勤,少有锻练,又房事过多,补的还不足以你挥霍的。你若再不知节制,最多两年,你大概就能进宫兼职做太监了。到了第三年,大概腰酸背痛,头晕嗜睡的毛病都会有了,走路都会大喘气了。”   周元佐听的脸都绿了。可他也吃惊疑孟彤的说的那些话,吃不准她是真的医术超绝,光靠一双眼就能看出他身上毛病,还是暗底里派人查过他,现在在这里故弄玄虚。   孟彤的话说的,着实不留情面,谁都知道,肾水不足是什么病症?那是纵欲过度的意思啊,这样的病情说出来着实不光彩。   周云佐身为大皇子,沉迷于女色,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与他一贯以来勤于政务,洁身自好的形象明显不符。   众臣工纷纷窃窃私语起来,皇帝却听的脸都黑了。   别人不知道孟彤的本事,皇帝却是知道的,那延年益寿丸的功效如何?看他自己的脸就知道。要真医术不佳,能炼出来这么逆天的药来?   巫门传人历代医之一道的本事,说是生死人肉白骨也不为过,孟彤相较于历代的巫门弟子,医术还算是差的。   孟彤说周元佐肾亏了,那肯定就是肾亏了。男人喜欢美色本无可厚非,不过身为皇长子,纵欲过度以致亏损了身体的名声传出去,到底是有损皇家形象的。   眼见周元佐被人所诟病,让皇帝都变了脸色,一旁的周元佑心里都快乐疯了。   周元佐在人前贯会装模作样,他早就想扒下他那张虚伪的面皮了,如今被孟彤一言道破,还是当着六部尚书和宰辅等人的面,这怎么能不叫他欣喜若狂呢?   “二皇兄,你先别忙看大皇兄的笑话,你的病症也没好到哪里去?”   孟彤的一句话让周元佑的脸顿时就黑了,这种事抵死也不能认啊,否则父皇还不觉得他们兄弟之间不和睦?周元佑立即就嚷嚷了起来,“谁看到大皇兄的笑话了?皇妹莫要乱说,还有我好好的,能吃能睡,能有什么病症?”   孟彤也不计较周元佑的狡辩,直接问道,“那皇兄平时是不是喜欢吃肉?而且是无肉不欢,顿顿不可少?”   他喜欢吃肉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周元佑也不否则,点头道,“是又怎样?”   “就皇兄这心宽体胖的,心肝脾肺肾都有毛病了。”孟彤说完又问,“您平时有没有觉得对房事力不从心,多走几步路都嫌累?”   ☆、642看戏   王永康等人都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孟彤和周元佑对话,都没觉得孟彤的话里有什么不对,可胡清云却捂着额头听不下去了。   他家小师妹都还没及笄呢,这开口闭口房事房事的,等王永康这些人反应过来,传扬出去,她这名声都不知道会毁成什么样。   “是……是又怎样?”周元佑听着孟彤的问话心里却开始打鼓了,人都是惜命的,特别他还根红苗正,出身尊贵。这样的好命,要是没活够就没了,周元佑觉得自己肯定是会死不瞑目的。   孟彤嘻嘻一笑,道:“那皇兄还是赶紧戒掉爱吃肉的毛病,减掉这一身肥肉吧,否则只怕命不久矣,可别到时候,父皇还年纪轻轻的,你先英年早逝了。”   英年早逝?   周元佑吓的慌了神,却犹自嘴硬的喊道,“你胡说!”   孟彤哼了一声,“你不信就算了。”说完她也不再理会周元佑,转向皇帝道,“父皇,您的龙体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最近有些劳累过度了,需要好好调养一下。”   皇帝刚刚见孟彤转向他,都快吓死了,生怕孟彤把他的老底也揭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孟彤要是真把他的身体状况说出来,他这张老脸也就不用见人了。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一颗高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   皇帝放心了,心情自然也好了,脸上自然也有了笑意,他对孟彤和颜悦色的点点头,道,“父皇知道了,父皇会保重身体的。”   孟彤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道道,“希望父皇以江山社稷为重,多多保重龙体,每日多吃蔬菜,多锻炼,早睡早起身体好。”   皇帝听的笑容一僵,脸皮都不禁抽了抽,强挤出一抹笑道,“朕知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你与凌一出宫去吧。”   孟彤一听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她那一头的金钗重量能压死个人,强撑着与皇帝、皇子说了这么久的话,感觉脖子都快要断了,皇帝让她出宫,她正求之不得呢。   齐子骁有心想跟孟彤说话,可御书房里这么多人,凌一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也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孟彤拉着凌一,向皇帝跪安之后退出了御书房。   “我们现在就出宫回府去。”一出御林房,凌一二话不说,抱起孟彤就走。   如此大胆的行径,让四周的太监宫女们不禁都纷纷惊呼起来,更有在附近巡逻的御林军看见了,都指着两人暧昧的笑,或是碰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凌一行事向来不会管别人怎么看的,孟彤也是个厚脸皮的,所以两人就成了搂抱着旁若无人地出了宫。   经此一事之后,就再没见有谁再来公主府找“麻烦”,连胡清云都回开封府去了,孟彤无事一身轻,便整天躲在药房里面,带点青微和青月等人研制各类伤药,你被凌一出征时用。   只不过孟彤显然高兴得太早了,她的好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公主府的大门就被人堵了。   孟彤躲在药房里制药,原本是听不到大门口的响动的,是凌一觉得有趣,特地派了人过来请她过去看戏,孟彤才知道自家大门口有戏可看。   凌一领着孟彤进了前院的一间倒座房,孟彤就听到妇人拉扯吵闹的声音了。   这间倒座房的后窗开着,窗前还挂了张特制的帘子,这种帘子她家马车上就有,从里头往外看能看得清清楚楚,从外往头里看,却是一片青黑色的。   孟彤凑到窗前看了看,就看到两个妇人在哪里拉拉扯扯,四周围了好多人看热闹,不禁奇怪的扭头问凌一,“你让我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个的?”   凌一只是淡淡的笑道,“你看下就知道了。”   孟彤于是认真看着外头街上的那两个妇人,从这两个妇人的衣着上面可以看出,这俩人应该都是城里大户人家的仆妇。   胖妇人一脸凶相的抓着瘦妇人,似要理论什么,那瘦夫人躲躲闪闪,似乎极为害怕,一副急于摆脱胖妇人的样子。   只听瘦妇人嘴里一直不停的在说,“……这事儿跟我真没关系啊,你找也没用啊。”   胖妇人似乎终于失了耐心,突然大叫起来,“丧天良的贱妇,你养出个狐狸精的女儿,与人订了亲还不守妇道,勾引的我儿子现在要为她去送命,你养女不教,还敢跟我狡辩,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个贱妇。”   瘦妇人见胖妇人做势要打她,不禁也急了,一边躲闪一边叫道,“不关我的事啊,我女儿不好,你找她去,找我干什么啊?”   那胖妇人怒目圆睁的扯着瘦女人的衣襟,叫道,“你养女不教,不打你打谁?”   瘦女人则一脸委屈道,“我女儿都是别人家的人了,你自然要去找她的夫家去。”   胖妇人人似乎更加愤怒了,吼道,“你倒是推的干净,你女儿都还没嫁人,就跟男人住到一块儿去了,你这个做娘的不但不管,还说出这种话来?”   四周围观的人群也纷纷叫嚷起来:   “真是造孽啊,出了这么不守妇道的女儿,这女人怎么还有脸活着啊?”   “这样的女人就应该拉去浸猪笼。”   “这家人也真是家门不幸啊,生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八辈祖宗的脸都要丢光了。”   ……   孟彤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味,忍不住回头问凌一,“你听着这两个人像是在指桑骂槐啊?”越想越觉得这两个人有问题,她又问,“她们说的不知羞耻,不守妇道的女儿,该不会指的就是我吧?”   凌一笑着点了点头,道,“我想她们指的应该就是你。”   “卧槽!”孟彤直接爆粗口了,“这两个婆娘哪里冒出来的?”   凌一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眉头一挑,说:“你猜!”   孟彤插腰瞪他,“你猜我猜不猜?”   凌一笑着把她揽过来,指着窗外围观人群后露出的一角马车,道,“作怪的人在那儿呢。”   “敢情还是有预谋的啊?”孟彤其实并不觉得多么生气,毕竟她和凌一住在一个府里,洛阳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里笑话她不守妇道、不知羞耻,可他们也就只敢在背地里说说。   ☆、643指槡骂愧   当着她的面,那些人还不是一味的恭维巴结她?这个话题早就被人说烂了,孟彤也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孟彤可不傻,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凌一的不对劲来呢?这要是在平时,有人这样抵毁她的话,他早就将人给收拾掉了,又怎么会派人特地叫她来看戏?   “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孟彤在凌一怀里昂头,却因为身高原因,只能看到他光洁的下巴。   凌一低下头,冲她微微一笑,吐出答应,“齐家的人。”   孟彤当即恍然明白了他的意图,立即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小气鬼!”   凌一笑着收紧双臂,将孟彤紧搂在怀里,“这可不是小气,是让你看清楚齐家人的真面目,齐子骁就算再可怜,你也不能跟她牵扯上,齐家那一家子人太能折腾了,你跟他们牵扯上只会给自已找麻烦。”   “我知道了,也都看到了,你可以把人给料理了吗?”孟彤简直要哭笑不得了。   凌一满意的低头在孟彤额上亲了一口,这才转身出去叫人把街上的人给“料理”了。   凌一料理人的方式那是相当粗爆的。   基本上,孟彤是觉得公主府里由杀手改编的侍卫们,本质上都相当有当演员的潜质。   这一伙人走出去,明明都挺人模狗样的,可却等他们下巴一抬,八字步一迈,“狗”仗人势的王八之气立即就淋漓尽致的飙射了出来,一个个搞得就跟本色演出似的,让人当真是无语致极。   公主府的侍卫,日常配备就是黑色镶红边的劲装外加腰刀一把,凌一为了达到震慑宵小的效果,还特地让身材最壮的暗八带头,点了二十个身材壮的跟牛似的汉子出来放话。   是以这样的一群人呼呼喝喝的走在街上,谁见谁躲,那视觉效果简直就跟人形凶器似的。   暗八带着众人穿过满街看热闹的人群,却不去驱赶那两个在公主府门前演戏的仆妇,而是直奔那辆躲在人群之后的马车而去。   齐府的车夫一见一群魁梧大汉呼啦啦的直奔他们而来,当下就吓的腿软了。所幸他还有点儿骨气,虽然已经吓的发抖了,却还知道要忠心为主,拿着马鞭挡在马车前,颤着声质问来人,“你……你们想干什么?”   原本堵在这条街上看那两个妇人拉址谩骂的人,一看有更大的热闹可看,立即就跟着转移了注意力,全都转向看着暗八等一群人与马车夫对恃。   而那两个费劲演戏的妇人,方才一见暗八等人从公主府里冲出来,还以为是来抓她们的,吓的直接就瘫在了地上。现在见这些大汉冲着自家夫人坐的马车去了,立即就偷偷混入人群,悄悄的溜了。   暗八见那车夫吓的都快哭出来的脓包样儿,自觉他们这震摄效果肯定是达到了,便也不再废话,按照凌一事先的吩咐,扬声冲马车抱了抱拳,道,“齐夫人,小人这里有礼了。”   “这马车里座着的一位夫人啊,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齐夫人?”   “洛阳城里最出名的就是齐将军府的齐夫人了,这位该不会就是那位齐夫人吧?”   “别瞎说了,那位齐夫人的名声虽不好,可人家好歹也是个将军夫人,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整天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里是说见就能让咱们见着的。”   四周围观的人群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的热闹,停在路边的马车里却是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车夫抱着细细的马鞭挡在马车前,一张脸却都快哭出来了。“你,你们认错人了。”   他们这趟可是偷偷跑出来的,他们夫人还说要隐匿行迹不给人知道呢,这大汉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们夫人的身份的?   “你们齐府的人向来没啥脑子,就当我们公主府的人也都是傻的吗?”暗八虎目一瞪,吓的那车夫抱着头就直接跪了。   四周观围的人群闻言,全都不由一静,人们纷纷屏住了呼吸,静等着暗八道时马车里的人的身份。   暗八对那车夫的熊样也是无语了,不屑的撇了撇嘴,他故意扬高了声音又冲着马车道,“齐夫人,您如此不遗余力的派人在咱们府门前演戏,指槡骂愧的,抹黑我们公主,所为的无非就是齐小将军自请出兵,要去四川府平乱一事。   去四川府平乱是齐小将军自已向皇上求的,您要是心有怨念尽可以找皇上去,来咱们公主府门前闹,算是几个意思?”   哗   围观的人群顿时哗然,四川府有土司起兵造反的事,黄榜早就贴出来了。齐子骁被皇帝封了三品的威武将军,要领兵去四川府平乱的消息也早就传开了。   现在听公主府的侍卫这么一说,大家立即就开动脑筋,把所有线索都联系起来:四川府是解忧公主的封邑,齐小将军要去四川府平乱,难道是为了解忧公主?   有头脑清明者立即怒斥道:“这齐夫人真是不知所谓,军政大事如何能牵扯上儿女私情?平乱之事事关江山社稷,自有皇上定夺,怎能因齐小将军出兵征战就来讽刺谩骂公主呢?   难道说齐小将军在沙场建功了,这功勋还会算在公主头上的不成?这齐夫人如此脾性,也难怪齐大将军府会被她闹得乌烟幛气的。”   暗八见四周围观的人群群情激愤,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又扬声对四周道:“大家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公主出身于河北府紧靠边界的一座大山脚下的小山村里,一次上山打猎,偶遇被熊追上树的齐小将军和三皇子。   公主射杀了黑熊,救了齐小将军和三皇子,这才与齐小将军和三皇子有了交及。此事本是极为私秘之事,公主更是出于好心才熊口救人,谁曾想,竟被有心人利用来抵毁公主名誉,传的满城风雨。   若非凌将军与公主相识于微末,亦曾为公主相救,深知公主的品性与为人,所以始终竖守着婚约不为满身谣言所动摇,否则好好的一桩姻缘,岂不就被那些恶毒之人给毁了?”   ☆、644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倒座房里,靠在凌一怀里看“现场直播”的孟彤直接就笑喷了,“我的天啊,凌一,我看看你的脸皮是不是又变厚了,这么恶心吧啦的话也亏你想的得出来。”   孟彤笑着要去拧凌一的脸,凌一只是笑,还弯下腰配合的把脸凑到孟彤面前,任她拧着玩儿。   孟彤看他这么配合,反倒不好意思拧下手了,开笑玩的小小拧了下,就凑上去在他颊上亲了下。   见孟彤舍不得弄疼自己,凌一的心头甜蜜,低头也在孟彤的颊上亲了一口。孟彤眨了眨眼,觉得这样也挺有意思,便笑着又在凌一脸上亲了一口。   两人在屋里你一口来我一口的玩闹,一墙之隔的大街上,却变得更加热闹了。   “原本公主跟齐小将军是这么认识的啊。”   “公主当初不是还救了三皇子吗,咋就没人提三皇子,光提齐小将军了呢?”   “凌将军好痴情哦,公主救了他,他就真的以身相许了呢。”   “哎呀,这人跟人真的是不能比啊,你看公主救了凌将军,凌将军就求皇上给他和公主赐婚了,公主也救了齐小将军,可齐夫人还跑来公主府门前,让人演戏指搡骂愧的骂公主啊,真是太恶毒了。”   马车里,齐夫人魏氏这回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听着车外那些人一句句的指责,谩骂,她气的手指甲都快插进肉里去了。   她很想冲出去对那些百姓大叫,骂他们大胆,说公主府的人说谎,解忧公主就是个不要脸的小贱货。   可她不能,她是魏家的大小姐,是有诰命在身的齐大将军府的正牌夫人,她不能做任何有**份的事,甚至不能在这个时候露面。   她只能坐在马车里,听着那些贱民对自己的抵毁,装做若无其事来粉饰太平。   魏氏觉得自己已经忍得够辛苦了,可暗八马上就让她知道她想错了。   “齐夫人,齐小将军在为自己的将来赚军功,你却跑到我们公主府门口,让两个仆妇装疯卖傻的做戏讽刺谩骂我们公主,恩将仇报也不是你这么报的吧?   您的弟弟魏铁军魏副指挥使身中剧毒时,还是我们公主的师傅舍命给解的毒呢。   你们魏家欠着我们公主这么个天大的人情,您这个魏家的女儿不为自己娘家向我们公主报恩就算了,倒是先跑来报仇来了,您还真不愧是连自己儿女都能利用毒害的蛇蝎妇啊。”   “放肆!闭嘴!你胡说。”马车里突然传出一道女子声嘶力竭的喝骂声。   这一声咬牙切齿的嘶吼把四周围观的百姓都吓了一跳,马车四周顿时一静。   暗八却是不怒反喜,“哈”的大笑了一声,“齐夫人,你总算是开腔了,那就请说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车里的魏氏不断的做着深呼吸,以平复自己的怒气,脸却早已扭曲了,一双眼里满满的都是怨毒之色。“本夫人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本夫人只不过是路经此处,恰好因前头有人吵嚷,车子被人堵住,不得前行罢了。”   “是恰巧还是有预谋的,夫人知,小人亦知,你儿子领兵前往四川府平乱可真不关我们公主的事儿,我们公主对你儿子也是真没兴趣,我们公主现在一心待嫁,就等着腊月十八与凌大人成亲了,也希望夫人日后莫要再做这种事了。”   魏氏忍无可忍的吼道:“本夫人只是恰巧路过,你听不懂人话吗?”   暗八还真就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一般,径直道:“至于魏家欠我们公主的救命之恩,在看到了齐夫人的做为之后,我们也不敢让魏家欠着这个人情日后再还了。   我们凌大人的意思是,魏铁军的命就算他一万两白银好了,希望齐夫人代为转达,请魏家半月之内把银两送来公主府,我们两人自此便可两清了。”   魏氏的脸气的骤红骤绿的,可她的教养让她无法在明知外头站满了粗鄙的百姓,还出去跟人像个泼妇一般理论争吵。   而更让她心慌的是魏铁军中毒为孟彤的师傅所救的事,她根本毫不知情。   若是外头那人所说都是真的,那她就是让魏家失信于人的罪人了。   丈夫已经与她不合了,若是连娘家人都不再支持她,她以后还怎么在夫家立足,又怎么再跟那个小贱人斗?   暗八可不管马车里的魏氏会有何感想,他把凌一吩咐的话都说完了,就大手一挥,带着身后二十号兄弟浩浩荡荡的原路返回公主府去了。   “这齐夫人真是太不应该了……”   “魏家出了这么个女儿,还真是家门不幸啊,祸害夫家还不够,这下连娘家也……”   薄薄的一层木板隔绝不了马车外人们议论的声音,魏氏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被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谩骂指责,她越听越气,越听越不能忍受,“车夫,立即回府。”   “可是,夫人……”无辜的车夫还想问齐夫人,现来的那两个仆妇要怎么办?   “回府,马上。”魏氏几乎都要崩溃了。   “是,是。”老实的车夫,连滚带爬的爬上车辕,连忙驱车急奔而去。   有好事的人跟着马车“嗷嗷”叫着追了好一段路,直到追不上了才放弃。   街上看热闹的人慢慢的散了,一墙之隔的倒坐房里,孟彤却被凌一压在墙上,亲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这个教训告诉她,以后千万不能跟个凌一玩你亲我亲的游戏,容易引火**啊。   好不容易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线喘息的机会,凌一却立即追了上来,孟彤连忙摇头再躲,“不要了……”   “是你先撩我的。”所以再累也得受着。   孟彤觉得的自己舌头都开始疼了,气的想挠他几下,可凌一看着瘦,其实练的一身健子肉,只要一用力她抓都抓不住。   好不容易等身上的男人满足了,孟彤都有种死里逃生了的感觉。   “没成亲之前,你可不能再撩我了。”凌一克制的放下她,又亲了亲孟彤的耳坠,身体贴着她,让她感觉自己的**。   隔着衣料传递过来的感觉,让孟彤整个人差点儿烧起来,还很可耻的红了脸。   ☆、645李家出手   凌一在这方面其实算是很克制的,他大多时候都是规规矩矩的,两人所有近一步的亲密举动都始于她的主动。   凌一也很少有失控的时候,不过一旦失控,做事就会很出格,比如一次让她动用了五指姑娘……   孟彤现在属于是有那个贼心也有那个贼胆,但是没那个当贼的条件。想想两人身体上的差距,所以还是乖乖把继续“逗”他的念头给摁灭了。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也没见凌一有“冷静”的趋势,孟彤心里就开始打鼓了,“你……要不要……去冷静一下?”   凌一也觉得这次身体的躁动有些难以平复,就低头问她,“怎么冷静?”   孟彤很想让他出去冷静一下,不过就他现在那个样子,肯定是不能走出门去的。   可这间倒座房原先应该是间空房间,里头除了搬进来给两人坐的椅子和放茶点的高几之外,什么都没有,她就是想让他自己去解决也会很尴尬……   凌一低头看着孟彤,眼睛满是期待,孟彤则一脸无辜的回望着他,心说:肯定不是她想的那样。   可事情证明,最后还是她想的那样……   齐子骁带兵开拔奔赴四川府之后,随着越来越多的药材运进公主府,孟彤把成亲的事情全权交托给春二娘和凌一来办,就带着一府近三百名侍卫,进入了闭关状态,全力研制止血消炎药和止痛药。   为怕在一地购药,会影响到药价和购买量,孟彤这回不单让原海大量采购各类药材,也让清风领着她手下分布在各地的所有管事,全力采购各类炼制止血消炎药和止痛药所需的药材。   可即便如此,没几天原海就给她带来了坏消息,李家的回春堂不肯再出售药材给他了。原海的原话是:“李家知道你要制药,他们要药方。”   巫门的药方是绝对不能外泄的,至于她自己研究的药方,要是换个人来,孟彤或许还会出了高价卖给对方,至于李家?敢截断她的药材供应,她是绝对不会便宜他们的。   孟彤一早就防着李家会对她发难,可她没想到李家会在这个档儿发难,她这可是在为四川府的平乱大军制药啊。   李家要断她的药材,要让她的生意做不下去,孟彤其实并不太在意,可在这国难当头的时候发难,李家如此不择手段,就让孟彤觉得恶心了。   所幸原海这里的供应断了,她也还有各地管事帮她收的药材,但到了腊月初十的时候,从各地赶来对帐的管事,还是给她带来了坏消息,各地管事采购到的药材并不多。   离洛阳远些地方赶来的管事,还能带来几车药材,临近洛阳的几个管事,几乎人人都只凑到了半车或一车药材。   四川府一旦开战,止血药只愁太少,不会怕多。   没有大量药材供应,她根本就没办法继续下一批止血药和消炎药的炼制,更不用说药材相对比较珍贵的止痛药了。   “阿姐,止血药的库存汇总出来了,总共十五万六千包,消炎药九万三千零二十一包,止痛药只有六万一千二百三十二包。”   清风最近也被孟彤带着忙的脚不沾地,几百人忙了快一个月了,一汇总才知道只有这么点儿药粉。   就目前反叛军与大周军队的总人数来说,若是双方全力开战,大概也就仅够一场战役用的。   “止血药,消炎药和止痛药的药材是不是快用尽了?”   清风点头,“只有止血药的药材还有一些,止痛药的药材早用尽了。”   “这样下去不行。”孟彤揉着眉心想了想,道,“你马上飞鸽传书,让陈四在四川府那边加大收购药材的力度,如果可行,就派人深处村寨收购。   另外让青黛把防虫、止泻的那些药材也都提出来,让手头闲下来的人,开始将药材碾粉。”   清风匆匆领命而去。   孟彤看着窗外掉光了叶子的大树,却发起了呆来。   进入腊月之后,洛阳这边的情况还好,经过孟彤这几年的努力,基本上已经看不到乞丐的踪迹了,至于那些极为贫困的人家或是孤寡,厚棉衣和粮食的发放安排也已经安排下去了。   北边现在却正是滴水成冰的时候,孟彤这些年虽然一直在努力布施,但她毕竟只有一个人,手下的那些管事到底有没有尽心在做事,她也看不到。   她只希望自己吩咐下去之后,那些在冬天吃不上饭,穿不上厚棉衣的乞丐和穷人,不要被冻死或饿死才好。   离开靠山村也有四年了,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大周人,但午夜梦回时,孟彤对自己初来乍到的那一片土地还是挺想念的。   她估计春二娘也是想念的,只不过她可能怕影响她,所以才一直没说而已。   而且孟鸣和刘康乐一直没到洛阳来赶考,这让孟彤也挺胆心的,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因为没考上举人,所以才没脸来洛阳见她。   门帘子“啪嗒”一响,一个高大的人影和着寒风一起进了屋子。   孟彤一见来人,不禁有些傻眼了,“你怎么来了,娘不是说,成亲之前不让咱们见面了吗?”   “我刚在前头听清风说了药材的事,所以过来看看你。”凌一走到火炉边暖手,一边跟她道歉道,“我平时没怎么注意药材的事,所以不知道李家原来在药材一行里权柄这么大。”   怎么说孟彤都是当朝一品公主,就算只是个与皇家没有血缘关系的,但他凌一这个未来附马却是有实权的。   李家仅凭一句话就能断了孟彤的药材供应,这权柄能不大么?简直大过天了好吧?   孟彤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在意,“李家是支持大皇子的,之前我在御书房里那么不客气的说了大皇子一通,李家又是医学世家,自然会跳出来让我好看了,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断我的药材。”   孟彤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从暖巢里提起茶壶,给凌一倒了杯热茶。   ☆、646想回乡   凌一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茶,反手拉住孟彤的手,一边拉她到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一边道:“我查到李家在南边的势力分布非常密极,越往北方反而回春堂的分铺越少。”   这让孟彤骤然想起了水头镇的那个药铺,不禁笑道,“我老家镇子上就没有回春堂,不过年背山太危险了,我们那儿的人也鲜少敢上去的,更别说是上山采药了。”   凌一就怕她着急,便说:“药材的事,你别急,我这就派人去北方收,只要有子,咱们还怕收不到好药材吗?总不至于让李家绝了咱们的路。”   “傻瓜,隔行如隔山呢,你以为收药材这么容易啊?”孟彤心里感动,却又笑得不行,看着凌一关心的眼神,她好不容易才止了笑,跟凌一说起自己的打算来。   “陈四这几年陆陆继继的,也带了不少跟他一样受了伤,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去四川府和田七一起帮我做事。   他们在四川府几年,也算有些根基了,四川府哪里能收到什么药材,他们比你清楚,各山寨是个什么情况,你也可以去找他们拿消息。   回头等你去四川府的时候,我让原海把他手底下最懂行的管事给你带去,到时候你就在四川府那边帮我收药材。   四川府最大的特点就是多落族群居,你跟两个山寨的土司打仗时候,向别的山寨收购药材,别人最多多收你一点银子,若是碰到与土家寨或苗家寨有仇的,还能少些银子,平均一下其实也花不了几个钱的。   另外等你去了四川府这后,我打算带我娘回一趟靠山村。”   “你打算上牛背山采药?”凌一下就猜到了她的打算,一双剑眉立即就耸立了起来,眼里满满的全是不赞同。   孟彤就笑着抬手去刮他的脸,“你在担心什么嘛?我**岁就在牛背山上满山跑了,你还担心我会出事啊?   再说不还有小狼和它媳妇儿吗,狼王媳妇儿可是有一只狼群的,到时候牛背山就是我们的天下,就是老虎见了我们都得绕道走的。”   凌一抓住她顽皮的手,无奈的道:“你别把我当你娘哄好不好?你们到洛阳都有四年了,小狼和它媳妇儿就算回到山上,原来的那只狼群在不在都不好说。   就算在,它们毕竟与人生活过,狼群很难再接受它们的,你想带着狼群再呼啸山林是不可能了。”   孟彤不以为意的道:“我的手段多着呢,山上采个药而已,再说我到时候也不是一个人上山,这些都难不到我的。”   凌一很轻松的伸手把孟彤举起,抱到自己腿上,然后叹着气道:“若是没有周元佐和周元佑那两根搅屎棍,你去哪儿我都不会有意见,不过这两个家伙对你贼心不死,我又不能对他们下死手,实在烦人的很。”   孟彤惊讶的看他,“你的意思该会不是,他们又打算派人刺杀我了吧?”   凌一一脸烦燥的点点头,“大皇子的身体应该确实如你所说的那样,出现问题了,但是李家似乎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帮他调理,所以他打算对你出手。”   孟彤鄙视周元佐的智商,“他有问题,来找我给他医不就完了吗?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啊,怎么就光想着派人杀我呢?”   凌一道,“他想要一劳永役,所以想抓住你索要药方,另外他也不想让你医好周元佑,所以觉得你还是死了更好。”   “真毒。”孟彤想了想,又道:“不过二皇子的身体比大皇子要好多了,他就是胖,减个肥其实就没事了。”   凌一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那你那天在御书房里还把二皇子的病情说的那么严重?让大家都以为二皇子马上就要病入膏肓了一样。我想大皇子会想杀你,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怕你能医好二皇子。”   孟彤撇了撇嘴,道:“谁叫那天二皇子处处针对我的,还说你不顾国家只顾儿女私情什么的,咱们儿女私情关他什么事啦,四川府会出事还不是他自己搞的鬼。”   凌一温柔的揉了揉她发顶,语气冰冷的道:“像他们那种人,若是得罪了就要一棒子直接打死,只是吓唬是没有用的,反而会让他们想伺机报复你。”   孟彤见他这样就觉得心里甜的很,伸手抱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身上笑的开心,“谁叫他们是皇帝的儿子呢,皇帝对咱们算不错了,咱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把他们当个屁放了呗。”   凌一听她这么说也有些忍俊不禁了,伸手点了点孟彤的鼻子,笑斥,“调皮!”   两人靠在一起腻歪了一会儿,凌一便言归正转道:“你若真想回乡,可得带着侍卫,平时不管去哪儿都要带着青海和青薇他们,不能让侍卫们离身。”   “知道啦,你别担心了。”孟彤贴着凌一的脸,声音娇娇糯糯的保证,“我可是很惜命的,就算是为了你和娘,我也会保重自己的。”   凌一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这一刻都快被怀里的娇人儿给柔化了。   他收拢双臂,把孟彤紧紧的抱在怀里,一颗冰冷了多年的心,也只有怀抱着怀中温软的娇人儿时,才会感觉到如此的温暖,而她再有几天就要成为他的妻了。   第二日,孟彤便带着青薇几个丫头,与青海一行侍卫搬去了凌一花前街的宅子,要从凌一的宅子嫁入公主府与凌一拜堂行礼。   孟彤和凌一这一对向来我行我素惯了,什么礼法、规矩在这两人面前就是个屁,所以这新娘从男方家嫁回自已家的古怪婚礼,除了为人所津津乐道,也没人再多说什么了。   孟彤的马车出门时,公主府的门前挤满了前来送礼道贺的人。   可其实孟彤和凌一认可的朋友并不多,所以两人送出去的请帖也没几张,这些跑来送礼的人其实都是不请自来的。   大喜的日子的,耿天忠也不好把前来道贺的客人往外推,所以回报了凌一和春二娘之后,只能在大门口摆开长桌,一边将来贺的客人礼品登记造册,一边补发请帖。   ☆、647大婚(一)   孟彤出门没多久,凌一便派人踩着吉时往花前街浩浩荡荡的送了催妆盒子过去,那一担担的箱笼里除了各式礼品之外,还有一套精工细做的华美嫁衣以及销金盖头。   等马车到了花前街,裴山君早就带着沈三娘等人在大门口等着了,为了让孟彤在花前街的宅子出嫁,他们这一行人都已经忙活了大半年了。   孟彤这几年痴迷于医术,便极不耐烦处理事情,她连公主府的事情都直接扔给了春二娘,致于凌一和她自己名下那些产业,更是直接一股脑儿的扔给了凌一去管。   凌一一贯宠孟彤,所以便也就把所有的事情都默默的接了过来,后来还是看孟彤的摊子铺的实在是太大了,才又抓了清风来帮忙。   几年下来,孟彤被宠出了一身的懒病,想起来时才会到凌一那儿去帮忙翻翻帐本,要是想不起来的话,事情自然就全落凌一头上了。   凌一宠孟彤宠习惯了,知道孟彤要到花前街出阁,一早就对斐山君等人耳提面命,让他们有事自己解决,解决不了的就派人去报他,谁都不准去烦孟彤。   所以等孟彤住进花前街的宅子之后,一转眼青薇等人全都有事忙去了,就她一个人无所事事,闲的发霉,一时都不知道该气好还是该笑好。   不过自己亲亲老公的好意,孟彤觉得还是要领的,所以她便心安理得的拿起医书,躲房里看书去了。   好吃好喝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第二天就要大婚了,傍晚时分,凌一亲自骑马送了春二娘过来。   孟彤原本对于结婚一点感觉都没有,可看春二娘一进门就眼泪婆娑抓着她的手,她总算是后知后觉的有了点儿出嫁女的心酸感。   晚上,孟彤和春二娘躺在一张床上说话,春二娘一开始忆当年就泪眼盈盈的,“要是你爹还在,看到你出嫁,他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娘您别伤心了,我爹肯定在天上看着我们呢。”孟彤只能一边为她拭泪,一边安慰道:“爹这么疼我,明天他老人家肯定也会来看我出嫁的。”   春二娘被孟彤勾起了伤心事,又不肯说出来,便抱着女儿痛哭起来。这样的氛围下,孟彤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了一会儿,春二娘才醒过神来,忙掏了帕子出来为孟彤拭泪,又自责自己不该勾得女儿痛哭,便抱着孟彤,抚着她的背安慰,“都是娘不好,不该勾得你哭的,你可不能再哭了,不然明天出嫁眼睛该肿了。”   春二娘起身叫了青黛打水进来,两人净了面,收拾好了之后,孟彤重新回到床上,春二娘却突然拿了盏烛台进来,然后做贼似的突然塞给孟彤一本书。“这个书你先自己看看,要是有看不懂的,再来问娘。”   孟彤诧异于什么书是大字都不识几个的春二娘懂,而她不懂的?   她顺手翻开书页,入目的插图却差点儿没让孟彤笑出声来,这竟然还是一本彩色的春宫图。   没想到她也会碰到这种事情,这就是婚前由娘亲教导房事吗?   可她还以为,她与凌一厮混在一起这么多年,她娘应该早就知道她和凌一平时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   春二娘见孟彤一边翻书一边笑,硬是被她笑的脸都红了,气的推了她一把,嗔道:“你这孩子,傻笑什么呢?你倒是看没看懂啊?”   孟彤把那本春宫图扔到一边,才揉着笑痛的肚子从床上爬起来,搂着春二娘叹道:“娘啊,你忘了我是学医的了吗?医书上什么都写了,你这书也就是比医书画的好看些而已,这种事您就不用再特地教我了。”   春二娘见她这么说,倒是松了口气,显然要教导孟彤这种事,对她来说并不容易。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才熄灯睡下。   第二天天才刚亮,宅子里便有客上门了。   凌一与御林军参将阮卫私交不错,吏部尚书阮共的夫人双亲俱在,膝下又有儿有女,凌一便请了她来做全福人。   韩夫人做为孟彤的娘家亲戚,一早就陪着阮夫人过来了。   没一会儿,御林军统领卫洪的夫人,鲁伦的夫人,五城兵马司南城指挥使吴振雄的夫人,副指挥使王铁的夫人,牧波的母亲牧夫人等人也陆续都过来了。   凌一和孟彤交友都不看身份,只看是否投契,是以今天到场的各位夫人虽都有诰命在身,但地位却是天差地别的。   如阮夫人就是二品的夫人,鲁伦只是个副将,他的夫人就只是个六品的安人,这要是换在平时,文官和武官的家眷,再说品级又差这么大,一般是绝无可能有所交及的。   但今天,大家却因为孟彤和凌一的婚事聚到了一处。   一时间,大家互相寒暄着,整个宅子都显得热闹了起来。   孟彤被青黛和青碧押在净室里,洗了个长达香喷喷的花瓣澡,出来之后,青薇和青月就服侍她穿上了嫁衣。   孟彤跟阮喜私交甚笃,所以阮夫人看到孟彤也格外亲外,过来给她梳头时,说了好些的吉祥话。   等梳好了头,青薇和青月便上前给孟彤上妆,春二娘站在后头看着,脸上带着笑,泪水却止不住的流下来。   太阳出来后不久,凌一就带着迎亲的队伍过来了,外头鞭泡声“噼里啪啦”的响着,韩夫人和阮夫人一起急急的跑进来。   “哎哟,好妹妹,你可不能再在这里抹眼泪了,附马爷都来了,您现在得去前院正堂了。”两人一个上前劝,一个赶紧叫了丫头打水来给春二娘洗脸、补妆。   众人手忙脚乱的帮春二娘收拾好,韩夫人和阮夫人拉起人就急急往前院去了。   夫人们都移步往前院去看新郎官了,阮喜、温小荷和张轻轻立即就从外头蹿了进来,后头还跟着楚圆圆,荣娇娇等人。   这间不算小的内室顿时被众人挤的满满当当的,显得格外的热闹。   孟彤都想不到自己结个婚,会有这么多的人来,她忙命青薇等人上茶,又招呼着众人坐下说话。   ☆、648大婚(二)   孟彤跟一群大小姑娘嘻嘻哈哈的谈笑,心里是半点儿出嫁的不舍感觉都没有,反而跟开茶会似的,开心的不得了。   前院,胡清云站在正常外的台阶上,身边跟着清风,朱灿,牧波,牧江以及韩来庆四人,御史中丞牧二爷,中书舍人韩大人等人站在胡清云身后,太原郡公因为年事已高,被庞雅晴硬给请进正堂去上座了。   挂着红绸的大门外,鞭炮还在“噼里啪啦”的响着,红纸伴着白烟在门前四散漫延,透过白烟隐隐能看到外头披红的高头大马,以及骑在马上一身大红的新郎官,一切都显得喜庆极了。   待鞭炮放完,凌一便下了马,他身材高大,样貌又出众,一身新郎的红袍穿在他身上,更衬的他英挺俊朗。身后跟着的吴振雄,卫洪,阮卫,鲁伦等人不说样貌如何,单是人人都一身武官官服,看着就让人觉得英武不凡。   清风一看卫洪穿的还是御赐的莽服,就有种想抚额的冲动,要不是凌一自身气场十足,光卫洪穿的这一身,还不把新郎官的风头给抢光了?   胡清云摸着下巴上为了显得稳重特意粘上的假胡子,笑眯眯的看着凌一一步步走来,就等他上前给他请安呢。他虽只是孟彤的师兄,但对外的身份是孟彤的义父,凌一这个女婿礼,他是受定了。   凌一只盼着胡清云别在今天给他使拌子就好了,磕头行礼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几步上前,凌一就微笑着向胡清云跪下磕了个头。   胡清云站得笔直,美滋滋的受了凌一的礼,才乐呵呵的伸手去扶人起来,嘴里还在那客气道,“起来,起来,不用行如此大礼。”   清风和朱灿几个见他这样,都忍不住想捂脸了。受了人家的礼,才说不用行如此大礼,这马后炮放的。   不过清风几个看着卫洪几个一身威武官服的样子,还是觉得挺晕的,自家“姐夫”官儿太大,让他们几个白身,压力很大呀。   胡清云把凌一等人请进了正堂。   凌一给春二娘奉了茶,春二娘递红包给他的时候,又忍不住的红了眼,阮夫人几个一看,连忙上前给劝住了。   众人寒暄过后就移步到了宴席处,孟彤和凌一都不差钱,胡清云白得了小师妹五百万两,摆宴席都是抢着出钱的,所以今日的席面也是挑着最好的山珍海味来的。   众人坐定不久,就有人陆陆续续的来敬酒。花前街这边来的基本上都是亲朋好友,凌一不好拒绝,就只能来者不拒的一一喝了。   鞭炮再响时,斐山群就领着一众家丁把一抬抬的嫁妆抬上了马车。   为了今天的婚礼,凌一可说是煞费苦心,拉嫁妆的马,都是是一溜的披红黑马,所有运嫁妆的马车,全都是特制敞篷的马车。   孟彤的嫁妆出了花前御的宅子,一路浩浩荡荡的往洛阳城而去,一辆接一辆的马车看起来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十分的气派。   后院的孟彤完全没有经历古代新娘,出嫁要节食饿肚子的艰辛日常。   她安安心心的吃了午饭,又去了趟厕所,还按照习俗吃了夹生的饺子,然后青薇给她补了个妆,才扶着她去给孟大的牌位上香,然后跟春二娘磕头辞别。   阮夫人算着时辰快到了,便让青月取了销金红盖头过来,让春二娘亲手为孟彤盖上,再叫了清风来背孟彤上了花轿。   鞭炮声又起时,轿子稳稳的被抬了起来,伴着锣鼓声,吹吹打打的一路往洛阳城而去。   孟彤在轿上眯了一会儿,等听到外头的鞭炮声又起时,她睁开眼睛,就听到青薇在外头说,“主子,咱们到了。”   轿子微微晃了下,就稳稳的停了下来。   孟彤只听得轿外一阵阵的喧闹,听声音好像是喜娘在喊,什么快铺地毯啦;马鞍在哪儿啦;火盆、粮袋准备好了没有啊之类的,不一而足。   “哎呀,新郎官怎么朝这边来了?”也不知是谁在外头突然喊了这么一嗓子。孟彤连忙正补襟危坐,吓的小心脏都“扑通,扑通”的急跳起来,好像终于有了点儿嫁人的紧张感。   “附马爷,您怎么过来了?”阮夫人看着凌一大步过来,整个人也是懵的,孟彤虽然只是皇帝的义女,可也是个一品的公主,她嫁人是不能被新郎官踢轿的。   凌一脸上带着笑,淡淡的道,“公主的嫁衣裙摆太长了,踩着粮袋便不容易走路,我抱着她进门就好了。”   “啊?”成亲还有这种操作的吗?这位附马爷对公主也宠的太过了,连成个亲踩个粮袋都担心公主会拌到?   阮夫人听得目瞪口呆,等反应过来时,凌一已经掀起轿帘,伸手进去抱孟彤了。   孟彤盖着盖头,一眼望去都是红通通,什么都看不见。她从盖头底下的缝隙看到轿帘被掀了起来,然后突然有一双穿着红袍的手臂向自己伸了过来,硬是把她给吓了一大跳。   “别怕,是我。”凌一见孟彤的身子往后直躲,连忙出声安慰。   孟彤奇怪他怎么这时候进来,还笑他道,“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搞错婚礼流程了?按嬷嬷说的习俗,你现在应该拿着大红花站在外头等着牵我进礼堂的。”   凌一听了就忍不住笑,道:“你穿着那么长的裙子还要跨马鞍、踩粮袋,一会儿还要从火盆上跨过去,我光想想就觉得心惊胆颤的,所以还是让我抱你进去吧。”   轿外的阮夫人听的直翻白眼,心说:谁家的女儿嫁人不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到了你嘴里,公主就跟要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这样能行吗?”孟彤这边还有些犹豫。   凌一也不顾自己的形象,腰着弯一半身体在轿内,一半身体在轿外,就这样轻声细语的劝着,“那火盆我看着实在心惊的很,你就别推辞了。”   孟彤想像了下自己穿着长裙子,从熊熊燃烧着的火盆上跨过去的情景,感觉安全系数确实堪忧。   ☆、649大婚三)   她又不是玩杂艺的,虽然轻身功夫还不错,可她头上盖着盖头呢,再说今天到场观礼的人不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的裙子要是万一烧起来,那脸可就丢大了。   一念想罢,孟彤立即有了决定,伸手抱上了凌一的脖子。   凌一小心翼翼的将孟彤抱出轿子,才一转身直起身体,见他直接上去把新娘子抱出轿子的一众宾客,和围在大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们顿时哗然。   四周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孟彤听到有人在大笑,有人在鼓掌,有人在大声叫好,更有那混不吝的,还大叫着新郎官是不是等不及入洞房了,惹的人们都在哈哈大笑。   孟彤被销金盖头遮着头脸,感觉最真实的就是凌一的宽阔的胸膛,和结实有力的臂膀。   凌一抱着孟彤,轻轻松松的跨过了马鞍,踩着钱粮袋飞越过了火盆,那身轻如燕的绝佳身手,惹得一众宾客纷纷高声鼓掌叫好。   孟彤被凌一抱着,仿佛飞在云上一般,四周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笑着、叫着,她听着那些声音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等到了礼堂,孟彤才被凌一轻轻的放下。   可一等拜完堂,凌一就又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在司仪一声兴奋的“送入洞房”,以及宾客们的起哄声中被凌一又一路抱回了新房。   凌一人高腿长,又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路都带着风。他怀里抱着个人,走路那速度还快的跟飞似的,简直让阮夫人和喜娘几个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两个主子不靠谱,青薇和青月两个丫头只能搀扶着阮夫人和韩夫人等人,跟着喜娘在后头一顿猛追,省得几位夫人还没进新房把婚礼程序走完,就因为追凌大人给累晕过去了。   青黛和青碧带着几个小丫头守在新房门口,见凌一大步抱着孟彤过来,连忙齐齐蹲身行礼。等凌一和孟彤进了新房,青黛奇怪的小声问青碧,“全福人和喜娘呢,怎么没跟着凌大人一起过来?”   青碧摇了摇头,也是一脸的不解,又问青黛,“咱们要不要跟进去侍候?”   “不用。”青黛果断的摇头,“姑娘要是有事,会叫我们的,没叫我们就不用进去,再说凌大人也在里头呢,咱们就更不能进去了。”   青碧一脸受教的点点头,心说:青薇说的果然没错,青黛不愧是跟着主子最久的人,果然对主子的脾气了如指掌。   凌一把孟彤放在喜床上,就一脸兴奋的蹲在她面前,看着盖着红盖头的孟彤,笑着轻声道:“彤彤,咱们终于是夫妻了。”   孟彤“嗯”了一声,盖头下的脸上也不禁满是笑意,她有些小激动的轻声问他,“你现在要掀盖头了吗?”   凌一认真回想了下宫嬷嬷跟他提过的婚礼流程,有些遗憾的道,“还不行,还要等全福人过来压襟,撒帐之后才能掀盖头。”   新房里没有外人,就显得特别的安静,孟彤失望的哦了一声,就觉得有些无聊了,又问他,“那咱们现在干嘛?”   “先等阮夫人和喜娘她们过来吧,你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喝水?”凌一拉着孟彤的手,含笑看着盖着盖头的孟彤,只觉得自己整个心都满满的,快要快乐的飞到天上去了。   孟彤摇摇头,透过盖头下面的缝隙看着两人相握在一起的手,不知怎么的就感觉特别的亲密,不禁抿起唇微微的笑。   她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位置让凌一也坐下,两人就这么手拉着手,坐在一起心满意足的自顾自傻笑着。   阮夫人等人气喘吁吁的追了凌一一段,发现实在追不上凌一的脚步之后,就果断的不追了。“既然驸马爷这么着急,就先让他和公主先说会儿悄悄话吧。”   喜娘和几位夫人闻言不禁都笑出了声来,几人还就真的慢下脚步,先拭了急出来的一额头汗,再理了理跑的差点儿散了的发髻,再整了整乱了的衣襟,这才慢步当车的往新房走去。   等阮夫人等人进到新房时,凌一和孟彤还坐在一起傻笑呢。   几人见凌一平时那么清冷的一个人,这会儿竟会笑的跟个傻子一样,当真是气不得笑不得,被凌一扔下的怨气,这会儿也没了。   阮夫人冲喜娘使了个眼色,喜娘就便端了金称杆,笑着上前行礼道,“公主,驸马爷,该挑盖头了!”   凌一突然觉得的自己心跳的有些急,他局促的站起身,紧张的拽了拽拳头,才拿起喜娘托盘上的金称杆,小心的挑起了孟彤头上的红盖头。   孟彤只觉得眼前一亮,微微眯了下眼,便抬起了头。四目相对,两人都不禁微微一愣。   凌一以往穿的衣服不是黑的就是蓝的,要不就是官服配的银白色甲胄,孟彤是第一次见他穿红的,只觉得这一身新郎官的红袍穿在他身上,让他看着特别的精神帅气,俊逸潇洒。   而一身鲜红嫁衣的孟彤,看在凌一的眼里也有种别样的妩媚味道。   孟彤的五官原是可爱甜美型的,为了今日的婚礼,青薇和宫嬷嬷、王嬷嬷合计了很久,才把孟彤今天的妆容定下来,她们要的就是这种妩媚、诱惑的效果,要是能把凌一迷的移不开眼,是最合她们心意的。   “驸马爷,请您坐到公主身边去吧。”阮夫人笑眯眯的说完,见凌一还愣在那里,便直接拉了他一把,推他坐到了孟彤身边。   凌一骤然想起,现在似乎是要压襟了,连忙正襟危坐。   阮夫人忍着笑上前,把两人的外袍衣角系在一起,打了个结,又用金剪从两人头上各剪了一缕长发下来,合着红绳快速的编成了一个同心结,压在了床上绣着鸳鸯巴戏水的枕头下面。   阮夫人一退开,孟彤便觉得房中的灯火亮的有些晃眼了,她之前的心思全都在凌一身上,没注意到房中的布置,这会儿看到了,只觉得整个房间红的已经到了一种夸张的程度。   ☆、650大婚(四)   孟彤一个念头还没想完,就见几个夫人突然站到了他们面前,几人身后还各有一个丫环捧着黑漆铺红绸的托盘。   她伸长了脖子看去,只见那托盘上放着一个盛着桂圆、莲子、花生、枣子之类的东西。   几个夫人看到了她的动作,不由轻笑了一声,抓起一把干果就往她与凌一头上抛来,嘴里还你一句我一句的唱着撒帐歌。   凌一在干果落下之前,就一把将孟彤拉进了怀里,张开双臂护着她的头脸,就怕几个夫人没轻没重,把孟彤砸疼了。   见凌一这么护着新娘子,几个夫人又是羡慕又是好笑,一首撒帐歌唱的笑声不断。   孟彤被凌一护在怀里,头上的果子如雨一般落下来,然后顺着两人的身体滚到床上或地上去,那感觉并不疼,倒是显得热闹极了。   远处的喧闹声一阵阵的传来,孟彤昂头看着凌一带笑的脸,视线转到鲜红的婚床上,终于有了嫁人的真实感。   喝过了交杯酒,吃过了半生的红枣桂圆莲子羹,几位夫人只是象征性的闹了下洞房,就全都退出去,到前院去坐席去了。   青黛带着丫头送了桌席面过来,凌一就和孟彤说:“你先让丫环帮你卸了钗环,换件身舒服的衣裳,再吃些东西垫垫肚子,我还要先去正堂会客,今天的客人来的有些多,可能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你若是累了就先睡。”   孟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嫁衣,抬头对凌一笑道:“你给我准备的这身嫁衣,我一辈子也就穿这么一回呢,花了那么多银子,不多穿一会儿就太亏了。”   凌一闻言也看向她,此时的孟彤戴着凤冠霞帔,嫁衣鲜艳,脸上妆容精致甜美中又带着一丝妩媚的诱惑,真真是惊心动魄。   这是他的妻,是他盼了数年,好不容易才娶回来的娇娇儿。   这一刻,凌一的心情激荡。   他用力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口气,跟孟彤交代了一声,就强迫着自己快步走出了新房,一直到走到出了院子,凌一才敢回头。   看着贴着囍字亮着烛火的新房,他只要一想到他的小丫头在那间房里等着他回去,整个人就由内到外都温暖了起来。   洞房花烛夜,人生一大极乐之事啊……   凌一一走,青薇,青月,青碧和青黛就都进了新房。   青黛,青碧忙着指挥小丫头收拾扔了一床一地的红枣,花生,莲子,桂圆。   孟彤起身揉了揉脖子,便无所事事的在新房里四处溜达,青薇走了过来向孟彤请示,“主子,要不要奴婢侍候您先把凤冠和钗环卸了?”   孟彤忙不迭的点头,“卸卸卸,这凤冠都快把我的脖子压断了,赶紧帮我卸了。”   几个丫头听了都不由笑起来。   孟彤在自个儿家里,是怎么自在怎么来,身边的丫头都是用惯了的,也不怕会出什么事。   由青薇帮卸了头上的凤冠和钗环,青月就亲手打了热水过来服侍孟彤净面。   等一切都收拾好之后,桌上的席面早就冷透了,孟彤草草的吃了两口,便让人把席面撒下去了。   想了想,她又嘱咐青黛,“醒酒汤先煮起来,以备驸马回来用,另外再备点面食,免得一会儿驸马回来饿了吃。”   青黛应承了一声,退下去准备了。   青薇看孟彤拖着长长的裙摆在屋里这边晃晃,那边看看,不由觉得好笑。   这新房虽然一直都是凌一和春二娘在操办布置,可孟彤其实也没少过来看,房里的屏风、桌椅、床、榻摆哪儿,罗汉床靠着哪个窗台,博古架上放多少书,摆多少摆件,所有的一切可说都是按孟彤的喜好摆设的。   她对这屋里的东西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哪里还有什么可看的?   青月看不下去了,就劝她,“主子,您要是觉得无聊,不如先梳洗换衣吧?”   “我挺喜欢这件嫁衣的,这衣服把我衬的更好看了,我还真舍不得换了。”孟彤冲青月眨了眨眼,厚脸皮的摊开手在青月面前转了个圈,强烈寻求她的赞同。   “好看,确实好看。”青月连连点头赞同。能不好看吗?这嫁衣上的刺绣都是王嬷嬷和宫嬷嬷亲手绣的,上面的珍珠的和宝石,则是凌大人高价淘换回来的,就这么一件嫁衣,花费的银子都够在洛阳城里买一套五进的豪宅了。   可这嫁衣漂亮是漂亮了,穿着就不一定舒服了,特别是嫁衣上头缝着的珍珠和宝石,那一粒粒一颗颗的靠哪儿,哪儿咯,也不知道凌一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想到要在嫁衣上缝这些东西呢。   不过因为是嫁衣,而且确实很漂亮,女人一生也就穿这一次,所以孟彤决定忍了。   再说新婚之夜,嫁衣不就是要在给新郎官脱的吗?她要是现在就换了,岂不就把凌一的乐趣给剥夺掉了?   几人正说笑呢,外头就传来丫头请安的声音:“驸马爷。”   青薇几个听到动静,便都往房门走去,不过还没等她们走到门边,就见凌一推门走了进来。   孟彤眉眼一弯,笑着起身迎了过去,“回来了,外头宾客散了吗?”   “还没呢,不过前头有胡大人和朱灿他们招呼着,所以我敬了酒就回来了。”凌一说话的吐字很清晰,可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孟彤,脸上还红红的,显然是喝了不少的酒。   孟彤有些好笑的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却一下就被凌一给抓住了。   “别顽皮。”他轻斥。   孟彤看他这样就更想笑了,“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凌一眉头一皱,似有些不乐意孟彤这么说他一般,道:“我没有喝醉。”   “是没喝醉,不过也差不多了。”孟彤忍着笑拖着凌一到罗汉床前,推着他坐下后,又叫青薇去端醒酒汤过来。   凌一任她拖来推去,一双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在她身上,见三个丫头退下去了,就伸手来揽她的腰。   孟彤任他搂着她的腰,双手捧起他被酒气染红的脸,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问,“凌一,看看这是几根手指?”   ☆、651痛痛痛   “我没喝醉。”凌一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握住她调皮的手指举到唇边亲了亲,搂着她腰的手就感到了不对劲。   孟彤柔软纤细的柳腰上,他的大手所及之处,全是一颗颗的珍珠和宝石,那触感实在是一言难尽。   “怎么不让丫环服侍你换身衣裳?”凌一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件嫁衣穿在孟彤身上确实是极漂亮的,就是这触感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孟彤挑着眉笑道:“你在这身衣服上花了那么多心思,我怎么忍心就这么脱了?就算要脱,也该留着让你帮我脱啊。”   凌一微微愣了下,随即手臂一用力,也不顾孟彤的嫁衣硌不硌手了,直接就把孟彤紧紧的按进了自己怀里,一双眼睛像是着了火一起般闪耀起来,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别别,先等会儿,你还没喝解酒汤呢。”孟彤连忙拍开凌一猴急的想要解她腰带的手,小声叫道。   现在还喝什么解酒汤啊?   凌一站起身,轻轻松松的伸手一抄,就把娇小的孟彤给抱了起来,他语气坚定低头又对她说了一遍,“我没喝醉。”   孟彤看他这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拍着他的脸道:“喝醉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哎呀,我管你醉没醉,快放我下来,不然我要生气了。”   凌一现在满心满脑都是孟彤那句“你帮我脱嫁衣”,长久以来的期盼和**,再加上酒精的作用,那里还听得进孟彤的话,抱着孟彤直接往床上扑。   然后……孟彤就悲剧了。   “啊——痛!痛!痛!”惨叫声划破夜空,不单吓的凌一一身的酒和**全醒,就连端着醒酒汤和面食过来的青薇和青黛,都还差点儿把端着东西给扔出去。   孟彤的这一声惨叫是真的硌疼了,外加故意为之的完美结合,所以听起来就特别的凄惨,特别的真实,特别的疼。   凌一吓的一蹦三尽高,惊吓的看着孟彤皱成一团的脸,一下就醒悟过来,连忙将孟彤抱了起来。心里也不禁懊恼自己为孟彤准备嫁衣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些珍珠宝石会硌人呢?   这一身嫁衣缝满了大颗的珍珠和宝石,站着看是顶漂亮的,可他连摸着都觉得的硌手,刚才他还直接压在小丫头身上了,这下还不得硌出一身青紫来吗?   “主子,大人,我们能进来吗?”青薇和青黛四人也被刚才那一声惨叫吓的不轻,做为四人之首,青薇只能站出来,小心翼翼的冲新房里叫道。   凌一连忙应道,“快进来。”   听到这一声召唤,青薇四人呼啦啦全都冲进了新房,她们原以为会见到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可等看到凌一抱着孟彤急的满头大汗,两人衣装整齐,一点儿都不像是她们想的那样,四人都不禁有些懵。   凌一见四人站着不动,立即吼了一声,“都愣着干嘛,快去拿药油来。”低头看看孟彤似乎没什么好转的小脸,他现在都快恨透她身上的这身嫁衣了,“准备热水,还有把你们主子换洗的衣服备好。”   被药油两字弄懵的青薇等人,一听到热水、衣服,神经一下就反应了过来,立即答应着去打水的打水,去拿衣服的拿衣服,找药油的找药油去了。”   孟彤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偷偷瞄了眼凌一有些发白的脸,心里顿时就不忍了,不禁开始自我检讨:新婚之夜把他吓的脸都白了,好像有些过份了。而且凌一要是不是真心在乎她的话,也不会如现在这样,表现的感同身受。   孟彤的良心一冒头,就开始心疼起凌一来,她轻轻动了动脚,可怜兮兮的道,“你先放我下来吧,这样抱着也硌呀。”   孟彤其实挺欲哭无泪的,嫁衣的裙摆上缝的珍珠和宝石是最多的,凌一这么抱着她,她膝盖弯里的肉大概早就青紫一片了。   虽然这点疼痛还在她的忍受范围内,不过能惹的凌一心疼,愧疚,让他学个乖,以后不会再这么冒失,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是吗?   凌一闻言,立即快走几步,把孟彤抱到罗汉床前放了下来。   孟彤坐在罗汉床上,轻轻松了口气,被珠子硌着的到底不舒服,抬头对上凌一满带关心的眼神,她忍不住苦中做乐道:“这下算是有经验了,等将来咱们女儿要出嫁时,嫁衣可千万不能再弄这样的了。”   凌一都快心疼死了,可没孟彤的好心情,还能说笑,他愧疚的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问,“还疼吗?”   孟彤不想让他继续愧疚下去,笑着摇了摇头,“不咯着也就不疼了。”想了想,又把他拉近了,悄声道,“不过一会儿你要是看到我身上有青紫,可不许嫌弃不好看。”   凌一见她眉眼弯弯,眸子清澈黑亮如宝石一般闪耀着,里头连一丝丝的埋怨和责怪都没有,心里不禁又是怜惜又是感动,他低头珍而重之的在孟彤的额上落下一吻,低声说:“好。”   几个丫头的动作飞快,没一会儿药油,热水和换洗的衣物都放到该放的地方了,醒酒汤和一碗码着大片牛肉的面条也摆在矮几上了。   孟彤挥手让几人下去,青黛还想说什么,被青薇扯了一把,推着就出门去了。   房门一关,孟彤就扭头对凌一道:“你先把醒酒汤喝了,再把面吃了。”   凌一对她的执拗简直没办法,哭笑不得的道:“我真的没喝醉。”   孟彤不信,拿眼睛瞪他,“你刚才眼睛都直愣愣的了,还说没醉。”   凌一便忍不住笑道,“我那是看你看呆了。”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乖乖的踹起醒酒汤,一口喝尽了。   孟彤撸高了嫁衣的袖子,手肘撑在矮几上,指指几上的牛肉面,让凌一把面也吃了。   凌一还真有些饿了,从新房里出去之后他就连轴似的转,要亲自去给人敬酒,又要喝别人敬的酒,晚上就光喝酒了。   今天来的客人实在是太多了,绝大部分还都是不请自来的,如几位皇子、公主,逍遥王周事轻、宰辅王永康这些人,他是巴不得连认识都不要认识的,可谁知这些麻烦人物竟然全跑来了。   ☆、652你敢看不起我?   为了不让这些人去烦孟彤,也为了不落人口实,再牵扯出些让人蛋疼的破事儿来。凌一只能挨桌的过去敬酒,然后又来者不拒的喝别人敬上来的酒。   说真的,晚上那么会儿功夫,他到底喝了多少酒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他功力深厚,酒量向来不错,倒也不怕别人灌他。   敬了一轮酒下来,凌一的神智还清醒的很,不过面对不认识的人没完没了的敬酒,凌一还是觉得挺烦的,所以跟清风和朱灿几个打了声招呼,就借着尿遁溜回新房来了。   有人心疼,有人关心的感觉总是好的。端着碗,大口的吃着面,凌一都觉得那面不是咸的,而是甜的,一口咽下去,那甜味就一路从胃里甜到了心里。   孟彤拿着金剪刀去剪龙凤烛的灯心,凌一吃饱喝足,把碗搁在几上,就起身向她走去。   温暖的气息从背后接近,孟彤回头朝他笑了笑,没等凌一走近就转而往窗台上的蜡烛走去。   凌一伸手拉住她,扬手一挥就把窗台上的那只蜡烛给弄灭了,看得孟彤都愣住了。她都不知道吹蜡烛,原来还能这么操作的。   “时辰不早了,咱们该休息了。”凌一现在不敢再抱孟彤了,就怕再硌着她,拉着她就要往净房去。   孟彤被他拖着走,还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房门,前院宾客劝酒、笑闹的声音一阵阵的透过房门传来。   外头宾客都还没散呢,哪里不早了?还早得很好哇!   净室里只点了一盏烛火,里头的光线很昏暗,而且因为放置了两桶热水的关系,烟气弥漫,一眼望去,里头的景物都朦朦胧胧的。   孟彤还没来得及适应净室里的光线,就见身前的凌一突然转过身来,她还没反应过来,腰上就多了一双手。   凌一眸光闪动,低头对她说:“彤彤,我帮你脱嫁衣。”   幽暗的光线中,看不太清凌一的眼神,但那闪着光的眸子,看着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般,一闪一闪的,孟彤的心突然就急跳起来。   腰带落下,价值不菲的嫁衣紧跟着散落一地,也不知是谁的呼吸先乱了,氤氲的烟气中两个人紧紧的靠在了一起……   等灾难般的第一次结束,两人收拾好了躺在床上。   孟彤简直懊恼欲死,她抱着凌一的脖子,把自己埋在他怀里,只觉得自己已经没脸再见他了。   凌一虽然也不太好受,不过见她这样反而觉得很想笑,扒了两下都没能把孟彤从怀里扒出来,他只能抚着她的长发柔声安慰,“没事的,你现在还小,等再长大些就好了。”   孟彤懊恼的呻吟一声,更觉得无脸见人了。   她家凌大杀手颜值高,身材好,她哈很久了好吗?   可谁能告诉她,她的第一次为什么就弄成这样了。那谁谁不是说,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体重不是压力,只要两情相悦,神马都是浮云吗?   都TM骗鬼呢   她急吼吼想吃掉人家,谁知道自己庙太小,竟然容不下别人的大佛,根本就不匹配好吗?   尼玛,让她死了算了。   孟彤身上满满的都是欲求不满的怨气,让凌一只觉得好笑不已,知道小丫头也如他渴望她一般渴望着他,凌一心底那一丝因新婚夜的不和谐而起的不舒服,也烟消云散了。   他长年练武,身体原就比一般男子要强壮些,孟彤年纪还小,再加上她长的又娇小,他进不去也是情有可缘的。   洞房花烛夜演变成这样,他并不好受,不过小丫头表现的如此懊恼、失望,仿佛最心爱的玩具被人抢了一样,凌一不但不觉得生气,反而被她逗的开心的不行。   孟彤埋在凌一怀里越想越不甘心:女子的身体天生就该有容乃大的,怎么到了她这儿就进不去了呢?   她霍然从凌一怀里抬起头来,咬牙切齿的道,“不行,本姑娘的新婚之夜绝对不能以悲剧收场。”   凌一忍着笑劝她,“别胡思乱想了,等你再长大些就好了,至于我们……也可以用些别的法子解决的。”   孟彤看着凌一轮廓分明,英俊帅气的脸,越想就越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老公长得这么帅,还长得宽肩、窄腰、大长腿,外带八块腹肌,这么秀色可餐的男人,她好不容易等自己长大了,成亲了,可以正大光明吃了他了,怎么能因为自己怕疼就把这么大一块肥肉,摆着当观赏物呢?   再说凌一也等了她这么多年了,万一因为他们的婚姻生活不和谐,他一个忍不住跑去吃“外卖”了,她要找谁哭去?   “不行,咱们再试一次,这次老娘说什么都要吃了你。”孟彤恶狠狠的说着,瞪着凌一的眼神,大有“你敢不配合,看老娘怎么收拾你”的意思。   凌一一把抓住孟彤扑上来要扒他衣服的小手,简直哭笑不得,“别闹了,乖,你还小呢。”   “靠,你敢看不起我?”孟彤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伤害,她危险的眯起眼,不由分说就扑了上去……   内室里光线昏暗,拔步床上绣着鸾凤和鸣的红纱帐有规律的晃动着,压抑的喘息声,呻吟声和身体翻动的悉索声久久不散。   屋外耳聪目明的青薇等人羞的面红耳赤,三人忍了又忍,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能扔下不知情的青黛,借着尿遁躲到院子外头“洗耳朵”去了。   等一切结束时,孟彤觉得自己都有些神志不清了。她累的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任由凌一帮她清理上药后,把她塞进了被窝。   孟彤这会儿感觉自己就是个悲剧,已经完全不想说话了。   残酷的现实告诉她,想象和现实的距离简直隔了一个大海那么宽。   她得偿所愿的代价是把自己给痛了个半死,那滋味简直一言难尽。到最后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做孽不可活”六个大字,简直都快生无可恋了。   细心的给孟彤盖好被子,凌一匆匆去净房将自己收拾干净,这才回来心满意足的连人带被将小娇妻楼进怀里。   ☆、653快被自己蠢哭了   凌一知道她还没睡,低头亲了亲孟彤的额头,才轻声问她,“这会儿还疼吗?”   “你现在别跟我说话。”孟彤有气无力的哼哼,自抱自弃的道:“让我疼死得了,我觉得我就是蠢死的。”   凌一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现在笑出来实在有些不是时候,可他实在忍不住了,边笑边说她,“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来。”   “你明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孟彤都快被自己蠢哭了。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乖。”凌一还真怕把她弄哭了,急忙搂着她低声哄着,手在她背上拍着,动作轻柔的不得了。   小丫头执拗起来,有些不管不顾,虽然太过冲动、莽撞了些,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今天算是得了大便宜了。   他的小娇妻才刚刚含苞,都还没有绽放,就义无反顾的把自己给了他。她那时明明痛极了,连他都觉得艰难,她却硬是执拗的要一条道走到底。   想到他的小丫头也与他一样,眼里、心里都是他,凌一就恨不得能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两个人永远都不要分开才好。   凌一那会儿甚至忍不住想,他前半辈子无父无母,孤苦漂泊,又过了十多年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刀口添血的日子,吃了这么多苦头,是不是就是为了换来与她这辈子的相知相守。   他的前半生或许是不幸的,可他现在何其有幸,能得如此娇妻美眷长伴左右。   凌一紧紧的抱着孟彤,想到激动处,身体不可避免的就又有些躁动起来。   孟彤感觉到了,她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低声道:“你要是敢再来一次,打明儿起,你就给我搬回前院住去。”   他抱着娇妻,有反应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再说他也没想干嘛啊。   凌一觉得自己都快要冤死了,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轻声笑道,“刚刚也不知道是谁硬是要骑到我身上来的,在净房的时候,我就是怕弄伤你才不进去的,偏偏你自己要不管不顾的硬来,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怕弄疼我,你还没完没了的。”孟彤要死不活的哼哼着,声音软软糯糯的,听在凌一耳朵里,倒不像是在抱怨,反而更像是在向他撒娇。   凌一不由呵呵地笑了起来,男人在某些时候本质上就是一只野兽,平时不管如何的道貌岸然、衣冠楚楚,到了那个份上都是会发狂的。   他对孟彤的企图从来就不没掩饰过,自打两人有了婚约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肖想着她。就因为她年纪小,平时才不得不忍耐着,但午夜梦回时,拥抱她的滋味都不知道品味了多少回了。   他原本是看两人的差距实在有些大,怕弄伤了她,第一次才草草结束,打算放过她的。   谁知小丫头根本不领情,直接就坐到他身上来了,都到了那个份上了,他要是还忍得住就不是男人了。   因为整个过程太过让人舒畅和满足了,以至于他到了后面就有些失控了。   等他尽兴时,才发现小丫头被他折腾有些凄惨,可那时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再说小丫头懊恼,后悔,自抱自弃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有趣了,听她哼哼叽叽的跟他撒娇、抱怨,他就怜惜、爱怜的不得了,只想将小娇妻护在怀里,娇宠爱怜上一辈子才好。   孟彤很想揪住凌一腰上的肉,做三百六十度旋转运动,只不过她是真的精疲力尽了。   虽然这么趴在凌一身上,有些不太习惯,但凌一的胸膛很宽,怀抱很温暖,胳膊拥着她很有力量,味道闻着也很干净,最重要的是躺在他怀里真的感觉很安心。   外头的喧闹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了下来,孟彤脑中想着一些有的没有,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孟彤醒来那会儿还有些迷糊,骤然感觉身边躺着个人,差点儿没一拳挥过去。   幸好她眯眼瞄了下,身边人熟悉的俊脸,以及她身上的不适及时拯救了凌一,让他幸免于新婚第一天,就被睡迷糊的新娘暴揍的命运。   孟彤一动,凌一就发现了,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似还要哄她会儿。   “现在什么时辰了?”孟彤眯着眼睛往隔扇外瞄了眼,声音里还透着浓浓的睡意。   隔扇外明亮的光线,让她明白时间肯定不早了,她平时的作息规律的很,昨天也实在是被折腾的狠了,今天才会睡得这么死,连强大的生物钟都没能让她按时醒来。   “辰时刚过两刻。”凌一把孟彤抬起的头按回自己的胸膛上,拍着她的背哄道:“时辰还早,咱们再睡会儿。”   孟彤的意识已经醒过来了,听他说时辰还早,不禁感到好笑。按她平时的作息,天还没亮就起床晨练了,今天睡到这个时辰已经很迟了。   孟彤在凌一身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睛继续趴着,半晌才低声问他,“你醒来很久了吗?”凌一的声音里没有半点儿睡意,显然并不是才刚醒过来。   凌一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下,声音淡淡的道,“多年养成的旧习了,一时还有些不太适应。”   孟彤心说:她的作息习惯也养成多年了,可今天还不是睡迟了吗?   不过想想她是嫁回自己的公主府,凌一又是孤儿,今天她不用认亲,家里就只有春二娘一个长辈,起迟了也就起迟了,反正也不会有人说她。   洛阳城的冬天并不算很冷,不过相较于外头的寒风阵阵,凌一的怀抱暖烘烘的,躺在他身上感觉舒服极了。孟彤靠在他的胸膛上,不知怎么就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被她当床垫加抱枕的男人已经不见了,孟彤揉了揉眼睛,扬声冲外头喊了一声。   青月立即应了一声,推开隔扇走了进来。“主子,您醒了。”   ☆、654都是你的嫁妆   孟彤打了个呵欠,拥着锦被慢慢坐了起来,“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们大人呢?”   青月笑道,“现在快午时了,大人在前院与各位管事核帐呢,老夫人那边一早就派了人过来交代,叫您今天跟大人自己在屋里用饭,不用特地过去平安居了,您现在要起了吗?”   “起吧。”再睡下去,一会儿都得吃晚饭了。   下身的伤处昨晚虽然上了药,感觉却还是极不舒服,孟彤微微皱了皱眉,对正打算给她取衣服的青月道,“青月,准备浴桶和热水吧,再叫青黛去把我的药箱拿来,我要泡个药浴。”   青月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领着小丫头准备进来侍候孟彤洗漱的青碧闻言,直接带着小丫头把东西都端去了净室。等出来时,青碧把小丫头打发了出去,就拿了件厚披风过来服侍孟彤起床。   孟彤洗澡向来是不用别人服侍的,等泡过了药浴,又给自己重新上了药,孟彤把自己收拾好,穿上薄袄就出了净室。   青薇连忙拿了厚棉帕给孟彤擦着滴水的头发,等在外头的青月、青碧和青黛则鱼贯的进了净室。   青月和青碧径直过去收拾浴桶和孟彤换下的衣物,青黛则直接走向了孟彤摆在一旁的药箱。   孟彤的药箱里有毒药也有治病救人的药,目前满院服侍的人就只有青黛百毒不侵,所以也只有青黛能收拾孟彤的药箱。   凌一坐在罗汉床上一边看帐本一边等她,见她只穿了件薄袄就跑出来了,连忙扔下帐本,起身去衣柜里拿了件厚披风盖在孟彤肩上,一边皱眉说她,“屋里虽然烧着地龙,但你也不能只穿着薄袄就跑出来,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哪里就那么娇弱了。”孟彤笑了笑,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看得凌一无奈的直摇头。   他挥手让青薇退下,接替了青薇的工作,拿着帕子给孟彤擦拭湿发,嘴里又忍不住叨念她,“怎么这个时辰洗头洗澡?刚睡醒就洗澡,外头天气又这么冷,万一得了风寒可怎么好?”   孟彤闻言就忍不住回头白了他一眼,嗔道:“还不是都怨你。”   凌一被孟彤那回眸一眼的瞬间风情,弄得愣了愣,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人圆了房的关系,凌一觉得小丫头就是一个白眼,也都带上了一股妩媚的味道,看得他心里麻麻酥酥的。   要不是屋里还有丫头在,凌一都恨不得把她搂进怀里,好好亲热一翻了。运功于手掌,凌一细心的抖开孟彤的长发,以手指代梳,梳理着她的长发。   孟彤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看着小几上放了一叠的帐本,她顺手拿起一本翻了翻,见上面写的竟是她的嫁妆,不由就愣了愣。她把手里的册子哗啦啦翻到最后,见一本全都写满了字,不由讶然,“我有这么多嫁妆吗?”   凌一偏头看了眼她手里的册子,笑道:“你那手里拿的也才一本呢,桌上那些可都是你的嫁妆。”   “都是?”孟彤这下可真被惊到了,不禁拿过那些册子一本本的翻。   只见这些册子里有两本记录着分布在各地的田庄的册子,一本记录着分布在各地的铺子的册子,还有两本记录房产的,三本记录着什么白玉屏风,玉石盆景,多宝点翠头面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的册子。   孟彤突然有种坐拥金山的感觉,“我的天啊,咱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东西了?”   最夸张的是,她发现连各类布料都单独记录了一本册子,这么多布料就是给他们夫妻俩用到死也用不完吧?   一夜暴富啊,她以后是不是就睡着玉床,坐着金椅,用着银碗盘,拿着珍珠当弹珠玩了?   凌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觉得从孟彤嘴里说出“咱们家”三个字,听着就觉得特别的悦耳动听。   他道:“你这些年在各地置下的田庄、山地什么的,加上我以前闲时置下的那些房产和铺子,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以及胡大人和岳母给你置办的嫁妆,加在一块儿就有这么多东西了。”   孟彤指着几本册子上的“嫁妆清单”四个字,歪头冲凌一咯咯的笑,“你这是打算把所有财产都给我了吗?那以后咱们要是吵架了,我把你扫地出门的时候,你可就真的只能去睡桥洞了。”   凌一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那为了以后不用去睡桥洞,咱们以后就都不要吵架吧。”   “上下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呢,搭伙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孟彤有些不以为然,压根儿没拿凌一的话当一回事,却不知这个男人是当真的把她当宝似的捧在手里宠着疼着,一辈子都没跟她红过脸,当然这是后话了。   等青月和青碧收拾好了净室,出来叫了粗使的婆子进来抬了脏水出去,青黛就抱着药箱出来,将之小心的搁到了拔步床的床头柜上。   凌一摸了摸孟彤干的差不多了的长发,就吩咐了青薇摆饭。   青薇应了声诺,看着凌一兴致勃勃的给孟彤梳髻,有心想说什么,但是想了想,还是出去了。   不一会儿青薇就领着小丫头送了菜上来。   糖酸排骨,红烧鲫鱼,鲜炒鸡块,凉拌小黄瓜,外加一个酸辣松菜汤。四菜一汤摆满了一张坑案,这红的,绿的,黄的颜色,光看着就让人有食欲,那小黄瓜还是后花园的暖房里种的,绝对的新鲜爽口。   青薇摆好了碗筷,一抬头就见自家主子头上梳了个歪歪扭扭的髻,耳边还落了不少碎发下来,发髻上更插着根样式简单至极的紫檀木簪子,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孟彤那张仍显稚嫩的脸,配上这样的发髻和簪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不过人家两夫妻都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青薇也不好说什么,等把小丫头都打发了出去就退到了一边。   “你们也都下去吃饭吧,这边不用你们侍候了。”孟彤吃饭向来是不用别人服侍的,几个丫头低头向两人行了个礼,就鱼贯退了出去。   ☆、655多的可以穿到死   凌一拿过孟彤面前的碗,打开桌上的小木桶,给她盛了碗饭,放到她面前。“你这算是两顿合成一顿吃了,要多吃点。”   孟彤见状,便也投桃报梨的起身拿过凌一的碗,给他盛了碗汤。“你也累了一个大上午了,先喝口汤,暖暖胃。”   两人原就如亲人般相处了多年,如今成了亲也就是由未婚夫妻成了正经的夫妻,除了现在可以住一个屋子睡一张床,倒也没有别的什么改变。   两人端着碗相视一笑,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吃过了饭,清风就带着帐本过来了,凌一和他去了前院,继续和各地来的管事核对早上未对完的帐,孟彤则在屋里看了一天的嫁妆册子。   金钱这个东西,一旦多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成为一个烦人的东西,孟彤翻嫁妆册子翻的眼睛都花了,简直不敢想像这么多的产业,核对帐目的工作量会有多大。   幸好凌一任劳任怨的自动接过了核帐的任务,孟彤这一刻无比的庆幸自己选了个好男人。   核帐对她来说虽然不是难事,可光想想那海量的工作量,她的头皮都要发麻了,更不要说是坐下来慢慢的与各地赶来的管事们核对帐目,然后再听取他们的难处,指点他们怎么解决问题了。   对辛勤核帐的凌大工蜂,孟彤丝毫不敢打扰,晚上乖乖任他搂了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扔下凌一,跑去平安居,跟春二娘一起去翻她那记了一整本册子的布料了。   看着装了三大间屋子各色布料,春二娘也是感慨万千,“本来也没有这么多的,我与你嫂子就给你挑了百来匹各种料子的布匹。   后来你的那些同窗,凌一的那些同僚都送了不少布料过来,还有门房那边收到的贺礼里头,名贵的布料也都送了过来,后来宫里皇上,皇后以及那些娘娘,还有各个皇子,公主也都送了添妆过来,最后就装了这么三大间屋子了。”   “可这么多布料,该怎么穿啊?”孟彤抚着手边一匹花色鲜亮的蜀锦,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这三大间屋子的布料有细棉,有绸缎,有绡,有绫,有纱,反正名贵的不名贵的都有。   细棉和相对普通些的绸缎还好说,可以分发下去,给府里的侍卫和丫环婆子做了四季衣裳也就是了,可那些名贵布料和宫里赐下来的那些就不行了。   最麻烦的是布料这个东西不易保存,而且放置久了,布料也容易失色。   偏偏她又不能拿出去卖了,穿的话,就是穿到死估计都穿不完。   春二娘就拉着孟彤的手感叹道,“也是我们家人口太单薄了,在洛阳也没一门亲戚,要不然平时有些人情往来,这些布料也就能送出去了。”   孟彤突然眼睛一亮,倏地抱住春二娘,兴奋的在她脸下重重的亲了一口,“娘,您真是太聪明了,我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布料了。”   春二娘被孟彤吓了一跳,看她兴奋的又蹦又跳,又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你这孩子,都嫁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燥燥的?”   孟彤可不在意什么毛不毛燥的,反正她再毛燥,凌一估计也是会说好的,“宫嬷嬷,王嬷嬷,接下来的几天,你们把宫里赐下的那些特别名贵的布料挑捡出来,都先搬到我娘那边的库房去,这些布料我到时候另有用处。”   宫嬷嬷和王嬷嬷应诺而去。   孟彤跟春二娘打了声招呼,就带着青薇四个兴匆匆的往前院去了。   前院,凌一的旧居听雨轩里,此时站满了前来核帐的各地管事,正堂里坐了三十多个帐房先生,个个手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斐山君带着几个贴身小厮穿梭于这三十多个帐房之间,将帐房核算出来有问题的帐本拿出来,递到隔壁的凌一和清风那边,一边让小厮去叫帐本有问题的管事进去面见凌一和清风。   孟彤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繁忙的景象。那些管事见孟彤带着丫环过来,连头都不敢抬,全都急忙退到了一旁跪下行礼。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孟彤的脚步只是顿了顿,就快步穿过人群,进了正堂。   见那些正忙着算帐的帐房也要起身跟她见礼,孟彤连忙先一步出声道:“你们都别起身行礼了,省的一会儿又得重算一次,今天咱们就不讲这些个虚礼了。”   那些帐房先生感觉的道了谢,手里的动作却也都没有闲下来,噼里啪啦打算珠的声音只是微微一缓,就又重新响了起来。   凌一得了消息迎出来,一见站在一群大男人中间的小娇妻,面无表情的脸上不自禁的就浮上了笑意,“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陪岳母查库房吗?”   孟彤握住他伸来的手,目光亮晶晶的看着他,带着点小兴奋笑道,“咱们成个亲,收了三大间屋子的好料子,我原还在为怎么用掉那些料子犯愁,不过我娘给我出了个好主意。”   “哦,是什么好主意?”凌一见她高兴,便也就顺着她的话,笑着问了一句,一边拉着她进了里头暂做书房的梢间。   “阿姐!”清风一见凌一拉着孟彤进来,连忙站了起来,那跪在地上回话的管事,也连忙转了过来,冲孟彤行礼。   孟彤看了清风一眼,又扫了眼清风面前桌上的几摞帐目,笑道:“怎么样?跟着你姐夫核帐还习惯吗?”   清风用力点了点头,那一脸腼腆的笑容简直能让万千少女捧心尖叫。   孟彤一见他这副“帅帅”的小模样,就手痒的想要伸手摸一摸,可手才伸出去就被凌一给抓住了。   凌一若无其事的冲清风,道,“我与你阿姐有话要谈,你先将人带出去吧。”   清风答应了一声,冲孟彤笑了笑,便领着那个回话的管事出去了。   走到门边,清风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孟彤正仰着头跟凌一低声说着什么,她眉眼弯弯,笑容明媚,看着便知过的很好。   ☆、656忙不过来   清风忍不住就高兴起来,心里也不禁暗暗发誓,一定要变得更强,做的更好,为阿姐和义母把这个家撑起来。   凌一姐夫说阿姐是他的太阳,有了她,他黑暗的世界里才有了光,才懂得了什么是温暖。   对他来说,阿姐又何尝不是他的救赎呢?   要是没有她冒险相救,他早在四年前的那个冬天,就已经死在真定城的街头了。   四年前他失去了母亲和妹妹,老天爷却又给了他一个阿姐和义母,要是不没有她们,他都不敢想象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他能有如今的生活,能慢慢的积蓄报仇的力量,都是阿姐给他的。   不过凌一姐夫说的对,阿姐就是再坚强,毕竟也只是个女子,是女子就该让她舒心的过日子,外头的风风雨雨和那些黑暗血腥的东西,以后还是让他们这些男人来担吧。   这头孟彤见清风带着人出去了,便好笑的对凌一嗔道,“以前也没见你这么霸道啊,我不过想摸摸清风的头,这样你也不准?”   凌一伸手揽着她的腰,耐心的跟她讲道理,,“咱们家虽然不太讲究那些个规矩,可你的身份毕竟不一样,有外人在的时候,你多少还是要有些顾忌。   清风与你毕竟没有血缘关系,男女七岁就不同席了,你要对清风太过亲密,落在外人眼里要是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咱们是没关系,可万一要是影响到清风怎么办?他以后可还要议亲呢?”   孟彤突然发现她竟然无言以对,只能点头答应道,“好吧,最多以后有外人在的时候,我不拧他脸了。”   凌一心说,知道你有这么个坏习惯,哪里还会容你继续这么下去。他眸光一闪就转移了话题,道:“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哦。”孟彤想起自己跑过来的目的,拍着手笑道:“我来是想跟你说,咱们成个亲就收到了好多的名贵布匹,自己用就是三辈子,估计都穿不了,回头你去四川府时,我把那些都打包了给你带去。   四川府的那些土司可都是有钱人,他们或许不稀罕金银,不过粮食和华丽的布料,却肯定能从他们身上换到不少好东西。”   凌一听得笑起来,“你是想让我拿布料跟那些土司换药材?”   孟彤点点头,笑的跟只偷腥得逞的猫儿似的,“陈四他们在四川府三四年,把那里的情况摸的也差不多了,四川府因为多个部族混居一处,对外来者极为排斥。   当地百姓要是挖到了好药材,宁可低价卖给当地的药铺,也不肯高价卖给外来收药材的商人。   这也是陈四他们在四川府这么些年,也只能收到些普通药材的主要原因。你到了四川府之后,先不忙着打仗,就带着我给你的布匹去各个山寨逛逛。”   “皇上要是听到你这翻话,估计真的会被你气死的。”凌一把孟彤紧搂在怀里,笑的身体都在抖,觉得小娇妻当真是可爱极了。   他道,“我到了四川府不平乱没事,可若是总带着礼物去各个山寨乱晃,只怕没几天,洛阳城里就会传出我通敌卖国的谣言来了。”   “传就传呗,洛阳城里有关咱们俩的谣言还少吗?”孟彤说的满不在乎。她也是被人说多了,对那些流言诽语早就已经麻木了,而且她有巫门传人的身份做保护伞,还真不怕皇帝会想杀她。   现在只要一想到能把那些布料废物利用,给她换回大批好药材来,孟彤就兴奋的不得了。   她扯着凌一的衣襟,两眼发光的对他谆谆教导道,“四川府怎么说都是咱们自己的封邑,你做为驸马爷去巡视自己家的封邑,又有谁能说你的不是?   再说那些土司,咱们三四年都没收他们一文税钱,你去他们那儿拜山头,还带了华贵的布料去,他们多少总得给个回礼吧?”   这是在教他怎么当土匪,用几匹布料去换那些土司的上好药材吗?   凌一抱着孟彤笑的不行,满口答应道,“好,我一定让那些土司给你回礼,他们要是敢不给,我就打到他们给为止。”   孟彤被凌一抱在怀里,却从拜山头这个事儿,想到了她早就打算在四川府实施的那个拆迁改建计划,或许她可以让牧波、牧江他们几个也参与进来。   毕竟牧波和牧江跟韩来庆不一样,韩来庆两年前大考中了探花,前途一片光明,牧波和牧江两个却落榜了,由家族用关系在礼部给两人谋了个书吏的差事,实在没什么前途可言。   还有朱灿那个混不吝,她让原海教他经商,可原海说朱灿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他那张嘴了,别的就一言难尽了。   这家伙年纪不小了,朱家给他定了个七品小官的丧母长女为妻,朱灿的姨娘派人去打听了那个姑娘的情况,结果听说那姑娘生的妖妖娆娆的,在家不但不亲姐妹,还任性无礼,不孝父母,就哭着闹着要给朱灿退了这门亲事。   孟彤为这事还特地让凌一半夜带她去看过那个姑娘,结果朱家姨娘打听到的事情就没一条是真的。   那姓赵的姑娘生的漂亮是真漂亮,不过因为家里姨娘作祟,庶妹庶弟就只差爬到她头上拉屎了,一个好好的嫡长女,过的比个丫头还不如,一双手大冬天的都裂出了好几道血口子,半夜三更了还得绣荷包给自己赚点花使的银子。   因为前阵子忙着成亲的事,这事她都还没时间跟朱灿说呢。那赵家的姑娘,绝对是朱家想坑朱灿,结果错有错着,送了颗明珠给他了。   哎呀,这么想想,她要做的事情还真是一堆一堆的。   孟彤想到就做,当下扯着凌一,跟他提了自己那个把山寨拆了,化山造田,让各族的百姓迁出大山,统一筹建房舍,将各部族人员分开安置,以防这群人凑在一块儿老想着造反的计划。   凌一听的不禁苦笑连连,满是无奈的道,“彤彤,你又不当皇帝,这些造福于民的事情,咱们还是让给皇帝干吧。”   ☆、657值得吹嘘的事   “会太过喧宾夺主了吗?”孟彤无辜的眨了眨眼。   凌一叹道,“四川府是你的封邑,你要真想这么干,别人也不能说什么,只是你这摊子铺的太大了,咱们只怕会忙不过来啊。”   重点是:小丫头只管说,不管做,她那从南买到北的庄子就是一例,光他们夫妻俩现在的那些产业,就够他和清风两个忙的恨不能多生出两双手来了,要是再把这个什么拆迁安置计划铺开,他和清风两个就兜不住了呀。   “忙不过来,咱们就多找些人来帮忙嘛。”   这些对孟彤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一个人只有一个脑子一双手,要是所有的事情都得自己一个人做,还不得把自己给活活累死了?   “我打算叫牧江和牧波一起过来帮忙,还有朱灿那个小子,他要是再混下去,只怕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咱们不管怎么说都得扶他一把。   原海说朱灿就一张嘴有用,既然他就只会吃喝玩乐和吹牛,我打算回头好好教教他,然后让他扯上我们的虎皮,专门负责和那些土司打交道,做拆迁安置的动员工作。”   凌一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好笑的问她,“你想出这么个拆迁安置的事儿,该不会就是为了给朱灿他们找个有前途的差事做吧?”   “当然不是啦,我就是冲着四川府十万大山里的那些药材去的。”   孟彤说着顿了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突然就暗淡了下来,拉着凌一的手低声道,“陈四说四川府的那些寨民其实都过得很苦,真正有钱的就是那些土司和山寨里极有地位的人。   我就想着既然皇上把四川府给了我,而咱们手里的银子也挺多的,反正也花用不完,何不就做些事情帮帮那些穷苦人呢?   咱们人活着,总要找些事情来做的嘛,不然以后等咱们老了,回想自己过了一辈子,都没做过一件能让子孙后代引以为傲的大事,到时候岂不是很惨?”   凌一是不知道孟彤那个“很惨”的想法是怎么冒出来的,不过做一件能让子孙后代引以为傲的大事嘛……   凌一瞥了眼孟彤平坦的小腹,想着将来会有个长的跟孟彤一样可爱的小丫头扑在他膝上叫爹爹,然后他抱着她,跟他说爹爹当年在四川府如何如何……   这件事想想还真让人感觉挺激动的。   孟彤的这个计划确实够大,够雄伟,要是真让他们做成了,等他们老了,还真够他们跟子孙后代吹嘘的了。“那咱们就试试看吧。”   凌一笑着摸了摸孟彤的脸,道,“四川府虽然只有一府之地,不过真要让你脚踏实地去走,那地方还是挺大的。   咱们反正也不急,就一点一点慢慢来,你回头仔细想想,然后写份章程给我,等我去了四川府也好知道该怎么行事。”   孟彤笑着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还得把朱灿和牧波他们带上,他们在洛阳当个小吏,不就是给人跑腿的吗,让他们给别人跑腿,还不如让他们帮我们跑腿呢,至少咱们这事儿要是做成了,以后可够他们跟人吹嘘的了。”   凌一无奈的道,“这事儿得看他们自己的意思,要是人家不愿意,你可不能强迫别人。”   又道:“等我把今年的帐目核对好,就该启程去四川府了,你的那个拆迁安置该先做什么,后做什么,你自己要有个章程。   明天咱们还得进宫谢恩,你要回乡探亲的事,明天也要跟皇上提一提。要是皇上同意,或许咱们还可以一起启程,到时候也能同行一段路。”   “皇上肯定会同意的。”孟彤说的笃定极了,“我大肆采买药材制药的事,皇上肯定早就知道了,反正那些伤药都是要给你带去四川府的,明儿咱们就跟皇上实话实说。   李家让我买不到药材,我自己上山采药总行了吧?牛背山那地方野兽虽多,可好药材也是真的多。   我以前年纪小,能力也有限,根本不敢深入大山,等这回回去了,我是真的要深入大山去看看的。”   “明天咱们先跟皇上说说看,要是皇上不同意,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凌一没有孟彤那么乐观,毕竟武将出征在外,家眷一般是不准离京的,这是规矩。   “放心吧,皇上肯定会同意的。”孟彤就只差拍胸脯跟他保证了。   皇帝坐在那张椅子上,最讨厌的大概就是像李家这样的一家独大了。   李家这回做的太过霸道了,连她为出征的大军研制的伤药,都敢卡了她药材供应。   李家握着天下人的药碗,就等于握住了天下人的命脉,这简直比功高盖主还严重好吗?   可怜李家久居朝堂,习惯了大权在握的感觉,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竟然还不自知。   皇帝能不能同意,明天进宫之后就知道了,凌一也不跟孟彤争,两人腻在一起又说了一会儿话,凌一就把小娇妻送回了后院。   孟彤一回后院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她的拆迁安置计划,其实包含了选址建屋,铺路造桥,动员百姓迁居,安置,改山造田,再为百姓分配工作这六大块。   只要她真能做到让那些百姓安居乐业,以后四川府时不时来一次的造反事件,应该就不会再发生了。   到那时候,等地方上的税钱收上来了,再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只要这个循环一建起来,四川府一府的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这个计划是真的很大很宏伟。   现代社会的执政者花了几十年,才让华夏的大部分地区实现了小康生活,在这落后的大周,这个惠民计划要普及整个四川府,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年。   孟彤趴在书桌上,将自己前世的见闻和脑子里的想法,一点点的落于纸上……   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青薇和青黛进来把屋里的烛台一一点了起来。   孟彤似毫无所觉般,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时而奋笔急书,时而停下来皱眉沉思。   ☆、658散步   眼见砚台里的墨一点点的减少,青月加了点水又慢慢碾磨起来。这已经是她第四次磨墨了,孟彤一旦专注于一件事情时,就会一门心思的沉浸进去,眼里就看到别的了。   以前她还会注意到身边的情况,后来在凌一有意的纵容,和青薇等人无微不致的照顾下,她也就习惯了天黑有人点灯,墨干了有人磨墨,水杯空了有人添水的娇奢生活。   在有意识的放纵自己专注做事的情况下,就演变成孟彤如今这样,一做起事情来,就“目空一切”的情况了。   凌一掀帘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了还趴在桌上奋笔急书的孟彤,书桌上堆放的那一摞不算薄的纸张,让他明白,他的小娇妻似乎已经这么趴着写了不短的时间了。   凌一解下披风交给迎上来的青薇,低声问她,“你们主子不会是已经写了一整个下午了吧?”   青薇也扭头往孟彤看了一眼,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也没有一直在写,主子通常是写一会儿,就停下来想一会儿,想好了又继续接着写。”   凌一听的眉头一皱,又问,“午饭之后,可有进过什么东西?”   青薇摇了摇头。   凌一见状便叹了口气,长腿一迈就往孟彤走了过去。   孟彤伸手沾墨,手收回来时却发现笔不见了,不禁一下就傻了,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良久,都还在奇怪笔呢?   几个丫环见她这样,都不由笑出了声来。   孟彤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跟前的青月时,眼角瞄到站在身边的高大身影,扭头一看,他手里拿着的不就是自己不翼而飞的毛笔么?   孟彤哭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嗔道:“你回来就回来,夺我的笔做什么?”   “天都黑了,你写了一个下午了,还不觉得累吗?”凌一把手里的笔搁到笔架上,顺手拉了孟彤起身,一边给她轻轻揉着手腕,一边叨念她,“我让你写章程,可没让你今天就写出来,时间还多着呢,咱们不急于一时。”   孟彤之前还没觉的有什么,被凌一一提醒就感到了腰酸背痛,脖子僵硬,连被凌一揉着的手腕也是酸疼酸疼的。她按着后脖颈,痛苦的哀嚎,“哎呀,好痛……啊……你为什么要提醒我呀?”   凌一都快被她气笑了,“我再不提醒你,你会更痛。”说着把她按坐在罗汉床上,伸手帮她捏着后颈。   孟彤顿时疼的一阵鬼哭狼嚎,嘴里呼痛不断。   这回凌一却没有怜香惜玉,下手毫不留情的揉捏着孟彤纤细的脖颈,边捏还边嘲笑她,“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样了,你一趴就是半天,脖子能不疼吗?”   孟彤被他捏的眼泪弯弯的,偏偏又还不至于痛哭的地步,于是含着两弯泪水,可怜兮兮的瞅着凌一。   看的凌一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最后还得把她抱在怀里哄,“你趴着那么久不动,脖子上的筋骨都僵硬了,要是不给你揉开了,一旦落下病根,以后可是会时时发疼的。”   “你就是想说,我这苦头是自找的,所以活该嘛。”孟彤擦了擦眼睛,有心想矫情一下,跟他无理取闹一回。   可她本质上就是个挺理智的人,想矫情还得先考虑一下要怎么个矫情法,光想想都觉得挺累的,所以干脆眼睛一闭,往凌一怀里一趴,懒的折腾了。   凌一见她这样,不由就更心疼了,一手轻轻揉着她的后颈,连声音都一下轻柔了,“真有这么疼吗?”   孟彤要死不活的哼叽着,“疼啊。”   凌一就叹气道,“知道疼,以后做事就不能再这么不管不顾的了,我过几天就要去四川府了,到时候你要再这样,可就没人帮你揉脖子了。”   一句话牵出了万千离愁,凌一人都还没有离开,就已经开始不舍了。   孟彤伸手抱住凌一的脖子,觉的也挺不好受的。   她跟凌一在一块儿,前后算起来也有四年多时间了,中间偶尔分开几天,也会很快就见面,现在一下就要分开几那么,孟彤心里也空捞捞的。   眼珠子转了转,孟彤便计上心来,扯着凌一的衣襟,道:“等我从靠山村回转,就去四川府跟你会合,怎么样?”   “皇上不会同意的。”他要带着二十万人去四川府平乱,再加上齐子骁手里的十万,三十万人马在外,孟彤要是去了四川府,皇帝就该睡不着觉了。   “皇上会同意的。”孟彤笑眯起来的眼中精光一闪,脑筋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那块供奉令牌在她身上的事情,目前只有胡大师兄知道,孟彤那么自信皇帝会同意她回乡探亲,想到的就是回牛背山取供奉令这个借口。   供奉令牌在谁手上,谁就是新任的皇家供奉,这是巫门和大周皇室都默认了的。   皇家供奉的职责是确保大周皇室的正统传承。   以前的皇家供奉是不是要吞个毒丸什么的,好受皇帝的牵制,孟彤是不知道,不过她从祝香伶手里接过那块破牌子时,师傅是什么丸都没给她。   孟彤想着反正她也从没想过要造反什么的,等明儿进宫,先让皇帝同意了自己回乡的事,再把自己的伟大计划跟皇帝说说。   反正四川府变好了,对皇帝只有天大的好处,没有坏处,她不怕皇帝不同意。   只不过为了防止她在四川府做出点成绩,就有人跑来抢摘她的桃子,她明儿还得跟皇帝要道圣旨以防万一才行。   等用过了晚饭,孟彤换了身黑衣,把一头上的发髻拆了,简单的编了条麻花辫,就拉着凌一,带着青海、青松两个出门“散步”去了。   一路飞檐走墙的到了承恩伯府,孟彤一把药粉下去,朱灿的院子顿时就清净了。   四人大摇大摆的进了屋,看着载倒在罗汉床上的朱灿,青海轻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个小药瓶,拔开瓶塞在朱灿的鼻子下晃了晃。   “阿嚏——”朱灿一个喷嚏打的整个人直接坐了起来,他迷糊的四下看了看,乍一看到屋里站着的四个黑衣人时,还吓了一跳。   ☆、659夜谈(一)   等看清了背手站在那里的凌一,他拍了拍受惊的心,然后就爬起来,凑到罗汉床边,看着蹲在地上像个流氓似的翻看地上两个丫头脸的孟彤,问道:“公主,您这是在干嘛?”   “看看你这两个丫头长的怎么样啊。”   朱灿一乐,嘿嘿笑道:“怎么样?长的标志吧?”   孟彤抬头斜了他一眼,哼道:“马马虎虎吧,比你那未婚妻差远了。”   朱灿闻言一呆,奇道:“您说的是那个赵家的嫡长女?您认识她?”   孟彤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一转身就在朱灿的对面坐了下来,抬手指了指,示意朱灿坐好,才道:“我听说你订亲了,前阵子就拉着你凌大哥亲自去跑了一趟。   赵家的那个嫡长女不错长得漂亮,人还能干,就是被家里的姨娘庶妹和庶弟欺负的有些惨。   外头那些有关她的不好的传言,你也别信,那都是她家那个姨娘和庶妹搞得鬼。   我估计朱大太太是想让你取个跋扈女,以后家宅不宁,好一辈子倒霉,结果错有错着,反而给你定下了个宝贝,你只要防着成亲时别被人调包了,以后就有你的好日子过了。”   “真……真的啊?”朱灿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他挠挠头,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我姨娘听说大太太给我订了赵家长女,这段子一直在又哭又闹的,今天还跟我说她已经劝动了我爹,相信不用多久我跟赵家的亲事,就能退掉了……”   孟彤挑了挑眉,然后勾唇笑道,“那你要退婚吗?你要是想退婚的话,反正牧江还没订亲呢,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回头就派人去跟牧大夫人说说,让牧江娶了她也是行的。”   朱灿急的差点儿没跳起来,连连摆手道,“别,别,我娶,我娶,我也没说不娶啊,公主,您可不能厚些薄彼啊,赵氏可是我的未婚妻呢。”   孟彤表情一整,指着地上的两个丫头,训道,“知道自己是有未婚妻的人,这些个莺莺燕燕该许人的许人,该放出去的放出去,早点儿给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处理干净了。   那赵氏是个好姑娘,你要是不放在心上,就是给你娶回来了,我也有办法把她转手嫁给别人,你信不信?”   朱灿都快吓死了,“我信,我信,我一定好好的宝贝她还不成吗?”   见孟彤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朱灿咽了口唾沫,搓着手往前凑了凑,一脸讨好的道:“公主,那个真的……有你说的那么漂亮?”   孟彤白了他一眼,“娶妻娶贤,你懂不懂?”   “懂!懂!”朱灿忙不迭的点头,可紧接着脸一苦,道,“可要长的太寒碜了,那日子也过不下去啊。”   屋里的几人都不禁被他这副样子逗的笑了出来,凌一摇摇头,转头看向了窗外。   孟彤笑着指了指青松,对朱灿道:“我特地过来,本是想问你愿不愿意跟着凌一一起去四川府闯闯的,不过看你都这把年纪了,亲事再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我把青松借你两天,这两天就让他带你去赵家实地看一看,也好让你知道那赵家的姑娘是个什么情况。   你要是有心呢,以后就好好的待人家,要是没心,那我就给她换个人家。”   朱灿一听,连忙跟孟彤作揖道谢,等谢完了他就想起了孟彤刚刚说的话,有些迟疑的问道:“公主让我跟着凌大哥去四川府,不会是让我跟着去平乱吧。”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可您也知道我朱灿是个什么样的人,打仗,我实在不会啊。”   “就你这德性,我也不敢让你去打仗啊。”孟彤摇头笑道,“放心吧,不是让你去打仗,这两天先让你跟青松去赵家耍耍,等后天你到公主府来,我再跟你说具体该做什么,你要愿意就跟着凌一去,不愿意去就当我没说。”   “我去,我肯定要去的啊,别人我信不过,公主我还信不过吗?”朱灿把胸脯拍的啪啪直响,连连保证道:“我这人什么都不会,难得公主还时时记得提拔我朱灿,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得去啊。”   “行了,别贫了,事情后天你到公主府来再说。”凌一打断朱灿连珠炮似的奉承,转向孟彤道:“时间不早了,你不是还要去牧家吗?走吧。”   孟彤答应了一声,起身走到他身边,对急急穿鞋的朱灿道:“你不用送我们了,趁着时间还早,你跟青松去赵家玩儿吧。”   朱灿连声答应着,感恩戴德的对孟彤谢了又谢,等三人飞身而去,他也不管屋里院外倒了一地的人,转身腆着脸冲青松作揖道:“兄弟,哥哥今后的幸福就指望你了,有劳你带哥哥去赵家走一趟吧。”   青松客气的冲他抱了抱拳,笑道:“朱大哥不必客气,大家都不是外人,既然要夜探赵家,你还是赶紧去换衣暗色的衣裳吧。”   “对,对,要换衣服,换暗色的衣服,还请青松兄弟稍等片刻,哥哥去去就来。”朱灿冲青松笑了笑,连忙转身进内室换衣服去了。   去牧家就没有到朱家那么麻烦了,三人飞身落在牧波的院子里时,小厮宜书和宜茶也只是惊了下,就立即上前行礼,然后宜书将三人迎进了屋里,宜茶则到后院禀报去了。   “洛阳城的人都道公主性格孤僻,不喜与人往来,却不知公主不是不喜与人往来,而是晚上才有空出来散步啊。”牧波哈哈大笑着走进来,和身后跟着的牧江双双上前上前跟孟彤和凌一见礼。   孟彤笑着挥挥手,“免了吧,我过来找你们两个有事呢。”她转向牧波,道,“你把你爹娘也请来吧,也让他们一起听听,顺便给你们俩拿个主意。”   牧波转头对宜书使了个眼色,宜书立即领命而去。   牧江转着眼珠搓了搓手,凑到孟彤身边嘿嘿笑道,“公主,我自个儿就可以给自个儿拿主意了,要不您先跟我们说说,您有何事差遣我们兄弟两个?”   ☆、660他们是哥们儿   孟彤似笑非笑的斜睨了他一眼,戏谑的道,“都说男子要成了亲才算是真正长大成人,你连亲事都还没定呢,怎么自个儿拿主意?”   牧波“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牧江则苦了脸,叫嚷道:“哪有这样的,明明我比您都大了好几岁呢,凭什么要成了亲才算长大成人?”   孟彤勾唇一笑,笑指着凌一道,“不信你问凌一啊,看男人是不是要成了亲才算真正长大成人?”   孟彤话里的暗示,让凌一心里微微一动,他自然不会拆自家小娇妻的台,淡淡的瞥了孟彤一眼,转眼对上牧江期待的眼神时,就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牧江的脸顿时就垮了,蔫头搭脑的跑到角落去坐着画圈圈去了。   宜茶又泡了新茶上来,牧波笑着招呼孟彤和凌一,又说,“我娘正在给牧江相看人家呢,这小子觉得自己跟朱灿同命相连了,就跟朱灿学了这么一副嘻皮笑脸的德性,说是要游戏人生,这几天都不知道被我爹娘说过几回了。”   凌一瞥了眼故意坐的离他们远远的牧江,淡淡的道:“朱灿都准备改邪归正,过几天跟我去四川府了,你以后大概就只能孤寂一生了。”   “朱灿要去四川府?”牧江听的蹦了起来,“啪哒哒”的跑到凌一面前,又急急止住脚,一脸不信的摇摇头。   “不对,凌大哥,你一定是骗我的,朱灿那小子的胆子比老鼠还小,他怎么可能敢跟着您去四川府平乱呢?”   孟彤道:“去四川府难道就一定是要去平乱吗?四川府可是我的封邑,他去四川府帮我做事不行吗?”   “就他?”牧江摇摇头,实在不是他看不起朱灿,而是兄弟这么多年,那小子除了吃喝玩乐外加吹牛之外,是真的什么都不会。   前几年原海受孟彤的委托,想要教朱灿经商,结果……不说也罢,原海那几个月头发都快愁的掉光了,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凌一想到孟彤要朱灿去四川府做的事,可不就是让他去陪那些土司吃喝玩乐,外加吹牛吗?以朱灿在洛阳城里纨绔了多年的德性,干别的不行,陪人吃喝玩乐绝对能让他手到擒来,总不会因为换了个地方就施展不开的。   凌一正想着,就听孟彤反驳牧江道:“你可别看不起朱灿,天生我才必有用,会吃喝玩乐也有会吃喝玩乐的好处,朱灿这辈子要是能把这吃喝玩乐给做好了,也是能有大出息的。”   牧波和牧江瞪着孟彤,一副“你就是在逗我玩儿”的表情。   孟彤都快被他们气笑了,道:“你们两个目光太短潜了,我现在就是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等将来你们就会知道,朱灿到了本公主手里也是有大用处的。”   牧江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嘿嘿阴笑了两声,一脸不怀好意的向孟彤建议,“公主,我觉得您可以拿他试药,真的。”   屋里的几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孟彤轻咳了一声,忍住笑,伸手指点着牧江,笑骂道,“你等着,我明儿就告诉朱灿你怂恿我拿他试药,看他以后还带不带你玩。”   牧江闻言,连忙冲她作揖告饶。   正在几人说笑的功夫,宜书进来传话,说:“老爷,夫人到了。”   孟彤连忙让牧波将两人请进来,等众人见礼之后,分主次重新坐下,孟彤便把想让牧江和牧波一起去四川府,帮她做事的事情说了,又拿出下午写的章程中的几张,让牧越牧二爷过目。   “公主真乃大才啊,这事儿要是真做成了,可真是惠及天下的大好事啊。”牧越拿着孟彤给的那几张纸,激动的手都不自觉的抖起来。   有关牧越的为人,胡大师兄早在知道孟彤与牧波有交情时,就告诉过她,这位牧二爷官居御史中丞,为人圆滑又不失正直,属于那种值得相交,可以信得过的一类人。   所以孟彤手头缺人时,首先想到的就是牧波和牧江两个,也放心把有关四川府的章程拿出来给牧越过目。   “这几张章程,是本宫写了打算明儿给父皇过目的,这事儿目前除了我们夫妻俩,也就牧大人与各位知晓了,还望众人能暂时帮本宫保密。”   孟彤说的客气,牧越夫妻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夫妇两人对于让牧波和牧江去四川府一事,是一千一万个愿意。   牧家在洛阳城的势力太薄弱了,牧波和牧江在礼部当个小吏,实在没有什么前途可言。   牧越在看了孟彤对四川府的设想之后,觉得她的那些想法虽然难实现,可也并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所以他觉得与其让牧波和牧江呆在洛阳庸碌一生,还不如让两人跟着孟彤去搏一个未来呢。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孟彤和凌一就起身告辞了,牧越极为郑重的向孟彤躬身道谢,“下官多谢公主能如此掂念、牧波、牧江。”   孟彤看了牧波和牧江两人一眼,淡淡的笑道:“牧大人不必如此,我与他们是朋友,朋友之间相互帮助,相互扶持是应该的。”   牧波和牧江两人深有同感的猛点头,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他们与孟彤相识于孟彤还未发迹之时,那时候的孟神医可是个男孩儿,后来虽然孟彤恢复了女装,可升级成了解忧公主的孟神医,除了那张脸有点儿女孩子的样子,说话行事实在没有一点儿像女孩。   所以不是牧波他们几个不拿孟彤当女孩看,而是他们真的办不到,在他们几人的心目中,孟彤其实就是他们的哥们儿,还是救过他们命的铁哥们儿。   兄弟之间的感情,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孟彤能当着牧越的面说他们是朋友,这无疑于是认可了他们的这份兄弟情,牧波和牧江两兄弟都快高兴疯了。   时间确实不早了,凌一神色淡淡的冲牧越夫妇和牧波、牧江两人道了声“告辞!”然后搂着孟彤就飞身上了屋顶,三人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黑夜了。   ☆、661不平衡   回到府里时,已经快亥时了。   第二天还要进宫谢恩,凌一等孟彤梳洗好了出来,把她抱起来直接塞进了被子里,才转身进了净房洗漱。   孟彤想着第二天要做的事情,脑子兴奋的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她听着净室里“哗哗”的水声,倏地就想起了新婚夜那天,她触摸到的凌一精壮的身体。   凌一的好身材让孟彤心痒的很,不过想想两天前自己任性妄为之后吃的苦头,她便有些泄气的拉起棉被,把自己给埋了。   美男在前,却看得吃不得,宝宝心里苦啊。   凌一带着一身水气回到身上,一转身就见孟彤被被子埋的就剩下一头黑发露在外头了,顿时就被吓了一跳。   他连忙伸手帮她把被子往下拉了拉,结果就看到孟彤眼睛睁的溜圆,压根儿就没有睡着。   “怎么把被子盖脸上了?万一要是闷坏了怎么办?”凌一不解的抬起孟彤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下,看她也不像不开心的样子,实在猜不到她倒底怎么了。   不待凌一发问,孟彤突然一个虎扑就连人带被撞进了凌一的怀里,把他整个人都结结实实的压在了身下。   “怎么了?”凌一被吓了一跳,他倒不觉得被撞疼了,就是好奇孟彤想做什么。   “没怎么,睡觉了。”孟彤可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在懊恼想跟他那啥啥,偏偏她自己太小了,不能跟他那啥啥。她伸手搂住凌一的脖子,把自己整个人都偎进他怀里,靠着他的胸膛就闭起了眼睛。   凌一低头看着孟彤毛绒绒的小脑袋,忍不住苦笑起来,他的身体因为怀里的柔软香躯,不能自制的紧绷了起来。   鼻尖闻到的全是孟彤身上似花香又似药香的特殊香味,他的身体好似自有意识一般,根本就不听他的使唤,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着往一处涌,凌一瞪着床顶只能深呼吸,再深呼吸。   “你怎么了?”孟彤奇怪的从他怀里抬起头。凌一的大幅度呼吸,搞得胸膛一起一伏的,动静这么大,叫她还怎么睡啊。   看着好似完全不知情的小娇妻,凌一实在很想做些什么,可一想到新婚夜那晚,因为她的鲁莽,最后她那朵粉嘟嘟的小花儿有多凄惨,他就下不去这个手了。   可自己在这边挠心挠肺的忍的辛苦,她却什么都不知道,还趴到他身上来诱惑他,凌一光想想就不平衡很。他伸手搂住她,翻身往她身上一压,让她清楚的感受自己的变化,“这样……你明白了吗?”   明白啊,感觉的这么清楚,能不明白吗?   孟彤眼珠子转啊转,暗暗在心里吐了吐舌头,实在不敢告诉凌一,她就是因为不能直接吞了他,心里不平衡,才会想着不能吃也要死霸着他,这才会紧抱着他不放的。   看着凌一紧闭着眼睛,睫毛颤动,似乎正在极力忍耐的样子,孟彤被他压着根本就不敢动一下。   可等啊等,等的她都快睡着了,凌一的情况似乎都没有好转,反而呼吸好像变得更粗重了。   孟彤突然就有种上当了的感觉,她是很想一脚把他踹到床下去的,可她的良心却在这时候冒了出来,告诉她,始作蛹者是她自己,所以凌一不管怎么做,她都得受着。   这似乎就是传说中的“自做自受”了。   凌一怎么都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不禁有些泄气,“这样好像不行……”   孟彤也被他低哑的声音吓了一跳,犹豫了半晌,才小心的提议,“要不……我们试试你说的那个别的办法……”   凌一的眼睛霍得的睁了开来,那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看得孟彤小心肝都禁不住“扑通扑通”急跳起来。   “好!”凌一低声说着,沙哑的声音听着还很平静,“咱们就试试别的法子……”   话音未落,他就俯下身来扣住了她的双手,凌一用的力道不会弄疼她,但却也让她挣脱不得。衣襟散开,吻一个接一个落下来,孟彤感觉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急促的喘息声在小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意乱情迷时,孟彤感觉还挺好的,可到了后面情况就失控了。   她被凌一压着动都动不了,感到不适时已经什么都晚了。锦被翻动,拔步床轻摇,到了最后,孟彤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迷糊了,几乎是带着哭腔对他吼道,“你还有完没完?”   凌一埋在她颈旁,似乎低声笑了下,隔了良久才道,“乖,马上就好了……”   孟彤都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什么进候睡过去的,正睡得昏天暗地之际,突然感觉耳边似有什么嗡嗡直响,她抬手就一巴掌拍了过去。   “啪——”清脆的拍击声直接就把孟彤从睡梦中惊醒了。   她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眯缝着眼愣愣的盯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自家亲亲老公,“凌一……”   “总算是醒了。”凌一似乎松了口气,低头在孟彤的脸上亲了亲,才又道:“你该起床了,咱们今天还要进宫谢恩呢,你要真觉得困,等一会儿到了车上再补眠。”   孟彤闭着眼没动,脑子却已经清醒了,倏地,她就想起了刚才半梦半醒时挥出的那一巴掌,身体骤的就坐了起来。   “咝——”孟彤抽着凉气,差点儿又躺回去,不知节制的后果,彻底在她的身上体现了出来,虽然不似前天那样痛不欲生,不过也并不好受。   “还会疼吗?”凌一担心从后搂住她,脑中回忆着昨天的情况,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要是还伤了她,以后这种事就真的只能等她再长大些再说了。   身体上的不适,倒时把她方才误挥出去的那一巴掌的愧疚心给弄没了,孟彤放松身体靠在凌一怀里,昂头问他,“我刚才迷迷糊糊的,打到你哪儿了?”   凌一不在意的笑了下,道:“差点儿就被扇脸上了,我挡了下,打到手上了。”   孟彤把他的手扯过来看了看,果然在右手的手背上找到了一片红痕,便叹道:“还好你躲的快,这要是打在脸上,一会儿出门可就好看了。”   ☆、662贫嘴   凌一轻笑,“就你这点儿花拳绣腿,想要伤到我,还得再多练几年。”   不是他看不起她,而是她先天不足,再怎么努力,这辈子也就那样了。所幸她有他护着,就是不会武也不惧什么。   “起床吧,时辰是真的不早了,咱们收拾收拾就进宫。”凌一从床头拿了衣服过来,要给孟彤穿。   孟彤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道,“叫青薇准备热水吧,我要先泡个药浴,然后再上点药,不然今天只怕是迈不开腿了。”   凌一闻言不禁自责起来,不过夫妻敦伦这种事,他是做了做了,要说后悔就未免太假了。怜惜的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下,凌一翻身下床,套了衣服去叫丫头了。   等青薇、青黛等人备好了热水,凌一把孟彤连人带被抱进净房,就出来拿了官服去前院梳洗去了。   要进宫谢恩,既要觐见皇帝,又要去凤栖宫参拜皇后,就算孟彤身上有公主封号,但她那个封号有也跟没有一样,整个洛阳城里除了唯一知道孟彤本事的人之外,就没几个人会在意的。   等凌一洗漱好,穿戴整齐了往后院走时,走到了一半他就突然想起来,小娇妻昨天被他累坏了,今天要是再被宫里的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折腾,万一要是真累着了怎么办?   宠妻狂魔凌大杀手,顿时就觉得这种事情决不能让它发生。   凌一脚跟一转就掉头回了前院,然后一连窜的命令,就被府里那些闲的快发霉了的杀手侍卫们,给抢着送了出去。   于是等孟彤盛装打扮好了,被凌一抱上车马之后就开始睡,等她再次被凌一叫醒,下了马车一看。   雾草!他们是怎么跑到宫里来的?!   孟彤都呆了,“你该不会是一路抱着我进来的吧?”   这也太大胆,太嚣张了吧?他们夫妻俩明天会不会被御史弹劾伤风败俗,有害风化,有碍观瞻啊?   凌一见她一脸“惊恐”状,便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笑着轻斥道,“想什么呢,我只是使了点儿银子,让守将睁只眼闭只眼,让咱们赶着马车从运嗖水的角门进来了。”   “不是被你一路抱进宫的就好。”孟彤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就开始左右张望。   四周的宫宇看着高大雄伟,气势不凡,而看那廊道、石雕看着都还挺眼熟的。“这是哪儿啊?我怎么觉得我好像来过这儿啊?”   “这里是乾清殿的后头,往前再过一个宫殿就到乾清殿后殿了。”凌一笑着牵起孟彤的手,带她缓步往乾清殿走去。   孟彤眨了眨大眼,扬唇斜了眼凌一,以着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调侃道,“不错嘛,看来你如今在宫里的人手不少啊。”   凌一宠溺的笑看着她,也压低了声音跟她皮道:“公主过奖了,下官怎么说都在这宫里当了四年多的差了,要是连一点儿势力都没有,那就真的太无能了。”   孟彤被他逗笑了,煞有其事的点头赞道,“不错,不错。”   凌一也笑着客气道,“公主看得上眼就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贫着,一路慢慢的走到乾清殿,孟彤倒也并不觉得这几步走来有多难受了。   到了乾清殿,四周的御林军和来来去去的宫女、太监就多了起来,一个小太监在远处探头探脑,见凌一和孟彤过来,连忙上前行礼。   “起吧。”凌一面对外人,跟面对孟彤时绝对是两副面孔的,只见他面无表情的问那小太监,“皇上可下朝了?”   小太监躬身道:“回驸马爷的话,皇上还没有散朝呢,老祖宗知道公主与您今天要进宫来,已经事先安排了偏殿给您二位歇脚休息了。”   凌一点点头,“前头带路吧。”   小太监不敢多话,躬身行了个礼,就快行了两步在前头为两人带路了。   凌一扶着孟彤,迁就着她慢慢的往前走,也不管前头那太监走的是快是慢。乾清殿附近有几个老鼠洞他都清楚,又怎么会不知道,许文轩能安排给他们歇脚的偏殿在哪儿呢?   等进了偏殿坐下,凌一把殿中服侍的人都遣了下去,才有些担心的问孟彤,“还好吗?”   孟彤也不害臊,点了点头,道:“其实早上泡过了药浴就好多了。”她笑着拉了拉凌一的手,让他低下头,附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   凌一听的眼睛都亮了,嘴角忍不住的就往上翘,压都压不住。笑的眉眼弯弯的小娇妻,此时在他眼里就跟散发着阵阵勾人香气的美味珍馐一样,别提多诱人了。   凌一正想低头对小娇妻做些什么,就听殿外传来太监的禀报声,“禀公主,驸马爷,皇上请两位御书房觐见。”   这一刻,凌一的失望简直溢于言表。   孟彤见他这样,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凌一无奈的在她额上轻轻弹了个脑崩,看她捂着额笑得肩膀都在抖,凌一轻轻哼了声,牵了孟彤的手,就拖着她往御林房去了。   “儿臣参见父皇,磕谢父皇钦此良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凌一扶着孟彤在御书房中跪下,恭恭敬敬的伏地给皇帝磕了个头。   “起来,起来。”皇帝哈哈大笑,示意许文轩赶紧上前搀人起来。   凌一哪里会容别人随便乱碰孟彤,只是轻飘飘的一眼,就让眼尖的许文轩嘴角抽了抽,伸出去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心中还忍不住暗自腹诽道:这凌大人的醋劲未免也太大了些吧?老奴可是去了势的人,连皇后的手他都搀过,怎么就碰不得公主的手呢?   凌一自己扶了孟彤起身,孟彤笑着冲皇帝喊了声“父皇”,把皇帝乐的直说“好”。   孟彤看着皇帝笑道,“父皇今天的气色可比前阵子好看多了,要不要儿臣顺便给您诊个脉?”   “诊吧,诊吧。”皇帝今天异常的大方,他前阵子听了孟彤的话,着实修身养性了一阵子,这几天他感觉身体确实是好多了,所以也不怕孟彤给他诊脉了。   ☆、663恩准   孟彤上前在皇帝的手腕上按了按,笑着点了点头,“父皇只要一直如此劳役结合,等两年后再服一颗延年益寿丸,就又能一直这么年轻五六年了。”   皇帝听的龙心大悦,就顺口赞道:“你这延年益寿丸确实是个好东西啊,可惜就是这好药材太难寻了,否则再炼制一炉,也能让朕的那些肱骨大臣们跟着享享这年轻十多年的福了。”   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孟彤立即笑盈盈的道,“这可真是巧了,儿臣今日进宫来,除了要向父皇谢恩之外,还想跟父皇说说儿臣想要回乡探亲的事。”   皇帝一听这话不由就愣了,可愣完了之后,脸色却沉了下来。   孟彤对皇帝的脸色视而不见,只是笑着继续道,“儿臣的老家可就在牛背山的山脚下,牛背山上珍惜药材无数,儿臣以前年纪小,不敢深入大山,却也在外围采到了好几株三百多年的灵芝和一百多年的老山参。   如今儿臣长大了,相信深入大山之后,肯定能找到更加稀罕的药材。   要是能趁着这次的回乡探亲的功夫,找到够年份的齐延年益寿丸所需的那些药材,未必就不能再炼出一炉延年益寿丸来。”   皇帝垂眸不语,半晌才淡淡的道:“凌一要去四川平乱,你一个人回乡探亲为父可不放心,不如等凌一从四川府平乱回来,再让他陪你回乡吧。”   凌一瞥了孟彤一眼,眼里流露出来的意思赤祼祼的就是:看吧,我就说皇上不会同意的。   皇帝的拒绝早在孟彤的意料之中,她倒也不生气,只是摇了摇头,仍是笑着对皇帝道,“相信父皇应该已经知道了,李家的回春堂不肯再卖药材给儿臣了。   不说儿臣的有间药铺原就供不应求,没了药材就得面临关门的下场。   就说儿臣这回大肆采购药材,本是打算为出征四川府大军,研制一批止血、止痛、解毒、防虫之类的药丸药粉的,结果李家一句话就卡了儿臣的药材,让儿臣有银子也无药材可买了。”   皇帝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缓缓的道:“这事儿为父也略有所闻,大军所需的药材玩笑不得,这事儿为父会跟李爱卿说的,药材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李家以后不敢再断你的药材的。”   孟彤却是摇摇头,若有所指的肃容道:“儿臣学的是医术,药材就是为医者的命脉,儿臣的命脉可不能为人所控。”   皇帝闻言,眸光不禁微微一闪。   “再说儿臣这次回乡,除了带母亲回乡探亲之外,上山采药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要完成师傅临终前的遗愿。”   这回不等皇帝问,孟彤就接着道,“师傅临终前交代儿臣,说是在牛背山上藏了件东西,让儿臣年满十五之后,就去将之取出来。   儿臣再过几个月就要满十五了,为防师傅藏的东西被人误取了去,儿臣想尽快回乡去把师傅藏的东西取出来。”皇帝这回是真的惊到了,他一下握紧了龙椅的把手,努力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故作自然的淡淡问道:“你可知你师傅藏的是件什么东西?”   孟彤毫不迟疑的道,“师傅当时说,那是个藏有能医百病的秘方的牌子。”   是供奉令,一定是供奉令!   皇帝的脸皮止不住的抖动,心里则在疯狂的咆哮着:皇家供奉令终于有下落了。   听孟彤的话里,皇帝知道祝香伶的意思是想把供奉令传给孟彤的。   巫门传承至今,门人一共也就胡清云和孟彤两个人了。   要说对皇帝而言,他自然是更加属意由胡清云来继承供奉令的,毕竟与胡清云相比,孟彤一个年纪太小,武艺太渣,一个人脉单薄,才干不足。   单只会一手医术,对于皇家供奉这个神圣的职位来说,实在差了不止一点儿半点儿。   不过可惜,这个事情一向不是以皇帝的意愿为转移的。   几年前,孟彤刚携八千万两巨款出现在开封城时,皇帝就问过胡清云供奉令牌的下落。   当时胡清云只说没找到供奉令,有可能被他师傅藏在牛背山上了,却没有说明藏在何处,害他前后派了数波人马进入牛背山查看,最终都无功而返。   如今看来,胡清云显然是确实知道,供奉令被她师傅藏到牛背山里了,只不过具体藏在哪儿,或许只有孟彤这个小丫头知道而已。   不过不管如何,供奉令关系重大,要是不知道踪迹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皇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它流落在外的。   历代持有供奉令之人就是当代的皇家供奉,且无一例外,这些人都会自觉肩负起维护皇室正统的神圣责任,对大周皇室忠心耿耿。   皇帝虽不知道巫门是如何做到,让历代的持令人皆对大周皇室忠心不二的,但巫门历来神秘,他隐隐猜测,可能是那块供奉令里面有什么能制衡持令者的手段也不一定。   所以到这一刻,若说皇帝之前对孟彤巫门传人的身份,还颇为忌惮的话,那么现在他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孟彤“回乡探亲”的。   而且就凭凌一为了孟彤就英雄气短的德性,皇帝也有由理相信,一旦孟彤持有了供奉令,对于凌一的忠诚度,他都可以不用怀疑了。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那还当真是要去寻回来。”一念想罢,皇帝装模作样的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想回乡就回乡吧,不过此去河北省路途遥远,未免路上不安全,朕赐两百人护你一路北去吧。”   说着顿了顿,皇帝极为大方的抬头对凌一笑道:“这两百人就从凌一你的左卫里面挑吧。”   凌一虽惊讶皇帝怎么突然变痛快了,不过他也不傻,虽然公主府现在不缺护卫力量,可多这两百人一路护送,他家丫头回亲的安全指数可是会成倍提高的。   “微臣遵命。”凌一躬身抱拳向皇帝,“微臣代公主谢皇上恩典。”   ☆、664储位人选   孟彤也笑着福身行礼道,“父皇的恩典,儿臣无以为报,想来想去也唯有治理好四川府,为父皇分忧一途。儿臣最近这一阵子,对四川府的情况也琢磨出了一些章程,还请父皇过目并恩准。”   “哦?”皇帝惊讶的挑眉,“什么章程?递上来给朕看看。”   孟彤从宽大的袖子里抽出事先准备的纸稿,转手就递给了一旁的许文轩。   许文轩接过来那卷纸稿,用手撸了下,确实其中没有隐藏什么危险东西,就转身呈给了端坐于龙案之后的皇帝。   卧槽!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皇帝眼珠子都差点儿掉下来,看了两页纸就看不下去了,看着孟彤嘿嘿冷笑道:“解忧啊,你想要建设四川府的心是好了的,不过你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不懂这其中的艰难哪。   若真按你这纸上所说,为民建舍,使民迁居,你可知会有多劳师动众,且劳民伤财?   我大周国库一年了才收入一千多万两,若照你这纸上所述,以四川府如今的人数,只怕全用上也填不满这个窟窿。   况且我大周国库每年收上来的税银,还得支付满朝文武的俸禄,军队的粮响,修筑各地的水力工程,若发生了天灾**,还得抽出一笔赈灾银两。   所以你这纸阵条写的虽好,却是没办法实行的,咱们大周没有这么多的银两,用于建设一个小小的四川府啊。”   孟彤微笑,“父皇误会了,儿臣没说要父皇从国库抽调银两建设四川府。   四川府毕竟是父皇赐予儿臣的封邑,儿臣是想着自己手里有不少嫁妆,如今药铺的收益也还不错,而且儿臣今年才十四,人生这么长,儿臣大可以一点一点的慢慢把四川府建设起来。”   “你说什么?”皇帝错愕的看了没事人一样,淡定从容的凌一一眼,然后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孟彤笑盈盈的把自己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儿臣是说,儿臣想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按照自己的设想,把四川府建设起来。”   皇帝低头又翻了翻手里的几张纸,在心里默算了下要按照孟彤的搞法,大概需要花费的银两,然后摇了摇头,道:“四川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且不说当地百姓桀骜,只说这建设用的银两就是个天文数字。   光靠你的那两间药铺,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四川府建设成你这纸上的所述的那样呢?”   “古有愚公移山,今有解忧建四川,若是儿臣这一代不能建设好四川府,儿臣还可以让儿臣的子子孙孙接着建,儿臣相信,这四川府总有一天会被儿臣一家给建设好的。”   皇帝跟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孟彤,却笑得极为欢畅,“说得好,解忧不愧为朕的义女,果然智向远大,既然你如此有心,朕也不好拦你。   你且去建吧,四川府朕既然已经赐给了你做封邑,那就是你地领地了,不管你想在四川府在什么以,自是随你的意的。”   皇帝心说:反正建好了是大周得益,建不好他这个当皇帝的也没什么损失,就四川府那么个乱象丛生的地方,既然她想玩儿,便由着她玩去吧。   “儿臣谢父皇成全。”孟彤向皇帝躬身谢过之后,又道,“不过儿臣还有一事相求,还望父皇一并成全儿臣。”   皇帝执政多年,自然明白孟彤不会甘心平白付出,按他的经验知道孟彤这是要提条件了,便好整以暇的沉声道:“哦?是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   孟彤抬起头,道,“儿臣也知自己想以一已之力建设好四川府,确实极为的惊世骇俗和疯狂了,但儿臣想要建设好封邑的心是真的。   不过儿臣虽自愿出钱出力建设四川府,却也不希望等儿臣把四川府弄出点儿名堂时,朝中有人跳出来抢儿臣的功劳什么的。   所以儿臣斗胆恳请父皇能赐儿臣一道旨意,让儿臣能一心一意的慢慢建设四川府,将建设四川府当成儿臣以及子孙后代日后唯一的事业和使命去做。”   孟彤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这与皇帝的利益却并不冲突。   四川府是大周的四川府,若能不费朝庭一文钱就能让四川府安定繁荣,这个买卖对于皇帝来说,简直太划算了有木有?   皇帝“哗哗”的翻着龙案上的纸稿,越看眼睛越亮,最后大笔一挥,不但很痛快的把四川府的民政大权全权划给了孟彤,还把封邑改成了世袭罔替。   皇帝是当真准备孟彤到死都建不好四川府的话,就让她的儿孙接着给皇家卖命,继续建设四川府呢。   拿到了圣旨,今天进宫的目的都已达到了,孟彤和凌一正想告退,皇帝却突然出声道:“凌一,你先出去吧,解忧留下,朕还有事吩咐。”   凌一看了孟彤一眼,躬身应了一声“是”,便与许文轩一起退了出去。   等御书房的门一关,孟彤看向皇帝,笑盈盈的问,“不知父皇留下儿臣,有何吩咐?”   皇帝定定的看着孟彤,良久才道:“朕最近正在考虑立储一事,不知解忧对此事,可有何想法?”   孟彤忍不住垂眸而笑,再抬眸看向皇帝时,脸上的笑容已多了一种让人说不清的味道。   她道:“大皇兄与二皇兄的性格皆有缺失,能力也是平平,他们之所以能争斗这么多年,只怕是父皇有意为之吧?   儿臣虽不知父皇属意谁来继承皇位,不过就儿臣这几年的观察来看,三皇兄周元休不管是心机城俯,还是才智谋略和手段心性,都要更胜大皇兄和二皇兄。”   皇帝闻言惊的手一抖,正好就碰到了手边放着的茶杯,发出了好大的一声“咯”响。   孟彤垂眸掩住眼底的了然和嘲讽,好似没听到那一声瓷器异响一般,继续从容的道,“后头的几位皇弟年纪尚幼,儿臣一时倒也看不出什么来,若是父皇现在就要立储,不如册立三皇兄。   趁着父皇如今正当壮年,也好让大皇兄和二皇兄成为三皇兄的试金石,若是三皇兄败了,父皇也还有时间可以在剩下的几位皇弟中挑选合适的人培养起来。”   ☆、665送菜   皇帝看着孟彤,嘴角禁不住的抽搐,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惊恐和了悟。   他惊的孟彤对于帝王人选竟有如此清晰的认识,同时也终于了悟,祝香伶临死时为什么没有把供奉令传给自己孙子,而是给了孟彤。   孟彤到洛阳四年,皇帝也观察了她四年时间。这个才十四岁的女孩,对于权欲似乎并没有什么追求,平时除了医术最热衷的竟是买地种田。   她在京中虽也交了几个年龄相近的朋友,但却并不与对方背后的家族亲近,其母春二娘一年到头除了上街看个花灯买匹布,也是天天窝在府里种地。   皇帝当时听到孟彤把公主府美轮美奂的后花园里,那些价值千金的名贵花树全铲了,给她母亲腾出地方种青菜黄瓜时,整个人也是崩溃的。   他当时的感觉就是,这两母女贫民乍富,一时还脱离不了泥腿子的习性。   但是后来,皇帝却越看越有些看不明白了,先不说孟彤那一诊百金的贵的吓死人的出诊费,就说她那个有间药铺里买的那些药丸,几年下来赚的钱也足够她们母女挥霍了。   更何况皇帝知道,孟彤里还有他吐出的一千万两巫门的财富,虽然后来孟彤分了一半给胡清云,但那五百两万银子也够她挥霍到死了。   可四年下来,孟彤除了刚来洛阳时,在泰和楼宴请了同窗一次,在自己府里搞了一次宴请,后来竟是除了去皇家书院,就哪儿也不去了。   她天天呆在公主府里,不是研究医药就是陪她母亲躲后花园里种菜,仿佛就跟种地扛上了似的。   而她唯一做的让皇帝觉得扎心的事,大概就是孟彤名下的那些农庄,专门收留大周各地的孤、寡、乞儿,以及征招伤残士兵为已所用的事了。   可皇帝观察了她四年,孟彤除了每年冬天,其名下在各地的农庄必会在当地开设粥铺施粥济民,给当地的穷苦人家送吃送喝的之外,每逢有地方遇灾必会派人前往赈灾,然后就啥动静也没有了。   皇帝就是想以此事指责她图谋不轨都不能,因为人家施粥时连个条幅都没拉,给人送东西时,每逢有人问起,也只说是自家夫人小姐心善,特意给对方送些东西。   人家都这样无欲无救了,你还能说她啥?   皇帝很不想信相孟彤求济百姓是没有目的的,可几年看下来,事实就摆在那儿。   不过皇帝现在就算有些信孟彤对权欲没兴趣了,却也没办法对她真正信任起来,他其实可以说是有些畏惧孟彤的。   巫门与大周皇室共存了一千多年,其医术向来是最为神秘和让人敬畏的,但过去的一千多年,巫门也没有研制出如延年益寿丸这样,能让人年轻十几年的神药来,孟彤小小年纪却办到了。   皇帝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孟彤可是因为毒倒了朝阳公主,才被他召进宫的相见的。都说医毒不分家,皇帝现在都还记得朝阳喝了御医开的药,结果吐血不止的情形。   那样逆天的医术,让人细思极恐,不得不心生畏惧啊。   想到孟彤这些年的种种,皇帝有心想交心里的想法告知,但一想到孟彤那一身高到可怕的医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相比起由他一手培养起来的胡清云,他还是无法完全信任这个半路跳出来的女孩,立储之事事关重大,就算孟彤是巫门传人,但在她没有拿到供奉令之前,皇帝觉得他还是不应该冒这个险。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也只是皇帝一个念头的事情。一念想罢,皇帝不动神色的点了点头,对孟彤笑道:“解忧这番话颇有见地,此事容朕再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吧。”   “是,儿臣告退。”孟彤冲皇帝福了福身,就转头退出了御书房。   按照规矩,今日进宫谢恩,见过了皇帝之后,她与凌一仍需去栖凤宫向皇后叩谢。   不过孟彤才从御书房出来,就看到了皇后的心腹宫女白荷离去的背影。   凌一一见她出来,就迎了过来,孟彤却没有看他,而是望着白荷离去的背影,小声道:“那是皇后身边的白荷吧?她来是干什么的?怎么又走了?”   “来给皇后传话的。”凌一嘴角带笑的伸手过来牵孟彤的手,一边让孟彤看他手里拿着的嵌螺钿黑漆木盒子,看得出,他此时的心情似乎很好。   “这是什么?”   “皇后赐的我们的东西。”凌一直接牵着孟彤就往立在一边的许文轩走去,倒是让孟彤不好细问。   等与许文轩相互客套了一会儿,又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应酬话,两人才告辞离去。   凌一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说话,只闷头牵着孟彤往回走。两人顺着宫道回到停在乾清殿后头的马车上,孟彤见凌一把皇后赐的盒子往矮几上一扔就不管了,才问他,“皇后送来这东西,就是让咱们不用去她宫里谢恩了?”   凌一勾唇冷笑道:“皇后派人来说知道我既将要出征了,咱们又是新婚,府里的事情肯定多,说是她用了你的驻颜丸,也总要念着你的好,所以就不让咱们再往她那里多跑一趟了。”   孟彤忍不住“嗤”了一声,低声骂了句,“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凌一将孟彤搂过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才低声道,“皇后的势利虽让人厌恶,但她越是如此,就说明二皇子害你之心不死,你回河北府这一路,千万要小心些才好。”   孟彤对此却不甚在意,“这回回乡,我会把咱们府里的侍卫全带上的,四五百人的队伍,再加上皇上让你给我挑的三百人以及侍候的丫头婆子,都该有八百人了,这么多人护着我,你还担心我会出事?”   凌一却没有她这么乐观,“有时候人多,反而容易坏事。”   “到时候,三百金吾卫守外围,咱们自家的侍卫守中间,我身边还有青薇青月她们,再加上我的那些药,大皇子和二皇子想杀我,除非派个万把人过来,不然都是给我送菜。”   ☆、666你心不会痛吗?   孟彤说着打了个呵欠,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式,活像无骨虫一般靠着凌一,闭上了眼睛。   凌一听她这么一说,骤然就想起孟彤当初拿迷药在山林间狂洒,然后迷的一林子豺狼虎豹全都倒地不起,任她宰割的情形。   都说情人眼中出西施,若是换做一般人,见到孟彤大半夜的在山林子里,拿着把银光闪闪的小刀,把一头头野兽拆骨剥皮的情形,就算不被活活吓死,也会吓的恶梦连连,以后看到孟彤只怕都会忍不住腿软。   偏偏她那副屠夫似的模样,落在凌一眼里,却有种找到同类的感觉,让他看着就忍不住热血沸腾,心跳加速。   马车出了皇宫之后,一路顺畅的直奔公主府而去。   栖凤宫里,白荷亦在跟皇后小声回禀着在御书房门外看到的情影。“皇上留着解忧公主单独说话,所以奴婢过去时,只看到了凌驸马在门外候着。   奴婢把您交代的话都跟凌驸马说了,不过凌驸马当时的神色非常平静,好像早就猜到了奴婢会那样说一样,倒是弄得奴婢心里毛毛的,所以把您赐的翡翠头面交给凌附马之后,奴婢也没敢多留,就急匆匆的回来向您复命了。”   皇后的眼中倏地的闪过一抹怨毒之后,冷冷的哼道:“那个凌一就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他以为他摆在立场,两不相帮就可以安然无事了吗?哼,不能为本宫所用,那就该去死……”   白荷的背后止不住的涌上阵阵凉意,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惧,小心翼翼的道:“娘娘,外头都说解忧公主医术超群,万一那毒要是也奈何不了解忧公主……”   皇后目光如刀子般斜了白荷一眼,看得白荷心头一惊,两腿发颤的差点儿直接跪了。   皇后这时却突然得意的笑了起来,捻着帕子懒洋洋的道,“倒也不能怪你会有此想法,解忧那丫头的医术确实是有些唬人,不过那盒里的毒却也不是什么普通货色,那可是我大周秘库里封存了数百年的秘药,沾之即死。   解忧那丫头再有本事,今年也不过才十四,她还真能懂得这天下所有的剧毒不成?”   “娘娘所言甚是,奴婢见识浅薄,倒是叫娘娘笑话了。”白荷连忙奉承道,脸上还露出一抹腼腆的笑来。   皇后不甚在意的斜了她,笑道,“这倒也不是你浅薄,而是有些东西并不是你可以接触到的。”   巫门的存在对于皇室中人只是个传说,历代在世间行走的巫门传人,虽然只有皇帝才有资格知道其具体身份。   但是历朝历代巫门流传出来的各种秘药,在皇室秘库里却保存了不少,皇帝把那些东西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都重要,要不是最近皇帝迷上了那几个小贱人,疏忽了秘库的防卫,皇后还真拿不到那几样东西。   白荷见皇后没有再说下去的,也不敢多问,福了福身就轻手轻脚的退下去做事了。在宫里要想活的久,最重要的就是要埋头干活少说话,知道的越少,小命就越安全。   却说孟彤回府之后,把皇后赐的那个盒子顺手递给青薇,让她收进库里房好,就把这件事扔在了脑后。   从头到尾,不管是孟彤还是凌一,都没想过要打开那个盒子看上一眼,却也正是两人的混不在意,让皇后费尽心机埋在盒子里的毒药没了用武之地。   春二娘知道孟彤求得了皇帝的御准,她们母女俩可以回乡探亲时,高兴的差点儿没跳起来。对于春二娘来说,她虽是被卖到靠山村的,但家在何处她早已忘记。   自有记忆起,春二娘就一直生活在靠山村,就算过去一直生活的不好,但那片土地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如今女儿有在出息了,要衣锦还乡,她如何能不高兴呢?   “嬷嬷,阿喜,快,咱们快收拾行李,对了,北方气候冷,还要多备些厚衣服……”春二娘一高兴,直接扔下女儿和女婿,拉着两位嬷嬷和阿喜娘子等人,跑内室里收拾东西去了。   孟彤看着春二娘兴匆匆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就叹了口气,心里虽然觉得挺无奈的。   但想着自家娘亲这个性子,要是能一直这样高高兴兴的活到老其实也挺不错的,心里那点儿不舒服,便也就淡了。   解忧公主要回乡探亲的消息,悄无声息的传到了洛阳城里几大势力的耳里,几位皇子的府上立即就热闹了起来。   不过这些事情,孟彤都没去在意。正所谓,男主外女主内,对她来说,那些都是凌一的事情,她要做的就是把药铺的事情安排好,然后就像现在这样,叫来清风,把各地田庄的名单和册子都扔给他。   清风看着书桌上整整两大摞的帐目册子,简直头晕目眩,他艰难的吞了口口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   “阿姐,你又不是去了河北府就不回来了,不用把这些都扔给我吧?再说咱们不是要一道儿回河北府的吗?你把这些东西扔给我,算是怎么回事啊?”   以前时不时的扔给他几本帐册,派他出去帮忙跑腿就已经很过份了,这回竟然还想把这么大个摊子全扔给他?阿姐,你的良心都不会痛吗?   孟彤全然不为所动,理所当然的道,“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该认的字也都认齐了,我看你前阵子跟着你姐夫核帐核的挺好的,家里这些庄子以后就归你管吧。”   清风心里的悲伤已经逆流成河了,心说:我要是早知道核帐核好了,就得接手这些东西,打死他也不会那么努力了。   “阿姐,这些也太多了,小弟我肩膀太细,挑不起这样的重担啊。”他试图跟孟彤讨价还价,“咱们能不能少点儿啊?要不你我二一添做五,一人一半儿?”   孟彤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只回给他两个字,“不行!”   清风立即就哭了,抹着眼泪就开始嚎,“阿姐,这些真的太多了,我管不过来啊。”   ☆、667看错了?   孟彤就敲着桌子教训他,“身为上位者,要懂得驱使别人为你服务,你自己管不过来,还不会找人帮忙啊?   你姐夫手下不是养了好几十个帐房先生吗?你忙不过来,还不会去跟他借人使吗?   还有你自己也该培养些得用的手下啊,这洛阳城里别的不多,科举落榜的举子多的是。你平时也该多出去走走,多结识一些能干的人才才是嘛。”   清风听的汗都快下来了,就没见过这么心大的人,竟然还怂恿他趁早培养自己的势力,这是巴不得他赶紧自立门户吗?   清风扶着额道,“阿姐,你这样怂恿我培养自己的势力,真的好吗?你就不怕我实力壮大之后,以后把你这些田产都夺了吗?”   孟彤浑不在意的笑道,“不用你夺啊,你想要的话尽管拿去就是,反正这么多田产,我管着也挺累的,你要多少开口就行。”   “阿姐!”清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个这么大方的义姐,心真的好累啊。   “我说真的,没跟你开玩笑呢。”孟彤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笑道:“我当初买地时,只是想着各个地方的地都买点儿,这样南涝北旱的,粮食也好有个周转。   可惜我还是错估了大周的地域问题,两地若是隔的太远了,周车劳顿的,粮食除了救命时可以这么运之外,平时根本玩不起。所以我现在正想着组个商队出来,好应付这样的南货北贩问题呢。”   “还建?”清风听得脸都白了,苦着脸求饶道,“不要啊,阿姐,你就放过我们吧,你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到时候建了商队自己又不管,你这是想累死我和姐夫吗?”   最重要的是凌一现在要去四川府平乱,现在孟彤要是建了商队什么的,回头一应事务肯定都会扔给他来办。   他才十三啊,整天窝在书房里不是算帐就是核帐,累的都老了知道吗?   孟彤“啧”了一声,道,“你忙不过来不会找帮手吗?原海上次送人的那些人不是都挺不错的吗?   你从中挑几个能力突出的做核心人员培养,去青黛那里领颗丸子给他们服下,然后把事情扔给他们去办,不就完了吗?”   “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清风听完不由撇撇嘴。   孟彤却笑道:“事情其实就是这么容易的,只不过是你自己看不开,放不下而已。”   清风听得不由一愣,细细想了想,觉得好像还真像孟彤说的那样。不过孟彤现在交代下来的事情,动辄就牵涉到几千上万两白银,这样大的一笔数量,真的能轻易交给外人去办吗?   孟彤看出他的纠结,只能又往细了说,“你想一想,只要对方能力出众,只要能确定他们忠心不二,你把事情交代下去,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   虽然孟彤自己其实一点儿也不提畅这种用药物控制下属的行为,却也不得不承认,让对方吞下药物,其实是建立双方相任最快也是最好用的办法。   清风完全无言以对,只能乖乖站着听训。   孟彤见他这样,就拍着桌上的两摞册子笑道:“这些田庄从播种到收成,以后一应事项都交由你来处理。   我知道这工作量有些大,眼下也没多少时间让你自己去与人接触了解了,不如你就带着人去那些举子聚集之所,现场招人好了。   你招人时眼睛睁大点儿,若有看中的事后交给府里的侍卫去调查一下底细,若真是可用之才,等进府之后跟他们说明利害关系,再让他们吃了药丸以示忠心,然后你就可以轻松下来了呀。”   清风不得不承认孟彤的法子确实很好,他终是因为眼界的关系,局限了自己心胸,才会放不开,一直把所有事都拽在手里。   孟彤才把田产的事情解决了,本以为可以安心准备出行事宜了,谁知凌一出征之前,要先去骁骑营挑选出征的兵士,所以不管是府里还是府外的事情,就不得不全部交到了孟彤手里。   孟彤这几年已经被凌一宠的懒出一定境界来了,骤然被海量的事情压身,差点儿没大喊救命。   不过喊救命也没用,能救她的那个男人跑城外招集兵马去了,所以她只能乖乖把所有事情一肩扛起来。   真正接触到凌一手里的事情,孟彤才知道凌一这四年来在洛阳城发展出了多大的势力,为了实现让她能在洛阳城里横着走的诺言,这个男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显然做了不少事情。   金吾卫和御林军里有不少人都是太子党,这些人的家里大多都掌着一方权柄,凌一很聪明的将这些人吸纳到了自己一方。   通过这些人,快速的在皇宫以及洛阳城站稳脚跟,然后将势力悄无声息的往四面八方,一步步延伸发展起来。   因为凌一事先交代了的关系,其实外部的大事,很多都已经有斐山君接手处理掉了。只有他也拿不定主意或是必须上报给孟彤知道的事情,才会报到到她面前来。   可就算这样,那工作量也是非常可观的。除了这些,孟彤还得主持公主府里的一切事宜。   如今的公主府可不是四年前那个小猫两三只的公主府,这四年来他们收编了太多的冥殿杀手,以至于府中四百多人,除去宫嬷嬷他们和几个后招进来的厨娘和帮工之外,侍卫团和府里侍候的丫环婆子全都是由杀手改编的。   这些人平时就在府里洒扫种花,打猫逗狗打发时间,可一个个的其实都是大爷,府中除了四季衣裳,每月的月例之外,每日光吃喝方面的花消就达到了四位数,这在整个洛阳城都是绝无仅有的,其改家程度直追皇宫。   孟彤也就刚搬进公主府时,操持过一段时间府里的事情,后来春二娘一来,她就做了甩手掌柜。再后来府里人多了,春二娘应付不来了,就由凌一接手了。   凌一管帐的方式清楚明了,府里各院需要什么,花费几何都需要打条子上报,主子批了,下头的人才准去取东西,不准就乖乖呆着,所以帐面上的各项支出非常清楚。   孟彤乍一看到,公主府每日竟然要吃掉一千多两的鸡鸭鱼肉,外加各种米面粮食时,简直目瞪口呆,一度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668价值   尼玛,一千多两的鸡鸭鱼肉都能堆成山了,这要是没有人贪墨,她府里难道养的都是饕鬄吗?   如此一算,她府里一年光吃喝一项,岂不是要花掉三十多万两?   靠,坑爹呢!   不算帐不知道,一算帐,孟彤顿时就怒了。   早知道这样,她得让那些人重操旧业,出去杀人放火赚外快啊,凭什么他们夫妻辛辛苦苦赚的银子,要供养这些杀手大爷们啊?   孟彤觉得不能再让那些杀手大爷们再当米虫了,这些人明明能靠武力养活自己,为什么要靠劳力啊?   年纪轻轻的就跟老头老太太似的,过着整天种花逗鸟的日是不对的,学了那么多武艺不给她创造些价值出来,就更加不对了。   孟彤在书房里咬着笔杆,努力想着要怎么压榨自家府里那一群杀手大爷们,才能创造出最大价值。   府里各处忙着溜马逗狼,以及陪着春二娘在后花园的暖房里倒腾瓜果的一众“丫环、婆子,小厮、侍卫们,却对既然到来的水深火热的日子毫无所觉,仍然各自过着悠闲的小日子。   鉴于建设四川府需要大量的启动资金,而且他们去了四川府,什么时候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孟彤干脆就让人把府里所有贵重的东西全部打包,通过直通洛河的暗道,让悄悄的先一步运了出去。   一边又让人在洛阳城里以回乡探亲为由大肆采买,好以次充好,将府里的摆设全都换成不值钱的赝品。   公主府是带不走的,不过凌一花前街那套宅子却是可以卖掉的,孟彤做主让斐山君那群人全部搬进公主府来,然后以八千八百两的高价把那套宅子给卖了。   公主府里的那些杀手大爷们,“白吃白喝”了她四年,孟彤想想这四年用掉的一百多万两,心都在滴血。虽说这些银子都是走的凌一的私帐,可自家男人的钱也是她的钱,不将这群人榨出汁来,孟彤是决不甘心的。   所以这一次回乡“探亲”,孟彤决定把这些人全部带上,而且让斐山君按照她们走的路线,把延途所有的贪官,奸商与当地恶霸之类的,很有钱途的人的资料全都汇总给她了。   之前不知道府里的这些“米虫大爷们”有多能吃,孟彤还只打算将他们当成侍卫用,现在知道了他们比猪都吃,自然就再任由他们闲置浪费下去了。   有那么高的武力值,再加上自带杀气特效,让这帮人兼职当劫匪、抢盗,连妆都不用化。   她的四川府建设需要大量的资金,自家的这些杀手大爷们闲置太久了维实不好,也是时候该让他们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劫个富,救济一下她这个“穷人”了。   腊月二十八这日,皇帝带着一众皇子和文武大臣,于北门外的十里坡为二十万将士送行。   对于凌一,洛阳城的百姓还是很熟悉的,毕竟凌一与孟彤这个问题人物扯上了关系,时不时就能成为洛阳城各大酒肆茶馆里传播的娱乐话题。   人们口耳相传了四年多,绝大多数人对凌一和孟彤都是听见其名不见其人,所以今天听说凌大将军要带兵前往四川府平乱,全洛阳城的人几乎都跑去北门,瞻仰这位凌大将军的风彩去了。   同一时间,一只由数百人护卫的车队,徐徐从南门出了洛阳城。   孟彤离京之前也就跟温小荷,阮喜和韩来庆打了声招呼,并一早言明了不让他们跑来送行,所以今日她算是走的极为低调的,在她出发之前,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会选在与凌一同一天离开洛阳。   可就算再如何低调,她们一行这么多人从南城门出城,消息立即被有心人传递了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小厮小跑着进了齐将军府,不久之后,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就从门房急急往后院去了,到了二门处,消息被层层传递进去,一个头戴金钗,穿着不俗的婆子听了消息,就起向匆匆赶到了魏氏的正院。   “洪嬷嬷来啦。”院里的小丫头一见这婆子,就连忙传屋里头禀报了一声,然后主动笑着掀起帘子让这婆子进去。   正屋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魏氏头戴抹额面容憔悴的斜躺在靠窗的罗汉床上,正由小丫环敲着腿。   洪嬷嬷一进屋便自觉放松了脚步,轻手轻脚的走到魏氏身边,躬身凑到魏氏耳边,轻声道:“夫人,盯着解忧公主府的小厮回来禀报,说是解忧公主带人出京了。”   魏氏闭着眼,嘴里不无祸灾乐祸的笑道:“新婚才十天,男人就要带兵出去平乱,那个小贱人生就一副克夫相,要是这一送,害她男人直接在四川府战死了,那可就真有好戏看了。”   洪嬷嬷知道魏氏是误会了,不觉微微有些尴尬,她跟着虚虚的笑了下,到底不敢将孟彤已经带人出城去了的事情瞒而不报,便连忙又道,“夫人,解忧公主出城不是去送凌将军,而是带着大队人马出京回乡去了。”   侍候了魏氏多年,洪嬷嬷知道魏氏的脾气并不好,若是不将此事及早禀报给她知道,事后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只怕魏氏第一个要迁怒的就是她。   “什么?”魏氏惊讶的一下坐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变幻了下,慢慢便被怨毒所取代,她实在是没想到孟彤会选在这一天出京,“果然是个薄情寡义的小贱人,连自己男人出征都不去送行,还带着人从另一道门偷偷回乡去了。”   说来魏氏与孟彤的恩怨也算由来已久了,因为齐月的事,魏氏自打被孟彤强卖了近万两的药丸之后,就把孟彤彻底给恨上了。   后来齐子骁连跟家里商量都不商量,就甘愿抛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功名前途不要,只为了想要娶孟彤进门。魏氏得知这个消息时,恨孟彤恨的简直就绵绵无绝期了。   知道凌一在朝堂上打了自家儿子时,魏氏自己拿凌一这个手握实权的将军没有办法,便把全部的恨意都加注到了孟彤身上,每天都在家里做孟彤的小人儿扎着玩。   ☆、669出发   直到她得知齐子骁自请去四川府平乱时,魏氏的怒气才彻底压不住了。她带人杀到公主府,本来还想让两个婆子演出好戏,好好的恶心恶心孟彤的。   谁知竟被公主府的侍卫倒打了一耙,弄得她自己名声臭了不算,现在连娘家人都因为她在公主府门口闹事,连累魏家的名声受损,便怨怪起她来,魏氏现在是真的恨不的吃了孟彤的心都有了。   “你去按那人说的办吧。”魏氏冷冷的道。   洪嬷嬷连忙应声退了出去。   魏氏看着洪嬷嬷离去的背影,眯着眼冷笑,心中暗道,“小贱人,你真以为我魏家的十万两是那么好拿的吗?贪心不足,可是会有钱拿,没命花的……”   这头,洪嬷嬷出了正院后回房寻了块红布,拿剪子剪了一条下来,又赶到前院,把红布系在大门的门环上。   “洪嬷嬷,您这是干什么啊?”守门的小厮看着觉得奇怪,就多问了一句。   洪嬷嬷脸皮一抽,压着心头涌上来的惊慌感,强自镇定的道:“咱们少爷不是去四川府平乱了吗?夫人听人说,在门环上绑红布,能保在外征战的人平安,所以就叫老婆子来系了一根。”   见小厮一脸恍然的点着头,洪嬷嬷也知道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她心下稍安,便装出一脸郑重的交代小厮,“这红布得绑上三天才能除的,你们可得给看好了,可别被那不晓事的给扯掉了。”   小厮自然满口答应,还一路点头哈腰的把洪嬷嬷给送回了后院。   从南城门出城后,孟彤一行人正路延着官道往与凌一约定好的地点赶路,浑然不知,又有一股势力加入了追杀她大军里。   从洛阳到四川府要走去西南的官道,但从洛阳去河北府却是要往北走的,原就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偏偏有人厚颜无耻的告诉春二娘,他们与凌一的大军有两天的路程是顺路的。   于是,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停在离洛阳城三十里外的官道上,等着与凌一的大军同路而行。   整只队伍近八百号人,除了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春二娘,谁都知道孟彤在睁眼说瞎话,不过谁也没在春二娘面前说破。   二十万大军开拔,士兵们大部分还是步行的,行军速度其实是很慢很慢的,往往前头的人都走出好几里地了,后头的人还蹲在城墙根下拔草玩儿呢。   孟彤一行人在官道旁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才等到凌一和朱灿等人。   朱灿、牧波和牧江此次跟随凌一一同前往四川府,目的自然就是按孟彤的计划,去与当地土司打交道和建设四川府的。   凌一一道令下,大军继续前行,凌一和朱灿几个则下了马,停在路边与孟彤说话。   “哎呀,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说四川府和河北府在一个方向。”朱灿一见孟彤,就忍不住调侃起她来。   孟彤可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女孩,还不怕他调侃,她笑盈盈的看着朱灿,道:“叫你平时多看书,你偏不要,这个世界是圆的你知道吗?你不管往那个方向走都是顺路的。”   朱灿翻了个白眼,抖着腿斜睨着她,“编,你继续编。”   孟彤笑道,“我说的可是真的,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你别理他,回头等到了四川府我再慢慢收拾他。”凌一握住孟彤的手,侧身给她挡住一侧吹来的寒风。   他一下马就把闪电扔到了一边,任它自生自灭去了,那大黑马便也不甘寂寞的跑过来,挤进几人之间,探头向孟彤求安慰。   “走开。”凌一伸手把闪电的马脸推开,闪电嘶鸣一声,低头一躲,又把马脸探了过来。   牧波笑道,“叫你们两个腻歪,看到没有,连闪电都看不下去了。”说着几个就哈哈大笑起来。   孟彤笑骂道:“这马可没有你们聪明,还能知道腻歪是什么意思。”   牧江指着朱灿和牧波笑道,“都叫你们别跟公主斗嘴了,你们偏不听,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你们就跟马成一个等级的了。”   孟彤听的抿嘴笑,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把里面的糖果剥出来喂给闪电。大黑马舌头一卷,就把那块糖给卷进了嘴里。   凌一沉着脸在它的马脸上拍了一巴掌,训道:“行了,糖也给你吃了,快滚吧。”大黑马于是就快乐的踩着步子嘶鸣着跑开了。   牧波笑着摇头道:“这马都快成精了。”他又转头问孟彤,“这真的都是那个兽肉丸给喂出来的吗?”   没等孟彤回答,朱灿先抢着回答道,“那肯定的呀,你没见小狼和它媳妇儿,以及那三只小狼崽子有多聪明吗?”   春二娘和青黛她们都没见过大军出征的情影,几人挤在车窗前,隔着帘子看的好不兴奋。见朱灿几个都在这边说话,便让青黛过来问几人要不要与她们一起用午饭。   孟彤这才发觉,大概再过半个时辰,也就该到午饭时间了。她看着身边缓缓走过时,还不忘记好奇的往她这边打量的士兵们,转头问凌一,“大军的速度的这么慢,你们到四川府得多久啊?”   凌一道:“这是行军头一天,再说四川府那边也不着急,所以才这样慢慢走的。要是急行军的话,一天走个百八十里路,一个多月就到四川府了。”   孟彤其实对这个路程是真没什么概念,她当初带着父母从靠山村出来后,曾经赶着马车一天只走十多里路的事情都干过,要说士兵们现在这个行军速度,那是极快了的。   因为凌一要带军的关系,他们也不好自己停下搭锅造饭,孟彤就决定再往前走一段,等大军停下吃饭时,大家再聚在一起用饭。   凌一弃马直接上了孟彤的马车,几个丫环就自觉去了别的马车,朱灿几个带着一脸暧昧的笑,“嘿嘿嘿”的淫笑着骑马走了。   才新婚就要被迫分开,凌一感觉自己还没走就已经开始思念她了。   ☆、670送行   凌一原以为根据朝庭的规定,如孟彤这样的女眷,在他出征其间,皇帝肯定是不准她离京的。   可谁知到了他与孟彤这里,皇帝竟异常的好说话。   若非孟彤说要回乡去取她师傅留在山里的东西,凌一都想直接打包把她带四川府去算了。   “凌一……”孟彤才得了点儿空隙的,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只觉贴在颈后的大手稍一用力,未出口的话就直接被贴过来的唇堵了回去。   凌一的喉间发出一声舒适的低叹,手指摩挲着她颈后滑嫩的肌肤,舌尖在那粉红色的唇瓣上轻扫而过,随着舒适感传来,他的身体也开始躁动起来。   孟彤被吻的手脚发软,连身体都没出息的开始轻颤起来,呼吸不顺让她的胸口越发的堵闷,可她此时却连推拒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晃着脑袋试图躲开凌一紧追不舍的唇。   察觉到孟彤的挣扎,凌一的动作微微一顿,扣着她后颈的手顺势滑到孟彤的背上,他终是放过了她微肿的唇,将孟彤娇小的身子轻松抱起,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孟彤靠着凌一的肩头拼命喘气,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精虫上脑的男人无疑是可怕的,凌一大多时候都是克制的,不过婚后仅有的两次欢好,他的失控也让孟彤吃足了苦头,自此她是再也不敢轻撩虎须了。   而有了那两次的经验,凌一也知道自己的小娇妻还尚年幼,因此之后的几天,不管身体怎么躁动、叫嚣,他都没敢再进一步。   抱着娇妻香软的身子,凌一向后倚靠着车壁,缓缓的闭上了满含着**的眼。   感觉到孟彤的身体仍在禁不住的轻颤,知道自己的小妻子对自己也是有反应的,凌一的心里还是很甜蜜的,但是能看不能吃,无疑是让人郁闷的。   马车在奔驰中轻摇着,孟彤好不容易平顺了呼吸,忍不住怜惜的伸手摸上了凌一的脸,“难为你了。”   不能尽妻子的义务,孟彤很难过。   美男老公当前,她竟然不能痛快的和他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感觉好亏,好郁闷,好难过啊……   凌一微睁开眼睛,正想安慰小娇妻说没关系,可一看到孟彤那拽着拳头,咬牙切齿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就那么卡住了。   “你等着,等我从河北府回来,咱们一定就能想干嘛就干嘛了。”   凌一愣了一瞬,紧接着“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笑得整个人都在抖。   面对娇妻这么有深意的喧言,他本该是血脉喷张的,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小丫头对他如此的饥渴,这让他明白她对自己,亦如自己对她一样,这让他即觉的安心,也觉的甜蜜。   而且孟彤那咬牙切齿的小模样取悦了他,这让他觉得就算两人要分开几个月,没她在身边的几个月里,他或许也能忍受了。   “好,等你回来,咱们想干嘛就干嘛。”凌一笑着收拢双臂,把孟彤紧紧的抱在胸前,享受着娇妻在怀的甜蜜感觉。   车外大军整齐的脚步声和将士们的吆喝声一阵阵的传来,马车里却因两人贴的更近的心,仿佛被无数粉红色的甜蜜泡泡给包围了。   半响之后,凌一沉声开口道:“彤彤,下午你就启程往回走吧,去河北府,不要送我了。”   “我舍不得你。”孟彤情绪低落的道,软软糯糯的声音听在凌一耳里,听的他心都快碎了。   凌一用力闭了闭眼,搂着娇妻的手臂不觉又紧了紧。深吸了口气,他道,“我也舍不你,所以你快去快回,我在四川府等你。”   对于相爱的人来说,相思是相互的,不舍也是相互的,孟彤现在多送他一里路,等她往回走时,就要再多走一里的路。   路途颠簸,且还不平静,凌一如何能舍得让小娇妻多受颠簸之苦?   孟彤不知道此时该跟凌一说些什么才好。   矫情的词说多了也就腻了,她就是再不想离开,为了凌一和她自己以后的安全和幸福,牛背山之行都是肯定要去的。   不得不说,孟彤在这时候是理智的。   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药是她的武器,也是她的财富所在。   四川府的建设需要大量资金,而她那个“劫富济贫”的嗖主意,也只能解一时之围,毕竟这世上的奸商恶霸也只有少数,就算她能把全大周的奸商恶霸都抢一遍,只怕也填不满四川府这个窟窿。   “若是战争不可避免的话,你打下苗家寨和土家寨之后,就让牧波和牧江着手开始建设事宜吧,从战败的两个部族着手,或许还能有意外的收获……”   因为不想说离别,孟彤就只能转移话题,跟凌一说起他到了四川府之后的事宜。   牧波和牧江的办事能力还不是错的,只不过这两个人不太有自己的主见,大方向还需要凌一自己去把握。   至于朱灿,经过了孟彤对他的提点和急训,现在就是把他扔进山窝窝里,都能胡吹满侃三天三夜。   孟彤特意给三人安排了五十名会些拳脚功夫的小厮,三十名管事以及一百名护卫。   另还有五车金银珠宝,十车名贵布料,和一车各种药粉药丸等物,方便他们到了四川府之后开展工作。   凌一背靠着车壁,一点儿都不想说话,除了偶尔会回应孟彤一声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静静的听孟彤说。   离别前的时光总是过的特别的快,孟彤只觉得两人才说了一会儿话,马车外就传来了鲁伦的声音,“将军,马上就要到午时了,是不是该让大军停下来歇一歇,顺便让将士们埋锅做饭了?”   凌一在孟彤背上抚动的大手微微顿了下,一声叹息轻轻的从嘴边溢了出来,听得孟彤心都揪紧了。   “让大军原地歇息,叫火头营埋锅做饭吧。”   “是!”鲁伦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大军原地歇息”的命令就从近到远,一遍遍的响了起来。   ☆、671帮忙   感觉到身下的马车停止了行进,孟彤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从凌一怀里坐直了身体,然后转头看着他,道:“咱们也下车吧,不然一会儿朱灿他们就要找来了。”   误交损友的结果就是他们会以捉弄你为乐,而且乐此不疲。   凌一也不想自己与小娇妻亲密时,遭人围观。   虽然孟彤的马车与一般的马车不同,特制的车门已经取代了车帘子,能让马车有很好的密闭效果,不必担心会有人突然掀开帘子,看到一些不该看的。   不过以朱灿等人人来疯的性格,薄薄的两扇马车门是挡不住这些厚颜无耻之人的。   所以尽管很郁闷,凌一还是被孟彤扯着下了马车,往春二娘处请安去了。   为了照顾旁边那些出征将士们的心情,孟彤让青薇吩咐下去,他们这边的八百来人,中午就煮面条当一顿了。   可即便只是面条,当那一碗碗码满了炒猪肠,卤猪耳朵等配料的面条端出去时,还是让对面那些坐着等开饭的将士们看的直了眼。   为了怕出行时错过了宿头吃喝不便,春二娘出门前可是带着宫嬷嬷等人,烧制了不少的肉菜装在罐子里,就是准备着这种在野外做饭的时候,拿出来配着吃的。   所以等他们这边的一众侍卫们,端着码满了配菜的面条,蹲在路边“吸噜吸噜”的吃着时,对面就地蹲坐的将士们就眼巴巴的看着他们这边,开始“吸噜吸噜”的咽口水。   被成千上万人盯着这么看,其实是种很尴尬的场景,它能生生的把你看的吃不下去饭。   侍卫们被看得面面相觑,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端着碗过去,把自己碗里头的配菜,都分给了那些将士们。   最后消息传到了春二娘耳里,她抹抹眼角,就让侍梅带人下去,把他们带的三车肉菜都给那些将士们拿去分了。   二十万的大军,三车的肉菜也不知道够不够每人夹一小筷子的,不过就算不够分,春二娘此举也赢得了每个将士们的心。   以至于孟彤挥别了凌一,调转方向往回走时,身后的大军都在齐声喊“多谢夫人和公主赠菜之恩”。   二十万人齐声大喊的声音是很惊人的,那声浪就跟打雷似的,可春二娘却头一次没有露出惊吓的表情,虽然她仍以手捂着耳朵,却是一脸的笑。   孟彤看着这样的春二娘,也忍不住笑。“娘,你听到了吗?那些将士们都在谢您呢。”   离开靠山村的这四年里,春二娘是真的变了很多。虽然或许怯懦依旧,却不再胆小如鼠,再不会见她如受惊的耗子一样,见谁都想把自己藏起来,跟人说句话都会不自觉的发抖了。   这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再加上孟彤精心的调养,春二娘脸上的皱眉没了,皮肤好,气色也红润了。   现在她跟孟彤站在一块,两人看着就跟姐妹似的,就是明着告诉别人,她们是母亲也没有人会信了。   “我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些不值钱的卤味和猪下水,而且咱们的东西也不多,听青海说很多人都没分到呢,那些将士们太客气了。”春二娘觉得很好意思,抿着嘴笑的极为腼腆。   坐在一边做绣活的宫嬷嬷,听春二娘如此说就笑道:“整整三大车的肉菜呢,也不算少啦。   您原还说这么多肉菜,足够咱们这千八百人的吃上五六天的了,谁想这才出洛阳城呢,就给您拿去送人了。”   春二娘捻着帕子抿着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行人延着官道一路向北,等过了洛阳没走两个时辰,天就黑了。   孟彤和春二娘都是不在意露宿野外的人,所以众人选定了个地势平坦,背风且视野相对开阔的地方,就直接就地埋锅做饭了。   凌一昨天就把一众侍卫集合起来分派了工作,八百来人中,一百来个丫环婆子,谁洗衣服,谁淘米都有规定,剩下的七百多大老爷们,有一百人是专门负责出去拾柴打猎的,剩下的则专门负责孟彤和春二娘等人的安全。   众人分工明确,露宿野外也不用孟彤操心一丁点事情,晚上大家吃过了饭,女眷们就睡在马车,男人们就围着马车睡一圈,值夜的人则在马车顶上或附近的大树上就将一下。   一夜平平安安的度过,第二天一早,大家吃过了早饭就起程上路了,如此赶了三天,第四天中午的时候,一行人终于赶到了晋城。   孟彤回乡探亲是得过皇帝恩准的,因此吏部给延路的各个府衙都发了文书,孟彤等人的大队人马一到城门口,就看到晋城的县令已经带着一众大小官员在哪里候着了。   孟彤接受了一众官员的跪拜,又谢绝了县令让她住进县衙后院的邀请,进城之后,她直接就住进了青扬和青竹事先过来包下的客栈。   春二娘一下马车,连洗漱都顾不得,就带着人冲进了后厨。撸着袖子开始处理起事先让青扬和青竹买来的,猪下水和鸡鸭鱼肉等物。   在野外露宿的这几天,唯一让人不舒服的大概就是吃的方面了。春二娘不后悔自己把东西都给送人了,但她后悔自己出发前肉菜做太少了。   因此一得知青扬和青竹会先一步快马进城,打点他们晚上的吃住事宜,春二娘就特地将两人叫过去,一一吩咐了要他们买多少鱼,多少鸡,多少猪下水等等事项。   府里冬季做的肉菜,向来受众人欢迎,所以一见春二娘带着贴身的人进了后厨,丫头婆子们个个都撸了袖子要过去帮忙,弄得客栈的后厨都快挤爆了。   如此拥挤的情况下,对于一般人或许连挪都挪不动,但别忘了,她们这一行人,除了春二娘和身边的侍梅,以及孟彤身边的青黛之外,其他人都是懂拳脚功夫的。   她们在小小的厨房里挤来挤去的抢鱼抢肉,动作不但利索而且快,事情弄到最后,甚至出现了“僧多粥少”的局面。   ☆、672熏香   直到有几个丫头为了抢杀一只鸡,一时没收住力道,直接就把那只可怜的鸡给碎尸成几块了。   “咦”四周众人一下就被那个场面给恶心到了,几乎同时选择了闪身后退,拥挤的厨房硬是被腾出了一小片空地来。   而那几个抢鸡的丫头也被这场面给弄傻了,那瞬间的心情都是崩溃的。   卧槽,从没想过不过撕个鸡而已,竟然也能弄得这么恶心,鸡血、鸡内脏、鸡肠子,以及断开的鸡肠里的鸡屎溅了一地外加一身有木有?   恶心成这样,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她们这几年运道。   几个丫头一脸嫌弃的举起手里带毛的碎鸡,才想往外扔,就被四周众人以杀人的目光,满含警告的瞪了回去。   众人皆是一副“你敢扔,就打死你”的凶狠表情,吓的几个丫头只能乖乖的穿过人群,到院外去毁尸灭迹外加清理自己去了。   如此恶心外加血腥的场面,是决计不能让春二娘看到的。   孟彤对几个丫环婆子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即了解的过去用身体挡在了春二娘和侍梅的身后,以确保两人就算突然转身,也看不到身后几个丫头误把鸡撕碎了的血腥场面。   洗个菜也能洗的这么爆力,也真是够了。   为了不吓到春二娘,孟彤最后只能把人分成两波,让大部分人把东西都抬去院子里清洗处理,厨艺突出的那一小部分人,则留在厨房里烧火和炒制各种肉菜。   如此一来,效率立即就提上去了。有道是众人捡柴火焰高,没过多久,厨房里就开始往外飘肉香味了。   青江在厨房外头探头探脑的往里瞅,孟彤转过头时,正好看到他在冲自己招手,便走了过去。   “主子,刚才客栈后门处有人假冒送菜的,想要混进来,已经被我们拿下了,前门处似乎也有几个盯哨的,晚上只怕会不太平。”   孟彤神色到一肃,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春二娘所在的方向,低声吩咐道:“挑几个功夫好的丫头婆子,今晚在夫人房里打地铺吧,若是夫人问起,就说客栈地方小,实在住不下只能挤挤了。”   青江点点头,表示明白。   这种与众丫头、婆子挤一个房间的事儿,要是换到别人家的夫人身上,若许就要闹起来了。   但他家夫人性子好的就跟没脾气一样,而且向来是把他们这些下人当亲人看的,他若说房间不够住了,大家伙儿挤一挤,他家夫人是肯定会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晚上吃饭时,众人终于再次吃到了熟悉的肉菜盖浇饭,而春二娘赶制出了半车的肉菜,也终于心满意足了。   吃饭的时候,孟彤特意跟春二娘道:“娘啊,之前青江跟我说,咱们这客栈地方还是太小了,好些个侍卫没地方住呢,咱们这边就您跟我的房间最空了,晚上我让一些丫头婆子到您房里打地铺睡,您看行吗?”   “我还当有啥事儿呢。”春二娘浑不在意的挥挥手,道,“大家都是女人,挤一挤,一夜就过去了,你让她们都来就是了。”   “还有一件事。”孟彤拉着春二娘的手,笑盈盈的道:“娘啊,听说这客栈附近有户人家的兄弟,晚上特别喜欢吵架,听说经常会砸桌子扔凳子的,您晚上要是听到什么动静了也别在意,安心睡觉就好了。”   春二娘听了点点头,还感叹道:“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想当初你二叔三叔那么欺负咱家,要是你爹当时的性子急些,咱家也要这么闹腾。”   孟彤有意逗春二娘,就顺着她的话笑道:“爹的性子软着呢,您的也是,不然二叔三叔也不敢把咱家往死里欺负。”   春二娘回想当初的自己,也觉得唏嘘不已,两母女又说了会儿话,就各自回房去了。   晚上,春二娘的房里除了宫、王两位嬷嬷和侍梅几个之外,就又挤了两个小丫头和四个婆子进去打地铺。   不过,孟彤房里除了青薇等人丫环之外,却没再按排其她丫头婆子进去。   她让青黛煮了几大锅草药茶给众人睡前喝,睡觉之前想了想,觉得不放心,就又塞了几颗熏香丸给青海,让他去搬几个香炉来,点了放在客栈的角落处。   随着香炉里的熏香味道飘散开来,在明处值夜的侍卫和隐身在暗处警戒的暗卫们,就看到了最为神奇的一幕。   几只大小不一的老鼠,也不知是从哪个角落窜出来的,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都跟喝醉了酒似的,以着非常抽象的轨迹在那里来回的溜达,时不时还会自己往墙角或是柱子上撞那么一两下,仿佛都感觉不到疼一样。   最夸张的是客栈后头养的那只猫。   那猫许是听到了老鼠的叫声,也在哪里“喵喵”的叫,可这猫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老花眼,总是跳上矮墙没走几步,就会“吧唧”一下从矮墙上掉下去。   而且它还是一只非常执着和倔强的猫,明明有平地给它走,它偏不走,就是要往那矮上跳,可跳上去没走两步就会失足掉下。   如此周而复始,看得目睹了这一幕的众侍卫们都担心不已,还真怕这猫把自己给摔成猫肉酱了。   “公主威武,这熏香可真是绝了。”青海摸着下巴直咂嘴,心里对孟彤的敬畏直追凌一。   青扬一手搭着他的肩膀,挤眉弄眼的低声笑道,“今晚要来访的“神仙”也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以前公主都是直接给迷药的,对方一来就倒,啥痛苦都没有,今晚要是有人来就有好戏看了。”   看看那些耗子和那只猫的下场就知道了,那熏香也不知是个什么配方,把耗子和猫都弄的五迷三道的,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这要是换了没吃过解药的人在这儿,还能有好吗?   有了孟彤给的加料熏香,再加上在明处值夜的侍卫和隐身在暗处警戒的暗卫,整个客栈看似平常,实则外松内紧。   ☆、673可怕   青海命人把跑出来的老鼠和那只找虐的猫给处理了,待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除了值夜的侍卫,大家都各自回房去了。   客栈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而晋城的人们还正沉浸在过年的喜庆气氛里,客栈外时不时的就会传来阵阵热闹的爆竹声与孩童们的欢笑声。   随着夜色渐深,整个城池都安静了下来,随着夜空中一大朵乌云飘过,遮住了缺角的月亮,数道黑影如箭般越过宽敞的街道,翻身进了客栈矮墙。   “喵……喵……”夜猫如哭般的凄厉叫声划破夜空,听得人寒毛都竖起来了。   翻墙而入的几道黑影,同样被这两声猫叫给吓的贴在了墙上,几人谨慎的盯着四周,半晌也没见四周有什么动静,才明白自己几人是小心过头了。   似有若无的熏香味道在整个客栈里飘荡,这些黑衣人却没有觉得这香味有什么不对,倒是因为那一声猫叫,而吓得他们一惊一乍的,个个醒悟过来都气坏了。   他们几个可是组织里最为杀人如麻的高手高高手,现在竟被一只小猫的叫声给吓住了,这事要是传出去,他们以后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哎,你说他们这是在干嘛?”青扬盯着那几个翻墙进来之后,就贴在墙上不动的黑衣人,不解的用胳膊搡了搡同样双手环胸站在那里的青海,小声的问他。   “应该是中招了吧。”青海同样压低了声音,言简意赅的道,“不然咱们这么多人排成排站在这里,他们不应该还像没事人一样,贴在墙上装壁虎。”   青扬开玩笑的说了句道:“或许他们都是睁眼瞎呢?”   四周排排站的一众侍卫不约而同的嗤笑出声,可对面贴在墙上的黑衣人,仿佛根本看不到他们这群人一样,还在那里小心翼翼的贴着,蒙了面巾的脸上,一双眼睛还很是谨慎的观查着四周。   这会儿众人算是看出来了,显然这些黑衣人翻墙进来之后,被他们的那一声学猫叫的暗号一吓,贴在墙上吸了不少熏香进去。   众侍卫们晚上都是喝了青黛煮的草药茶的,所以也不知道这闻着挺清新淡雅的熏香,吸进去后是个什么感觉。   不过看这些黑衣人中招之后,都变的跟睁眼瞎一样,他们这么一大帮人站在这里,他们竟然也像是没看到似的。   再想想那些到处乱窜,还不时往墙上撞的老鼠,和那只一直往矮墙上跳,跳上去后又一直往下掉的猫,众人就忍不住后背一阵阵的发凉。   就在众侍卫因那几颗熏香丸,而对孟彤生出许多敬畏的档儿。   贴在墙上的几个黑衣人终于有了动作。在几个黑衣人的视觉里,整个客栈安静的仿佛所有人都已经睡着了,但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等完成了任务,一定要把这客栈的猫也给宰了。”一个黑衣人压着声音愤愤的低声道,其他人也都跟着愤愤的点头。   不杀猫不足以泄恨,要是被人知道他们这些顶级杀手,竟然会被一只小猫给吓住,那实在是太耻辱了。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就无声的拔出亮晃晃的兵器,然后运起身法,悄无生息的往客栈里头冲去……   青海等人一见黑衣人冲来,立即也摆开了架势,准备反击。   可紧接着,几个黑衣人的举动,让众人惊愕的下巴都差点儿要掉地上去了。只见几个黑衣人举着兵器,就在堪堪要冲到青海等人面前时,突然来了个大转弯,转身又往另个方向冲了过去。   众人摆着架势站在那里,瞪大了眼面面相觑,全都被这些黑衣人的举动给弄懵了。   “那些老鼠!这些人现在的情况,就跟先前那些跑去撞墙撞柱子的老鼠一样,在他们眼里看到的东西,可能跟我们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青扬目光灼灼的看着几个黑衣人举着刀剑,就在他们面前这方寸之地里,速度飞快的来回蹿动着,激动的解说着他领悟到的事情。   众人闻言,不禁啧啧称奇。   既然知道这些黑衣人现在没什么威胁了,一众人也就全都收了架势,站在那里看着黑衣人在那里转圈跑。   侍卫甲摸着下巴评价道:“看他们这表情、动作,像不像是跃上了楼梯,正延着走廊往前潜行啊?这看着就好像是在集体梦游了似的。”   侍卫乙指着边上一个黑衣人,道:“哎哎,你们看这个东张西望的,肯定是在把风呢。”   侍卫丙看着黑衣人中招后,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还做着可笑的动作,一脸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道:“幸亏公主当初没拿这个对付咱们,不然这脸都要丢尽了。”   众侍卫闻言,看着那几个黑衣人也不禁心有戚戚焉。   想当初,他们奉命跑到公主府去搞暗杀。   结果一进公主府,没有一个能走出十步而不倒下的。   后来他们虽然选择了归顺,但是每当想起落网的过程,还是很不服气的,必须孟彤不是以武力打败他们,而是采用了迷药这种不光彩的旁门左道。   可现在,看着那几个黑衣人中招后的蠢样,众侍卫顿觉庆幸不已。   他们太幸运了有木有?幸好公主当初没拿这玩意儿来对付他们,不然那脸可就丢大发了。   就因为见识到了孟彤那几颗熏香丸的神奇药效,今日之事在众侍卫之间传开之后,让一众原为冥殿杀手的侍卫们,对孟彤和凌一更加的敬畏和忠心了。   毕竟他们虽然知道孟彤有一手高超的医毒之术,但他们在被制住时是因为中的迷药,因为一下就失去了知觉,败的太容易了反而没多少感觉。   后来虽然吃了赤焰丹的解药,但也同样吞了颗据说比赤焰丹药效更可怕,但只要服用解药就不会有负作用的毒药。   这几年下来,因为公主府的生活太悠闲了,大家也就没动过要叛变的心思,自然也就没机会见识,他们体内这种新毒毒发后是个什么样子。   时间一久,大家对孟彤的敬畏感慢慢的也就淡了。   可今天亲眼见识了孟彤给的几颗小熏香丸的效果,众人这才突然醒悟过来,那个长相甜美无害的小姑娘,其实是如此的可怕。   ☆、674刺客   青海看着众人震惊的神色,知道他们是被孟彤手里药丸的威力给震摄住了,于是淡淡的下令道,“将这些刺客都收拾了吧,然后你们该守夜的继续守夜,该休息的就去休息。”   众人齐声应诺,一侍卫掏出府里配备的一小包迷药,转到上风处轻轻一抖。   众人站在一边双手环胸,齐齐在心中默数……   随着一个黑衣人突然脸朝地的倒了下去,一个侍卫忍不住啐道,“真没用,才数到七就倒了。”   边人有人反驳道:“不过了,这边两个可是数到九才倒的呢。”   孟彤特制的这种浓缩型超级版迷药,就是用来迷老虎都只用数六个数,这些黑衣人能扛这么久不倒,本身就说明了他们的不凡。   “这全都是高手啊。”青扬感慨的摇摇头,“可功夫再高,也怕迷药啊。”   众人闻言不由轻笑出声,不过同时却也全都心有戚戚焉。   想当初,他们也都是高来高去的高手,碰到这超级版的迷药,还不是被整趴下了。所以说,功夫再高也怕迷药,这是致理名言,需当谨记啊。   等几个黑衣人全都倒了,几个侍卫主动上前,倒提起黑衣人的一条腿,动作熟练的将人拖了就走,也不管在过抬阶时,这些人的身体和脑袋会不会磕到碰到。   青扬跟在几人身后准备跟去逼供,他看着几人如此粗鲁的拖着人往后院柴房去,也只能摇摇头,不过他对众人的这种举动也并不出言制止。这些黑衣人既然敢来行刺,自然就该知道失败后会有什么后果。   既然做了杀手,一旦落入敌人手里,自然就该有被严刑逼供的觉悟。青扬让人给几人堵上嘴,然后各种酷刑都给几个轮番侍候了一遍。   可还没等青扬这边问出点儿什么,客栈前院竟然又响起了两声凄厉的猫叫声。   “嗨哟喂,今天这是什么好日子,怎么大家伙儿都凑一块来行刺啦?”侍卫甲正准备给黑衣人上铬铁,可他听到猫叫一激动,只顾着转头跟侍卫乙说放顾,手里的铬铁就直接贴黑衣人的鼻子上了。   “唔——”黑衣人痛苦的直唔唔,身体不住的痉挛。   “唉,你烫错地方啦。”侍卫乙提醒了侍卫甲一声,然后吐槽道:“今天来多少人都白搭,咱们公主那熏香丸子利害着呢,来多少人,最后都得落咱们兄弟手里。”   正坐在一旁剥花生吃的青扬,闻言敲了敲桌子,催道:“既然知道今天来的人不少,就别废话了,一会儿人多了,怎么侍候的过来啊?”   侍卫甲闻言笑道,“对对对,是得加快速度了,还得赶在天亮前,让这些人把底细都吐出来呢,不然可就……”可就什么,侍卫甲没有说出口。   但他们都明白,天亮之后,他们就要离开晋城继续启程上路了。   不管能不能从这些人嘴里问出些什么来,在离开晋城之前,他们都必须要将这些人处理掉。   临出发之前,凌一就对青海等一众人吩咐过,让他们一路往北时,非到万不得已,不能在一个地方多做停留。   他怕的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会不顾与他们撕破脸,派出大批人,拼着两败俱伤也要用大军堆死他们。   其实自打凌一要前往四川府平乱的消息确定之后,他就收到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准备等他离开洛阳后,就会对公主府出手的消息。   最近江湖上的四大杀手组织:冥殿,血手门,红花会,夺魂楼等也都有异动。   凌一虽然还不知道这几个组织,是都受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指使,还是另有他人插手其中,但他在公主府里做了不少安排,原以为在他出征时,他的这些安排足以保孟彤平安。   谁知皇帝竟同意了让孟彤回乡探亲的请求,而且孟彤还非回乡不可。   凌一虽然不放心,但也不想限制孟彤的自由,而且他也觉得让孟彤离开洛阳,远离斗争的中心对她来说或许会更加安全一些。   所以他在离开洛阳之前,把从冥殿收拢来的好手,全都调到了孟彤身边,同时他也给这些侍卫们下了死命令。一旦他们被人包围了,且情势紧急的话,他们就要拼死保护孟彤和春二娘突出重围,护送去四川府与他会合。   第二批闯入客栈的刺客,显然要比先头进来的那几个黑衣人难缠多了,而且来的人数也多了一倍有余。   这些刺客穿着一身杀手标配的黑衣黑裤,脸上更以黑巾遮面。他们翻进客栈之后,看到廊下站了一排瞪圆了眼睛盯着他们的侍卫,只是微微一惊,却丝毫不怵。   青海有心想要拖延时间,让他们多吸些熏香进去,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那些杀手就已经举着刀冲过来了。   而且你说打就打吧,身为一个杀手,你跑到人家地盘上来行刺,此时的最高品质不应该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吗?偏这些人超级没道德的,边打还边喜边“呼呼哈嘿”的喊。   这大半夜的,被他们这么一喊,除了聋子,附近一里内的人是别想睡了。   青海和一众侍卫们急的抡圆了胳膊,冲上去就玩命似的跟对方狠拼,看得隐身在暗处的一众暗卫也急了,当下也顾不得藏身了,全都冲出来玩群殴。   孟彤被吵醒之后,翻身从床上伸出手,探身一指点中了在她床前打地铺的青黛的睡穴,然后才一边起身往身上套衣服,一边对同样被吵醒的青薇等三人吩咐,“你们三个谁去隔壁屋看看,看看我娘是睡着还是醒了?”   青薇、青月和青碧昨晚上是合衣睡的,因此现在被惊醒了也不显得忙乱,青月摸黑直接出了房门,没一会儿就回来道,“亏得守夜的婆子机灵,听到院子里有响动,就先点了夫人的睡穴,倒是宫嬷嬷她们被惊起来了。”   孟彤往身上披上件厚斗篷,就披头散发的往外跑,边跑边跟青月吩咐道:“你再去隔壁一趟,让她们安心睡着别出来,外头的事情应该很快就能完的。”   ☆、675不能浪费   青薇和青碧连忙追着孟彤出去了,青月也想跟着去看热闹,可孟彤既然吩咐了,她也只能先转去隔壁传了话,再赶去楼下看热闹。   孟彤赶到楼下时,外头的院子里正打的热闹。   刺客来了有近三十人,已方的明卫加暗卫,人数上完全碾压对方。   三十来个黑衣人被完全淹没在人海里,以孟彤的身高,根本就看不到黑人衣的身影,只能凭着打斗声判断此时战圈里的情况。   她给青海的熏香丸里是加了制幻药剂和能造成神经紊乱的剧毒的,一般人若是没有服用解药,闻到这种香之后就会产生幻觉,而且行为举止也会发生混乱。   但若是事先服用了不对症的解毒药,则有可能使熏香里的制幻毒素被激发,到时候闻香的人会有何种反应,就完全得看他的运气了。   而这些黑衣人在进来之前,显然就是吞服过解毒药的,因此他们被这么多人包围着群殴,竟然还能打得有声有色,完全没有要落入下风的样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他们进来之前吃了解毒药的,你们用迷药砸他们。”   众人一听孟彤的话,后排没能挤上去群殴的侍卫们,立即掏出迷药,拆开纸包就往前洒了过去。   “哎哟,后面的你往哪儿洒呢?”   “我说你们能不能有点儿准头啊?都往前洒呀,全往我头上砸算是怎么回事啊?”   战圈里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嗓子,“卧槽,你头上都是迷药,往前抖头发呀,别浪费了。”   孟彤简直无语了,心说:你们这群人是来搞笑的吗?   现场一片混乱,青薇和青碧深怕孟彤被人挤到,扯着孟彤直往后缩。   好不容易等场中的那些刺客全倒了,顶在最前方的一群人被洒了一头一脸的药粉,没多久也都跟着倒了。   四周众人一见这情景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那模样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   刚才孟彤喊了一嗓子,后排的人就掏了药包使命往战圈里头砸,她现在不用看也大概能猜到,战圈里的几人现在会是个什么情况。   一想到那些药粉碾制起来有多不容易,孟彤就觉得心疼不已。   她冲场中众人吩咐道,“现在没了药材供应,那些药粉是真的用一点就少一点了。你们赶紧收拾收拾战场,把那些刺客带下去严加审问,把自己人扶回去休息。   还有那些药粉也别浪费了,找个刷子扫起来,等下次再有刺客来,还能用得上的。”   刺客已经全倒了,现场太乱,青海便让青薇和青碧护着孟彤回房去了。   他一回头,见众人还都直挺挺的站着,不由就喊道:“都还愣着干嘛?全去找刷子把他们身上和地上的药粉都扫起来啊。”   拿迷药粉砸人是挺爽的,不过把洒出去的药粉再从地上扫起来,这就不太好玩儿了。   一众暗卫闻言,立即就闪人了,留下一众明卫直呼这群人阴险。   能做杀手的人都是最为桀骜不驯、随心所欲的。   这些人就算是脱离了冥殿,成了公主府的侍卫,也都属于加条尾巴就能变猴儿的类型,为了管束这一群人,青海觉得自己白头发都快出来了。   他想了想,在这客栈里想找到几个刷子估计也挺难的,便道,“别都愣着了,来几个人去楼上拿几床被单下来铺地上。   然后把刺客和自己人分成两拨,一会儿把人抬到被单上,由两个人抬着,把他们头上和衣服上的迷药粉都抖到被单上,抖不下来的就把他们的外衣都扒了。”   由两个人抬着把人身上的药粉抖到被单上?这主意听着好像还颇有意思的。一众侍卫听得眼睛都亮了,青海一发话,立即就有几个人屁颠屁颠的跑去拿被单了。   几人的轻功都不错,上楼下楼都不用走楼梯,直接都是用蹿的,那速度,猴儿看了也得羡慕。   也就是眨眨眼的功夫,被单就拿来了。   一群人顿时一拥而上,几人把被单往地上随便那么一铺,然后一群人就争先恐后的两人抬一个,抬起就往被单上扔。   这些人对自己人下手还多少留点情,扔人的时候还特意选了角度扔,不过对那些刺客就没这么客气了,一个个都是怎么开心怎么来的,扔人就跟扔麻袋似的。   “卧槽,你们轻点儿,没看这些人身上的迷药粉都给你们扔的飞起来了吗?”   青海看着生气,忍不住就踹了那扔人的侍卫一脚,指着另一边床单上晕的跟死猪似的几个侍卫,道:“你们别他妈的以为喝了解药,就不会被迷晕了,没见那边躺着的那几个也是喝过解药的吗?”   那些个有意恶作剧的侍卫们,被他吼的缩了缩脖子,同时也记起了自己喝下的解药并不是万能的。   公主制的这种加强版迷药,药效利害的不要不要的。他们吸入的量如何多了,再好的解药也是顶不住的。   想着自己若是也被迷倒了,估计后边的人也得这么扔着自己玩儿。想通了这一点,一众侍卫这才收敛了些。   青海见这些人终于安份了,便背着手站在一边,道,“咱们手里的迷药都是顶顶好的东西,现在回春堂断了咱们的药材,公主就是想再制也没法办儿制了。   所以这些药粉,你们都给我省着点用,回头地上的那些,全都找扫把扫起来,就是混了沙子尘土没也事。   反正又不是给咱们用的,不用那么穷讲究,带着沙土的迷药,下次往人脸上砸时,不但能迷人,还能迷人眼睛,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众人听他这么胡侃,全都不由笑出了声。   第二天一早,晋城县令的夫人带着晋城一众官吏家的女眷,来拜见孟彤。   为了接见这些人,孟彤不得不推迟行程,在晋城多呆一天。   也幸亏多了这一天的缓冲,让青扬能有时间从昨天抓的两批人嘴里,问出了些东西来。   孟彤收了一堆礼物,中午带着春二娘,留县令夫人和一众小吏家的女眷们在客栈里吃了饭,才端了茶。   ☆、676杀手   等县令夫人带着众人告辞离去,孟彤让宫嬷嬷代她送人出去,并吩咐了青黛把事先准备好的回礼,一一分给一众女眷带回去。   孟彤这边一得空闲,青海就领着青扬过来了。   青扬一进来,就笑咪咪的对孟彤道,“主子,昨天那两拨人,您肯定猜不到是谁指使他们来的。”   你都这么说了,谁还会去猜啊?   孟彤放下茶杯,直截了当的看着他道,“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不猜了,反正猜也肯定猜不着,你直接说吧。”   青扬被噎的接不下去话了,眼角瞥到青海在一旁低头闷笑,他傲娇的冲他哼了一声,才对孟彤道:“昨天的两拨人,既不是大皇子派来的,也不是二皇子派来的。   先头的几个黑衣人是红花会的,出钱让他们来的是齐夫人魏氏。”   孟彤中了还没反应,青碧先气爆了,“卧槽,那个魏氏也够可以的,上次她跑到我们门口闹了那一场,咱们公主都还没去找她算帐呢,她到好,先买凶跑来杀公主了?”   青扬道:“公主当初在开封时,逼魏氏和齐梓良为她女儿齐月解毒,更是要了他们近万两的药费,那时这魏氏就已经把公主记恨上了。   之后再加上齐子骁搞出来的那些事情,魏氏在公主府门口的那一闹,凌大人第二天就直接派人上魏家去了。魏家被凌大人逼着拿出十万两白银赎人情债,自然不会让魏氏好过。   听说魏家大夫人当天就去齐府与魏氏撕破脸了,所以那魏氏才会恨不要想要公主的命的。”   孟彤听后不禁揉了揉眉心,感觉挺无语的。   她跟魏氏只见过寥寥几面,真正接触也仅有她上门为齐月求诊的那一次。   魏氏在孟彤看来,并不是那种爱情至上的女人。她看似为了争宠牺牲了女儿,可孟彤觉得她更在乎的应该是正室夫人的地位,将军夫人的荣光以及一门两将军的好名声等等。   “魏氏这个人私心太重了,我想她买凶杀我也并不是因为什么齐月、齐子骁的。”   孟彤叹着气道:“魏大夫人跟魏氏撕破了脸,魏氏与娘家关系恶劣了,在齐府说话腰杆子就挺不起来了,我想这才让魏氏对我生了杀心的原因。”   几人闻言不由都咂了咂嘴,青薇、青海等人都是孤儿,就算不是孤儿,他们被带到冥殿时因为年纪太小,也记不得自己的父母家人了。   他们对父母其实是有一种期待的,午夜梦回时或许还经常会有那种美好的幻想。   可现在听到魏氏的所作所为,几人不禁也有些庆幸,倒时感觉自己当个孤儿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不会有个如魏氏一样狠心的娘,让他们糟心。   青扬清了清喉咙,继续道,“后头的那拨人,都是夺魂楼的顶级杀手,出钱要买您命的人,是逍遥王的一个小妾。”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不过孟彤对逍遥王周事轻的那个小妾还有些印象。   任谁走路走的好好的,差点儿被人一个桃子砸头上,只怕都会印象深刻,永世难忘。   孟彤把当时与周事轻的小妾起争执的事儿跟两人说了一遍,又道:“这周事轻的小妾也真够记仇的,我当时也就是跟她吵了一架,事后都忘记要处置她了,她现在竟然还好意思派人来杀我?”   青扬解释道:“要杀您的不是当时跟您起争执的那个小妾,而是那个小妾的妹妹。”   孟彤觉得更奇怪了,“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什么小妾的妹妹好不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那什么小妾的妹妹该不会是顶替了她姐姐的位置,得了周事轻的宠爱就跩起来了,然后要为她姐姐打抱不平,才花钱买杀手来要我的命吧?”   青扬笑道,“她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她姐姐前不久被人弄死了,那小妾觉得她姐姐会有此下场,都是缘于公主当初与她姐姐的那一场争执,所以才会花了大价钱,要向夺魂楼买您的命。”   原来,在三年前的皇家书院七夕大比时,周事轻的小妾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在看台上拿桃子砸孟彤。   孟彤当时就此事与周事轻和王永康起了争执,后来因为皇帝宣召,孟彤都忘了要处置那个女人了。   诛不知,她忘记了,周事轻却还记得这件事,等一回王府就把那个女人给扫地出门了。   那女人原是一个小商户家的女儿,被周事轻扫地出门之后又不甘心回家族,随便嫁个商户过日子,所以就在城东租了个小院落脚,做起了暗娼生意。   一年前,那女人因为勾引吏部一个五品小官儿,被那小官的原配夫人给派人卖到了西北,前几个月才攀上了当地的一个土财主,后来也不知怎么就死了。   消息送到逍遥王府时,那女人的妹妹才刚被查出来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正是得宠的时候。   因念及自己如今一切的富贵都是姐姐给她的,逍遥王的这个小妾于是便把自己姐姐的死都怪在了孟彤的头上,花了大价钱,请了夺魂楼的杀手来杀孟彤。   孟彤捧着脸,忧伤的感叹,“唉,我不杀伯人,伯人却因我而死。”   青扬挑着眉笑,“主子,我听您这话咋就这么别扭呢?”   青薇笑着评价,“听着怪虚伪的。”   孟彤看着他们几个也忍不住笑了,“你们这是见凌一不在,所以就敢在我面前没大没小了是吧?小心我回头写信靠你们的状。”   青扬夸张的连忙冲孟彤作揖,嘻皮笔脸的叫着,“主子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逗的屋里几人都笑了起来。   等笑闹过一阵之后,青海问,“主子,那些杀手要怎么处理?夺魂楼的那些人身手不错,您看要不要吸收地来?”   孟彤直接摇头,“要是你们凌大人在这儿,他要怎么吸收人进府我也都随他了,不过我们眼下一是没这个时间,二是对那些人不够了解,冒然将人吸收进来,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反而麻烦。”   ☆、677狩猎   青海点点头,道:“那属下一会儿就带人把那些人处理了。”   “别,别,到底是三十多条人命,你先容我想一想。”青海所谓的处理,是非常简单粗暴的,那就是全杀了埋了。   孟彤虽然也有杀伐果决的时候,不过一下杀这么多人,她还是有些不忍。最主要的是,她现在心心念念着四川府那边的建设,回头建房开山时,最缺的就是劳动力了。   “这些杀手身强体健的,杀了怪可惜的,要不就先灌了药关押在一处,等咱们从河北府回来时,再全部带到四川府去开山造田。”   青扬闻言,忍不住摇头吐槽,“主子,您也真够抠的了。”   不管什么都能想到“废物再利用”上头去,也是够拼的了。   孟彤装模作样的哀声叹气道:“唉,这年头,要养活一家老小不容易啊,用省则省吧。”   ……   第二天一早,孟彤等人在晋城县令以及一众小吏的欢送下,继续启程北行,而车队里多出了三辆马车,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孟彤有一处田庄,就在过了晋城往北两百里处。一行人赶了两天的路,半夜才赶到庄上。   她们在庄上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留下那三十多个灌了药,失了内力的杀手在田庄里种地,孟彤又留下十人看守这些人,就继续启程往北去了。   为了避免再招来那些地方官兴师动众的迎来送往,孟彤一行人接下来的几天,是能不进城就不进城,能不进镇就不进镇。   所幸春二娘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一路上风餐露宿,她倒也没有露出不适的样。   一路往北走了六七天都是平平安安的,枯燥旅途让众人都觉得无聊了。   那些杀手突然就跟消失了似的,除了在晋城那晚,来了两批人之外,就再没见有人跑来行刺,这让孟彤等人都非常的不习惯,搞得每到一地,人人都抢着晚上去附近城镇“狩猎”的机会。   所谓狩猎,就是孟彤打算的一路往北,一路罚治恶人,劫富济贫计划。   青松、青河等四五个人都被她派出去,延路打听消息去了,这一路上每个城镇里,谁家有钱,谁家为恶,谁家为富不仁,皆被几人登记在案。   等孟彤等人一到,众人就根据青松等人探听到的消息,从众侍卫里挑出合理的人数,半夜前去打劫。有孟彤一手提供的迷香,众人的打劫活动进行的轰轰烈烈的,就是将人家的库房搬空了,都不会惊醒一个人。   狩猎活动虽然有趣,不过这世上的恶人、奸商也不是遍地可见的。   孟彤这一行人里头,八百来号人,个个都是安份的。   一路往北走了十多一天,他们都抢了几十户人家了,可这八百来人还有很多没轮上呢。   众人无聊的结果就怨念不断,天天都在那里念着刺客能早点儿来,好让他们能有机会能活动活动筋骨。   可明知道暗处还有很多杀手跟随着他们,可能就潜伏在他们的四周,但人家不肯跳出来行刺,他们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搞到最后倒是他们这群人在抓心挠肝的,郁闷的不行。   这天因为天气不好,孟彤又不想进县城去,于是众人就在沁县郊外的一个小山村里停留了一天。   因为他们人多,青海找到村长,付了两百两的过夜费,才让腾空了半个村子的屋子,让那些不守夜的侍卫们有了个能闭目歇息的地方。   “我们村都不富裕,我家这院子算是最好的了。”老村长指着自家的院子,对青海和青扬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以往他跟别人说这话时,脸上都忍不住会带上一抹骄傲和自得,可今天对着眼前这两个一身华服的少年,他却莫名的没有一点儿底气。   眼前的两个相貌堂堂的少年,据说还只是这户人家的下人。可两人身上光穿的锦衣,看着就比镇上王大户那一身,据说一匹要二十两银子的绸缎不知道要漂亮多少。   老村长想像不出来,这户人家的主人会是怎样的一个贵人,但能让千八百人护着的人,肯定是活在云端上的大人物。   青海和青扬将老村长家的院子里里外外都打量了一遍,与这村里的其它房子比起来,老村长家的房子确实是最好的,青砖黑瓦的屋子,屋前的院子是用泥石砌的矮墙围出来的,面积特别大,倒是足够把那两辆特制的马车给停进来了。   公主府的马车都是凌一让工部特制的,主要特点是防震,二是面积大,三是带门,密闭性好。这样的马车适合长途赶路,万一错过了宿头,也方便在野外露宿。   最最重要的是,适合他们主子用。   跟洛阳城里的那些娇娇女比起来,他们主子真是糙到不行,人长得那般甜美可人,偏偏就不爱打扮,还不挑吃穿,啥娇气的毛病都没有。   让他们想纵容她一下,搞个一骑快马送热汤啥的都没发挥的机会。   青海跳上矮墙往四周看了看,见这院子还算开阔,隔壁和前后几间院子的住家都已经同意把屋子腾出来借给他们了,到时候让守夜的人在两边屋顶上蹲着,有个风吹草动都能一目了然。   “行了,你这屋子今晚我们就借用了。”青海转身居高临下的对老村长道,见他瞪圆了眼睛看着他,青海微微一笑,轻轻一跃就落到了老村长的面前。   “屋子里被褥什么的,您自己要用的只管搬走,我们自己车上东西都是全呼的,用不到你们的。”   青扬笑着补充道:“我们自己有厨娘,车上也有粮食,吃食什么的你们也不用为我们准备,等明儿我们走了,你们就可以搬回来了。”   只用让出半个村子的屋子给人住一夜,别的啥都不用付了,就能净赚两百银子,他们村子算是赚大发了。老村长喜的连连哈腰应是。   青海挥手让院外的几个侍卫进到院里守着,就带着老村长走了出去。   眼见事情都安排好了,青扬转了转眼珠子,就问,“老村长,你们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别坏的恶霸,或是为富不仁,欺压百姓的人家啊?”   ☆、678又有刺客   老村长一听,连忙摆手。庄户人家大多朴实,一个村子能出一两个不事生产的痞子,就够倒霉的了,想要当恶霸也没有那个养成条件啊。   “我们村儿这附近,要说恶霸倒是真没有,不过要说会欺压百姓的,倒真有一处。”   青扬一听,高兴的眉毛都扬起来了,“在哪儿?是处什么地方?”   “从我们村子出去往北,大概要走六七十里地,就能到一个叫黑水囤的地方。黑水囤的边上有座灰石山,那山上光秃秃的,连颗正经的树都不长,却住着一窝山贼。”   “这附近有山贼?他们有多少人?”青海也忍不住激动了,这可是自家主子一路上的首要打击目标啊。而且如果对方人数多的话,或许他也能有机会跟着过去耍一把呢。   老村长被青海激动的表情给吓了一跳,看着青海的眼神都怪怪的,听到山贼两个字还能两眼放光的,他活这么久了也是头一回见。   老村长吱吱唔唔的道,“应该……应该会有百来号人吧,具休有多少人,老汉也不清楚,那些山贼除非是年景不好的时候,才会到我们村里来抢吃的,否则平时都是靠打劫那些过往的商队和行人为生的。”   青海和青扬心里暗暗高兴,两人把老村长打发了,就匆匆出了村子,去找停在村外的孟彤去了。   “这附近能有山贼?真的假的?”孟彤对这个消息深表怀疑。   这条路四年前她又不是没走过,当时也没见有什么山贼出没啊?难道是他们当时一行人看着不像是有钱的样子,所以没被人视为目标吗?   青海和青扬连连保证,又把老村长说的话给孟彤说了一遍。   “不长树的灰石山?”山贼故然该缴,不过相比起来,孟彤对那个灰石山更加感兴趣。   虽说一般的山石大多也都是灰色的,但不长树的山还是比较少见的,除非这山的表层全是石头,或是这山里含有什么让植物无法生长的矿物质,这才造成了植物无法正常生长。   孟彤之所以对“灰石山”三个字这么上心,是因为她知道金银矿的伴生石,有一种外表看上去就是灰白色的。   四川府的建设需要海量的金银,孟彤现在不管看到什么都能联想到银子,要是真能被她发现一座金银矿,那她的四川府不用几年,就能建设出一翻新景象来了。   从车壁的小抽屉里拿出地图在矮桌上铺开,孟彤在上面找到了黑水囤的位置,地图上并没有灰石山的标记,但黑水囤离太谷城和沁县都不算远。“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山贼呢?”   孟彤不解,青海和青扬却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青海猜测道:“或许是有什么猫腻在这头吧,这里离洛阳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天高皇帝远的,官贼相护,抢劫过往商队或行人好中饮私囊的,也不是没可能。”   孟彤听着觉得挺有道理的,便点了点头道,“那一会儿青扬就去挑人吧,选一百人出来,你们晚上去把这个山贼窝给端了,完事之后也先别急着回来,我们明天一早就过去了,我要亲眼看一看那山贼窝倒底是怎么回事儿。”   青海和青扬以为孟彤是没见过山贼窝,所以想要去看一眼,却不知孟彤是想去看看那座山,是不是真的有可能有金银矿。   孟彤扬声对侯在车外的青碧吩咐道:“青碧,你去让厨娘先烧火做饭,别外再准备一百人份的干粮出来,青扬他们一会儿吃了饭,有事要去做。”   青碧闻言便知青扬他们晚上又要去狩猎了,脆声应了声是,便匆匆去吩咐厨娘准备饭食去了。   天色未暗,青扬就带着百名侍卫,“嗷嗷乱叫”着骑马一路往北去了。   孟彤这一行人少了一百人,也还是浩浩荡荡的,光是侍卫们系在村口的马,就把进村的路给堵严实了。   最近都没有杀手光顾,不过孟彤却不敢掉以轻心,仍旧吩咐青黛按她的方子抓了草药,煮了好几大锅茶水,分给众人一一饮下,然后在晚上睡前,她换了一种味道的熏香,让青海拿去在他们住的这半边村落里一一点上。   今夜天上多云,清冷的月亮时不时的就会被飘来的云给遮去身形,便得大地伸手不见五指。   在离孟彤借宿的村庄不远处,一队身穿黑衣,腰胯长刀的黑衣人,正猫着腰,面无表情的在荒野上急行。他们只靠两条腿奔跑,速度却并不比骑马慢多少。   天上乌云飘过,露出银白的月盘,这队黑衣人身形一顿住,就地伏身等待,等天上乌云遮月时,这些人几个闪身急行就潜进了村子里。   在如此夜深人静之时,这小小的村庄本该是家家熄灯入睡,一片黑沉的时候,可今天却出了一件稀罕事。   小小的村子,犹如被分隔成了两半一般,村子的右半边一片漆黑,不见丝毫光亮。左半边却是家家户户亮着油灯,有些院子里甚至还燃着篝火,照得骑坐在屋顶、矮墙甚至是屋边柿子树上的人影都分外清晰。   躲在暗处的黑衣人,看着那些骑坐在屋顶、矮墙甚至是柿子树上的人影,不禁与身边同伙对视一眼,目中闪过的神色皆带着满满的不屑和鄙夷。   正月的寒风从村子里打着转吹过,带来一阵极为淡雅的花香,嗅着好闻仍了,看得出是极为名贵的香料。   这样的香料可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就凭着这股香味,黑衣人的心倒是定了。至少他们不怕自己今晚的目标,声东击西,没在这村子里落脚。   天上飘过一大片乌云,再次将银白的月光遮住,黑衣人形如鬼魅般冲了出去,几人手上亮晃晃的长刀,在几处院子里明亮的篝火的照耀下,闪过一道银芒。   几个骑在矮墙上的侍卫,看到从近前冲出来的黑衣人,突然“哎哟”怪叫了一声,手一扬,一片黑影就铺洒了出去。   几个黑衣人动作奇快的挥刀就砍,可一刀挥过,那一片黑影还是罩了下来,洒了他们一头一脸。   ☆、679有古怪的山贼   几个黑衣人只是微微一愣,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现在也不是出神发愣的时候,他们举着刀冲了上去就砍。   “看暗器!”几个侍卫应对黑衣人的手段非常一致,他们纷纷掏出一个的东西就朝黑衣人丢去。   这些黑衣人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他们动作一致的挥刀,银亮的刀身一划而过,非常漂亮的将飞来的东西一劈两半。   只听“嘭”的一声轻响,那颗被刀劈开的东西里腾起一股轻烟,这烟若是在白天,倒还能被人的肉眼看见,可在这乌云遮月的黑夜里,却似融入了黑暗一般,让人难以察觉。   几个原本在骑坐在矮墙上的侍卫,借着扔“暗器”的功夫,此时已经全部飞身后退到了院子里。   他们也不怕那些黑衣人闯进院子,一个个目光晶亮的看着飞身扑来的黑衣人,不但不亮兵器,嘴里还在那里轻声的念念有词,“一,二,三……”   “嘭!”一个举刀飞扑进院子的黑衣人,毫无预兆的脸朝下,摔在了地上。   有一就有二,扑进院子里的黑衣人就跟下饺子似的,“嘭嘭嘭”的摔了一地。   “哎哟,熟人哪。”一个侍卫上前将一个黑衣人翻了过来,一看竟是熟面孔,不由就惊喜的叫了起来。   众人闻言,纷纷上前把那些脸朝下摔的黑衣人都翻了过来,一个个看过去还真都是认识的。   “哎哟喂,这不是暗七吗?”一个侍卫指着地上才被他扯掉了蒙面巾的黑衣人,抬头向四周众人道,“大长老手下的大将怎么跟二长老的人混一起啦?”   四周众人一听暗七这个名字,全都“呼啦啦”的跑过去围观。   侍卫甲看着地上摔了一脸鼻血的黑衣人,颇为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侍卫道,“兄弟你行啊,他都摔成这样了,你都能认出来他是暗七?”   那侍卫“呵呵”冷笑了两声,面无表情的道:“以前我们营有个跟我关系挺好的小队长,后来就是被他杀了的,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   在冥殿的杀手新人营里,想要活下去就得踩着同伙的尸体往上爬,互相残杀是生活的常态。   有时为了活下去,连自己的亲兄弟,亲姐妹都要杀,更别说是一个关系不错的人了。所以大家听他这么说,也都没怎么在意。   现在大家更关心的是,大长老手下的暗七怎么会跟二长老手下的人在一起行动。   有人猜测,“该不会是二长老手里的人手折损的太多了,这次二皇子宁可和大皇子这个死对头合作,也决心要弄死公主了吧?”   “反正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没对咱们公主安什么好心,管他们派来的是暗七还是暗八呢,公主说四川府正缺人手开山造田呢,他们来了正好,回头一起打包拉到四川府,让他们玩泥巴去。”   大家原本都是冥殿的杀手,他们这些人因为跑来刺杀的早,落网之后投降还能捞个侍卫当当,如暗七这样的顶级杀手,以往在冥殿可是大家需要仰望的存在,结果现在被他们抓了,却只能落个运去四川府当免费劳力的下场。   众人看着地上的黑衣人,光想想就忍不住激动起来。   “风水轮流转哪……”一个蹲在屋顶上暗卫突然心生感慨的拉着腔调唱了一句,引得四周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孟彤一觉醒来,就听说昨晚抓了冥殿一个很了不得的杀手。   看着青海和青薇等人都一副激动的不得了的样子,孟彤都不好意思告诉他们,冥殿的杀手抓太多了,她其实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冥殿最利害的那个杀手还是她老公呢,她说什么了吗?   “既然知道昨晚来的都是冥殿的人,那就不必审了,先给他们灌药,然后收押,等到了地方就把他们先留在庄子上种半年地再说。”   孟彤现在才不在意什么暗七暗八的呢,她现在最关心的是灰石山上的山贼窝,是不是已经被青扬他们扫平了,再有就是那座灰石山上,有没有可能藏有金银矿。   等吃过了早饭,众人收拾收拾就上了路了,浩浩荡荡的直奔黑水囤而去。   青扬带着一个百人队,原本以为要扫平一个山贼窝完全是小意思,可事实上事情却远没那么简单。   也亏得公主没有轻敌,让他带了一百人过来扫荡一个据说只有百来人的山贼窝,否则他们这些人就算身手再好,或许都得交代在这儿。   一夜激战,虽然尽数缴灭了“山贼”,可他带来的人也伤了大半。   青扬从衣摆上撕下一块看着还算干净的布条,从随身的小布包里摸出止血药,往受伤的手臂上洒了一圈,然后用布条草草的缠了两圈,就包扎了起来。   谁能想到,这小小的灰石山上竟藏着近千人,而且这些人还配备有军用的弓弩和长刀?   他们这一行一百零一人,要不是个个身法了得,内力雄厚,这趟来只怕就成给这一千“山贼”送菜来的了。   也亏得公主平时喜欢研制各种药丸药粉,也喜欢给他们每人配备各种乱七八糟的药丸药粉,才能将这一千“山贼”都留在山上,否则今天要是被逃走了一人,只怕就会有天大的麻烦接踵而来了。   这处山顶的贼窝,房子都是由石头搭建的,青扬飞身跃上一间石屋的屋顶,手搭凉棚往四周看了看。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满地的鲜血,在晨曦中看着显得份外的触目惊心。   不过青扬对那些尸体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对分散在各处休息的同伴扬声道,“只受了轻伤的,给受伤重的人包扎一下伤口,没受伤的去把这山贼窝好好的搜一搜,看看这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还能有什么秘密,官匪勾结呗。”一个年纪大的侍卫冷哼了一声,冲屋顶上的青扬招了招手。   等青扬到了他身边,他又指了指自己身边不远处的一具尸体,道:“这大胡子看着像是个头领,使刀的手法看着像是从军中出来的,你去搜搜,看能不能搜到什么。”   ☆、680显露   青扬挑起眉,低头看着他,“你怎么不去搜?”   “我受伤了,不方便。”那侍卫抬了抬自己缠着布条的手腕,咧嘴笑出了一排的白牙。   青扬抬腿就是一脚踹了过去,那侍卫嘻嘻一笑,身形灵活的翻身躲开他踹来的这一脚,身形一跃就跳到了旁边的一道矮墙上,跟只猴子似的蹲着了。   青扬知道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所以也不多做纠缠,哼了一声,就转身去看地上的那具尸体去了。   地上已经死透了的男人,虽然留着一把大胡子,看着似乎很苍桑的样子,但眼尾平整无痕,这人的年纪决对不会超过三十岁。   青扬并急着在他身上搜什么,先把他的手脚都检查了一遍,从尸体的指手上脱下一个翠玉板指,这才去搜他的身。   只不过这大胡子的身上除了一个看着有些旧的钱袋子外,他什么都没搜到。   青扬把那个翠玉板指塞进钱袋里,往怀里一塞,就又去翻找起这大胡子的衣服来。   那蹲在墙矮上的年长侍卫,看他这一翻动作,不由笑着赞道,“不错嘛,小小年纪,做事就能如此老道,也难道凌大人会看上你,让你给公主做了心腹之人。”   “只要你忠心为公主办事,公主和凌大人也一样会视你为心腹的。”青扬手里的动作不停,将手下男尸的棉衣都一一解开,一寸一寸摸过去,查看里面是否还有夹层。   “找到了!”青扬突然惊喜的站了起来,只见他的右手手心里握着一个黑色的令牌。“咦?”   蹲在矮墙上的年长侍卫伸长了脖子,好奇的往青扬的手里看,嘴里还嚷嚷着,“喂,喂,你找到什么啦,也给我看看。”   青扬手一收,直接就把令牌揣进了怀里,回头冲那侍卫冷冷一笑,道,“不给。”   “哎呀,别这么小气嘛……喂喂,你别走啊。”   “我下山去等主子,你们把这里清理干净。”青扬理也不理身后人的叫唤,扔下这句话就迈开大步下山去了。   孟彤等人抵达时,青扬正坐在山下官道旁的大树上,仔细的打量着手里的黑色令牌,皱眉思索着什么。   因为青扬没有掩藏形迹,青海只一眼就看到了他,高居马背上的他一抬手,身后长长的队伍立刻就缓缓停了下来。   青扬跳下树,只跟青海说了句,“跟我去见主子。”便迈开大步,往队伍中间的黑色马车走去。   车门向外推开,青薇、青月和青碧先后跳下了马车。   青扬站在马车外,低头行礼道:“主子,这灰石山上的山贼不是普通人,属下怀疑他们与朝庭中人有关。”   孟彤诧异的眨了眨眼,打量着青扬,道:“你可是找到了什么证据?”   青扬把令牌呈上。   令牌入手很沉,看着像是金属质地的,孟彤接过令牌看了看,只见令牌的正面刻的是个“三”字,背面则是个“皇”字。   看到了这两个字,孟彤的脑海里不知怎么的,一下就闪过了周元休的脸。   同为皇帝所出的皇子,周元休既有心机也有城俯,可他不管是在朝中,还是在人前,存在感都实在太低了,低的让人常常会突略掉他。   孟彤一直就觉得周元休决不会甘于如此默默无闻下去,他怂恿齐子骁与凌一争抢她时,孟彤还以为他终于想通了,打算显露锋芒,让众人看到他了存在了。   谁知他玩了一把扇风点火,就又缩回了自己的壳里,隐藏了起来,如此无胆,实在让人大失所望。   手里的这个令牌,再次证实了她的猜测是正确的,“皇”“三”两字,可不就指的是皇三子吗?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个令牌与周元休有关,可孟彤就是认定了这是周元休手下人的。她把令牌在手心里抛了抛,眸光微微一闪,心里便有了主意。   “青薇,青月,你们马上去调集三百人,一会儿悄悄跟我上山。”   青薇和青月齐声应诺后,退了下去。   孟彤又道:“青海,你带人护着夫人继续往前赶三十里地,若是遇到村居或茶寮,就在那里等我们。”   青海面现为难之色,犹豫道,“主子,我们要不就在这里等你吧,万一刺客要是趁我们兵分两路时跑来偷袭,那可如何是好?”   孟彤摇摇头,道,“要不是盯着我们的眼睛太多了,为了安全考虑,我也不会再带三百侍卫上山。   这灰石山我是必须要上去亲自看一眼才能安心的,但是我又不想让跟在我们身后的人,注意到我上过灰石山,所以只能你们继续往前走,才能隐藏住我的行迹。”   青海听她如此说,也只能妥协的点了点头。   孟彤下车去跟春二娘交代了一声,只说这附近有她需要的几味草药,她需要亲自上山去采,让春二娘先随车队到前头的村居落脚等她们。   春二娘早就习惯了听从女儿的安排,而且孟彤也不是一个人去采药,所以她也不觉得担心。   孟彤去车里拿了斗篷披上,又跟青海叮嘱了一声,看他们继续启程往北去了,才领着青薇、青月等人转到官道另一侧,飞身往山上掠去。   一路往山上爬时,孟彤不时的会停下来,捡起一块山石看看。   前世翻看地质书时,她还隐约记得一点关于银矿特征的描写,含有银矿的石头断口会呈贝壳状或参差状,颜色有深红,黑红,灰黑等色,石中会伴生有石英,白云石,方解石等。   更多的资料,孟彤也不记得了,她不知道这座山里是不是真有银矿,但捡了一路的石头,她也看了一路。   所有她看过的石头,总有这样那样的表征,跟她曾看过的资料相附,这让她越来越觉得这山里很可能真的有银矿。   等他们一行人到达山顶时,山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已经都被弄走了,只不过满地的血迹,因为山上缺水,没办法清洗干净。   受了重伤的侍卫们全都集中在山顶的一片空地上休息,见孟彤带着人过来,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681银矿   孟彤看着这些身上缠了不少布条的伤员,先挥手让众人坐下休息,然后才转身低声问青扬,“你们昨晚打的很辛苦吗?怎么这么多人受伤?”   青扬不敢隐瞒这事,直言道:“这山上并不是像村长说的那样,只有一百来人,而是藏了足有一千多人,而且他们手里还有不少军用的弓弩和长刀。   要不是您让我带了一百人过来,而且我们的功夫也还过得去,说不得昨天就要出人命了。”   孟彤扭头朝四周看了看,入眼的皆是石头房子,那高度以她娇小的身形,要想将山顶的全貌尽收眼底,除非再爬高一些。   孟彤提起裙摆,踩着石壁飞身上了屋顶,站在高处往四周看,视野一下就空旷清晰多了。   站在地上看,四周的那些石头房子看起来杂乱无章,可站在这屋顶上看过去,这四周的房子看起来就显得很有讲究了。   寨门口的石头房子建的虽然杂乱却很密集,而且房高皆为两层,这样建房虽然不好看,可要是遇上有外敌入侵时,房顶上可以埋伏弓箭手,而如此密集的房子则可以起来一定的阻挡做用。   又比如现在这些受伤的侍卫们呆的这片空地。空地四周的石头房子有好些都是一间挨着一间,连着绕圈建的,所以这片空地的四周,能供人通行的道儿也仅有三条,分别通向寨门口,后山小路,以及山贼们的住处。   这样的建筑风格,肯定不会是乱建的,看着更像是有人想要监视或是看守什么东西。   孟彤低头看向站在地上的青扬,道:“后山的小路和山贼们的住处,你派人搜过了没有?”   青扬摸了摸鼻子,道:“搜了让人去搜了,只不过属下急着下山接您,还没问结果如何呢。”   孟彤道,“那你现在去问问,看他们有没有搜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青扬应声而去。   青薇和青月则一起飞身上了屋顶,一左一右陪着孟彤。   青扬去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才一脸兴奋的跑了回来。“主子,我们在后山发现了个山洞,里头堆了好几十口箱子呢,装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孟彤闻言,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这里果然有银矿!!   可等她进了山洞,孟彤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青扬等人找到的这处山洞,就是一个用来存放东西的空间。里头放了整整五十三口大箱子,五十口箱子里装的全是十两一个的银元宝,另外的三口箱子里装的,则是珠宝、字画和古董、瓶子之类的东西。   孟彤看向青扬,问,“别的地方都搜过了吗?”   青扬点点头,道,“整个山顶都叫兄弟们翻过三回了,倒也搜出了些值钱的玩意儿,不过那些东西我让兄弟们拿去分了。所以这个山洞里的东西,我就没再让他们动了。”   “你别光顾着找值钱的东西啊,就没找找有没有书信什么的吗?”青月急道,“总也要弄清楚,这些银子都是谁放在这儿的吧?   而且这山寨里窝藏了一千多人,还都用着军队制式的弓弩和长刀,这本身就很不正常啊,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在这里头捣鬼吗?”   “这还用你说?”青扬冲青月翻了个白眼,一副“你当我傻啊”的表情,道,“我早就吩咐人将整个山寨来回翻了两三遍了,可别说是书信了,这整个寨子里里外外,就连副文房四宝都没有。”   一个山贼窝存在这么多年,就算抢也总会抢到一两副文房四宝的,可这山寨里却连一副都没有,如此刻意,就是想让人不怀疑其中有猫腻都难。   青薇掀开一口箱子的盖子,从里头拿了块金元宝在手中掂了掂,又用牙咬了一口,试了下硬度,然后扭头对孟彤道:“主子,银子的纯度比官铸的要低些,应该是私铸的。”   “我猜这附近应该有个银矿,或许咱们脚下这一座灰石山里头就有银矿。”   孟彤拿脚跺了跺地面,对青扬吩咐,“派人去把整个山寨找一遍,看这山上有没有什么被隐藏起来的山洞,或是地下通道什么的。”   青扬摸着鼻子,很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个属下也已经派人找过了,这处山洞就是这么被找到的。方才还有好些兄弟带人一路往山下搜了,要想知道有没有别的地道或山洞,还得等他们回来才行。”   孟彤点点头,走到一口大箱子前,用手试了下重量。箱子沉重无比,以她的力气也只能将箱子推动一丝丝。   “青扬,你们在山寨里可有找到马或马车之类的东西?”   青扬点头,道:“马厩就建在山寨的另一边,厩里的马也有不少,只不过没有马车,倒是板车有几辆。”   有了马和板车,就不用愁这些东西运不回去了。   孟彤一声令下,青扬立即派人去套了马车来,又让身强体健的侍卫们来抬箱子上车。   等他们这边的事情忙的都差不多了,一路搜下山的侍卫们也都回来了,只不过让人失望的是,他们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青扬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过来向孟彤请示,“主子,您给属下一百人,属下把这灰石山附近再搜一遍,就不信找不到那一处银矿。”   孟彤认真想了想,却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咱们把这么些箱子都劫了就够了,若是还要留下来找那处银矿,费时费力不说,之后势必还要与那私挖银矿之人对上,到时候就又要多出一个想要我命的人了。”   青扬抬头看了孟彤一眼,又瞄了那些箱子一眼,心说:您把人这辛辛苦苦挖出来的银子都给搬走了,人家难道就不会想要您的命了吗?   “算了,咱们此行的首要目的是上牛背山采药,次要目标是在路上打家劫舍……啊呸!是劫富济贫,为建设四川府而努力,别的事情就先别管了。”孟彤想了想,又加了句,“就是要管,也要等咱们以后腾出手来再管。”   ☆、682有持无恐   自家主子如此爽率、呆萌,青扬心里的那点儿不甘心也因为孟彤的说漏嘴而心平气和了,他忍着笑下去安排人,来抬箱子下山。   青薇却仍看着孟彤,不解的问了句,“主子,咱们真的不再找找那处银矿了吗?这个山洞里存放这么多箱银子,那处银矿肯定不会离此太远的。”   孟彤转过头看着青薇,用着一种调侃的语气笑道:“我说青薇啊,咱们做人要厚道,你看咱们都把人家的山贼窝给端了,金银珠宝也都搬走了,再要死命的去刨人家的根底,回头别人还不得过来找咱们拼命啊?”   青薇撇了撇嘴,正想说话,边上的青月已经抢先一步道:“拼命就拼命,咱们还能怕他们不成?一座银矿的价值怎么能是区区几箱银子能比的,主子,您可不能因为怕事儿,就把这天大的好处给放了。”   孟彤笑的不行,“你们主子我平时也没亏待你们吧,怎么一个个整的都跟掉进钱眼儿里似的。”   青月噘嘴道:“这哪是掉不掉进钱眼儿里的问题啊,奴婢是觉得那人既然敢把私铸的银子藏在这山贼窝里,那就肯定没过过明路,既然如此,那咱们要求参一脚,应该也无可厚非吧?”   “是无可厚非。”孟彤笑着点点头,从随身的挎包里摸出那个青扬给她的令牌,对着青月晃了晃。   道:“不过我怀疑这山贼窝和那处银矿都跟三皇子有关,你们在京城多年,想来对储位之争并不陌生。   大皇子身为皇长子,母族虽然势微,但文人胜在清贵,他有朝中文臣及天下文人支持,看着争位的优势似乎还挺大的。   而二皇子是正宫嫡出,立储讲的是传长不传幼,传嫡不传庶。若非皇后娘家势大,二皇子又才能平慵,他应该是最无争议的太子人选。   大皇子和二皇子现在看着斗的热闹,可未来继承皇位的希望都不大,反而是三皇子周元休,明明心机城俯一样不缺,却以痴迷书画山水为由,游离于朝堂之外。   上次他撺掇齐子骁在朝堂上玩的那一手,弄得整个洛阳城的人,就只差指着我跟凌一的鼻子骂我们奸淫妇了。   这要是一般人,只怕早投河去了。   可偏偏这世上就有你们主子我这种人,脸皮厚比城墙,往自家宅子里一躲,管他外头巨浪涛天,地动山摇呢,我眼不见为净,药铺我照开,亲事我照成,还不是该干嘛干嘛?”   青薇捂嘴笑道:“您就得意吧,要不是有凌大人安排了人在外头帮您顶着,您还真以为那些被谣言冲晕头的百姓,被人蛊惑了,为什么还没人跑咱们门上闹事啊?”   孟彤哼了一声,得意的一抬下巴,道:“那是,谁让我嫁了个好男人呢,你们以后也要睁大眼睛,找男人就该找你们凌大人这样会心疼媳妇儿的。”   青薇和青月脸都红了,却又笑的停不下来。   青月又笑又叫的道:“真该让凌大人来听听您这话,估计能乐得他嘴巴咧到耳后根去。”   三人笑过了一阵,等歇下来后,青薇便好奇的问孟彤,“主子,那照您的意思,皇上是属意让三皇子当太子罗?”   孟彤目光闪亮的笑道,“周元休心机、城俯都不缺,文才也不弱,皇帝成年的子嗣不多,他这样的人才在朝中怎么可能会默默无闻呢?   就算他当真无心与朝政和权势,皇帝也不应该任他游手好闲的无所事事才对。   以前我只是觉得他很怪,一直没把他的这种行为与皇帝联系起来。   直到我看到了这块小令牌,又看到这里这么多的私铸银子之后,虽然还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这一切跟三皇子周元休有关,但周元休可能是皇上暗中培养的皇储人选这件事,应该已经**不离十了。”   青薇和青月闻言皆是一惊,青薇更是失声道:“主子,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孟彤笑着点了点头,道:“你们想想,一个无权无势,在朝中名声不显的皇子,要想私下开采一座银矿,还不被人发现一点儿端倪,若非背后有人在帮他,他就是再有城俯、手段,只怕也难以办到吧。”   听孟彤这么一说,青薇和青月对视一眼,都不由开始担心起来。   “那咱们捣毁了这个山贼窝,又搬走了这里所有的财物,岂不是就跟三皇子结下大仇了?”   青月急道:“主子,要不咱们就把那些箱子都搬回来吧,奴婢让他们把所有痕迹都抹掉,就当咱们从来没来过?”   “不必如此。”孟彤摆手笑道,“这山上住的就是一窝山贼,咱们路遇山贼,把山贼窝给端了,搬走了山贼劫来的金银,周元休要是会蠢的拿这个来找我麻烦,那他就不佩被皇帝暗地里培养这么多年了。   青月满脸的担忧,“这样……不会有事吗?”   青薇也道:“三皇子要是因为此事记恨上咱们,等日后他登基为帝了,再来找咱们麻烦,怎么办?”   “那我就辛苦点,尽量多炼些能够延年益寿的药丸儿,让皇帝活到一百二十岁呗。”孟彤笑的更无所谓了。   她原就打定了主意要来打劫土匪寨的,这些金银要是没被她找到也就算了,现在都被她看到了,哪里还有放过的道理。   孟彤转身走到装珠宝古董的木箱前,打开箱子抓了把珠宝在手中把玩。   撇开那些不知道打哪儿运来的私铸银子不说,光就这三大箱的珠宝古董,就已经价值十几二十多万两了。由此可以看出,这山寨存在的时间一定也已经不短了。   孟彤在想,周元休要这么多银子打算干什么?   皇帝既然有意培养他做继承人,肯定就少不了派人为他保驾护航,只要周元休不笨,肯定会暗地里培养自己的势力。   孟彤由此想到了当初在水头镇见过的,那个周元休的侍卫长左青。   皇帝刚得了她巫门千年的积藏,私库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若是知道这沁县附近有一处银矿,肯定不会授意周元休私下开采的,因为实在没有必要。   ☆、683麻烦   皇帝若要授意周元休做什么,难道还会不给他出人出钱吗?   由此推测,皇帝肯定不知道这一处银矿的所在,也就是说,周元休采矿根本就是瞒着皇帝来的。   她端了山寨,只昧走了周元休的银子,而没有去皇帝面前揭发他,周元休做梦都该偷笑了,还找她麻烦?除非他脑子被驴踢了。   孟彤看看左手上的珠宝,又看看右手心里的小黑令牌,笑着把珠宝丢下,小心的把小黑令牌收好。   这小令牌看着不起眼,握在她手里就等于揪住了周元休的小辫子,以后用好了,可是能起大作用的。   青扬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把散布在四周的一百多兄弟们全都吆喝来了,看得出来,大家对于搬银子的热情都很高,连几个手脚缠了纱布的侍卫都跑来凑热闹了,典型的要钱不要命。   一众人浩浩荡荡的下了山,趁着众人将箱子装车的功夫,孟彤随手指了个侍卫,让他快马到前头找清风回报此事,好让他尽快安排人手和地方接收这些银子,再按排妥当的人押送到四川府给凌一。   为了四川府的建设需要,众人打家劫舍……啊呸,是劫富济贫的热情高涨。让一群杀手改行当小偷的后果是很可怕的,破坏力是很恐怖的。   一不小心,这劫的东西就有些多了,因此大半个月下来,青柏,青松,青江,青湖和青河五人都陆陆续续的被孟彤抽调去,负责押送银车往四川府去了。   如今负责在前头探路的只剩下一个青竹了,那小子原本年纪就不大,偏偏还男生女相,换上裙子直接就能当姑娘了。   生了这样的一副容貌,让他押送金银长途跋涉到四川府去,孟彤还真不放心。   所以最为妥当的办法,就是把这些金银存放到附近的田庄去,等青柏他们从四川府回转了,再来把这些东西运走。   清风这些年为了能够尽快的成长起来,也算是够拼的了。   以前年纪小时,他每日除了读书和跟原胖子学习看帐、经商之外,还得帮着春二娘管理府里的事务,以及管着孟彤洛阳城外的庄子。   等他稍大一点时,孟彤被凌一宠的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一会儿一个主意的结果是,她每想到一个点子,就会兴奋的把凌一或清风抓来倾述一翻。   说完了,孟彤自顾自跑去继续看医书了,凌一还有朝中的事需要忙碌,最后执行实施的人永远都会变成清风。   没想到被孟彤虐了四年,清风倒是锻炼出来,如今处理起事情来有模有样的。这次一路北行,孟彤只管安排出去寻找目标“劫富济贫”,后续的一应“销赃”事宜全都是由清风安排的。   等那小子能彻底独挡一面时,想来他那老爹陶天佑,也就该倒霉了。   能为了攀高枝,连发妻幼子都不放过的人渣,世上少有。陶天佑的事情,不只是清风记得,孟彤也一直替他记着呢。   也正因为孟彤的记得,那个被女儿授意榜下抓婿,抓到了陶天佑的吏部都事程范,四年过去了,仍旧还是个吏部都事。   而那个与陶天佑勾搭成奸的程范之女程芳,如今倒是得偿所愿,成了陶太太。   只不过陶天佑一个两榜进士,就算有了程范帮他活动,有孟彤的关照在前,凌一能允他留在洛阳不外放,让他当个从八品的国子监博士,留在洛阳教书,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等孟彤等人赶到前头的村庄与春二娘等人汇合时,时辰早就过了午时了。   清风收到消息,先一步带人迎了出来,与孟彤打过招呼之后,就任劳任怨的领着那些马车,带着护卫的人手往附近自家的田庄上去了。   孟彤也不耽搁,跟春二娘汇合之后,吃了午饭,稍事休息,就继续启程了。   而一封吏部发往河北府的,有关解忧公主要回乡省亲的批文,直到此时才经由各地的驿站,层层递送到河北府的府城。   知府乐征一见到这批文的内容,头皮立即就炸了。   原本这穷的要死的河北府,能出个如解忧公主这样的金凤凰,他这个知府本该是高兴的。   可偏偏解忧公主那一手逆天的制药之术,让皇帝年轻了十几岁,却也把权势通天的二皇子给得罪了个彻底。   二皇子在洛阳城拿解忧公主没办法,就把矛头转向了她的亲人、族人甚至是她自小生活过村子。   乐征一想到二皇子派来的那位特使大人,至今都还在靠山村住着做威做福,就一个头两个大。   解忧公主只是皇上收的义女,虽不是皇室嫡出,却胜是嫡出,单是那一品公主的封号,以及封邑四川府就不是一般的皇室公主能有的。   而且连权势通天的二皇子都拿解忧公主没办法,只能拿她的族人和乡邻出气,就足可见这位公主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更何况,解忧公主的驸马可是金吾卫左卫上将军,如今的四川府平乱大将军凌一。   现在公主要回乡省亲了,要是被她知道她的几个致亲正勾结了二皇子的人,在可劲的整治以往对她有恩的族人以及乡邻,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呢。   乐征人到中年,好少容易才混上个正四品的知府位置,那些个皇子、公主、大将军的,他是真的半个都得罪不起。   靠山村的烂摊子要怎么收拾,这把火才能不烧到他身上来?   乐征急的直搓手,满屋子乱转,差点儿没把新制的鞋底给磨穿了。   想来想去想的头都大了,都没想到办法,乐征觉得自己一个人着急挺蠢的,于是拉开房门,对外头大喊了句,“人来啊,快去牛山县把县令于容给本官叫来,本官有要事找他相商。”   衙役骑了两天快马才赶到牛山县,县令一听知府召唤,头皮就忍不住一阵发麻。   上一次知府大人主动召唤他,给他送来了位二皇子的特使。   那位特使想去解忧公主住的村庄看看,他不但亲自安排,将人送到了水头镇,还让自己的心腹手下——县承楚新全程招待。   ☆、684人渣两字不足以形容   谁知那位特使去公主的老家,竟不是为了瞻仰拜访,而是去找麻烦的。   更操蛋的是,楚新手下的张捕头似乎与解忧公主还有点儿过节,为了巴结这位特使大人,竟把虐待过解忧公主一家的孟大柱和孟七斤介绍给了特使认识。   说那孟大柱和孟七斤也真不是个东西,靠山村里但凡能跟解忧公主扯上点关系的人,都被那位特使大人给整治了一遍。   而最惨的就要数那两位年轻秀才了,本是有希望高中举人甚至是进士的,却因为反抗特使大人的欺凌,被孟大柱和孟七斤联合了张捕头一行人,给生生打断了腿。   于容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他只是个小小的县令,只不过是奉命办事,谁知人在家中坐,这祸事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落在他头上了。   他寒窗苦读十几年,好不容易都考中进士,谋了个小县令当。   如今跟解忧公主有点儿关系的人,都被那位特使带人整治的凄凄惨惨,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那两位年轻秀才本该是前程似锦的,现在却被打断腿成了残废,最糟糕的是执行人还是他于容手下的捕头。   知府大人送人过来之前也不跟他通个气,现在他被迁连在这件事情里头,那位解忧公主要是不知道这边的事情还好,要是知道了,他这仕途只怕也要到头了。   于容觉得自己现在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这边愁的头发都要白了,知府大人又来召见他?可别是要告诉他,解忧公主派特使来了吧?   于容都快愁哭了。   知府大人召见,他又不能不去,不去就会被知府大人穿小鞋,去了要是真给领个特使回来,这人叫他怎么往靠山村里送啊?   于容想来想去想不到办法,觉得自己倒霉也不能让别人好过,就算要死也该拉个垫背的,回头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于是他往县衙大堂里一站,扯着喉咙冲外头喊道:“来人啊,快去水头镇,把县承楚新给本官叫回来,就说本官有要事找他商量。”   县承楚新正在水头镇呆的坐如针毡,度日如年,一听到县令大人召唤,他高兴的差点儿没跳起来。   那什么二皇子的特使,简直比蝗虫还可怕,整天不是祸害这个就是欺负那个,祸害完了靠山村的那些村民,又跑到水头镇上祸害镇上的百姓。   楚新自己家就住在水头镇上,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眼看这位二皇子的特使在镇上吃饭不给钱,看病不付诊金,小摊上的水果拿了就走,在杂货铺里看中什么就拿什么,最过份的是他连上窑子找女人都要白嫖。   人渣两字都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位特使大人的境界了,说他人渣都是对人渣污辱。   要不是楚新自己人微言轻,又因为有一家老小需要靠那点儿俸禄养活,他早就甩手不干了。   现在县令大人要召见他,楚新有了借口离开,立即就扔下二皇子的特使,跳上马背就直奔牛山县而去。   楚新一到牛山县,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被县令大人扯上了马车,车夫马鞭一甩,马车便“嘚嘚”的往府城急奔而去。   “楚新啊,咱们只怕要做好被罢官的准备了。”马车上,县令于容面容严肃的看着县承楚新道,“本官有不好的预感,知府大人特意找咱们过去,只怕不是好事。”   楚新苦着脸道:“大人,再糟糕的事儿,也不会比水头镇上的那位特使大人还糟吧?”   说到那位特使大人罄竹难书的恶行,县承都有些想哭了,“您都不知道那位大人有多极品,他竟然连逛窑子都不肯掏银子,属下的媳妇说自己都不敢出门了。   属下的媳妇儿昨天出门买个菜,就被老鸨带着那些窑姐儿给堵在街上骂了整整俩时辰。   属下现在走在街上都有人扔烂菜叶子了,人人都在背地里骂属下是蝗虫大人的狗腿子,再这么下去,属下觉得属下总有一天会被人套麻袋扔河里去的。”   于容也开始苦大仇深,“本官知道你的难处,本官也难啊,本官寒窗苦读数十载,谁想才当上县令就摊上了这种事儿,解忧公主的名头本官在洛阳听过。   虽然人人都传解忧公主只是个无权无势无靠山的贫民公主,可她的驸马是金吾卫左卫上将军,那可是真正的天子近臣啊。   更何况公主还给皇上献上了能延年益寿的药丸,你想想,如果那种延年益寿的药丸能一直为人驻颜延寿的话,皇上岂非想活多久就活多久,那与长生不老又有何区别?   而能炼制出这种逆天药丸的解忧公主,皇上如何会不重视?   楚新愁眉苦脸的道:“解忧公主在家时饱受家人的苛待,她如今在洛阳有自己的公主府,又有皇上的隆宠,只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想再回靠山村来看看了。   二皇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气消,把那位特使大人给召回去,再这样下去,水头镇的百姓都要开始往外逃难去了。”   于容是两年前高中后,才从洛阳直接到牛山县来上任的,京城的消息,他多少都知道一些。   二皇子和大皇子为争太子之位斗得不可开交,解忧公主一剂延年益寿丸献上去,两位皇子这么多年的斗争都成了笑话。   朝堂上原本归付于两位皇子的大臣们,全都调转了矛头,纷纷主动亲近皇帝,疏远他们,有些甚至是直接与他们断了来往。   这事儿别说二皇子会接受不了,特意派了特使大老远的跑来靠山村,整治解忧公主的亲友出气,就是大皇子也是恨不得饮解忧公主的血,吃解忧公主的肉吧。   毕竟他们失去的是大周这个诺大的天下,这全天下最大的一份家业。   “只怕是一辈子都能消气了吧。”皇帝一天不死,二皇子是怎么都不可能气消的。   而解忧公主据说上次一次性给皇上炼制了三十多颗极品的延年益寿丸,以一颗药丸可延寿五年来算,三十颗就是一百五十年了。   ☆、685顶缸   皇上要是真能再多活一百五十年,这世上就是有两个二皇子都死透了,这太子之位二皇子就是争到了,又有什么用?   他要是不谋反,这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太子,他的气能顺得了才怪了。   于容觉得这灾难将会绵绵无绝期了,他饱含深意的看了楚新一眼,直接就把县丞大人看得绝望了。   “大人,要不属下就跟您请辞了吧,您看行吗?”   于容哭丧着脸,对他晓之以情道,“楚大人,你可不能抛下本官不管哪,那位特使大人又不是本官请来的。你可不能因为工作上有困难,就知难而退了呀?”   于容现在哪肯一个人背这个黑锅啊?他是打定了主意,就是要死也要拉个人一起做伴儿了。   什么叫抛下他不管啊?   楚新心说:这话有歧义啊,这要是给他媳妇听到了,还不得以为他跟他们大人有什么不得了关系啊?   请辞无望,楚新心也凉了,脸也黑了。   两人相对无言,沉闷的坐在马车里各自想着心事,一路心事重重的赶到了府城。   乐征这几天愁的吃不好睡不好,整个憔悴的就跟遭了大难一样,眼睛都熬红了。一听门房来报,说于容带着县丞一道儿来了,连忙让人把他们请了进来。   于容和楚新一见乐征这副尊容,也是被吓了一大跳。   于容一边对乐征行礼,一边道:“大人,您急召下官前来,又弄得如此憔悴,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   “可不是出大事儿了吗?”乐征上前抓着于容的手,就跟找到了组织的孩子一样,拖着哭腔道,“于大人啊,这回真出大事儿了,解忧公主马上就要回乡省亲了。”   “啊?”于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回头看了看一样呆愣住的楚新,又回头看着知府乐征道,“大人,您刚刚说什么审清了?”   “哎呀,不是审清了,是解忧公主要回来探亲了。”乐征急的跺了跺脚,回身从书桌上翻出吏部的那道批文,塞进于容的手里,道,“这是吏部发来的批文,解忧公主这会儿很可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太好了!”楚县丞高兴的差点儿没跳起来,解忧公主要回来了,就代表着二皇子派来的特使大人该滚了,水头镇的百姓总算能脱离苦海了,这可真是件天大的喜事儿啊。   你小子是来搞笑的?还是来捣乱的?   乐征跟看傻子似的瞪了眼楚县丞,转头问于容,“这是你手下的人?”   那语气和表情赤祼祼的带着“你怎么挑人的?这种脑子脱线的人你也敢用?”的意思。   让于容差点儿没脱口把“卧槽”给喊而出来了,他心说你这孙子给我们牛山县扔了那么个祸害,现在解忧公主来了,那祸害该夹着尾巴走了,难道还不兴我们高兴高兴吗?   当然,身为下属,于容只要还想当官,是绝对不能得罪上官的。所以他生生的把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国骂给咽了回去,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这位就是下官手下专门负责陪伴着特使大人的楚新楚县丞。”   乐征惊了一下,忍不住又转头看了楚新一眼。   于容连忙凑上前道:“大人,特使大人最近是越闹越不像话了,之前他奉命来整治解忧公主的亲友,这种神仙打架的事情,咱们也不好插手管。   可他祸害完了靠山村的人,现在还跑到水头镇上去四处祸害百姓,吃饭不付钱,去铺子拿东西不给银子,那都是经常有的事情,最荒唐的是他连上青楼都……   唉,水头镇上的百姓整日怨声载道,个个都说日子要过不下去了,楚县丞平时陪着特使大人,就没少挨老百姓的骂,就连他媳妇上街买菜,都被人堵着骂了好几回了。   现在好了,解忧公主既然要回来省亲了,想必二皇子的那位特使肯定也不敢再呆在咱们这儿了。”   “这有什么好的?”乐征直直的盯着于容,挺纳闷儿就他这脑子,是怎么进士及弟的?“于大人,你有没有想过,靠山村里公主的那些亲友,都被特使大人给害的凄凄惨惨的了,等公主回来见了,会不大发雷霆吗?”   这怎么可能会不生气?又不是神仙。   于容诚实的摇了摇头,他觉得这要是换做是他,他会直接冲过去,把那二皇子的特使给一把活活掐死的。   乐征沉声道,“那位特使大人有二皇子罩着,公主可能还不会拿他怎么样,可要动你我二人,却是轻而易举的。   河北府是本官的管辖范围,而靠山村在你牛山县的管辖范围内,靠山村的人出了事,公主一准得拿你我开刀。咱们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出了事儿,谁都没跑儿。”   于容听了,转头一指楚新,对乐征道:“大人,还有个他呢。”   楚新都快哭了,“大人,这种时候,您能别拉上属下吗?”   于容一脸“歉疚”的叹道:“这也是本官连累了你啊,要不是本官当初派你去给特使大人做陪,你也不至于被百姓们骂得抬不起头来,这会儿更不用担心会被公主殿下责难了。”   “大家同是被迁连之人,还说这些干什么呢?”乐征忍不住叹了口气,觉得他们三个也算是同命相连了。   现在前有二皇子的特使为祸水头镇,后有解忧公主回乡省亲,正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的危险境地。   公主在靠山村的那些亲友虽都没有死,可也都已经被那位特使大人害的人不人鬼不鬼了。   回头等那位特使听到公主回来的消息一跑,解忧公主的怒火就只能他们这几个人去面对了。   乐征想想都觉得憋屈,对那位不干人事儿的二皇子特使,简直恨得咬牙切齿。   楚县丞眼见知府对二皇子的特使和解忧公主都毫无办法,忍不住就抱头蹲在地上,偷偷的抹起眼泪来。   于容被楚新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心里的不甘也越发强烈起来。   他苦读这么多年,做官是为了光宗耀祖,是为了能为百姓做一点实事,是为了让老父老母过上好日子,可不是为了给二皇子的人代罪顶缸的。   ☆、686信   于容低着头沉思半晌,毅然一咬牙,抬头冲乐征道:“大人,咱们干脆投靠了解忧公主,把二皇子派**害了她亲友的事全都告诉她吧。”   楚新和乐征闻言,全都以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乐征更是惊声道:“你疯了吗?咱们要是出卖了二皇子,就算解忧公主放过了咱们,可二皇子会放过咱们吗?”   于容咬牙道,“二皇子虽是正宫嫡出的皇子,可皇上因为服了解忧公主的神药,如今年轻力壮的,未来太子之位会花落谁家还不好说呢。   二皇子虽是皇后嫡出,寇家的势力也确实是大,但历朝历代外戚专权的事还少吗?皇上是有志明君,他老人家迟迟不立太子,未必就没有忌惮寇家的原因在里面。   咱们趁解忧公主还未到河北府之前,先向公主殿下表明投靠与寻求庇护之意,只要公主殿下答应庇护我等,咱们也就不用再怕二皇子报复了。”   乐征闻言,脸色时青时红,变了又变,他低头沉默良久,才抬头沉声问两人,“那要是咱们高估了解忧公主的能力,到时又该如何是好?”   于容咬牙道,“要是咱们真赌错了,那也只能怪咱们命该如此了。”   楚新见于容如此说,想了想,也咬牙道:“罢了,二皇子能因为解忧公主向皇上献药,就派人来对付解忧公主的亲友,以泄自己的不满之意。   且看二皇子派来的特使,所用手段阴狠毒辣,种种行径都足以说明二皇子认人不明,且目光短浅,心胸狭隘。   这样的人,我楚新就是辞官回家种地,也是断不肯跟随为其效命的。如今既然已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下官就与两位大人搏上一搏吧。”   “那咱们就搏他一搏。”乐征脸色难看,话也说得极为勉强。   实在也是如今除了投靠解忧公主之外,他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   二皇子的特使在靠山村整治了解忧公主的那些亲友快近两年了,若是解忧公主不回乡,他们还能睁只眼闭只眼,等三年任满之后请调他地也就是了。   可现在解忧公主要回来了,而二皇子的特使在祸害了靠山村之后,还不知满足,反而把手伸向了水头镇,逼的水头镇的百姓都快要爆动了。   要是百姓们当真闹起来,弄出个民乱什么的,他们这几个人别说是头上的乌纱帽了,就是小命只怕都难保。   既然二皇子的人不仁在先,逼得他们没了活路,他们要不向解忧公主求救,难道还要等死不成?   三人既拿定了主意,就由乐征这个知府动笔,楚新将这一年多来,二皇子的特使在靠山村,由孟大柱和孟七斤牵头,用种种手段欺凌迫害的人员名单都一一复述了一遍。   在场的三人中,乐征和于容都是进士出身,两人商量着要写出一封声情并茂的求救信,自然是手到擒来,一躇而就的。   乐征将写好的信给于容和楚新都传看过一遍之后,才目显厉色的一边将信封入信封之中,一边道,“若非特使大人多行不义,咱们也不会行此险招,为了咱们自己的性命和前程,这回说不得要拿特使大人做一回投名状了。”   乐征在官场上混迹多年,已经习惯了做事总喜欢先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种做了婊子还想立个牌坊的行为,于容和楚新两人其实是很看不上眼的。   不过现在他们自己也被卷在这件事里头,即便再不屑,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为防走漏了风声,将还在水头镇做威做福的二皇子特使惊走,乐征当机立断,将自家的忠仆都派了出去,去守住水头镇往外的几个路口。   而为了防止洛阳有人向二皇子的特使传递消息,乐征更是直接修书一封,以河北府抓获一名疑似萧国奸细为由,要求守边的驻军,派人到牛山县射杀天上的飞鸟,以防人以飞鸽或飞鹰传递消息。   楚新自告奉勇,带着乐征润笔的求救信,亲自顺着官道往南给孟彤送信去了。   他们现在既然要投靠解忧公主,楚新想的也很明白。   在解忧公主的亲友被害这件事上,乐征和于容两位大人最多也就是个瞒而不报,见死不救的罪名,而他楚新却是被县令于容委派到特使身边的人,说是二皇子特使的帮凶都不为过。   他一个小小的县丞,本就人微言轻,若是再不有所做为,就是跟着于县令投靠了解忧公主,只怕也难逃事后被当做替罪糕羊,清理了事的命运。   而事实上,楚新想的并没有错。   孟彤自打来到这个世界,除了父母,唯一给过她关爱的就是那些可爱的乡亲们了。   虽然在靠山村时,也曾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那些曾经给过孟彤帮助的人,她都一直记得,并在心里深深的感激着他们。   所以当孟彤一行人,在离河北府百里外的破茶寮里,看到已经在此等了半个月有余的楚新时,楚县丞当时那个邋遢的形象,还是让孟彤感觉挺震撼的。   而等她拆开楚新递上来的信,看清里面的内容时,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孟彤生平第二次有了想杀人的**。   “我要杀了他们了,这次一定要杀了他们。”孟彤红了眼,咬牙切齿的揉碎了手中的信纸。   她这辈子唯二的两次想杀人,对象都是自己的两个极品叔叔。   以前,孟彤因为种种顾虑,虽然也整治孟大柱和孟七斤几次,那咬了他们的毒蜘蛛,也已经毁了两人身体的根基,日后小病不断肯定是免不了的,可她到底是忍着没下死手。   但是孟彤现在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早知道这两个畜生如此猪狗不如,她当初就应该直接用最烈的毒,弄死那两丫的。   “你就是牛山县的县丞?”孟彤此时心中杀意沸腾,虽然长相甜美,身材娇小,但一身的华服衬的她此时的一身气势逼人,让人到中年的楚新只瞄了一眼,就忍不住胆颤心惊。   ☆、687黑影   “下官牛山县县丞楚新,叩见公主殿下。”孟彤一身的气质,实在不像是一个从穷山村里走出去的女孩。   楚新虽然有些羞耻于自己此时的邋遢的外表,但仍是恭恭敬敬的再次向孟彤行了叩拜大礼。   “乐知府怎么会派你来送信的?你又在此地等了多久了?”   孟彤没叫他起来,楚新也就没敢抬头,就维持着趴伏在地的姿势,恭敬答道:“知府大人收到吏部送来的,有关公主要回乡省亲的批文之后,就急召了于县令与下官商量如何向公主报信之事。   想必公主也知道二皇子在朝中的地位,向公主通风报信看似只是件小事,却直接关乎下官等人的性命前程。   若非吾等良心未泯,实在看不下去二皇子所派特使的卑劣行径了,两位大人与下官也不敢挺而走险,做此通风报信之举。   为怕走漏了消息,两位大人与下官只觉得把这信交给谁都不安全。   两位大人要在府城和县城里坐镇,也唯在下官可以外出办事为由,出来等候公主等人。   下官怕再往前走会与公主的人马错过,所以只能守在此处破茶寮里。   总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下官苦等半月,终是将公主给盼来了。”   尼玛,只用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硬是被这中年大叔洋洋洒洒的说了这么一大堆,这人不去说书,实在是可惜了。   大周朝官员的这种说话艺术,孟彤实在欣赏不来,听得她憋气。   也就是因为欣赏不来这样的说话艺术,所以孟彤才会对那些官员和官家太太们敬而远之,在洛阳城时,她甚至连对那些同龄的官家小姐们也都敬而远之了。   感觉跟这些人说话都有种在浪费生命的感觉,实在是太罗嗦了,而且脑子要是不清楚的话,还容易被这些人给绕进去。   孟彤忍着想要抬手揉额的冲动,转头对一旁的青竹吩咐,“你让厨娘给他弄点儿热食吃,再安排他梳洗休息。”   “是!主子。”青竹躬身领命,上前扯起还趴在地上的楚新,就拖走了。   轻吁了口憋在胸口的闷气,孟彤转身往自己的马车走去,一边偏头吩咐身边的几人道:“青黛,你去跟夫人说一声,一会儿咱们要加快速度赶路了,你让她将绣活儿什么的都收起来,省的一会儿马车颠簸,扎到手了。”   等青黛领命而去,孟彤又对剩下的青海、青扬、青薇、青月和青碧道,“你们跟我上车来,我有事吩咐你们去办。”   此地离进入河北地界都还尚有一百多里,以他们一行人的速度,就是插上翅膀,今天也不可能赶到靠山村去。   所以要尽快救人的话,还得她另想办法才行。   几人跟着孟彤上了马车,青海伸手弹了个响指,散布在四周的侍卫们就自动围拢了过来,将马车四周护了个密不透风。   孟彤从车壁暗屉里拿出地图摊在矮几上,青海几人便自觉的靠了上去。   “青薇,你取两万两银票出来。”孟彤一开口,青薇立即跪立起身,挪到马车里头,将孟彤的钱匣子取了出来,从中点了两万两银票,轻轻的放在孟彤面前的矮几上。   孟彤点了十张千两的银票,拍在青扬面前,道,“青扬,这次还是你带队,我给你两百人,你到了水头镇之后要兵分两路,一路人去捉拿二皇子派去的那个特使,以及所有帮他助纣为虐的本地村民以及官府的衙役。   另一路人去和仁堂接上钱掌柜,到靠山村看看村民们的情况,若有需要只管用药,别怕花银子。”   顿了顿,孟彤又提醒道:“水头镇比较穷,是找补不开大额银票的,所以你到河北府后,先要去银庄把银票换在铜板和银子。   若是村子里缺少什么,你到时候就派人去镇上的杂货铺买,镇西的吴屠户与我是老交情了,你们出发去村子之前,先去镇西多买些肉带去。”   青扬见孟彤柳眉轻蹙,知道她此时心情不好,遂也不敢开玩笑,乖乖点头应了声是。   孟彤又转向自己的丫头,道,“青碧,你这一万两给你,一会儿你带二十人先行赶往进河北府购买棉被、棉衣和粮食。   靠山村紧挨着牛背山,现在虽然化冰了,可还是特别的冷,你记得棉被一定要买厚的,衣服不论男女大小都要,至于料子你就自己看着办好了。至于青碧走后的工作,就先由青薇你和青月分担着来。”   青薇和青月连忙低声应诺。   孟彤又看向青海,吩咐道,“我们这几天要专心赶路,晚上的狩猎行动要先暂停了,青海,你回头跟大家说一下,让大家这几天先集中精神赶路,要玩儿就等到了牛背山,到山上跟老虎、黑熊玩儿。”   知道孟彤现在是归心似箭,青海恭声道,“主子放心,属下一会儿就出去交代他们。”   孟彤点点头,又跟青海和青扬确定了下到达靠山村的捷径。   青扬和青碧先后带着人先一步出发了,等众人稍事休整一翻,再上路时速度就提了上去。   因为顾虑着春二娘的身体,孟彤也没有真正玩命似的赶路,晚上一行人还是宿在了野地里。   北方的二月,因为化冰的关系,风吹在脸上都跟刀子在割似的,出去尿尿速度要是不够快,尿尿的那玩意儿都有被冻掉的危险。   因为晚上的狩猎活动暂停了,守着营地里的侍卫反而比平时更多了。因为北地的天实在太冷了,青海让人把车上的碳和碳盆都分发了下去,晚上守夜的侍卫人手一个。   为怕晚上单单烧碳也防不了寒,青海还特地派了一百人去旁边的林子里砍树。   杀手进林子砍树,跟樵夫砍树完全是两个概念,一百人手举大刀上蹿下跳的一阵横劈竖砍,十颗树不过几息时间就全支解成小木条了。   夜深人静时,一道黑影借着树阴的庶遮掩,悄无声息的往孟彤休息的马车缓缓靠近,四周负责守卫的侍卫好像完全没有发觉这道黑影的接近一般,仍在尽职尽责的目视着前方。   ☆、688落网   黑影蒙着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黑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茫。   越是接近孟彤的马车,黑影就越发的小心翼翼起来,他一棵树一棵树的往前腾挪着,就怕惊动了环卫在马车四周的侍卫。   可挪着挪着他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些人好歹也都是从冥殿的杀手营里,经历了重重生死考验一路杀出来的,怎么警觉性会如此之差呢?   难道是因为这几年生活的太安逸了,所以感官和反应能力都变迟顿了?   可一想到以往前来刺杀的同行们,无一不以被抓收场,黑影就丝毫不敢大意。   他更加小心的紧贴着树杆,尽力收敛气息,将自己隐藏在光秃秃的树杈阴影里,决定先观查一会儿再说。   可他却未发现地上负责值夜的一众侍卫们,越来越多的在低头看地,而且肩膀都在可疑的抖动着。   这黑影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在这些侍卫们低头朝地的脸上,个个都带着迷一样的诡异而扭曲笑容……   “嘭!”一道黑影突然自树上掉落,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噗——”、“哧——”、“哈哈——”一阵阵破功的闷笑声响起,数道身影向那黑影掉落的地方跑去。   寂静的夜里,有人压着声音低喊,“卧槽,你们别笑了,快看看这回来的是谁?”   “别管是谁了,先量量这小子进五十步了没?老子可是压了一百两,赌他能接进马车五十步范围内的。”   “卧槽,你才一百两叫个屁啊,老子可是压了一千两赌他过不了五十步的,你小子输定了。”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冥殿现在能用的人就剩那么几个了,现在能被派过来人肯定都是暗字辈排名靠前的几位,那样的人怎么说都不该如此不济的。”   听着四周众人兴奋的低声议论声,站在孟彤的马车不远处的一个火盆边烤火的大汉,忍不住就低声咒骂了一声,“屁啊!排名靠前要是有用,老子就不会在这儿给个小娘们儿守夜了。”   他暗七纵横江湖几十年,武功虽不能说出神入化,可出道至今任务失败的次数,只用十个指头就能数过来了,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多了。   但那有用吗?   武功再高,难道就不怕迷药了?   特别还是超级变态的浓缩加强版的迷药,老虎、黑熊闻了也要倒好吗?你以为你武功高强就能免俗吗?   他只想对这么认为的人说:呵呵……   暗七原本也以为被一包迷药给撂倒,是他这辈子最最黑暗的失败史了。所以他归降之后份外不甘,见人就问:你们是怎么被抓的?   然后他就得了到一个一模一样的答案:被迷晕的。   原来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同命相连啊,于是暗七的心理平衡了。   “卧槽!”   “卧槽!”   “卧槽!”   接连三声惊呼,引得四周一众侍卫们纷纷侧目。   有离得远的人,不敢擅自守开岗位,擅离职守,只能急的对那边压着声音喊道,“卧槽,什么情况啊?你们别光卧槽,赶紧说那是谁啊?”   可惜这会儿没人理他,围着落网刺客站了一圈的众侍卫,全都齐齐转头往暗七看去。   暗七见状,顿时也在心里卧槽了一下,暗道:你们全盯着老子看干嘛?来的又不是老子的姘头,又不是老子的娘,你们看我看的着吗?   不过心里虽是这么想的,暗七还是忍不住好奇,屁颠颠的跑过去往那人圈里看了一眼。   “卧槽,怎么是这小子。”暗七被吓的身体反射性的往后跳开了一大步。   远处的众人一见这情况,不禁更加好奇了,全都急道,“卧槽,暗七,那倒底是谁啊?”   “暗七,你小子别尽在那里装神秘,赶紧说啊。”   “倒底是哪个牛人啊?连暗七都吓成这样?”   暗七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四周众人的低声催问,忙冲围住那人的几人道,“卧槽,你们还愣着干嘛吗?赶紧把他绑起来啊,难道你们还想等他醒过来,把咱们全都剁了喂狗吗?”   那几个围着刺客的侍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七手八脚的把地上的人给绑了起来。   等地上的人一被提起来,他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被众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卧槽,是人屠!”   “卧槽,我觉得我被骗了,原来狡猾的人屠,脑子也不怎么样嘛,这遍地都是雪的地方,他穿一身黑衣,这是深怕咱们发现不了他吗?”   “他脑子好不好使我不知道,不过我只想说:卧槽,人屠都被抓了,冥殿离被灭还远吗?”   “我只想说咱们公主殿下威武啊,只凭迷药就能把冥殿给一窝端了。”   ……   众侍卫吃惊,心惊,外加震惊,可惊完了又忍不住兴奋起来。   想当初被俘虏时,虽然有凌大人做保,公主府的各种福利侍遇也都不错,可让他们一群杀手去给个娘们儿当侍卫,他们多少还是感觉有些耻辱的。   可现在,连冥殿最狡猾凶残的杀手都被公主的迷药给迷翻了,如此给力的主子,就算是个娘们儿,就算她过了年也才十五岁,那又怎么样?   这只能证明公主殿下有实力,证明他们的选择没错啊。   “喂喂喂,你们只绑一道绳子,会不会不够结实啊?”   “对啊,对啊,麻绳怎么能绑得住人屠呢,你们应该上铁链啊。”   要说凌一是冥殿的不败神话的话,冥殿人屠就是冥殿的一个活招牌了。   人屠狡猾多端且武功高强,得罪他的人无不被他剁吧剁吧喂狗了,而且他的爱好之一就是喜欢在冥殿的大食堂里,拿仇人的肉喂他养狗。   简直丧心病狂至极……   只给人屠绑一道绳索,众人皆感不安,有人道,“我记得咱们上回去缴山贼窝时,拆了不少铁链回来的,就放在那边的马车上了。”   “卧槽,你知道还说个屁啊,快去拿来啊。”   “记得多拿几条过来。”   有了铁链,众人安全感顿生,丧心病狂的人屠现在又是晕着的,不少人就兴奋起来了。   ☆、689算你识相   能离开岗位走动的人,无不屁颠颠的跑去加入了捆绑人屠的行例。   小儿手臂粗的铁链一道又一道的捆在身上,中了迷药人事不知的人屠,很快就被捆成了个球。   离孟彤等人宿营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上,几道人影身披着白色的斗篷趴伏在沾雪堆里,手里拿着个长筒状的物什,正在看着底下营地里发生的一切。   “暗一竟然也失手被抓了。”为首的男子把手里的长筒状的物什放下,脸色难看的低头沉思起来。   男子身边的一个汉子低声轻呼道,“卧槽,这才太凶残了吧,竟然直接用铁链捆成个球啊。”   男子另一侧的汉子低声道,“老大,要不咱们撤吧,这解忧公主太邪门儿了,冥殿出动了那么多次想要杀她,可次次都以失败告终,而且那些原本想杀的人最终都成了她的手下,现在连人屠都栽了,咱们过去只怕也是一样的结果啊。”   “可这次行动对于我们血手门来说,是次难得的机会。”男子犹豫不决。   二皇子已经开出了条件,只要他们血手门能杀了解忧公主,未来五十年,二皇子都将为他们血手门保驾护航。   他们血手门在江湖上一直屈居于冥殿,夺魂楼和红花会之下,可要是能得了二皇子这个皇后嫡出,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的承诺,他们血手门就将一跃成为了武林第一杀手组织。   “老大,你看看这下面,那些侍卫原来可都是冥殿的人啊,连有皇室罩着的冥殿,都快被解忧公主给祸害的要解散了,咱们血手门可没冥殿那么多人啊……”   “听说前不久,红花会和夺魂楼的人也都先后失败被抓了,咱们血手门还不如人家呢……”   男子闻言猛然一惊,趴在雪地里的身体一下就涌出了大片的冷汗。   是啊,连红花会和夺魂楼的人都失败了,冥殿更是快被解忧公主给玩散架了,他现在带着血手门的兄弟继续往这黑坑里跳,万一跳进去之后,也步上了冥殿的后尘,该怎么办?   可这机会也实在是难得。   若非冥殿快已经名存实亡了,二皇子也不会向他们血手门伸出橄榄枝啊。   男子沉着脸不说话,心里还在犹豫不决。   汉子见头领还在犹豫,不禁急了,道,“老大,这天下就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儿,远的也就不说了,咱们就说人屠。扪心自问,你打得过人屠吗?连人屠都莫名其妙的中招了,你觉得咱们这一些人冲过去,有希望刺杀成功吗?”   打过人屠?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事实是十个他也不是一个人屠的对手啊。   男子颓然一叹,道,“你们说得对,冥殿屡屡刺杀失败,不是自身实力的问题,而是那解忧公主太难缠了。”   他有些沉重的下令道,“让兄弟们撤吧,这滩混水咱们参与了。”   “呵算你识相。”突兀的轻笑声,惊的雪地里趴着的几人全都直接蹦了起来。   “谁?”   “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快点出来。”   一道道身穿青色劲装的身影,一一从大树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有立在树梢上的,在贴靠在树杆后面的。   这林子里藏了这么多人,他们竟然一点儿都没发现,也不知道他们是一早就埋伏在这里了,还是后来才来的。   那男子和几个血手门的骨干全都惊的瞳孔紧缩,紧张的握紧了各自的兵器,盯着这些无声无息出现的他们身后的高手。   青海优雅的理着自己的衣袖,语气懒洋洋的道:“既然你们已经打算退出这场游戏了,那么我们也就不与你们计较了,带着你们血手门的人,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那男子看着青海稚嫩的面孔,惊讶于他竟然是这群人里的领头人,不过青海的话语也让他多少放松了些警惕,“你们就是冥殿那些刺杀解忧公主不成,后来全都投靠了她的失败者?”   青海抬起头,终于正眼看向了面前站着的男人,冷笑道,“耍嘴皮子并不能证明你的能力,你们要是不想走,我们并不介意把你们全都留下,反正也就是挥挥手的事情。”   男子轻嗤了一声,面上虽然表现得并不相信青海的话,可一颗心却提了起来。   他虽然对自己的武功有信心,就算他打不过青海等人,跑还是能跑得掉的。   可那样一来,血手门事必会在这里损失大量人手,要是江湖上的仇家再趁机上门寻事,他们血手门就真的完了。   但这男人却不知道,青海其实并不没有说大话,他们真的只用挥挥手,就能将在场的所有血手门的杀手一网打尽。   只要他们每人洒一把迷药出去,不用动手动脚,不会流血流汗,就能干净、整洁又环保的解决这一堆人。   瞪着眼与青海默默对视了三息左右,这位血手门的头领就开始觉得心里没底了。   老实说,青海等人无声无息的出场方式实在太过震撼,着实是把血手门的众人给吓着了。   青海等人能靠近他们而不被发现,就说明他们这些前冥殿的杀手,武功远在他们血手门的众人之上。   解忧公主以炼药闻名,对于冥殿过去刺杀任务的一次次失败,人员的一次次背叛倒戈,江湖中人无不猜测,解忧公主是以剧毒,把冥殿的一众杀手全都给控制住了。   所以现在让血手门众人感觉心寒且忌惮不已的,不是眼前一众武功高强的前冥殿杀手,而是那位连面都无需露,就无声无息的把冥殿这一代的第一杀手“人屠”给撩倒了的解忧公主,以及解忧公主手里的剧毒。   大家出来混江湖,谁不是想自由自在的潇洒过日子的?   要是真如眼前的这些前冥殿的杀手一样,被毒药控制之后,犹如牵线木偶般给朝庭的公主做走狗卖命,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老大,咱们撤吧。”   “老大,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是撤吧。”   见首领迟迟不表态,血手门的一众人先急了。   ☆、690药丸之威   那男子见此正好顺坡下驴,鹰鹫般的眼睛盯着青海,抬手抱了抱拳,扔下一句:“告辞!”就带着血手门的一众手下,飞快的撤走了。   “嗤!”青海不屑的嗤笑一声,偏头对身后众人道:“散开,在附近再查一遍,然后在高处留几个人守着,其他人就都回去睡会儿吧,这天也怪冷的。”   北方的天是怪冷的,洛阳到了二月,青草都冒头了,这河北地界却还是冰天雪地,一片荒芜的景象。   这么冷的天,又是在这么荒芜的地方,对于一众浑身充斥着暴力因子,一天不找点儿架打就浑身难受的前杀手们来说,放过血手门实在是太可惜了。   有人哎声叹气的报怨,“哎,血手门的人也太没种了,怎么就没有一个有血性点儿的呢?”   有人出声撺掇,“要不……咱们跟上去,杀几个玩玩?”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片白眼相待。   不过也有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跑出来起哄道:“兄弟好胆魄呀,要不咱们一起追上去,你上去杀,我们给你助威如何?”   “你当我傻呀?”之前出声撺掇之人,冲众人冷哼一声,翻着白眼就转头跑了。   众人见状不禁哄笑,青海在山头上看着,也不禁摇头轻笑,喃喃低语道,“明知道不会有人上当,还跑出来撺掇大家,你不傻谁傻呀?”   孟彤对于一众归顺的杀手们,其实并没有什么过多的约束,只有一条规定是他们人人都必须要遵守的。   那就是只有她下令让杀人的时候,他们才能杀人,没有她的准许,除非他们遇到了危极的生命的情况,否则是不准要人性命的。   违反规定的人,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不过却会生不如死。   孟彤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药丸,已经成了众侍卫们的恶梦。   在这些桀骜不驯的汉子们眼里,孟彤这个长相甜美身量娇小的丫头,绝对是比凌一还可怕的存在。得罪了凌一,最多被他痛揍一顿,可得罪了孟彤,后果绝对是惨绝人寰到让人无法想象的。   以前还有人为贪一时痛快,会轻撩虎须,杀个人犯犯规什么的。   可在孟彤因为一次研究失败,误打误撞了炼制出了一种能让男人胸部胀大,小兄弟变小的可怕药丸之后,大家就彻底老实了。   孟彤将那种恐怖的药丸命名为浓缩版雌激素,专注各种男人不服症。   而在看到了雌激素对于一众男侍卫们的威摄作用之后,孟彤花了半个月,终于也成功弄出了浓缩版的雄激素。   自此以后,公主府里不管是男侍卫还是那些丫头婆子们,就是再桀骜不驯,也都老实了。   而几个因犯规而被雌、雄激素荼毒过的侍卫和婆子,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心理,将这两种药丸引入到了刑讯逼供之中,效果犹为显著。   事实证明,不管是再如何软硬不吃的铁血男儿或女子,在面对由男变女或由女变男的折磨和煎熬时,都会崩溃的弃械投降的。   据试验体之一的暗七回忆,在被喂食那种缺德药丸儿之初,他还只是胸部胀痛,然后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的喉结好像也小了一点点,不过当时他还浑不在意。   可等被喂食了七天之后,他撒尿时突然就发现自己的小兄弟好像也缩水,那一刻的感觉就跟晴天霹雳一样。   做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胸部变大还可以接受。可这玩意儿要是没了,胸部还变大了,那岂不是比太监还不如了吗?太监至少还没那么大的胸呢。   所以在被威胁,等他变全蜕变之后将会被卖进窑子接客时,冥殿排名第七的杀手——暗七同学,很明智的选择投降归顺,成了公主殿下的亲卫之一。   比起变成女人被人骑,暗七觉得他还是比较喜欢骑女人的,再说为了一点点可怜的自尊而变成女人,那代价也太惨了点儿。   特别是变成女人还不算完,让他一双粗臂万人枕,才是真正的恶梦好吗?   光用想的,暗七就忍不住吐了,所以为了尽快变回来,暗七现在很乖很听话,都乖的简直不要不要的了。   看着众人抱怨归抱怨,却还是听话的各自行动起来,青海放心的飞身下了小山包,回去收拾现任的冥殿第一杀手——人屠同学了。   说到这位代号暗一的人屠同学,绝对是个人见人恨的家伙。   在冥殿时,大家对他都恨得牙根痒痒的,却拿他没有丝毫的办法,因为打不过他。   不过现在嘛——为了回报过去多年来,因为人屠同学的特殊爱好,而给众人带来的心理阴影,厌肉以及食欲不振等病痛,他或许该向公主殿下尽言,拿人屠试她那些古古怪怪的药。   而对“人屠”实施试药这项“艰巨任务”的人员名额,更可以当成一种奖励措施,来奖励那些有杰出贡献者。   狂虐“人屠”的诱惑绝对是巨大的,青海相信如此一来,日后大家肯定会更加努力的为公主拼命效忠的。   孟彤夜里虽然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不过并没有起来查看,所以也不知道抓到的是谁。   一觉醒来,看到大家都是一副喜气洋洋,走路带风的样子,好奇之下问了青薇才知道,原来是抓到了冥殿仅次于凌一的第二大高手,代号暗一,外号人屠的现任冥殿第一杀手了。   孟彤原本还对人屠这人挺好奇的,不过在听青薇说了他的特殊爱好之后,她就一点儿想见这人的**也没有了。   而且听了青海的建议,孟彤直接就采纳了。她很大方的让青黛把她这几年的研究成果,拿出一份来交给了青海,并大方的一挥手,道:“随便用,用完了再来我这儿拿。”   青薇和青海心花怒放的捧着孟彤送的一箱药下去了。   而此举直接导致了在接下去的几个月里,人屠同学受到了来自**以及精神上的各种催残,硬生生的就把一个刀砍不皱眉的硬汉,给虐的死去活来,哇哇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嚷着让他死了算了。   ☆、691情况   而他们抓到人屠这件事情,自然也要报给远在四川府的凌一知道。   凌一最近正忙着把孟彤才派人送来的金银财宝,挪到府城外的山上去。   最初接到孟彤派青江送来的金银珠宝时,凌一还以为小娇妻是不放心他,怕他在四川府吃苦,才一车车的往他这边送金银。   结果问了押车来的青江才知道,他完全是自做多情了。他那宝贝小娇妻在回乡途中,竟然以劫宝济贫为由,打起了延途那些奸商恶霸的主意,而他则是孟彤计划里负责接收脏银,并帮忙消脏的那个人。   他给孟彤江河湖海,松柏扬竹八人,是专门给她办事跑腿,兼保护她的。   可现在青江、青河、青湖、青松和青柏五人,隔三差五就轮着趟的往他这边一车车的送金银财宝,根本就本末倒置了。   凌一人在四川府,这心都是一直提着的,深怕小娇妻有个好歹。   现在得知连人屠都落网了,凌一也算是微微松了口气。   人屠暗一其实本质还算不错,就是这人性格恶劣了些,专以整人为乐。   这世上知道人屠拿人肉喂狗的真相的人,大概不足一手之数,而凌一恬恬就是其中之一。   那传说中的什么人的尸骨,其实不过就是猪肉或野兽的肉而已。   身在冥殿那种地方,要想少点儿麻烦,就得来狠的,只有让别人畏惧自己,才能得到片刻的平静。   否则在冥殿那种处处充弃着暴力和血腥的地方,你占着第一的名头,谁都想干掉你再踩着你上位,每天你光忙着应付那些人的挑战就够你受的,你说你一天还能干点儿啥?   其实凌一对那种生活最有体会,因为他也曾是冥殿的第一,而且还在第一的位置上占了很多年。   身为一个第一杀手,想要不被人杀,不被人打败,就只能努力练武,努力的向更高的颠峰攀爬。   所以身为第一杀手都是很忙,也很懒的。平时他们出任务时,能用一刀解决的事情,他们绝不会出第二刀,省出来的时间,他们得用来修练。   再说做杀手又不一定就都会变态,谁有那个空,杀了人还多事的把尸体剁成一块块的再喂狗。那狗又不是没长牙,又不是自个儿的妈,还得精心侍候着剔骨抽筋的喂。   而且身为杀手,一年少说也得杀十几二十个人吧,这么多人,就是再凶残的杀手也不可能每杀一人,都次次将人剁成零碎啊。   有那时间拿来修练多好,肯定早就修成武林第一了。   凌一提笔给孟彤写了封信,跟她说了人屠的情况,并交代她务必要将人屠收为已用。   人屠这个人天资极高,虽然现在年纪大了点儿,但武功还是不错的,也就比他弱点儿。   若是有人屠在孟彤身边保护,凌一也就能放心的应对四川府这边的事情了。   对于孟彤的那个建设四川府的计划,凌一之前虽然采支持的态度,不过其实心里并没有多少把握,只因建设是需要极为庞大的金银做支撑的。   不过现在凌一倒是真的看到成功的希望了,孟彤这一次次的派人送来金银珠宝,每次少说都有十几万两。   那么多金银珠宝凌一都不敢搁在军营里,深怕被心怀否侧的人看到了,此发兵变争抢就糟了。   四川府的一大优点就是山多。   凌一在接到青江运来的第一批金银时,就知道孟彤既然盯上了那些地方上的恶霸和奸商,肯定就会有一就有二,然后还有三四五六七……   于是,他果断的买下了离府城不远处的一座大山,以要在山上为孟彤修建别宫为由,派人大兴土木,抓紧时间挖暗道地洞,好用来藏匿这些金银珠宝。   而朱灿那边的外交活动也进行的非常顺利。   有熟悉当地情况的陈四带着,朱灿领着牧波和牧江一起,以公主特使的身份,带着名贵的布匹和孟彤自制的药茶,游走于各个部族之间,一边吹牛一边使劲的忽悠一众土司。   凌一要忙着安排人挖山埋金银珠宝,又要时刻关注孟彤那边和洛阳的情况,实在没多少精力打仗,于是便把打仗的事情全权交给了齐子骁。   而为了收买人心,让一众将士不至于被齐子骁给收服,也为了让众将士上下齐心,全力攻打苗家寨和土家寨这两个敌对势力,凌一自掏腰包,每日都给军中将士供应二十头大肥猪加餐。   且在凌一有意的派人引导下,这些猪肉都成了孟彤对军中将士爱屋及屋的馈赠。   虽然以三十万大军这个庞大的基数,共享二十头猪,每人大概也就只能分到那么一条小肉丝。   不过饭菜里有了油水,将士们打仗的士气都高涨了许多,对凌一这个主帅和孟彤这位贫民公主更是感恩戴德。   而且一点儿也不觉得主帅天天不在军营里,反而跑去给公主建别宫有什么不对。   四川府的一切都在凌一的控制之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而孟彤这边,在连续赶了五天的路之后,一行人终于浩浩荡荡的进入了河北府的府城地界。   孟彤不耐烦应付地方上的大小官员以及那些家眷,所以一行人并没有进到府城里面,而是由清风带路,去了孟彤在此地的一座庄子上。   楚新在孟彤等人安顿下来后,请示了孟彤,才快马加鞭回府城,把乐征给带了过来。   早在一天前,孟彤就已经收到了青扬的飞鸽传书,那个二皇子的特使以及所有助纣为虐的闲杂人等,都已经全部被他抓起来了。   但靠山村的情况并不好,孟鸣和刘康乐的腿被打断了,并且因为医治不及时,钱掌柜说已经恢复无望了。   刘大叔家的情况算是最好的,只是失了些银财,人都没事。   如孟族长,陈大叔,王大娘等人,因为被孟鸣和刘康乐劝着忍气吞声,这两年除了过的苦点儿,吃的差点儿,人都没事。   被二皇子派去的特使招呼的最为凄惨的,反而是村中的富户,与孟彤曾经闹翻了的赵家。   ☆、692祸事   靠山村就是个小山村,村民大多纯朴,村中人也都不富裕,村中的女子平时能穿身好点儿的棉布衣裳,就都高兴的跟过年似的了,而且她们年长一些后,个个都得帮家里干农活,就是容貌再好的也难免肤黑憔悴。   可这其中却有一个女子成了例外,那就是新嫁入赵家的邵秋荷。   赵荣虽不喜邵秋荷,但时过两年,孟彤已经离开了靠山村,赵荣在儿子媳妇儿的央求下,还是点头让赵铁头迎娶了邵秋荷为妻。   邵秋荷在家时就颇为受宠,嫁到了赵家之后,因为赵家的富裕,因为邵氏是她的姑母,所以便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每日只需在家做做女红,烧烧饭什么的,其余事情一律都不用她去干。   二皇子的特使之所以重点照顾赵家,起因还是缘于这个邵秋荷。   那位二皇子的特使要常驻在靠山村,想方设法的折磨与孟彤有关的所有亲朋好友,从洛阳那样一个繁华的城市,骤然跑到这么个穷山沟里,时间久了,那位特使大人自然就有些耐不住了。   而整个靠山村的女人,也就一个邵秋荷看着还算清秀可人,而且皮肤也不似别的女人那些黝黑。   于是在孟大柱和孟七斤这两个搅屎棍的帮助下,邵秋荷就被蒋氏给哄骗到了孟家,让那位特使大人成就了好事。   整个靠山村也就这么一个女人能让特使大人勉强看上眼,为了长久之计,特使大人对邵秋荷自是百般哄骗,又是塞银票给邵秋荷零花,又是承诺了日后必会带她回洛阳成亲,这才哄住了邵秋荷与他常期来往。   只不过靠山村这么点儿大的地方,那位特使的到来又惹人注目,邵秋荷进了孟家的院子,出来时连头发重新梳过,衣服换过,裙子哪里破了都被人瞧的清清楚楚。   赵铁头被戴了绿帽子,一气之下就拿了柴刀要去找那位特使拼命,结果被人直接打成了重伤。   赵荣闹着要让赵平九叫邵氏的兄嫂过来,把他们不知羞耻的女儿领回去。   结果邵氏的兄嫂在听到邵秋荷被二皇子的特使给看上了之后,就当真让邵秋荷与赵铁头和离了。他们把邵秋荷送到了孟家,然后就带着邵秋荷的嫁妆回家了。   而邵秋荷自此也就在孟家与那位特使大人双宿双栖了。   赵荣被此事气的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嘴歪眼斜的瘫了,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而赵铁头经此一事之后,不但意志消沉,而且身体也因为重伤而垮掉了。   虽然赵家的不幸缘自于邵秋荷的水性扬花,可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为搏皇帝的重视,向皇帝献上了延年益寿丸,才惹得二皇子因失势派杀手来刺杀她,刺杀不成,又派人跑到靠山村来找她的朋友和亲近她的乡亲们出气。   青扬的飞鸽传书,让孟彤的心情异常的沉重。   我不杀伯人,伯人却因我而死,错虽不在她,却缘自于她。   孟彤觉得她有义务还靠山村一片宁静的天空,更有责任把那个二皇子的特使挫骨扬灰,让那些助纣为虐的人知道站错了队,帮错了人的下场。   靠山村还有人等着她去收拾,孟彤并没打算在庄子上久留。所以用过了午饭,就在正房的堂屋接见了前来觐见的乐征。   乐征其实一早就来了,可他挺后悔自己来这么早的。   府城外的这处田庄乐征是知道的,这原是一个茶商的产业,因为占地面积实在太大,一直没办法脱手卖出去。   后听说洛阳有高官想要买田置产给家里女儿办嫁妆,便拖了人牵线,将这占地近五百亩的庄子,折了低价给卖给了。   听说就因为那茶商会做人,还得了那高官的赏识,获赠了一张内务府签发的皇商兑拍会的帖子做回礼,转身就成了内务府的茶叶供应商,赚了个钵满盆满。   可乐征之前并不知道,府城外的这处田庄原来竟是孟彤这个“贫民公主”的产业。   细算一下时间,孟彤大前年应该也才到洛阳不久,普通人刚到洛阳时,应该是连京城的城门有几道都还分不清,可孟彤那时竟然就已经能弄到内务府的皇商竞价帖了,这事儿细思起来就极为恐怖了。   在进到田庄后,乐征放眼望去,四周来去的、站岗的,全是训练有素、站姿挺拔如松的侍卫,而且那人密密麻麻的,看着没有五百也有三四百人的样子。   当时,乐征心里就打了个突,心说:不过一个贫民出身的异姓公主,随身带了这么多侍卫回乡,这排场也够足啊。   等他的贴身侍卫出去上了个茅厕回来告诉他,这庄子上,就连厨房里负责烧火、摘菜的粗使婆子都是武林高手时,乐征就没法儿淡定了。   河北府再往西北可就是萧国了,特别是孟彤的家乡靠山村,跟萧国地界可就只隔了一座牛背山。   身为一府知府,乐征无法不阴谋论,所以他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位异姓公主随身带了这么多武林高手,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诉人的阴谋。   可他在细想了一个早上之后,又觉得孟彤应该不可能通敌卖国。   河北府与洛阳远隔千里,消息传递不易,乐征在洛阳又没有可信之人给他传递消息,因此并不怎么清楚孟彤这位被皇帝破格收做义女,还赐了封邑的异姓公主,在洛阳有着怎样的势力。   所以乐征在结合了二皇子派特使到靠山村整治孟彤的亲友这件事,苦思冥想了良久,最后得出了一个比较接近事实的推测,那就是孟彤之所以随身带着这么多侍卫,是为了防止有人暗杀她的。   能笼络到这么多的武林高手为其卖命,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事情,就是贵为二皇子,只怕身边都没有这么多的高手护卫,可这位贫民公主却办到了。   光就这一份实力,就让乐征重新审视起孟彤这位出身贫寒的异姓公主来。同时,他的心也忍不住开始跟着哆嗦起来。   一个如此有能力的女人,亲友被人欺负甚至是打残了,她能不报复回去吗?   ☆、693腾间牢房   而他这个知府在二皇子派人到河北府后,知而不报,一直拖到吏部的公文发下来,知道事情拖无可拖了,才派楚新一个小小的县丞去路上拦她。   只要这位公主殿下不笨,应该不难想到他乐征这是打算亡羊补牢,想要在她和二皇子之间明哲保身。   现在就看这位公主殿下给不给面子,留不留他们这些人的命了。   “靠山村的事,错不在乐大人,乐大人没有助纣为虐,本宫已经很感激了。”等乐征见了礼,孟彤赐坐之后道。   乐征惶恐的连道不敢,心里的一颗大石却总算可以放下了。   “二皇子的那位特使,本宫自会处理。”孟彤也没跟他多客套,直截了当的道,“至于牛山县的那些助纣为虐的衙役,本宫也不会放过,这一点还希望乐大人能够理解。”   孟彤浑身的气度和举止谈吐,根本看不出一点儿出身乡野的感觉,乐征越是看不透孟彤的底细,在看到她外在显露出来的种种迹象时,就越是觉得她的背后,肯定有位深不可测的大人物存在。   人在不了解真相的时候,总喜欢想象和各种揣测。而在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多的多的人时,就会显得特别的谦卑和渺小。   二皇子的特使,不过就是二皇子的一个狗腿子,虽然不算什么,但他背后站着的二皇子却是乐征万万不敢招惹的存在。   孟彤能如此淡然的说出要亲自处理了二皇子的人的话来,这让乐征更加觉得孟彤深不可测。   所以孟彤只要求他,在她处置那些给二皇子的特使当狗腿子的衙役时睁只眼闭只眼,乐征根本不敢轻忽,连忙满口答应道,“理解,理解,下官明白,公主随意就好。”   只要不是要他的命或是毁了他的官途,别人死不死乐征现在也无暇关心了。   “还有两个人,本宫希望乐大人能帮忙收留。”孟彤说的客气,但脸上一闪而逝的厉色,却让乐征这个年近半百的人也不由惊了惊。   解忧公主这脸色可不像是请人办事时该有的,乐征混迹官场多年,一看便知孟彤这话中话,立即低头躬身道,“公主有事请尽管吩咐,下官定当竭尽所能为公主把事情办好。”   孟彤闻言笑了笑,只不近那笑容看着有此让人心里发怵。   “想必乐大人应该对本宫的家事也略有耳闻吧,本宫的生父有两位叔叔,因家中祖母宠爱,这性格就难免自私跋扈了些。   以前本宫觉得,他们这辈子反正也出不了水头镇,性子养成那样也无甚关系,可如今看来是本宫错了。   所以还请乐大人在府衙牢房里,给本宫这两位叔叔预留一间牢房,好让他们在牢中了此残生,也省得他们在外头惹出祸事,累及满族。”   “这个自然没有问题,等下官回到府衙就立即着人去办此事。”府衙的牢房多的是,就算没有空房也不过就是挤一挤,腾出一间牢房,让孟家那两兄弟坐牢坐到死而已。   孟大柱和孟七斤确实挺不是个东西的,这种无损自身利益的小事,乐征自然满口应允,“就不知公主何时会将人送来?”   孟彤微笑,“大人回去后,尽快安排就是,本宫很快就会将人送去的。”   乐征看着孟彤脸上那跟戴了层面具似的冷冰冰的“甜美笑容”,后背上的寒毛不自禁的根根竖起。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早上进庄子时,远远的看到解忧公主在陪其母散步。   那时的解忧公主依偎在母亲身边,娇憨可人的说说笑笑,妥妥的一副乖女儿形象。   哪里会如现在这般,她一个人往那里一坐,就是一句话不说,光那一身的气度就让人不敢小觑。   乐征其实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他也奇怪一个出身在穷的差点儿要饿死了的农家女孩儿,不过是去了洛阳四年,怎么能做到像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一样,举手投足都带着优雅的让人有种贵不可言的感觉的。   而且孟彤说话虽然温和,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乐征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孟彤身上有一种隐隐的凌人气势散发出来,压得他都不敢抬眼往上首看。   乐征直到向孟彤告辞,从田庄里出来,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当初获知皇帝新收的义女竟是出自河北府时,他这个一府知府自然少不得派人,去靠山村打听这位解忧公主的事情。   乐征当时很乐观的想着,若是能通过孟家人与这位解忧公主攀上关系,日后能助他仕途更进一步,自然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可等派出去的心腹打听清楚了孟家的情况,乐征才知道那位在洛阳城颇受争议的解忧公主,竟是在靠山村呆不下去了,被人生生逼的背景离乡的。   谁能想到,能在洛阳城里混的风生水起,一手制药之术堪称神奇的异姓公主,在自己的家乡时,竟会活的如此穷困,艰难,落魄不堪。   不过孟家人的奇葩,也让乐征大开眼界。   一般父母对家中子女各有偏爱是很正常的,不过如陈金枝夫妻这般偏心到狠不得弄死长子,把所有该的不该的东西全都想转嫁到次子和么子身上的,就比较罕见了。   至少乐征活到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偏心眼到狠心,甚至是恶毒的父母。   乐征也曾在二皇子的特使身边亲眼见过孟家两兄弟,他其实挺好奇像孟九根那样的人家,怎么就能飞出个像孟彤这样的金凤凰呢?   古话不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么?   像孟九根和陈金枝那么自私自利的夫妇,生出孟大柱和孟七斤这样的二流子才是正常的,生个病歪歪、好欺负的孟大也是正常的。   但像这解忧公主这样的嘛……当真不像是孟家能生出来的,感觉就完全不是一样品种的。   乐征忍不住恶意揣测:也不知道那已死的孟家老大,头上的帽子是不是绿色的。   ☆、694重回水头镇   当然,他很快就把这种无聊的揣测给否定了。   因为据靠山村的村民叙述,春二娘自被孟家买来之后,整日被孟陈氏、孟大柱和孟七斤驱使的团团转,一年到头都在干活,也是在孟彤出生之后,才偶尔能见到春二娘在中午时分去山地附近找寻草药的身影。   乐征带着贴身侍卫快马加鞭的回了府城之后,立即就吩咐师爷,去将牢里最差的一间牢房给腾了出来。   在田庄看到的那些侍卫让乐征很震撼,也很有触动。   据他所说,孟彤的驸马是金吾卫上将军,是有实权的正二品高官,真正的天子近臣,而孟彤除了皇帝这个义父之外,还有一个义父也是二品的高官,开封府尹胡清云。   有一文一武这两座大山为解忧公主保驾护航,二皇子对上她,不一定就能讨到好去。   更何况解忧公主还是为皇上献药有功的大功臣,要是被人知道二皇子是因为解忧公主向皇上献药,才迁怒于解忧公主,甚至是她的亲朋好友的,那二皇子就是天王老子降世,只怕也会落个被圈禁的下场。   而他乐征若是能攀上解忧公主这座大山,跟着她好好的干,未来未必就不能成为一方的封缰大吏。   确立了目的之后,乐征没有犹豫,立即派人前往牛山县跟于容通气,让他做好迎接解忧公主的准备。   孟彤并不愿意让春二娘看到她残忍血腥的一面,而且连日来的赶路,也让春二娘颇为疲惫了。   所以第二天一早,孟彤就把人员一分为二,一部分人护着春二娘在庄子上多休息几天,再启程往靠山村赶,孟彤则带着一百侍卫先行一步,去处理水头镇处理二皇子的特使,以及那些衙役和孟大柱、孟七斤两兄弟。   春二娘当真的是这世上最为听话、配合的母亲了,孟彤只说自己要先行一步,去见见牛山县的大小官员,以及处理一些琐事,春二娘什么话也没问,就答应先留在庄子上休息几天,过几天再岂程赶路回靠山村。   一路快马加鞭,从府城到水头镇足足走了两天,孟彤等一行人到达水头镇时,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   从撩起的车帘往外看去,当熟悉的街景映入眼帘时,一股仿佛融于骨血般的熟悉的感就扑面而来,让孟彤的眼眶都不由湿润了。   在这水头镇,孟彤其实呆的还不如在洛阳久,可那种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家乡的意义所在。   孟彤永远记得自己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是在靠山村,为了父母和自己的生存,走出村子的第一站是在水头镇。   镇西的吴屠户与她打交道最多;镇中的铁匠金弓祖上曾是工部的武器匠人;药铺的钱掌柜医术了得,会自己坐堂为人看诊;   杂货铺的言掌柜曾收过她与娘亲做的鬓花,买过她浸的虎骨酒和鹿骨酒;   一品鲜的方掌柜人很不错,那年她带着父母应齐子骁和周元休之邀,第一次在酒楼上观看了整个中元节游行……   往事一一闪现在眼前,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日一般鲜明,可其实她已离开这里四年了。   当初离开时,她们一家三口带着两头狼一路向南缓缓而行,现在她们回来,却是快马加鞭,虽仍是一家三口,却是多了个弟弟,孟大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而孟彤也不希望他再回到这个地方。   或许孟大在离世时也会有落叶归根的渴望,但孟彤自私的选择了拒绝接收他这样的情绪。   孟家两老以及孟大柱和孟七斤对他们一家,特别是对孟大和春二娘,一直就只有永远止境的索取和迫害。   孟彤无法容忍自己的父母一直被人迫害,还要继续装做无事人一般,自我催眠说:那些都是我的亲人,要忍让,要谦逊……   当初在面对欺负了孟大的陈金枝、孟大柱和孟七斤时,孟彤恨的几乎想要杀了他们一了百了。   但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之一就是一切以孝为先,所以就算孟彤有着现代人的思想,也不得不跟着这个社会大部分的意志走。   孟彤当时一心要带着父母离开靠山村,所以就是再难,她也把那口恶气给忍了,在整治孟大柱和孟七斤时,也注意了不出人命。   果然,孟彤当时的揣测并没有错,以孟大柱和孟七斤在村里所犯的那些前科,这牛山县百里范围内,都没有人站出来为他们说话的,更甚者还有人纷纷叫好不迭呢。   不过若是她当时想对付的是陈金枝和孟九根,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就算她当时再有道理,只要动了陈金枝和孟九根,就是不孝,不敬长辈即是不尊孝道,若有人较真,跑到官府告孟彤一状,只怕她不但要被抓起来,还要被人千夫所指了。   不孝是大罪,法不容情。   所以就算孟彤这回真的很想杀了孟大柱和孟七斤一绝后患,也只能默默的忍着,只让乐征留了个牢房给这两人。   只因孟大柱和孟七斤是陈金枝和孟九根的心头肉,是给他们养老送终的全部希望,若是这两个儿子有了什么损伤,还不知道这两个老的会闹出些什么事来呢。   再说孟大柱和孟七斤活着,陈金枝和孟九根才会有希望,才无法赖到她和春二娘这里来。   孟彤早就计算好了,凭着她留在族中的银两,只要陈金枝和孟九根自己不作死,一年到头除了有吃有喝之外,还能偶尔来个短途旅行,进府城去看看两个儿子。   至于孟大柱和孟七斤在牢里过的好不好;陈金枝和孟九根会不会担心两个儿子而郁郁寡欢;   蒋氏在孟家没了孟大柱的维护,能不能过得好;孟有福的父亲被关进了牢里,会不会被别的小孩嘲笑甚至是扔石头,这跟她和春二娘又有什么关系呢?   马车在武义堂门前停下,武义堂的门口跪了一地的人。   “恭迎解忧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   ☆、695无巧不成书   孟彤由青薇和青月虚扶着下了马车,抬头看着这武义堂的门匾,忍不住又是一阵感慨。   四年前,她也曾是这武义堂里的坐上宾,四年后再回来,武义堂的早已换了主人,而师傅用最后的生命为她换来的那个人情,也被她换了十万两雪花银。   也不知道在九泉之下的师傅,在知道她这么浪费她的苦心之后,会不会生气?   “主子!”   孟彤猛然回过神来,偏头对青薇微微一笑,收起满腹的伤感和回忆,冲一旁的青海使了个眼色,就直接抬脚往武义堂里走去。   青海意会的往那一地的官吏跟前一站,朗声道,“公主有命,请各位大人平身。”   “谢公主千岁千千岁。”等那些小官小吏们从地上爬起来,孟彤早已经进了武义堂,而她身后跟着的重重侍卫,以及侍卫们半抽出鞘的雪白钢刀,让那些想要趁机攀交情的官吏们也不敢再往前挤。   青扬站在前院迎客的大厅门口,翘首张望,一见孟彤进来,连忙就笑着迎了过来,“主子,您可来了。”   孟彤微微挑了下眉,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青月嘴快的责备道:“你怎么在这儿等着,不去门口迎接主子啊?”   青扬没理青月,却是笑着叹了口气,对孟彤解释道:“主子莫怪,门口的人实在太多了,属下连站都没地方站,还不如在这儿等着您的好,清静。”   孟彤回忆了下方才门口的情景,乌压压的一片,人确实是挺多了,便点了点头,边往大厅里走边问,“二皇子派到这里来的那个什么特使,是个什么路数你问出来了没有?   “属下出手,肯定是手到擒来的嘛。”   青扬嘻嘻一笑,冲孟彤拱了拱手,才道:“说来也巧了,公主一定想不到,那特使姓程,乃是二皇子一个姬妾的堂兄,说来这人跟二公子还有点儿关系,他的堂妹正是当初榜下捉婿,捉了陶天佑去的程芳。”   “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孟彤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巧,低头想了想,她叹气道,“那这个人还是留给清风来处置吧,他如今大了,做事也很是沉稳的样子,也该是时候让他自己慢慢的筹谋报仇的事了。”   青扬一听两眼就发光了,连忙低头请缨道,“主子,二公子今年也才十三岁,属下请求参与此事,辅助二公子,以确保二公子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青月在一旁嗤笑道:“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干嘛,你不过就是嫌日子过的无聊了,想找人折腾呢。”   青扬一脸无奈的瞥了她一眼,一副“你怎么总误解我”的表情,然后转向孟彤,举手发誓道:“主子,属下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见,您可别听青月胡扯,属下是真的觉得二公子的年纪还小,有些地方不适合他出面,这才自动请缨的。”   孟彤看着这两人的互动,怎么看怎么有种欢喜冤家的感觉。   不过青扬的相貌长的太好了,性子又有些淡,青月虽然活泼些,单论容貌,跟青扬还是有段差距的,而且看青扬的样子,似乎对青月也并不怎么感冒,所以孟彤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警告的看了青月一眼,直让青月怯怯的低下了头去,才冲青扬点点头,道:“复仇是清风自己的事情,你回头自去找他便是,他若肯用你,你以后便去跟着他吧,反正他早晚也要挑些得用的人,跟在身边办事的。”   “谢主子。”青扬喜滋滋的道了谢,就又说起了自那程特使身上套出来的消息,“二皇子手中冥殿的势力,在主子身上折损了太多人手,如今的冥殿二长老几乎已经成了光杆将军。   而二长老为了不让大长老的打压,也为了向二皇子证明他还有用,从杀手营里抽调了大批新手进冥殿填充人手。   只不过那些人当中大部分都是还没训练好,没见过血,一点经验都没有的菜鸟,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派出去刺杀,能顶个什么用?”   孟彤毫无压力的道,“不管有用没用,对咱们来说都是好事,反正二皇子若再派人来刺杀我,咱们继续抓了试药就是,我那儿正好还有好几种药丸还没不知道成效如何呢。”   青扬闻言眼睛立即就眯成了一条缝,看着就跟只不怀好意的狐狸似的,“又是您师门秘传的药丸吗?这点事儿主子何需烦忧,咱们前阵子不是抓了人屠吗?反正关着也是关着,不如让他为主子您试试药丸的成效,您看如何?”   孟彤好笑的白了他一眼,“我看是你们想折腾那个叫暗一的杀手吧。”   青扬正义凛然的道:“人屠不是什么好人,人人得以折腾之。”   孟彤知道自己不许一群习惯了杀人放火的杀手放下屠刀,是让他们有些难以自控,便点头笑道:“你想试就试吧,只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不准出人命。”   “得令!”   孟彤看他那副样子,好笑的摇摇头,道:“看你跟身上长了虫子似的,我也就不多留你了,把那些衙役都让人拷上镣铐,回头等青江他们来了,就让他们押解去四川府开山造田的。”   青扬不禁挑了挑眉,道,“这些人把靠山村的村民折腾的不轻,您就这么放过他们,那些乡亲们会不会对您有看法啊?”   “仇恨虽重要,人命价更高,四川府百废待兴,任何资源都不能浪费,更何况还是最最重要的人力资源。”   孟彤笑眯眯的教育他道,“再说,不是有个词叫做生不如死吗?你觉得是一刀抹了脖子痛快?还是天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着最重的活,吃着早少的饭,这样的比较日子痛快?”   青扬一脸受教的点点头,心服口服的冲孟彤躬身一礼,“属下明白了。”   孟彤挥手道,“明白了就下去玩儿去吧,明儿一早咱们回靠山村。”   青扬应了声诺,就退出去“玩儿”了。   不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一阵哄然叫好的笑闹声。从那隐隐的说话声中,孟彤隐约还能分辫出几个字声来。   ☆、696来真的   她发现这些冥殿出身的侍卫们,对于折腾那个外号叫“人屠”的杀手,兴致特别是高,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以前被这个踩在头顶太久了,现在有机会折腾他,就特别的兴奋。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孟彤用过了早饭,就吩咐人摆开公主仪仗,把孟大柱和孟七斤套上镣铐枷锁拖在马后。   “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你们敢铐老子,信不信老子找人弄死你们。”孟大柱大声叫嚣着,侍卫只用单臂就抓着他的后衣领将他一路拎出了地牢,可他显然没有看清楚形式,还在一直张牙舞爪的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我们可是二皇子的人,你们识象的赶紧放了我们,不然等二皇子怪罪下来,你们就都是死罪了,知道吗?死罪!”   孟七斤倒是没有如孟大柱那般使劲的扑腾挣扎,却也在振振有词的冲四周的人叫嚣着。“二皇子是谁,你们知道不?那可是正宫娘娘的生的儿子,那就是太子殿下,未来妥妥的是要当皇上的,你们知道不?”   听得四周正准备上马的一众侍卫只觉的好笑不已,几个上前要给孟大柱上枷锁的侍卫忍不住了,其中一人嗤笑道,“你们俩倒是挺有出息的,自家侄女贵为当朝唯一的异姓公主,你们竟舍近求远,跑去巴结二皇子手下一个狗腿子。   如今出了事,还敢拿二皇子的名头出来吓唬我们?你们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么?咱们兄弟连二皇子都不怕,会怕你们这两个连二皇子的狗腿子都不是的小瘪三儿?”   孟大柱和孟七斤闻言,心头都忍不住一紧,他们俩之所以敢如此嚣张,是因为自打他们这些人被抓之后,全部被关押在了一处,那位程特使表现出来的镇定,让他们不安也跟着慢慢的消散了。   胆气一壮,孟大柱和孟七斤也颇有一种无所畏惧的感觉。刚刚要被人从地牢里提出来时,程特使还特地提点过他们:他们现在是在为二皇子办事的,也算是二皇子的人了,只要二皇子仍是皇子,这些地方官就没人敢动他们。   可是现在这些侍卫们说话,明显跟程特使说的不一样啊。要是这些人真的连二皇子都不怕,那他们两兄弟今天岂不是要糟?   眼见几个侍卫拿着枷锁要往他脖子上套,孟大柱的眼底闪过一抹惊慌,一边挣扎一边色厉内荏的叫道,“你……你们少吓唬人,我们兄弟可不是被吓大的,二皇子可是未来的皇帝,你们敢跟未来的皇帝叫板,都不想活了吗?还不快放开我们。”   “未来的皇帝……哈哈哈……你们说二皇子是未来的皇帝?哈哈……”拿着枷正要往孟大柱脖子上套的一个侍卫笑得差点儿把枷都扔地上了。   另一人则好笑的摇着头,道,“就你们这脑子,也敢说自己是二皇子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二皇子怎么得罪你们了呢?   别说当今皇上本就正当壮年,在吃了解忧公主进献的延年益寿丸之后,如今更是年轻的跟二皇子宛如兄弟一般,二皇子基要当皇帝,那你们让当今陛下往哪儿站?你们的意思是不是说,二皇子已经准备造反了?”   “没有,我们可没这么说,你别胡乱往我们兄弟身上泼脏水。”孟七斤连忙否认,他可没那么傻,戏文里可是唱过的,造反的人都是要杀头的,要是敢造皇帝的反,就算是皇帝的儿子,也是要被杀头的。   侍卫冷冷的看着两人笑道,“你们说了什么话,我们兄弟都记着呢,这话你们也就是在这水头镇说说了,要是敢在洛阳城里这么说,别人就不说了,二皇子和皇后娘娘肯定第一个先要了你们的命。”   孟大柱和孟七斤闻言吓的一缩脖子,两人对视了一眼,被抓后多日来一直被他们压在心底深处的恐慌,便在此刻一点点的涌了上来。   孟大柱和孟七斤本就是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乡野村夫,两人通过张捕头的牵线认识了程特使之后,听说程特使是当今二皇子的人,只要辅佐程特使办好了差事,以后让二皇子赐个一官半职做官老爷,就能光耀门楣了。   当时两兄弟差点儿没高兴疯了,为了能办好差事谋得这一官半职,这两年来,孟大柱和孟七斤两兄弟可是卯足了劲的祸害乡里。   可以说整个靠山村,除了他们自己一家子人之外,整个村子的人都被他们至少祸害过一遍了。   在孟大柱和孟七斤的眼里,二皇子已经是除了皇帝最大的官儿了,他们不能理解这些人为什么会不怕二皇子。   但孟大柱和孟七斤也隐隐有些明白,如果这些人连二皇子都不怕,就更不会怕他们了。想想以前村里有谁偷了人家的东西,都要被打的半死,而他们这两年来在村里、镇上没少白吃白拿,甚至上窑子都是白嫖的。   孟大柱和孟七斤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就发起抖来。心里隐隐已经明白过来,这些人要是跟他们来真的,他们这次只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见孟大柱和孟七斤终于有点儿阶下囚的自觉了,几个侍卫冷冷一笑,动作一气呵成的将枷锁给两人枷好,又给两人的脚上上了镣铐,这才吹着口哨欢快的走开。   被沉重的镣铐和枷锁压的孟大柱和孟七斤消瘦的身体几乎直不起腰来,两个直到此时才知道害怕,身体跟筛糠似的抖起来,整个人站都要站不住了。   公主仪仗一摆开来,前头侍卫以锣鼓开道,数百侍卫甲胄森森的骑在高头大马上,浩浩荡荡的从武义堂的正门缓缓而出,方一出现在镇中心的街上,就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   孟彤坐的马车在众侍卫的前后簇拥下出了正门,不久之后便有侍卫牵着拖着孟大柱和孟七斤的马,跟到了队伍后头。   “咦,那不是孟大柱和孟七斤吗,这两个龟儿子怎么被铐上?”   “这是犯事儿被抓了吧?”   “该!这两个龟儿子早就应该被抓了,专门不干人事儿的混蛋,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697砸他啊   “也不知道前头马车里坐的是那位大人物?看这队伍这么气派,来的应该是个大官儿吧。”   这两年来,孟大柱和孟七斤仗着有二皇子的特使撑腰,在水头镇上狐假虎威,行事嚣张跋扈,早就让镇子上的人恨透了,此时一见两人戴着枷锁被拖出来,立即就解气的大声议论起来。   孟彤撩开马车的窗帘,定定的看着跟在马车不远处,被人系在马上拖着走的孟大柱和孟七斤。参加游街,其实就是她一时的恶趣味。   孟家两兄弟过去欺压和迫害她们一家三口的情景,孟彤一辈子都忘不了,现在她也想看看他们得到报应,被人扔烂菜叶和臭鸡蛋的样子。   四年未见,孟大柱和孟七斤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已远不复过去的强壮和黝黑,人瘦的利害,而且皮肤也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蜡黄色。   许是因为被抓后吃不好睡不好的关系,两人的眼圈发青,面色苍白,衣着褴褛,头发凌乱,显的极为邋遢不堪。   他们的身体会变弱变瘦都在孟彤的预料之中,只不过以孟彤当时的算计,不管是她当初给孟大柱和孟七斤下的那点儿毒,还是那只用蛇毒养成的蜘蛛,其实都是算好了计量的。   孟大柱和孟七斤的身体虚弱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她下的毒所能造成的效果,显然他们会变得如此消瘦虚弱,应该也跟他们最近两年来的生活习性有很大关系。   “铛铛铛……”   “兹有靠山村村民孟大柱、孟七斤,与骗子程某合谋,假扮朝庭特使于水头镇肆意妄为,实行敲诈勒索、寻衅滋事,伤害他人致其身残之事实,其为祸乡里之罪名属实。   知府大人判其二人终身监禁之罪,特此昭告乡里,游街示众。”   “什么,那个二皇子的特使竟然是骗子,真的假的?”   “知府大人都宣判了,这都上了镣铐了,还能有假的吗?肯定是真的了。”   延街的百姓听到了锣声,纷纷出来查看情况,等听明白了传令之人的话,再见到被上了枷锁的孟大柱和孟七斤时,明白自己被骗了的百姓们全都愤怒了。   那程特使为人贪财好色,平时最常混迹的地方是花街柳巷。   孟大柱、孟七斤和那些衙役们则不同,这些人生活在社会底层,从没过过好日子,如今乍然有了个利害的靠山,可以让他们狐假虎威,他们人性中丑恶的一面就被释放了出来。   从在街边小贩手里白吃白拿,最后胆子越来越大,演变成平时不敢进的酒楼、布桩,如今也敢进去了,而且还是拿了东西直接扬长而去,从不给钱的那种。   水头镇的百姓被这些人荼毒的不轻,不少人被害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只能悄悄搬去临镇讨生活。   “滚他娘的蛋,咱们都被那什么特使和老孟家的两个龟儿子给骗了,他娘的,孟七斤大前天还从俺铺子里白拿了两斤卤牛肉呢。”   “你那卤牛肉才值几个钱?俺铺子里才进的上好锦锻,一匹要二十两银子了,那龟孙子说要孝敬特使大人,直接就给顺走了两匹,那可是整整四十两啊。”   “这俩龟儿子把咱们镇上的人都祸害惨了,听说靠山村前年出了两个秀才老爷,就是被这两龟儿子给打残了的,这样的人,知府大人怎么就不直接把他们砍了算了呢?”   “就是,这样的祸害还留着干什么呀,就该杀了。“   “该杀!该杀!”   ……   百姓们群情激愤,议论纷纷,没一会儿就统一了意见,全都高举着拳头,齐声高喊着“该杀!”   面对群情激愤的百姓,看着那一双双满含着恨意和厌恶的眼,孟七斤吓坏了,他从没想过,镇子上会有这么多人恨不得弄死他。   水头镇不是靠山村,所以他与孟大柱就是有特使大人做靠山,也没敢闹得太过份,从来都只是从一些摊贩或铺子里白吃白拿一些东西,若遇到不识象的最多也就是将人打一顿,从来不敢下死手。   孟七斤崩溃的大吼,吓的眼泪鼻涕横流不止,根本停不下来。“你们不能这么恶毒!我也就是白拿了你们一些东西,最多赔你们钱就是了,你们竟然还想要我们兄弟的命?良心这么坏,你们不怕死了下地狱吗?”   “滚你娘的蛋,你们兄弟这两年在镇子上白吃白拿的东西还少吗?赔?哼!你赔的起吗?”   “都戴上枷锁了,竟然还敢耍横,俺砸死你个龟儿子。”随着一声愤怒的低吼,一个雪球迎面就砸在了孟七斤的面门上。   孟七斤被砸的往后一仰,幸亏身边一个骑在马上的年轻侍卫,伸手扶住了他的枷锁,否则就要摔个倒栽葱了。   整个队伍并没有因为这个意外而停下,仍在缓缓的往前走着。   孟七斤见那侍卫扶住了他,立即就跟看到了鸟妈妈的雏鸟一般,瞪着那个拿雪球扔他的中年汉子,跟那侍卫告状道:“这位爷,刚刚就是那个龟儿子扔我的,你快去把他抓起来。”   那侍卫闻言,面色淡淡的抬头往那个扔雪球的中年汉子看了一眼,看得那中年汉子吓了一跳,正想张嘴解释几句,却见那侍卫低头看着孟七斤,冷冷的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命令你爷爷我?”   附近的人都被这侍卫的话给弄得一愣,那孟七斤一愣之后,忙道:“不是的,俺不是在命令……”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那侍卫继续冷冰冰的哼道,“那人扔你怎么了?你白拿了人家两年的东西,别说是扔你几个雪球了,就是往你身上扔火球,都是你该受的。”   孟七斤被这侍卫的话给说震住了,半天都回不了神,边上的孟大柱急了,“你不是负责保护我们的吗?”   “你们的脸得有多大啊?敢让小爷保护你们?”那侍卫脸色骤然一冷,扫向孟大柱的目光就跟刀子似的,声音更是像是染了冰霜似的冷。   ☆、698头破血流   孟大柱畏缩了下,有些不甘的低声喃喃道,“你要不是被派人护着我们兄弟俩的,刚刚怎么会扶住我弟弟?”   那侍卫突然邪魅的笑了笑,朗声道,“爷是觉得他要是摔到了,别人就扔不到他脸了,所以才把他扶正的,一会儿要是你被扔的站不住了,爷肯定也会扶你一把的。”   卧槽!这小子毒啊!   四周一众侍卫全都哈哈大笑起来,更有不嫌事大人还怕那些百姓听不明白,兴高彩烈的大声冲四周百姓喊,“你们不讨厌他们吗?   你们不恨他们吗?恨他们就拿东西砸他们吧,砸他一下你不吃亏,砸一下你上不了当,砸死了也决不会找你们,法不责众,有我们给你们担着。”   “┗`O′┛嗷”街道两旁的百姓顿时就疯了,也不知道是先谁大吼了一声“打死他们”。   瞬间,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就从街道两边,往孟七斤和孟大柱身上雨点般的招呼了过去。   走在孟七斤和孟大柱两边的侍卫,骑着马以着非常神奇的速度向前或向后迅速退了开来,留下足够的距离,让百姓们群殴孟家两兄弟出气。   拖着孟家两兄弟往前走的马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孟大柱和孟七斤站在原地躲闪不得,一下就被雪球、烂菜叶、木柴棍子、黑乎乎的木炭、鸡蛋、鞋底子、石子儿、咬了一半的冻梨、甚至还一只被绑了双脚和翅膀的母鸡等等“神奇”的武器给淹没了。   “不要,哎哟,不要再砸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孟七斤被砸的又痛又狼狈,一个劲的只往孟大柱身后躲。   可两人此时脖子上都上着枷锁,不管怎么躲都会受到四面八方的攻击。   孟七斤头脸一连被砸中了数次,眼也青了,额头也肿了,鼻血更是不要钱似的往下淌,淌的他“嗷嗷”大哭,就怕自己流血过多,就真没命了,他是真的怕死啊。   孟大柱忍着强挨了几下,一看到自己兄弟的惨样,也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连忙边低头往孟七斤的枷下躲,一边大声喊道,“别砸了,别砸了,我们赔你们银子,我们赔你们还不成吗?我娘有银子,我侄女儿还是朝庭的公主呢,我们赔你们银子。”   街道两旁的百姓们一听这话,有认为孟大柱在扯蛋的,团雪球砸人的速度就更快了。   当然也有相信孟大柱的话是真的的。相信的人都是听说过孟彤和孟家底细的,知道孟彤是决不对帮孟大柱出头的,所以也是该扔啥扔啥,扔的也是异常的欢畅与起劲。   至于纷纷停手的人,则是想要让孟大柱赔他们钱的,只不过这些人看别人不但不停手,还扔的更加起劲了,立即就意识到孟大柱可能是在撒谎。   有了希望再失望,通常是会让人恼羞成怒的,所以孟大柱不开口还好,说了之后他和孟七斤受到的攻击反而更加猛烈了。   队伍后头的宣闹声,立即引起了前头队伍的注意。因为马车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再加上围着孟大柱和孟七斤打砸的百姓比较多,青薇和孟彤撩起车帘已经无法看到两人的情况了。   青月只能拉开车门翻身上了车顶,去看后到发生的情况,然后再现场直播,转述给马车里的孟彤知道。   让孟大柱和孟七斤被人扔烂菜叶子臭鸡蛋,本就孟彤按排他们游街示众的目的所在。   不过听说大部分人都是就近从路边抠了积雪、烂泥或是直接捡了石头,往孟大柱和孟七斤身上扔的,孟彤才想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水头镇不过是个边锤小镇,这里虽也有富人,但大多数人还是很穷的。   烂菜叶子,在老百姓看来要是可以拿回家喂猪的,鸡蛋就更珍贵了,平时就是家里的鸡生了蛋,也都是留给孩子或是家里的男人吃了好有力气干活的。   那些能把鸡蛋、布鞋、吃了一半的冻梨和捆着的鸡都扔出去的人,全都是实在气的狠了,一时没转过弯来的人,扔完了估计会悔的肠子都青了。   “青薇。”孟彤低头想了想,便招手把青薇叫到身边,附唇在她耳边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吩咐了一翻。   青薇听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下了马车,去办孟彤交代的事情去了。   不一会儿,闲立在街道两旁看戏的侍卫们上前,将狂砸猛扔的百姓们驱散开来,露出“风暴”中心的孟大柱和孟七斤两兄弟。   这两人因为脖子上戴着枷锁,双手和头都不能动弹,因此身上虽然狼狈,被砸中最多的还是头脸。   看着街心露出的,孟大柱和孟七斤瘫在地上哀哀呻吟的凄惨模样,四周参与打砸的那些善良的老百姓们,都不禁的往后退了退,有些被两人的样子给吓到了。   他们方才只凭着心里的一股怒气,跟着众人扔雪球扔石头的,砸的太过激动和兴奋了,到是忘记了分寸。此时看着孟大柱和孟七斤头破血流,脸上又红又青的,肿的跟猪头一样,就又忍不住心软和自责起来。   几个侍卫上前收拾现场,他们也不给两人解下枷锁,只将孟大柱和孟七斤扔到板车上,由一个侍卫驾着向孟彤等人驶去。   现场留下了一地的各色鞋子,以及一只被主人一时忘情当做武器扔进来,现在已经奄奄一息的母鸡。   青扬扔着笑,将那只可怜的老母鸡提溜起来,冲四周的侍卫挑眉问道:“这是谁扔进来的?”   四周的百姓不明真相,还以为场中那位穿着贵气的公子是在问他们,有几个人想要混水摸鱼占小便宜,立即就扬声回应:“我的,我的。”   这可把鸡主人给急坏了。他当时一生气就把手里的鸡扔出去了,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去抓回那只鸡了,当时大家都在往街道中心的两人扔东西,那些雪球石头就跟下雨似的,他根本不敢突破重围过去捡鸡。   ☆、699惩戒   现在这么多人都争着说鸡是自己的,把这位扑实的中年汉子急的直跺脚。“不是的,不是的,那鸡是俺的,不是他们的。”   “这鸡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你们莫要以为能够混水摸鱼,混肴视听,若再敢胡乱冒认,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   青扬冷冷的扫过那些信誓旦旦说鸡是自己的男女老少,他们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要是这样都能被人混水摸鱼,把鸡骗了去,青扬觉得他们都可以直接去买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偏偏这世上不信邪的人还是有不少的,其他人都心虚的低下了头,偏偏就有一个干瘪的老妇人,硬是哽着脖子说鸡是自己的。   青扬也不去理她,只看向了那妇人一旁的侍卫。   那侍卫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摇头道,“这鸡不是她的,这老妇从头到尾就只扔了几个雪球和四块石头。”   青扬一听,扬手就把手里半死不活的母鸡,扔给了站在那中年汉子不远处的一个侍卫。   那侍卫扬手接过鸡,转手就递了那个中年汉子,并笑道:“下次气急了要砸人的话,记得先看清楚自己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再扔,否则下次手里拽个钱袋也丢出去,可就找不回来了,不是每次都有我们在一旁帮你看着的。”   那中年汉子感恩带德的连连向青扬和那侍卫鞠躬,“俺记住了,多谢大爷,多谢大爷。”   四周围观的百姓听了那侍卫的话,立即就明白人家是看到了谁把鸡扔出去了,便纷纷指责起那老妇贪心来。   只是四周百姓虽看明白了,那老妇却仍心有甘,还想死赖到底。见鸡就这样被扔给了那中年汉子,那老妇顿时就急了。   她眼一瞪就要上冲过去抢鸡,一边还大声叫嚷着,“你们怎么能这样,那鸡是俺的,你们怎么能把俺的鸡给他?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   “呱噪!”一声冷呵如平地炸雷般响起,然后众人就只见那凶悍的老妇才刚迈出一步,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一个侍卫,就突然扬手,“啪”的一声就把她直接给拍翻在了地上。   这突来的变故吓的在场百姓骤然一惊,整条街上亦是一静。   看着那老妇倒地后捂着脸,一脸惊骇害怕的连叫都不敢叫的模样。   青扬背手立在街心,微微一笑,道:“小爷说过那鸡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你敢冒认就该承受冒认的惩罚,别以为你是个老女人,爷们儿就不敢打你。”   四周的百姓因为青扬和那侍卫露的这一手,终于明白过来,这些能押着孟大柱和孟七斤游街的人,是比那在水头镇祸害了一年多的程特使还要凶残的人。   看热闹的百姓这一刻全都变得噤若寒蝉,整条街上除了风声和马打响鼻的声音,简直落针可闻。   若是这些百姓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些人全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一言不合就会杀人,真不知道会不会转身就跑。   听了青月的现场直播,孟彤只是笑了笑,看看时辰也不早了,便道,“孟大柱和孟七斤既然已经晕了,那就告诉青海,咱们直接去靠山村。”   “是!奴婢这就去。”青月答应了一声,冲远处的青海打了个呼哨,在众人朝她看来时,抬手打了一串暗语,就回马厢里去了。   众人很快就动了起,车队继续有序的往水头镇外走去。   孟大柱和孟七斤虽然晕了,但因为青扬和青海没让人给他们拆开枷锁,两人被扔在板车上,马车一动,两人就被被颠的不想醒也得醒了。   板车四面无靠,两人浑身都在痛,可手都被锁在木枷里,木枷又异常的沉重,压的坐都坐不住,可又躺不下去,一躺下去脖子就被勒住了。   总之不管怎样都难受,简直苦不堪言。众侍卫都知道这两个人是自家主子最为厌恶的极品亲戚,因此也都乐的看戏,任两人如何求饶、说好话都只能没听到。   长长的队伍出了镇子之后,孟七斤和孟大柱就哭了。   因为这一路到靠山村,只有一条土路,而且那路况徒步走还马马虎虎,赶车的话就是走的再慢,人坐在车上也是会左摇右晃的。   两人现下的情况,光是这么坐着就已经够受累的了,要是还摇晃的话,那可就真会要了老命了。   青海一声令下,众人便加快了速度。   孟大柱和孟七斤立即被板车颠的哇哇大哭起来。   那惨嚎声引得那些原本跟到镇口,已经不想再跟着看热闹的百姓们,立即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跟上来好些人。   马儿一路小跑,孟大柱和孟七斤一路的鬼哭狼嚎,引得路上遇到的村民,无不一脸惊吓的驻足观望。   等到达靠山村时,孟大柱和孟七斤已经被折腾的只剩下呻吟的力气了。   阔别家乡四年,如今衣锦还乡,孟彤却没有告知任何人相识的人。   在得知二皇子因她之故,而迁怒于靠山村的村民时,孟彤是愧疚的。   特别是听说孟鸣和刘康乐因为反抗那位程特使处事不公,而被急于邀功的孟大柱和孟七斤打折了腿之后,这种愧疚就更加无法用言语来表述了。   马车驶入村中,看着比四年前还显破败的村子,孟彤的心里除去愧疚之外,还有一股熊熊的怒意迅速在胸中酝酿成形。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那位二皇子。孟彤相信,对一位急于争位的皇子来说,没有什么比永远得不到那个位置更重的惩罚了。   至于那位程特使,清风留着还有用,她就暂时不去动他了。那些助纣为虐的衙役,未来都将在劳作中去洗赎他们的罪孽。而做为迫害村子的最大帮凶,孟大柱和孟七斤也应该为他们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青薇。”孟彤自车窗前回头,对一旁低头做针线的丫环道,“一会儿让人去敲锣,就说孟大柱和孟七斤为恶乡里,知府大人要判他们坐一辈子的牢,让乡亲们去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700回来了   青薇与青月对视了一眼,斟酌了下,道:“主子,就奴婢看,以孟大柱和孟七斤的身子骨,这一路折腾下来,若是再让人给群殴一顿,只怕会活不过明天呀。   孟彤闻言低头想了想,就道,“那你一会儿去给孟大柱和孟七斤喂点疗伤和补气益血的药丸,再派个人在旁看着,别让人把他们给打死了,就凭他们满身的罪孽,不应该让他们死的太痛快的。”   青薇答应了一声,将手里做了一半的女红收进笸箩里,直起身去车臂的暗格里找药丸去了。   马车在侍卫的开路下,在村中转了个弯,便往孟族长家驶去。   隆隆的马蹄声和兵甲相碰的撞击声,把整个靠山村的村民都惊动了。   饱受了两年程特使和孟家两兄弟以及那些衙役们的折磨,靠山村的村民们简直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此时见到村子里骤然进来了这么多陌生人,而且还都是穿着甲胄,骑着大马,一看就知道这些人的身份远非一般的兵丁能比。   村民们全都吓坏了,在外头的赶紧回家,已经在家的赶紧拿东西顶住门。   那些看到老婆孩子还在院子里的,扛起孩子扯起婆娘就往屋里跑,然后关门的关门,关窗的关窗,那样子简直跟看到土匪、马贼进村肆虐了一样。   青海等人看着还觉得挺高兴的,得意,一个个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毕竟他们可都是杀手,杀手不就应该让人害怕的瑟瑟发抖吗?   要是谁都跑上来,要求跟他们拥抱,握手,外加要个签名,他们才会觉得没面子呢。   马车在孟族长家门口停下,青薇先一步下了马车,就去办孟彤交代的事情去了,青月候在马车旁,等孟彤下来。   孟族长家的院门跟其他人家一样,都早早的关上了。   孟彤也没让侍卫门上前敲门,或是直接翻墙进去开门。她贴在门上往里瞅了一眼,发现院门不但被闩上了,还用板凳顶住了。   连靠山村最有话语权的孟族长家,都怕程特使和孟大柱等人怕成这样,由此可见,靠山村的村民们在这两年间,被程特使和孟大柱等人迫害的有多利害了。   孟彤撩起衣袖,上前拍门,“族长爷爷,孟鸣,我是孟彤,我回来了,你们谁过来给我开个门儿。”   “二丫?!”旁边院子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呼,然后就从院墙后头冒出一脑袋来。   二丫?!众侍卫与青月全都瞪大了眼,想笑又不敢笑的盯着孟彤。   这名字简直就是她一生的痛。孟彤就跟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然转身冲那墙头冒出来的人怒道,“什么二丫,我早改名字了!叫我孟彤,不然叫彤彤也行,刘铁大哥,你要是再敢叫我二丫,我一定跟你急,我告诉。”   刘铁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盯着那个跳脚嗔怒的华衣少女,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可他回神之后却不是笑着跟孟彤打招呼,而是突然嗷的一声吼,“是孟彤回来了,是孟大大叔家的彤彤回来了,是咱们村儿的金凤凰回来了。”   喊道后面刘铁泪流满面的跳下墙头,蹲在院子里抱着头失声痛哭。   这附近听到了刘铁喊声的人,全都着急忙慌的拉开院门跑了出来。初一看到四周林立着的通身气派的侍卫,和那些价值不菲的高头大马时,他们还忍不住害怕的往后躲了躲,可等穿过人群,看到孟族长家门前立着的那个娇小的人影时,众人都忍不住流下泪来。   两年了,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整整两年了,从他们村儿飞出去的金凤凰总算是回来了,他们的苦难也要结束了……   “孟彤回来了!真的是孟老大家的孟彤回来了!”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   “呜……彤彤姐,你要为俺们报仇啊。孟大柱和孟七斤太不是东西了,他们帮着那个程特使欺负俺们,孟鸣哥和刘二哥的腿都被打断了,铁头哥被他们打废了,还被抢了媳妇儿,赵爷爷被气死了,他们还抢大家伙的粮食,俺都好久没吃饱饭了,呜……”   听着这一声声一句句或是欣慰的低语,或是高兴的欢呼,或是委屈的哭诉,孟彤心头一酸,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身边的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门拴一响,院门被用力拉来,孟彤一眼就看到了被孟族长搀扶着的孟鸣,只以单脚站立,另一条腿不然自的缩起的孟鸣。   “真的回来了……”孟鸣目光灼灼的死死盯着眼前已经做妇人打扮的,娇美女子,叹息般的声音里带着太多太多的释然,庆幸和欢喜。   “孟鸣——”孟彤张开双臂,轻轻的抱住瘦的都脱形了的儿时玩伴,心里对于孟大柱和孟七斤的恨意不禁又更深了一层,“我回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不晚,只要你能回来,什么时候都不算晚。”孟鸣无比艰难的颤声说出这几个字,就用力的闭上眼,整个人都抑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们村儿飞出去的金凤凰啊,只要她能回来,他们这两年所受的罪就都值了!值了!   “彤彤,我的腿断了,钱大夫说好不了了。”没有人知道,他被打断腿时有多恐惧,他已是秀才老爷,只要再过半个月就将要府城参加乡试,先生说他的策论写的好,中举的把握很大。   他本该考中举人,意气风发,成为靠山村第一个举人老爷,被人人举着大拇指称赞。   可他的腿断了……被孟大柱那些畜生给打断了。   孟鸣只觉得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让他难以呼吸,喘不上气来。他用力的吸着气,却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长期的病痛和饥饿,让他总会经常感沉旋晕,但他现在还不能晕。   孟彤回来了,他还没告诉她,他想报仇,他要报仇……   可赢弱的身体却不受孟鸣的控制,眼见自己越来越无力,孟鸣不甘的流下了眼泪。   ☆、701艰忍   他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死命抓住孟彤的胳膊,咬着牙喃喃哭道:“给我报仇,二丫,我的腿被打断了,我的仕途也完了,你给我报仇,你给报仇……”   “我给你报仇,我一定给你报仇。”在孟鸣的身体往地上滑时,孟彤就已经先一步伸手拖住了他,看他像是用尽了力气,却只不过是虚握着她的胳膊,孟彤的泪水更是止不住的流下来。   反手搭上孟鸣的脉门,孟彤发现他的身体虚弱的惊人,看脉相像是常期处于饥饿状态的营养不良之症。   “怎么回事?他都没吃饭吗?”孟彤诧异的看向一旁的老族长。   老族长抹着眼泪道,“前几天是有人上门给各家各户派发粮食和肉,俺们不知道那是你派来的人,有程特使的事情在前,乡亲们谁都不敢吃啊,就怕吃了就没命了。”   公主府的侍卫穿的都是统一的深蓝色镶白边劲装,只有孟彤要摆仪仗装逼时,众侍卫才会把亮闪闪的甲胄给穿戴上。   所以老族长一看到院外,那些侍卫甲胄下穿的深蓝色镶白边的劲装,就明白自己和乡亲们闹了乌龙,平白挨了这么些天饿了。   这个青扬,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提都没跟她提过。   孟彤忍不住磨了磨后牙槽,转头对青月道,“青月,赶紧吩咐人架锅煮粥,把咱们带的肉,剁成肉糜混些在粥里煮,先让亲乡们吃饱肚子,然后再让他们来领米粮和肉。”   “是!公主。”孟彤身边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贴身保护,青月不敢离开孟彤太远,使站起身随手指了个侍卫,将孟彤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让他们赶紧去办。   在场的众侍卫都是从冥殿出来的杀手,他们在进入冥殿的杀手营之前就算不是孤儿,在从杀手营里成功脱颖而出,成为一名杀手后,也都成了孤儿。   杀手的世界永是杀戮、血腥和防备。   冥殿配养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们成为没有亲情,没有友情,甚至是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因此,在看到孟彤和村民们的这种感情时,一众侍卫都被感动了,他们羡慕孟彤与村民们的感情,所以在架锅煮粥这事上倒并不推脱,干起活来也极为麻利。   青海,青扬和青薇此时都有事做,青月便把蹲在不远处,无所事世的暗七给叫了过来,把孟鸣给弄进了屋子。   暗七原是想用两根手指头提着孟鸣的后衣领,拎他进屋去的,反正孟鸣那瘦的就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身体,对他来说真的不算是个事儿。   不过看到孟彤虎视耽耽瞪着他的样子,暗七不自觉就怂了。   实在是他通过无数惨痛的教训,已经彻底明白了,在孟彤看似甜美无害的外表下,其实有着一身的剧毒,外加一身的缺德药丸儿,他可不想再尝试那些药丸的滋味,所以也就只能看人脸色办事了。   孟彤打发孟族长去帮侍卫们统筹安排架祸煮粥的事宜,孟族长对孟彤没什么不放心的,便也就扔下孟鸣,把家里的女人和孩子也都带出去帮忙去了。   村子里秋收的粮食被那程特使搜刮了大半走,村民们苦苦挨过了一个冬天,家家户户几乎都已经没有口粮了。   如今还有很多村民不知道孟彤回来了,他身为孟家族长,自然要为孟彤出面通知众人。   他们老孟家的金凤凰回来了,就代表着他们老孟家以及靠山村都要大兴了,大家的好日子眼见着就要回来了,他自然要在外帮乡亲们统筹安排好。   靠山村的村民们全都从家里跑了出来,往孟族长家聚拢过去。不管他们过去跟孟彤家关系如何,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自然也都是认识孟彤的。   四年不见,孟彤再回来时已经是皇帝的义女了,他们无不想要见见这位从他们靠山村的“金凤凰”。   当初孟鸣和刘康乐被打断了腿,孟族长派人去了县衙也没见县令有什么动作之后,孟鸣和刘康乐就猜到了那位程特使是冲着孟彤来的了。   能生活在条件恶劣的牛背山附近的百姓,没点儿骨气和毅力是根本活不下去的,靠山村的村民或许老实憨厚,或许不太擅长与人争斗,但当他们抱成团时,却是最为艰忍的一群人。   大周立国一千多年,异姓公主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可他们靠山村如今却就出了一个,百年难有的金凤凰啊……   当初整个河北府的官老爷们,全都跑到他们靠山村来拜访孟老族长,祭拜孟家族祠,参观解忧公主的旧居……   他们这些靠山村的村民走出去,别人知道他们是靠山村的,就没有一个是不羡慕的。   有时候村里的女人到镇上买个针头线脑的,掌柜的连钱都肯不要,孩子到镇上玩儿,别人知道他们是靠山村的,也都会塞些吃食零嘴的给他们。   那一阵子大家走路,腰板都挺得特别的直,想想那是何等的风光啊……   后来村里来了个程特使,纠结了孟大柱两兄弟和一帮子衙役天天欺负大家,孟鸣和刘康乐被他们打断了腿,知府和县令却只说无能为力。   那时,村民们不是不气愤,不是没有想过派人去京城找孟彤给他们做主。   但孟鸣和刘康乐把大家劝住了。洛阳城里的飞起云涌,纯朴的村民们不会了解,但他们读过书,也从同窗那里多少听到过一些洛阳那边的风声。   彼时孟彤在外的名声并不好听,大多数人都觉得她是走了狗屎运,才会被皇帝封为公主。   而且人人都只当皇帝是想拿她拉拢凌一,所以人们谈起她时,话里话外无不都带着轻蔑、不屑,甚至是怜悯。   孟鸣和刘康乐当时嘴上不说,心里却都在暗暗发誓要用功读书,等日后高中了好成为孟彤的坚实后盾。   但程特使的来到,打碎了两人“习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的美梦。   他们是整个村子年轻一代读书最好的两个人,也算是村里最有见识的年轻人。   孟鸣和刘康乐断腿之后虽然也绝望消沉过,但两人都不是笨蛋,两相碰头一商量,就明白了那位程特使的深深恶意。   ☆、702不要脸   于是他们主动说服了孟家的各位族老,让孟家人出面,悄悄的说服了全村的乡亲们,让大家一定要先忍一时之气。   因为这些人都是在京城干不过孟彤,才会跑来拿他们出气的孬种。   看那位程特使只敢打断他们的腿,而不是要他们的命就可以看出,这些人也怕孟彤事后找他们算帐,所以也就只敢折腾折腾他们,让他们吃些苦头,根本就不会要他们的命。   京城里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看不起从他们靠山村走出去的金凤凰,他们斗不过孟彤,才会跑来拿他们出气。   孟彤一个才十一二的女娃儿,带着春二娘那样一个人,都能把那群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给斗的抬不起头来,他们这些人若是认了怂,就等于是给孟彤拖后腿了。   享受过了孟彤带给大家的风光和荣耀,村民们最无法容忍的就是给孟彤抹黑,拖她的后腿。   有了孟鸣和刘康乐的话,就连牛二的婆娘黄氏那样碎嘴怕死的人,都撸着袖子咬牙说要跟那些人拼了,其他的村民更是不在话下。   也正因为有孟鸣和刘康乐正确的引导,才让村民们没有冲动的跟那位程特使硬碰硬,让全村的村民得以全须全尾的等到孟彤的回归。   “哐哐哐——”锣声一响,村民们往孟族长家移动的脚步就不由为之一滞。   “孟大柱和孟七斤为恶乡里,知府大人有令,罚其游街示众,乡亲们可一人扔一把泥沙、烂菜叶、臭果子泄恨,乡亲们有怨的报怨,有仇的就赶紧过来报仇啊。”   如此解气的宣言,让村民们无不为之一愣,但反应过来之后,便疯了般的往锣声传来的地方冲去。   孟老族长正携了家中老少要往外头去帮忙,一听这话,看着疯了般跑走的村民,急的一跺脚,顾不是跟孟彤等人交代什么,急忙就冲出了门去。   青扬和青海高高的立在屋顶上,看着自己的话造成的效果,得意的冲一旁的青海扬了扬眉,道,“怎么样?我就说该这么办吧?”   青海默默的扭过头,看向远处山地那边。   一群大老爷们儿捏个雪球也能捏得这么上蹿下跳的,玩得不易乐呼,他也真是醉了。   难道真是因为不让杀人了,就把这些人都给无聊疯了?   所幸这些无聊的侍卫大人们,捏雪球的速度堪比现代的雪糕流水线,速度非常的喜人。   眼看那些人抓把积雪在手心里用力一握,把个雪球捏的比石头还结实,青海严重怀疑,这样的雪球砸在人身上,真的不会把人给砸死吗?   事实证明,把一群杀手闲置太久,是真的会把他们给闲出毛病来的。   难得碰到一点儿事情可玩儿,众侍卫们的热情高涨,捏雪球的迅速简直不要太快,一片覆满积雪的好好的山地,很快就被这些人给祸害的跟被狗啃过了似的。   雪球一框框的被人扛回来,迅速就在这村子中央的空地上堆成了一座山。   在一群由杀手改行的侍卫们眼里,闲得无聊时,撺掇一堆人去虐两个人也是一件极好玩的事情。   那头敲锣的侍卫一见村民们从四面八方跑了过来,立即就兴奋了。   他“哐哐”的用力敲着锣,还用小木锤当指挥棒,指挥身边的“小伙伴们”去维持秩序,又冲着围过来的村民们喊:   “大家不要乱,全都到那边排队,不管大人小孩都可以领三颗雪球,后头的人等前头人的砸完了,再往前走啊。   若有自带了烂菜叶、臭鸡蛋的乡亲,就请往右边走两步,等把你们自带的东西扔完了,还可以再来排队领雪球扔啊。”   瘫坐在板车上的孟大柱和孟七斤一见这架势,害怕的眼泪止都止不住,声音都哑的哭不出声来了。   他们之前才在镇子上被人狂砸了一顿,身上到处都在痛,又戴着枷锁被板车颠了一路,腰都差点儿给颠断了。手跟脖子更是因为一路的磕碰,被勒的青紫出血,几次都因为被勒着了脖子,差点儿被枷索给勒死。   好不容易有人来给他们喂了药丸,处理了身上的伤口,还给了他们一口热呼的东西吃。孟大柱和孟七斤原还以为他们到了靠山村,这活罪总算是受到头了,谁知这一切竟然都是为了让他们缓口气,好再让人狂砸一顿的铺垫。   “饶了我们吧,求求你们,别打我们了,我们再也不敢了,呜呜……”孟七斤哑着声音大哭,眼泪鼻涕全下来了。   孟大柱比孟七斤要更机灵些,他深知孟彤在这些村民心目中,就是一只带给他们无上荣耀的金凤凰。   先前他跟孟七斤都还晕着,没有听到刘铁吼的那一嗓子,此时看着四周越围越多的村民,孟大柱又怕又恨。   可一想到他那个病秧子大哥生的女儿,离开村子之后,竟然好运的被皇帝收做了义女,成了皇家的公主,他愤恨命运不公的同时,又深深的感到庆幸。   他们虽说跟孟彤那死丫头的关系堪称恶劣,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孟彤的亲叔叔。他们要是有个什么好歹,那孟彤这位公主的脸上只怕也不会好看。   那些穿甲带刀的侍卫也不知道是仗的谁的势,不但凶悍,手段也狠辣的很。可他们不肯给孟彤那死丫头留面子,但这村里的乡亲们,却不会不给孟彤贱丫头留面子。   所以只要了抓住这一点,这些人想要撺掇乡亲们打死他们兄弟俩,那基本就是在做梦。   孟大柱在板车上跪正,带着哭腔冲着四周的村民喊道,“陈婶子,叔祖爷爷,乡亲们哪,我们兄弟知道错了,你们想怎么打我们骂我们都成,可就是不能这么大庭广众的糟践我们兄弟啊。   我们怎么说也是彤彤他亲叔啊,你们这么对我们兄弟俩,这要是被传扬出去,你们让彤彤她以后怎么在人前挺头做人哪……”   这句话显然刺中了村民们内心的痛处,众人的脸上都有了迟疑之色,不少人更是不甘的低下了头,死死的握着拳头,借以平息内心的愤怒。   ☆、703没救了,打死他们   “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妖言惑众,你们兄弟俩可真是好样的。”青扬不悦的声音,远远的自屋顶上传荡开来,带着内力的声音几乎覆盖了整个靠山村。   青海亦冷冷的道,“你们这样的人也配当公主的亲叔?哼!让你们这样的人存活于世,只会给公主抹黑,还不如直接砸死了干净。”   这话显然取悦了青扬,让他大悦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些。   虽然与孟大柱这样的蠢人计较,有失他的格调,但青扬觉得就这件事上,他应该给这自以为聪明的二流子一点儿教训。   他俯视着空地中央的孟大柱,似笑非笑的道:“据在下所知,公主一家已于五年前,在众多孟家族人的见证下过继给旁支无嗣先祖,别立门户了,这亲叔叔一说两位敢说出口,在下便也就记下了。   等回到洛阳,在下定当回报朝庭,让皇上也看看你这乡野村民有多刁蛮,竟然还敢乱认皇亲。”   大周朝对于过继有明确的律法规定,家中子女一但过继给人之后,就算是亲生父子、母女亦不得再相认,否则统一杖三十,以儆效尤。若有再犯,仗五十,再三者,仗一百,生死由命。   孟大柱大字都不识一个,哪里会知道大周朝竟然会有这么一条律法规定?   他只以为青扬用心险恶,想要借由村民们的手弄死他们,好制造出他们是被村民群殴致死的样子,逃过衙门的追究。   毕竟程特使当初就跟他们解释过这种操作,据说这就叫做“法不则众”。   为求自保,孟大柱自认为不能让青扬的计划得逞,所以他嗓子哑了也仍用力的嚎着,“大爷,小人说的都是真的,俺们兄弟俩真是解忧公主的亲叔啊,这事儿村里人都知道,您可不能为了打倒二皇子,就想害了公主啊。”   孟族长带着婆娘、媳妇儿赶到时,就正好听到了孟大柱的这一翻自以为是的话。   他原也对孟大柱和孟七斤的身份有所顾忌,深怕大家把这两个祸害给打了,回头别人会传孟彤闲话。   可听到孟大柱指责孟彤的侍卫,为了打倒二皇子想要害公主,他就觉得这孟家这两兄弟是真的没救了。   而他也想通了,孟彤那丫头既然能人所不能,连皇帝的儿子都拿她没办法,只能跑到这边锤来找他们出气,想必孟彤的侍卫们如此做为,也是得了她事先授意的。   四周的村民听孟大柱说话,听得全都是一脸的古怪之色,不过大家对于孟大柱所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顾忌的,孟彤是他们村子的骄傲,他们受点委屈倒是没什么,可万一要是连累到孟彤,就不好了。   可等大家见到匆匆赶来的孟老族长,非但没有出声劝阻大家,还推了自己家的几个孙子孙女儿一把,指着队伍的最前方,撺掇几个小的过去插队,大家高悬着的心立即就落回了肚子里。   人们兴奋的低声的交谈着,有些人甚至已经忍不住在低声偷笑了。   而屋顶上,青扬听了孟大柱的话,则一脸好笑指着自己问青海,“我想害了公主吗?”   青海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青扬的眼神,就仿佛他还是个爱闹脾气的小孩子一般。“你还跟个废物较真儿,有意思吗?”   “是挺没意思的,可我这不是无聊的嘛。”青扬也叹了口气,最近为了这破村子的事,主子可是有好些日子不让他们出去“狩猎”了呢。   没有人杀还没关系,重点是连金银珠宝都没得偷了,这日子还能过吗?   青扬一时没了巴戏弄孟大柱两兄弟的兴致,朝下头挥了挥手,那边拎着锣的侍卫立即“哐哐哐……”的把锣敲的震天响。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啊,今天可是大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好日子,来来来,不管你是老人,还是孩子,不管你是男的,还是女的,人人有份,先到先砸啦啊……”   一众村民们一听这话,立即就赶紧走动起来,把队伍排好。   孟大柱一看这样子,顿时就急了,在那里哑着声音拼命的嘶吼着,“乡亲们哪,你们可不能上了这些人的当啊,他们是想害公主被人说不孝啊,你们可千万不能听了他们的撺掇啊。”   可惜村民们这回都只当自己没听见,根本就连个表情也懒得给他了。   大家的心里此时都跟明镜似的,孟大柱两兄弟没弄清楚状况,他们可是清楚这些侍卫都是孟彤带回来的,既然他们都是孟彤的侍卫,就不可能会害自己的主子。   他们说让大家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那肯定就是已经得了孟彤的授意了。   众人再一想过去孟大柱和孟七斤是怎么欺负和迫害孟彤一家的,心里大多都有了数,于是便开始撸袖子,呸唾沫搓手,全都摆出一副准备要好好大干一场的架势。   孟七斤见孟大柱不说话还好,他越说村民们的情绪好像就越激动了,急的用自己的木枷用力撞了孟大柱一下,直撞的他一个稳,一个倒栽葱,差点儿从板车上摔下。   也幸亏孟彤有先见之明,一早就安排了人在一旁照看,侍卫眼疾手快的拉了孟大柱一把,才让他幸免于摔得头破血流的命运。   孟七斤也被这一变故给吓了一跳,可见孟大柱没事,他立即就理直气壮的吼了起来,“你个就知道瞎哔哔的龟儿子,瞎叫唤个啥?没见你不吼还没事儿,越吼乡亲们就生气了么?你能不能把你那爱招祸的臭嘴给老子闭上?”   孟大柱也是被刚才那一下给吓懵了,才没有立即对孟七斤展开反击。   不过听了孟七斤的话之后,他还真就转头往四周看了看,却见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全都扬着笑,看着他们兄弟俩的眼神,都透着点儿幸灾乐祸和恶狠狠的味道。   用竹框堆起来的“雪球山”旁,排的长长的队伍前头,站着的几个孩子都是孟老族长家。   接过侍卫们贴心送上的,已经装了三颗雪球的篮子,只听其中的那个大点儿的女孩吼了一嗓子:“我们帮小叔叔报仇,打死他们。”   ☆、704踢场的来了   话音一落,几个孩子一窝蜂的就冲到孟大柱和孟七斤的板车前,抓起篮子里的雪球,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抡着膀子就把手里的雪球狠狠的朝孟大柱和孟七斤的脸上砸去。   “臭丫头,你敢打老子?哎哟,疼疼疼……”   “别打,别打,哎哟——”   “打人不打脸啊,哎哟——”   “哎哟,往哪儿砸呢,你个下贱胚子,差点儿打到老子的子孙根了,哎哟,哎哟,哎哟……”   孟七斤害怕的缩在板车一角,惊奇的看着所有雪球全都转向朝着孟大柱身上去了,长这么大头一次觉得,孟大柱比他聪明会说话,也是挺好的。   “哪个杀千刀的敢打俺儿子?大柱?七斤?”一道尖锐又响亮的嚎叫声,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间或伴随着孩子的喊爹的哭声。   “哟!那俩老头儿老太太该不会就是大名顶顶的,传奇中孟九根和陈金枝吧?”青扬手搭凉棚,在屋顶上掂着脚往那头小巷里张望。   他到靠山村也有好几天了,送肉送粮的业务开展虽然颇为不顺,但最先认识的却是孟家的二媳妇蒋氏和已经六岁半了的孟有福。   要说最为配合他工作的,大概就要数这老孟家了,每次他们的马车才到村口,蒋氏一准会带着儿子来领米领肉,而且还都想要两份。   不过他跟老孟家这么有缘,来来回回这么多趟,却是一次都没见过孟九根和陈金枝。这俩老的好像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形的,青扬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孟九根和陈金枝。   “看着是个会耍泼的,难怪夫人会吃亏。”青海看着自远处跑来的胖壮老妇,皱眉哼道。   青扬忍不住笑道,“多新鲜哪,就咱们夫人那个脾气,给谁家当媳女不会吃亏啊?”   青海目光微寒的瞪了他一眼,直瞪的青扬脖子一缩,摸着鼻子低声咕喃,“瞪什么瞪,知道夫人就偏心你,有什么了不起,衣裳我自个儿也会买。”   青海眸光一闪,嘴角微微抿了下,说了句差点儿把青扬气死的话,“我的是夫人亲手做的,哪是买的能比的?”   “你——哼!我回头也求夫人帮我做一身。”   青海淡淡的道:“女红伤眼,主子不会同意的。”   这也太无耻了!青扬气的差点儿没蹦起来,“卧槽!夫人给你做新衣裳时,你怎么不说女红伤眼啊?”   下头的众人都看不下去了,拎锣的侍卫的,“哐哐”的敲了两声锣,冲两人大声骂道,“卧槽,我说你们两个行了啊,夫人给你们俩都做过衣裳了,老子可是半件都没得着呢。   老子都还没发飙,你们俩互相咬的这么欢快,这是想干啥?没见踢场子的来了么?”   “不过就是一个干瘪的老头儿和一个胖老太太,还能把你们吃了啊?”青扬还在气头上,因为说话也极为的不客气,“公主说了今儿让大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今儿不管谁来了都救不了这俩瘪三。”   青海也在旁边淡漠的道,“他们要敢往前面挡,你们照着他们脸扔就是了,砸晕了正好拖到一旁去,碍不了咱们的事儿的。”   “卧槽!这主意不错啊。”   那侍卫激动的往锣上“哐”的用力敲了下,扭头朝排队的一众村民指着屋顶上的青扬和青海道:“大家刚刚都听清楚了吧?咱们就按这两个人说的办,一人三个雪球,扔完了就走到一边去,后头的人跟上啊。”   孟老族长挤开人群,好不容易挤到前头,他抬头往屋顶上看了看,觉得以自己这把老骨头,跟屋顶上的两位搭话太过费劲了。   他见这敲锣吆喝的侍卫似乎也挺有地位的,便挤上前道,“这位大爷,刚刚嚎那一嗓子的可是公主的亲祖母,万一咱们要是不小心把她给砸了,会不会对公主的名声不好啊?”   “不会。”那侍卫豪气的一挥手,回答的极为顺溜,“公主一家不是已经被过继出去了吗?过继之后,亲生父母要是想认回去可是要挨板子的,他们要是不想活了就让他们认呗,认一次打一次,打死算了。”   老族长听得一哆嗦,抖着唇道,“还……还有这事儿?”   “那当然,公主殿下特地让人查过相关律法了。”侍卫认真的打量了老族长一眼,见众人都在望着这老头儿,觉得他在村里的地位应该不低,于是便多了一丝耐性。   他给老族长解释道,“几百年前有位大周皇帝不能生,后来过继了弟弟家的一个儿子,为防弟弟将来凭着这个嗣子掌控朝庭,就给加了这一条。   一般人家的孩子过继出去了,只要双方愿意,也不会不允许双方来往。只不过像公主与老孟家一家子人这样的情交,您觉得以公主的性子,会愿意认回这些恶心亲戚吗?”   孟老族长摇摇头,孟彤自小就极为厌恶祖父母与两个亲叔叔,而且孟大一家过继给族中已逝旁支别立门户的事情,就是孟彤当初亲自找他给办的,那丫头会肯认回这样的亲人才怪了。   “大柱!七斤啊……”陈金枝平地一声干嚎,吓的沉思中的老族长差点儿没蹦起来,四周的村民早就有了心里准备,除了耳朵觉得难受点儿之外,倒是没谁被吓到。   “我的儿啊,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把你们给铐起来啦?”陈金枝矮胖的身体,跟个球似的往板车冲去,跟在她身后的孟九根在看了四周一眼之后,却很冷静的站住了脚,远远的看着陈金枝上前闹腾。   蒋氏是牵着孟有福的手,跟着孟九根和陈金枝出来看看情况的,刚才青扬对大家说的话都是加了内劲的,因此他们离这儿虽远,但每一句话都听清楚了。   可孟大柱和孟七斤被铐在这里,陈金枝和孟九根身为父母,要来看看情况,她这个做人媳妇儿的,也不能不跟着来。   此时眼见孟九根停了下来,蒋氏便也就机灵的扯着儿子,乖乖的站到孟九根身后。   ☆、705砸她   孟大柱一见自家娘到了,立即张口就嚎,“娘啊,你快救救俺们俩吧,这些人这是想害死你儿子啊。”   孟七斤也跟着哭,不过他学乖了,这次坚决不开口,只默默的流泪。这样万一他老娘解救失败了,他也能少挨几个雪球的砸。   “俺看谁敢害你们,老大家的二丫头可是公主了,你们都是公主的亲叔,谁害你们就是害皇亲国戚,老娘看谁敢?”   陈金枝很有底气的一瞪眼,气势十足的挡在板车前,还平伸开双臂做阻拦状,冲着众人吼道,“看老娘不灭了他的九族!”   四周的众侍卫们看的差点儿没笑出来,拎锣的侍卫兴奋的捏着小锤“哐哐”的砸锣,一边还冲着旁边村民指挥道:“快砸啊,就冲着那老太婆砸,砸晕了好拖到一边去。”   旁边的侍卫起哄道,“砸死了也没关系,直接抬到山上扔了就成了,整个村子都被我们的人包围了,到时候就说是被野兽给咬死的。”   陈金枝闻言,脸色一下就白了,眼见排在队伍前头的那个村民,还真就抓起一个雪球抬起了手,她顿时瞪眼厉喝,“你敢砸俺一下试试!”   “咻——”一个雪球从天而降,直接就拍在了陈金枝的后脑勺上,直接的她哎哟一声,一个趔趄差点儿扑到地上去。   青扬冷冷的拍着手上的雪沫子,冲底下众人扬眉道:“看到了没有,就学我这么砸,砸晕了拖一边儿去,砸死了就扔山上去,出什么事儿都有我们担着,你们只管给我用力的砸,怎么开心怎么来。”   有了青扬的示范和保证,村民们看着孟大柱两兄弟和陈金枝的眼睛都亮了。   孟大柱和孟七斤两兄弟为什么能越来越痞?越活越坏?最后还开始勾结外**害自己村里的人?还不是仗着有陈金枝这个悍婆娘在背后给他们撑腰么?   这俩兄弟小时候偷鸡摸狗的时候,大家就是跟陈金枝那悍婆娘掰扯不清,又怕被她倒打一钯,所以才次次都选择了忍让,慢慢的也就养在了孟大柱和孟七斤为所欲为的性子,而陈金枝也习惯了在村里没有敢惹的地位。   陈金枝不知道在场的这些侍卫都是孟彤的人,村民们却都是清楚的,现在有了青扬的保证,他们没了顾虑,还能狠狠的教训这可恶的恶婆娘一顿,在场的村民,不论男女老少,全都嗷嗷叫了起来。   起先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砸她!”   然后“砸她”的呼声一声接一声的响起,最后汇聚成一道震耳欲聋的愤怒吼声,“砸她!”   “哐哐哐”锣声激动的响起,敲锣的侍卫兴奋的都快把铜锣给敲出洞来了,他充满激情的大声吼叫着,“砸她!砸她!砸她!快快快,前面的赶紧砸,后头的注意跟上……”   手里已经抓了雪球的村民,被侍卫如此一催,手里的雪球当真就用力砸了出去。   陈金枝“嗷”的一下跳起来,埋头就要向那砸他的村民冲去,一副准备拼命的架势。   “注意,她冲上来了。”   “赶紧砸她,把她砸回去。”围在四周的侍卫们也都激动了,玩砸人游戏就该有来有往才好玩嘛,如这老女这样彪悍的,才是游戏的正确打开方式嘛。   “后面的快跟上,别让她冲过来。”   “快快快,大家每人抱三个雪球,围在一排把她砸回去。”   “砸脸砸脸,别砸脚,那里不容易打中。”   “砸她肚子,她肚子大好砸中。”   “多来点儿人,每人三个雪球,快快快,加强火力。”   ……   四周的众侍卫们这么七嘴八舌的一指挥,老实的村民们全都被调动了起来,凶悍的陈金枝在一连挨了数个雪球之后,差点儿痛的没哭出来。   她用手挡着头脸,愤怒的咆哮,“俺是解忧公主的祖母,你们这么对俺,都会不得好死的。”   青扬高兴的弹了个响指,对着底下的众侍卫大笑道:“这丑婆子意图认回过继嗣子之后,先杖三十,以儆效尤,给我打。”   “是!”众侍卫兴奋的齐声应诺,然后争先恐后的闪身欲到竹框那边抢雪球。   侍卫挥舞着铜锣,站在雪球堆前的大叫,“别乱,别乱,一个个来,别弄错数了,只能揍她三十下。”   揍人这种事,手快了有,手慢了无。   就众侍卫那速度,雪球抢的快,砸的也快。   陈金枝还没反应过来,就挨了第一下,等她发现这些人是真敢狠命打她时,她已经被砸趴在地上,身上连挨了四五下了,她想要爬起来逃走,可以众侍卫们的速度,她哪里逃得掉?   雪球如雨点般狂砸而致,落点统一都是陈金枝那个大屁股,且是决对的球球到肉。   陈金枝被砸得爬都爬不起来,痛得满头冷汗直流,却偏偏因为身体底子好而晕不过去。   抢到雪球的人兴奋的大笑不止,没抢到的人唉声叹气,好不遗憾,看得靠山村的村民全都惊恐的瞪大了眼,就连孟大柱和孟七斤也被那些人的疯狂劲头给吓得瑟瑟发抖起来。   一般人被三十个雪球砸到会发生什么?最多也就是觉得有些痛,或是出现点淤青而已。   可青扬的意思是让这三十个雪球代替杖则,所以侍卫们虽然拿捏了力道,但相当于三十杖的击打力度,还是直接把陈金枝的屁股给砸烂了。   “大周律法有云,家中子女一但过继给他人之后,不得反悔相认,若欲认者,不论身份地位,统一杖三十,以儆效尤。若有再犯,仗五十,再三者,仗一百,生死由命。”   青扬自屋顶飞跃而下,身体轻飘飘仿佛没有重量似的落在陈金枝的面前,笑嘻嘻低头看着她,道:“陈婆子,你刚刚说你是解忧公主的祖母,此事可真?”   “不真,不真,俺胡说的,俺不是公主的祖母,不是……”陈金枝吓的拼命摇头,再也不敢说自己跟孟彤有关系了。   “原来是胡扯的呀。”青扬嘴巴一咧,笑得好不开心,“随意攀扯皇家公主,乃为亵渎,念你年老昏聩,杖二十以儆效尤。”   青扬这边话音才落,那边一众侍卫“嗷”的一声全都跳了起来,往装雪球的竹框飞身冲去。   陈金枝这下是真的怕了,她面色惨白的尖声惊叫,“饶命啊,俺不敢了,俺没有攀扯皇家公主啊,老头子,快来救俺啊,大柱,七斤,快来救娘啊……”   可惜没有人来救她。   孟九根神色惊恐的站在远处看着她被人砸雪球,而她的两个儿子更是缩在板车上瑟瑟发抖。   蒋氏紧紧的搂着躲进她怀里的儿子,目光一瞬不瞬着瞪着地上哭喊、嚎叫的陈金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意。   ☆、706造孽   种种往事在眼前闪过,陈金枝的苛刻、挑剔和偏心眼,让没了春二娘做挡箭牌的她,这四年来过的简直苦不堪言。   蒋氏不知道在心里诅咒过陈金枝多少次,此时见她被这么多男人围着揍,而孟九根和她引以为傲的两个儿子都跟孙子似的,连上前扶她一把的勇气都没有,蒋氏的心底就有不说出的快意。   在四周围观的村民们更是没有一个上前帮忙的。   大家看着陈金枝被打的“哇哇”乱叫,只觉得解气,现在就是再心善的村民,也不过就是眼带怜悯的看她挨打,准都不愿上前去救她。   过去,陈金枝和两个儿子合起伙来整治孟大一家时,孟九根就跟个死人似的诛事不管。   乡亲们虽然很看不过眼,可那毕竟是他们老孟家自己的家务事,就算邻里都是沾亲带故的亲戚,大家也不好多说什么。   可两年前,自打孟大柱兄弟俩通过那个什么张铺头,认识了朝庭来的程特使之后,两人就开始在村子里横行霸道了。   就因为孟鸣和刘康乐在那位程特使在孟家祠堂祭拜孟家先祖时,说了孟彤的坏话,两人回敬了程特使几句,孟大柱和孟七斤就跟发了疯似的,带人冲上去把他们的腿给打折了。   这可是他们村里最有出息的两个秀才老爷啊。   原本等他们到府城参加了乡试回来,他们靠山村很可能会出两名举人老爷的,可就因为这孟大柱和孟七斤这两个畜生,把两个这么好的年轻后生就这么生生给毁了。   子不教,父母之过。   孟九根畏妻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陈金枝的凶悍、不讲理在靠山村也是出了名的。   大家当时气愤难平,拿着家伙什就把孟九根家给围了,都喊着让孟九根给大家伙儿一个交代。   孟九根吓的躲在炕上不敢出来,陈金枝却大喇喇的堵着院门,理直气壮的说自家儿子能得到特使大人的赏识,那是他们有本事。   她不但不教训自家的两个儿子缺德的快冒泡的混蛋,还满不在意的说他们把孟鸣和刘康乐的腿打断了,那只是小孩子打架,让大家不要小提大做。   还说解忧公主是她老孟家的人,程特使身为长辈,教训几句也是应该的,让大家日后不要多管闲事。   那天要不是孟鸣和刘康乐说动了孟家族里的一众族老出面,把大家都劝了回去,大家伙儿那天一准就把这老娘们儿给揍的生活不能自理了。   可众人事后还是后悔那天没把这老娘们给揍了,就因为他们当时没教训那老娘们儿,才会让孟大柱和孟七斤越来越不像话。   那两个畜生竟然从中牵线,把铁头的新过门儿的媳妇给引到孟家,让那程特使跟她勾搭成奸了。   那天在孟家大院里,邵秋荷那淫荡的声音传的左邻右舍都听见了。   事情一传开,赵老爷子当场就气吐血了,赵铁头抓了把砍刀就跑去孟家要找程特使拼命,结果被坐在孟家堂屋里喝酒的一众衙役好一顿爆打,被赶来的乡亲们抬回去时,都出气多入气少了。   因为这事儿,赵家闹着要休妻,邵秋荷的爹娘却闹着要和离,还说是赵铁头没本事,才让媳妇吃了亏。   赵老爷子没过三天,就被活活气死了。   赵铁头的身子养了半年才能下地,可重伤之后的身体倒底是落下了病根,这一辈子只怕都得靠药汤子过活了。   孟老族长怕赵平九意气用事,让赵家再出人命,好说歹说,分析利弊,才把想要与程特使等人同归于尽的赵平九给劝住了。   可全村人都知道,要不是有孟大柱和孟七斤牵头搭线,赵家不会出这一死一重伤的祸事。   可恨陈金枝见赵家除了让铁头和邵秋荷和离之外,没有找他们家报复的意思,还伙同邵秋荷的父母在镇上对人说,是赵家的儿子不行,亏待了邵秋荷,这才让人家姑娘生了异心,改跟了程特使。   陈金枝和孟大柱两兄弟缺德已经缺到了一定境界了,村民们要不是听了孟鸣和刘康乐的话,为了保全自已和家人,硬生生忍着不与陈金枝等人争锋。   否则,就依陈金枝和孟家兄弟在村子里做的那些缺德事儿,他们这一家子人早就被村民们给生吞活剥了。   大家深怕程特使会真如孟鸣和刘康乐所说那样,撺掇孟大柱和孟七斤一家在村里搞风搞雨,等把大家逼的对陈金枝一家出手时,再以村民暴动为由,派官兵将整个村子给屠了。   所以大家一直憋着这口气,一忍再忍。   不管是孟大柱他们领着那些衙役糟蹋了大家地里的庄稼,在村里打了谁家的娃儿,还是杀了谁家的牛,抢了谁家的粮食,大家都死死的憋着这口气。   为的就是等孟彤回来,免去大家被屠村的危险之后,再好好跟他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二十颗雪球砸完,亦即二十杖行刑完毕。众侍卫们规矩森然,绝对不多砸一颗雪球,也不会少扔一个雪球。   陈金枝两次共受了五十颗雪球的暴击,虽然痛的满头大汗,却仍然没有昏死过去,只是趴在地上直“哎哟”。   青扬不满的“啧”了一声,忍不住低声嘀咕,“身体底子真好,竟然这样都没晕过去。”要知道,一般的成年男子,受五十棍杖责的惩罚都还有半途晕死的呢。   这结果让青扬很不满意,他黑着脸站在陈金枝面前,居高临下的冷冷问道:“喂,老太婆,你真是解忧公主的亲祖母吗?”   陈金枝惊恐的拼命摇头,“不是的,公主跟俺没关系,没关系……”她可不要再被那些雪球狂砸一顿了,真的很痛啊。   青扬哼了一声,又语气不善的道,“再让小爷知道你攀扯公主殿下,小爷就直接让人挖个坑把你活埋了。”   “不敢了,俺不敢了,呜呜……”陈金枝吓的嚎啕大哭,心里既然害怕又委屈,还有一种被所有人抛弃了的孤寂感。   她活这么大岁数,在靠山村也横行了大半辈子了,还是头一次遭这种罪。   ☆、707出口恶气   陈金枝也是直到此刻才明白过来,自己那个病秧子儿子生了个多了不得的女儿。   这些人凶神恶煞的,对她却这般敬重维护,连自己这个亲祖母随便攀扯她几句,都要被打成这样,被他们视做对她的亵渎。   陈金枝哭的涕泪横流,青扬一脸嫌恶的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抬手冲一旁的侍卫示意。   一旁的两个侍卫犹犹豫豫,磨磨蹭蹭的走出来,经过青扬时,还不满的嘀咕道,“这么恶心,你自己怎么不去拖?”   青扬翻了个白眼,用着同样的音量小声回道:“我这不是嫌恶心嘛,你们要不想听我的也容易啊,打败我就给你们上位。”   这下轮到两个侍卫翻白眼了,他们要是打得过八侍,还能只当个听人呼来喝去的普能侍卫吗?   陈金枝那肥胖的体形,满脑褶子还哭的冒鼻涕泡的造形,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两个侍卫一脸嫌弃的捻着兰花指,只敢用两个手指头捏住陈金枝肩上的一点儿衣料,将人拖到孟九根和蒋氏的面前,就丢下了事。   “哐哐哐……”锣声紧接着响起,敲着锣的侍卫眉风色舞的冲一众村民道:“这下没人再来碍事了,大家赶紧抓紧时间砸啊,一人三个雪球,砸完了咱们好收工去村口领粥吃。”   若说之前,还有些村民怕打了孟大柱和孟七斤两兄弟之后,陈金枝会上他们门上闹的话,那么现在看见就连陈金枝都被公主的侍卫给收拾了,大家的心也算是彻底放下了。   这下子不管是老人、孩子还是新嫁到牛家村的小媳妇儿,全都争先恐后的跑去拿雪球,排队砸孟大柱和孟七斤两兄弟,直砸的这两人缩在板车上哭爹喊娘,连声哀求告饶。   “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兄弟俩这两年来,在村子里做了多少祸害乡亲们的事情?你们当时在做那些事时,可有考虑过会有今天这个下场?”   孟老村长捏着雪球,站在被砸的一脸血的孟大柱和孟七斤面前,一边用力的把手里的雪球往两人脸上砸,一边恨声道,“我们就是打死你们,也不过就是打死两个无用的二流子。   可你们打断我孙子和老刘家二小子的腿,毁的可是两个要当举人老爷的大好后生的一辈子。”   “就是!”孟家的一个族老也从队伍中走了出来,站在两人面前恶恨恨的道,“你们被人打了就知道指天骂地,找你们娘帮你们把别人欺负回来,还知道要让俺们放过你们。那你们当初怎么就没想过,要放过俺们这些看着你们长大的叔伯兄弟们呢?”   想到自家的小孙子好好的蹲在自家门口玩儿,都能让这路过的俩畜生给推了一把,撞得头破血流,这位族老就恨的不行,手里的雪球用力的就朝孟大柱的脑袋砸了过去。   “你们竟然还帮那程特使拉皮条,把铁头的媳妇儿引去家里,跟那个狗特使勾搭成奸,你们还是人吗?”   村民们一一上前,一边数落着孟大柱和孟七斤对他们犯下的罪行,一边用力的砸出手里的雪球。   孟大柱和孟七斤被砸的脸肿如猪,一脸血糊糊的,脑子早就晕晕乎乎的了。   村民们对孟大柱和孟七斤的谩骂和控诉,非但没有让他们觉得羞愧,反而嗤之以鼻。   在他们看来,村民们说的都是一堆废话,他们兄弟俩跟张捕头等人混得久了,染了不少痞气,处然也听了不少诸如:这世上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强者为尊之类的话。   这让孟大柱和孟七斤明白,他们之所以会被人喊打喊杀的,就是因为他们没有青扬这些人利害,那位程特使也干不过青扬等人背后的主子,所以他们现在才要受这个罪。   在他们想来,只要等二皇子知道了他们这边的情况,一定就会派人来收拾青扬等人和他们背后的那个主子的。   等到那个时候,就轮到他们翻身了。到那时候,今天打了他们兄弟俩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靠山村的乡亲们可不知道,孟大柱和孟七斤那被砸的一脸血的背后,其实正在想着如何挨过这一次之后,等翻身了怎么找大家报复回去。   乡亲们砸完了孟大柱和孟七斤,也算为自己这两年来受的窝囊气出了口恶气,便全都往飘来肉香味的村口赶去。   去年的庄稼被孟大柱和孟七斤两兄弟带人破坏了不少,秋收时又被他们抢走了一部分,全村的人勒着裤腰带才挨过了藏冬的那几个月,早就饿的不行了。   此时闻到了从村口飘来的食物的香味,众人的肚子都跟打鼓似的响了起来,哪里还能忍得住?   有了食物香味的吸引,空地旁剩下的那些人就连心中的对孟大柱和孟七斤的恨意,也都被无形中消减了许多,大家砸雪球的积极性一下就降低了。   极敷衍的随便砸完三个雪球,村民们转身就迫不及待的往村口跑,气的青扬直骂这些人没骨气。   “骨气又不能当饭吃。”青海的话立即引来了青扬的怒目瞪视。   青海丝毫不在意青扬的愤怒,一看“报仇活动”马上就要结束了,就道:“我去跟公主回禀这里的事,你留下善后吧。”   青扬顿时更气了,低吼道,“凭什么?”他又不是驴,凭什么要让他呼来喝去的。   青海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用着淡淡的语气道,“凭你打不过我。”   凌一给众侍卫定下的规矩就是:能者上位。   谁的强,就得听谁的。   当然,孟彤是公主府里的异数,其在众侍卫心目中的危险程度,已经超越了凌一,成了为公主府第一危险人物。   凌一的强,强在他的武功,心计和权谋,孟彤的强则在那一堆层出不穷的药粉药丸上。   正如众侍卫们如今的时时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一样:武功再高,也怕迷药啊。他们都是因为这切身之痛,才改行给孟彤当侍卫的,这教训不能不牢记啊。   ☆、708辛苦了   所以在公主府,你弱你就得乖乖听话,你强你就能发号师令。   青扬跟头斗败的公鸡似的,耷拉着脑袋挥手让人收拾现场,看着青海慢悠悠的离开,青扬磨了磨牙,回头一见现场人数不对,才骤然想起还有一群玩脱疆的侍卫,在山地那边捏雪球玩呢。   他得听青海的,那头不还有一群比他弱的侍卫供他呼喝吗?   青扬瞬间就神清气爽了,头一昂,脚下生风的去山地那头逮人去了。   看着四周村民散去,侍卫上前捏着孟大柱和孟七斤嘴,给喂了疗伤药,又给两人处理了下头脸部位被砸出来的伤,这才将还在昏迷中的两人给推下去。   而在青扬等人看着村民们惩戒孟大柱和孟七斤时,在村子另一头的孟老族长家,孟彤也正在给孟鸣查看伤势。   “不用费劲了,钱大夫说里头的骨头碎的太利害了,这一辈子是注意要当个跛子了。”孟鸣叹了口气,脸上虽带着笑,声音里却有着难掩的遗憾。   孟彤头也不抬的道,“我的医术可比钱大夫好多了,你应该相信我的。”   孟鸣却只是笑。人人都说孟彤是因为向皇帝进献了神药,才献得这公主头衔的。可靠山村的人是知道的,孟彤学医才一年多师傅就死了,就算她一直勤学苦练,也不可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成为神医。   再说孟彤的年纪摆在哪里,所以大家只当她献给皇帝的药,是她师傅留下的,从来没想过,孟彤的那些药会是她自己炼制的。   孟鸣伤在小腿上,因为当初孟大柱和孟七斤等人下手太狠,他小腿的骨头碎的太利害了,因此以大周大夫的常规正骨办法,根本没有办法把那些碎在肉里的骨头给正到位,这腿自然也无法恢复正常行走了。   孟彤看明白了孟鸣腿伤的问题所在,便直起身,就着青月端来的水净了手,才重新回到孟鸣的炕边坐下,道:“你这腿不是不能治,不过要把骨头正过来,我得把你这小腿外头的肉给割开,然后把里头长歪了的骨头全敲碎了,重新再正回来。   等骨头长好了之后,能不能恢复到不跛的地步,得看你努不努力锻炼你这腿了。还有就是,以后每逢变天下雨,你这腿就会疼的走不动路。”   孟彤转过头,盯着孟鸣的眼睛,认真的问,“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治?”   孟鸣听得脸皮直抽抽,忍不住瞪着孟彤叫道,“你这都是哪儿来的赤脚大夫,治个断腿,你还要割我的肉?”   孟彤也瞪着大眼回视他,“不把肉割开,怎么看得清你那些碎骨正没正好啊?”   孟鸣这下更不相信她的医术了,“钱大夫正骨,用手一摸就知道了,你还是回去多学几年,再出来祸害人吧。”   “切!”孟彤撇嘴道,“钱大夫真这么利害,你这腿也不会跛了,而且钱大夫若知道我能用这法子帮你正骨,他一定会对我佩服的五体投地的,你信不信?”   孟鸣把头摇的跟泼浪鼓一样,“他就是整个趴地上了我也不信你,把腿上的肉割开,万一烂了,我这腿不就没了吗?”   孟彤看他这样,忍不住就笑了,很无所谓的道,“反正都已经废了,没了也没什么区别嘛。”   “你,你竟敢这么说?”孟鸣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孟彤,“咱们可是自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你怎么可这样?”   一旁的青月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气,心说:这话要是被凌大人知道,叫孟鸣的小子就死定了。   可偏偏孟鸣说的就是事实。靠山村的村民大多生活都不富裕,当年春二娘生下女儿之后,陈金枝对她颇多谩骂、嫌弃,还在月子里就让她下地干活了。   等孟二丫长到一岁时,陈金枝连一身衣裳都肯为孩子做,孟大只能去向家里生了孩子的人家借。   孟老族长家生活条件在村里的算是比较好的,孟鸣又大了孟彤几个月,所以孟彤当初的开裆裤还就是借的孟鸣的,两人是真真正正的穿着一条开裆裤长大的。   孟彤倒是没觉得小时候跟孟鸣穿一件裤子,会有什么,她只是为孟鸣的不理解有些无奈,“你的腿真的就只能这样治,我不这么说,你还想我怎么说啊?”   孟鸣盯着孟彤看了半晌,见她是说认真的,想了想便道:“要不你先把刘康乐治好吧,你要是能把他治好,我就信你。”   青月嘴角抽了抽,看着孟鸣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心说:还真看不出来,这书生看着也挺清秀腼腆的,没想到竟是这种人,自己不相信公主的医术就不信吧,偏要让别人试了水才要让公主治,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孟彤对孟鸣的恶劣也是一脸的嫌弃,“我要把你的话告诉大妞和刘二哥,看他们以后还让待见你不?”   孟鸣心虚的“嘿嘿”干笑两声,弱弱的咕喃道:“我这不是怕嘛,反正你都是要治的,先给刘二治也是一样的。”   孟彤白了他一眼,又陪着孟鸣聊了些彼此近年来发生的事情,屋外就传来了响动,没一会儿青薇就提着个食盒进来了,“主子,肉粥好了,奴婢盛了两碗回来。”   孟彤还没来得及回答,孟鸣就已经心急的撑着身体坐了直来,一边咽口水一边叫道,“这位好心的姑娘,快快把粥取来吧,小生可是真的饿坏了。”   孟彤见他这样,不禁感到有些心疼,冲青薇招了招手,亲手接过食盒放到炕上,取出里头的海碗和勺子递给孟鸣。“这两年真是辛苦你们了。”   “这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靠山村是我们的家,我们在这里出生、长大,左邻右舍都是看着咱们长大的叔、伯、婶、娘。我和刘二既然猜到了那位程特使想干什么,自然不能让他得逞。”孟鸣只是笑了笑,便低头“哧溜哧溜”的认真喝起粥来。   孟彤也不打扰他,静静的看他把一碗粥喝完。等孟鸣一抹嘴,伸手还想去够食盒时,孟彤才眼明手快的拍开他的手,淡淡的道:“你不能一下吃太多,过半个时辰再喝那一碗。”   ☆、709放心   孟鸣抗议道,“可我还饿着呢。”   孟彤豪不客气的冲他翻了个白眼,哼道,“就你刚才喝下的那一碗粥,都够洛阳城里的小姐们吃上两天的了,别贪心了了,就是再饿也得等半个时辰之后再吃第二碗。”   看得到吃不着的孟鸣,表示很不开心,于是便开始数落孟彤,“你这丫头怎么还这么霸道,再这样下去,你怎么嫁得出去啊。”   说完了才发觉有些不对,他盯着孟彤盘起的发髻惊道:“你……你怎么梳起妇人的发髻了?”   “你这反射弧还能再慢一点儿吗?”孟彤黑着脸无奈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我都在你跟前坐这么久了,你才看到我梳的是妇人头啊?”   孟鸣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惊声叫道:“你怎么嫁人了?你今年才刚满十五吧?那男人是谁?你别是被人给骗了吧?”   “说什么呢,我那是皇上赐的婚。”孟彤很不客气的对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   孟鸣被拍的愣了半天才想起来,钦差来宣旨那天,好像是说过把孟彤赐婚给什么什么将军了的。   他揉着脑袋对孟彤抱怨,“死丫头,你一个女人,手劲大的一头牛都能被你拍死了,也不知道轻点儿,你现在嫁人了,该矜持点儿知道不?”   孟彤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对他摊着手笑了笑,一旁的青月和青薇都忍不住捂嘴偷笑了起来。   孟鸣又问,“哎,你嫁的那个人怎么样啊?钦差大人当初来宣旨时,一读完旨就跑了,什么都没说,我们只知道你嫁给一个什么将军了,也知道那人是圆是扁,是高是瘦。”   孟彤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拉着广袖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对眼睛,看着孟鸣道,“皇上把我许给了左吾卫上将军凌一为妻,那人长的倒是挺好的,长的也是又高又壮,就是年纪比我大了点儿……”   孟鸣见她这样,心里顿时就有了不妙感觉,担心的问道,“大了很多吗?”   孟彤忍着喷笑的冲动,扭扭捏捏的道,“那倒也没大很多啦,就只是大了十二岁……”   “什么——咳咳咳……”孟鸣一下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然狂咳起来。   孟彤见状就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青月和青薇也忍不住笑,只是见孟鸣咳成这样,青薇连忙倒了杯水过来。   孟鸣好不容易忍住了咳,端起青薇送来的水就一口气灌了下去。等这一口气终于顺了,他无奈又有些怜惜的看着笑倒在炕上的孟彤,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沉重的道:“那位凌将军对你好吗?”   孟彤和青月、青薇一见他那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孟彤和青月忍不住一个劲的笑。   青薇只能站出来笑着为凌一解释,“孟少爷,您就别被我们主子牵着鼻子走了,驸马爷对我们主子百依百顺,让给摘星星绝对不会给摘月亮的,简直就没有比我们驸马爷对我们主子更好的人了。”   又道:“再说,就我们主子这脾气,你觉得她自己要是不同意,谁能有办法让她就范啊?”   “皇上就能让我就范啊,抗旨可是要砍头的呢。”孟彤立即出声抗议青薇的说法。   虽说孟彤与这孟鸣看起来挺亲近的,不过青薇在没搞清楚孟鸣值不值得信任之前,是不会把孟彤的底细轻易透露给别人的。   她回了孟彤一个无奈的眼神,就退到一旁不再说话了。   孟鸣本来就精灵似鬼,他虽担心孟彤,可见了孟彤与贴身丫环之间的互动,再加上他对孟彤的了解,就知道这丫环说的才是真话了。   知道孟彤过的很好,孟鸣总算是松了口气。吃了粥又笑闹过这一场之后,孟鸣的精神好了很多,便主动询问起孟彤洛阳的形势来。   “洛阳的形势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孟彤的话才说了半句,便见孟鸣恶狠狠的瞪着他,只能无奈的把洛阳如今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你是说你献给皇上的药,让他老人家一下年轻了十几岁,所以皇上短期之内是不会册立太子了?”   孟鸣摸了摸额头,感觉自己的头有点晕,“也就是说,那些已成年的皇子现在算是白费劲了,所以那二皇子才会不甘心的派人来咱们村,折腾我们这些无辜的小老百姓出气?”   他低头掰着手指头算了一圈,抬头问孟彤,“你之前在洛阳,是不是遇到了不少麻烦?”   孟彤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道,“麻烦应该是不少吧,那阵子我府坻里每天晚上都有不少人来行刺,不过你也知道我是个有未婚夫的人嘛,这种事情自然有他出面处理,所以我也不知道倒底有多少麻烦找上门。”   孟鸣的嘴角忍不住一抽,鄙视她道,“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得意?”   “不能!”   孟彤的到来,解了靠山村村民们的困境,也为大家带来了足够的粮食和种子。   眼见马上就要进入三月份了,再不准备春耕,今天的耕种就要耽误了。孟彤让孟老族长陪同青扬一起,带着人挨家挨户的给大家送去足够的粮食之后,就带着青薇、青月专门去刘秀才家走了一趟。   孟彤给刘康乐的腿仔仔细细的做了一翻检查,发现刘康乐的腿骨伤的远比孟鸣的要轻。孟彤把治疗方法详细的跟刘康乐夫妻和刘家老少说了一遍,要不要治疗了,则需要刘家人自己决定。   与孟鸣一样,刘家人的在听到孟彤说治疗需要割开腿上的肉时,就犹豫不决了起来。   刘康乐倒也没有直接回绝孟彤,只说要考虑几天。   孟彤回来的主要目的是上山采药,其次则是带母亲回靠山村看看,治疗孟鸣和刘康乐的腿对她来说只是顺便。   若是两人自己不愿意,孟彤自然也不会强求。   太阳夕下时,孟彤就带着丫环回了山地那边的房子。   这间五年前才刚刚新建不久的大房子,虽然四年没有人住了,但因为当初用的材料好,这么多年没有人住,倒也没有破损。   ☆、710蹿门叙旧   青扬之前奉孟彤的命令带人回来办事,就是宿在这里的,所以屋子整理的都还算干净。   只不过这次回来的人多,这么多人自然不是两个小院能挤得下的,所以大部份的人都只能在院外搭帐篷居住。   现在还只是初春,山上的野兽还是有可能下山觅食的,小狼、狼王和两个狼宝宝孟彤都留给春二娘护身用了,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防犯野兽,所以孟彤也就只能让青薇把仅存不多的浓缩迷药,给大家分发下去。   其实野兽对于青扬等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不过孟彤的迷药却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有这东西在手,大家跟人拼命的时候就没有输的,而且遇上江湖中人时,一场架打下来,大家都血不染衣,发不乱的,在一众江湖同道面前,可算是牛到天上去了。   人人拿到药粉之后都欢欣鼓舞的,有同个机灵的侍卫甚至找到了青扬,几人商量着挑几个人去堵那几条唯一能下山的路。   若是晚上真有什么豺狼虎豹的下山寻食吃,大家上去一顿猛砍,把野兽就地解决了,第二天还能给大家加道菜。   如此一来,就不用怕晚上杀野兽时会闹出动静来,那迷药不就可以省下来了吗?   孟彤自然不知道,自己做的浓缩版迷药已成了侍卫们趋之若鹜的好东西,她此时正换好了衣服,拿着宫嬷嬷传来的飞鸽传书在看。   她带人快马加鞭的,只赶了两天半才到水头镇,宫嬷嬷和青黛等人护着春二娘慢慢走,估计要到水头镇也还要两天左右的时间。   孟彤就算要带人上山,也得等春二娘来了之后,她带她去祠堂祭拜过后才能成行。孟鸣和刘康乐估计也没那么快跨越心理障碍,松口让她为他们治疗。   孟彤决定明天一早,就带些礼物去几个相熟的叔伯婶娘家蹿个门儿,下午再去镇上拜访拜访几个老掌柜,顺便也订购一些上山要用的东西。   “主子,驸马爷的信到了。”青碧笑嘻嘻的掀帘子进来,将手里的小纸卷递给孟彤。   孟彤家这老屋原本是没有帘子这种配备的,现在之所以会出现这个东西,而且还是超级豪华版的,自然是青薇、青月两个丫头的杰做。   用银线精绣的革丝帘子,配这允满了乡土气息的泥砖石屋,孟彤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但青薇和青月坚持说这样挂着很好看。   孟彤是个自认为很民主的主子,在两票对一票的情况下,她也就只能选择了沉默。   凌一三天一传的书信,照旧简单明了,飞鹰传书所用的小纸条上也写不了多少字。   “吾妻彤彤,   为夫近日已探得土家寨虚实,土家寨男女皆兵,就连八岁孩童射出的弓箭亦有一定的杀伤力,战力不可小觑。   此等南蛮部落即为大周百姓,若有损伤未免太过可惜,所以为夫派人在土家寨的水源里洒了你给的文螺散。   用时两天,土家寨男女老幼战力皆失,为求活命,不战而降。   朱灿、牧波等人已着手安排土家寨的降民,不日即会迁往高处的平坦之地建设居住之所。   为夫这里一切皆安,勿念。”   一封信只有最平常不过的叙述,唯一可称得上甜言蜜语的就是那一句“吾妻”了。   孟彤忍不住为这个只会默默做事,不会言爱的男人叹了口气,两人在一起时还好,她可以时时体会到凌一对她的体贴和维护,可两人分开之后,这家伙写信就没有一句甜言爱语了,实在叫人无语。   孟彤拿出碳笔,铺纸将自己这几天做的事情,一一写在纸条上,怀着一丝抱复心理,她也不给他写什么想你爱你的话了,把事情说清楚了就卷好了命青碧送了出去。   晚上睡前,孟彤带着三个丫头翻箱倒柜的找东西,笠日一早,就带着三个丫环,往村子里窜门儿去了。   最先去的是村口的牛二家,牛二叔仍然还是那么的沉默寡言,倒是黄氏显的规矩了不少,不过一双眼一直盯着青薇几个手里捧的东西,连孟彤跟她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倒是让孟彤不好意思再缠着她说话了。   出了牛二家,孟彤命青薇将给赵家准备的礼物,送过去,她自己则带着青月和青碧,坐着车子去了王大娘家。   正巧陈大娘正在王大娘家说话,多年未见,王大娘和陈大娘等人见到孟彤都很惊喜,孟彤自觉自己还是跟过去一样的,只是她离村四年,不管是个人的气质还是举止谈吐,都不是村里的姑娘能比的。   王大娘等人在惊喜之余,对如今的孟彤却也不敢冒然太过亲近了,那种怀着敬畏的小心翼翼,让孟彤觉得很不自在,因此也没有多坐,便去了刘大叔家。   刘大叔家因为前年程特使和孟大柱、孟七斤等人在村子里的横行无忌,养的猪被硬抢去了两头,去年就干脆不养了,一家老小全靠几十亩地,和投在刘铁、刘银媳妇娘家生意里的股子吃分红过日子。   刘大叔见孟彤过来,连忙把她让进了堂屋,把家里这几年的情况都给说了一遍,末了还很是得意的道:“刘铁和刘银都是你被册封为公主的那一年成的家,两个媳妇儿都是娶的镇上的规矩人家的姑娘,都好着呢。”   孟彤听了就忍不住笑,转向刘铁和刘银道:“怎么不见两位嫂子?刘铁哥和刘银哥应该也有孩子了吧,都多大了?”   刘铁和刘银见孟彤提起妻子,就低头搓着手,显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刘大在边上敲着烟袋锅,冲两人笑骂道:“你们两个臭小子,不好意思个啥,公主又不是外人,还不快把你们媳妇和几个娃儿都叫过来让公主瞅瞅。”   又对孟彤道:“刘铁这小子有一个儿子已经三岁了,女儿快一岁半了,才刚能下地跑。   刘银媳妇儿先头生的是个女娃儿,那模样可漂亮着呢。如今肚子里又怀了一个,俺倒是乐意他再生个女娃儿,公主是不知道,如今村里谁不想生个能像您这么能崩达,又有能耐的女娃儿啊?”   ☆、711追随者   刘铁和刘银向孟彤告了声罪,去各自屋里叫媳妇儿孩子去了。   孟彤等两人出去了,才感慨的跟刘大笑道:“刘大叔,别人不知道我家的情况,您还能不知道吗?我这点儿能耐还不都是被逼出来的?当初我要是撑不起这个家来,我们一家三口可就都没活路了。”   刘大闻言看着如今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一身华服,贵不可言的孟彤,感慨的叹着气道,“都说好人有好报,你爹和你娘都是好人,却吃了半辈子的亏,可再看看你如今这份光景,可见你爹和你娘的这份福报,是应验在你身上了。”   孟彤听得笑了起来,“就是您说的这个理。”   此时刘铁和刘银正带了各自的媳妇儿过来见礼,三个小萝卜头被各自的母亲牵出来,那软萌软萌的样子,可是把孟彤给高兴坏了。   “过来,过来,都过来,姨这里有好东西,谁先过来就让谁先挑。”孟彤从青薇手里拿了事先给孩子们准备的十二生肖金裸子,冲三个小孩儿招手。   刘铁家的儿子大些,也已经懂事了,眼里虽然写满了渴望,却也只敢小心的觑着母亲的脸色。   这副样子一看就知道,过来之前应该被他母亲教育过的。刘铁的女儿则只有一岁半,被她母亲抱在手里,看着还懵懵懂懂的。   倒是刘银的女儿正处于半大不小的年纪,说她懂她也懂,说她不懂也是真不懂,看到孟彤手里捏着的黄橙橙亮晶晶的小动物,小家伙就一把甩开了母亲的手,小短腿交替着迈的飞快,没两下就冲到了孟彤面前。   “珠珠——”孩子的母亲惊的急叫了一声,引的小姑娘回头张望,见母亲伸手过来抓她,她还往很霸气的甩手躲开了。   孟彤被逗的哈哈大笑,忙对刘银的媳妇道,“嫂子就让她与我玩会儿吧,没事儿的。我与刘铁大哥和刘银二哥可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这小丫头也算是我的小侄女儿了。”   又对刘大笑道:“刘大叔可是好福气呢,娶进门的两个儿媳妇都是好的,哥儿养的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了,这小丫头我看着倒是个脾气的,以后嫁了人也定会是个掌家理事的能手。”   刘大乐得眼眉不见眼,哈哈笑道:“那就得公主吉言了。”   孟彤把一串十二个的生肖金裸子,一人一串亲手分给了三个孩子,又拿了一串送到刘银媳妇手里,道:“这是我为嫂子肚子里的小侄儿或是小侄女准备的,嫂子且先帮我收着,等他日后长大了,你可一定要告诉他,我这姨可是给了见面礼的。”   刘银媳妇儿看着甚是惊喜的样子,捧着金裸子连声道着:一定,一定。   从刘大叔家告辞出来,离午饭时间还早,孟彤坐上马车,带着侍卫浩浩荡荡的往镇上去了。   四年不见,言掌柜头上的白头发倒是多了不少,孟彤给他带了两灌从洛阳带来的上等茶叶,并两盒御锦记出的糕点,顺便也从铺子里定了一批上山要用的,如柴禾,油布,松油,调味品等物品。   从杂货铺里出来,孟彤就转去了铁匠铺。   青扬他们那帮人不是用匕首的,就是用大刀长剑的,就没几个人是使弓的。   虽然众人都知道跟着她来靠山村,最终是要上山的,可这帮人就连带弓的都没几个,更不要说是带箭了,活像个个都能摘花飞叶似的。   孟彤还没到铺子,金弓就带着几个徒弟急急迎了出来,“小民拜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千岁。”   “金掌柜不必多礼,请起吧。”孟彤现在对每到一个地方,就被人拜来拜去,虽然仍觉别扭,却不得不习惯。她端着公主的架子微笑道,“本宫需要买些箭矢,不知道你这铺子里可有现货?”   “有的,有的。”金弓忙不迭的点头应道,随即才问,“不知公主需要多少箭矢?”   他想了想又道,“公主也知道,这水头镇本就是一处小镇,草民平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打造五百支箭矢备用,上一回打造的箭矢,只卖出了五十支,如今本店还有四百五十支箭矢的现货。   公主若是不急用,多少宽限草民几天,草民一定能将公主要的数量打造出来的。”   春二娘还要再过一天才能到达水头镇,孟彤想了想便问,“两日时间,你能打造多少支箭矢?”   金弓脱口道,“三百支。”   店里现有的四百五十支箭矢,加上两天能打造出来的三百支,一共也才七百五十支箭,孟彤是打算带三百人上山的,这七百多支箭要是论人均分,每个人大概也就能分到二支半。   不过青扬那些人大多数是不用弓的,孟彤决定随他们去,反正就这么多箭,她自己先取个一百支箭带着,剩下的任他们谁要谁拿去得了。   “那就这样吧,本宫两日之后派人来取箭矢。”孟彤让青薇付了银子,正想转身出铺子,却听金弓在她背后道:“公主请留步,草民还有一事相求。”   “你有何事求本宫?”孟彤好奇的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已经跪下的金弓,道:“先说好,你提的事情,本宫可不一定会允。”   金弓咬了咬牙,冲着孟彤重重的磕了个头,才道:“公主,小民的祖上原是工部的专职匠人,后因年迈才回到这水头镇落叶归根的。   但自草民的爷爷那一辈起,就一直想要重现祖上的容光,只可惜因受家室拖累,一直都未能如愿。今日公主驾临水头镇,小民斗胆,愿自荐以跟随公主,为公主效犬马之劳,还望公主收留。”   孟彤没想到金弓叫住他,竟是想要发誓效忠她。不过热衷于想弄死她的人太多了,金弓虽然是水头镇土生土长的土著,孟彤也不能全然放心,毕竟这可关系着自个儿的小命呢。   孟彤想了想,道:“本宫倒是确实需要你这样的手艺人,不过公主府也有公主府的规矩,你若想入本宫府中效力,就需发誓效忠永不背叛,且需服下本宫府中秘药。   秘药一旦吞下,若没有定期服用解药,发作时将会痛不欲生,如此,你还要跟着本宫吗?”   ☆、712访友   金弓目光闪了闪,只是瞬间,他就毅然的重重点了下头,“是,草民愿意跟随公主,永远效忠于公主,永不背叛,亦愿意服下公主所说的秘药。”   孟彤也不叫金弓起来,只偏头打量着他,道:“可不可以告诉本宫为什么?你如今的日子过的不好吗?为何一定要跟随本宫?”   金弓闻言却一下涨红了脸,吱唔了半晌才道:“草民一家打铁是一把好手,可读书却是怎么都读不去进,想要通过科举取仕光耀门楣是不可能了,可要想进工部为匠,没有门路又是进不去的。   草民的祖上虽在工部做过匠人,可这都几代人过去了,以前的关系早就断了。   草民一家想要进工部为匠,根本是不可能的,原本草民也早就歇了这份心思,可四年前草民听说了公主被册封的消息,之后便生了要追随公主的想法。   如今又正逢公主到草民的铺子里来,草民觉得这就是上天给草民安排的机会,还望公主能够成全。”   孟彤点了点头,想着给凌一送个铁匠过去帮忙打打耕犁、锄头什么的,应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便道,“行吧,那你这几天先忙打造箭矢的事情,两日后本宫会派人过来,取走箭矢的同时,也给你送秘药过来。   五天之后,本宫会有一只押送物资的车队前往四川府,你且收拾收拾随着车队去四川府听从驸马爷的命令行事。   当然,你若是有家眷要带,记得告诉两天后来给你送药的人,好让他回头给你们安排独单的马车使用。”   金弓一听要带家眷,竟然还给配独单的马车使用,立即千恩万谢的给孟彤磕头谢过了。   孟彤一脸若有所思的出了铁匠铺,金弓的追随给她提了个醒,她或许应该多用点儿心,拉拔自己人一把了。   比如刘铁、刘银两兄弟,这可都是跟自己一块儿长大的铁哥们,她的四川府百废待兴,什么人都能用得上,自家兄弟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还有王大娘和陈大娘家的几个弟弟、妹妹,孟家族中的那些优秀的堂兄弟和堂姐妹们,都可以例入到需要拉拔的队伍里。   再说孟鸣和刘康乐那两个家伙,他们俩的腿只需要好好的治一治,再复健个半年时间,正常行走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这两俩小子脑子好使,不拉过来给自己帮忙,放着实在是浪费了……   孟彤铁匠铺里出来之后,也不上马车,就这么带着一大帮侍卫晃晃悠悠的穿街过市,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和仁堂过去了。   钱掌柜彼时还不知道孟彤是来找他的,听伙计说公主带着侍卫在逛街,还跑出来看了一回热闹。结果看到孟彤隔得远远的就冲他笑,他这才知道,人家公主殿下竟是冲着他来的。   钱掌柜一撩袍子,连忙跪下行礼,“参见公主,草民不知公主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钱掌柜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吧,本宫就是专程来看您的,您可千万别跟本宫如此客气。”孟彤笑眯眯的上前伸手做欲扶钱掌柜状。   不说男女授受不清,就说孟彤如今的身份高贵,钱掌柜也不敢让她扶自己。所以还没等孟彤的伸到他面前,钱掌柜就以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敏捷速度,自己飞快的爬起来了。   “公主请后堂奉茶。”   孟彤这一路走来,确实引来了不少人看热闹,站在前堂说话只会被人当猴儿围观。孟彤点点头,抬脚就熟门熟路的往和仁堂的后堂走去,这和仁堂她前后都来了不下三次了,根本不必钱掌柜给带路。   待到两人在后堂分宾主坐定,孟彤便让青薇把事先准备的两罐上好的茶叶,和两盒御锦记的糕点送上,“昔日本宫穷困潦倒,多亏钱掌柜热心相助,才能凑足银两一路南下,这一点薄礼聊表本宫心意,还望钱掌柜笑纳。”   “公主真是太客气了。”钱掌柜没想到孟彤真是来窜门儿的,顿时就笑出了一脸的褶子,他乐呵呵的叫进来奉茶的小伙计把茶叶和点心拿下去收好,才与孟彤闲谈起来。   钱掌柜自己就是个从医多年的大夫,孟彤自己也是学医的,并且医术还挺过得去的,因此两人在闲谈了两句之后,话题一转到孟鸣和刘康乐的腿上,孟彤就把自己的治疗方法提了出来。   接下来便是你来我往的答题解惑时间了。大多时候是钱掌柜问,孟彤答,但偶尔钱掌柜也会提出一两项看法,孟彤便问他依据的是什么。   两人聊的热火朝天,眼见着都快要到用饭的时辰了,也没见两人有一点儿要停下来的意思。   青薇、青月和青碧三个一商量,青碧便悄悄的退了出去,去一品鲜定了一桌席面,好让孟彤和钱掌柜边吃边说。   一番畅聊之后,两人也酒足饭饱了,孟彤就起身告辞了。   钱掌柜连忙起身相送,孟彤走到前堂时又想起可以直接从和仁堂打包药才,于是写一份长长的药材清单,让几个小伙计忙的脚不沾地。   临走之前,孟彤一脸再次一诚恳的道,“那件事就拜托钱掌柜前去劝说了,不管成与不成,本宫都先行在此谢过了。”   钱掌柜闻言,立即躬身道,“公主放心,您的医名草民纵使身居这偏远之地,也是有过耳闻的,公主的仁心仁术草民甚为佩服,此事就交到草民身上吧。”   孟彤虽然不知道钱掌柜这耳闻是从哪里听闻的,不过他既然这么有自信的向她拍胸脯保证,孟彤也就放心了。   看着装满了大半车的药材,孟彤的心情好的简直都快要飞起来了,她高高兴兴的让青薇请了银子,带着丫环们上了车,一群人就转道往镇西去了。   孟彤今天要拜访的最后一位故人,就是在镇西做生意的吴屠户。   孟彤如今出行,前有侍卫开道,后有侍卫护卫,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镇西走,看着极为招人眼球。   ☆、713故人来访   吴屠户此时正在自己的卖肉摊子上忙活,眼见远处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他还探头往那边看看了,   笑嘻嘻的跟边上的卖花伞的老友说笑道,“这解忧公主出行派头可真大呀,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解忧公主以前可是俺这里的常客,每天早上都要来我这里买不少的猪下水回头喂狼的。”   卖伞的老汉闻言只是笑了笑,可那表情明显就是不信他的话。   自打四年前朝庭发了黄榜,公告天下:靠山村的孟姓女子孟彤被皇帝收做了义女,册封为解忧公主,吴屠户就经常和人说起自己与解忧公主的过往种种。   只是程特使在水头镇肆虐的时候,吴屠户又逢人就说自己与解忧公主不熟,之前之所以说与解忧公主相熟,也只是想要与解忧公主攀上点儿关系,让自己的肉卖的更快点儿。   现在解忧公主回乡审亲,程特使也被解忧公主的人抓起来了,吴屠户又改口说自己跟公主很熟。   可惜现在众人听了也只是笑笑,已经不再相信他的话了。   两人说笑的功夫,孟彤一行人已经到了吴屠户的猪肉铺前,吴屠户自动了闭了嘴,袖手看着孟彤的马车由侍卫前后簇拥着,从他的铺子前缓缓而过……停了?   吴屠户愣愣的看着停在自己肉铺前面的马车,瞪着眼睛半天都回不了神,脑子里还有想着解忧公主的马车怎么堵在他铺子前面呢?   孟彤下了马车,就冲还在愣神的吴屠户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吴大叔,好久不见了呀。”   “孟彤丫头?”吴屠户愣愣的低喃了一声,见孟彤回了他一个甜美异常的愉快微笑。他猛的回过了神,意识到自己刚才直呼了公主的名讳,慌忙跪下请罪道:“公主恕罪,草民不是故意的,叩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   “好啦,吴大叔,故人来访,您这样可是看不上本宫啊?”孟彤笑着上前,也不扶吴屠户起来,只是蹲在他面前两步远的地方,笑眯眯的看着他。   边上的卖伞老汉愣愣的看着这一切,不可思议的低声喃喃,“这吴屠户还真跟公主熟识啊!”   埋头跪在地上的吴屠户听着孟彤熟稔的语气,心里也有些诧异,他小心翼翼的抬头偷瞄了一眼,却被蹲在他面前笑嘻嘻看着他的孟彤给吓了一跳,“公……公主?”   “嗯!”孟彤笑着点点头,说,“吴大叔,本宫又来您这儿买猪下水了,不过因为这次要的数量比较多,不知您能帮我收到多少?”   吴屠户诧异,“您都贵为公主了,怎么还吃猪下水这东西啊?”   “自然是因为好吃啊。”孟彤听着只觉得好笑不已,反问道,“难道我成了公主就不能再吃猪下水了吗?我以前还不是天天跑您这儿买猪下水?又没见我吃了中毒什么的。”   “不是,这猪下水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吴屠户挠着脑袋,欲言又止的道,“您现在的身份毕竟不一样了。”   她可没觉得身份上的变化,对她自己有什么影响。孟彤笑着摇摇头,道:“您说这话我可不爱听,要是这么说的话,皇上有回来我府上,还吃过我做的爆炒猪腰呢,他老人家的身份够高了吧,还不是一样吃猪下水了?”   “你你你竟然让皇上吃猪腰?”吴屠户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瞪着孟彤。   猪身上的东西,猪腰算是腥臭味比较重的部件了,皇帝老爷真能吃得下去那玩意儿?   “猪下水做好了,可是很好吃的。”孟彤看他那模样就忍不住笑,道:“吴大叔,你还是起来吧,地上这么凉,您小心得老寒腿。”   她起身从青薇手里拿过茶叶和糕点,递给吴屠户,“来看您也知道带些什么好,这茶是我从内务府讨来的,糕点则是洛阳城里最好的糕点铺子做的,为了保鲜,我可是一路都用冰镇着带回来的呢,您拿回去跟家里人尝个鲜。”   吴屠户虽然只是个杀猪卖猪肉,可也知道内务府指的是管着皇帝老爷吃喝拉撒的地方,戏文里都是这么唱的。   他跪坐在地上,眼睛直盯着孟彤塞进他手里的茶叶和糕点,嘴巴都快咧到了耳后根去了。   孟彤见他这傻愣愣的样子,笑着跺了下脚,嗔道:“哎呀,您就别跪着了,赶紧去帮我收去各家收猪下水去吧,另外我还要一头整猪,您快去快回,我这儿还等着回家做饭呢。”   “啊?哦。”吴屠户傻傻的应了一声,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外跑,可空着手往外走了两步又了转回来。   “看俺这脑子,一见您来都乐得找不着北。”吴屠户呵呵傻乐了一下,就大声招呼铺子里的小伙计去套牛车。   孟彤和三个丫环都忍不住捂嘴闷笑,心说:让你乐的找不着北的,是那两罐茶叶和御锦记的糕点吧?!   “您先在马车里歇会儿,草民这就去给您找猪肉和猪下水去。”吴屠户冲孟彤招呼一声,就匆匆坐上车,去镇上另外的几家肉铺收猪下水和猪肉去了。   吴屠户走后,孟彤转过身来,就看到肉铺旁边的几个铺子的老板都在眼巴巴的看着她。   孟彤眨了眨眼,就扬起笑容,冲几人微微一笑。   几个铺子的老板见壮明显愣了下,随即也连忙挤出一丝笑容,冲孟彤躬身行礼。   这样的情况其实还颇尴尬的,为免她呆在外头让大家都不自在,孟彤只能客气的免了大家的礼,然后就乖乖躲回马车里,给凌一做内衣去了。   原本孟彤一直是坚持术业有专攻的,像衣服这种东西,应该让绣娘来操持,才是最适合的。   不过自打她成亲之后,春二娘就给她下了严令,凌一的内衣、鞋、袜,必须要她自己做。   对于春二娘的这个命令,凌大驸爷是即喜又忧,喜的是终于能穿上自个儿媳妇儿亲手做的衣裳了,忧的是深怕孟彤做的衣裳他穿不进去,到时候自己尴尬不说,还会让小娇妻脸上下不来。   ☆、714又闹妖蛾子?   孟大姑娘整日沉迷于研究药草医书,女红这种东西向来就是随便做做,拿来应付夫子的,谁知道她做的衣裳会不会左右袖子不对衬,或是衣襟缝歪了、小了什么的啊?   不过凌大驸爷显然是多虑了,孟大姑娘的女红虽然不精,但其实还是挺靠谱的。   何况衣服的剪裁都是由宫嬷嬷亲自操剪的,孟彤其实就只用把衣服缝合起来就行了。   如此简单的操作,她怎么说都在书院里学了四年的女红,平时为了跟上进度也没少跟宫嬷嬷请教,就算刺绣不行,做件不需要绣花的内衣、裤还是不成问题的。   吴屠户的速度还算快,孟彤在马车里才缝完了一件上衣,吴屠户就回来了。   整整八副未处理的猪下水堆在一块儿,那个气味简直能熏死人,众侍卫如遇毒气般纷纷走避,惹得孟彤好一顿的鄙视。   等吴屠户把猪肉过了称,孟彤吩咐青薇给了银子,才顺口请吴屠户帮她送到靠山村去。   他们出来时就赶了一辆马车,孟彤能容忍自己与一堆药材挤一挤,可猪下水嘛……呵呵,还是免了吧。   吴屠户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说能给公主殿下送货是多大的荣耀,就是孟彤一次性买了一整头猪,冲着那好十多两银子的买卖,他就得给人送到家门口。   要走时,孟彤顺口问了句,“吴大叔,您家的孩子应该都大了吧?”   “是啊,老大都十六了,最近他娘正在给他相看人家呢。”   吴屠户一说起自家儿子就是满脸的笑,“老二是个姑娘,已经订了人家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出阁了,老三今年十三,也已经能帮着家里干活了,老么是姑娘,今年才十岁,草民想多留她几年,想着等她到十三四时再相看也不迟。”   “大叔家也是人丁兴旺呢。”孟彤笑道,随即话锋一转,道:“我听说大叔家里自己养了不少的猪,而且养的猪又肥又大,想来也是有自家秘方的吧?   我那封邑四川府听说穷的很,百姓连猪肉都吃不起,若是大叔家的哥哥弟弟们有兴趣,到是可以去我的四川府看一看,若是有兴趣在那边发展的话,我送几亩地给您养猪呀。”   “好……”吴屠户下意识的笑着点头,可头点了一半才醒过神来孟彤说了什么,顿时语调都变了,“……啊?”   孟彤咯咯直笑,扔下一句,“吴大叔可以回家与哥哥弟弟们商量商量,别的地方我没办法,在四川府划几亩地送您还是可以。”就带着人扬长而去了。   吴屠户愣愣的站在哪里,看着孟彤一行人越行越远,脑子里还在想着孟彤说的话。   只是半晌之后,他还是笑着摇了摇头,白得几亩地的诱惑虽然不小,但他在这水头镇上养猪卖猪肉的名气已经起来了,如今生活也极为顺遂,又何需远赴四川府去闯天下呢?   这件事,吴屠户转头就将之丢在了脑后,孟彤倒是记着的,不过她熟知的养猪人家,首选其实是刘大叔一家。   所以一回到靠山村,孟彤第一件事就是叫青薇去了村子里一趟,把到四川府办养猪厂的想法跟刘大叔一家提了一提,到于这事儿成不成,那就要看刘大叔一家的意愿了。   等青薇出去之后,孟彤立即就让青月去外头把暗七、青海等武功高强的侍卫们都叫了过来。   过几天就要上山了,虽然她手里各种的药粉、药丸都有不少,不过到了山上一切都是不可预测的,孟彤喜欢多做些准备,好有备无患。   青海,青扬等人经常被抓壮丁,倒是早就习惯了,暗七算是后加入的,这种高隐秘性的活动,这还是头一次,因为觉得鲜新,所以倒也不觉用内力将药材震成粉末有多累。   一帮人一直忙碌到了半夜,孟彤才放大家散去休息。   第二日一早,孟彤晨练过后,用了早饭就拉着青海和青薇等人关在了院子里,开始调配需要的各种药散。   各类药材昨晚都已经让青海等人帮着震成粉了,孟彤现在只需拿着药称,按配方和比例将药方称出来,倒进大铁桶里,再让人搅拌均匀了即可。   只是这搅拌药粉可并不是指的拿根棍子在桶里瞎捣腾,而是将配好的药粉置于密封的铁桶之内,再由青海等人四人立于四角,提着铁桶按顺时针的方向分别发力,以快速抖动来达到高速搅拌的目的。   能驱使大量高手帮忙快速、大量制药,整个大周大概也就只有孟彤一人能有这条件办到了,毕竟可不是谁能有几百杀手做侍卫的。   正在孟彤拉着青海几个做苦力,帮她捣弄药粉之际一小队人马自村口的小路,进了林地的小道。   负责值守的几名侍卫看到来人,立即就笑着打起了招呼来。“是青江回来啦?这一路还好吧?”   “好,都好。”青江温和的对与他打招呼的同僚们一一点头致意,下马大步穿过众人的营篷,直到小院前才高时禀报道,“禀主子,属下青江自四川府回来了,有要事需向您禀报。”   “哎?青江回来了!”孟彤挑了挑眉,忙让青月去把人叫进来。   青江一进来,几人就都看到了他那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孟彤见他连身上沾了污渍的杭绸薄袄都连不及换,不跑来见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主子。”青江冲孟彤抱了抱拳,才沉声道:“属下刚刚经过水头镇的药铺门口,恰巧遇到了一矮小老汉赶着牛车着,带着一名体形较胖的老妇人以及一名精瘦妇人和一个男孩儿正在路边,由一名中年大夫给把脉。   那胖老妇人一直趴卧在牛车上,似乎病的极重。   那中午大夫把完脉,只是对那老妇人说了一句,‘本店治外伤的药材,昨天不被公主殿下给全部买光了,老夫人若是急需,何不直接去解忧公主那儿讨要一些?’   谁知那老妇人竟突然哭嚎着大声咒骂了起来,虽然全程都没有指名道姓,骂的也都是些没良心,养不熟之类的话,可属下总觉得那老妇是在指槡骂愧,后来属下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人竟就是主子的祖母陈金枝。   ☆、715开祠堂   青江说完,又躬身抱拳向孟彤一礼,用着极为郑重的语气道:“主子,您那祖母在镇上如此当街谩骂,实在是有失体统,虽说您的父亲已经早在四年前,就已经过继给了族中无嗣长辈为子,与您那祖母已经没有关系了。   但是靠山村与水头镇隔得并没有多远,主子又是如今整人河北府的聚点人物,那陈金枝如此做为,若有人好奇之下稍一打听,主子与陈金枝的关系肯定是瞒不了人的。   此事若闹大了,百姓们难免会对此事多有议论,到时候势必会有损主子您的名声的。”   孟彤听了呵呵直笑,歪着头笑问青江,“青江,你觉得你主子我还有名声可言吗?”   一屋子人顿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确实,孟彤被封为公主之后,又被赐婚给新上任的金吾卫左卫上将军,如此好运,洛阳城里的闺秀们不知道都妒恨成什么样了。   凌一的颜值高,身材好,官居一品,最重要的还是年轻,而且洁身自好。   洛阳城里的各方势力不管是想拉拢凌一的,或是想拉拢孟彤的,还是想迫害两人的,或多或少都传过两人的闲话。   而闲话这个东西,完全是见仁见智的,闲话说的多了,传的人多了,最后就成了四不像了。   凌一一个大男人还好,毕竟这个社会对男人还是非常宽大为怀的。   可孟彤一个女孩子就不一样了,就算她有个公主的头衔,可到底不是真正的皇家公主。   在凌一未搬进公主府之前,那些暗底里觊觎凌一的女子、家族或是势力,还只是躲在暗地里对孟彤的好运羡慕嫉妒恨,最多也就只是在暗地里玩玩小阴谋。   可自打凌一搬进了公主府之后,孟彤就是再深居简出,生活也热闹的不得了,一度在皇家书院里,还曾遭遇过学姐学妹们以爱为名的指责、警告、威胁等等狗血事件。   事情刚发酵那会儿,胡大师兄气的一蹦三尺高,撸袖子指天发誓,要找出陷害孟彤的人给她报仇。   为此还连夜带着同样着急上火的庞雅晴,特地从开封府赶到洛阳城来指责凌一,差点儿就让庞雅晴刚上身的孩子出了事。   谁知胡清云得知庞雅晴怀孕之后,就激动的晕过去了。   等他一醒过来,得知庞雅晴的胎儿已经稳定之后,竟然二话不说,进宫跟皇帝讨了几个专精妇科和生养的嬷嬷和医女,就直接高枕软卧的带着庞雅晴回开封去了。   孟彤当时心里那叫一个凉啊,感觉师兄什么的都是浮云,根本不值得信任。前一刻还说要为她找出陷害她的人,为她报仇,后一刻就不管她的死活了。   虽然孟彤其实也并不需要胡大师兄来管她的死活,可他有了孩子就看不上她这个师妹的做法,实在是太让人心寒了,也不想想他老婆能怀上,是谁的功劳?!   而胡大师兄到了洛阳,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为孟彤撑腰,等着他出招的时候,他只是进宫转了个圈,什么动作都没有,就抱着老婆回家养胎去了。   弄得全洛阳城的人都以为,孟彤这个贫民公主名声太差,连胡清云都嫌弃的不肯再为她出头了。于是呼,各种对孟彤不利的谣言就更加喧嚣于尘上了。   若非凌一把别人送的美人,都一律卖去青楼“贴补家用”了,而且“丧心病狂”的连皇帝送的几个美人都没放过,孟彤早就跟他说“拜拜”了。   所以说,孟彤居住在洛阳城的四年里,名声可以说是从没好听过。齐子骁的那件事,在周元休的推动下,更是将孟彤的名声推进了万丈深渊。   孟彤现在完全是洛阳城里各家父母教育家中女子的精典反面教材,都臭的不能再臭了,所以她又怎么会怕什么名声受损呢?   青江的性子严肃,看着一屋子人就连自家主子都在满不在乎的傻乐,他却是皱着眉头道:“就算主子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可您就是不在乎,也不任由那老虞婆恶意破坏吧。”   “自然不能就这么由着她。”孟彤笑了笑,转头吩咐青碧和青扬道:“你们两个去找孟老族长,让他召集孟家族老与你们一起开祠堂公审陈金枝。   论国法,她一个民妇含沙射影的辱骂当朝公主,是为一等重罪,若非她是我血缘上的亲祖母,就算不被诛杀三族,死罪也是跑不掉的。   论族规,既然当初她与孟九根没有反对我爹另立门户,如今再来指责我不孝顺她,就是触犯了大周朝过继之后还想反悔的律法,这可是有损孟家全族人颜面的大事。”   孟彤说到这里,有些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道:“我依稀记得按孟家的族规,若有女子犯事损及孟家全族的颜面时,最严重的惩罚好像是可以强制男子休妻的,陈金枝那体魄似乎挺不错的,再挨个十板子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念在她年纪大了,又是我爹的亲娘的份上,咱们也不好把事情做绝了,你们回头就拿休妻吓唬吓唬她,要是她求饶就再打个十板子好了。”   在场众人都了解孟彤与陈金枝等人的恩怨,因为出身于冥殿,几人的性子多少都有些冷漠、绝决,恩怨分明,因此也没有人指责孟彤如此对待陈金枝有什么不对。   青扬和青碧应声退下之后,孟彤便把这事儿给扔到了脑后,专心督促众人制药。   青扬和青碧都是孟彤身边得用的人,孟老族长一得知两人的来意,自然不敢怠慢,立即就让家里的几个小家伙去村里把几个族老都请了过来。   几位族老对于这两年,孟大柱和孟七斤为祸村子的事一直记恨在心,原本他们还顾及着孟彤的身份,不敢动陈金枝和孟九根,现在知道公主也有教训他们的意思,孟老族长和几位族老自然不会再跟那两夫妻客气。   几人当下一合计,孟老族长就和几位族老去把祠堂门口的钟给敲了起来。   钟声一响,整个靠山村里的孟姓族人,全都火速集中了起来。   ☆、716教训   孟老族长把召集大家的事情一说,也没敢劳动青扬和青月,亲自点了几名身强力壮的族中后生,带着人就去了孟九根家。   整个靠山村的孟家族人,对于陈金枝和孟九根的仇恨完全是一样一样的,被压迫和欺凌了整整两年,若非大家顾及着孟彤这位公主的面子,早就把陈金枝和孟九根一家给生撕了。   现在听说陈金枝和孟九根这两夫妻都到了这种时候了,竟然还在外头肆意辱骂孟彤,破坏公主的名誉,同姓孟的一众村民们在愤怒的同时,也都乐开了花。   心说:真是自做孽不可活,咱们正愁没法子整治你们这两个老糊涂虫呢,你们自己就送上门来了。没了公主殿下的庇佑,你们两个老东西还能算个啥?   孟老族长带着人到孟九根家砸门时,陈金枝正在炕上推碗砸盆的扯着嗓子大骂蒋氏。   突兀响起的砸门声把陈金枝和孟九根都吓了一跳,却也让蒋氏有了逃过陈金枝辱骂的借口。   蒋氏急忙跑出去应门,可一见孟老族长和族人们都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老族长带着几个族里的年轻人,正眼也不看她,就越过她大步往正屋里去了。   还有两个竟然直接动手折起她家的院门来,蒋氏感觉大事不妙,赶忙一把抱起站在灶房门口张望的孟有福,就躲回了自己屋里。   孟老族长在来的路上就给几个族里的后生讲了进来后要如何行事,所以一进屋,根本就没容陈金枝和孟九根开口,老族长用力一挥手,两个年轻后生上前按住陈金枝,堵上嘴就把人拖下了炕。   “你们想干什么?”孟九根一见众人这架势就急了,可他一个小老头儿怎么可能会是身材壮硕的年轻人的对手,别说了一帮人了,就是一个人他都拦不住。   屋外拆了门的两个人,提着门板就进来了,被堵了嘴,连人带被子绑结实了的陈金枝,就跟条超大型的毛毛虫一般,被扔上了门板,抬着就出去了。   孟九根一见这情况就觉得大事不妙了,他吓的想躲,可谁知孟老族长冲边上的两人一挥手,两个年轻人立即就冲上来把孟九根给轻松架了起来。   “族长,牛娃儿,柱子,你们这是要带俺们老两口上哪儿去呀?你们这是想做啥呀?”孟九根害怕的两腿在半空中乱踢蹭,吓的声音都在打颤了。   被唤柱子的年轻人冷冷的道,“九根叔,大家都在祠堂等你们了,等到了你就知道俺们要做啥了。”   “祠……祠堂?”孟九根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强了。   被用门板抬着的陈金枝显然比孟九根更快的明白过来众人想要干什么,立即就拼命的挣扎“唔唔”起来。   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谁还管她挣扎不挣扎,四个年轻人抬着她健步如飞走的飞快,巴不得马上到了祠堂,好早点让族长和族老们公布了对老东西的罪行,最好是把他们族谱除名才好。   孟家祠堂前的小广场上,知道孟家要开祠堂审训陈金枝和孟九根,除了孟家本族的人之外,整个靠山村的村民几乎都举着火把赶来了。   被抬着过来的陈金枝一见祠堂前灯火通明,人影憧憧的情形,纵使她平时再泼辣,此时也被这阵仗给吓住了。   孟家如今族中仅存五位最为德高望众的族老,除一位因为住在邻村,来不及去请之外,其余的四人都到了。   四位族老一字排开,神情肃穆的站在祠堂门口。   众人看着孟老族长带着人,抬着被绑成了虫子样的陈金枝和被两人直接架着过来的孟九根,那目光里都似带着刀子一样。   漆黑的夜,人影憧憧,火把摇曳。往日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此时都似结了霜一般,目光冰冷,神情肃杀。   这怎么看都是一副要拿他们开刀的架势啊?!   陈金枝和孟九根的心里都开始打鼓了。   陈金枝害怕的拼命“唔唔”扭动着,想要告诉那些想要害她的人,她的孙女儿是公主,她还有两个儿子,他们要是敢害她,她的儿子和孙女儿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孟九根显然没有陈金枝那般彪悍,他整个人如筛糠般的抖着,牙齿更是不断的发出“咯咯”的声响,引得两边架着他的两个孟姓年轻人不时轻蔑的瞥他一眼。   人已带到,孟老族长向一旁的青扬和青碧拱了拱手,正欲开口说话,却被青扬直接挥手打断了,“此乃你孟家族中之家务事,我等虽代表公主而来却也只是个旁听的,你等自行行事即可,不必向我们请示。”   不管怎么说,陈金枝和孟九根都是孟彤血缘上的亲人,孟彤做为孙子辈,若做的太过了,难免就会惹人说嘴了。   到时候,若是被皇帝听到她不顾念亲情,狠毒无情之类的话,心里会怎么想就可就不好说了。   青扬和青碧都觉得,孟彤如今在皇帝手下混日子,总要避讳些皇帝忌讳的东西。虽说她这个义女皇帝未必会看在眼里,不过他们还是和孟家的族老们合计出了一场能烘托孟彤光辉形象的好戏。   “陈金枝,你嫁入孟家三十七载,虽育有三子却管教无方,致使两个儿子与外人勾结,在村中欺负孩子,爆打老人,强抢乡亲们家中的粮米家蓄,甚至伤人至残,祸害乡里两年有余,你可知罪?”   一个孟家族老柱着拐杖,站在陈金枝面前,冷冷的质问着。   这样的罪名,她怎么可能会认?!   “唔唔——”陈金枝瞪大了眼,目光凶狠的用力瞪着这位族老,心中想着死也不能让这些人栽赃到自己身上,一边在门板上拼命的扭动挣扎着。   不过这位族老也就是这么一问,其实并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直接就向众人宣布道:“陈金枝身为人母,养子不教,致使其子与人勾结祸害乡里,情节恶劣,族长与俺们几个老头子商量决定,今天就将孟大柱和孟七斤驱逐出孟家族谱。“   ☆、717"施恩"   在大周朝,个人大多还是依靠着家族生存的,毕竟这个时代不是天灾就是**,要是没有家族的帮衬,个人想要在一地谋生,势必就要艰难很多。   所以孟九根一听就急了,立即就大声嚎了起来,“不能啊,族长,族老,你们可不能这么做啊,大柱和七斤做错了,俺回头一定教训他们,求求你们了,可不能把他们两兄弟逐出家族啊。”   “哼,现在知道求情了,当初孟大柱和孟七斤那两个混蛋跑各家来祸害人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孟九根出来教训他们啊?”   “就是,不都说这儿子长大了好不好,就得看当爹的吗,孟九根整天就知道装孙子,被个娘们儿爬头顶上拉屎撒尿的,孟大柱和孟七斤才会被养的好坏不分,自私自利的吧。”   “也不是啊,他们家孟大就是挺好的一个人儿啊,就是身体差点儿,实在是可惜了。”   “说来这孟九根和陈金枝也真是个蠢的,要是他们当初肯好好的对待长子一家,对孙女儿多些宠爱,如今还不跟掉进了蜜罐里一样?”   “这啊就是命,要不是这一家子人整天变得方儿的折腾孟大一家三口,把个亲人处的就跟仇人似的,当初孟彤又怎么会带着她爹娘离开村子呢?”   “说的也是,要不是陈金枝和孟九根纵着两个儿子,把孟大一家逼的是差点儿活不下去了,孟彤这个公主的位置说不定还不会有呢。”   ……   站在祠堂前的村民们,全都眼带讥诮的看着孟九根夫妻俩,或是幸灾乐祸,或是讥讽的低声议论起来。   没人理会孟九根在嚎些什么,陈金枝在门板上挣扎扭动的样子大家也都看到了,不过没有人在乎,反而全都兴致勃勃的看着陈金枝像条胖毛毛虫一样的扭动着。   孟老族长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半晌之后,他才冷冷的撇了孟九根和陈金枝一眼,转头对众人道:“养子不教皆是父母之过,孟大柱和孟七斤把咱们靠山村祸害的不浅。   虽然知府大人已经判了孟大柱和孟七斤终身囚禁,但孟九根和陈金支两个为人父母的,我们也不能就这么放过。   老夫和几位族老商量过后,觉得孟九根和陈金枝性情太过自私凉薄,已不配做为我们孟家族人中的一员。   为防事后有人说我们几个老家伙霸道独载,现在趁着大家都在,咱们来举手表决吧。同意把孟九根和陈金枝一起逐出孟家族谱的孟家人,就举起手来。”   孟老族长说完之后,与几位族长对视一眼,就一起把手举了起来。   孟九根和陈金枝这回是真的吓傻了,也害怕极了。他们愣愣的看着祠堂前,那些同姓孟的族人们一一举起的手,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们原本以为孟大柱和孟七斤攀上那个程特使,为程特使做事,是两人有出息了的证明。他们也一直以为,程特使和两个儿子会被抓,都是因为孟彤那个死丫头的报复,那是她看不得她两个叔叔好,才故意使了阴招儿。   可直到此时,孟九根和陈金枝才明白过来,两个儿子为程特使“办事”,虽然看似威风凌凌,众人回避的,经常还能从村里各家“拿”回些东西添补家用,其实却是惹了众怒,几乎已经被全村人所不容了。   看着火把照耀下,族人和村里人们一只只高举起来的手,和那一张张冰冷的面孔,孟九根和陈金枝惶恐的心都在颤抖。   往事一幕幕的从眼前闪过,孟九根和陈金枝当初看到孟大柱和孟七斤提着从村里各家“拿”来的东西时,当时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后悔。   他们从未想过自己只是高兴儿子有出息了,只是没有去管他们平时都干了些什么,只是选择性的装作没看到两个儿子凌压了村里人的事情,竟然就要被驱逐出家族。   “咳!各位,可否听青扬一言。”青扬轻咳一声,踏出几步站到孟老族长身边,看着祠堂前的众多村民道。   孟老族长连忙拱手抱拳道,“青扬公主有什么话,请尽管直说无妨。”这是几人事先早就套好了的词,孟老族长年纪虽大,但记性非常不错,此时对词儿竟是一字未错。   相较于昨天打压陈金枝时的霸道与嚣张,今天青扬所要扮演的是一个“施恩”的角色。   一个要让陈金枝吃了亏,还得感谢他们,从此再不敢轻易闹妖娥子的重要角色。   “想必大家应该都认识在下,我是公主的贴身侍卫,名叫青扬。”青扬长像英俊,又因为常年练武,一身的气势十足,往人前一站,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集中了过来。   “要说大家要处置这两个人,我是极高兴的,毕竟我家公主自小吃苦吃到大,皆是拜这两个所赐。”   青扬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会儿,看到那些村民们或唏嘘,或同情的点着头,才接着道,“不过这两人的年纪都不小了,虽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但也有一句话叫做祸不及父母。   孟大柱和孟七斤与人勾结,做事混蛋,但孟九根和陈金枝其实并没有真正参与过此事。他们其实就是因为爱贪小便宜,看到两个儿子从村里人家里抢了东西回来,非但不制止,还非常高兴的享用了儿子的孝敬。   这种事情虽然可恶,但也罪不及驱逐出族的地步。孟九根和陈金枝都已经是做爷爷奶奶的人了,他们仅有的两个儿子日后也将被关押在河北府的地牢里,度过往后的数十年光景。   若是孟家当真将这两个人驱逐出了孟家,他们日后的生活势必都将会出现问题。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青扬在此恳请大家更改惩罚,毕竟把两个老人驱逐出家族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若是被不知情的人听去之后,再加油添醋一翻,孟家的名声极有可能就会这么毁了。”   祠堂前站着的一众孟家人闻言,顿时就哗然了。   ☆、718杖责   孟家的名声现在对整个靠山村的村民来说,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是他们引以为傲又极力想要维护的,因为他们孟家族中出了一位被皇帝册封为公主的孟彤。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孟家是出了位公主,如今就连知府和县老爷知道他们是解忧公主的族人,都要礼敬三分,更别说是附近十里八村的父老乡亲们了。   他们孟家的大多数族人虽然仍然贫穷,但他们相信自己与一般的老百姓已经不同了。   以前那个程特使在村里耀武扬威,为祸四方的时候,还天天故意在村口骂公主,说公主的坏话,现在公主一回来还不是两下就被收拾了?   昨天看到了孟大柱和孟七斤的下场,现在再看看躺在门板上,被人绑成了毛毛虫样的陈金枝和被人架着过来的孟九根,村民们心里都已明白,如今的孟彤是真的完全今非昔比了。   “当然,陈金枝和孟九根为老不尊,而且还公然在大街上辱骂公主,妄图损及公主及孟家一族的名声,如此劣行不罚难以平民愤。”青扬话锋一转,突然就变得杀气腾腾起来。   降了老族长、几位族老和青碧之外,在场的众人全都被青扬这突然的转变给吓了一跳。   特别是陈金枝和孟九根,对青扬的下手无情可谓印象深刻。   陈金枝现在之所以只能屁股朝上趴卧着,可不就全拜了青扬命令砸的那七十个雪球的功劳么?   一位族老适时接口问,“不知以青扬公子之见,我们该怎么罚呢?”   “就罚重责十杖,以禁效尤吧。”青扬笑着一弹指,那英俊潇洒的模样,顿时就让在场的不少小姑娘和大媳妇儿都红了脸。   村里头脑清醒的村民们此时都已明白,那个天生病弱的孟大,当真是生了个了不得的那个女儿。   陈金枝和孟九根是她的亲祖父母又怎样?孟大柱和孟七斤是公主的亲叔又如何?   解忧公主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而是一头长有利齿和锋利爪子的母老虎,只要有人妄想伤害她,就将遭到她无情的反击,就算是至亲之人也不会留情。   再说孟彤早在离开村子之前就已经开祠堂,由全族人见证另立门户,自请过继给已故的同族长辈为后了。   当时陈金枝和孟九根巴不得能甩开孟大一家,就差没有举双手双脚赞成了。   可以说,孟彤如今与他们虽有血缘关系,却不能算是两人的孙女,这一切完全都是陈金枝和孟九根自己一手造成的。   “唔唔——”陈金枝连人带被被绑成了虫子一样的趴卧在门板上,因为嘴巴上堵着布,此时只能害怕的拼命的摇头。   她的屁股昨天一连被砸了七十下,虽然没有破开肉碇,可那受伤的程度可丝毫没比被杖击轻多少。要是现在再挨十下,她的屁股这回不烂也得烂了。   陈金枝的心里此时是委屈的,她骂人也没有指名道姓的骂啊,她骂自家儿媳妇儿不成吗?怎么不过是骂上几句过过嘴瘾也要被打?   虽然她很想当着孟彤的面,大声骂那贱丫头几句,可孟彤现在是公主了,身边光是侍卫就有百多人,还有贴身丫环侍候着,整得就跟真正的大家小姐一样,让她也没敢指名道姓的骂她。   可她一个做祖母的都这么忍让了,怎么还要挨打呢?这还有天理了吗?   孟九根被两个孟家族中的年轻后生紧紧的架着,满是褶子的黝黑脸庞上面无表情。   跟昨天一样,看到陈金枝既然要被人上刑了,孟九根仍旧选择了沉默。   他现在很后悔,当初孟大一家要另立门户时,他怎么就没有拦着呢?   孟大一家另立门户是当初开了祠堂,在全族人的见证下,自请过继给已故的同族长辈为后的。   现在孟彤与他们虽有血缘关系,却已经不能算是他们的孙女了。   孟九根在心里恶狠狠的想着:那死丫头只要捏住了这一点,不管她要怎么折腾他们,只要不出人命,只怕都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而让孟九根悔不当初的是,如今这种局面全都是陈金枝和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他们当时巴不得能赶紧甩开病弱将死的孟大,以及两个拖油瓶——春二娘和尚年幼的孟彤,就差没有举双手双脚赞成了。   “嘭嘭”的杖击**的声音,混合着陈金枝痛极的“唔唔”呻呤声,使得祠堂前这片站满了人的小广场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十杖打完,陈金枝再次痛出了一额头的冷汗,却仍然没有痛晕过去。   这让青扬和青碧都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又感慨起来:这人哪,身体底子太好了,有时候也是件挺烦的事。   “你们干什么?”孟九根突然惊恐的大叫起来,架着他的两个年轻后生却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干脆利落的把矮小的孟九根直接,按到了地上。   孟九根这才明白过来,原本青扬说的重责十杖,指的并不是只打陈金枝十杖,而各打他们夫妻俩每人十杖。   “不要……别打俺,不关俺的事啊。”孟九根疯了般的拼命挣扎起来,“骂孟彤丫头的是俺婆娘,不是俺啊,俺啥都没做,你们不要打掩啊,要打就去打俺婆娘,族长,族长……”   正痛的头晕眼花的陈金枝听到这话,不敢置信的转头看着为了不被打,而张牙舞爪拼命挣扎呼叫着的孟九根,仿佛不认识他了一样。   她为老孟家劳心劳力,先后为他生了三个儿子,还天天把孟九根侍候的跟个老佛爷似的,什么好的赖的都由她一肩挑了。   夫妻这么多年,她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混蛋现在竟然这么对她?   四周围观的众人纷纷嗤笑出声,看着陈金枝和孟九根的眼神,都是满满的讥笑。   青扬看了眼孟九根,又看了看陈金枝,笑嘻嘻的轻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青碧看着孟九根那怕死的模样,却只是冷冷的吐出两个字,“败类。”   ☆、719迎接   在孔武有力的众多孟家族人面前,矮小干瘪的孟九根武力值简直就是个渣,没两下就被人给制服了。   不同于陈金枝被杖击时的安静,孟九根没等执杖人一杖落下,就惨绝人寰的大叫起来,吓的执杖人把手里的长杖都差点儿给丢出去,也把四周围观的村民们吓了个人仰马翻。   负责杖责的孟姓汉子,深觉自己一个执杖打人的,被一个被打的吓着了,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这脸简直丢到姥姥家去了。   羞恼之下,他用力踹了地上的孟九根一脚,怒道,“俺的杖子都还没落下呢,你鬼叫个啥?”   “啊?还没打吗?”孟九根被踹的一愣,他傻傻的四下看了看,可没等他嘴里喃喃的话说完,悬在他身后的长杖就重重的落了下来。   孟九根“嗷呜”一声,惨叫都变了调。   杖责的汉子此时正在气头上,也没管孟九根的鬼哭狼嚎,捏紧了手里的长杖就是一顿猛挥。   十杖不过瞬间就打完了,孟九根被打的浑身剧颤,冷汗直冒,连“哎哟”呻吟的都带着抖。冬日的棉衣厚实,众人倒也看不出他的屁股是不是真被打开花了。   “孟九根,陈金枝,这次念在青扬公子和青碧姑娘的份上,先就这样放过你们。若是你们下回还敢这么肆意妄为,在外头乱叨叨公主的坏话,到时候就别怪本族长让人把你们打个半死,再逐出孟家了。”   “不敢了,俺再也不敢了……”孟九根趴在地上痛哭流涕,这回是真的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他活到这把岁数,头一回被人这么打,这样的经验真的是一辈子都不想再有了。   青扬和青碧跟着孟九根和陈金枝,亲眼看着村民把他们送回孟家老宅,留下两个暗卫在暗处看着,便回去回复孟彤了。   孟彤对孟九根和陈金枝是真没什么感情,过去脑子里只要一想到他们,她整个人都会忍不住的愤怒。   现在虽然好些了,不过那种仿佛种在骨子里的厌恶,还是会时不时的冒出来,这好像是出于身体自己的记忆,孟彤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他们怎么说都是我爹的爹娘,只要他们安份守已,就让他们安逸到老吧。”   孟彤说着就叹了口气,转头吩咐青薇道,“回头给孟族长送五万一千两银票,你告诉他,那五万两是用于在周边购买祭田,日后供族中子弟读书用的,至于那一千两就留在族中,日后做供养陈金枝和孟九根夫妻之用。   孟大柱和孟七斤以后一辈子都得在牢里度过了,他们两个老的日后就要劳族中我担待了,你让不必多给他们银子,只要平时派人照看着点儿就行了,毕竟银子多了,予他们那种人来说,有时不见的就是件好事。”   ……   按照春二娘等人的脚程,孟彤估摸着春二娘他们第二天应该就能到了,于是笠日一早,用了早饭就带着人去了水头镇。   一行人停在镇口的小树林里等人,因为天冷,青扬几个也不知上哪儿摸了个兔子窝,七大四小整整十一只兔子,一只不落的全被扒皮穿上了树枝。   两百多人围着十只兔子烤的场面是很可笑的,好在众人也不是真饿,只不过是在等人时升了篝火想取个暖,顺便再烤个东西打打牙祭而已。   空气中弥漫的肉香味,引的路过的百姓频频往他们这边不断张望,不过倒也没人敢真向他们这边靠过来。   马车里,孟彤与青薇、青月和青碧三个丫头,人手一个手炉抱在怀里,斜靠着车壁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与三个杀手丫头聊天,她们能聊的也中有杀人了。   “主子,你这说的不对啊,要是大皇子真有心想杀你,怎么冥殿过来的都是二皇子的人呢?”青碧歪着头满脸的问号。   孟彤笑而不语,青薇则笑着跟他解释道:“大皇子身后有高人指点,而且他本身的性格就比较容易受人影响,有二皇子的前车之鉴在前,大皇子能被人劝住了也是正常。”   几人听着都不由笑了起来,二皇子派人刺杀孟彤的杀手团大部分被灭了,小部分被凌一收编成了孟彤的侍卫团。   刺杀孟彤的代价如此惨重,大皇子原本手里可用的势力就不多,不引以为戒才怪了。   青碧又问孟彤,“那三皇子又是怎么回事?您不是还救过他的命吗?怎么连他也跑来找您的麻烦,硬是要在四川府的叛乱里参了一脚?奴婢看凌大人出征那天一步三回头的模样,看得人可心酸了呢。”   “呵——”孟彤笑得眉眼弯弯,心里甜蜜,却是拿手指点着青碧笑道:“你这话我可记住了,等咱们去四川府……”   “哎呀,不能说不能说。”青碧急的连忙打断了孟彤的话,摆着手道,“您可千万别说是奴婢说的,不然凌大人一准会扒了奴婢的皮的。”   孟彤慢悠悠的笑道,“你可是我的丫头,他扒谁的皮也不会扒你的皮的,放心吧。”   青碧顿时就苦了脸,心说这个能放心吗?凌大人那人最表里不一了,跟主子在一块儿时就温顺的跟只无害的二哈似的,可只要一离了主子的眼,转头就成了青春期的小狼,没事儿就释放杀气,简直生人勿进好吗!   青月撩窗帘往外看了看,叹道,“好些天没见到夫人了,还真怪想她的呢。”   孟彤也挺想春二娘的,来到大周这么些年,她跟春二娘也就去皇家书院的头一个月分开过一段时间,之后就都是一直住在一起的。   乍然一下分开这么久,春二娘又是那样一副单纯怕生的性子,孟彤老会情不自禁想春二娘会不会遇到不好的事情。   比如刚好跟宫嬷嬷分开了,就被人贩子趁机抓走了;又或者二皇子又来找麻烦,派人把她给绑走了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来了!他们来了。”马车外突然响起的一声喊,顿时就把孟彤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给拍飞了。   ☆、720不怕   “嗷呜——”嘹亮的狼啸声响起。   “娘!”孟彤欢喜的直接就蹦了起来,要不是反应快,脑袋就要磕马车顶上了。孟彤把怀里的手炉往青薇怀里一扔,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提着裙摆就往不远处缓缓而来的马车跑去。   春二娘同样在马车里探头往外看,一见孟彤跟个孩子似的一边叫娘一边朝她飞奔而来,她嘴边的笑容就压不住了,可看那路上的泥弄脏了女儿的裙子和鞋子,她又忍不住冲孟彤叫道,“你跑什么呢?这大泥地的,要弄脏衣裳和鞋子了。”   “脏了您就再给我做一身呗。”孟彤答的理直气壮,提着裙摆跑的飞快,一群侍卫见她跑也跟着跑。   开玩笑,凌大人走之前可是下过严令的,要是公主少一根头发,他们就有的好看了。   只不过因为主子们都不大拘小节,所以他们也是一群快乐的护卫,一群人边跑还一边笑着起哄,冲前对马车里的春二娘叫道,“夫人,我们的衣裳也脏了,您让绣庄也给咱们多做几身春裳呗。”   孟彤闻言立即来了个急刹车,回头插要吼道,“滚,你们这么多人,做一身衣裳都要好多银子了,还要几身?要衣裳就没月银,想要月银就没衣裳。”   知道孟彤在春二娘面前,不会使用终极秘术——洒毒。所以一众侍卫个个都胆大包天,仗着武力值远高于孟彤,对于春裳的数量据理力争,直接就开始撒泼耍赖了。   “主子,你不能这样。”   “主子,你也太小气了。”   “夫人,你快来管管主子,她这样会没朋友的。”   抗议声此起彼伏,一时间场面简直比集市都要热闹。   春二娘对众侍卫都熟悉的很,因此倒也不显得拘束,看大家耍赖玩闹的样子,她笑得直揉肚子。   在洛阳的四年,孟彤为了让春二娘多些事做和尽量多的接触外人,就让她负责掌家了。   公主府最初只有三十来人,管理起来并不算难。   春二娘有了事情做,倒也不再整日悲春伤秋的时时想着孟大抹眼泪了,孟彤的这一举措算是一举两得了。   只不过随着孟彤遇袭次数的增多,府里的人数也跟着急剧增加,一府人的吃喝拉撒管起来就让春二娘手足无措了。   凌一为了让孟彤专心研究她喜欢的医术,便自觉挑起了管家的重任,只将府里众人的四季衣裳,以及府里的采买交给春二娘看着。   四年下来,有宫嬷嬷、王嬷嬷和阿喜娘子等人时时在身边鼓励、帮衬着,春二娘的胆子壮了很多,性子也开朗了很多。   如今她见到陌生人虽然仍会觉得不自在,感觉很不喜欢,不过却已不会再想着把自己躲起来了。   春二娘的善良可亲也让一众桀骜不逊的侍卫们对她极为敬重,对一群缺少温暖的前杀手来说,春二娘待他们就如蔼可亲的邻家大姐,让他们不自觉的接受了她的存在。   “不过就是几身衣服的一儿,也值得你们这样。”春二娘在马车里笑骂了一声,车队缓缓停下,孟彤立即急不可耐的冲了上去,可车门一开,却探出一颗硕大的白色狼头来。   “小狼!我好想你啊。”孟彤哈哈大笑着搂住小狼的大头,用力把它的毛揉乱,才扑向另一颗探出来的灰色狼头,“儿媳妇儿,几天不见,你想没想我啊?”   狼王一见孟彤伸过去的魔爪,立即灵敏的把头往后一缩,威胁的“呜呜”了两声,却引得它身后的两只迫不急待的往前挤了过来。   孟彤一见这两只就更兴奋了,“哈哈,小灰、小白,你们也想我了对不对啊?”   “呜呜,呜呜——”一灰一白两只比其父母更加高大威猛的狼,却温顺的跟两只傻狗似的,吐着舌头便劲往孟彤跟前凑。   春二娘在马车里喊,“别跟小灰小白闹啦,小心一会儿又把衣服给弄脏了。”   “好吧,娘发放话了,你们赶紧下来。”孟彤退开两步,让四头大狼从马车下来,再上前把被四头狼挤在最里面的春二娘扶出来。   “娘,你怎么让它们全上来了?不会挤的慌吗?”   春二娘无奈道,“它们一家子硬要跟我挤,我有什么办法?除了你的话,它们谁的话都不听,我又推不动它们,宫嬷嬷他们只要一上前赶它们,它们就龇牙,所以也就只能让它们一家子跟我挤一个车了。”   孟彤闻言,扭头对地上的四只赞了一句,“小狼,儿媳妇儿,小灰,小白,你们任务完全的很好,晚上回去加餐。”   “嗷呜—”四声欢快的狼啸,接连响起,惹的众人齐齐而笑。   孟彤扶着春二娘上了自己的马车,让小狼一家四口独占一辆马车去。一行人也不在水头镇停留,直接转道回了靠山村。   阔别四年,再次回到靠山村,春二娘除了有些伤感之外,并没有自己觉的那般害怕。   马车经过村口的土路时,春二娘透过车窗遥遥的望着村子中间的某一处房舍,感慨的叹了口气。   她转头对孟彤道:“我原以为回来这里,我还是会如过去那般害怕的,可真的回来了,我才知道我已经不怕了。”   “娘您自然无需害怕的。”对于春二娘的改变,孟彤感觉挺欣慰的。   “别说咱们离开村子之前,就已经在族长的主持下开祠堂,由全族人见证,过继到旁系先祖的名下,正式另立门户,与那家人再无干系了。就说我如今的公主身份,这小小的靠山村就没人敢对您不敬。”   春二娘笑着摸了摸孟彤头,“娘知道你有本事,只可惜你爹没福分,他要是能再多活几年,看到你如今这么风光,都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孟彤的笑容微微一黯,随便又眉眼弯弯的笑道:“咱们如今的日子过的好,爹肯定也是知道,否则咱们的一年四祭,岂不没意义了吗?”   春二娘闻言一愣,随即就笑了,只是眼中闪动的泪光,让她的笑容看起来异常的心酸。“是啊,要是他无知无感,咱们还祭他做什么呢?”   ☆、721差距   孟彤感觉的到春二娘的伤感和茫然,她无法跟春二妨明着说地府是确实存在的,那样只怕会让春二娘觉得她脑子有坑。   她只能语气温和又坚定的道,“我们祭奠爹是因为咱们想他了,想要告诉他咱们现在过的很好,想让他地下有知能够安息。”   春二娘看着孟彤笑着点了点头,两滴清泪却随着她的动作无声的洒落。   孟彤看着心疼,伸手无声的抱住了春二娘。   大周百姓普遍都相信人死之后,会魂归地府。   而孟彤自已亲身经历过穿越,虽然有关地府的那一段记忆越来越模糊了,但这并不妨碍她坚信孟大的魂魄依旧存在于地府。   孟大这辈子一直在委屈自己成就别人,宁愿自己吃亏,也从没占过别人便宜。这样的人要是没有福报,天理何在?   关于春二娘的到来,孟彤原本是不想惊动任何人的,可孟老族长也不知道是怎么收到的消息,午后就派了妻子严氏过来问候。   听到外头的婆子禀报时,春二娘愣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来。   惜日,如她这样的孟家童养媳,在家里的地位甚至还不如家里养的一头肥猪。   族长夫人对于她这样没有地位的小媳妇来说,那绝对是高高在上的人物,虽然不至于连面都见不着,不过很难见到就是了。   没想到离开四年,再回到这里来时,她也成了别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人物,连见个面都需要等在外头,让人层层通报,才知道能不能得见。   强大的反差让春二娘一脸的懵,仿佛还在梦中一般。   她在洛阳的四年,主要的活动范围就是自家府里,每天早晚去后花园种种菜,除除草,施施肥什么的,完了就回屋算算采买的帐,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晚上睡觉连个梦都不带做的。   偶尔出门去布庄挑几匹布,再去银楼挑几件手饰,这日子就过的忙不过来了。   春二娘从没如这一刻这般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份与过去已经不同了。她感慨的对孟彤道,“以前,娘每天忙的连老宅的门都没时间迈出去,族长夫人娘也只见过几回,她现在过来,娘还真不知道要跟她聊些什么好。”   孟彤就笑道:“娘你喜欢跟她聊什么就聊什么呗,您别忘了您现在可是一位公主的亲娘,地位比族长夫人可高多了,您若觉得无所是从,族长夫人八成比你更加心慌呢。”   春二娘听得笑起来,说道,“说的也是,你不知道你小的时候,娘有次跟你爹去镇上买布,那布庄的掌柜见到娘跟爹时,那脸色就跟差的很,说话也凶。   咱们在洛阳时,宫嬷嬷她们陪娘出门去布庄或银楼,那些大掌柜就很客气,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   “那是,您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嘛,他们自然得跟您客客气气的。”孟彤嘴上说的理所当然,心里却在偷笑。每次春二娘出门,她都派了大批明卫暗卫跟着,那些布庄和银楼掌柜们一看到这架势,敢不对春二娘客客气气的吗?   春二娘站起身,抚了抚衣襟,冲孟彤笑道:“花花桥子人抬人,走吧,咱们也抬抬族长夫人的桥子。”   孟彤听到这话,高兴的差点儿没笑出声来,春二娘能懂的这样的人情事故,这四年来的进步当真不只是一点两点。   或许再过一两年,春二娘被陈金枝一家打压的扭曲了的性子,就可以完全扭转过来了。   洛阳四年优渥的生活和细致、精心的调养,使得春二娘整个人容光涣发,面容年轻的宛如二十刚出头的少妇一般。   与孟彤站在一块,两人看着就跟一对姐妹花似的,根本看不出来春二娘已经是个十五岁孩子的娘了。   严氏被侍梅请进正屋用茶时,显得很局促。面对一院子穿戴比她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的丫头婆子,严氏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那怯懦瑟缩的样子倒很有几分春二娘当初的影子。   等她看到从旁边屋里手拉着手出来的春二娘和孟彤时,眼睛瞪的差点儿没掉出来,吃惊的嘴巴半天都合不上。   五年前,孟大一家开祠堂另立门户时,族长夫人也见过春二娘一次,那时已是春二娘脱离陈金枝的控制,将养了一年多时间了。   当时的春二娘看起来虽然年轻漂亮了很多,可也没有现在这般的年轻漂亮。   如今的春二娘,身上哪里还有半点儿孟家童养媳的影子?   一身鲜亮华丽的上等锦缎袄裙,头上簪着金步摇,发髻上斜插着两只镶珠贝的白玉钗,耳上坠着黄金流苏耳坠,胸前戴着八宝璎珞项圈,腰间垂着珍珠串的禁步,就连脚上穿的鞋都是上好的绣了精致花样的缎面,而且还都镶着小指甲盖大小的珍珠。   最重要的是春二娘皮肤白了,脸嫩了,眼角连一点儿细纹都没有,看着就跟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似的。   而五年前的孟彤还黑黑瘦瘦小小的,又穿着男装,就像个假小子一样,跟现在俏娇甜美的样子完全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若非孟彤跟现在的春二娘长得极像,严氏都要怀疑孟彤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身份、地位和相貌上的改变,让严氏整个人都不好了。   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奇怪,也很无理头的,惜日不被她看在眼里,整日被人打骂的孟家童养媳,几年不见就成了她需要仰望的存在,严氏感觉连对春二娘微笑都异常的困难。   她上前跟孟彤和春二娘行了礼,待三人一翻客套之后坐下,春二娘便热心的笑道:“我前日经过府城时,在糕饼记买了不少点心吃食,虽然比不得现做的,不过咱们这边的天气,东西也不怕坏,我让人送些上来给婶子尝尝鲜吧。”   按说这就是一套交际词汇,洛阳城里的贵妇上茶点时用的都是这个套路,可这翻话听在严氏耳里,却感觉春二娘在笑话她平时买不起糕饼记的点心一样,一时间脸都黑了。   ☆、722偷人   春二娘虽然不明白严氏的脸色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难看,不过仍是按照宫嬷嬷和王嬷嬷的教导,尽力找话题与严氏闲聊。   孟彤在旁看着严氏坐如针毡的样子和她难看的脸色,心里多少有些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春二娘的好不是人人都有福气享受的,既然严氏不知珍惜,孟彤也不愿意让自家娘亲浪费表情和心情。于是她插口问道:“不知严奶奶这次过来所为何事?可是族长爷爷有事吩咐?”   “不,不是的。”严氏看着笑眯眯的孟彤,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会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   她用力咽了口口水,支支吾吾的道,“是……是俺家老头子听说二娘回来了,所以让俺过来瞅瞅,你们毕竟也有好几年没回来了,公主看是不是要安排人过来跟二娘见个面,顺便唠唠嗑什么的?”   春二娘啼笑皆非的和孟彤对视了一眼,对严氏笑道:“婶子,彤彤虽然被封为公主了,可她也是靠山村出去的孩子,咱们可不讲究那些有的没的。”   严氏僵笑了下,心里却满不是滋味的想着:你女儿如今成了公主,你也跟着富贵了,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孟彤眼尖的撇见严氏嘴角微微撇了下,不禁皱了皱眉,拉住还想说话的春二娘,冲严氏笑道:“严奶奶,我娘的性子想来你也是知道的,她向来不喜热闹,在村子里认识的人也不多,安排大家一起见面聊天就不必了。   我娘刚回来,也得先歇上几天,等她歇过劲来,明天我会派人邀请王大娘和陈大娘几个与我相熟的邻居过来叙叙的。到是不必特意麻烦族长爷爷安排了。”   “既然这样,那俺就先回去了。”严氏现在那里还坐住,她看着春二娘这副青春年少、富贵尊宠的样子,再一想到她过去那副形容枯槁的模样就只觉得刺眼。   “婶子不再多坐会儿吗?”春二娘难得能与族长夫人坐在一块儿聊天,这兴致才上来,见她要走,还颇舍不得的。   孟彤拉着春二娘不让她挽留严氏,只笑着冲侍梅道:“侍梅,赶紧包两盒点心,让严奶奶带回去。”   “不用,不用,俺来您这儿也没带啥东西,可不好意思收您礼。”严氏连连摆手,嘴上说着不要,眼睛却一直盯着一旁桌上摆的精致点心。   春二娘有心想客气两句,被孟彤扯了下衣袖,就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孟彤上前一步,把春二娘挡在身后,冲侍梅使了个眼色,就笑着冲严氏挥挥手,道,“都不是外人,严奶奶就不必客气了,有空只管来玩啊。”   侍梅机灵的在旁冲严氏笑道:“族长夫人请随我奴婢来,厨房里的点心种类比较多,您亲自去瞧一瞧,奴婢给您每样都包一些,您看可好?”   严氏一听心里不禁一喜,正要点头又觉得自己太急切了不好,回头局促的冲孟彤挥了挥手,视线转到春二娘身上时,却是一瞥而过,急急转身跟着侍梅出去了。   “这严婶子今天怎么怪怪的?”春二娘后知后觉的问孟彤,“闺女儿,她是不是不太喜欢你娘我啊?”   孟彤嘻嘻一笑,“您现在才发现哪?”   春二娘不禁满脸的诧异,“不会吧?我今儿刚回来,可没得罪她啊。”   “您现在穿的比她好,吃的住的比她好,长的比她年轻漂亮,女儿更比她的儿女们有出息,怎么能说没得罪她呢?”孟彤斜睨着春二娘笑,“您想想您过去过的多苦,现在多让人羡慕,您说人家能不嫉妒您吗?”   “这……”春二娘简直啼笑皆非,“可这也怨不到我啊,我闺女能干顺带着让我享轻福,这是我闺女有本事,这也能招着她?”   “那可不?!”孟彤想到因她被的缘故打断了腿的孟鸣,也不禁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原本严奶奶也是能做官家太太的人,可谁叫您闺女连累了她孙子呢,孟鸣的腿断了,这仕途也就断了。”   春二娘听的直皱眉,“孟鸣的腿你不能治吗?”   “能啊。”孟彤懒懒的应道,“可那家伙怕疼,还怕我割他的肉,不让我治啊。”   谁知春二娘诧异的瞥了她一眼,脱口而出道:“你就不能直接把他迷晕了再治?晕了不就不疼了吗?”   孟彤听的眼角一抽,连忙装乖的辩解道:“娘您说什么呢?孟鸣要是不同意,我也不能直接迷晕他啊。”   春二娘白了她一眼,一指点在孟彤的额头上,嗔道:“娘不管你的事,可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暗七他们可没少说你的事儿。   他们跑来行刺你,结果都被你给放到了,然后青海他们就拿他们给你试那些稀奇古怪的药,试得他们古不堪言,不敢不听你,娘没说错吧?”   孟彤冲她皮皮一笑,连忙撇清关系,道:“药是我的没错,不过拿他们试药的主意可是青海他们出的。”   春二娘笑哼了一声,点着孟彤的额头训道,“拿暗七他们试药时也没见你要他们同意,孟鸣好歹跟你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你小时候穿的开裆裤可都是借的他的,就冲这情份,你帮他治个腿还想偷赖不成?”   孟彤连忙讨饶,“哎呀,娘,你别戳了,我不偷赖,我帮他治还不成吗?”   “这样才乖。”春二娘满意的赞了一句,顺手摸了摸孟彤的头。   于是被赞很乖的孟彤,半夜就让青扬和暗七去把孟鸣给偷了出来。   被点了穴的孟鸣,除了一对眼珠子能动,身体其它部分都不能动。   他惊恐的看着两个黑衣人抬着他飞过墙头,在没有惊动家里任何人的情况下,就抬着他一路往牛背山的方向飞奔,吓的魂儿都快没了。   可等前头出现了火光,他仔细辨认了下,才明白这两黑衣人是抬着他往孟彤家的山地来了。他心里正暗自盼望着孟彤的侍卫能发现他,把他救下来,谁知这两个黑衣人竟然就是往山地里头去的。   ☆、723治腿   山地这一片,因为孟彤回来的关系,此时灯火通明,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不要在这森严。   可孟鸣被两黑衣人抬着却如无人之境一般,路上遇到的岗哨都跟瞎了似的,不动也不问他们,要不是孟鸣神智尚还清醒,还真会以为自己做梦梦到鬼了。   等被抬进了孟彤家的院子,见到了俏生生站在他面前的孟彤时,孟鸣一颗高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肚子里。   “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有事不能白天找我谈吗?这大晚上的找两个黑衣人抬我出来算是怎么回事?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你这不是没被吓死吗?”孟彤嘻嘻一笑,站在炕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孟鸣道:“我娘怪我不给你治腿呢,钱大夫应该找你谈过了吧,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你这腿还治不治啊?   不治的话,我给你再打的碎一点儿,只要彻底没治了,我娘就不会怪我不治你了。”   孟鸣简直瞠目结舌,“你……你怎么能这样?!”   孟彤耸耸肩,叹道:“没办法啊,我原本是想偷个懒的,反正是你自己不愿意治,我挺心安理得的,可我娘已经发话了,我不给你治的话,她会不高兴的。”   孟鸣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说孟彤不够意义,明明能治他的腿却偷懒不给治?   那她要给他治腿的话,就要割开他腿上的肉,然后把他长好的骨头敲碎,再把碎掉的骨头重新一点一点的拼回去……   孟鸣光想想就不寒而粟,可要说他不治吧,这丫头现在还是要敲碎他的骨头,而且是敲的更碎,碎的彻底没治的那种。   孟鸣咬着牙硬挤出两个字,“你狠!我治。”   既然左右都要把骨头敲碎,那他宁愿选择治腿,至少那个还有治愈的希望,虽然孟鸣很怀疑钱大夫说的:关于孟彤医术不错的话的真实性。   做为几乎是跟孟彤一块儿长大的一只小竹马,孟鸣自认为还是很了解孟彤的。   这丫头拜师之后才一年多,师傅就死了。   一个没有师傅教导的人,就算能自学成才,也总得给她时间成长吧?大夫是治病救人的,可开不得一点儿玩笑,你能指望一个才学医没几年的人医术能好到哪里去?   孟彤微微一笑,一掌拍在孟鸣的脑门上,“放心吧,我尽量伤点儿,不会疼的。”   ……孟鸣的脸都黑了,心说: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孟彤拍拍手,青扬和暗七就端着水应声而入,“主子!”   “给他洗洗干净,我去准备准备,一会儿就过来。”   孟鸣看着孟彤出去的背影,再看看端着水盆,一脸不怀好意的青扬和暗七,脑门子上的汗一下就出来了。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说治个腿还得先洗澡的,这怎么就这么怪呢?他也不想胡思乱想的,可这真容不得他不胡思乱想了。   等孟彤带着青黛、青薇等四个丫头窗着全套的手术服进来时,孟鸣已经没时间胡思乱想了,因为青扬和暗七已经事先给了他闻了一大口迷药,足够他睡上三天不带醒的了。   接骨手术对于孟彤来说,并不困难。   青黛拿出药液试了孟鸣的血型,然后去外头找到五个血型相同的侍卫,站在院子里以备不时之需,孟彤给孟鸣的腿消毒之后就捏着手术刀开动了。   孟彤的刀法那是在无数的野兽身上练出来的,一刀一刀接一刀,又快又准,先割开表皮肤,分离经膜肌肉,然后再让暗七和青扬帮忙把孟鸣长歪的腿骨用内力震开,孟彤再接手一小片一小片的小心将之拼接起来。   整个手术耗时三个小时,等孟彤将孟鸣的皮肤缝合好,涂上促进肤皮生长的药膏,再包上石膏,孟彤也不由感觉到了一阵疲惫。   毕竟她这次手术刀下的对象是自己的小竹马,孟彤所用的精力和耗费的心神,完全是对动物进行手术时所不能比的。   术后,孟鸣果然晕睡了三天,这三天里,孟彤除了吩咐青黛给他喂水和补充营养的几颗小药丸之外,就随他自生自灭了。   三天后孟鸣醒转过来时,孟彤已经带人上山去了。   听说自己的腿骨已经接好了,孟鸣还一脸的懵逼,因为他完全没感觉到痛。   孟鸣躺在床上没敢乱动,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可还没等他弄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就被青黛强灌了一小碗加了药材的稀粥。   那是“真正”的稀粥,稀的根本看不到几粒米。喝下稀粥后的孟鸣再次晕了个人事不知,这次睡的更久,要不是孟彤等人从山上回来的早,青黛都决定让他一直这么睡下去了。   毕竟最乖的病人,就是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病人。你说什么他都没反应,你只发当他默许了就好。   孟彤第二天把昔日帮过自己的左邻右舍都请了过来,唯独赵家,孟彤派青海送了份重礼过去。   当初她跟赵家闹的可不算愉快,如今她与铁头都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   可身份转变了,有时候你表达的善意反而容易被人当成是施舍或者嘲笑,所以孟彤干脆继续与赵家保持距离,对于赵家当初的相助之恩,她会明记在心里。   而且偷孟鸣出来医治的经历提醒了孟彤,她也同样可以把铁头从赵家偷出来,等医治过后再让人送回去。赵家只有赵铁头一个独子,治好赵铁头身上的伤,也算她略微回报了赵家当初相助的恩情了。   孟彤只陪春二娘热闹了一天,第二天就带着三百人以及四只狼上山去了。   春二娘知道孟彤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进山采药,因此倒也没去管她,自己约了王大娘和陈大娘几个过来谈天说地聊人生,小日子过的倒是一点儿也不无聊。   三月底的牛背山植被已经开始复苏了,一些草药虽没有五月的时候长势好,不过孟彤此时也已经顾不得了,所过之处但凡是能入药的通通采走。   ☆、724一条断臂   牛背山连绵几千里,是大周和萧国天然的无法跨越的国界线。   孟彤带着三百人进去就跟掉进了海里一样。面对遮天蔽日的苍天古树和长的到处都是的杂草树藤,若不是有小狼一家四口在前头探路处加带路,他们或许会迷失在牛背山里,再也走不出来了。   小狼一家四口上了牛背山,简直就跟四辆重型坦克似的,横冲直撞,根本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就是遇到了老虎黑熊都是直接冲上去将之“群殴”致死的,搞得一众侍卫全都成了摆设。   小狼,小灰和小白都是自小吃孟彤的强身健体丸长大的,那体形比之一般的野狼要大了一号不止,筋骨比之一般的野狼也不止强了一点两点。   四狼之中体形最小的反而是狼王,但经过五年的药补,狼王的体形也比之一般的野狼要更加高大威猛。   这四只大家伙在牛背山上纵横无敌,头天晚上宿营时就玩失踪,第二天一早回来时,竟带了一只三十多头的狼群回来,等第二天他们进到更深处时,狼群的数量成功爆增到了一百多头。   第三天一早,晚上出去玩失踪的一家四口,只有小狼和狼王回来,这两只把自家两个孩子给弄丢了。可弄丢了孩子的小狼夫妻丝毫不担心自家孩子会不会遇到危险,跟着孟彤一行人往牛背山更深处挺进时还蹦蹦跳跳的挺欢快。   孟彤虽然也有些担心,不过见小狼夫妻俩这样个子,也就只能由它们去了。   再说小灰和小白自小被一群侍卫这样那样的调教着长大,两只都鬼精鬼精的,万一遇到危险,打不过逃跑是肯定没问题的。   深入牛背山的第四天起,就进入真正的无人区了。这一片山林丝毫没有一点儿人类涉足的痕迹,植被完全就是原生态。   春暖花开的时节又正是蛇虫鼠蚁冬眠过后,出来寻食的时机,纵使是杀手出身的一众侍卫们,看到这山上满地的毒蛇毒虫,也不由自主的感到心惊胆颤。   在这种原始丛林里,要是没有孟彤事先准备的防虫药和解毒丸,众人根本就不敢深入其中。   进入牛背山的第五天,众人带的干粮就吃完了,但因为收获的各种药材太过非厚了,别说孟彤了,就是一众侍卫也没有一个舍下回去的。   于是从这天起,众人的食物就开始变得千奇百怪起来。   天上飞的鸟,地上跑的兔子、老鼠、毒蛇、豺、鹿、狍子、老虎等等,只要是能吃的,都给他们抓来吃了,不能吃的就杀了喂狼。   深入牛背山的第七天,前头负责开道的侍卫碰到了一头水桶粗的蟒蛇,一个侍卫没有防备,被一下吞了半个身子下去,众人见状连忙冲上去对着蟒蛇一顿狂砍。   那侍卫被拖出来时整个身体都僵了,孟彤一连给喂了好几颗解毒丸,才把那莽蛇的毒给解掉,总算是将人有惊无险的给救回来了。   而那头莽蛇当天晚上就被众人剁吧剁吧,给烹、炒、煮、烤着吃了。   到了第十天,进山的一群人,不管是众侍卫还是孟彤全都成了野人。   骑上山的马全都成了驮药材的工具,所有人都得下地走路,人人左手拿药铲,右手抓着开山刀,一边开路一边寻找药材。   “主子,您看那边。”青海指着西北边让孟彤看,“从这里往那边看,已经能看到平原了,再往前我们就能穿过牛背山进入萧国的地界了。”   “萧国这些年好像还挺安份的,咱们这一行人现在的形像可不怎么样,还是不要过去了,省的被人看到了以为咱们是大周的探子,会引起国际纠纷的。”   青海虽然没听说过国际纠纷这个名词,但这并不防碍他理解孟彤的意思。“那属下这就通知下去,一会儿咱们就原路返回。”   进入牛背山整整十二天,虽然收获颇丰,但在这片丛林里经历的危险,也让他们这一行人颇为胆寒。   要不是有小狼一家四口征服、吞并而来的数百匹野狼的守护,他们这一行人进入牛背山这么深的地方,说不准就要出现伤亡了。   孟彤点点头,两人正要往回走,就听众人休息的地方响起阵阵惊呼声,紧接着便是众人一声接一声的利喝和叫喊。   这突来的变故让孟彤和青海的眸光不由皆是一凝,两人加快了脚步往众人休息的暂时营地冲去,却见小灰也不知叼了一根什么东西,像一阵风似的往他们这边冲来,而在它的身后则跟着一大帮子人,全都嚷嚷着让小灰停下。   “小灰,你又乱抢人东西了?”孟彤娇斥了一声,大步迎了上去。   可等走近了,看清小灰嘴里叼的东西时,孟彤不由猛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根灰朴朴的,看起来乌漆抹黑的东西,竟是一只人的手臂。“小灰,停下,把你嘴里的东西也放下。”   小灰听话的把嘴里的东西往地上一吐,冲孟彤“嗷呜”了一声,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孟彤和青海连忙上前查看,就连之前追着小灰过来的一众侍卫和青薇等人,也急忙围了过来。   这深山老林的,怎么会有人的手臂呢?   众人急巴巴的把孟彤和青海两人围了一圈又一圈,全都好奇的盯着那条被青海用两根树枝夹起来查看的半腐手臂。   “这样的衣袖样式我看着挺眼熟的。”孟彤捏着鼻子皱眉回想,目光却不离那条被青海夹起来的手臂。   良久之后,孟彤突然猛的一击掌,叫道:“我想起来了,这是乡军冬季穿的制式棉袄,我以前见过魏铁军帐下的一名副将带着士兵到镇上买肉,当时那些士兵穿的都是这样的制式棉袄。”   “乡军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难不成是……细作?”   “大周的细作什么时候这么有能耐了?竟然能孤身穿越过牛背山?”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疑惑,孟彤却是越听,眉头就不由越皱越紧了。   ☆、725将乱?   孟彤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庞大灰狼,上前摸了摸它硕大的头颅,道:“小灰,这手臂你是在哪儿找着的,带我去。”   “嗷呜……呜……”小灰一脸无辜的侧了侧头,见孟彤始终紧盯着她,才有些不情不愿的站起来,慢吞吞的往调头往暂时营地的北面跑去。   “快跟上。”孟彤招呼了一声,自己先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身后众侍卫见状,立即就齐齐跟了上去。   追着小灰一连翻过两个山头,才见那家伙在两山之间的山涧处停了下来。   孟彤站在山顶上喘了口气,正想下去,却青薇和青月双双拉住了。   青海扭头冲身后众人低声喊了句,“警戒!”   一众侍卫闻言立即训练有素的成扇型向四周四散开来。   孟彤见青扬实情严肃的带着几个人小心往远处蹿去,不禁转头低声问青薇和青月,“怎么回事?”   青月皱着脸低声回道,“这里有尸体的味道,我们站在山上都能闻道,就说明山涧那里最近肯定死不过少人。”   不一会儿青海就过来了,他道:“主子,从这处山涧往外再翻三个山头就到萧国地界了,小灰在这里发现穿有乡军衣服的断臂,这并不正常,不如让青薇和青月她们护着您先回去,这里就交给属下们来调查吧。”   孟彤很清楚自己的长处在哪里,论武力她就是个渣,就连她苦练了几年的轻功,在青扬等人的面前施展出来都只有被嘲笑的份。   “那我把药箱留给你们,你们自己小心,有事立即回报给我。”孟彤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才转身带着青薇和青月原路返回。   在这种打打杀杀的专业领域,孟彤可不敢指手划脚。在手下人需要你听话时,乖乖做个听话的主子,才是好主子。   回到临时营地时,孟彤心里始终牵挂着青海他们那边,心中不受控制的做着各种猜想,情绪焦躁的连医书都看不进去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的漫长,一直到傍晚时分,青海才带着小灰回来。   “怎么样?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孟彤一见青海回来,便迫不及待的问。   青海点点头,深吸了口气才道,“兄弟们在小灰找到断臂的地方挖了小半个时辰,挖出了近二十具尸体,都是男的,身上穿着大周乡军的棉袄和藤甲,看样子像是一支乡军的巡逻小队。而且身体腐烂的也并不严重,应该死了不到五天。”   孟彤听的心头徒然一沉,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一支大周的巡逻小队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这离萧国只有三个山头的地方来?而且还全军覆没了?是大周内的内斗造成的,还是萧国有所异动?   孟彤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起来,直直盯着青海问,“能不能判断出是什么人干的?”   青海点头,道,“从尸体上的伤口看,对方用的武器就是萧国人惯用的宽背弯刀,至于是不是萧**队干的,属下就不清楚了。   萧国的武器不似咱们大周那样多样,大萧人一般都是人手一把宽背弯刀,一条鞭子,一把匕首的,像是那些剑,剪,飞刀什么的,萧国人认为都太秀气了,反而不喜欢用。”   “这件事得查清楚。”孟彤揉了揉额头,转头吩咐青海,道:“你派一小队人伪装成小股马贼,就在这附近跑一跑,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青海连忙应诺,又问孟彤,“主子,那您呢?还要继续在山中寻药吗?”   孟彤摇头,“不,我们要立即返回牛背山,我怕这事要是萧国的军队干的,我娘她们留在靠山村可能会有危险。”   毕竟靠山村离萧国只隔了一道牛背山脉,萧国人若是找到捷径,未必就不能穿越牛背山,对大周实行突袭。   因为有数百野狼做探路先锋,孟彤又急着往回赶,众人返程的速度比进山时提高了一倍不止。   春二娘初见到从山上下来的孟彤时,差点儿都不敢认了。自己花儿一样的闺女,去牛背山上呆了大半个月下来就成了野人,差点儿没把她给心疼死。   孟彤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青扬带着她的公主令牌,以及五千两银票去乡军驻地,询问最近萧国是否有异动,以及是否有士兵滞留在外未曾归营的。   这种边关驻地,若是孟彤的身份不好用,也就只能用上银票了。   梳洗过后,孟彤顾不得与春二娘说话,先写信把自己发现的事情告诉了凌一和胡大师兄。   战争向来代表着毁灭和死亡,而做为这一代手持小黑牌的皇家供奉,孟彤可不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让大周陷入战乱。   大周历代的战乱都很短,因为有巫门的随时监控,既便有战乱,大部分也都属于侵略战,而且很快就结束了。   孟彤不禁回想自己收到那个小黑牌的五年里,大皇子和二皇子就搞出了四川府的叛乱,不过这还算是内战的范畴。   万一要是哪个晕头的皇子再来个卖国救荣,与萧国勾结想要来个里应外合,那不就代表着她这个供奉失职吗?   她可以不要皇家供奉的荣耀,可以不要皇家供奉的权力,也实在懒的对朝政指手划脚,不过要是让几个皇子把国家玩到陷入战乱,这是孟彤所不能荣忍的。   胡大师兄在朝中的能量有多大,孟彤不甚清楚,但只要他能够上达天听,劝得动皇帝,孟彤觉得就够了。   而凌一这几年在暗中发展的势力,应该是比较庞大的,那家伙从冥殿那种地方出来,深谙暗桩秘探那一套。   整个洛阳城内外,被他布置的密不透风,就连边边角角都有他发展的暗桩。   洛阳城里不管哪方势力,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也正是因为如此,凌一才对二皇子和大皇子挑唆土家寨和苗家寨叛乱没有任何动作,既便是被派去四川府平乱,他也全然没当一回事。   所以如今果有动乱的话,找凌一查证是否属实,然后再让胡大师兄直达天听,告诉皇帝当断则断,不断自乱的道理。   ☆、726迷雾   孟彤的想法是好的,只可惜生活中总是充满了意外,她的想法赶不上变化。   晚上吃饭时,春二娘一副心不在焉,食不下咽的样子,孟彤一看就知道这是有情况了,不禁拉着春二娘追问,“娘,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这几天不在家,谁又不长眼的上门来欺负你了?”   “不是的,没人欺负我。”春二娘说完又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难过的看着孟彤道:“我闺女儿如今可是公主呢,这么个小小的靠山村,谁又能欺负我这个公主的娘呢?”   孟彤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啼笑皆非的问她,“是有人在您面前说酸话了?”   “几句酸话,娘哪里会怕呀。”春二娘摇了摇头,哀声叹气的道:“娘怕的是人心亦变哪。”   孟彤看着春二娘一脸落寞的样子,不禁把目光转向了侍立在旁的宫嬷嬷和王嬷嬷等人,以眼神询问她们怎么回事。   可宫嬷嬷和王嬷嬷却只是笑笑不说话,还是阿喜娘子笑着道,“夫人母凭女贵,如今也是有诰命的夫人了,再加上公主如今的身份,您们的那些老街坊都是心里有数的明白人,如今在夫人面前说话,自然不可能如以往那样放得开。   再说你们的老街坊要真是个浑的,想来您们也是看不上的。再加上夫人在洛阳呆了四年,言行举止都有宫嬷嬷和王嬷嬷在旁指点规矩,如今回到靠山村,再看那些老街坊的言行举止,有些不习惯也是有的。”   孟彤这才明白,原来是王大娘等人敬畏春二娘如今的身份地位,说话放不开,过于拘谨了,让春二娘觉得王大娘等人待她不亲了,彼此之间就有了生疏感。   而春二娘在洛阳住了四年,虽然不常出公主府,但眼界、衣着打扮,生活上的讲究,以及对事物的看法什么的到底是要比靠山村的妇人要有见识的多的。   以前大家都蹲在靠山村这一亩三分地上,众人共同的话题都是围着这一亩三分地转的,可春二娘离开四年,她对靠山村这四年的变化是空白的,所以跟王大娘她们扯不到同一个话题其实是很正常的。   孟彤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春二娘听了阿喜娘子的话,却以为阿喜娘子在说她看不上那些老街坊了,于是满脸的不高兴,拉长着脸在那里嘀嘀咕咕道,“我也是苦命人家出来的,怎么可能嫌弃那些老街坊呢?”   阿喜娘子只能一脸尴尬的僵笑。   孟彤这才恍然宫嬷嬷和王嬷嬷刚才为什么不告诉她,春二娘的状况出在哪儿,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她连忙挥手让屋里侍候的人都先下去,心说:也亏的阿喜娘子不怕吃春二娘的挂落,肯跟她把事情说明白。   等丫头婆子们都出去了,孟彤才拉着春二娘的手,柔声劝道:“娘,阿喜娘子那话不是说您嫌弃老街坊,而是你在洛阳住了四年,见识的东西多了,整个人的气质、说话、谈吐都不一样了。   您跟王大娘她们坐在一块儿聊天,若是一直聊咱们在靠山村旧事还没什么,您要是说起咱们在洛阳的情况,初听时王大娘她们或许会啧啧称奇的,不过静下来想想,她们有可能就会觉得不自在了。”   “怎么会?”春二娘闻言不禁吃了一惊,心说:她那几天可没少跟人说她跟彤彤在洛阳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住的是怎样的宅子。   她自打到了孟家就没过过好日子,好不容易女儿有出息了,皇帝亲自送了大宅子给女儿,她跟着女儿享福这事儿,难道还不能说不成?   孟彤微笑道:“大周立国一千多年,异姓公主一共也只有几位,女儿能被皇帝收为义女,肯定也是爹爹在天保佑的结果。   这种百年难遇的事情都被女儿遇上了,您再去跟王大娘她们说女儿在洛阳如何如何,咱们的宅子如何如何,您说她们会不会觉得您在跟她们炫耀啊?”   春二娘咬着唇努力想了想,表情却是越来越纠结起来,最后终是崩不住笑了出来,“这样想想,为娘这几日还真跟她们说了不少炫耀的话。”   说着摸了摸孟彤的头,笑道:“我同你王大娘,陈大娘她们都是已经有了孩子的人了,大家坐在一块儿哪能不聊孩子呀,王大娘说陈大娘家的石头书念的好,王大娘说刘婶子家的刘铁刘银会赚银子,我就说还是我闺女儿最利害,不但能给人治病,炼的药丸让皇帝吃了还年轻了十几岁。然后……”   我的妈呀,您这么说话还让人怎么跟您聊呀?这就不能好好相处了嘛。孟彤差点儿翻白眼,好笑的接过春二娘的话头,道,“然后大家就都不说话了,就剩您一个人在说了,对不对?”   春二娘惊谔的瞪了瞪眼,“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宫嬷嬷或者王嬷嬷她们说的,还是阿喜娘子偷偷告诉你的?”   “这还用谁告诉我吗?您这么说话就别人就没法跟您搭话嘛。”   孟彤笑着摇了摇头,把身份高低的变化对个人心理的影响给春二娘细细说了一遍,这才笑着劝道:“您在洛阳的四年虽不常出门,但这四年的生活对您还是有影响的。   咱们如今的身份地位变了,生活也比王大娘她们要好了太多,彼此之间本来就已经存在了差距,你要是再在她们面前炫耀您女儿我的本事,就算她们不觉得您是在笑话她们的孩子不如您女儿有本事,心里也会不舒服的。   您说这样,你们这话题还能聊下去吗?”   春二娘有些颓然的道,“我没有笑话她的意思,就只是这么一说。”   孟彤有些无奈的道,“我知道您没那意思,不过人就是这样的,就喜欢听您夸她们,你要是自夸,人家就会觉得你嚣张、高傲不谦逊了。   所以您以后跟人聊天啊就多夸夸别人,别人要是夸您或是夸我啊,您虚应一句也得赶紧夸回去,要是真想不出什么词儿夸的话,就微笑。”   ☆、727送信   春二娘听得笑起来,“我要是总想不出词儿回,总不能一直笑吧?那还不被人当成傻子了?”   孟彤笑说,“被人当傻子,总好过被人厌恶吧,有时候吃亏是福啊,娘。”   春二娘低头想了想,觉得女儿说的挺有道理的,又想着女儿总是对的,于是便点点头,这几天郁结的心也就解开了。   接下来的两日,孟彤开始闭门谢客,一边忙着晾晒从牛背山上弄到的药材兽骨,一边派青海继续注意着萧国那边的动静,一边等着胡大师兄和凌一的回信。   只是在等回信的这段时间里,还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去乡军驻地打听消息的青扬回来禀报,说是乡军驻地并未少员,而萧国的春天正是水草茂盛的季节,萧国人忙着放牧亦未有异动。   这样的结果让孟彤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了,乡军驻地要是没有少员的话,那被埋在山涧里的那二十来个穿着乡军袄甲的士兵是怎么回事?   如果萧国没有异动,难道是大周内部军队的权力倾轧造成的?   可要是那样,那里不能埋人?就是扔到牛背山上喂野兽,第二天也会连个骨头沫子都找不见了吧?   为什么偏偏要把人弄到那么远的地方埋?   还是在离萧国地界仅三个山头的山涧里?   重重迷雾无从解释,而越是弄不清楚,孟彤越是不甘心,所以便又派了青扬带了三十人去查乡军有无可疑。   凌一的回信在四天后就到了,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自己注意安全,莫管别人闲事,采完药材就来四川府团聚。”   孟彤拿着小纸条磨牙,暗恨凌一惜字如金:你多写几个字会死吗?   瞪着纸条上的字,孟彤只能逐字逐句的推敲,心里揣测这厮就写这么几个字,这是几个意思?   “莫管别人闲事”的意思是不是说:皇室中还当真出了个脑子被门夹过的奇葩,真的跑去跟萧国勾结,谋夺自家的江山了?   要真出了这么个奇葩,皇帝那边再没动作的话,河北府这边首当其冲,势必就要遭受战火波及了。   靠山村毕竟是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孟彤可不想自己的那些玩伴都死在萧国的铁蹄下。   孟彤觉得不管是不是真有战争,先做好防范措施总是没错的。   一念想罢,她立抬头冲屋外叫道,“青薇,去外头叫几个人,去给村长,孟老族长,乐知府以及于县令送个信,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青薇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就出去派人送信去了。   孟彤捏着小纸条想来想去到底还是觉得不安。   她前世是经商的,这世是学医的,对于政治这东西从来都是七窍通了六窍,还有一窍未通。   这种事情问胡大师兄,胡大师兄或许会跟她藏着掩着,问凌一,那厮也只有在觉得事情对她没威胁时,才会告诉她。   他要是觉得这事不亦让她知道,或是让她知道了会给她带来危险,肯定就不会说了。可是因为师傅交给她的那块破牌子,她又不得不把这事儿弄清楚。   孟彤咬咬牙,坐到书桌前裁好纸条,从炭笔盒里挑了根最细的炭笔,把青扬去乡军驻地查到的事情先跟凌一说了,然后要求凌一一定要把他知道的,关于萧国和皇子们不得不说的秘密通通告诉她,否则她就在靠山村长住一辈子,永远不回洛阳了。   在路上一飞了好几天,连半路上偶遇的鹰妹妹都不敢勾搭的灰鹰同学,好不容易把信送到了,这才吃饱了,都还休息不到一个时辰,脚上的小竹筒里就又被女主人装了一个小纸卷进去。   这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鹰也是有鹰权的好吧?   女主人也不能因为它是男主人养的,就一直让它飞来飞去,飞来飞去啊。   至少男主人对女主人养的那匹大肥马就宝贝的很,不但好吃好喝的供着,还会天天带它出门散步,日子过的都不知道多逍遥。   孟彤装好了信纸,就把灰鹰往天上一抛。   灰鹰抗议的“咯咯”两声,在空中转了个圈,又飞了回来,停在窗台上冲孟彤不满的直“咕咕”。   孟彤也皱眉了,一指天空道:“灰鹰乖,去给你家主子送信去。”   “咕咕咕……”灰鹰瞪着一双鹰眼:我累了,要休息。   孟彤见灰鹰不理她,不由气馁,“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这不废话么,它是鹰又不是人,听不懂人话不是很正常的吗?听得懂人话才叫不正常吧!   虽然它就是一只听得懂人话的不能以常理视之的鹰!可女主人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枉顾它的需求和意愿,一直不断的要求它送信送信送信吧?   它又不是生来就专门为了给她们俩送信的,为了给他们送信,它这次连偶遇的鹰妹妹都没敢搭理。   现在信送到了,总也该给它点时间,去跟鹰妹妹约个会什么吧。   孟彤连扔了三回鹰,灰鹰都打着转的飞回来,一副死活不肯再飞的架势,气的孟彤插腰大骂,“笨死了,做为一只鹰,你连送个信都不会,还能干点啥?”   灰鹰昂首挺胸的瞪着做茶壶状的孟彤,张嘴回道:“咕咕咕……”。做为一只鹰,老子生来就不是为了给你们送信的。   面对一只雄纠纠气昂昂,又缺乏面部表情的鹰,想透过肢体语言什么的猜出它想表达的意思,那都是作梦。孟彤只能继续威胁道,“你去不去送信?你要敢罢工,信不信我断你的粮?”   灰鹰挺了挺胸膛,“咕咕”的更大声了:断粮就断粮,我会自己捕食。   青月和青碧原先还没弄明白孟彤与灰鹰在较什么劲,可看她们这一人一鹰的互动,越看越像是在吵架,惊奇之余也不禁笑的直打跌。   孟彤并不知道凌一的这只灰鹰是什么时候养的,她之前并没有见过这只灰鹰,这次凌一要去四川府,才把这只灰鹰带回来给她看,让她以后就用这只灰鹰给他送信。   只不过看这只灰鹰现在能够跟她你一言我一语,对答如流的样子,她都不禁有些被气想笑了。“靠,你这么嚣张,你主人知道么?”   ☆、728透露   鹰类的飞禽本就是智商极高,极有灵性的动物,若是再让它每日服食有益动物的脑力和骨格开发的强身健体丸,以孟彤养狼养马积累出来的经验看,用不了两年这只鹰就能听得懂人话了。   所以这只灰鹰能够跟她这么一言一语的对话,凌一肯定养了不下两年了,这只灰鹰肯定是听得懂人话的,只不过因为孟彤听不懂鹰语,所以比较悲催的只能连猜带蒙。   “咕咕咕……”灰鹰鄙视的斜了孟彤一眼,意为:你不就是我的女主人吗?   孟彤发誓她看到了一只鹰在鄙视她。她指着窗台上的灰鹰,扭头问窗外的青月和青碧,“你们看到了吗?它刚刚是故意把头偏过去,在斜眼看我吧?”   青月和青碧笑着点点头。青碧还笑道:“也不知道凌大人打哪儿弄来这么一只有灵性的灰鹰,看着就跟小狼它们一样,能听懂人话呢。”   “你家凌大人肯定养它好几年了,不然不会这么有灵性的,而且它本来就听得懂人话。”   孟彤说完又转回灰鹰道,“你要敢再嚣张,本姑娘就拔光你的鸟毛,让你做一只“秃”鹰。也不看看你以前每天吃的药丸子是谁炼制的。”   说着,孟彤回屋里开了药箱,拿出一颗专为小狼它们炼制的强身健体丸,回来对灰鹰晃了晃。   “啾?!”灰鹰一看到孟彤手里的深褐色药丸,一对鹰眼立即就直了。   孟彤冲它利诱道,“这颗药丸给你,你乖乖去送信,等你回来时,我再奖励你一颗药丸怎么样。”   “啾啾!”灰鹰两眼发光的直点头。   这一刻,鹰妹妹什么的都没有孟彤手里的小丸子具有诱惑力。灰鹰很清楚孟彤手里的那种药丸子对它是极有好处的,只要多吃那个深褐的圆东西,它的身体会更加健壮,寿命会更加绵长。   而只要它越来越强壮,以后还怕泡不到漂亮的鹰妹妹吗?   灰鹰与孟彤的较量以孟彤完胜告终。   灰鹰小心的从孟彤手里叼过药丸,脖子一伸就吞了下去,然后翅膀一展,高高兴兴的冲天而去了。   青月和青碧在旁看着孟彤用一颗强身健体丸,成功贿赂了一只鹰,不禁都被逗的“咯咯”直笑。   孟彤养的两匹马和四匹狼都因为被她长年累月喂食药丸的关系,聪明的都跟人似的,现在再加上这只灰鹰,天上飞的跟陆上跑的都齐了。   青碧笑道,“以后主子再去弄只乌龟养吧,那个长寿,而且能下水,以后就养在后花园的池子里,那池子连着洛水河,要是有只跟人一样聪明的乌龟守着,以后也就不用怕有人会从水里摸进府里来了。”   实现海陆空全方位防预吗?   孟彤想想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只不过……“下次有机会找找看吧,不过水里体型大的乌龟或甲鱼并不多见,这个只能靠机缘。”   给凌一的信寄出去了,孟彤的心也就放下了。她起身去院外查看药材的晾晒情况,院里院外一圈转下来,等回来的孟老族长和老村长早就在屋里等着她了。   因为他们发生的事情本就比较隐秘,到底是怎么回事孟彤也无法确定,所以也只能隐晦的提醒村长和老族长一声。   孟彤把话说的极有技巧,只挑能说的告诉两人,末了又语重心长的道:“靠山村毕竟地处边境之地,与萧国仅一山之隔,万一真有战事发生,靠山村必定首先遭殃。   若是族人们愿意的话,倒是可以集体迁居到四川府去,那里毕竟是本宫的封邑,虽说现在也正处于战乱之中,但那里毕竟地处大周腹地,叛乱迟早是要被平定的。   而且族人们要是在那里繁衍生息的话,只要大家奉公守法,至少在未来的五十年里,本宫可护大家无恙。”   村长和孟老族长闻言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都透着热切,显然对孟彤的提议都极为心动。   只不过举族、举村迁徒可不是件小事。   靠山村有几十户人家,共近三百多人,而孟氏一族如今的人数也已经达到了三四百人,且除了靠山村的孟氏族人之外,还有小部分孟氏族人分布在周边各村落,要迁徒还必须一一通知到户,统计同意迁徒的人数。   这件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达成的。   孟老族长将自己的的顾虑跟孟彤一说,孟彤便道:“反正本宫也还要在靠山村住上一阵子,族长爷爷自可以与村长爷爷回去跟几位族老商量商量,或是把全村的人集中起来开个大会,也问问各家各户的意思。   本宫虽有心护佑同族与老街坊,但靠山村不管是离洛阳还是离四川府都太远了,村子里或是族人们有个什么事情需要本宫帮忙的,本宫只怕也是鞭长莫及。   而咱们孟氏一族在靠山村一带扎根也快百年了,故土难离,本宫也是明白的。   所以要是有族人愿意去四川府的发展的,回头本宫派一队人随途护送你们过去也就是了。   等到了那边,土地和房舍自有本宫按各家的人口赐予你们,若是不愿意离开故乡的,本宫自也不会勉强。   只是本宫以后恐难有机会再回靠山村了,这一点还望众位乡亲们能够谅解才好。”   村长忙道:“公主既然已经给了大家机会,若是他们自己不愿离开,日后要是有个什么事情,自也怨不到公主身上来。”   孟彤闻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孟老族长和村长起身告辞。   孟彤便吩咐青薇将人送了出去。   四川府百废待举,不管什么人去了那边,只要不偷懒都是有发展的。   不管是靠山村的村民,还是孟氏一族的族人,孟彤都给予了同等的机会,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就看他们自己了。   孟彤这边才端起茶喝了两口,外头又有小丫环来报说是于县令和乐知府来了。   孟彤连忙吩咐让人领他们进来。   县城离靠山村并不算近,城府离靠山村就是快马也要跑上两天才能到,乐知府和于县令能在这个点就到了,显然是跟去报信的人在半路上就遇上了。   ☆、729栽赃   几人分宾主坐下后,乐征便迫不及待的问道,“不知公主急招我二人前来,所为何事?”   孟彤也没急着问两人为什么会一起过来。于县令和乐知府算是投靠了她的人,对这两个人,孟彤可以透露的信息就要比对村长和孟老族长透露的要多一些了。   “这次急招你们来,是因为本宫这次带人在牛背山上采药时,在距离萧国不远的山涧里发现的二十具尸体男尸,那些人应该是一只乡军巡逻队。   只不过那只乡军巡逻队为什么会出现在离萧国那么近的地方,又是怎么被杀的,乡军驻地为什么又说营地里没有少员,这些本宫目前都还不得而知。”   之所以把此事告诉你们,是本宫怀疑朝中有人与萧国勾结,意在掀起战端。   你们既然有意投效于本宫麾下,本宫自也该护佑你等一二,萧国若是当真入侵大周,河北府首当其冲。   只不过此事都还只是本宫的猜测,是否真会出事也不得而知。   不过你们若是愿意,可辞官随本宫去四川府,别的本宫没法保证,不过本宫府中的长史一职自有两位的一个位置。”   乐征和于容听了不禁面面相觑,心中翻江倒海的挺不是滋味的。   若是萧国当真会打过来,那自然没得说,跟随解忧公主去四川府做一名公主府的长史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否则留在河北府,待到萧国大军破城之日就是他们这些父母官的身死之日。丢官也总比丢命好,对不对?   可要是这一切都是解忧公主弄错了,他们十年寒窗苦读,一个好不容易熬到了一府知府的位置上,一个才刚刚金榜题名,坐拥一县之主的位置,要说马上辞官,他们还真有些舍不得。   孟彤见两人沉默着不说话,便道:“本宫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现在说说你们为何会结伴而来吧?总不会是来找本宫喝茶的吧?”   乐征闻言,这才想起自己找于容一起过来找解忧公主的原因,连忙起身冲孟彤一礼,道:“禀公主,是这么回事儿……”   原来最近北直隶一带有数伙盗贼横行,专盗富贵人家的财物,已有不少人家被偷盗一空。   各府官府接案后调查才知,这一伙人似乎是紧追着公主北行的脚步而来的,因此甚为惶恐,特地写了书信请求乐征前来询问公主,这一路可有遭遇到不良匪类?   孟彤心说:自然是遇到了的,我刚刚还看到他们了呢,跟他们还挺熟的。   心里虽然感到好笑,不过孟彤脸上可没显露半分,而是略带为难的看了两人一眼,叹了口气道:“两位大人既然已经投效于本宫麾下,本宫也就瞒两位了。   此事要从本宫向皇上进献了延年益寿丸说起,两位大人应该都听说了,皇上服了本宫进献的神药之后,整个人一夜之间年轻了近二十岁。   皇上一夜之间回复青春,也就代表着不用急于立储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为太子之位已争斗多年,如今皇上回复到了与两位皇子差不多的年纪,多年的争斗都成了一场笑话,大皇子和二皇子算是把本宫给恨透了。   此事二位皇子虽未表现在脸上,不过这是大家伙儿都知道的事情,皇上不说破也只是为了顾全皇家的颜面。   但是四川府发生叛乱,使得驸马不得不前往四川府平乱,本宫急于为平乱大军制作伤药时,李家却掐断了本宫在京城的药材供应,逼的本宫不得不回牛背山来采药应急。   两位大人当知,将帅领军在外,家眷原是不允许离京的,但就因为李家掐断了本宫的药材供应,皇上才特准了本宫以回乡探亲为名,行上山采药之实。   本宫此次回乡,皇上钦赐了二百金吾卫随行,驸马则为本宫安排了三百府卫贴身保护本宫和本宫母亲的安全。   本宫如此说,二位大人应该已能猜到那些你们所说的,紧追着本宫足迹而行的盗匪是从何而来的吧?”   乐征难以置信的抖着唇道:“公主的意思是大皇子和二皇子……”   “大皇子和二皇子是死对头,他们是不会合作的。”孟彤直接打断了乐征的话,道,“不过各地发现的劫匪肯定也不止一拨人,最大的可能就是二皇子先动了抢劫各地富商,以战养战的主意,然后大皇子的人有样学样。”   若当真涉及到两位皇子,这事儿就不是他们能过问的了。于容也被这信息量给吓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孟彤拱手道:“公主说的可都是真的?”   孟彤黑大皇子和二皇子可说是毫无压力,她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不瞒两位大人,其实早在洛阳时,二皇子就不止一次的派杀手刺杀过本宫,只不过是因为有驸马护着,他一直未能得手而已。   此事皇上也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允许驸马与本宫尚未大婚就同府而居,任凭洛阳城中谣言漫天,群臣弹劾本宫与驸马的奏章堆满龙案,也未曾指责过本宫半句。”   乐征和于容一听二皇子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而且他做的事情皇上还都是清楚,不禁就想到了二皇子派特使,专门跑来靠山村来折腾一群贫民,以报复解忧公主的事情,心里不禁都在想:二皇子这么熊,难怪皇上死活不肯立他做太子了。   不过乐征倒底是比于容多混了几年官场,他想了想又谨慎的向孟彤求证道:“公主这一路上,可曾遇到过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人?”   孟彤笑道,“这自然是有的,本宫的护卫这一路上活捉了不少人手,据说都是什么血手门,红花会,夺魂楼的杀手。   那些杀手在路上基本就都被本宫的侍卫给就地解决了,听说还有一个冥殿的第一杀手,正是二皇子的人,本宫还留着没杀呢,二位大人要是有兴趣,本宫倒是可以让人带你们去瞧瞧。”   听孟彤一口气报出这么多个杀手组织的名字,乐征和于容都吃惊不已。   ☆、730满意   乐征还好,但像于容这样的一县父母官,若非参与了调查附近各县城的富商失窃案,对于那些杀手组织的名字,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晓。   但孟彤却能如数家珍般的把杀手组织的名字一报就是一串,这就让乐征和于容对孟彤说的话信了八分。   大皇子和二皇子做为高高在上的龙子,行事霸道些也是正常的,他们派人尾随着解忧公主一路北行,想要伺机下手。而对那些桀骜不逊的杀手来说,在刺杀之余顺手打劫几个富商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俗话说的好:捉贼拿脏,捉奸成双。若要让人相信那些事都是两位皇子的人干的,他们总也要看到证据吧,不然谁知道是不是解忧公主在贼喊捉贼呢?   乐征和于容大概做梦都想不到,他们不经意间的猜想其实才是真相。   乐征躬身道,“还望公主莫要见怪,下官二人这次乃是代北直隶数府的官员前来相询,若不亲眼见一见那位被抓的第一杀手,只怕难以交差。”   这是要眼见为实的意思。   孟彤笑道:“乐大人不必介怀,那杀手就被关押在旁边的院子里,不过因为经受过刑讯,样子可能会狼狈些,你们见了不要害怕才好。”   乐征和于容连道不会。   孟彤冲一旁的青碧示意,青碧便上前领着两人去旁边院子见暗一去了。   暗一自打被抓之后,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谁,还真没人逼问过他什么。   真有什么消息从他嘴里吐出来,也都是他自己受不了服药后的痛苦,自己说出来的。   不过他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青海等人以前受够了暗一的压迫和折腾,难得现在有机会折腾他,每天的药丸实验可是一刻都没落下过。   这一个多月过去,孟彤虽没过问,不过却也从青薇等人的回报中得知,既便是毅志力强如暗一这样的杀手,也被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丸给折磨的精神快要崩溃了。   听说暗一现在就是看到送饭送水的人,都会吓的淘淘不绝,深怕又给他喂那些奇奇怪怪的药丸。最近他已经把自己小时候几岁偷过隔壁的鸡蛋,几岁偷看村里寡妇洗澡的事都招出来了。   有青碧带着乐征和于容去见暗一,只要有技巧性的引导,问什么暗一就会答什么,结果肯定是会让两人满意的。   不到盏茶的功夫乐征和于容就回来了,从两人的神色上看,这次的探监结果应该是让两人满意的。   “公主提议之事,等下官二人回去考虑过后,必会给公主答复。”乐征说完这句话,就与于容起身告辞了。   孟彤笑着与两人客套了两句,便让青碧将两人送了出去。   乐征和于容算是半路投靠她的,对于这两人,现在谈信任还有些早了。   四川府的建设虽然缺少人手,不过孟彤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乐征的举止做派有些老油条的样子,这其实让孟彤有些不喜,于容因为刚入官场,性格上还有些棱角锋芒,他若是肯辞官为她所用,孟彤倒是乐意的。   只不过他们跟不跟她去四川府,对于孟彤来说其实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毕竟四川府那个摊子太大了,孟彤现在也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了。   要想把四川府建设好,那是个长远的工程。   就四川府那十万大山,要想把世代居住在里头的寨民们都迁出来,另寻合适的地方安置可不是一个小工程。   所于对于乐征和于容两人,孟彤可说是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也不会让她那边的事情停滞。   这世上缺了谁,太阳都照样升起落下,可不会因为缺少这么一号人,就过不下去了。   清理和晾晒药材是个繁琐而枯燥的工作,孟彤一边让青海等人关注着山那头萧国人的动向,一边等着凌一和胡大师兄的消息,闲暇的所有时间便都用来监督众人晾晒从山上带回来的药材了。   只是这一等,没等到胡大师兄和凌一的消息,倒是先等来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魏铁军。   “什么风把魏指挥使给吹到本宫这儿来了?”多年未见,当年孟彤尚会亲热的唤他一声魏叔叔,如今却只剩下君臣之礼了。   魏铁军一见孟彤进门,连忙起身行礼。   孟彤等受了他的礼,才微微一笑,道:“魏指挥使不必多礼,快请坐吧。”   唤来青月青薇上茶,孟彤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无事不登三宝殿,魏指挥使来本宫这儿,不知是所为何事?”   魏铁军面对孟彤心里除了觉得有些尴尬,还有惋惜,毕竟孟彤与他是旧识,这个女孩还救过他的外甥,而她的师傅更是为了救他而死的。   他答应了魏家会为她出手一次,却因为妹妹的愚蠢,把一翻好局面给全搅黄了。   眼前的女孩现在贵为公主,地位尊崇,驸马更是朝中握有实权的天子近卫,其靠山不说皇帝,光是胡清云那个义父亦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这个女孩出身民间,看似毫无根基,实则文有胡清云,武有凌一将军,是个实实在在的实权人物。   魏家原本是可以与解忧公主结为盟友的,只可惜这一切都被他那个蠢妹妹给毁了。以十万两白银赎回救命的人情债,害得魏家伤筋动骨,掏出了半个家底才将人家要的数目凑齐。   只是错已筑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下官听说不久前,公主特地派了人去军营打听,问营中是否有士兵未归营,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是来探虚实来了?   “是有这么回事。”孟彤垂眸微笑,语气平淡的道,“本宫带人上山采药,本宫的狗也不知从哪里刨了一根穿着乡军棉袄的手臂回来,所以本宫一回来,就派人去乡军驻地询问,看是不是有士兵进山打猎,被野兽给啃了。   不过本宫的侍卫回来禀报说,乡军军营里并没有少员,这让本宫挺疑惑的。”   孟彤抬眼直视着魏铁军的眼睛,道,“本宫发现的那根手臂尚未完全腐烂,看着应该才从身体上分离没几天,而且从伤痕上看,应该是被人拿利刃一刀砍断的。   ☆、731作死   最重要的是那手臂上穿着的棉袄,据本宫的侍卫说,那就是我大周兵部去年深秋才下发的,一切的证据都说明这个断臂之人就是个乡军士兵,就算他断臂未死,军营里的人也不应该一口否绝,说军营里既没少员也没人受伤。   不知道魏指挥能不能为本宫解解惑,告诉本宫这是怎么回事呢?”   魏铁军不知道孟彤说的有几分真假,但他更气愤军营里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既然有人来询问,就应该把脑子放清醒点儿,就是回答说不清楚,要查一查才知道,也好过一口回绝别人。   魏铁军坐在那里默不吭声,孟彤也不着急,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呡着。   半晌之后,魏铁军才抬起头,一脸严肃的看着孟彤沉声道:“殿下,念在领师对魏某有恩的份上,魏某在这里奉劝公主一句,乡军的事不是公主能管的,公主采好了药材还是尽早回洛阳去吧。”   孟彤闻言也不禁收敛了笑容,神情冷然的看着魏铁军道,“魏指挥使话中有话,莫不是这边关当真要乱了?”   “乱与不乱也不是公主一介女流能管的,公主何不自扫门前雪,也省得自找麻烦。”   她也不想自找麻烦啊,可偏偏这滩子烂雪正好归她管,她要是敢不扫,她师傅一准会气的从坟里爬出来的好吗?   孟彤暗暗磨牙,瞪着魏铁军半晌,才有些恨恨的道:“魏指挥使可否与本宫坦言,你魏家效忠的倒底是大皇子还是三皇子?”   魏铁军心头骤然一惊,面上虽未透露出分毫,但他悄然握起的拳头却泄露了他不平静的心绪。   魏铁军故作不解的道,“公主何出此言?魏家效忠的自然是当今皇上。”   大皇子和二皇子之争由来已久,魏家因为与齐梓良的姻亲关系,在朝中是被视为二皇子一派的,但孟彤方才问的是魏家效忠的是大皇子还是三皇子。而魏铁军答的是效忠皇上。   若魏家投靠的是大皇子,魏铁军根本不用遮掩,大方承认就好。唯有一直隐于幕后,坐山观虎斗,且从不被人重视的三皇子周元休才需要不被人注意。   魏家原本是周元休的人!   “魏家当真是好眼光,三皇子确实有真龙之相。”   孟彤淡淡的说完,也不管魏铁军骤然剧变的脸色,微微一笑道:“魏指挥使莫要忘了,本宫与三皇子也算是旧识,相比起大皇子和二皇子,在众皇子之中,本宫与三皇子才是最熟的。”   魏铁军闻言脸色这才好了些,却仍是沉默不语。   孟彤想了想又笑道,“本宫知道其实相比起大皇子和二皇子,皇上最喜欢的应该是三皇子,因此本宫最为看好的储位人选亦是三皇子。本宫将此事透露给魏指挥使,只想换得魏指挥使一句话,还望指挥使大人莫要吝啬才好。”   魏铁军眸光闪了闪,沉吟片刻才道:“公主不妨说来听听,若是能说的,末将定当直言不讳。”   孟彤的眼底闪过一抹厉色,语气却仍旧平静的道,“本宫只想知道,与萧国勾连的是二皇子还是大皇子?”   魏铁军有些不解的抬头看着孟彤,眸中闪过一抹趣味,“公主为何不猜是三皇子?”   孟彤嗤笑道:“因为三皇子不需要多此一举,众皇子中若说谁最有可能继承皇位,本宫想来肯定非三皇子莫属,三皇子亦是个聪明人,他前途一片大好,根本无需勾结萧国。   会做这种事的除了二皇子,就是耳根子太软的大皇子了,本宫说的可对?魏指挥使大人。”   “公主殿下冰雪聪明,末将佩服。”魏铁军不无钦佩的点点头,笑道:“您猜的没错,与萧国勾连的人是二皇子,三皇子得知此事之后,命末将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毕竟这种事情,以二皇子在朝中的地位,没有拿到证据就拿出来说的话,只会被人倒打一耙罢了。”   孟彤面上在笑,心里却不由冷哼。   以周元休那深沉的心机,怎么可能会让魏铁军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周元佑的嫡子身份是难以跨越的一道坎,他自己要是不做死,就是皇帝坚持另立他人为太子,朝中也会有古板的大臣跳出来为他跟皇帝据理力争的。   现在周元佑自己做死的跑去勾结萧国,准备卖国求荣,周元休要是不在其中推波助澜,简直对不起这千载难缝的机会。   “魏大人是知道本宫的,这靠山村里住的基本都是本宫的族人,剩下的即便不是同族人也都是从小看着本宫长大的父老乡亲。本宫希望魏大人能给本宫一句实话。”   孟彤一脸认真的看着魏铁军,道,“以魏大人之见,萧国大概什么时候会有所动作?”   魏铁军一脸为难的看了孟彤一眼,见她紧盯着自己不放,魏铁军低头沉吟了半晌,才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最快三个月以内,最晚……到了深秋时节也该有所动作了。”   “本宫代靠山村的村民,谢谢魏大人了。”孟彤起身冲魏铁军盈盈一福。   唬的魏铁军连忙起身,连道不敢。   两人又客套了两句,魏铁军就起身告辞了,孟彤亲自将魏铁军送了出去,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将刚刚得知的事情写信通知胡大师兄。   信是孟彤让暗七亲自送去的。   毕竟飞鸽传书虽快,但这年头让鸽子送信太不保险了,谁知道信鸽飞到半路,会不会成了别人的盘中餐、肚中食呢?   有了魏铁军给出的时间,孟彤倒也就不怎么着急了,她一边晾晒着自己的那些药材,一边等着各处的消息。   两天之后,灰鹰带回了凌一的信。   有了孟彤上回的威胁,凌一果然就老实了,而凌一的话也证实了魏铁军没有说慌,与萧国有所勾连的确实是二皇子周元佑。   他的信上是这么写的:   “有幕僚献计,二皇子采纳,欲借皇上大寿时宴请使臣之际,逼宫夺位。   二皇子手中无高手,正巧萧国圣地来人,欲寻冥殿冥王。   二皇子应诺,以冥王尸骨向萧国圣地借百名高手逼宫夺位。   圣上大寿之日,萧国圣地大长老将会亲自到贺。”   ☆、732挖坑   卧槽!凌一这信上说的冥王尸骨该不会指的是她师傅吧?   孟彤惊的手一抖,差点儿没把手里的小纸条给撕了。   师傅她老人家怎么得罪萧国人了,萧国圣地的人竟然连她的尸骨都不放过。   孟彤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她那个无缘的师伯——完颜明月。   卧槽!那个萧国圣地大长老,该不会就是她那无缘的师伯吧?   师傅当初好像是说过,师伯完颜明月是萧国皇室中人来着,而且师傅她老人家就是因为跑去萧国圣地偷神药时,被师伯他老人家给设计打伤的。   这回找二皇子交易的人,难道就是她那无缘的师伯?他的目的该不会就是要把师傅光明正大的从坟里挖出来,然后带回萧国去吧?   卧槽!什么样的爱恨情仇才能让师伯他老人家,连师傅死了都要把她的尸骨找回去啊?这都狗血曲折的可以拍部百集连续剧了。   孟彤摸着额头,感觉这事儿还挺棘手的。首先是她师伯的武力值问题。   连师傅当初都被师伯打成了重伤,可见她这无缘的师伯战斗力有多强大,人家妥妥的就是个超级大BOSS。   这么利害的人物,孟彤苦逼的发现她苦练多年练出来的那点儿内力,大概还不够人家吹口气的。   跟完颜明月斗?   别搞笑了!她还想留着小命,给凌一生一堆的凌二、凌三、凌四呢。   孟彤挠着头苦思冥想:胡大师兄估计也不会是完颜明月的对手,毕竟功力这个东西是活得越久,练的越深厚的。   以完颜明月活了近百岁,还这么能蹦达的表现来看,胡大师兄连人家一半的年纪都没活到,两人要是打起来,估计没两下就被人家给KO了。   孟彤想着想着不禁就有些心虚起来。   话说她跟胡大师兄现在好像是巫门唯一的传人了,可他们俩现在就是加一块儿也不是完颜明白的对手。   巫门的列祖列宗们地下要是有知,估计会气的直接从坟墓里爬出来吧。   倏地,孟彤想到了前阵子青海和暗七他们一直挂在嘴上的话:武功再高,也怕迷药啊。   功力深厚的人,身体条件挺在哪儿,是有一定能力对抗药物的药性的。   但如果加大剂量的话,理论上来说就算武功通天,也是能够迷倒的。   “师伯虽说是萧国人,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巫门中人,我们做为晚辈,跟师伯他老家人动手未免太过不敬,还是上迷药吧。”   孟彤心虚的嘀咕完,还往身后看了看,一副深怕让别人听去了的表情。   见青薇和青月都一脸的莫名,她才放下心来,又想着那个二皇子周元佑简上吃饱的撑的,好好的皇子不当,尽瞎折腾,这个混蛋竟敢拿她师傅做交易,既然活腻味了,就别怪她下手不留情了。   皇子又怎么样,嫡子又怎么样,她还是持牌上岗的皇家供奉呢。   好好的一个嫡皇子竟然跑去勾结敌国,篡自己老爹的位,也不知道是哪个脑残的幕僚给他出的主意?   孟彤猜测那个幕僚肯定是三皇子派去的卧底的,专职负责出嗖主意坑二皇子。   偏偏二皇子周元佑就是个智商经常不在线的,碰到信号不好的时候,一个接触不良就容易搭错线。   这样的人要是做了皇帝,天天被人牵着鼻子走,不天下大乱才怪了。   既然知道皇帝大寿时要打BOSS,孟彤自然就不能再得过且过了,她武力不行制药还是没问题的。   虽然胡大师兄一直在跟她装死,她前头一连给他发了两封信也没见他回一封,等他看到暗七亲自送去的信,看他还要往哪儿躲去。   孟彤有了要为之奋斗的目标,在闭关前特地去看了下住在另一边院子里养伤的孟鸣,见他恢复的不错,天气又热了,便帮他把石膏给拆了,只用夹板继续固定他的腿。   晚上吃饭时,孟彤跟春二娘打过了招呼,第二天便开始闭关研究起如何配制出超级浓缩型的迷药来。   对于完颜明月那样的超级高手,用药的机会也只可能有一次,要做到瞬间麻痹对方的身体机能,让对方失去意识不是那么容易的,一般的药物根本不可能做到。   孟彤以往所炼制的迷药,有从罂粟中提练的制麻制幻成份,也有从曼陀罗中提练的制麻痹成份。   但那种程度的迷药,就是对付青海和暗七等人,也要在趁其不备的情况下,让他们吸入至于三息的时间,才能奏效。   按这个标准的话,要想让完颜明月一吸之后立即中招,这剂量至少得加大十倍才成。   但是像山莨菪碱、阿托品及东莨菪碱等成份若是过量的话,是会引发血压下降,休克甚至是直接导致死亡的。   皇帝寿辰时,宫里肯定是要宴请群臣的。   别到时候她的药没把完颜明月给药倒,反而先把群臣给弄死了,那乌龙可就摆大了。   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她的药既能把完颜明月给药倒,又能保住那一皇宫的群臣以及他们的家眷呢?   孟彤为了挖坑埋完颜明月,也可算是费尽心机了。   她冥思苦想了一整个下午,一连拟了N个怎么让完颜明月中招的方案,想了想又拟了个解药的配方,到时候好让人掺到糖水或是解酒汤里给已方的人解迷药之用。   萧国人喜酒,且好烈酒,因此酒量一般都很好。   解酒汤萧人一般是不屑用的,至于糖水,那是女人才喜欢饮用的东西,彪悍的萧国人还真没听说有喜欢喝糖水的。   孟彤在房里一连关了两天,就为了亲手炮制这份超级浓缩、一闻即倒的迷药。   等这份迷药熬制出来之后,孟彤自己都要在口罩上洒上解药,一边嗅着一边装瓶,以防不小心吸入后,把自己给迷晕了。   弄好了迷药,孟彤又理了理自己的药箱。   作为巫门仅存的药剂师,为战友提供各类必备的药品是她的责任。最近这些年,因为公主府里的侍卫们都是习武之人的关系,孟彤炼制了不少专冶内外伤的伤药。   孟彤仔细算了下,她觉得的她药箱里的疗伤药和补气丸之类的存货,大概足够让胡大师兄在与无缘师伯拼命时,能够挨上两掌而不死。   ☆、733中毒?   而只要能撑住这片刻的功夫,应该就足够胡大师兄偷袭到完颜明月了。   只是做为一个武渣,孟彤从来不低估任何一个武林高手,而对于像完颜明月这样的绝世大高手,孟彤甚至是怀着敬畏和恐惧的心理,将他当成了一个传说中的存在,来想办法对付。   孟彤目前炼制的迷药基本都是吸入式的,毕竟地球上的生物,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是需要呼吸的。   只要她攻击的目标需要呼吸,她的迷药就能奏效。   但是做来一名真正的武林高手,是能够长时间憋气的,而且憋气时间远要比普通人久的多的多。   这一点凌一同学就可做证,做为冥殿杀手中一个传说中的存在,孟彤就曾试过捂住他的嘴和鼻子不让他呼吸。   那厮被她捂着嘴,不动也不挣扎,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仿佛她这样做就是个笑话一样。   而时间一久,孟彤自己都发毛了,最后没试出他的极限就草草做罢了,毕竟当时只是玩闹,要是真把凌一憋坏了,不但得自己治,自己还得心疼愧疚,想想都不划算。   可是现在回想起这件事来,孟彤就觉得对付完颜明月,只靠吸入式的强效迷药是不够的,毕竟以完颜明月那老不死的年纪,功力肯定要比凌一高,万一他到时候封闭了呼吸,胡大师兄上前跟他拼命就只能是送死了。   这时候孟彤就无比庆幸自己是穿越来的,两世的见识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药物是可以透过皮肤直接渗透进身体里的。   而这样的药物特性很多剧毒物质其实都具备,只不过是因为人们对毒物的畏惧,让他们忽视了剧毒的这一特性。   大周生产力落后,在这个没有电脑和先进设备的时代,孟彤炼制药物靠的主要就是一口锅和一个炉子。   所以想要提练出剧毒中的渗透性物质这种高难度的操作,是不可能进行的,想要让迷药具有与剧毒一样的渗透效果,唯一的办法就是往迷药里掺具有渗透效果的剧毒。   完颜明月是萧国人,又是巫门的弃徒,现在还是想撅她师傅坟的变态老头,孟彤对付他可说是没有半点压力。   将炼制好的特效迷药拿出来,孟彤把自己收集的所有具有超强渗透效果的剧毒都翻了出来,一边拿出对应的解药放在一边做参照,一边往迷药里加入毒素。   毕竟这药炼好了,她还得立即做出解药来,不然要是一不小心把胡大师兄也给害了,她不好向庞嫂子和两个小师侄交代啊。   超强的迷药加毒药好做,但是解药却是一项大难题。   为免自己研究的剧毒逸散,殃及春二娘她们,孟彤还特意让青海等人在半山腰建了幢小木屋,专供她闭关之用。   孟彤为了攻克这项难题,几乎是废寝忘食,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全都在做药物匹配试验。   时间在孟彤废寝忘食的试验中飞快的流逝,转眼就是一个月过去了。   孟彤还关在屋里没日没夜的试验着她的解药,暗七却带着胡清云的亲笔信以及许文轩等一行人到了靠山村。   青薇和青扬几个听到消息后,立即跟宫嬷嬷和王嬷嬷紧急碰了个头,商量了下对策,然后就把春二娘请出来,先招待许文轩等人用些茶点。   青扬等人立即把在隔壁院里养伤的孟鸣和刘康乐打包送回了村里,腾出屋子安置许文轩等人。   青月和青碧去准备热水,青黛回屋去给孟彤准备换洗的衣裳,青薇则去了半山腰的木屋叫孟彤出关。   孟彤的试验正到了关键时刻,这种时候被人打扰,气的她差点儿爆走。可当她听说暗七是带着许文轩一起回来的,她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略做收拾之后,孟彤锁了小屋的门,就跟着青薇回了山下的小院。   暗七等在山脚,一见孟彤下来就把胡清云的亲笔信掏了出来。“胡大人要属下亲手交给主您,说是十万火急,让您见信之后务必赶回洛阳。”   孟彤闻言立即拆了信来看,却见信上只有八个让人触目惊心小字:皇上疑似中毒,速回!   什么叫疑似中毒?   皇帝的身体每日都会有太医把脉,怎么会连中没中毒都弄不清楚?   还是说皇帝中的毒,连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没办法查出来?所以皇帝才会派了许文轩随暗七回来,就为了怕她不回去吗?   孟彤抿了抿唇,问暗七,“许文轩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跟着你一起回来的?”   暗七道:“属下快马加鞭只用了十一天就赶到开封了,胡大人看了主子的信,就吩咐属下先不忙回程,然后回房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带着属下和几个亲信赶到了洛阳。   胡大人进宫之后,直到第二天午后才出来,回来之后脸色很难看的把自己关在房里,直到笠日午时都没出来,不吃也不喝的。   属下见他的那几个亲信急的团团转,就多事的过去帮忙叫了一声,谁知还真奏效了。   胡大人开门出来后就叫了水和饭,梳洗用饭后就又进了宫,然后出来时身边就带了那个许太监。”暗七说着就抱怨道,“本来以属下的本事,从洛阳回来十天前该到了,就因为带着那几个太监,拖拖拉拉的才会走到今天才到。”   孟彤闻言不由笑了笑,道,“许文轩是侍候皇帝的,你别看他只是个太监,在宫里可是比皇后贵妃都娇贵。你带着他们能只用十几天就从洛阳赶回靠山村,我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许文轩这次肯定是急事,不敢在路上耽搁,否则你们就是在路上走上两个月,我都不会觉得稀奇的。”   暗七闻言拍着胸口暗呼侥幸。他素来自由惯了,要是让他跟着几个太监在路上磨磨蹭蹭的走,那还不把他给无聊死?   孟彤让暗七下去梳洗休息,自己回到小院梳洗更衣之后,顶着一头湿发,只随意用一根檀木簪挑了几缕湿发挽了个髻固定住,就去了堂屋了,让人通知许文轩来见了。   ☆、734可疑   许文轩也才刚梳洗完,听说孟彤召见,立即换了件衣裳就由小太监扶着过来了。   “公公不必多礼了,咱们坐下说话。”孟彤一见许文轩进来,没让他行礼,直接一指下手边的椅子让他坐下。   许文轩闻言,推开扶着自己的小太监,打发他出去,然后冲孟彤微微弯了弯腰,就走到她的下手坐下。   孟彤冲站在门边的青薇微微点了下头,青薇便低头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堂屋的门。   孟彤这才转向许文轩道,“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了,公公有什么事就说吧,能劳您跑到靠山村来找本宫,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许文轩又想起身跪下,被孟彤伸手拦下,“公公有事说事,下跪就不必了,本宫向来不喜那一套,再说您年纪也大了,可别跪出个好歹来。”   ,许文轩见孟彤如此说,便感激的冲孟彤拱了拱手,“多谢公主体恤。”他一边在椅子上坐下,一边叹了口气,道:“老奴此来确实是奉了皇命,来寻公主您回京的。”   孟彤脸色微沉,双眼紧盯着许文轩道:“公公可能告知本宫,皇上到底怎么了?”   许文轩红着眼眶道:“公主离京回乡省亲的大半个月后,有一天,皇上也不知道误食了什么东西,容貌突然就一下老了十多岁,那样子看着甚至比以前未服公主的延年益寿丸还要苍老。   老奴当时吓的腿的都软了,但皇上很是镇定,从秘室里取出公主留下的延年益寿丸吞下,那样子就又慢慢的变回去了。   可是好景不长,没过一个月,皇上的脸上又慢慢生出了皱纹,头发开始变白,直到皇上又吞下一颗延年益寿丸,这种情况才好转。   大半个月前,胡大人进宫面见皇上。   皇上召了胡大人在御书房觐见。那一日皇上的兴致特别高,与胡大人连下了两盘棋还喊着要再下,后来甚至还屏退了左右,一直与胡大人下到了第二日午时,皇后来劝了,皇上才肯放了胡大人出宫休息。   那两天一夜的时间里,除了李医正进去请了一次平安脉外,皇上茶水都没让人进去侍候。可等胡大人走后,皇上什么事也没干,谁也没见,就回寝宫歇下了,这一歇就一直歇到了第二天早朝前才起。   第二天午后,胡大人再进宫时,皇上与胡大人关在御书房里说了一会儿子话,就把老奴叫进去了。皇上要老奴到靠山村来,亲自代他老人家向公主您说一声对不住,他说他不该不相信您。”   孟彤垂下眼睫,只在心底冷笑:事到临头再来后悔又有什么用?皇上现在说不该不相信她,回头等问题解决了,还不是一样会故态复萌。   许文轩人老成精,见孟衣垂首不语,连忙抬手擦了擦眼角,调整了下表情道:“皇上还交代老奴要把您离京后,皇上身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告诉您。公主有没有什么要问的?老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孟彤似笑非笑的瞥了许文轩一眼,并不点破他的作戏,偏头想了想,还是问道:“你先跟本宫说说,皇上是从什么时候起出现异状的?李防风不是天天去给皇上请平安脉的吗?他难道就没看出来点什么吗?”   许文轩张口就道,“就是正月十九那日早晨,老奴记得很清楚,那天正好是元宵节过后的第四天,老奴进殿准备侍候皇上起身早朝,突然就听到了侍寝的梅妃娘娘发出了一声惊叫。   老奴冲进殿内,就看到皇上的头发全白了,而且脸上也出现了很多的皱纹。”   孟彤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道:“延年益寿丸的功效是加快身体细胞的活性,促使身体的代谢功能加快。   人的身体机能一旦好了,对一切的病变、药物都会具有一定的抗性,皇上除非睡前服用了剧毒,否则是很难一夜之间变老的。   以皇上的身份,还有李防风日日给皇上请平安脉,要想让李防风查不出病因,皇上中毒的时间肯定就短不了。   你好想一想,自本宫那日进宫给皇上把过平安脉之后,皇上可曾有感觉身体特别疲倦的时候?”   许文轩原是想说皇帝就是那天一夜之间变老的,可经孟彤这一提醒,他就想起来了,“您要是这样说,奴才倒是记起来了。   就是您与驸马进宫向皇上辞行那天,皇上晚上原是想去王贵人的寝室过夜的,只不过那天皇上批改奏章累了,那天晚上连晚饭都没用,就直接回乾清宫就寝了。”   孟彤双眸一亮,追问道:“那天本宫与驸马离开之后,皇上还见过谁没有?当天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你还记得吗?是都经你的手端进去的,还是有人送过东西给皇上用?”   许文轩闻言瞳孔猛的一缩,抖着唇呼吸都有些不稳了,过了好半晌,他才有些艰难的道,“那日公主走后,皇上后来还召了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议事,还说四皇子过了年就满十五了,要让四皇子上殿听政。   皇后听说皇上与几位皇子在御书房议事,还特地亲自送了甜汤过去。”   许文轩说完又感觉自己心里的想法太过可怕了,连忙又补了一句,“不过那天,皇后送去的甜汤,几位皇子都用了。”   说完认真回想了下,又肯定的加了一句,“老奴记得很清楚,二皇子那日把一整碗甜汤都喝完了,大皇子为此还调侃二皇子是个大孝子,说他明明不喜欢甜食,看在那甜汤是皇后娘娘亲自送去的,就逼自己喝完了。”   “明明不喜欢甜食,却逼自己喝完了一整碗甜汤……”孟彤挑起眉,有些意味不明的盯着许文轩,道:“本宫倒是不知皇上竟是喜欢食甜的,皇后宁愿委屈二皇子也要送甜汤给皇上,可见对皇上还是有几分真情实意的。”   “皇上并不噬甜。”许文轩说完也反应过来了。   ☆、735交代   他在深宫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什么样的阴私手段没见过?就算是同桌好几个人吃饭,他也有办法只毒死其中一人。   皇后给皇上送甜汤看起来很正常,二皇子的举动若在平时看来,确实也是一种孝举,可在知道了皇上有可能中毒之后,现在再回想起来,两人的举动就显得很可疑了。   孟彤叹气道,“皇后做为二皇子的生母,她不可能不知道二皇子不喜欢食甜,而且皇上也并不特别噬甜,可她偏偏就给皇帝和众位皇子送了并不讨喜的甜汤。   若是非这甜汤对皇帝和皇后有着特殊的意义,那就是皇后在用甜味掩盖加在汤中的东西的味道。”   许文轩惊的面色惨白,冷汗都冒出来了,“公主的意思是皇后……”   孟彤面沉如水的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本宫今晚会带人先行一步快马赶回洛阳,公公且好好休息两日,后日一早再随本宫的仪仗起程。”   皇上情况危险,孟彤急的往回赶,这许文轩能够理解,但让他跟着公主仪仗一起起程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公主是想掩人耳目,悄悄回京?”   孟彤点了点头,道:“本宫的母亲将会在中途转道,直接由本宫的侍卫护送前往四川府与驸马汇合,所以回京的一路上,尚需公公为本宫母女俩遮掩一二。”   如今的洛阳危机四伏,许文轩对于孟彤要把生母送到四川府去,还是很能理解的,所以很痛快就答应了下来。   送走了许文轩,孟彤就把青海,青薇,青扬和刚从四川府赶回来的青松、青江等人都叫了过来。   青松和青江已经往返四川府数次了,而且武功也都不弱,孟彤这次要青海、青扬和青薇等人连夜往洛阳赶,所以只能把春二娘和清风的安危托付给两人。   而且这次靠山村要去四川府的村民,和孟家的同族人也要一同上路,所以青松和青江也算是任重而道远。   孟彤将自己的计划跟几人说了一下,又细细嘱咐了众人一翻,让青海等人回去打包行李的同时,又让青松和青江带人去把刚送回村子的孟鸣和刘康乐给抬回来。   孟鸣和刘康乐的心理是崩溃的。   他们俩才刚被孟彤的侍卫们拎着后衣领给送回家,这才刚在坑上躺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又被人拎着后衣领给提溜回来了,这是耍人玩儿,还是咋滴?   把他们俩这么提溜来,提溜去的很好玩是吗?   所以孟鸣在见到孟彤时,很是愤怒的吼了一嗓子,“你今天把俺们哥俩这么提来提去的折腾,要是说不出个好理由来,你看俺们饶不饶你!”   孟彤抬手就直接一巴掌呼在了孟鸣的脑门上,表情严肃的道,“我现在没空跟你开玩笑,竖起耳朵把我说的每个字都听进去,现在情况紧急,你们的任务是尽力说服全村的人,尽快迁徒去四川府。”   孟鸣揉着脑门倒没生气,而是收敛了神情追问道,“出什么事了?”   “事情是这样的……”孟彤把二皇子与萧国勾结的事情低声与两人说了一遍,虽然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萧国与大周并不一定会爆发战事,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靠山村离萧国太近了,万一战事爆发,靠山村这几十户人家一个都别想跑掉,要想活命就必须早做准备。   孟鸣和刘康乐做为靠山村读书最好的年轻人,在过去的两年里,是他们的策略成功挽救了全村人的性命。   他们的能力在全村人的心里已经有了很高信服力,所以让他们去跟村民们分析利弊,劝说村民们迁徒,可能会比孟彤本人亲自去说还要管用。   再说孟彤一会儿天黑之后就要出发去洛阳了,靠山村的这些村民就只能交给孟鸣和刘康乐来动员。   大周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发生战乱了,边境虽然每年都会有零散的几股萧人跑来打秋风。   但萧人每次来了也只抢粮食和锅碗瓢盆,并不怎么伤人命,而且每处关隘都有乡军守护,基本上也都能将来打秋风的萧人给赶跑,因此这么多年来边关之地还尚算平静。   可一旦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孟鸣和刘康乐都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不用孟彤过多叮嘱,便满口答应要劝全村人举村迁徒。   靠山村因为紧挨着牛背山,又处于牛背山尾这个贫瘠之地,往年就是遇到有萧人来打秋风,也不会跑到靠山村来。但若是两国爆发了大战,靠山村处于这么前沿的地方,是绝无幸免之理的。   “此事尚属机密,你们自己知道就好了别再泄露出去。”孟彤叮嘱完,想了想又道,“要怎么劝动乡亲们迁徒,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要真有不肯走的你们也由着他们吧,毕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我们劝也劝了,机会也给了,他们要真不肯走,就是强迫他们去了四川府,以后也会出事情的。”   孟彤是有心救人、帮人不错。   四川府是她的封邑,那十万大山等梯田造好了,拨多少给靠山村的村民们种都没问题,但她可也不会全无条件的养着这些人。   要真强迫着这些人迁徒去了四川府,到时候要是有人吵着闹着要白吃白喝她的,孟彤肯定是会气到爆走的。   “我们活到这么大,这些道理还是懂的。”孟鸣白了孟彤一眼,扶着拐杖单脚站起来,“你自去忙你的事情,靠山村由我们这些大老爷们来就成了。”   刘康乐也对孟彤道,“你这丫头也是个操劳的命,年纪都不还没我们大呢,自己一人在外,可要注意着些。”   孟彤闻言只觉得心中温暖,正想张嘴说些什么,就听孟鸣抢白道,“这丫头鬼精鬼精的,装上尾巴就能充猴子了,还用你担心她?”   刘康乐吐槽道,“你不担心她,还把村里的事给一肩揽了?”见孟鸣做势要走,刘康乐很无奈的道:“喂,你不能只管自己走啊,你那条腿能动,我这条边可还不能动弹呢。”   ☆、736闷气   孟鸣吃力的拄着拐杖,一边蜗牛般的往外挪,一边道,“不动不行啊,不然一会儿又要被拎着后衣领提溜出去了。”   孟彤听了不由轻笑出声,道:“就你那腿还是让我的侍卫提溜着回去的好,不然要是磕着碰着了,回头骨头长歪还得再敲碎了重来一次,那可就受罪了。”   孟鸣听的身子一下僵住了,僵尸般的扭过头看了孟彤一眼,见她一脸笑盈盈的幸灾乐祸模样,想了想就慢吞吞的退了回来,然后把拐杖一扔就坐在椅子上不动了。   孟彤和刘康乐见状不由哈哈大笑,三人笑过一阵,孟彤就扬声叫来了侍卫,“护送”孟鸣和刘康乐回了村子。   眼见时辰已经不早,一会儿还得上山把那些试验的药材和器皿都收拾起来搬上马车,孟彤没先去看春二娘,而是出了院子去了林子边上清风的帐篷。   清风正在帐篷里看帐,见孟彤进来,连忙起身给孟彤搬椅子倒茶,一边笑道:“我还以为阿姐要先安抚了干娘才会过来我这边呢,没想到你倒是先往我这边来了。”   “娘那边我一会儿再去。”孟彤没跟清风客气,在他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捧在手里,就开门见山的道:“洛阳那边出事了,这次我自己回洛阳,你护着娘去四川府找你姐夫。”   清风一听这话眉头就拧了起来,盯着孟彤道,“会有危险吗?”   孟彤也不瞒清风,道,“危险是肯定会有的,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和娘先去四川府。不过我有药物防身,又随身带着青海他们,那么多人只护着我一人,若是遇到危险,他们要护着我脱身还是很容易的。”   清风一听这话,还真就没那么担心了。青海等人是凌一亲自挑选,亲手指点训练出来的孟彤近卫,一般的高手他们能一个打十个,身手自是没的说的。   清风知道孟彤自己也有点儿不错的轻功底子,再加上她那些层出不穷的药物,想要抓她?就是派个千人围堵都不一定能擒住她。   “阿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干娘的。”他能为孟彤分担的也只有这些了。   “把娘交给你,我也就能专心的去做我的事情了。”孟彤笑了笑,又叮咛道:“我会告诉娘靠山村的村民们和孟家的一部分族人要迁徒去四川府发展,我有事要回洛阳,就由你跟娘先行一步去四川府为大家打点安排。   这事儿你可得记牢了,到时候可别在娘面前说漏嘴了。”   清风笑着应下,“放心吧阿姐,我记性好着呢。”   孟彤看着清风,感觉时间当真是过的飞快。转眼当年那个在漆黑的长街上无声悲泣的男孩,也既将要长成了。   “明年你就要满十五了,我曾答应过你,等你有能力的时候就让你自己去报仇。只是今年洛阳的情势有些不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平息,若是到了明年时局还不稳定的话,你那仇可能就要再等等了。”   清风闻言只是温润的一笑,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这事儿不急。”   这些年来,孟彤和凌一一直在利用手里的权力,暗中打压陶天佑和程家人,这些事情清风知道的一清二楚。   以前他还会心心念念着要尽快长大,然后找陶天佑和程家报仇,但这几年看着陶天佑和那个程范因为官途不顺而郁郁不得志,清风觉得其实这样可能会更有意思一些。   陶天佑不是想借程家的权势,一步登天吗?那他偏就要让陶天佑做一辈子被人差使的小书吏。   那程范不过一个五品官,却妄自尊大的以为能够成为陶天佑的登天梯,那他就偏要让这梯子报废了,让他们谁都不好过。   清风很清楚孟彤对四川府的野望,等到四川府出了成绩,他再以解忧公主义弟的名头风光的重临洛阳,到时候就是皇亲国戚都要争相巴结他。   而程范和陶天佑若是在那时得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们会有何种表情。   清风只要一想到那两人到时候可能会开始狗咬狗,陶天佑可能会跑到他面前痛哭流涕,忏悔自己的过错,就觉得特别的有意思。   孟彤见清风是确实不急着报仇了,也就放心了。她又交代了他几句到了四川府该如何行事的话,就出门叫上青黛和青薇几个回了半山腰的小木屋。   这几天,春二娘已经过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时候,都已经有好些天不召陈大娘她们过来说话了。   前阵子暗七等人闹着要新衣裳,春二娘好脾气,也愿意顺着他们,这几天正忙着给那群家伙做夏裳,把暗七几个高兴的都跟得了宝贝似的,走路都似带着风。   等孟彤将小木屋里一应器具都收拾好,装上了马车,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   孟彤回屋重新梳洗过后,就去了春二娘的屋子。   趁着陪春二娘用晚饭的功夫,就把自己要回洛阳,让她和清风先一步去四川府为村民们安排打点的事情跟她说了。   为了让春二娘安心去四川府,孟彤的话说的极有技巧。   她也不直接说让春二娘和清风去四川府,而是抱歉的口吻说自己有急事要回洛阳一趟,然后以着征询的口气,问春二娘能不能先带清风去四川府,为村民们打点迁徒过去后的安置事宜。   春二娘见女儿没时间又如此信任自己,虽然心里挺虚的,不过想着有王嬷嬷和宫嬷嬷等人在身边帮她,四川府那这又有万能的女婿在,便很是痛快的满口答应了。   吃过了晚饭,孟彤写了封书信,让灰鹰带给凌一,便告别了春二娘,带着青海、暗七等人以及他们挑出来的一百名高手,连夜启程回洛阳了。   凌一接到信时,气的差点儿想把灰鹰给烤了。   “这丫头,怎么哪儿有危险偏爱往哪儿蹿呢?”四川府不管离洛阳还是离河北府都远的行,凌一鞭长莫及,也只能捏着小纸条生闷气。   ☆、737形象与鸡爪   有个这么不安份又喜欢四处蹦达的小娇妻,凌一感觉自己要是不够强大,可能就护不住了。   孟彤简直就在以自己不断提升的作死指数,鞭策着他不得不一步一步强大起来,否则他的小娇妻要是闯出祸来,他就罩不住啦。   凌一现在无比庆幸这些年他没有懈怠,洛阳那块地方经过他这几年的努力,已经尽在他的掌握中了。   就算他本人不在洛阳,孟彤在洛阳地界上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会让她被人欺负了去。   凌一丝毫没有自己的小娇妻其实靠山很硬,一手医药之术很可怕的自觉,就跟个老妈子一样的各种操心。   为了让小娇妻能够在洛阳城里“玩”的愉快,凌一伏案奋笔疾书,带着各种指令的小纸条一张接一张的写,末了交给暗卫拿去发出去。   府衙后院一时间飞鹰四散而飞,鹰啸阵阵,引得全府城的百姓仰头争相观看,一时被谓为奇观。   孟彤要看到这满天的飞鹰,八成得怀疑凌一是不是把人家老鹰的全家老小都给一窝端了。   要说这夫妻俩也真是够够的了,一个喜欢养狼,一个喜欢养鹰。养狼的养一只引一群,养鹰的干脆一养就是一整群,要不是这夫妻俩还有点儿赚钱的手段,光是养这些东西就能让他们俩穷的喝西北风了。   再说孟彤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洛阳,又要兼顾手里剧毒版迷药的解药研究,直接就把作息给弄颠倒了。   白天她给自己吸一口迷药,倒在马车上睡得昏天黑地,晚上等大家歇下了,她就拿出药材和器具,专心自己的研究。   如此刻苦勤奋的付出,最终还是在离洛阳尚有两天路程的某天晚上,给她研究出了完整版的解药。   解药研究出来了,孟彤心头的一颗大石头也终于可以放下了。她给自己解压的方式就是直接吸进一大口迷药,然后一路睡到了洛阳城。   因为皇帝的情况不稳定,胡清云自打到了洛阳,就没再回开封府。   孟彤在离洛阳尚还有数十里地时,就让那一百侍卫脱下侍卫服,化整为零先一步混进洛阳城,然后才让青海等人直接驱车去了胡清云在洛阳的府坻。   胡府上的看门人跟青海等人熟的就跟一家人似的,见是青海敲门,根本都不问他身后的几辆马车里都有谁,直接先开门让他们一行人进去了,才去后院回报胡清云。   孟彤为了掩人耳目,一路上与青薇等人都是做的男装打扮,胡府的管家胡伯迎上来时,一时都没认出她来,直到孟彤在马车里笑着开腔低低唤了声“胡伯”,管家胡伯才惊觉来人竟是孟彤。   “老爷今儿才在念叨您也不知道到哪儿了,没想到您这会儿竟然就到了。”胡伯又是激动又是高兴,他是胡家被抄之后仅存的一个老仆,也是知道孟彤与胡清云是师兄妹关系的可信之人。   胡伯虽然对宫里出了什么事知之寥寥,但他从胡清云最近一系列的反常举动中感觉到了不寻常。   特别是胡清云最近会时不时的低声念叨孟彤不知道何时能回来,所以胡伯才知道孟彤最近会赶回洛阳来。   “胡伯,您把一路上的下人都遣开吧,我自己去后院。”现在是非常时期,孟彤不知道这胡府里有没有别方势力的眼线,虽然她的行程迟早是会被人知晓的,不过现在能小心还是要尽量小心些。   她最主要的还是怕给皇帝下毒的二皇子党一行人会阻止她见皇帝,所以在她见到皇帝之前,她的行踪还是能瞒则瞒的好。   等她弄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后,她的踪迹暴不暴露就不重要了。   胡伯领命而去,不久之后便领着几个年长的婆子从后院出来,打孟彤等人的马车前经过,则胡伯领着往另一侧的厨房去了。   等人都过去了孟彤才从马车上下来,熟门熟路的进了后院,直接就往胡清云的书房摸去。   彼时胡清云正蹲在书房门口的台阶上,一边盯着垂花门的方向,一边啃着一只鸡爪。   啧!就这形象!说实话,说出去都没人相信这人会是个二品大员。   “师兄,你这日子过的挺逍遥的嘛!还有鸡爪可啃。”孟彤乍然见到这么一盘鸡爪,也挺惊喜的。毕竟一只鸡就两只爪子,这么一大盘鸡爪,不杀个十来只鸡,可弄不到这么多鸡爪子。   而且在大周朝的富贵人家里,摆在饭桌上的鸡一般是见不着鸡爪的。因为照大周人的习惯,觉得鸡爪是腌臜物,吃鸡之前都是要先去了爪子的。   就连在穷人家里,在这个以肉为贵的时代,人家吃鸡的重点是鸡翅、鸡腿、鸡胸、鸡背,就连鸡屁股都被认为是美味,可就没谁是特别喜欢鸡爪子的。   孟彤身影一闪,伸手就往台阶上放着的那盘卤鸡爪抓去。   胡清云压根儿没想到孟彤会来的这么快,所以一听到她的声音,还被吓了一跳。   不过他一惊之后立即眼明手快的端起盘子往自己怀里藏去,一边还试图大叫着吸引孟彤的注意力,“哎哟,师妹,你可算来了,为兄都等你大半个月了。”   孟彤眼睁睁的看着那盘卤鸡爪与自己的指尖,只差了一公分不到的距离就失之前臂了,这让武力不如人的她不由插腰嗔道:“我已经来了,你也不必等了,快把你怀里的鸡爪贡献出来,我正好还没吃饭,快先给我垫垫肚子。”   这哪能贡献出去?一贡献出去就连骨头渣子都回不来了。   胡清云一副誓死保护鸡爪的模样,冲着孟彤弯腰讪笑道,“师妹,鸡爪可填不饱肚子,师兄这就让人给你做吃的去。”   说着就想从孟彤的身边溜过去,却被孟彤突然踹来的一记重脚给踢的又蹦了回去,“我去,你往哪儿踢呢?为兄怎么说也是你大师兄啊,你竟敢对我使断子绝孙脚?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孟彤不为所动的插腰挡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冷笑:“交鸡爪不杀。”   ☆、738落日黄昏   胡清云还试图跟孟彤讲“道理”,“师妹,鸡爪是腌臜物,不好吃的。”   孟彤哼道,“我不嫌弃!”   胡清云:……   师兄妹俩僵持了数息之后,胡清云就败下了阵来。   于是画面骤然一变,师兄妹俩就相亲相爱的一起坐在书房门前的台阶上,一边啃着鸡爪,一边开始谈起正事来。   那画面太美,让青薇、青月几个都不忍多看了,几人只能揉着抽痛的额头,全都退到院外守着去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胡清云这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他很懊恼,要是早知道孟彤今天就能赶回来,他就不在这个时候吃卤鸡爪解馋了。   孟彤啃着鸡爪,口齿不清的道:“我怎么说都是这一代持牌上岗的那啥嘛,皇帝都出事了,要不尽点心力,我怕师傅半夜找我谈心啊。”   胡清云对她的话嗤笑了下,啃了口鸡爪,抬头看着天空叹气道:“皇上那个样子看着实在不太妙,要不是有你那个延年益寿丸顶着,早一个月前我看大概就不成了。”   孟彤转头看着他,问,“不是说那个李防风的医术也很利害的吗?皇帝那么信任他,他难道就半点儿没看出来?”   胡清云嘲讽的嘿嘿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意味的道:“拉倒,李防风那点儿能耐,治治一般的头疼脑热还成,皇帝中的我看着像是咱们巫门的东西,他能发现端倪不怪了。”   胡清云说完还笑,“皇帝现在悔的肠子都快青了,他不相信你,还放你出了洛阳,这回让人钻了空子,原本的福寿绵长我看着现在只怕要悬了。”   对于巫门的东西,胡清云跟了祝香伶那么多年,学的东西比孟彤更加系统。他虽然没学到医毒之术,不过在皇帝身上看出点端倪,还是不成问题的。   孟彤感觉挺奇怪的,她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胡清云,疑惑不解的道:“师兄,我还以为你对皇帝忠心耿耿呢,怎么现在看着,你对他好像也没那么忠心嘛。”   胡清云闻言白了孟彤一眼,道:“巫门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要辅佐的是大周帝王,大周皇室可以当皇帝的人多了,这个不行了就换一个呗。”   孟彤歪了歪脑袋,对胡清云鬼话压根儿不信。她又不是瞎子,都这么此年了,还会看不出来胡清云对皇帝的忠心?   以前她连想偷个懒不进宫给皇帝把脉,都得提心吊胆的担心胡清云会不高兴,这厮现在跟她说,他其实效忠的只是大周的帝王,而不是这个大周皇帝?   信他才有鬼了!   胡清云一见孟彤那个表情,也知道自己瞒不过,不由叹了口气,道:“为兄这心里其实也矛盾着呢。皇上跟你师兄我,其实就有点儿像伯牙和子期那个意思,他还是为兄的伯乐。   要没有他当年伸了把手,为兄现在要嘛就混迹市井,要嘛早就死了,现在坟头的草大概都比人高了。”   胡清云说着恶狠狠的咬了口鸡爪,用力的嚼着,孟彤看他那个样子也就没出声打扰他,只专心啃着自己手里的鸡爪。   过了半晌,胡清云才道,“为兄也不是不知道皇帝一边想要让巫门为他所用,一边又在提防着巫门的一切,包括你与为兄我。   可他对为兄又有知遇之恩,有提携之义,再说巫门在皇室的地位本就高,所以为兄对皇帝向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这次见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为兄这心里是既觉得痛快,有些有替他婉惜,总之就是什么味儿都有,但也不会是不高兴的……”   胡清云说的虽然混乱,不过孟彤算是听明白了,她点点头,心头悬着的大石算是放下了。   她一脸认真的对胡清云笑道:“我原本还以为你会哭鼻子的,毕竟你以前看着对皇帝就是忠心耿耿的样子,你们像君臣又像是朋友,所以我回来的一路上,其实还是挺怕你会要死要活的要我一定要救活皇帝的。”   胡清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有丝毫笑意的笑,看着孟彤的眼底满是一种苍凉的味道,他说,“皇帝的症状看着像是中了巫门的“落日黄昏”。   据巫门典籍记载,中了“落日黄昏”的人,只有在毒发之前解毒才能活命,否则一旦毒发,就代表着毒已入肺腹,就是能救回来,人也活不过一年了。”   “巫门十大秘药啊……”孟彤不由咂了咂嘴,感觉皇家这就是典型的自做自受。“皇帝的秘库又被盗了?这都几次?皇帝这是记吃不记打啊!”   大周的历代皇帝就没几个对巫是真心信任的,他们把巫门的十大秘药一一要过去,又不好好保管,这会儿被人用在自己身上,又要让她这个巫门传人来救人,这叫她说什么好呢?   胡清云其实也觉得挺无语的,他点点头,道,“已经确定是皇后派人下的手了,皇帝现在就靠你的延年益寿丸顶着呢,就等你回来救他了。”   “看看,也不知道还有救没救。”孟彤一点儿兴致都提不起来。   巫门十大秘药,因为使用的药材太多太珍贵,孟彤也只在医书上看过,根本没办法复制出来,更别说是配置解药了。   再说皇帝都已经过了门派典籍记载的救治时间N久了,就算有延年益寿丸补充生机,毒也早入肺腹了,救不回来太正常了,能救才是不正常的。   胡清云问孟彤,“你准备什么时候进宫?”   “吃个饭再洗个澡,换了衣服,等天黑了我们走秘道进宫。”孟彤其实对皇家供奉专用的秘道早就好奇不已了,现在能光明正大的用她的小黑牌牌了,自然要去走上一朝。   孟彤美滋滋的扔掉啃光的鸡爪,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又仔细的擦着手指,一边问胡清云,“二皇子勾结萧国圣地的事,你知道了?”   胡清云闻言脸一黑,嗯了一声,才声音有些沉闷的道:“你家相公已经告诉过我了。”   ☆、739安慰   孟彤见他那样子,不由就来了兴致,问他道,“师兄,你知道完颜明月这个人吗?师傅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他?”   “你这么兴奋做什么?”胡清云黑着脸瞪她,没好气的道,“完颜明月不过是个巫门弃徒,巫门子弟人人得而诛之。”   一个觊觎了他祖母一辈子的男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简直不知所谓。   孟彤嘿嘿阴笑了两声,斜睨着他道:“完颜明月入门比师傅都早,师傅当初之所以身受重伤,还是完颜明月给打的呢。师兄,你确定以你的功力,能诛得了完颜明月吗?”   胡清云听得脸不禁又黑了两分,恨恨的瞪着孟彤道:“诛不了也得诛,不然你肯把你师傅的尸骨挖出来给他?”   能力被小师妹质疑了,胡清云觉得很没面子,简直都有些气急败坏了,“还有那个二皇子,那小子这次可是要逼宫谋反,这事儿你管不管?”   “管啊。”孟彤理所当然的点头,她当初可是答应了师傅的,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遵守承诺。   “不就是个皇子吗,等哪天晚上我就让人去给他一刀。”直接干掉谋反头子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咳咳咳……”胡清云差点儿没被一口鸡爪给呛死,指着孟彤的食指抖了抖,最终还是无力的放下了。   孟彤这轻飘飘的要杀皇子如杀鸡般的话语,若是落在别人耳里,要嘛会被当成疯子,要嘛会被大骂大逆不道,可只有胡清云知道,只要孟彤持有皇家供奉的小黑牌一天,她杀皇子就是合法且合理的。   将来上位的皇帝不但不会治她的罪,还得把她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这是大周开国始皇帝给皇室的后代子孙留下的治国第一令,没有一个继位的皇帝会蠢到去违背这一条命令的。   胡清云叹着气道:“还是师妹你看的开啊,为兄受过皇帝的恩惠,这么多年下来,对君臣尊卑这一套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实在是愧对巫门的列祖列宗啊。”   孟彤都有些吃不消胡清云这副婆婆妈妈的样子了,她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师兄,人生在世谁无死?不过生死轮回而已,老天又饶过谁了?百年之后咱们都是会化土的,你也别太难过了。”   胡清云的眼角抽了抽,没好气的斜了孟彤一眼,道,“你这算什么安慰?”   “我好心安慰你,你还嫌弃上了?”孟彤双手齐上,用力把自己刚抓了鸡爪,还油汪汪的手在胡清云的衣服上用力蹭了两下。   胡清云哭笑不得的看着肩头的油渍,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我又没说什么,你就这么报复我?这可是你嫂子亲手给我缝的。”   孟彤抬起下巴冲胡清云哼了一声,笑道,“嫂子要是问起,我就说是你先欺负我,我才把油蹭你身上的。”   “你还要脸吗?”他可爱粉嫩的小师妹哪儿去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熊的?   孟彤不屑的撇嘴,“要脸能填饱肚子吗?多少银子一斤?我卖,你买吗?”   胡清云听的眼解直抽抽,直接在心里就把凌一给埋怨上了。   回想当初,他的小师妹是多少的乖巧可爱啊!这才几年就变成这样了,八成都是被凌一给带坏的。   自家小师妹那么乖巧可爱,会变成这样肯定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问题肯定出在凌一那个“老男人”身上。   胡清云满心的怨念,却没舍得对着自家小师妹发,而是无奈的道:“你师兄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好好的安慰安慰我吗?”   孟彤也觉得很无奈,只能叹气道,“我又没说错,做皇帝本来就是一份危险系数很高的工作,要是没有随时会被人给害死的觉悟,还当什么皇帝啊?大周的历代皇帝,哪一个不是这么过来的?我都不知道你在这里难过什么?”   胡清云听着就有点儿生气了,没好气的道:“我与皇帝相交多年,既是君臣也是朋友,如今朋友眼看着就要不好了,还不许我难过啊?”   孟彤觉得更无奈了,“可你也是巫门的传人啊,师兄。师傅当初要不是在萧国受了重伤后,逃进牛背山时在山上巧遇了我,如今拿着供奉小黑牌的人会是你,而你难道要以你现在的状态,去面对皇朝将要面临的皇权交替吗?”   皇家供奉的责任和义务就是监督和保证皇权的正常交接。如果皇帝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把皇位传给最合适的皇子继承,皇家供奉是要出面拨乱反正的。   而皇家供奉若是对皇室中的某一人投入太多感情的话,就容易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从而无法对皇位传承做出正确的判断,这在过去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在巫门尚算兴旺的那些年,若就持皇家供奉的巫门传人,不能禀持客观公正的处理皇位继承问题,一旦被巫门长老发现,是要受到很严重的惩罚的。   现在巫门总共也就孟彤和胡清云两个传人,自然不会再有人来惩罚他们。   不过胡清云做为巫门传人,与这一代的皇帝交情过深,以致于严重影响到了自己的情绪和判断,虽在情理之中,但就胡清云巫门传人的身份而言,却是极不应该的。   “所以祖母把皇家供奉的小黑牌传给了你,而不是给我。”胡清云轻笑了下,脸上不见丝毫的失意,反而有种松了口气之后的豁达。   就连胡清云也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个小师妹的本事。   孟彤自从到了洛阳之后,就算受封成为了公主,也没见她与哪位皇子、公主,或是洛阳城中的哪一方势力过往甚密。   在过去的四年里,她除了去皇家书院上课,几乎可说是足不出户,这对于一个年仅十一二岁,还正喜欢笑闹,喜欢被朋友包围崇拜的小女孩来说,实在算不得容易。   仅凭这一点,胡清云就觉得自家小妹师才是最适合做皇家供奉的人。   “你这借口找的可真烂。”孟彤没给胡清云留面子,不屑的撇了撇嘴就把话题导到了萧国圣地,和完颜明月的身上,又细细说了下自己的打算,以及那已经研制成功剧毒版迷药和解药。   ☆、740徒弟   胡清云听得眼中异彩连连,听到最后差点儿没高兴的跳起来,搓着手冲孟彤谄媚的笑道:“师妹,还是你知道心疼大师兄。”   “千万别,你可别跟我来你那一套。”孟彤跟受惊的兔子似的,一下就往后跳开两三米远,“你这一套留着哄你媳妇儿和儿子吧。”   一连赶了大半个月的路,孟彤也确实是累了,她伸手掸了下沾了灰的裙摆,懒懒的直起腰道,“晚上进宫的事,你安排一下,现在先让人给我准备热水和热饭吧,我这一路急赶慢赶的,可把我给累死了。”   胡清云此时心情正好,也就不计较孟彤嫌弃他的示好了。他走路带风的出了院子,大声招呼着胡伯收拾院子,为孟彤一行人准备热水饭食。   孟彤洗漱之后美美的睡了一觉,等到月上中天时,才起身穿上黑色劲装。   今晚要从暗道进宫,孟彤不能带着青海和青薇等人,所以干脆就把他们全都留在了胡家。   知道今晚自己几个都不能跟着进宫,青薇几个丫头全都一脸的忧心忡忡,青海和青扬更是死活不同意让孟彤出门。   胡清云没办法,只能小露了一手,这才让青海几个相信,即便没有他们,他也有能力保护好孟彤。   几人趁着夜色来到前院,当孟彤看到胡大师兄准备的骚包马车时,差点儿没想吹口哨。她有些不确定的扭头问胡清云,“师兄,咱们这是准备进宫的吧?”   胡清云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让你坐的舒服些还不好?行了,赶紧上车吧,卖不了你。”   孟彤心说:你要敢卖,就给你卖呗。   今晚负责赶车的竟是平时走路都带颠的胡伯,这是孟彤没有想到的,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胡伯竟还是一名武林高手。   看到胡伯一大把年纪了,还能跟猴儿似的灵敏的飞身上车,孟彤不竟扬了扬眉毛,嘴角溢出一抹笑来。   接过青海提着的大药箱,孟彤就跟着胡清云上了他特意准备的豪华大马车,然后端端正正的在胡清云对面的垫子上坐下。   马车出了胡府后便一路疾行,因为路上没人速度也就特别的快。   不过孟彤很快就发现了,城里巡逻的士兵看到他们的马车,就跟没看到他们一样,直接选择性眼瞎,连问都不问一句就直接让他们过去了。   “师兄,你这马车有什么玄机啊?怎么那些巡逻的卫队都认识这马车似的?”   胡清云正闭目养神,闻言眼也没抬就道:“这车原是包家七少包成群的马车,他们自然都是认识的。”   “包成群……”孟彤听着这个名字感觉耳熟的很,挠头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骤然拍手叫道,“是不是就是那个不到晚上不出门,出门之后只往花柳巷跑的那个包家败家子啊?”   胡清云微微一笑,睁开眼笑看着孟彤道,“是他没错。”   孟彤也同样看着胡清云,好奇道:“师兄怎么会跟他有交及的?你看着不像是跟他有共同爱好的人啊?”   “这话可不能瞎说,什么共同爱好啊?”   胡清云被孟彤的话吓了一跳,深怕她跟庞雅晴造遥,连忙一脸紧张的解释道,“包成群算是为兄的半个弟子。包家嫡系子弟众多,阴私之事自然避不可免,那小子打小就鬼精鬼精的,知道装疯卖傻保命。   为兄看着他是个可造之才,就收在身边教导了几年。论辈份他还得称你一声师姑,你回头可要记得给见面礼啊。”   孟彤大喜,“那岂不是说,咱们巫门现在终于有了第三个人了?”   胡清云却摇头道,“为兄没有正式收他入门墙,他最多也只能算是个巫门的外门弟子,懂些巫门的皮毛功夫罢了。”   孟彤当初算是走了狗屎运,拜师就只是一杯茶,三个响头就解决了,容易的很。她根本就不知道原来巫门还有内外门之分,而且听胡清云说的这一套,拜入巫门还挺严的。   一念想罢,孟彤就反应过来了,“你都没正式收他进门,还要我送什么见面礼啊?”   胡清云嫌她小气,哼道,“外门弟子也是弟子,为兄这么多年可就收了这么一个弟子,你这做师姑的好意思不给东西?”   什么都可以吃,就是这个亏不能吃。   胡清云要这么说,孟彤觉得自己拜师比胡清云晚了二十几年,她的辈份小,她认了。   可她那个徒弟也带在身边教了好几多年了,未必就会比那个包成群差。   而且说见面礼,大师兄会替自己徒弟向她要,她难道就不会么?   “说到弟子,我好像也有一个,而且也带在身边教了好几年了。”孟彤看着胡清云笑得好不开心。   “你还真是半点儿亏都不肯吃,连这个都要与师兄争?”胡清云好气又好笑的拿手指点了点她,半晌才挤出一句,“你整日足不出户,上哪儿去收的弟子?”   孟彤笑嘻嘻的道,“就是青黛啊,你也认识的。”   “就你那个傻乎乎的丫头啊。”胡清云恍然。要说青黛胡清云还真认识,而且还挺熟的。   那丫头是最早跟在孟彤身边的小丫头,人看着傻乎乎的,说什么都信,给什么吃什么,连问都不带问的。听说就是因为如此,才被孟彤整出了个百毒不清的体质。   所以要是按跟随在他们身边的时间来算的话,包成群还真不一定就比青黛入门早。   不过就年纪来说,包成群可比青黛大多了,要让包成群反过来叫青黛师姐的话,也好像挺没面子的。   胡清云很想为自个儿的徒弟争取一下,可看孟彤那样子,显然也是不会轻易让步的。他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马车的速度突然一缓,然后就传来了胡伯略带沙哑的声音,“老爷,咱们到了。”   孟彤连忙掀起窗帘往外看了看,就见外头的街上灯火通明,旁边一座挂着红灯笼的大门口,端端正正的站着几位相貌清秀的青衣小厮,女子倒是一个都不见。   孟彤好奇的往左右看了看,只见不远处都还有衣着清凉的女子,举止轻浮的随便拉扯过路的男子,唯有他们马车停着的这一处,门口连个女人都没有。   ☆、741暗道   “下车。”胡清云递了个带黑纱的帷帽给孟彤,就提起她的药箱,先一步下了马车。   孟彤把帷帽往脑袋上一扣,把颔下的系带一系就跟着跳下了马车。   “哎哟,胡老爷,您老可算是来了,小的在这儿可是等了您快有两个时辰了呢。”兴奋的男子声音听着还颇悦耳的,只不过一联想到现在的时间和地点,这话听着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孟彤寻声往那站着青衣小厮的大门里望去,就见一个头戴金冠,身穿团青云纹白袍的年轻男子,一脸有如见着了多年未见的亲娘般,一路从那门里飞奔了出来。   孟彤目测了一下他飞奔的路线,立即很识趣的往边上让了让,把站在她身后的胡清云给让了出来。   胡清云一见这男子,在他奔近时也很见机的往边上让了让,顺便还伸出了一条腿。   “啊——”“嘭!”“哎哟,我的脸……咝——”   孟彤捂了捂脸,下意识的裂了下嘴,她光听那声音都为这人觉得痛。   “走,咱们进去。”胡清云扯住孟彤的衣袖,也不管地上被他拌倒的年轻男子,拖着的孟彤就往那挂着红灯笼的大门内走去。   孟彤回头看了眼地上还扒着“直哎哎”的年轻男子,见他四周并没有别人,便猜到这位可能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包成群公子了。   否则以胡大师兄的脾气,可不会故意伸脚去拌毫不相干的人。   孟彤闷笑着转过头来,跟着胡清云快步往那处大门走去,一边抬头往那门上的匾额看了一眼。   就见那匾上写着“群芳斋”三个字,那熟悉的字体让孟彤一下就瞪大了眼,差点儿没怀疑人生。   胡清云熟门熟路的拖着孟彤进了大门,一路往里走。   孟彤惊奇的看着“群芳斋”的小厮和丫环们就跟没看到他们一样,全都选择性突视了他们的存在,自然绕开他们自顾自的做事。   而胡清云则扯着孟彤如入无人之境,七弯八拐的就避开了人群,转进了一条避静的小径。   见四周没人了,孟彤才低声问道,“师兄,这家群芳斋该不会是师傅弄出来的?”   胡清云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这都能猜出来?”   孟彤不禁黑线,伸手笔划了一下,道,“我认得师傅的字,那个门匾上的字是师傅写的。”   胡清云恍然的“哦”了一声,只不过却没下文了。   漆黑的花园小径两旁连盏灯笼都没有,要不是孟彤体内还有那么丁点儿内力,可以让眼睛勉强识物,否则还真会撞到树上去。   可不管怎么说,走在这么个黑漆漆的地方,在这花园的某处还隐藏着一条不为人知的秘道,孟彤心里不知怎么就有点儿小紧张,只能没话找话的对胡清云道,“这里看着倒不像是个烟花之地,反而更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后花园。”   胡清云似乎笑了下,淡淡的回道,“这地方很早以前就存在了,只不过后来被你师傅改成了这样,她后来不想管事了,就把这里扔给为兄了。”   “说的我师傅好像不是你师傅一样。”孟彤低声咕哝了一声,忍不住劝道,“师兄,人死为大,师傅骨头都化灰了,你还放不下啊?”   胡清云和祝香伶之间的恩怨情仇,孟彤没办法评说,她只是觉得师傅死都死了,胡大师兄现在也是当爹的人了,对于长辈的一些想法总会多些体会,所以放下过去的那些心结,其实对胡大师兄才是最好的。   胡清云好半天都没有出声回应,孟彤忐忑着,还以为自己的话说重了,就见胡清云在一座假山前,转身对她道,“到了,就是这里。”   眼前黑呼呼的一片,孟彤只能勉强看到一个假山的轮廓,还真看不出这个‘这里’是哪里?“师兄,你就不能点个灯吗?师妹我功力太弱,看不见啊。”   “你这不是挺好的吗,这一路走来也没见你踢到哪儿啊。”胡清云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在那假山的哪里摸了下,那假山里头竟射出了一点光来。   孟彤连忙凑过去看,这才看清那假山里头竟有一道能供一人通过的门。   孟彤没忘记祝香伶当初的警告,连忙从衣襟里拉出系着红线的小黑牌牌问胡清云,“师傅说让我进暗道前要出示令牌,守暗道的暗卫人呢?该不会也跟咱们俩似的道统断绝,传到最后就没人了?”   “你才没人了呢,小丫头怎么说话的呢?”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自孟彤的右侧响起,吓的她直接抬脚就往那发声处踹了过去。   一道黑影带着“嘎嘎”的笑声,闪电般从漆黑的假山阴影里跳了出来,“小丫头的功夫不咋嘀,反应倒是挺快的嘛。”   “长叔,您就别逗小师妹了。”胡清云无奈的叫了一声,一边眼明手快的一把按住孟彤已经探进挎包,抓到了药粉的手。“您要相信,小师妹的功夫虽然不行,但她的药绝对是能够让您生不如死的。”   孟彤推开胡清云的手,放开手里抓到的药粉,在挎包里摸了摸,把火折子给摸了出来。   火折子迎风一招就燃了起来,微弱的火光却已足够让孟彤看清不远处的那道人影了。   那是个穿着广袖长袍的灰衣老者,身形比孟彤也只高了一点,若非老者那一头白发和满脸的褶子,看着就跟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样可笑。   “哼!学医毒的小丫头就是无趣。”长叔一见自己暴露了,就不高兴的冷哼了一声,甩着袖子走到孟彤面前,昂着头,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道,“丫头,我是这条暗道的守护人,也是皇家暗卫的大统领,你可以叫我长叔。”   孟彤没理这个长叔,而是扭头问胡清云,“师兄,皇家暗卫算是咱们巫门的人,还是皇室的人?”   胡清云还没来得及张口,长叔就不高兴的冲孟彤嚷道,“老头子就站在你面前,你这丫头是几个意思?干嘛问他不问我?”   ☆、742寝宫   孟彤根本没给这老头儿面子,张口就道,“我又不认识你,就算问了你也不知道你回答的是不是真的,那我为什么还要问你,而不是问我自己的师兄呢?”   长叔被噎了下,顿时哑口无言。   胡清云摸着鼻子,对孟彤笑道:“皇家暗卫算是皇室的人,不过长叔的武功都是祖母教的,算是祖母的半个弟子,所以要是认真算起来,咱们是该称呼长叔一声师兄的。”   “又是半个……”巫门都凋零成这样了,偏偏收徒都只收半个,也真是够了。孟彤咕哝了一声,扭头认真打量眼前瘦小的老者,“长叔,您今年贵庚啊?”   “怎么?你是嫌弃老头子老了吗?”长叔拉长着脸,一脸的不高兴。   孟彤自觉她不缺敬老爱幼的优良品格,但也绝对不会无条件的忍让喜欢无理取闹的老人,她皱眉看了胡清云一眼,怕自己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于是直接抿起嘴不说话了。   胡清云一见孟彤这表情,就知道小丫头也不高兴了,连忙站出来打圆场道:“长叔,时辰已经不早了,皇上还等着小师妹去给他把脉呢,您还是先开启秘道让我们进去。”   长叔见孟彤不说话,虽然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触怒了她,却也知道小丫头不高兴了。   他冷哼了一声,闪身掠回假山里头,也不知道按动了什么机关,假山内的那道门的旁边突然又出现了一道小门。“进去,要出来时在墙上敲五下,三长两短。”   孟彤看着那两条真假暗道,心里暗惊不已,也是直到此时这才知道,这条暗道原来还有真假两条暗道。也亏得她之前没有好奇的自己摸过来,否则就算这条暗道没有人守护,她自己要是摸进了假暗道,那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胡清云提着药箱领先一步踏进了暗道,孟彤见状,看也没看那长叔一眼,连忙就跟着跑了进去。   暗道外窄里宽,过了那道小门之后是一个往下向左的斜坡,只用往前走出百步左右,道路就变宽的能容两人并行了。   胡清云领先一步带着孟彤往前走,不时提醒她小心脚下的台阶。   但其实暗道两边的墙上,每隔一段都安有一盏油灯,里头的能见度比外面那个小花园不知道好了多少。而且因为暗道里头的通风设计的好,空气里除了一丝霉味,倒是没有闻到别的不该有的味道。   群芳斋离皇宫直线距离不算远,但若是按着道儿走,坐马车也得大半个时辰。   胡清云带着孟彤走的极快,两人在暗道里几乎都是运起了轻功飞掠着前进的,因此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赶到了出口。   踏出暗道后,入眼的是一个异常宽敞的房间,摆满了各种名贵古玩的博古架,明黄色绣五爪金龙的帐幔,以及紫檀木双面精绣着大周江山的屏风,全都彰显着这间房间主人的身份。   “这条暗道竟然是直接挖到皇上的寝宫里来的?”孟彤惊的半天合不拢嘴,心里暗道:这暗道进出逃命都方便,可万一要是哪天大周皇室要是出了个不孝子,这条暗道被泄露了出去,那就有好戏看了。   “这条暗道是迁都洛阳之后,由巫门当代供奉督造的,至今已经快有四百年历史了。”皇帝的声音自帐幔后响起。   胡清云连忙伏身下拜,“臣胡清云,参见皇上。”   孟彤却没有跪,而是皱眉上前,一把撩开了明黄的帐幔。   “彤彤!”胡清云被孟彤的举动吓了一跳,就连端坐在帐幔后的皇帝也被孟彤的举动给惊的愣住了。   孟彤没理会胡清云的大惊小怪,目光在皇帝的脸上和手背、手指上扫过,然后一边往前走,一边头也不回的冲胡清云吩咐道,“师兄,给我拿盏灯过来。”   皇帝见此顿时就回过神来了,他眼底闪过一抹亮光,有些热切的看着孟彤道,“解忧,你看朕中的毒能解么?”   孟彤差点儿没翻白眼,皇帝当她是神仙不成?她连个脉都还没摸到,怎么会知道他还有没有救啊?   不过眼前之人好歹是个一国之主,孟彤只能压住心中的不屑,温声道:“这个现在还不好说,皇上您先伸出手来,我先给你把把脉。”   皇帝的脸色微微一黯,不过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手伸给了孟彤。   孟彤伸手搭在皇帝的腕间细细感受。   胡清云端了盏宫灯过来,见孟彤在认真把脉,便先安静的站到了一边。   孟彤轮流给皇帝的左右手都把了脉,又转身接过胡清云手里的宫灯,凑近皇帝仔细观查他的眼底颜色、瞳孔反应以及舌胎颜色,手甲颜色等等。   胡清云一直紧张的屏着呼吸,直到孟彤检查完才急忙问道,“怎么样?皇帝的情况倒底是不是中毒?”   孟彤见皇帝也正紧张的盯着她,便神色沉重的点了点头,道:“是中毒了,而且毒已深入肺腑,即便是现在我立即帮皇上解了毒,皇上受损的肺腑却已成定局,寿命最多不会超过三年了。”   胡清云闻言愣了愣,随即急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皇帝虽没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和紧盯着孟彤的目光,都说明了他此时的紧张。   孟彤沉默的摇了摇头,虽然她觉得宣告一个人的死期是极为残忍的,但做为皇家供奉,她此时却不得不实话实说,好让皇帝尽早做好皇位的传承和更替工作。   孟彤叹了口气,略带怜悯的看着皇帝,道,“三年时间已经是尽我最大的努力,所以达成的结果了,还望皇上能够尽早选出太子,以保障皇位能够顺利更替。”   皇帝神色黯然的垂下了头,他不开口,胡清云和孟彤也就只能站着面面相觑。寝宫内一时间气氛沉闷,直到良久之后,皇帝缓缓抬起头看向孟彤,道,“解忧,你老实告诉朕,朕这毒是怎么中的?何时中的?”   孟彤没有犹豫,只是微微沉吟就道:“皇上身上中的不只一种毒素,除了“落日黄昏”,还有一种能够腐蚀肺腑的慢性毒素。”   ☆、743后悔   皇帝的拳头骤然拽紧,骨节间发出一阵爆豆般的“咔咔”声。   孟彤抿了抿唇,语气平静的接着道,“皇上应当还记得臣进宫向您辞别那日,曾为您把过脉,那日臣虽觉的您脾胃脏腑有些弱。   但因您之前有纵欲过度之相,臣只当您是房事过度再加上为朝政操劳所致,因并无大碍,也没引起重视,谁知……”   孟彤看着皇帝脸上闪过的懊悔之色,叹了口气才接着道,“如今想来,应是下毒之人深怕臣发现您身上有中毒之症,之前给您下的量应该极为轻微,才让臣未能极时发现。   而臣离京才半月有余,皇上您的容貌就一夜衰老,应该是因为您身上腐蚀肺腑的剧毒,被人加重了剂量,再加上中了“落日黄昏”的毒,两毒齐发之下才让您身上的剧毒提前发作了出来。”   胡清云急道,“难道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   孟彤一脸无奈的看了胡清云一眼,道,“三年是我能为皇帝争得的最长时间了,若是皇上之后在作息和饮食上不配合,这个时间只会更短而不会更长。”   “难道连延年益寿丸也不能治好朕吗?”皇帝的面色阴沉,但情绪看着尚还算稳定,并没有要崩溃的样子。   孟彤伸手从胡清云的手里接过药箱打开,一边向两人解释,“延年益寿丸不是解毒丸,是无法解除皇上身上的剧毒的。它的主药是人参,灵芝之类的大补之物,唯一的功效是促进人体细胞的活力,便人的容貌和肌体回复活力。   皇上在中毒的情况下服食延年寿益丸,在补益了病体的同时,也让皇上体内的剧毒更加毒上加毒了。”   孟彤看着皇上骤然变化的脸色,忍不住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沉重的道:“皇上前几天应该才服过延年益寿丸吧?   若说延年益寿丸第一次能让您撑半个月的话,您服第二颗时,应该连十天都撑不住了,而第三颗只怕就连五天都勉强了。”   “彤彤,你的意思岂不是说,皇上服食了延年益寿丸之后,不但不能延寿,反而是加速了体内剧毒的漫延?”胡清云不敢置信的看着孟彤,脸都惊白了。   大周说到底还是皇帝的大周,巫门就算辅佐大周皇室千年有功,但面对一个已经在位多年的帝王,约束力是很有限的。   不管孟彤的延年益寿丸原来好不好,现在皇帝吃了有害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世上还有个名词叫做迁怒,皇帝万一要是想跟巫门撕破脸的话,他们就算能杀了皇帝最后也只剩下逃跑的命。   孟彤自然知道胡清云在担心什么,她没有胡清云的那种君臣情节,所以也无法体会他心中的惶恐。   她只是淡淡的看着皇帝,道,“皇上若是不服用延年益寿丸,只怕早在第一次毒发时就已经撑不下住了。两害相较取其轻,所以既便是对身体有害的,皇上服下延年益寿丸能撑到我回来解毒,已是极好的结果了不是吗?”   没有人接孟彤的话。   皇帝此时心里既懊悔又愤怒、不甘,他原本有希望活得比大周的任何一个皇帝都有久。而且孟彤今年也才十五岁,以她的医术,数十年后,她炼制的延年益寿丸未必就不能让他活得更久。   他离长生不老也不过只是一步之遥。   可他做了什么?   广收美女,纵欲无度,听信谗言,因为自己的猜忌和不喜,拒绝让孟彤进宫自己请平安脉,甚至放她离开了洛阳,以至于让皇后等人的趁机给他下了“落日黄昏”……   复杂的心绪让皇帝无暇回应孟彤的话,而胡清云却是满心的忧虑,深怕皇帝会因为不甘迁怒于孟彤。   只可惜孟彤感受不到他的忧虑,她开了药箱拿出针包,就直接吩咐皇帝脱衣服趴好,开始认真给皇帝施起针来。   银针共震逼毒是一件极耗内力和精神的事情,孟彤那一点儿少的可怜的内力,也只够施针一次的。   吩咐胡清云看着皇帝身上的银针,孟彤用针扎破皇帝的手指,拿着小瓷盒接了几滴血,就用药给皇帝止了血。然后就在皇帝的龙床边上,从药箱里取出各式的毒液和药液一字排开,认真的调配起解毒药来。   皇帝见孟彤一丝不苟的为他调配解药的认真模样,心里原本有的那点儿迁怒的情绪,也慢慢的淡了。   认真说起来孟彤还真没做错什么,祝香伶收的这个么徒与胡清云不同,她或许对他没有如胡清云对他那么忠诚,行事做风却是最像巫门之人的。   自打孟彤被封为了公主以来,皇帝就没见她有多在意的样子。她不喜与各家女眷来往,不喜出席各家宴请,甚至因为凌一未大婚就住进了公主府,名声都被人给传臭了,也没见她在意过。   就连进宫见他这个皇帝,孟彤好像都极为不乐意,每次跟着胡清云进宫为他请平安脉,也都像是在完成一件任务一样,态度敷衍。   她就如那些巫门历代的供奉一样,对功名利禄、富贵荣华不甚在意,只一心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一被人打扰就满心的不高兴。   而也正是因为她这种高高在上、不喜事俗一切功名权欲的做派,让皇帝感觉自己受到了怠慢,所以才不喜见她,拒绝她进宫为自己请平安脉。   可皇帝现在却只觉得无比后悔。若非他的骄傲和怠慢,他此时又怎么会剧毒缠身,命不久矣?!   世间的能人异士谁不是脾气古怪的?他原本离长生是那么的近,可这一切却都被自己给毁了。   孟彤此时可没空管皇帝和胡清云在想些什么,她专心的盯着自己手里的血滴和药液,时不时的用滴管加入一滴药液或毒液。   “落日黄昏”是巫门的毒,解法她一早就研究过,因此解药并不难配,让孟彤感到麻烦的是皇帝体内的那种能够腐蚀肺腑的慢性剧毒。   “落日黄昏”属于快毒,虽然毒发的速度快,但对身体的损伤反而小。慢性剧毒发作慢,可对身体的损伤却是难以弥补的。   ☆、744发疯   肺腑五脏乃是人体的根本,一旦受损,想要修复就实在太难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皇帝的身上开始发热冒汗,然而渗出的汗液却是暗黄偏黑的。   孟彤在专心配药,胡清云没敢去打扰她,只能自己找了干净的白棉帕子过来给皇帝擦汗。   白色的帕子沾了汗液之后,那颜色更是黑的让人触目惊心,看得人简直心惊胆颤。   直到皇帝身上的银针都停止颤动了,孟彤的解药都没调配好,她帮皇帝收了银针,让胡清云先扶着皇帝去洗澡,顺便暗示他趁着两人独处的时候,把二皇子与萧国勾结的事情私下跟皇帝说清楚。   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都扔给胡清云,孟彤心安理得的回到桌前,继续认真比对药液,专注于解药的调配。   直到屋外的天空微微泛起了亮光,孟彤才轻呼出口气,把配好的解药倒入干净的瓷杯里,然后用清水兑开端到皇帝面前。   看着皇帝略带疲惫的脸色,孟彤有些讪然的解释道,“‘落日黄昏’的毒好解,但您身上的另外一种毒素才是最麻烦的。   特别是两毒相加之后,又形成了另一种剧毒,所以接下来七天里,我每晚都会过来给您施针逼毒,清毒的药皇上要连服半个月,到时候若是毒还清不干净的话,就还要再接着服用。”   孟彤说完顿了顿,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才继续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接着道:“服药期间皇上要禁房事,忌食油腻之物,忌饮酒,忌操劳。   这几天皇上最好以身体不适为由停朝几日,朝政暂交给三位皇子处理应该也出不了问题,等您身体里的毒素清干净了再来收拾那些宵小好了。”   “宵小……”皇帝盯着手里杯中呈现出诡异绿色的药液,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便毅色仰头将之一饮而进。   孟彤一见皇帝这模样,就知道胡清云已经把事情跟皇帝说了。   皇家这种父子反目,夫妻成仇的剧本不是他们这些外人能够干涉的,就算他们是巫门的人,就算他们是辅佐大周皇室的第一暗势力也是一样。   孟彤转头看向胡清云,就见胡清云也正转过头来看她,两人面面相觑,却是谁都没有开口去开导皇帝。   从宫里回到胡府里,正是日出时分,孟彤累了一晚上,用了早饭就回房补眠去了。   胡清云就没她这么好命了,为了迷惑几位皇子的视线,他还得进宫一趟,等被皇帝拒见了才能回来睡觉。   青薇侍候着孟彤睡下之后,特地到外院跟青海和青扬碰了下头。他们虽是孟彤的贴身侍卫,但头上还有一个驸马爷凌一大人压着呢。   宠妻宠到无底限的凌大驸马,自己不舍的拘束小娇妻就努力的压榨他们这群可怜的侍卫,威逼他们要定时回报公主每天的行程就算了,还要他们保证孟彤在外期间不会少掉一根头发。   话说这事儿谁能保证啊?女孩子头发长,平时洗个发、梳个头都能一掉好几根,这头发又不是金铸铁打的,谁还能一根头发都不掉啊?   青海几个心里委屈的,眼泪都快逆流成河了。   不过凌大驸马不接受抗议,也不管他们委屈不委屈,所以如孟彤昨天那样离开他们视线,跑到“群芳斋”还一夜未归的行为,青海等人是必须要上报的。   携带着小报告的小白鸽扇着翅膀飞向远方,青海转手把手里手下人传来的,写着孟彤昨天行踪的小纸条递给青扬。   “话说昨天主子不是进宫去了吗?怎么胡大人带着咱们主子跑“群芳斋”去了?”青扬两手一搓就把小纸条搓成了粉,嘴角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道,“凌大人要是知道胡大人带咱们主子去逛妓院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疯。”   “发什么疯?”青海一脸“你是白痴吗?”的表情,翻着白眼道,“主子回洛阳是瞒着人的,既然说要进宫去见皇帝,又被胡大人带去了“群芳斋”,这结果不是很明显的么,那就是“群芳斋”底下有秘道直通皇宫啊,你这脑子倒底在想些什么啊?”   青扬的笑僵在了脸上,“我怕你太闷了,所以说个笑话想活跃一下气氛,不行吗?”   “一点都不好笑。”青海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转身就走开了。   青扬站在那里,全身上下都透着股不被人理解的萧索,半晌才摇着头喃喃着跟上去,“……一点儿都不幽默。”   走在前头的青海耳尖的听了一耳朵,忍不住冷冷一笑,暗道:等凌大人收了消息,你就会知道真正的不幽默是什么样儿的了。   接下来的几天,孟彤天天半夜跟着胡清云出门,天亮才回,而且回来之后倒头就睡,不到晚上都不带醒的。   要不是青海等人很清楚孟彤出去干嘛了,这情况还真容易惹人误会。   可就算明知道孟彤是进宫给皇帝解毒去了,胡清云大晚上的带着孟彤往“群芳斋”跑,这事儿还是让凌一忍不住的暴燥了。   毕竟“群芳斋”再不同于一般的妓院,也毕竟是家妓院,谁知道他的小丫头会在那里看到些什么东西。再说那种地方龙蛇混杂的,万一孟彤被人冲撞了怎么办?   凌大驸马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正巧齐子骁这时候过来禀报平乱的进度,凌一一听这“我进敌退,我退敌扰”的胶着状态,顿时就更不爽了。要不是苗族和土家族搞什么叛乱,他也不用才新婚就离开小娇妻,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山勾勾里来呆着。   凌一之前之所以没管战事的进度,是因为孟彤是以为大军采集药材的理由去的牛背山,而且按计划,孟彤采了药就会来四川府和他团聚,所以凌一才不急着让这场叛乱平息。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小娇妻现在天天半夜跟她义父跑“妓院”,三位皇子又动作不断。大皇子和二皇子傻傻的在前头玩阴谋、使毒计,斗得你死我活,不亦乐乎,而三皇子则在后头使劲的推波助澜,扇风点火。   ☆、745趁机论功   再过三个月,皇帝的寿诞又快要到了。   凌一前几天才得到消息,萧国这次前来为皇帝贺寿的使臣里头,还藏着一群萧国圣地的老怪物。也不知道那些土都快埋到脖梗子了的老妖怪,不好好在山上呆着,偏还要不远千里的跑到大周来,是想干些什么?   在战场上缺什么,都不会缺撒气的地方。   凌一当即就让齐子骁点齐兵马,又派了暗卫带上孟彤给他准备的几麻袋迷药,去给两个部族的水饭里加料。   半夜时分,凌一和齐子骁各带了一队人马发动偷袭,一路过去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两只大军一直摸进了人家的山寨,都没碰上一点儿反抗力量,搞得那些将士们都是一脸的懵逼。   他们到四川府后与两个部族也大大小小打了不下二十场仗了,这还是头一次打仗不用拿刀,而是直接上绳子绑人的。   二十万大军人手数根绳子,兵分数路直奔两个部族的好几十个山寨,就为了赶在天亮以前把两个部族给一锅端了。   土家族和苗族合在一块儿,连老带少的也有近四十万人左右。   绑人的工作具体分摊到全军的将士身上,这任务也就只用一人绑俩。这个任务因为简单明了,所以人口虽然多,将士们实施起来却极为迅速快捷。   天还没全亮,牧波和朱灿几个就被凌一的暗卫给叫了起来。   他们的任务是安置土家族和苗族人的孩子、女人和老人,而两族的那些男人则直接被凌一派人分批扔到府城附近的几座山上,他们的任务是按照指示挖山造田。   女人、老人和孩子是一个男人的命,凌一派了五万人给朱灿几个指挥,让他们将这两族的女人、老人和孩子分批安置和看管了起来。   如此一来,土家族和苗族的男人们就跟被掐住了七寸的蛇一般,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乖乖听话的开山造田了。   凌一只用三天就把两族叛乱的事情给解决了。   土家族和苗族的男人们觉得很憋屈,也很无奈,因为他们不是在战场上被打败的,而是在睡梦中被绑起来了。   朱灿和牧波几个却因为凌一的出手,忙的恨不得爹娘能多生一双手臂给他们。   能如此干净利落的解决两族的叛乱,大周一方的将士们都很满意,但齐子骁却很不高兴,黑着脸一直追着凌一要说法。   “凌大帅,你既然有这么好的办法,可以如此快速的解决叛乱问题,为何一开始不说,偏要等本将军与叛军坚持不下才把这法子拿出来?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这是想嘲笑本将军无能是吗?”   凌一急着收拾东西回洛阳,可齐子骁一直在他身边“哔哔”个没完,吵的他恨不得把他扔到天边去。可他才刚想有所动作,耳边就传来了一阵阵的脚步声和低低的议论声。   凌一可不笨,他深知这次大战的全胜,心里与齐子骁有一样疑惑的人不在少数。他原本不理会是因为急着想回洛阳,现在既然齐子骁找来了,外头还围了不少的人,凌一便有了主意。   他背着手,一脸正经的看着齐子骁道,“齐将军,本帅对你没有任何看法,你要是觉得自己无能,那也不是本帅以为的,而是你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   还有这次的克敌之策,也不是本帅一早就想好了的。为了这次能克敌致胜,光是用来下在两族饮水里的迷药就要好几麻袋,你总不会以为本帅的这些迷药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为了照顾帅帐外头听壁角的将士们,凌一特意略微提高了音量,显得有些激动的道,“大军开拔之前,解忧公主不珍重金派人四处去收购药材,想要为大军炼制各种药物。   结果李家那些混蛋为了打击解忧有间药铺的生意,竟让全大周的药材商都不准卖药材给解忧,逼的她一个女子不得不跑回牛背山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为大军采药。   前几天我们用来洒在两族饮水里的迷药,就是解忧一路回河北府时,东买一点药材西买一点药材,好不容易才凑齐了炼制出来的。   皇上虽说大军的伤药银子由兵部拨款,可兵部的那群文官拨个银子拖拖拉拉的,到现在都还一个铜板都没拨下来。   解忧深怕咱们这边缺医少药的,大军会伤亡过重,所以把自己的嫁妆银子都拿出来买药材了。   解忧公主借回乡省亲之名,不惜重金一路搜购药材,每次只要凑齐一两车药品就会赶紧派了人往我们这边送。   本帅也是前几天接到她送来的两车东西,才凑齐了这次偷袭用的迷药的。”   围在帅帐外听壁角的一众将士们,听到这里早已经被解忧公主的义行感动的稀里哗啦了。   同时,众将士也把李家和兵部的那些官员骂了个狗血淋头。打仗竟然不拨银子给他们买药,这不是想让他们死吗?   再说李家那些混蛋更狠,竟然让全大周的药材供应商都不卖解忧公主药材,这不是存心不让公主给他们炼药吗?这李家简直其心可诛啊。   听着帅帐外将士们嗡嗡的议论和咒骂声,凌一满意的在心里点点头,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齐子骁却被凌一说的头都抬不起来。他每听凌一说一样孟彤为他做的事,他心里的羡慕嫉妒就多一分。   李家断了孟彤药材供应的事情,齐子骁不是不知道,他也曾无比解恨的想着李家那药材断的好,大周年年都有战事,兵部又不是吃干饭的,粮草伤药这些东西,自会准备妥当,又何需孟彤来多此一举?   齐子骁怎么都没想到,兵部竟然真的没有拨银子下来,更没有为他们平乱的大军准备伤药。   不过齐子骁的震惊也只是一时的,他很快就明白了兵部为什么没有下拨银子和为他们准备伤药了。因为大皇子管着兵部,二皇子管着吏部,李家管着天下药库,而李家又是大皇子一派的人。   ☆、746不要脸   大皇子和二皇子因为皇帝变年轻的事情,正恨不得弄死孟彤呢,而孟彤的有间药铺又抢了李家回春堂的生意。   四川府是孟彤的封邑,凌一是孟彤的驸马,凌一要带兵平乱,这三方势力要是不从中使拌子,都对不起他们自己。   这拨银子购买药材的事情,需要兵部给吏部递条子,吏部主事同意批示之后给兵部下拨银子,然后再向李家购进药材。   大皇子和二皇子互相敌视的事是全大周人都知道的,兵部和吏部正好就有理由可以明正言顺的互相推委,没有银子,李家自然更不可能拨药材给平乱大军。   原来他们一直以来用的药都是孟彤一力提供的。   齐子骁很想说服自己四川府是孟彤的封邑,她自己出钱出力也是应该的,但只要一想到当初小山村里,孟彤小小年纪就为了生计,出没于危险的牛背山里,他就说服不了自己。   四川府出了叛乱,他自请出战被封先锋,然后听从了元休的话未尽全力出战,把凌一拖在了四川府。可他没有想到,在他设计凌一的同时,大皇子和二皇子他们也在设计孟彤。   而元休……他大概只会袖手旁观吧。   昔日的救命之恩,一饭之情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念念不忘。   “齐将军,大乱已平,这四川府本帅就全权转交给你了,你带大军在这儿等朝庭班师回朝的皇命,公主尚年幼,本帅实在不放心的很,打算一会儿就启程回洛阳去了。”   这一番话,凌一说的毫无障碍,他面前站着的齐子骁和帅帐外头听壁角的众将士,却都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嘴角。   一个大男人说自己的妻子尚年幼,这得要多不要脸啊?   再说你明知道人家尚年幼还娶人家过门儿,你这得有多禽兽才能干得出来啊?   而且身为一军之帅,战才打完,扫尾的事情一大堆,他竟然就好意思跟齐将军说:这里交给你了,我不放心家的妻子,要先回家去了。   这么不要脸的话也亏你一个大帅说得出来,前面还说自己妻子还年幼,现在就说要回家抱老婆去了,你这不但是变态还很禽兽啊!   齐子骁黑着脸瞪着哼着小曲儿收拾衣服的凌一,咬牙道,“凌大帅,你身为一军统帅能不能别这么任性?就算皇帝是你老丈人,你就把大军这么扔给我,应该也是会被置罪的吧?”   凌一懒洋洋的道,“大不了被撤职查办,什么大帅将军的我也当腻烦了,撤了倒也清静。”他说的满不在乎,却听得齐子骁和一众将士们想要挠墙。   尼玛,他们拼死拼活,血里来火里去的,就只为了多一份功劳,发升官发财。他们大帅倒好,有大帅将军当还嫌当腻了?   这简直太卧槽了,不带这么炫耀的!   一众将士们感觉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突然好想绑了自家大帅,套上布袋狠揍一顿啊。   凌一要是知道他们是这么想的,想必也只会一笑了之。一个人因为际遇的不同,对于自己的人生也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那些人家虽贫却父母双全,亲人、朋友俱在,他们拥有的太多,所以才忽略了那些宝贵的东西,去追逐那些功民利禄。   而他自懂事起就是孤身一人,没有父母兄弟,没有亲朋邻里,因为相貌长的好就连乞讨都要被人欺负。被掳进冥殿杀手营之后,因为他的瘦弱和相貌更是吃尽了苦头,好几次都险些被人染指。   曾经,他也曾有过朋友。   只可惜杀手营里的友情就是用来催毁的,当那些朋友为了活命把手里的刀挥向他时,他就发过誓,这一辈子他不要朋友,不要兄弟,谁想要他的命,他就要谁的命。   为了活命,为了不被人污辱,不再被人欺压,他拼命让自己变强,让自己冷血,让自己变得比任何人都要更狠,更冷血。他努力习武练功,努力杀人接任务,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曾经,他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感情这个东西了。直到那一天,他为了活命潜到了孟彤的房里。   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儿,看到了满身是血的他一点儿也没有害怕,反而一本正经的跟他讨价还价。她能捏着形状古怪的针一边在他身上缝缝补补,一边两眼放光的向他索要诊金。   她的大胆和贪财让他感觉好奇和好笑,她的絮叨和责备让他感觉温暖,她与她母亲的感情让他羡慕无比……   她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好奇,他的目光开始不自觉的跟着她打转,他甚至开始偷偷的跟踪她,想要知道她每天都干了些什么。   然后……在他自己都未发觉之际,他的心就陷落了,落在那个小丫头的身上了。   当初,他之所以去跟皇帝要那个将军来当,不就是为了骗小丫头回家做媳妇儿的吗?努力了这么多年,现在媳妇儿都到手了,谁还会耐烦当这个劳什子的将军大帅啊?   况且这个大帅当的又吃力不讨好!   大过年的,他才新婚就得离开小娇妻,跑来这山沟沟里看一群人玩我杀你,你杀我的游戏。   那些夷民的武功比他这家小娇妻还烂,看这么些人打仗简直就跟看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无聊。   要不是为了等孟彤过来,实现她那个想要流芳百世的宏伟梦想,他早就一剑一片把那些人都给杀干净了。   对于凌一来说,平乱实在太容易了,把人杀光了不就不乱了嘛?而且还能震摄其他部族,让他们都老实的乖乖呆着。   可孟彤的那个计划太宏伟了,开山造田,建屋造舍都需要大量的人手。所以凌一不得不克制住自己杀人的**,好把这些人都留着给自家小丫头做牛做马。   围在帅帐外偷听壁角的一众将士们虽然不知道自家大帅的想法,却只觉得的自家大帅牛的让人家想流哈喇子,禽兽的简直让人羡慕嫉妒恨!   凌一把包袱捆捆,甩上肩头就打算走人了。   ☆、747回京   齐子骁发了半晌的呆,一见凌一真的要走才回过神来,急忙冲上去拦住他,“大帅,大战才结束,咱们大捷的消息都还没发回洛阳,您现在可不能走。”   “大捷的消息本帅回亲自带回洛阳的。”凌一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红帖,向齐子骁晃了晃,“你呆在这里乖乖等朝庭的封赏,顺便给公主府的几位长吏帮帮忙。   解忧为了给咱们这些人提供足够的药品,连嫁妆银子都快用光了,她有心整顿四川府,咱们这么多人怎么说都要给她帮帮忙,不是吗?”   “末将不反对帮解忧公主整顿四川府,但是大帅你还是不能走。”齐子骁坚定的伸手拦在凌一身前,一副“你要走,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的绝决模样。   凌一看齐子骁这样忍不住就笑了,他以前还吃过齐子骁的干醋,现在想想还真是挺好笑的。   “你是拦不住我的。”凌一觉得自己只是在陈叙一个事实。   不过齐子骁显然并不这样认为,自打他认识凌一以来,别说是在洛阳了,大战至今他都没见凌一出过手。   所以在齐子骁看来,凌一可能会点儿拳脚,但肯定不会很利害,否则身为金吾卫上将军,怎么会没人说起他的身手如何呢?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齐子骁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没人说起凌一的身手如何,不一定就代表着凌一的武功不行,也有可能是他的武功太过利害了,让人羞于提起。   因为齐子骁想差了,所以当他看到凌一微笑着抬起手时,根本就没想过要防备,所以当凌一闪电般一指点住他的穴道时,他就只能干瞪眼了。   “我说过你拦不住我的。”凌一微笑着转身,然后潇洒的撩起帐帘,扬长而去。   帅帐外过来看热闹听壁角的将士们围了一层又一层,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人群中也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嗓子,“大帅,您真的要走啊?”   凌一温和的点头笑道:“是啊,本帅想媳妇儿了,这仗都打完了,不回家抱媳妇儿,难道还要在这儿闻你们的脚臭味吗?”   一众人将士们闻言,全都友善的笑了起来。   凌一拿出捷报的红帖,冲四周扬了扬,一边笑道:“本帅刚新婚就被赶来打仗了,兄弟体谅一下,这个送捷报的机会就别跟本帅争了啊。”   凌一从来对人都是冷着一张脸的,将士们何曾见过如此和善的大帅。他们一大帮子大老爷们儿在军营里除了打仗、操练,唯一的爱好大概就是说女人和黄段子了。   现在凌一主动跟他们提起自已的媳妇儿,虽说孟彤贵为公主,可公主也是女人不是吗?大家虽然不敢出言冒犯,可凌一毫不避讳的当众说自己想媳妇儿了,大人心照不暄的暧昧大笑还是可以有的。   凌一既然决定了要走,趁着众人都在,也就开始交代起事情来:“本帅走后,大家听齐子骁将军的调度就行了,等朝庭下了圣旨,该班师回朝就班师回朝,朝庭若要求驻守,咱们就驻守。   反正这四川府是解忧公主的封邑,大家在这儿呆着也吃不了亏,要是闲着没事也可以多去给公主府帮帮忙,现在先混个脸熟,以后要是不当兵了也可以去公主府找个差事干干。”   凌一的话说的随意平和,可一些心思灵动的副将听着却忍不住动了心思。   四川府各部蛮夷混居,时不时的就会发生叛乱,这一次平乱之后,皇上指不定就会让他们这些人原地驻守,以防叛乱再次发生。   如果说他们这些来平乱的将士以前算是过江龙的话,那么以后要是变成地头蛇的话,还是很有必要与四川府的主人——解忧公主府搞好关系的。   凌一仿佛没有看到四周众人的神情变化一样,温和的笑道,“这次是本帅初次带兵平乱,公主深怕大军出事连累到本帅,所以一见朝庭迟迟不拨银子给大军购买药材和止血散,她不惜自掏腰包也给咱们把药凑齐了。   你们这次能用上那么好的伤药完全是沾了本帅的光,不过公主为了给大家买药材炼制伤药,把体已银子都快倒贴光了,本帅得赶紧赶回洛阳看看她有没有把公主府也给卖了。”   这种时候就需要一个托儿来接话,并把一众将士的热血给撩拨起来了。   混在大军中的暗卫适时的出声喊道,“解忧公主的大恩,我等末齿难忘,大帅放心回去吧,公主府的事情我们只要能帮的肯定帮忙。”   “说的对,就算这次是因为公主心疼大帅您,才让咱们大家伙儿沾了这份光,但我们还是记公主这份恩情的。”   有暗卫想趁机拍马屁,于是喊出了:“公主与大帅鹣鲽情深,真是让人羡慕啊,小的祝大帅和公主夫妻恩爱,早生贵子。”   没有比这句话更能让一群大老爷们儿更能热血沸腾的了,一众将士们纷纷跟着起哄大叫,“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凌一听到这话却黑脸了,他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才盼到小娇妻长大了那么点儿,他们二人世界都还没过够呢,生什么孩子呀?!“去去去,本帅的媳妇儿尚年幼,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生什么贵子啊?”   凌一与孟彤之间相差了一轮,两人的结合,完全是老牛吃嫩草的典型。   老夫少妻的话题自来就暖昧、香艳。这要是换个人的话,一众将士们此时只怕早就荤话不断了。   可惜大周的公主是高贵不可侵犯的,当着大帅的面,更是不能言语冒犯其妻,所以此时大家只能以男人都懂的暧昧笑容,来表达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表情下的善意了。   两百亲卫早就已经收拾好了行囊,牵着闪电等在一旁了。   凌一翻身上马,冲一众围观的将士们挥了挥手,就带着亲卫潇洒的扬鞭而去了。   一军元帅亲自送捷报这种事情,以前从没有人干过,以后估计也不可能会有人这么干,能干出这么不负责的事情的大概也就凌一一个了。   ☆、748朱灿理事   一众将士看着要假借送捷报之名,飞奔回洛阳见小媳妇儿的元帅大人,还在津津乐道着男人间共同的话题,被点了穴道定在帅帐里的齐子骁却快气疯了。   大战刚刚结束,那几十万的俘虏要怎么处理还要凌一拿主意,这王八蛋只扔下一句去问公主府的朱长吏就完了,那可是几十万人啊。   这么多人每天就是光喝粥都要吃掉十几车的粮食,朱灿那小子他又不是不认识,他能解决个屁啊?   齐子骁在心里疯狂的咆哮,可惜他再咆哮也没用,帅帐外的众将士们都还沉浸在大帅亲自送捷报,只为回家见媳妇儿的各种桃色话题中。   此时根本没人想到要进帅帐里看看,为什么齐子骁齐将军进了帅帐就不出去了。   苦逼的齐子骁在帅帐里当足了一个时辰的雕像,才得以脱离苦海,他能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出营去公主府找朱灿。   凌一前几天派了五万人押送着两族的老人、女人和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些人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才刚平息的战乱,没准就得再爆发一回,而且这一回肯定会暴发的比之前更加的凶猛和激烈。   朱灿那个二流子除了吃喝嫖赌,齐子骁实在不知道他还会些什么。   可凌一临走前竟把那五万人派给朱灿调度了,也没跟他交代一下他把两族的那些老人,女人和孩子怎么样了,他这边可是还有两族共计二十多万的活青壮啊,万一那些老人,女人和孩子出了什么事情,他这边还能好吗?   公主府里,朱灿也正忙得满头草呢。而在他的面前,牧波、牧江两兄弟也正满头大汗的捧着帐本,努力核算府库里的那一箱箱金银珠宝倒底能养活那些男女老幼多久。   朱灿痛苦的揉着脑袋,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到底哪一点儿让凌一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才了,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了呢?   说好的让他到四川府来陪吃陪喝陪吹牛的呢?结果他来了之后,才陪那些土司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几回啊?   凌一把他指使的团团转,好像他多能干似的。可事实上他什么都不会,一点儿都不能干,他就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别搞得他活像是无所不能好不好啊?   凌一把府库、俘虏以及那些人的吃喝拉撒都扔给他,只留下一句话就撒手不管了。   什么叫“你自己看着办,别把人玩死了就行”?!   那些可是人啊,是人啊,他又不是刽子手,又不是杀人魔头,他玩什么人啊?   十几万老人、女人和孩子,要他管吃管喝管干活还要管读书,他自己大字都还认不全呢,能不能别把他想得这么能干啊?   朱灿只要一想到有十几万人的吃喝拉撒要管,就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晚上做梦都要被吓醒过来。   牧波终于核算好了帐本上的数目,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汗,冲朱灿催促道,“朱灿,你就别再揉你那脑袋了,赶紧想想怎么安排那些人吧,不然这一天天的吃干饭,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是要花光的。”   孟彤最近一个多月每隔一阵就会派人押送一两车金银珠宝回来,朱灿活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那一箱箱的金银珠宝把个诺大的府库都快填满了。   可他现在只要一想到那日看到,被数万大周将士押解过来的那一眼都望不到头的老弱妇儒,就有种银子都要被那些人给啃光了急迫感。   那种感觉就跟在米缸里放了无数只老鼠,眼睁睁看着大米急速减少的感觉一样,简直心痛到淌血啊有木有?!   “不能让他们光吃不干活。”朱灿拽着拳头,用力咬了咬牙,“那些老头儿老太太,能动弹的就安排他们给其他人淘米做饭,不能动弹的就把他们集中起来,让他们老实呆着,再派几个人照看他们。   至于那些女人,先派人问问她们都会干什么,会织布的就让她们织布去,会种田的就让她们种田,养鸡养鸭养猪养什么都成,总之不能让她们光吃饭不干活。   那些孩子就让他们乖乖进学堂读书,年纪大的让他们干些割猪草,挖野菜,打柴之类力所能及的活计就成。”   原本正忙着拨算盘核帐的牧江惊讶的抬起头,看着朱灿“吧啦吧啦……”嘴巴都不自觉的张圆了。   牧波也被朱灿的表现大大的震惊了一把,“看不出来啊朱灿,你这一条条的说的都挺在理的嘛,这都是打哪儿学来的啊?”   朱灿被夸的一愣,随即就不好意思了,摸着头讪笑道:“真的吗?我刚才说的那些都可行吗?呵,嘿嘿嘿……”   牧波和牧江对视了一眼,不由都笑了。   牧波肯定的冲他点头赞道,“你刚刚说的那些不但可行,还很不错。我这就让人吩咐下去,咱们就按你刚才说的做。”   朱灿一直以来就认为牧波和牧江比他能干,这次凌一没把那些人交给牧波和牧江,反而全都交给了他,这让朱灿差点儿急的脑子都快炸了。   凌一还让牧波和牧江给他打下手,这让朱灿好不惶恐,总觉得凌一这是在惩罚他。   现在听牧波和牧江都称赞他的主意好,朱灿的心里就别提多高兴了,这还是他头一次在正事上出主意得到同伴认同的。   牧波匆匆出门,去找下头的管事吩咐朱灿说的事情,可他这头才把事情交代完,就见一个外院的小管事领了个人进来。   “齐子骁将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牧波打发了那个小管事,笑着上前招呼齐子骁。   凌一跑了,齐子骁心里急的都快冒火了,哪里还会跟牧波多废话,开口就直接道,“朱灿人呢?我找他有事。”   牧波甚会察颜观色,见齐子骁着急也就没为难他,直接伸手一引,笑道:“朱灿在书房呢,你跟着我走吧。”   书房里,朱灿还坐在那里傻乐呢。   牧波见他这样,就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把,笑着喝斥道,“朱灿,该醒醒了,齐将军找你呢。”   ☆、749不了解   “齐将军,哪个齐将军?”朱灿转过头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齐子骁。“齐子骁?你找我做什么?我最近忙的很,可没空得罪你。”   齐子骁眼角一抽,当即没好气的走进来,道,“我也没说你得罪我了。”他扫了眼正低头飞快的拨着算盘的牧江,一屁股在朱灿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凌元帅回洛阳去了……”   “什么——”朱灿直接就跳了起来,惊的声音都变调了,“凌大哥怎么会回洛阳去了的?仗不是才刚打完吗?大军班师回朝怎么也没一点儿动静啊?最重要的是他回去了,我怎么办啊?”   “闭嘴!”齐子骁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难以相信凌一会把两族的老弱妇儒交给这么个人来安置,他难道就不怕一个弄不好,两族人彻底跟大周反目么。   齐子骁要是把这个问题问出口的话,朱灿立即就能回答他,“按照凌大哥的性子,他才不会怕这种事呢。”   凌大高手的习惯向来就是赶尽杀绝的,要不是孟彤要在四川府开山造田什么的,对于凌大高手来说,把那些乱军直接抹杀了,要比养着这么群不安定的人省事。   “闭嘴就闭嘴。”朱灿不甘的缩了缩脖子,嘴里嘟嘟喃喃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的胆子虽然不大,却有些天生反骨,看齐子骁沉着张脸,他挺了挺腰杆,就壮着胆子哼道:“你,你找我什么事啊?”   齐子骁也不废话,道,“两族的那些俘虏在哪儿?”   “关你什么事啊?那些俘虏可是凌大哥交给我,让我帮他管着的。”朱灿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当即就跳了起来,他黑着脸瞪着齐子骁,还以为他是来跟他抢俘虏的。   朱灿平时虽混,但清远近亲疏他还分得清的,凌一宁愿把那些麻烦的老弱妇儒交给他来管着,也没让大周军队给看押着,想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那些俘虏养着虽然挺耗费粮食的,但朱灿刚刚仔细想过了,要是能按照孟彤给他讲的那些话去做的话,只要把那些俘虏给管好了,这些人可都是现成生银子鸡,能帮着干不少事呢。   齐子骁斜了眼突然炸毛的朱灿,感觉他那些防贼似的样子简直可笑极了,他再次怀疑凌一的脑子是不是刚被驴给踢了,才会把那些俘虏交给朱灿这个废物来看管的。   “凌一临走前说,让把两族的那些俘虏都交给你来调度。”齐子骁没好气的咬着牙挤出这么句话,才抬眼看着朱灿道,   “我就是来问问那些老弱妇儒你给弄哪儿去了,我手里的可是二十多万人可都是青壮,那些老弱妇儒若是出了问题,这二十多万人可是会直接炸锅的。”   朱灿一听齐子骁不是来要人,而是来送人的,不高兴的晚娘脸立即就换成了笑脸,一边殷勤的给齐子骁倒水,一边满口保证道:“这你就放心吧,那十几万老弱妇儒都好着呢。   那些老头儿老太太,不能动弹的我让人把他们集中起来好吃好喝的照顾着呢,那些能动弹的,就让他们负责给大家做做饭,那些女人都是壮劳力,我正让人去统计她们都会些什么,回头就给她们安排事情做去。   至于那些孩子,我正让人请了夫子教他们读书识字呢。”说着,朱灿还在那里做作的感慨道,“孩子嘛,不让他们读书,还能让他们干嘛呢?”   齐子骁没想到朱灿一个混人办事还挺靠谱的,惊讶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朱灿好半晌,才有些不放心的再次跟他确认道,“这话可是你说的,这次一把迷药下去,两族二十几万俘虏凌元帅一个都没准杀,说是都要留着做苦力用的。   可那些都是全须全尾的悍勇之士,拿起刀枪就能成兵的,你这边可千万不能给我脱链子啊,否则要是出了什么事,上头追究下来,你我二人可都要掉脑袋了。”   朱灿闻言揉着额头回忆了一下,他记得孟彤教过他怎么让那些俘虏安份的办法,到底是怎么说的来着……   齐子骁见朱灿皱眉不语,还以为他在为那些老弱妇儒烦恼,就道:“那些人是麻烦了点,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别让他们闹事也就是了。”   朱灿根本就没听齐子骁说了些什么,他较尽脑汁的努力回忆,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惊喜的一拍巴掌大叫道,“我想起了来!”   屋子的三人顿时被他这一声给吓了一跳,牧波不满的怒道,“你想起什么了,这一惊一乍的?”   朱灿没理三人不满的脸色,喜滋滋的道:“离开洛阳前,孟神医公主殿下找我交代了好多事情。   齐子骁要是不提我还没想起来,他一说那二十几万的俘虏容易闹事,我就觉得耳熟,这不努力给想起来了嘛。”   “什么孟神医公主殿下?你那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齐子骁嫌弃的斜了朱灿一眼,才有些不以为然的道:“还有公主也不过十四五岁,她又不是能掐会算,还能想到这次咱们能俘虏二十几万两族壮丁?”   此话一出,不但牧波牧江脸现不满,朱灿更是直接怒道,“你敢瞧不起公主殿下?!”   齐子骁感觉跟朱灿说话,简直就像是在鸡同鸭讲一样,“公主金枝玉叶,我可不敢瞧不起公主殿下。   我的意思是解忧公主也不过就是个小女孩,她又不是神算子,朱兄不用太过在意公主说了些什么。”   在朱灿心里,孟彤那就是女神一样的存在,齐子骁竟然敢看不起孟彤,这简直比在朱灿脑袋上拉屎还严重。   “还说你不是看不起孟神医,公主殿下那样一个钟灵毓秀,聪明绝顶的人,就连凌大哥有不明白的事情都得请教她,亏你跟公主小时候还有过交集呢,竟然这么看不起她。”   朱灿冲齐子骁不满的指责完,又紧接着吐糟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公主殿下,却总给她找麻烦了,原来你根本一点儿都不了解她。   ☆、750傻子里头挑高个儿   我猜你以前肯定觉得自己喜欢公主,公主肯定就会欣喜若狂了吧?”   朱灿眼见齐子骁被他说的脸都黑了,立即兴奋的补刀,道,“哈哈哈,就你这种一厢情愿的傻蛋,公主会喜欢你才怪了。”   这话简直扎心了。   牧波和牧江皆面露不忍之色,不过在那不忍之下却又隐隐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孟彤那丫头看着甜美可爱,实则精明似鬼。牧波四人都不知道有多幸庆与孟彤初次相见时,孟彤是以一个男孩的形象出现的,否则他们要是对她动了心就坏菜了。   后来因为孟彤神奇的医术和奇特的言行举止,他们就算是知道了她的姓别,也完全生不出一点儿旖旎的感觉了。   开玩笑!那么个表里不一的变态女孩,旁边还守着个虎视眈眈的凌一,他们要胆敢生出丁点儿觊觎之心,现在哪里还能有命在?!   这齐子骁也是挺勇敢的,敢觊觎孟彤,竟然还敢在凌一手下当差,也不怕被虐死。   不过朱灿几个现在已经知道凌一为什么没对付齐子骁了,这姓齐的不但笨还很自以为是,明显就不是孟彤会喜欢的类型。   他们私以为凌一看到齐子骁应该还挺开心的,因为他才是那个娶得美人归的人生赢家。   面对朱灿的嘲笑,齐子骁简直没法忍,他拍案而起,转身就要走。   朱灿连忙叫住他,“哎哎,男子汉大丈夫,你该不会是一句话都说不得吧?你过来坐下,那二十几万两族壮丁咱们还没商量怎么安排呢。”   靠!这是一句话的事情吗?这是一个男人面子和尊严的问题。   齐子骁心里无比的怨念和憋屈,不过他更知道那二十几万俘虏的事情要是不尽快解决,万一出事就得炸锅了,于是只能气闷的转回来坐下。   朱灿整了整衣襟,又装模做样的清了清喉咙,才一本正经的道:“公主说,这世上就两种人,男人和女人,所以就有了这么一句话: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咱们现在把土家族和苗族的男人和女人都给分开了,这阴阳一失调,你说这男人想女人,女人想男人的他就容易出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能不能说些正经的?”牧江受不了的打断朱灿的絮叨,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可怜他修身养性了好几年,好不容易定了亲,这媳妇儿还要大半年才能过门呢,这痞子老说什么男人想女人,女人想男人的,这不是招人恨吗?   齐子骁和牧波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初哥儿,两人虽然没有牧江的反应这么激烈,不过心里也还是有些怪怪的。   只有朱灿一脸莫名其妙的瞪着三人,道,“我说的就是正经事啊,你们好好听着别捣蛋行不行啊?我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的呢,你们可别又把我给弄得想不起来了。”   谁捣蛋了?   牧波、牧江和齐子骁都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被朱灿给噎的不行。   不过面对不靠谱的朱灿,他们还真不敢再随便出声打断他,免得一会儿他自己想不起来就来怨他们。   “我说话你们可别再随便出声打断了啊。”朱灿警告了三人一声,想了想才接着道:“公主说任何一个部族,老弱妇孺都是男人的弱点。   咱们要想让那些被俘虏的男人们乖乖听话,就要让老人吃好睡好,孩子有书可读,女人们有活儿干活儿,没活儿就好好呆着,别给家里男人戴绿帽子。   等那些男人乖乖听话之后,咱们再规矩一个时间,让那些表现好的男人按匹见见自家的老人、孩子和女人,等大家都阴阳调和了,那些男人也就安份了。”   牧江受不了的道,“卧槽,你能不能别开口闭口阴阳调和阴阳调和啊?阴阳调和又不是个多好的词,你老这么说,会让人觉得的很猥琐的好不好?”   “真的吗?”朱灿茫然的挠了挠头,一脸无辜的道,“这可是四个字的词啊,公主跟我说,那些土司的大周话都不太好,我要是说话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蹦,会让那些土司觉得我比较博学的。”   蒙人还带这样操作的吗?牧波三人齐齐黑线,为孟彤给朱灿出的嗖主意直摇头。   齐子骁见朱灿那个样子,忍不住好奇的问,“你该不会真的照解忧公主说的做了吧?”   朱灿理所当然的道,“当然照做了啊。”   齐子骁有些怜悯的看着他,“那你让那些土司觉得的你博学了吗?”   “当然。”说到这个朱灿就更得意了,笑容满面的得瑟道,“公主殿下是万能的,她说的话就没有一句不应验的。   你们别看那些土司平时一个个鼻孔朝天,看起来很牛的样子,其实他们啥都不懂,我每次一开口就能把他们全给整懵了。”   齐子骁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说:“你确定他们不是在嘲笑你吗?”   “怎么可能?!”朱灿不爽道,“我又不傻,称赞和嘲笑还是分得清的?”   好吧,傻子里头挑高个儿,看来还是那些土司更加傻。   齐子骁完全无话可说了。   跟朱灿说话让人有种智商被迫下降的感觉,此地明显不亦久留,既然朱灿已经有了章程,齐子骁觉得他也就可以安心回去等消息了。   “凌元帅临走之前有交代,说是俘虏的那二十几万两族壮丁都听从朱兄的调配。   既然朱兄已经成竹在胸了,那齐某也就安心了,齐某这就回去等候朱兄的安排,朱兄要是有了定案,派个人来告诉齐某一声就成了。”齐子骁说着就要起身告辞。   “两句话就能说完的事情,派什么人啊。”朱灿咕喃着又招手把齐子骁给叫了回来,“我这边那些老弱妇孺再有个三四天也就能撸清楚了,现在的主要问题就是住的地方不够用,你先从你那边的俘虏里挑个几万人过来帮忙起房子吧。”   齐子骁就搞不懂为什么要建房子。“土家族和苗族原来的那些山寨不能住人吗?为什么还要费那个功夫重新起房子?”   ☆、751讽刺   朱灿鄙视的撇了齐子骁一眼,才一脸认真的道,“因为公主说那些山寨都在山沟沟里,那些部族每次都仗着山路不好走才说造反就造反的。   大军去平乱,每次都会因为山路不便和不熟悉地形,而让那些混球跑个没影。   这次趁着拿下土家族和苗族的机会,咱们就要把他们都给弄到平地上来,为了防止他们以后重新躲回山沟沟里去,咱们不但要把山里的山寨都给拆了,踏平了,还要把新建的房子弄得又大又好又漂亮。   那些蛮夷向来崇拜咱们大周的文化,只要咱们能按照规化把一个城漂漂亮亮的建起来,你说那些蛮夷是想住在漂亮又繁华的城里,还是会回什么都没有的山沟沟里,重新苦哈哈的建座四面漏风的房子来住呢?”   “钱财迷人眼,富贵乱人心,这就是公主说的分配制度吗?”牧波和牧江听的心情澎湃,眼中满满的都是对孟彤的崇拜之色。   齐子骁却出声泼冷水,道,“建城哪有那么容易?建一座城需要多少银子,你们算过没有?还有人呢,一座城需要多少人,多少时间才能建起来,你们算过没有?   建城的壮丁需要吃穿用度,这些又需要多少银子,你们想过没有?”   朱灿道:“你和凌大哥不是才刚俘虏了两族二十几万壮丁吗?这不都是现成的嘛。”   敢情凌一等了一个多月才发动总攻,直接派了暗卫将两族几十万人给迷倒,就是为了充当建城壮劳力的啊?!   齐子骁脸都黑了,直到此时,他才恍然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个。   亏他还打着要在带兵打仗上压过凌一,要与他好好一别苗头的主意,那么认真的与两族蛮夷周旋。原来两族叛乱在人家眼里,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光听朱灿说话如此理所当然,齐子骁就知道自己和三位皇子都上当了。   四川府是孟彤的封邑,人家大概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圈地建城,以便以后好好整治这一处地盘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撺掇两族造反,自以为引凌一离开洛阳,是给孟彤和凌一找了不痛快。却不知他们这一举动,很可能是正中了孟彤两夫妻的下怀。   三皇子为了让大皇子和二皇子闹的更大些,还拼命的在一旁敲边鼓,齐子骁现在想来感觉他们就跟一群小丑一样可笑。   齐子骁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他希望能让孟彤看到他的英武和不凡,然后对他另眼相看,后悔自己嫁了凌一那个老男人。   可现在知道了孟彤聪明绝顶且睿智若妖,凌一与她更是心有灵犀,处处以她为重,齐子骁这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满心不是滋味。   齐子骁心里不平衡,又想到了孟彤的出身,就觉得孟彤想要在四川府重新圈地建城根本不可行。   此时见朱灿只提了人是现成的,却绝口不提银子的事情,便忍不住冷笑道,“人是现成的,可建城只有人能顶什么用?   先不说要养活这两族共计几十万的俘虏,需要多少银子,就说这建城,材料要从哪里来?   总需要拿银子去买吧?银子呢?解忧公主府有那么多银子吗?”   牧波、牧江和朱灿三个很想大声的回答齐子骁:“有!”,可三人对视了一眼之后,到底还是没敢说公主府的那些侍卫们现在最热衷的游戏就是“劫富济贫”。   按公主殿下的说法就是:她现在要养一个四川府,是天下最穷的穷人,所以全大周的奸商、恶霸和贪官都得为她服务。   公主府的那些侍卫也不知道是打哪儿找来的,一个个的都能高来高去不说,还都特别热衷于打劫偷东西。   偏偏这些家伙还都有怪癖,头天晚上跑人家家里偷了东西,第二天一早还要跑到人家门口看人家哭天抢地,回来还要互相攀比谁家哭的更惨,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而且这群臭流氓,本着有错过不放过的原则,为了公主殿下建设四川府的美好愿望,把魔爪伸向了大周全境的奸商、恶霸加外贪官。   不过这些都是公主府的最高机秘,朱灿等人自然不会笨到把真相告诉齐子骁。   朱灿以前的主要职业是纨绔,你让他吹牛行,可要是让他撒个比较圆滑且看不出破绽的谎来,他就麻爪了。   所以朱灿往牧波身后一缩,处事圆滑的牧波就只能出来打圆场了。   “公主这次为了给大军筹措药品,就连自己的嫁妆银子都倒贴进去了,偏偏兵部又没有拨银子下来,所以凌大哥这次把从两族清缴来的财物都放在了公主府,说是就抵了公主府的损失。   我们兄弟三个刚刚算过了,这些财物省着点儿用,应该还够养活那些俘虏一两年的。咱们只要一年内让这些俘虏能够自给自主,以后就不用操心养不活他们了。”   齐子骁不屑的冷笑,“那些钱财也只能养活两族俘虏一两年的,那建城呢?不是说公主殿下想要建城吗?那建城的材料要怎么办?没有银子你们难道要拿烂泥糊墙吗?”   朱灿的耳朵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的讽刺,齐子骁这种不屑的口气,直接就让他怒了,他“蹭”的一下从牧波身后跳出来,指着齐子骁道:“你这人不讽刺别人会死吗?   什么叫拿烂泥糊墙?就你这种除了打仗杀人就什么都不会的废物,除了拿银子砸人还能想到些什么?   自己长了副猪脑子,就不要随便揣度我家智慧天人的公主殿下,我们早就计划好怎么建城了,你就给我睁大眼睛看着吧。”   任谁被人指着鼻子骂废物和猪脑子都不会高兴,齐子骁气的想杀人,一摸腰间才想起来,他早上急着出门,忘记带剑了。   “干嘛?别以为你眼睛大,我就会怕你啊。”朱灿被齐子骁瞪的毛骨悚然,放了句狠话就没胆的躲到了牧波身后。   牧波一脸无奈的被推到前面,面对齐子骁只能苦笑道:“朱灿这人就这副狗脾气,说话也总是口无遮拦的,齐将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752各种建设   齐子骁一肚子气不但没消,反而烧的更加旺盛了。   难道他跟朱灿一般见识了,就不是大人,就没有大量了吗?可看到朱灿那副没种的样子,齐子骁纵然气的头顶都快冒烟了,却也觉得的跟朱灿这种人较真,简直丢份。   “即然各位都这么有自信,那本将军也就不操那份儿心了,那些俘虏就关在城外的大营里,几位要是要用人,只用拿了批条过去要人就成,也不必特地派人来回本将军了。”   齐子骁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再不走他怕会控制不住自己,过去把朱灿给掐死了。   朱灿就是看不惯齐子骁那个高高在上的样子,他虽不敢明着跟齐子骁叫板,却忍不住嘴里嘟嘟喃喃,“明明就是个傻蛋,偏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咱们就是自信,你又能咋滴?!”   朱灿的声音虽然不高,却还是被齐子骁听了个一句不拉,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扭到脚。   牧波和牧江纷纷责怪的瞪了朱灿一眼,不过却很有义气的挺身站在朱灿身前,就怕齐子骁回头过来揍他。要论武力值的话,他们三个加起来也不是一个齐子骁的对手啊。   齐子骁恶狠狠的回头瞪来,牧波连忙挤出笑脸上前打圆场,“齐将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哼!”齐子骁怒哼一声,扶袖而去。他现在真的觉得公主府有毒,在这里多留一会儿都能让他少活几年。   朱灿一见齐子骁走了,缩回去的乌**立即就又伸了出来,“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凌大哥的手下败将?!”   “你够了,别见谁都得瑟,刚刚那姓齐的要是真上来揍你,你就成猪头了。”牧波也被朱灿弄的没脾气了,当即就没好气的训道。   牧江却站在一旁呵呵直笑,“那姓齐的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朱灿是肯定能搞定他的。”   大家都是兄弟,谁还能不了解谁啊?   朱灿被牧江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悻悻的摸摸脑袋,转身乖乖回书桌边坐着继续写条子去了。   公主府里能做主的人不多,除去送财物回来,还没有及时回转的青江、青松几人,就只剩下朱灿三个真正的主事人了。   孟彤早就和牧波等人说过对四川府的规划,特别是朱灿,孟彤为了让他能愉快的在四川府展开工作,还特地给他开过小灶。   在有了足够财物支持的情况下,朱灿和牧波三人调度俘虏的指令一个个的发了下去,诺大一个四川府很快就因为朱灿三人的命令热闹了起来。   首先是土家族和苗族一夜之间被大周军一网打尽,这让四川府的其他各族都坐不住了,纷纷派使者前来公主府打听消息。   朱灿三个现在正忙着安置那几十万人的吃喝拉撒呢,他们都忙的恨不得爹娘能多给他生两只手了,哪还有空理会这些人,于是统统以“没空”把人给打发走了。   四川府四周虽然大山环绕,但府城却是处在盆地平缓之处,且空旷荒废之处极多,这些地方都是朱灿三人规划的要建生活区的最佳地点。   那二十多万土家族和苗族的大老爷们儿自然是不能放在一处的,牧波和牧江事先在整个四川府的地图上圈出了共计五十多座山势较缓的大山,以及三十多处生活区的建设点。   这五十多座大山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已经被王七,和他带领的一众退伍老兵、伤兵反复翻找了无数次,山上所有能用的药材和能食用的产出,都被这些采药大军给搜刮走了,现在那些山上也就只剩下满山的大树和杂草树藤了。   建房需要的木材,石头以及竹子都在山上,只有让那些俘虏先开山,各个生活区才能有材料建房。   朱灿和牧波三个按照孟彤当初的交代,拿着俘虏名册细心的把那二十多万壮劳力,像豆腐块一样分刮成了一百多只小队,然后对比过这一百多只小队的能力之后,才调配到各处开工。   安排几十万人的工作作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朱灿三人忙的都快累成狗了,可青松、青江几个却丝毫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美其名日:他们是用体力干活的,而朱灿三个是用脑子和笔杆子干活的,他们不是一个系统的,所以不在他们能帮忙的范围内。   对于朱灿来说,青松几个可比齐子骁可怕多了,这几个小子虽然看着比他都小,一个个整天还都笑嘻嘻的,可知道他们底细的朱灿,丝毫不敢在他们面前得瑟。   所以他们虽然整天累得要死,除了写信去给孟彤诉苦之外,丝毫不敢对青松几个抱怨,只能苦哈哈的继续努力干活。   二十多万壮劳力一被分派到了五十多座大山上,就跟勤劳的工蚁一样辛勤的工作了起来。   大小不一的山石、整根的木材、翠竹,甚至是只能用来烧火的柴禾就源源不断的被运下了山。   能烧火的柴禾被两族那些强壮的女人运走,山石、木材和翠竹则被两族强壮的男人们运往各个生活区,准备按照大周工匠画出的图纸,建设全新的吊脚楼……   齐子骁虽然看不上朱灿,却不敢真的把那二十几万俘虏扔给朱灿三个就不管了,那毕竟是两族完整的战力,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会再起来造反。   齐子骁的一颗心一直高悬着,连睡觉都不敢真正合眼,根本做不到像凌一那样没心没肺,还敢把事情往他身上一扔就借口送捷报,不等朝庭的皇命下来就直接回洛阳去了。   齐子骁看不上凌一,但对大周的忠心却是天地可鉴的。   凌一可以把二十万大军和几十万俘虏甩给他,就拍拍屁股潇洒的回洛阳去了,可齐子骁却无法甩手不管。   朱灿三人把二十几万俘虏分成了一百多只队伍,分派到了各个山头和建设区做工,齐子骁就整日不放心的带着副将奔波于各个山头和建设区来回巡视,就怕那些俘虏不老实再闹出事来。   ☆、753不安   也因为齐子骁的紧张,二十万大周军也被他化整为零,分布于各个山头和建设区做起了监工来。在这样的氛围下,各个小部族的使者被打发了回去,也因为土家族和苗族的全军复没,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而几个人口大族则因为朱灿事先的拜访和送礼,自觉公主府有意拉拢结交他们,所以也全都抱持了观望态度。   四川府的建设在各族的沉默和齐子骁的努力下,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俗话说的好:人多力量大。   不过两天时间,漂亮又宽敞的呆脚楼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出现在四川府的各个生活区。参与建设的两族汉子们看着自己建起来的漂亮呆脚楼,眼里闪过的是羡慕、嫉妒和仇恨的光芒。   然而没过两天,这些建好的呆脚楼里就住进了人。   可让两族的汉子们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住进这些呆脚楼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们自己的族人,是他们族里行动不便的那些老人,和那些还需要人照顾的尚年幼的孩子们。   这样的事情让两族被俘虏的汉子们茫然了,这让他们看向呆脚楼的目光里少了仇恨,多了诧异、想念和温暖。   第二天,第三天,随着呆脚楼一座座的建好,住进呆脚楼的人也越来越多。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呆脚楼以更快的速度被建起来,而每当有呆脚楼建好,就会有人立即住进去,可让两族汉子们的心越来越火热的是,那些住进呆脚楼的人都是他们的族人。那是他们的父母,孩子,和妻子和姐妹。   很快那些被俘虏的汉子就发现,那些住着老人们的呆脚楼里,出现了穿着长袍背着药箱的大夫身影,而住着孩子们的吊脚楼里,传出了孩子们稚嫩的朗朗读书声和欢笑声。   慢慢的,新建好的呆脚楼里出现了女人的身影,那些女人们并没有汉子们想像的变翘楚,她们的脸上既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有的只有笑容,满足而舒心的笑容。   不过数天的建设,建好的呆脚楼虽然还不足计划建设的二十分之一,可两族被俘虏的汉子们都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   现在的事情完全不像他们想像的那样,那些大周军和解忧公主府的人虽然俘虏了他们,奴役了他们,但并没有虐待他们,甚至他们努力开山伐木,建设起来房子也都是给他们自己的族人住的。   这让土家族和苗族的勇士们很不能理解,他们战败了,大周人不但不杀他们,不虐待他们的老人,妻子、姐妹和孩子,还供他们吃供他们喝,然后让他们这些男人建漂亮的房子给他们住,还让他们的孩子去读书?   这些大周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眼睛看到的一切太过美好,美好的土家族和苗族的汉子都有些不安了。   他们不相信天上会掉馅儿饼,更不相信大周人会对他们这么好。大周人向来只会要求他们的臣服,然后从他们身上压榨出粮食和血汉钱。   相对于两族的汉子们的疑惑,土家族和苗族的两位原族长就更加不安了。他们还想带着族人打败大周人,重新翻身做主人呢,可不想做一辈子的俘虏,给大周人做一辈子的工。   可大周人现在做的那些事情,让他们的族人都动摇了,因为他们现在做的一切苦工都是为他们自己做的,那些漂亮的房子是给他们老人和孩子们住的,大周人还给他们的老人请了大夫看病,给他们的孩子请了先生教他们读书。   他们每天都能听到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这是过去他们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再这样下去,他们的族人就全要被大周人给拉拢过去了,那以后还会有谁肯拿起刀枪,去打跑大周人?   两族的原族长和几位族长的死忠,眼见族人们身上的锐气一天天的消减下去,顿时就再也坐不住了。大家都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们一定要揭发大周人的阴谋,让两族的族人们重拾起勇气和热血。   众人聚在一起悄悄一合计,就推举了苗族的原族长来实施这一计划。公主府的长吏每当中午吃饭的时候,就会来他们这里巡视开山进度,他们就要在那个时候,冲到长吏的面前,当着大家的面逼问出大周人的目的。   生活在大山里的人们是纯朴的,土家族和苗族的汉子们最讨厌的就是谎言和出耳反耳。   大周人向来虚伪,不管苗族族长能不能问出大周人的目的,只要他们现在把话说出口了,而将来又不能对现,那么他们就有办法点燃两族勇士们的怒火,把大家重新聚拢起来,赶跑虚伪的大周人。   当天中午,当朱灿抱着地图领着手下管事前来巡视开山的进度时,就见一个中年苗人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哽着脖子拦在山道,一副“我就是不让道,你能拿我咋滴?”的拽样。   旁边负责看管这些俘虏的将士一见这情况,立即就举着枪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   朱灿连忙摇着手冲那兵士招呼,“等会儿,等会儿,这兄弟先别忙揍他,我先问问他有啥事儿,等我问完了你再揍他不迟。”   四川府大建设一开始,朱灿和牧波三个因为经常山上山下的到处巡视工作进度,别说是两族的那些俘虏了,就是负责看押俘虏的二十万将士们,都没有一个不认识他们的。   朱灿因为说话做派就跟个痞子一样,不似那些文人那样一本正经,身为公主府的长吏,待人还很和气,见谁都会挥手打招呼,一众将士们对他的印象倒还还挺不错的。   因此朱灿一开口,四周围过来的几个士兵立即就收了攻击姿势,只是将那中年苗人围住,却并没有动手。   “嗨,老头儿,你挡着路应该是有话要说吧?”朱灿似笑非笑的一脚蹬在路边的大石头上,痞痞的看着这位苗族的原族长大人。   朱灿自然是认识这位苗族前族长的,他来四川府的主要任务就是给那些土司送礼,跟四川府的一众土司拉好关系。   ☆、754你们有什么?   这位造反派的苗族前族长,虽然孟彤在开小灶时,只拿他的画像给他瞄了那么一眼,不过朱灿读书不行,认人的本事却很不错,只一眼就把两位造反派的头头儿给记在脑海里了。   不过这位苗族前族长实在不是什么机敏睿智之人。   用孟彤的话说就是:大山里长大的土司就是地位再高,见识也有限,他们一个个自以为聪明绝顶,实则脑子都不带转变的,跟他们玩计谋就跟欺负老实似的,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   看这位苗族前族长使的这招儿半路挡道,就知道这人是个笨了的,朱灿都不敢想象自己要是没出声儿,这位前族长得被揍成什么样儿。   他抬了抬下巴,冲那苗族族长道:“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老爷我的时间有限,这还有一大堆事儿要忙呢。”   苗族族长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么不尊重的对待过。因为凌一要留着他们这些人做苦力,所以他就算是被俘虏了,也没有人侮辱和虐待他。   苗族族长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践踏,气的胡子都在抖,要不是他还有任务未完成,他都想直接冲上去跟朱灿拼了。   他操着硬邦邦的汉话对朱灿怒吼,“你们大周人到底有什么阴谋?为什么让我们的族人住进那些新房子里?”   朱灿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反而觉得这苗族族长很有意思。他的问话方式太过直白了,直接就体现出了他的心计和智商水平。   就像公主说的那样,山里长大的土司脑子都不带转弯的,跟他们玩阴谋实在是有些欺负人。   “那些房子本来就是为你们建的。”   朱灿扬起微笑,转头看向四周围过来的苗族俘虏们,跳上路边的大石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四周的苗族汉子们,大声叫道:“你们土家族和苗族都已经战败了,你们现在是我们公主府的俘虏,是我们公主府的奴隶。   当然,如果你们不造反的话也会是我们解忧公主府的子民,不过那时候你们是自由的,是公主府的百姓,可以自由的选择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想做工了就可以休息。   但是你们造反了,而且战败了,所以现在都成了奴隶。不管你们现在愿不愿意,都要听从命令努力干活,不然是要吃鞭子的。”   败了就是败了,虽然有很多人不服气大周人的阴险,但大山里的汉子性子都是直来直往的,输了就是输了,他们并不会以成为俘虏而耻,反而只会把这股气压在心里,等待有人领导他们在将来的某一日,再找大周人打回来。   看着四周一个个沉默的苗族汉子们,朱灿对孟彤的崇拜之情,再一次升高到一个新的高度。“五年前,皇上把四川府赐给了我们公主做封邑。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大周人,也不认为公主殿下会是你们这一片土地的统治者,但我们公主是个善良的人,她是个非常利害的医者,也看不得你们的落后和贫穷。   所以这几年来,我们公主一直在努力给别人治病赚钱,原本是打算多存些银子,好等以后能帮大家一点是一点的。   可谁知你们造反了,而我们公主原本给你们存的银子,也都给这次的二十万大周军买药材了。   相信你们也都已经知道了,这次大周军的统帅就是我们公主的男人。   你们现在之所以还能好好站在这里,都得感谢我们公主和驸马爷,不然咱们大军在你们中了迷药之后,直接砍下你们的脑袋,然后把你们女人和孩子都卖其他的部族做奴隶,对我们才是最省事的不是吗?”   现场的一众苗族人顿时哗然。   他们能说朱灿说的不对吗?不,朱灿说的对。   他们在中了迷药之后全无反抗之力,大周军要是在睡梦中直接砍下他们的头,他们的父母妻儿将只有死和成为奴隶两条路可走。   苗族族长更是只觉的全身冰凉。差一点,差一点他们苗族就要灭族了。   朱灿看着这些苗族汉子们脸上的惊惶和后悔之色,拍了拍手,更大声的冲众人道,“我们驸马爷是因为公主殿下才没杀你们的,而我们现在在这里费心费力的指挥你们开山造田,建设房屋,是为了让你们以后的日子越过越好。”   那些苗族汉子们闻言,顿时又是一阵大哗。   苗族族长见此深知再不阻止,族人们的心就要被大周人给拉走了,于是急忙大声反驳道,“胡说,你们大周人向来最是阴险,谁知道你是不是想骗我们给你们大周人做苦力啊?”   朱灿大笑,“你们现在都是战败的俘虏,就别再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做为俘虏,你们现在的命不是你们自己的,而是我们公主府的,我们想杀就杀,想打就打,要你们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你们要是敢不听话,先死的会是你们的父母、妻子和孩子,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着,还要费脑子来骗你们?”苗族族长的脸都黑了,却仍气急败坏的嘴硬道:“或许你们是另有所图呢?”   一众苗族汉子们却没有如他们的族长那样气急败坏,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现实虽然残酷,但他们却无法否认自己已经成了大周人的阶下囚了,不管大周人想图谋什么,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对方手里,他们已经失去了说不的权力了。   朱灿看着气急败坏的苗族族长,冷笑道:“另有所图?你们四川府都穷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可以让人图谋的?   你们自己看看这里除了山还有什么?有雄伟的城池吗?有宽敞的大街吗?有豪华的店铺和酒楼吗?   你们这里什么都没有,又有什么好让我们公主图谋的?   跟洛阳相比,你们这四川府不但穷还乱,就四川府这屁大点儿的地方,光大大小小的部族就有十几个。   你们彼此之间还不团结,有事没事总喜欢凑一起打架闹事儿,不打得头破血流、家破人亡还不肯罢手。   ☆、755变化   我说你们都这么穷了,不好好寻思着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动不动就打架,被人一撺掇就出来造反,你们说说你们这都是图的啥?你们得到更多的土地了吗?让你们造反的人分你们粮食和肉了吗?你们女人和孩子因为你们出去造反,日子过的更好了吗?   等朝庭派兵来平乱,把你们跟韭菜一样割了脑袋,你们说那些失去儿子、丈夫和父亲的老人、女人和孩子们,会过的更好还是过的更苦?更难?   你们这些大老爷们,难道就不会用你们的脑子想一想吗?别总是别人说什么就撅着屁股跟着跑,人家说造反好,你们就跟着造反。   你们怎么就不好好想想,你们这些年这个反了那个反,又有哪一次是真正成功过的?   再说你们每次造反抢到的东西,哪次不是进了族长和那些族老们的口袋?那些战死的士兵们,他们的家庭得到什么了?   难道他们现在都是穿金戴银,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才让你们这么不管不顾的跟着造反,连家里的老人、孩子都不顾了吗?”   一众苗族汉子们全都被朱灿说的羞愧交加,有些人选择了垂头不语,不敢去怨恨族长,但也不少人愤怒的瞪向了那个苗族中年。   苗族族长没有想到这个公主府的主事人会拿战利品说事,顿时就被那些愤怒的族人瞪的寒毛直立,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各族对于战利品的分配,向来都是有着不成文的规定的,他身为一族族长,占有绝大部分的战利品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对于那些战死的族人,族中会统一给点银子抚恤,但也就仅此而已了。苗族原本就不怎么富裕,根本不可能一直白养着那些失去男人的孤儿寡母,这本就是大家都知道和认同的事情,以前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但现在不同了,因为有了这个大周人事先说的那些戳心窝子的话,大家只会觉得跟着他这个族长造反,大部分的战利品都被他这个族长占有了,可他们一旦战死,他们的妻儿却只能得到那么一点少的可怜的银子,这就是他这个族长的不是。   可苗族族长真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对于战利品的布配各族都是这么做的,又不是他一个人在搞特别。可他面对族人们愤怒和怨恨的目光,他现在根本什么都不敢说。   朱灿看着这些苗族俘虏的神情变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能让这些苗族人与他们的族长反目,普通的苗人就不会再闹事了,而苗族族长失去了族人的支持,就成了光杆师令,也就不足为惧了。   朱灿越想越高兴,抬手拢在嘴边,冲四周的苗族俘虏们喊道:“我说你们这些人,既然然已经成俘虏了,就别再胡思乱想了,只要你们能好好的听话,卖力的干活,等这些山田开出来了,我们会按照你们的作工表现给你们分配田地的。”   一众苗族汉子再次哗然,一个长相很憨厚的苗族汉子,红着眼颤声道:“这位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只要我们好好作工,你们还会给我们分田?”   朱灿哈哈大笑道:“这些山田本来就是为你们自己开的,四川府被皇上赐给我们解忧公主做封邑了,我们公主心善,见不得你们一直这么穷下去。   要是你们不跟着你们族长造什么反,公主殿下是会等凑够了银子,利用招工的方式把你们引到府城来为你们自己建城开山的。   不过你们现在这样也不错,只要你们肯好好做工,等这一批山田开出来了,表现最好的一批人只要自愿加入公主府,就可以恢复自由之身,然后分到一间漂亮吊脚楼和相应的山田,再去各个生活区接回暂住的父母妻儿,一家团聚。”   朱灿的话构画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土家族和苗族的那些普通民众们无不欣喜若狂,纷纷幸庆自己的好运。但也有人不高兴,那就是两族的族长、族老以及他们的家人们。   朱灿构画的美好未来,是需要他们的族人加入公主府的。   但在加入公主府这一条上,他们这些原本在各自族中有着崇高地位的人,不但没有丝毫优势,反而因为他们长年疏于劳作,工作表现没有族人们突出,而得不到丝毫的优待。   身份和地位上的转变和巨大反差,让这些人不甘再被大周人奴役下去,只是这些人还来不及秘谋反抗,就因为族人的秘报,被拿下后押去了工作更加辛苦,监视更加严密的山头做工。   四川府在朱灿和齐子骁等人的努力下,正一点点的向着更好的方向变化着。   而远在洛阳的孟彤,通过接连数天的针灸和调理,终于把皇帝身上的毒给清的差不多了。   孟彤一根根拔掉皇帝身上的银针,语气沉重的道:“陛下的脏腑损伤太过严重了,延年益寿丸虽有恢复细胞活力的作用,但对皇上现在的身体却尤如毒药一般,以后是绝对不能再吃了。”   孟彤从药箱里取出一张单子递给皇帝,道:“这是臣写的陛下日后需要忌食的东西,人参、鹿茸之类大补之物皇上日后是绝对不能再碰了。”   皇帝看着孟彤给他的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称,沉默了半晌才沉声道:“难道朕的身体,就不能用药调理吗?”   孟彤冲皇帝摇了摇头,“是药三分毒,皇上刚刚清毒,脏腑如今比之刚出生的婴儿都要脆弱,日后的调理只能靠食补,至于能补回多少就只能看天意。”   皇帝沉默的看着手上的清单,良久之后,才满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的身体既然已经无法恢复如初了,他再怎么悔恨也是无用。   大错既已铸成,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准备身后事,以及收拾那些胆敢害他的好儿子了。皇帝心意一定,便抬头认真的看着孟彤,道,“解忧,朕有意传位给皇三子周元休,不知你意下如何?”   ☆、756回来了   孟彤露出一抹微笑,点头道:“三皇子虽然行事有些阴毒,不过心智手段都不缺,陛下的几个儿子里,也就只有三皇子适合继承您的位置了。”   皇帝听到这话,嘴角这一才有了一丝笑容,对于最看中的这个儿子能得到供奉的认可,皇帝的心思无疑是舒畅的。   “再有两个月就是朕的生辰了,礼部的官员已经接到萧国的使臣了,他们目前已经进入我大周境内,最多再有一个半月就会到洛阳了。”   孟彤闻言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抬头冲皇帝笑道:“完颜明月虽然可怕,不过臣与师兄已经有办法对付他了,只是皇后和二皇子这边,皇上目前最好还是以示弱为主,等到寿宴那日臣再给您化个妆,臣打赌就算完颜明月生了火眼精晴,也一定看不出来。”   孟彤说着顿了顿,看了皇帝一眼,才又接着道,“至于大皇子殿下,为免他伤于二皇子之手,臣觉得皇上最好还是先处理了他为妙。”   “老大性格优柔,又有些心慈手软,确实是斗不过老二的。”皇帝说着点点头,略一思忖便道:“老大管着兵部却没有备好二十万平乱大军的药材供应,朕就用这个由头先把他的差事撸了,再罚他禁足三年吧。”   孟彤眨了眨眼睛,看着皇帝若有所思的微微偏了下头。   皇帝似看明白了她心中所想,冷冷一笑,道:“朕罚他禁足已是在救他,可他自己要仍是贪心不足,非要觊觎朕的皇位,那么就是死在老二的手里也是死有余辜了。”   孟彤心说:反正是你的儿子又不是我的,想怎么折腾还不都是你说了算。看着皇帝无悲无喜的样子,孟彤虽然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不过却什么都没有表示。   皇帝富有四海,老婆多孩子也多,那么多孩子死了一个还有很多个,也难怪皇帝对自己儿子说杀就杀,说圈禁就圈禁了。   什么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的,替补太多了,也就不知道珍惜了。   虽然皇帝的子嗣与大周历史上的一众皇帝相比,算是少的了。   但不算之前已以死了的,现在活的大大小小算起来也有十几个,这么多的孩子,皇帝真正喜欢的大概也就一个周元休,也不知道他有哪一点入了皇帝的眼,竟是从小就被皇帝秘密培养,暗中保护了起来。   向皇帝告辞后,孟彤背着药箱从暗道里出了皇宫。   胡大师兄奉命去布置皇帝寿宴当日勤王的暗军去了,所以这几天孟彤只能自己背着药箱进宫去给皇帝施针。长叔仍旧一身灰衣守在暗道口,见孟彤出来也就抬了下眼皮,不说也不动。   孟彤累了一个晚上,也没心情找他聊天,出了小花园就向停在一旁的骚包马车走去。   坐在车辕上等她的青海和青扬一见她出来,连忙一前一后迎了上去。   青扬机灵的伸手接过孟彤的药箱,孟彤便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见孟彤径直往马车走去,青海刚要张嘴就被青扬给扯了一下。   青海忍不住皱了皱眉,青扬做冲他露出一个狞笑,然后抬手在脖子下一划,做了个割首的动作。   孟彤丝毫没有查觉两人在她背后搞的小动作,一边锤着肩膀一边往马车走,脑子里还在想着这都七八天了没给凌一写信了,也不知道那厮会不会生气。   她这几天忙着给皇帝解毒,又要想法子调整他那破败的身体,哪里还记得要写信啊?现在皇帝的毒清的差不多了,她才有空想起这一茬,不由拍着脑袋暗自责怪自己。   伸手掀开车帘,孟彤看也没看,单手一撑车板就跳上了马车,可没等人站稳,马车里突然伸出一双大手,抓住她的肩膀就往长带去。   “啊——”孟彤吓的惊叫了一声就直直撞进对方的怀里,扑入鼻中的熟悉皂液香味让她不由愣了一下,随即搂上来人的脖子,惊喜叫道:“凌一,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马车外,听到动静的青海和青扬忍不住对视一眼,皆是微微一笑。青海一抖马缰,马车便缓缓往“群芳斋”的后门驶去。   凌一眼明手快的抬手扶住孟彤的背,以防马车启动让她撞到自己,原本因久候而臭着的冰块脸,也因为她的欢喜而尤如冰雪般融化开来,紧抿成直线的唇角也忍不住的微微翘了起来。“你真的有想我吗?怎么没给我写信?”   这质问的语气听着怨气好重啊!   孟彤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呵呵干笑道:“我这几天不是忙嘛,上次听你说要发动总攻了,我想你那边这几天应该也挺忙的,所以就没敢打扰你。”   “是吗?”凌一淡淡的看她一眼,哼道:“我看你是压根儿忘了要给我写信这回事儿了吧。”   孟彤不由在心里埋怨:既然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就不用说出来了嘛。不过她自知理亏在前,眼看凌一全身都在散发着一股不爽的气息,她倒也没敢不知死活的往火上浇油。   孟彤正想着该怎么哄哄凌一,可抬头看着他在黑暗中的脸时,顿时就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哎?你怎么回洛阳了?四川府那边不是还在打仗吗?”   “打完了!”凌一淡淡的吐出三个字,搂着孟彤的腰,放松身体往身后的车壁上一靠,就闭上了眼睛。   “怎么就打完了呢?”上次写信给她才说要发动总攻呢,这冷兵器时代,几十万人的大混战,又是在四川府那种多山多树的地方,大家追追打打,打打找找,没个一年半载怎么可能打得完?   孟彤见凌一不理她,忍不住就伸手推了推他,马车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也看不清凌一现在是什么表情,她只能凭感觉伸手摸索,想引起他的注意。   “你说呀,怎么就打完了呢,而且就算仗打完了应该也会有很多后续的事情要处理吧?你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呢?”   凌一抓住她四处乱摸的手,叹气道,“我用了你的迷药,把两族所有的人都给绑了,现在那些人都是你的苦力了,朱灿他们正在调派他们按你的意思建设四川府呢。”   ☆、757合意   见孟彤想抽手,凌一手上用力将她拉近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她抱好,才在她脸上亲了亲,有些懒洋洋的道:“你乖乖让我抱坐儿,我几天没合眼了。”   孟彤一听这话立即就不动了,她放松身体靠在凌一肩上,让他能抱的更舒服一些。   虽然她心里不解的地方还很多,可凌一既然回来了,那事情放到之后问也来得及,冲着他那句“我几天没合眼了”,她就得先让他好好休息。   凌一抱着小娇妻柔软温暖的身子,呼吸里全都是她的味道,虽然感觉很安心,身体却不自禁的有些火热起来。   但孟彤的身体到底还小,新婚那会儿是他真的有些忍不住了,再加上孟彤不知死活的撩拨,他也就放任自己放纵了一把。   可事后看她那般难受,他是怎么都无法再昧着良心只顾自己快活了。   反正两人已是夫妻,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他四年都等过来了,再等个两三年又有何防?   回到胡府后,凌一就拉着孟彤回房补眠去了。   等一觉醒来,孟彤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眼身下的男人,确实过确实是自己的丈夫之后,才伸手撩开帐幔往外看了看。   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棱的格子晒进来,将整间内室都照亮了,看阳光透进屋里的角度,明显已经过了午时了。   “醒了?不再多睡会儿吗?”慵懒的男声带着浓浓的鼻音身下传来,凌一抓回孟彤的手,将她裹进怀里舒服的翻了个身。   孟彤揉了揉眼睛,用脑袋撞了撞凌一的胸膛,才咕喃着道:“不睡了,皇上的毒已经清了,只是身体损伤的太严重了,要仔细给他调理着,今天还得出城绕一圈再回来,好让大家都知道我回来了。”   凌一睁开眼睛盯着帐顶看了一会儿,良久才道,“那我也起吧,四川府的乱子已经平了,我可是回来送捷报的,得先进宫一趟。”   孟彤听得目瞪口呆,看着凌一的眼神都发直了,“你堂堂一军元帅亲自回来送捷报?”   凌一眉头一动,抬手毫不客气的在孟彤的俏臀上拍了一记,“要不是怕你这丫头出事,你以为我喜欢这么大老远的赶回来?”   孟彤被拍的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连忙撒娇赔罪,“好嘛,好嘛,我错了还不行吗?”   凌一看她这副样子,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两人虽然都说要起床了,可谁都躺着没动。   孟彤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凌一就这么跑回来实在不妥,她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道:“哎,你就这么跑回来,就算皇上不说什么,那些大臣也会弹劾你吧?”   凌一满不在乎的道,“谁爱弹劾就弹劾去吧,皇上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我本回来了应该正合他意。”   孟彤就忍不住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帝王之心深似海,他现在合意了,谁知道等危机过去了,会不会又不合意了。”   凌一微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孟彤皱起的脸,安慰道,“那就等他不合意了再说吧,左右也不过就是一个侍卫头子的官职,他爱撤就撤吧,正好我也烦了。”   孟彤听得忍不住一乐,戳着凌一的胸膛笑道,“堂堂金吾卫上将军,原来在你眼里就一个侍卫头子啊?”   凌一抓住孟彤做怪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亲,才懒懒的道,“我也就是个名头好听了,实际上每天做的事情,跟青海他们也没区别,只不过我负责保护的人是皇帝而已。”   孟彤听了就咯咯直笑,“青海他们听了你这话,应该会很高兴的。”   夫妻俩又腻在一起笑闹了一阵,就双双起身梳洗了。   青薇等人手脚麻利的将吃食摆了一桌,等孟彤和凌一用过饭后,就坐上马车出城去了。   在城外五十里处的一座山坳里,一早就有两队人马在这里等着了。   许文轩眼见着太阳一点一点的往西斜,屁股上就跟扎了钉子似的根本坐不住。他在路上接到宫里的传书,听说皇帝的身体似乎一日不如一日了,急的嘴上一连生了好几个大燎泡。   他是皇帝的心腹近臣,要是皇帝真出了什么事,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候他这个前天子的近臣哪里还有地位在?不下岗才怪。   三天前一接到孟彤让他今天到这里来汇合的消息,他差点儿没喜极而泣。只是他起早摊黑、紧赶慢赶的,天不亮就赶到了这里了,等了半天才有人来通知说孟彤得午后才来。   许文轩看着西斜的太阳,急的额上直冒汗,心说这午后也太后面了点吧,再有一个多时辰这太阳可都得下山了。要是今天进不了城,他们就得在外面又耽搁一天,他可算是受够了这餐风露宿、蚊虫叮咬的苦日子了。   “嘚嘚”的马蹄声远远传来,蹲在树上望风的几个侍卫只是看了一眼,就又懒洋洋的靠回了树上。   许文轩见壮以为又是过路的,不觉失望不已,可谁知不一会儿那口坳口就有了人影,来人正是被他派出去查探消息的小太监。   “来啦,老祖宗,来啦。”小太监一边大叫,还一边拼命的冲许文轩挥手,那喜悦之情让在山坳里等了一天的众人见了都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许文轩顾不得训斥丢脸的小太监,连忙起身整了整衣襟,往山坳口的方向迎了过去。果然没有多久,远远的就看到十几人护着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等到马车近了,许文轩认出赶车的确实是孟彤的贴身侍卫,正要上前行礼,就见孟彤撩起窗帘冲他笑道:“公公先莫要多礼了,本宫因事耽搁了时辰,您先上车去,咱们这就回城。”   许文轩欢喜的连连点头,正欲转身就听马车里传来一道男声,“你先带人回城去,我等天黑了再进城。”   公主的马车里怎么会有男人?与公主说话的口气还如此亲昵?   许文轩吃了一惊,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没有摔倒,他猛然一回头就见那马车的帘子被掀起,然后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758再进宫   嘿!这男人他还认识。“驸……驸马爷,您不是去四川府平乱了吗?怎……怎么就回来了?”   凌一啊了一声,冲许文轩微微点了下头,淡淡的道:“四川府的乱子已经平了,我是回来报捷的。”   这年头送捷报都需要一军元帅亲力亲为了吗?您难道不知道,将在外,无皇命是不得随意返京的吗?您难道就不怕皇上降罪、御史弹劾你吗?   许文轩忍不住看向孟彤坐着的马车,心中暗自揣测着,凌一的回返跟解忧公主是否有关系。   解忧公主隐藏行迹悄悄回京是为了给皇上看病,那这位凌驸马本该在四川府平乱,却不声不响的悄悄回到了洛阳城,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凌一没理许文轩,径直走向山坳里等着的别一拨人。   “将军!”原来放松的四散坐在地上休息的   一群大汉,一见凌一过来立即就都跟标杆似的站了起来。   凌一冲众人点点头,朗声道:“都把各自的衣服理一理,把盔甲穿上,等天一黑我们就进城。”   “是!”一群汉子整齐应诺后立即就忙碌了起来,他们各自翻出自己沾满了泥点和尘土的盔甲,就这么往身上套,看得站在一旁的许文轩都一愣一愣的,半天都回不了神。   敢……敢情还可以这样操作啊?!   孟彤的马车已经调头向外了,她撩着车帘冲还愣在那儿的许文轩喊,“许公公,咱们该走了。”   “啊?啊!来了,来了。”许文轩如梦初醒,当下也顾不得再去想凌一那一翻动作的意义所在,拎着袍摆就往自己的马车跑去。   他目前最应该关心的还是宫里的皇上,听要皇上不出问题,任他公主皇子怎么折腾,都损害不到他许文轩半分。   公主仪仗一排开,旌旗飘飘,锣鼓开道,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快速往洛阳城赶去。   这么大的动静,守城官兵自然一早就看到了。   凭着旌旗上的字他们也知道,这是回乡省亲的解忧公主回京了,派出一人往宫门处报信,其他人立即就命城门口排队的百姓退到了一旁,空出道路供公主仪仗先行通过。   孟彤在洛阳城的名声虽不怎么好听,不过她的公主封号和品级却不是假的,不管百姓们私下怎么议论她,她在洛阳城里该享有的尊崇谁都不敢少了她的。   公主仪仗进城之后直奔城南公主府,一小队人却从这只队伍里分出,直奔宫门而去。   孟彤带着人一路招摇过市的回到公主府,然后一边回房换衣服,一边让青海往宫里递牌子求见皇上和皇后。   孟彤身为女眷,能否进宫得先皇后说了算。   不过孟彤省亲归来,回京求见帝后本就是应有之义。   再说皇帝最近以身体不适为由,罢朝也有大半个月了,孟彤本就是一名医术高超的神医,就冲着她献给皇帝的延年益寿丸,皇后为了避闲也不敢拦着孟彤不让她见皇帝。   孟彤顺利的进了宫,觐见了皇后之后,才刚笑着说了几句应酬的话,就被皇帝派来的许文轩给请到了乾清宫。   这许文轩也是倒霉,回到宫里才刚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见到皇帝之后还没眼泪湾湾的说上两句话,就被皇帝指派去栖凤宫接孟彤了。   皇帝自打莫名中毒之后,对左右侍候的人疑心就极重,他屏退了左右,看到许文轩领着孟彤进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那贱人可有同你说什么了没有?”   孟彤汗了一下,规矩的冲皇帝曲膝福了福,才道:“儿臣才坐下与皇后说了两句体已话,许公公就来了,皇后倒是还未来得及问臣什么话。”   皇帝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也不问孟彤同不同意就道:“你也不必跑来跑去了,今天就留在宫里为朕侍疾,老许,你去把离乾清宫不远的听雨阁收拾出来给解忧公主住。”   许文轩扭头看了孟彤一眼,心说:万岁爷,你把公主留下了,那让驸马爷怎么办啊?人家连脸都不要了,硬是强拉硬拽了个回京送捷报的名头,眼巴巴的跑回洛阳来,不就是回来见媳妇儿的吗?   孟彤倒是没觉得留在宫里有什么不好,毕竟皇帝的身体情况还挺麻烦的,他的身体清毒之后会变得异常脆弱,若是不仔细调理的话,是绝对没三年可活的。   孟彤冲许文轩微微福了福,笑道,“要劳烦公公了为解忧奔波了。”   许文轩很想说:殿下,你忘了凌驸马已经回来了吗?你这样住在宫里真的好吗?   不过孟彤压根儿没想到这茬儿,就凭凌一那一身本事,她就算住到老鼠洞里去,他都会有本事跟来。所以对她来说,住哪里都没啥差别,住宫里对她反而还要方便些。   孟彤正想说些什么,殿外就响起了小太监的禀报声,“启禀皇上,大皇子和三皇子前来求见。”   许文轩立即转头看向皇帝,皇帝却抬头看向孟彤,许文轩见状瞳孔微微一缩,心中突然就有了种明悟,连忙恭敬的垂下了头。   孟彤知道皇帝是想问她该怎么对外说明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所以笑道:“皇上的身体之所以会不适,是因为中毒了。”   许文轩听的微微一惊,却不敢抬头。   皇帝则是微微眯起了眼,若有所思的看着孟彤,问道:“你这是打算打草惊蛇?”   孟彤点头,道:“现在盯着您的牛鬼蛇神实在太多了,在还不知道您身上的那个慢性毒是谁下的之前,总要先撸一撸,才能知道哪些人是有嫌疑的。”   皇帝点点头,转头看向许文轩,道,“老许,你去跟他们说朕身体有恙,就不见他们了。若是他们问起,你就告诉他们,朕,中毒了。”   “是!”许文轩大声应着一躬到地,但却并未领命出去,而是微微迟疑了下之后,垂着头道:“这……皇上,要是两位皇子向老奴问起皇上中的是什么毒,老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呀?”   孟彤一旁笑道:“公公就告诉他们,皇帝上的是一种混合毒,就是多种剧毒混合而成的毒,所以皇上与本宫怀疑,凶手不止一个人。”   ☆、759谁放肆?!   这样说真的没有问题吗?许文轩怎么看都觉得孟彤似乎在唯恐天下不乱,他转头看向皇帝,却见皇帝也在冲他微微点头。   许文轩顿时哑然,连皇帝都站在解忧公主那边,他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呢?按下心里的不安,许文轩冲皇帝和孟彤行了个礼就匆匆出门去了,出去之后还不忘把殿门给带上了。   皇帝等门一关,就向孟彤沉声问,“你老实告诉朕,另一个向朕下手的人是大皇子吗?”   孟彤心说:我又不是算命的,你自己都不知道毒是谁下的,我哪儿知道啊?!   不过这种大实话是不能对皇帝这样唯我独遵的人说的,孟彤只能道:“臣近日来一直都在忙于为皇上解毒,以及寻思如何为皇上调理身体的办法,还未得空训问师兄此事的进展。”   皇帝一听这话,神情显得更加阴沉了,“胡清云这几日在忙什么?怎么一连数日都未见他进宫来?”   孟彤可不怕皇帝的脸色难看不难看,只是笑道,“圣上的寿辰眼看着一日近了,师兄深怕那一天会怠慢了萧国的使臣,所以最近几天都在为些事忙碌。”   皇帝闻言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冲孟彤招了招手,有些有气无力的道,“解忧,你过来给朕看看吧,朕觉得今天这身子似乎特别疲累。”   孟彤听到这话,看着皇帝耳鬓边透露出的隐隐银白,也不由为之感到心酸。   她上前为皇帝把脉,半晌之后收回手,放缓了声音道,“您体内的毒素才刚清干净,是会觉得疲累的,您这几日要多注意休息,切不可贪凉嫌热。   臣一会儿出宫之后,收拾好了东西就进宫来为您配药,等做了药膳出来,您吃过之后应该会感觉好些的。”   皇帝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抬手冲孟彤轻轻挥了挥。   孟彤见他这样,就算之前对皇帝和皇子之间的斗争颇不以为然,这会儿也忍不住对他生出丝怜悯来。“那臣先回府收拾东西去了,您若累了,就先回寝室睡会儿吧。”   “你自去吧。”皇帝点点头,声音里有着掩不住的疲惫。   孟彤行礼之后就轻手轻脚的从御书房里退了出来。   “彤彤!”   孟彤才出了乾清殿,就见大皇子周元佐和三皇子周元休都站在殿前的广场,好像就是特意在这儿等她的。   孟彤故作不知的迎了过去,笑道,“大皇兄,三皇兄,您二位怎么站在儿啊?”   周元休神色温和的笑道,“方才听许公公说你正在御书房里为父皇看诊,我与皇兄就特地在此地等你了。”   周元佐则有些迫不急待的插话道,“解忧,听许公公说父皇中的是什么混合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彤故意装出一副忧愁的模样,道,“父皇身上中的剧毒是有数种剧毒混合而成,我一时也没有办法解毒,只能先试试看。”她说着叹了口气,向两人告辞道:“我还要回府收拾东西,就不与两位皇兄多说了。”   周元佐上前一步,挡住孟彤的去路,语气强硬的道:“解忧,你还没说父皇中的毒是谁下的呢。”   孟彤的神情顿时一冷,哼道,“大皇兄真是说笑了,解忧是大夫,可不是算命先生,哪里会知道父皇身上的剧毒是哪里来的?皇兄如此在意,莫不是父皇身上的毒与你有关?”   周元佐脸色一变,神色凶狠的冲孟彤大步冲来,一边喝道,“大胆!你敢污蔑于孤?”看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像是要动手打她一样。   这姓周的还真是给他三分颜色就拿自己当瓣蒜了,孟彤面色一冷,飞快的摸着一个纸包夹在指间晃了晃,冲周元佐冷笑,“大皇兄莫不是做贼心虚,还想杀我灭口不成?”   周元佐的视线落在孟彤指尖的纸包上,瞳孔就是骤然一缩,疾行向前的脚步不自禁的就是一顿,“你……”   “解忧出身贫寒,只怕是从未被大皇兄看在眼里吧?”   孟彤自嘲的笑了笑,接着冷冷一哼,道,“只不过大皇兄也莫要忘了,这世上能炼制出延年益寿丸的人只有解忧,可父皇的儿子却远不只皇兄一人。   父皇如今中身剧毒,我这才从御书房里出来你就敢对我动手,就不知父皇知道此事之后会做何感情呢?”   “你放肆!”周元佐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指着孟彤的手指都在抖。   “到底是谁放肆!”孟彤毫不甘示弱的大声怼了回去。   她是出身贫寒没错,可因为师傅,师兄和老公的关系,她的后台可半点儿也不弱,一个已经被皇帝判出局的皇子,想要撼动她?也不先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   现在正值皇帝身中剧毒的当口,身为最大嫌疑对象的大皇子在这个时候若是还不知道收敛,孟彤自己是一点儿都不在乎把事情给闹大的。   反正皇帝正缺个借口整治大皇子呢,索性她在这里大闹一场,让大皇子领了盒饭下场算了。   一念想定,孟彤更是不会对周元佐客气,退开两步就张口讥道:“皇上身上的毒绝不会为一人所下,大皇子见到皇上一昔之间年轻的犹如自己的兄弟一般,心里应该很生气、很绝望吧?”   “你在胡说什么?”周元佐还不算太蠢,一见孟彤如此态度,再听她在话里给他下套,立即便毅然否认道,“父皇青春永驻,本皇子高兴都来不及,为何要生气?解忧,你如此揣度本皇子,倒底意欲何为?”   孟彤冷笑,“我什么都没想干,倒是大皇兄看来是想干些什么了。解忧自知方才并没说错什么,大皇兄拦我去路,甚至还做势要打我,这是不将我的夫婿和两位义父看在眼里吗?”   不说孟彤的夫婿凌一,就说孟彤名义上的义父就有两个,一个是当今皇帝,一个是开封府尹胡清云。前一个周元佐是万万不敢得罪的,而后一个,周元佐若是有心争夺皇位,也不敢随便得罪。   ☆、760猜测   所以周元佐的自以为很了不起,在孟彤眼里是真的没什么了不起。   周元佐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敢在他面前这么嚣张的人,他正欲再发作,被周元休连忙上前拉住。   “彤彤,皇兄就是这个爆脾气,你莫要怪罪他。父皇罢朝已经有大半个月了,他实是提心父皇的病情,所以才会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的。”   就这样的人也想跟人争夺皇位?也想当皇帝?简直可笑至极!   “父皇身体有恙,最近不亦被人打扰,两位皇兄如此急于知道谋害父皇之人,大可自己进去御书房去问个清楚,恕解忧不奉陪了。”孟彤说完冷笑一声,转身就走,根本不理会快气疯的周元佐和同样沉了脸的周元休。   周元佐甩开周元休的手,破口大骂,“大放肆了,这贱人竟敢对我们如此无礼,她以为自己是谁?”   看到这边的动静匆匆赶过来的许文轩听到这话,想到之前皇帝与孟彤的言谈和互动,对周元佐的看不清形式也只能摇摇头。   “恕老奴直言,解忧公主乃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收的义女,光看陛下亲赐了她封号和封邑,大皇子您就应该看出她的不同来,这里毕竟是乾清宫,你如此……只怕不妥啊。”   周元佐原就在气头上,现在一见就连个老太监都敢来教训他,顿时更是大怒。他神色凌厉的瞪向许文轩,正想发作,却被周无休死死的拉住。   周元休笑着打圆场,“公公所言甚是,皇兄也不是故意如此的,父皇身体有恙,皇兄心里焦急才会失态,还望父皇若是问起,公公能代为美言几句。”   对于周元休,许文轩可不敢怠慢,大皇子和二皇子既然都不被皇帝所喜,那么三皇子肯定就会应势上位。   皇上任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三皇子在外游荡了这么多年,虽然平时也不见的对这位皇子有多关心,可就凭皇上对三皇子的漠视态度,许文轩也有理由相信,皇上对这位三皇子或许是不同的。   “好说,好说,三皇子既然有交代,老奴自当遵从。”许文轩露出笑容,还好声好气的劝道,“皇上身体有恙,谁都不想见,两位皇子还是莫要在此多做逗留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许文轩对周元佐和周元休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周元佐扭头看向自己的三弟,眼中满是狐疑之色,可见周元休的脸上也满是惊讶之色,倒是不便发作了。   周元休虽然心中惊讶,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许文轩话的时候,于是客气的谢过许文轩之后,就强拉着不甘不愿的周元佐出宫去了。   栖凤宫里,皇后和二皇子正相对而坐着喝茶,听了小太监过来禀报乾清宫外发生的一切时,皇后只是微微一笑,二皇子却是不屑的哼了一声,“本皇子竟然与周元佐这种猪脑子被相提并论了这么多年,真是羞耻。”   皇后笑看了他一眼,拿着双面精绣的绢帕拭了拭唇角,懒懒的道,“若非有皇帝捧着他,那些大臣又怎么会捧着这么个蠢货?周元佐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不是咱们该担心的,咱们现在该担心的是那个解忧。”   说到解忧,二皇子也不解了,“母后,你说许文轩和解忧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谈到这个,皇后也不禁皱了眉,“这事儿本宫也拿不准,不过皇上这一变年轻,无疑是断了很多人的念想,各方势力势必都是要有动作的,要说大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那也是有可能的。”   二皇子屏退了左右,凑到皇后面前压低了声音,道:“母后,你说除了咱们,还有哪些人最有可能……”   皇后略微沉吟了一下,道:“周元佐那个蠢货肯定动手了,至于老四周元凯今年也有十五了,若说他以前打的是等你和周元佐两败俱伤,他好趁势得利的主意,这会儿皇上一变年轻,他就忍不住动手了,也是说的过去的。   还有李淑妃生的老五,李家本就是医学世家,李防风还是皇上的专用医正呢,要说这下手最方便的还是他们。”   “这么多人。”周元佑不禁讶然,这粗粗一数就已经有三方势力了,再加上他们这边,要是大家都动手了,也就难怪解忧会诊出皇帝身上中了多种剧毒了。   “母后,解忧现在回来了,您说他们会不会查到咱们身上?”周元佑感觉很不安,他自从见到那个被赐名叫解忧的小女孩第一眼起,就一直感觉很不安。   那女孩明明只是个出身贫寒的泥腿子,却像只打不死的蟑螂一般喜欢蹦达,他派了那么多冥殿杀手去杀她都没弄死她,反而像是专门在给她送人一般,倒是让他那些苦心培养的杀手都成了她的侍卫。   因为总也弄不死孟彤,周元佑还特地派人前往河北府调查她的身份。   可种种迹象都表明孟彤的出身确实无可疑,孟彤出现在洛阳时,虽已经是个医术高超的小神医了,可她在家乡却确确实实只是个名不见经传,被偏心的祖父母和两个贪婪的叔叔欺压的翻不了身的小可怜。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可怜,不但被凌一那个强势的男人相中为妻,还被胡清云那样的实权派人物收为了义女,闹到最后连皇上和皇后都要跟着凑热闹,硬是把孟彤的名字记进了皇家金碟上。   皇后“啪”的一声重重拍了下桌面,沉着脸目光凌厉的瞪着周元佑斥道:“查到咱们身上来什么?咱们母子俩有什么让人可查的?又有什么好让人怀疑的?”   周元佑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皇后就看着他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佑儿,你要记住,你才是真正的皇家正统,只要你自己不自乱阵脚,等到皇上寿辰之日……”   一想到皇帝寿辰之日他们要做的事情,周元佑就禁不住的有些热血上涌。   若是一切顺利的话,那天之后整个大周都是他的了,到时候他又何需再像现在这样怕东怕西的?!   ☆、761理由   一想到此,周元佑的目光便变得无比坚定,“母后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的。”   天色还未黑透,皇帝身中剧毒的消息就传遍了大半个洛阳城的达官贵胄府坻。   这种时候无疑是向皇帝表忠心最好时机,满朝四品以上的官员,全都涌到了宫门口。   几位地位超然的内阁阁老、六部尚书、甚至是几家受封的勋贵王候都进了宫门,前往乾清宫求见皇帝,好当面向皇帝表达自己的关切之情。   但二品以下的官员却全被挡在了皇宫门口,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进去,自己苦哈哈的在宫门口等消息。   所以等凌一带着一队脏兮兮的亲卫,用自己的令牌进了城之后,却被一群文武大臣给挡在了宫门口。   围在宫门口的文武众臣看着凌一一行人,不禁纷纷低声议论起来,有自视甚高者更是忍不住对凌一大声质问起来。   “凌将军,你不在四川府平乱,怎么回洛阳了?”   “凌将军,你身为一军元帅,怎么能抛下大军独自回洛阳呢?是不是四川府出什么事了?”   ……   有些人看到凌一身后那一队脏的就跟难民一样的亲卫,立即就想否了,一人惊声叫道:“凌将军,你该不会是战败了吧?”   凌一冷冷的瞥了那惊叫的官员一眼,并不屑与他争辩。   可他能忍,他的亲卫却忍不住了,立即就有人大声怒道,“放屁!你他妈才战败了呢,会不会说话啊?”   “就是,也不看看我们将军是什么人。土家族和苗族的所有族民都被我们俘虏了,我军大捷,我们是回来报捷的,你们这些文官儿都是什么脑子啊?怎么就这么不想我们好呢?”   这个被众人吼了的文官儿面对凶神恶煞般的士兵,一时也被吓住了,竟没想到凌一一个平乱大帅怎么就亲自跑回来报捷了。   “凌大人,皇上命您御书房觐见。”阮卫大叫着从宫里一阵风似的跑出来,手里还拿着凌一的身份令牌冲他晃了晃。   凌一向亲卫们示意之后,就跟着阮卫快步进宫去了。   乾清宫外聚集了一大群文武大臣,只是众人都进来枯等大半个时辰了,都没得到应允进去面见皇帝,这凌一一回京倒是立即就让皇帝给召进去了。   那些等的脚酸的一、二品大员,见凌一被许文轩领着匆匆进了御书房,无不嫉妒的议论道,“这凌一怎么回京了?”   “是啊,他不在四川府平乱,怎么就回来了呢?”   “看来是要变天了啊,连远在四川府平乱的凌一都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叫回来了,这次的事情只怕不会小了。”   有人猜测,“会不会是四川府的叛乱已经被平定了?”   也有人嗤笑,“这凌一只怕是受不了四川府的湿热和穷苦,自己跑回来了吧。”   ……   这些尚书、阁老们的疑惑也是皇帝的疑惑,御书房里,皇帝有气无力的歪靠在龙椅上,目光暗淡的看着昂然站在他面前的凌一,“说吧,你怎么回来了,四川府那边的乱子平了?”   “平了。”凌一点点头,道:“两个部族连土司带族民一个不少,全都俘虏了,现在那些人正在为公主府做苦力开山造田呢。”   “开山造田?”皇帝低喃着把这四个字在舌尖打了个转,疑惑道:“这又是要做什么?”   凌一露出一丝微笑,道:“彤彤觉得四川府太穷,那破地方要田没田要地没地,也就是山多,所以她就想让那些蛮夷把山上的树砍了,开出田地来种粮食,这样多少也能让那些蛮夷的日子好过些,不会三天两头总想着造反。”   皇帝呵呵笑道,“要想让那些蛮夷的日子都好过了,可不是个小工程啊。”   凌一笑着回道:“没关系,反正我们都还年轻,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做,能给自己的后半辈子找点儿事情做也挺好。”   “如此说来,我把四川府赐给解忧倒是赐对了。”皇帝低低笑了一声,可那深邃的眼底却全无一丝笑意。   凌一就好像没看到皇帝的表情一般,只是垂眸笑道:“皇帝赐的自然是有好的,四川府气候温暖温润,山上的植被长的都极好,除了那些枯枝杂草之外,在那丫头眼里,那山上简直遍地都是草药。   那丫头向来最是懒惰,说什么开山造田,其实也不过就是她想要采光那些药材的借口罢了。”   皇帝想到历代的皇家供奉似乎都是这样的,不是只对各种药材医书感兴趣,就只热衷于练武,孟彤这一点儿倒是跟历代的皇家供奉一模一样。   大周的开国始皇赋予巫门的权力太过逆天了,历代继位的皇家供奉只有对权势没有丝毫兴趣,才能让皇帝真正的放心。   皇帝想到此,眼中倒是有了丝真实笑意,以一副老丈人教训女婿的口气道,“解忧这样的性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她若是因为专注于医术而疏忽了你,你可要对她多包容些。”   凌一闻言,也如一个受教的女婿般,微笑着的躬身向皇帝一礼,道,“皇上放心,凌一既然娶了她,自是会一心一意待她的。”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下一刻却是话锋一转,严肃的看着凌一道:“凌一,你这么急着从四川府赶回来,可是解忧与你说了什么?”   凌一毫不闪避的直视着皇帝的目光,似真似假的道:“微臣得知萧国要派使臣前来恭贺陛下的寿辰,可此次同行的人当中还有萧国第一高手——萧国圣地的大长老完颜明月,微臣就不能不回来了。   陛下或许还不清楚,完颜明月活了近百岁,修武却也已经有近九十载了。他的武功高深莫测,微臣虽知不会是其对手,但有微臣在,保护陛下全身而退还是不成问题的。”   皇帝闻言完意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跟凌一坦言他对完颜明月其实知之甚深。“你有这份心,朕心甚慰。不过你无召回京毕竟不舀,虽说有回来报捷做借口,不过那些御史可不会跟你说这个。”   ☆、762宫宴前夕   皇帝说着笑了笑,缓声道:“这样吧,对外你就说是朕秘召你回京的,也省的你被那些御史弹劾了。”   “微臣多谢陛下厚爱。”凌一连忙又躬身向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似对凌一的态度甚为满意,嘴角扬笑的道:“朕留了解忧在宫中为朕侍疾,既然你回来了,就一起住到宫里来吧,这乾清宫的守卫交给你,朕放心。”   “微臣遵旨。”凌一脸上的神色虽然淡淡的,但对着皇帝行礼却半点儿都不含糊,让人看着就能从他的肢体语言中感觉到那种恭敬。“陛下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微臣就先回府梳洗了,待微臣回府收拾几件衣服,就立即回来。”   “去吧。”   凌一弯着腰退到门口,才转身推门而出。   凌一一走,许文轩就推门进来了,“皇上,您先歇会儿吧。”   皇帝叹了口气,抱怨道,“是该歇歇了,这破身子现在多坐会儿就累的慌。”   许文轩听着这话只觉得心里酸的利害,他侍候了皇帝大半辈子,看着他一步步从不见血的斗争中脱颖而出,登基为帝,再看着他矜矜业业的处理朝政,被百姓传为一代圣君。   回复青春时皇帝有多高兴,许文轩感同身受,可谁知就因为一时的忘形,就让那些黑了心肝的人给得手了。   皇帝现在的身体变得甚至比没有服用过延年益寿丸时还要虚弱,若非许文轩自己也得皇上赏赐,服过次等版的延年益寿丸,知道那药丸确实逆天,还真会忍不住埋怨孟彤不该炼出这种药丸来。   孟彤和凌一夫妻俩回府只是打了个转,收拾了两车行理就搬进宫去了。   对于两人能住在听雨阁里就近侍候皇帝,一众皇子和公主简直都要妒恨的咬碎银牙了。   就是一众朝臣也都羡慕的直流口水,对于他们来说能就近侍候皇帝,就等于得到了皇帝的信任,这无上的荣宠只要经营的好就能变成无上的权力。   不过他们却不知道,他们所在意的东西,恬恬是孟彤和凌一最不在意的东西。   孟彤出手救治皇帝,也只是因为身为皇家供奉的职责所在,而凌一则是因为自个儿媳妇在宫里,所以他才需要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让自己也留在宫里。   至于皇帝跟一众皇子们斗不斗?怎么斗?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只要保证自个儿媳妇安全无虑就行了,至于别人的家庭纷争他可没兴趣管。   孟彤进宫之后,就为皇帝制定了全套的做息时间和食谱,因为皇帝需要静养,朝政却又不能无人处理,所以皇帝一道圣旨就让从一到五,这五位皇子一起去内阁听政去了。   皇帝之所以不把朝政交给大皇子和二皇子,是怕这权力送出去就跟送羊入虎口似的,平白助长了两位皇子的气焰,以后不好收拾。   至于要求另位三位皇子也一起进内阁听政,则完全是因为他要开始为真正的继位者铺路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虽然都深恨皇帝给了其他兄弟同等的机会,但在此敏感时刻,谁都不敢有所怨言。   洛阳城乃至整个皇宫和朝堂都在这样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氛围一天天的过着。   孟彤一旦投入工作,是有工作狂侧向的,所以在研究皇帝调理身体的方案时,她简直都有些废寝忘食了,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走路,她都捧着医书不放,一边翻看典籍,一边根据医理为皇帝调制药膳。   见她如此尽心,皇帝都忍不住感动了,而且随着身体一天天的好转,皇帝对于自己过去对孟彤的不信任,就更加悔恨了。   要不是他不信任孟彤,也就不会中了别人的暗算了。   一个半月的时间匆匆而过,因为萧国使臣的到来,皇帝一个小生辰也不得不弄的跟大寿似的大操大办起来。   萧国使臣抵达洛阳忆经有大半个月了,但皇帝以身体有恙为由,只让几个儿子去接待使臣,自己是一面都没露过。   皇帝这回算是彻底学乖了,为了自己的小命,也为了自己的大周王朝,他乖乖躲在乾清宫里,严格遵守孟彤的作息要求静心调理身体,就等着晚宴之际与几个逆子玩一场大的。   因为凌一的回归,乾清宫的警卫力量虽然没有调整过,但有问题的人都被暗中监视了起来。   胡清云也已经暗中联略了忠于皇帝的几个心腹大将,勤王之师也已经化整为零,伪装成商队、百姓混入了洛阳城里躲藏了起来。   孟彤也曾想过要为大家多做些准备,只是她的特长在医毒之术上。   可洛阳城中的药材全都掌管在李家手里,她借着为皇帝调理身体为由,也不可能调到太多的药材,所以也就只能勉勉强强的给自己做些浓缩加强牌的软骨散、迷幻散之类的“小玩意儿”了。   孟彤早晨陪皇帝在乾清殿露了个面,接受了众臣恭贺之后,就又躲回乾清宫后殿睡大觉去了。   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其实就像是在等待大戏上演的前夕,大家喝喝茶,唠唠磕儿等着大戏上场就成了。   皇帝如今也算是放开了,反正勤王之师、近身亲卫都已经安排到位了,就连巫门唯二的两名传人也都已经聚在自己身边了,他能做的都做了,不放松心情好好享受生活,也实在没事情可干了。   皇帝的寿宴就设在御花园的闻香宫里,皇后一早就把操持酒宴的事要了过去,皇帝知道她要借安排宫宴之事行宫变之实,所以也就一口答应了。   皇后要借着宫宴和二皇子发动宫变,自然就不会让许文轩这个太监总管插手宫宴之事,许文轩很难得的在这种日子里成了个闲人,跟孟彤一起就陪着皇帝在乾清殿后殿下五子棋玩儿。   几盘五子棋玩下来,太阳也就下山了。   许文轩从皇帝的寝殿里取来一件传说刀枪不入的金色锁链甲,侍候皇帝穿在了龙袍里头。   孟彤则在皇帝的领口和肩头涂上极品解毒液,在袖口的褶皱里抹上超浓缩迷幻药液,在衣摆上则涂上见血封喉的超级剧毒。   ☆、763宫宴开始   “朕这也算是全副武装了吧。”皇帝任由孟彤在他身上东塞一包东西,西抹一把液体,还心情颇好的开了句玩笑。   “咱们这算是有备无患,毕竟小命可贵,小心无大错嘛。”孟彤正忙着往皇帝的衣摆上涂毒呢,所以就头也不抬的回了句,便又跟皇帝细细的说起他身上涂的这些东西的作用来。   “皇上,臣给您肩上和衣领上涂的都是解毒液,若是您在宫宴里吃喝了什么东西之后,觉得有所不适,就低头舔上两口。   您袖子上涂的是迷药,您要是看谁不顺眼啊,就把衣袖一角往他洒杯里浸一浸。   至于您衣摆上的那就是剧毒了,若是宫宴上咱们万一分开了,您就用头上的钗子防身,只要把钗子在衣摆上蹭两下,就算只戳破对方一点儿水皮也足以让对方见血封喉了。”   孟彤“嘚吧嘚吧”说完,顺便再给皇帝的袖袋和怀里揣上几包迷药粉、迷幻散、辣椒粉等等防身用。   “怎么还有辣椒粉啊?”皇帝颇有些无奈的甩甩袖子,看着孟彤的眼里倒是有几分疼爱之意,嘴里却是调侃道:“你想让朕改行当厨子不成?”   “哎呀,您不知道,这辣椒粉可是居家旅游坑人防身之必备良品,这东西趁人不备时往人脸上一洒,包管能让对方眼瞎。”   孟彤现在洒药粉都洒出经验来了,皇帝身上揣的这点儿东西还不算什么,她自己的随身挎包里揣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利害东西。   等把皇帝收拾妥当了,孟彤又掏出强效解毒丸,给了皇帝和许文轩各喂了一颗才笑道:“好了,这样大概就差不多了。”   说着,她拍了拍手。   寝殿的门被轻轻推开,穿着宫女服饰的青薇、青月、青碧、青竹和青扬……   你没看错,确实是穿着宫女服饰的青竹和青扬,因为孟彤的贴身侍女只有三人,许文轩赚人数太少了,不符合孟彤一国公主的气势,所以就让长相最好的青竹和青扬穿上女装来充数了。   而青海、青河等六人则全都换上太监服,伪装成了小太监。   许文轩拍着手招呼青海等人,“哎哎,我说你们六个都到杂家身后来,按规矩你们得跟在杂家身后。”   皇帝则笑咪咪的向青竹招了招手,“小竹子,你过来朕这里,跟解忧一起扶着朕。”   青竹闻言,脸色不禁一黑,殿中的其余人却都忍不住闷笑出声。   青扬起哄道,“竹子姑娘貌美如花,难怪连皇上也忍不住为之动心了啊。”   青湖故作生气的训斥道,“什么貌美如花,这么普通的词儿怎么可以用在竹子姑娘身上,你至少也该用倾城绝色,美若天仙,国色天香这些比较有档次的词儿嘛。”   青竹的目光如刀子般射向两人,一双洁白纤细的手交相一握,就跟爆豆子般发出一阵噼啪爆响。“希望你们的拳头能跟你们的嘴巴一样快。”   青扬和青湖脸上的笑容一僵,打了声哈哈就躲到青海身后去了。在冥殿那种地方,长的太好的男孩子要想保护自已不被侮辱,就要负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行。   青竹生了一张比女子还要漂亮的脸,其生活轨迹就跟凌一在冥殿的遭遇相差无几,几乎就是双手染手,一路杀出来的。   所以在他们这八个人中,要说青海的武功是他们之中最高的,那青竹就是打起架来最不要命的。即便只是相互切磋,他也完全是一副以命搏命的打法,弄得青扬、青柏等人私底下都很怕他。   孟彤上前拉住青竹的衣袖,笑着将他扯到了皇帝面前,一边笑倪着青海身后的青扬和青湖道,“你们这完全是嫉妒,自己长的磕碜还要故意嫌弃比你们长的好的小伙伴,小心以后娶不到媳妇儿啊。”   “主子,您说青湖长的磕碜,小的肯定不会多说什么,不过您说小的长的磕碜,小的可不同意。”青扬说着就笑嘻嘻的掐了个兰花指,冲孟彤抛了个媚眼。   被青扬这一闹,众人顿时都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原本绷着脸的青竹都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该侍候皇上去闻香宫赴宴了。”孟彤拍拍手,招呼众人赶紧各就各位。   青海,青松,青江和青柏四人连忙走出殿外,抬了架软轿进来。   孟彤和青竹扶着皇帝上了软轿,青海等四人抬起就走。孟彤和许文轩一左一右傍在软轿旁跟着往外走,青竹见状趁机退到了青薇等人身后,一众人就跟着浩浩荡荡的往御花园的闻香宫走去。   今日是皇帝的寿诞,没有哪个人敢不识像的在今天这样的日子迟到。   所以此时的闻香宫里,文武百官早就带着他们的家眷入席多时了,皇后也已经带着一众宫妃入席了。   皇帝的銮驾抵达闻香宫时,守在宫殿门口的太监立即唱名道:“皇上驾到!”   皇帝听到这一道唱名,立即就不爽的重重哼了一声。   他在软轿上可说是坐的高看得远,大老远他就看到他的那四个儿子都在陪着萧国的那些使臣了。   在明知道萧国的这些使臣是来要他的命的前提下,皇帝对和萧国使臣凑一块儿的人,都忍不住要怀疑上一翻。   大皇子和二皇子就不用说了,皇帝本来就看这两个整日掂记着自己位置的儿子不顺眼,四皇子周元凯则还年幼,可老三……   这一刻,皇帝看向三皇子周元休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了。   都说皇室无亲情,既然他的嫡子和长子都能给他下毒,甚至是趁机发动兵变,他其他的儿子难道就不会害他,觊觎他的王位了吗?   “臣等恭迎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青海等人穿过跪了一地的文武大臣,直接将软轿抬进了闻香宫,直到龙座前才将软轿放下。   孟彤和许文轩上前一左一右小心的扶着皇帝下了软轿。   皇帝看着跪了满地的人,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转头看了许文轩一眼。   ☆、764万万想不到   许文轩立即会意,尖着嗓子扬声道,“众卿平身!”   “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彤小心的扶着皇帝到龙椅上坐下。   皇帝的屁股才挨上龙椅,身体就斜斜的靠在了龙椅的扶手上。他大喘了两口气,一种名为“疲惫”的东西,立即就从他的浑身上下透露了出来。   孟彤在旁看得忍不住瞪了瞪眼,眼珠子都差点儿要掉出来了。   就凭皇帝这说演就演,全身上下都是戏的绝技,这要是穿到现代去,妥妥的小金人得主啊。   皇帝垂着头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虽然一个字都没说,甚至没有给许文轩一个眼神示意,可许文轩却似完全明白皇帝的意思一般,转身向殿中众人扬声宣布:晚宴开始。   皇帝称病不出已经一个多月了,满朝的文武大臣们只听说皇帝中毒了,正在医治静养中,却一直不知道皇帝的身体竟然已虚弱成了这样。   看着皇帝年轻依旧的容颜,那鬓边染雪的白发,以及那副全身无力的样子,让众臣看向几位年长的皇子时,无不心底生寒。   皇帝服下延年益寿丸返老还童这才多久?   相继进宫的几位美人这也才有两个怀上龙子,要生下来都还要好几个月呢,皇帝就变成了这副德性,要说皇帝身上的毒不是几位成年皇子干的,鬼都不信。   众臣谢恩归座之后,不少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的小声交头接耳起来,认为皇帝的身体不行了,为了大周的将来着想,应该催请皇帝册立太子的人不在少数。   看着这些人急不可耐的样子,相邻而坐的周事轻和王永康只能相视苦笑。   他们是为数不多,已经得知道了皇帝命不久矣的人。没有一个帝王能够忍受自己被人迫害的同时,还有人掂记着自己的位置,特别是一个命不久矣的皇帝。   以皇帝的个性,在明知自己命不久矣的情况下,册立太子是早晚的事。   只不过在皇帝才被人暗算了的节骨眼上,皇帝自己说要册立太子是一回事,大臣们要是提出来就是别一回事了。   那些急着想要站队讨好新主的人,要是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册立太子之事,只怕不但讨好不到新主,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祝寿环节从皇后领一众妃嫔上前为皇帝祝寿起就正式开始了,继皇后和宫妃之后是各位皇子,皇妃和公主上前献礼祝寿,再然后才是外国使臣。   今年因为并不是皇帝的整寿,所以来的也就萧国一国使臣。   孟彤注意到,轮到使臣献礼时,上前恭贺献礼的萧国人是个普通的四十多岁男人,而他身后穿着金红长袍的白发老者一共有三人,个个都是太阳穴鼓涨的高手。   孟彤也没见过完颜明月,实在无法分辫出哪个才是正主,见萧国使臣献礼这后就安份的退回了自己的座位,倒还是松了口气,暗自幸庆他们没有立即动手。   献礼祝寿环节因为人数众多,拖的时间也比较长,所幸众人献上去的礼物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太磕碜,因此就算时间拖的长了些,也还算有些看头。   好不容易挨到祝寿结束,皇帝吩咐开席之后,皇后安排的歌舞队就袅袅进场了。皇帝向众人举了下杯子,喝了半口孟彤给添的清水,就以身体不好为由,让众臣尽情畅饮,自己由“蔫蔫”的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起来。   众人只当皇帝是因为自己寿诞,不想对萧国使臣失礼,这才会强撑着身体坐在这里做陪,便也就“尽情”地畅饮吃喝起来。   孟彤坐在皇帝脚边,拿着个小酒杯放在唇边做样子,眼看着殿中的那些女眷一个个相继趴在了桌案上,然后没过多久,那些文武大臣们也全趴了。   孟彤见殿中的那些宫女太监们也都倒了,便不动声色的向青薇和青海等人使了个眼色。   青薇等人跟着孟彤久了,只用一个眼神就读懂了孟彤的意思。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先把还傻傻垂头站着的许文轩给放倒了,然后他们几个也都选好了位置,一个个的“躺”下了。   孟彤见自己这一方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便借着宽袖的遮掩,在皇帝的脚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示意他时间到了。   斜靠在龙椅上的皇帝眯眼扫了殿内一圈,发现诺大一个宫殿里,能直立坐着的就只剩下萧国使臣、皇后和二皇子一派的文武大臣了。   皇帝慢慢在龙椅上坐正了身体,目光扫过同样趴伏在桌案上大皇子和皇子妃李氏,三皇子周元休,四皇子周元凯……   当皇帝的目光扫向妃嫔的席位时,眼睛又是忍不住的微微一眯,但眼底的神色却变得异常的冷厉。   他的一众妃嫔之中,唯在周元佐和周元休的生母贤仪,是他真心喜欢的一个女子。贤仪梁媛媛的位份不高,但皇帝自认对她的宠受从未少过,但看贤仪能为自己生下长子和第三子,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自己对她的看重。   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那个他最为宠爱也是喜欢的那个女子,那个滴酒不沾,而且往年每当他生辰之时,都会茹素一月为他祈福的贤静女子,今日竟是一众嫔妃当中唯一能与皇后端坐着谈笑的妃子。   贤仪竟然是皇后的人?!皇帝只觉得的浑身冷凉,整个人都气的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只当梁媛媛性情贤静无争,因此才最是宠爱和保护她,甚至一直暗中培养周元休,准备将来让他接替自己的位置。   可谁知这最是贤静无争,还是皇长子生母的人,竟会与皇后扯上关系?!   一个明知自己宠爱她,有意册立她的儿子为太子的女人,会多此一举的去投靠皇后吗?   皇帝不信贤仪会真的这样愚蠢,能“大公无私”宁愿出卖自己的亲生子也要效忠皇后,所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在对皇后虚与蛇委。   皇帝忍不住转头看向同样趴在桌案上的周元休,心中忍不住猜测这个他最看重的儿子现在是真晕还是假晕,梁媛媛与皇后的事情他又知道多少?   ☆、765让出去更划算   或者说梁媛媛在做的事情,他有没有参与其中?参与了多少?   皇帝越是想的透彻,脸上的神情就越是凝重,再加上他那因为太过生气而抖个不停的身体,倒是让发觉他坐直了身体的皇后和二皇子等人,都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胜利的微笑。   “哟,父皇,您睡醒啦?”二皇子拿着个酒杯吊儿郎当的走向皇帝。   皇帝冷冷的看着周元佑,神情平静却又威严的喝道,“周元佑,这满殿晕倒的人是跟你有关?你倒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哈哈哈……”周元佑或许是压抑的久了,听到皇帝问话之后,就跟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有些颠狂的哈哈大笑起来。   孟彤原本趴在桌案上玩酒杯,可看周元佑笑的后牙槽都露出来了,而且那声音就跟鸭叫一样,吵的她头疼。   孟彤撇嘴放下小酒杯,只能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周元佑笑着笑着眼角就扫到了坐在皇帝脚边的孟彤,他畅快的大笑声突然嘎然而止,错谔的指着孟彤失声叫道:“你怎么还没晕。”   孟彤眨了眨眼睛,一脸得意的笑道:“你不知道我百毒不清吗?就你这点儿迷药怎么可能迷得倒我?”   周元佑顿时为之气结,这个世界上最让他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人就是孟彤,这个女人让他损失了大批杀手不说,还把他苦心培养起来的杀手都策反成自己的侍卫了。   这简直就是在“啪啪”打他周元佑的脸,就是对他这个“嫡出皇子”赤祼祼的讥讽和嘲笑。   周元佑盯着孟彤的眼神瞬间变了,他嘿嘿冷笑道,“你很快就会后悔自己百毒不清的,小贱人。”   “你也会很快后悔这么叫我的。”孟彤也冷声回道。   周元佑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孟彤,而是看向皇帝,道:“父皇,念在咱们父子一场,儿臣也不为难您,只要您肯现在写下让位召书,把皇位禅让给儿臣,儿臣以后还恭恭敬敬的尊您一声太上皇,日后也仍好吃好喝的供着您,如何?”   皇帝面沉如水的沉声道:“若是朕不肯呢?”   周元佑冷笑一声,“您若不肯的话,那就要恕儿臣不孝了。”   孟彤连忙转身劝道:“皇上,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觉得您还是让。”   周元佑惊讶的看了孟彤一眼,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为自己说话,不禁怪笑一声,乐道,“对对对,父皇,您就别拗了,乖乖写下让位召书,就不用吃苦头了。”   谁想孟彤根本没理他,还径自在跟皇帝道:“反正皇帝又不是什么好活儿,您说你每天吃不好、睡不好,累个半死想睡个女人,还得看群臣的脸色,这不行那不许的,怎么想这位置让出去都很划算啊。”   皇帝看着孟彤那闪着星光的大眼,脸皮都差点儿崩不住了。   能把皇帝说得这么寒碜的,大概也就孟彤一人了。   周元佑听了这话,却只觉得孟彤是在有意羞辱他,脸色不禁更加阴沉了。   正当他想要发作之际,身后却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解忧公主果直智慧过人,名不虚传,老夫佩服!”   “不敢让您老的佩服,真的。”孟彤就跟被开水烫到了一般,连忙跳了起来,对着完颜明月弯腰做揖。   对这位可说是武力天下第一的无缘大师伯,她真的是打心底里发怵,“小女子也就一点儿小聪明,哪里能及得上大老长您的雄才大略,城府深重啊。”   完颜明月嘴边的微笑顿时就僵住了,“你认识老夫?!”   一个据说是贫民出身,毫无根底,只凭着几手医术得到皇帝赏识的小女娃儿,能知道他是圣地的大长老吗?   完颜明月隐居圣地绝顶之巅六十年未出,就连萧国王室认识他的人都寥寥无几,一个大周皇帝新收的义女又怎么可能会如此清楚他的身份?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从皇帝或是她的另一位义父,那个名叫胡清云的小子那里得知的?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今天皇后和二皇子想要宫变成功显然就会有点儿麻烦。   毕竟皇帝和胡清云都不是草包,他们既然知道皇后和二皇子与他这个圣地大长老有所勾结,就肯定会对今天的事情做出应对。   孟彤的回答倒也没有让完颜明月失望,她点头道:“大长老到洛阳也有一阵子了,应该知道胡清云是我义父?”   这句话无疑是对完颜明月解释了她为什么会认识完颜明月。   对于巫门如今唯一仅存的一个传人,胡清云能得提早得知他的身份,完颜明月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若是胡清云连他的底细都不能摸清楚,就不佩自称巫门传人了。   完颜明月“嗯”一双鹰目扫过皇帝愤怒阴沉却镇定的脸,再看向孟彤明显带着点惧意的样子,眼中顿时多了一丝兴味。   他来大周只是为了带小师妹的尸骨回去合葬,至于大周的皇后和二皇子能不能宫变成功,大周朝由谁来当皇帝跟他完颜明月有什么关系?   他可是萧国人,对他来说,大周内斗的越利害,他只会越开心。   可与他的开心不同,周元佑和皇后闻言却是心惊胆战的差点儿没跳起来。他们跟完颜明月想得一样,既然连孟彤都能知道完颜明月是萧国圣地的大长老,皇帝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皇后扶着梁媛媛的手,冲周元佑厉声叫道,“皇儿,快点儿动手,以防夜长梦多!”   周元佑再不敢跟皇帝多墨迹了,他伸手在腰间一抹,一把雪亮亮的软剑就被他握在了手里,“父皇,儿臣是您的嫡子,本就是这大周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您若是识相,现在写下传位召书,儿臣在此发誓日后定然仍如以往一般孝顺您,可您要是不识相,就莫要怪儿臣不孝了。”   皇帝哼了一声,只是气定实闲的将身体往龙椅的扶手上一靠,一股无形的压迫气势就油然散发出来。   他只是冷冷的盯着周元佑不说话,可那有如实质般的肃杀目光,却瞪得周元佑心虚冒汗,两腿直发软。   ☆、766穷图匕见   孟彤在旁看着周元佑这副没胆的样子,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周元佑,这大周朝可不存在什么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就连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公主都知道,皇位传承还得由守护大周千年之久的皇家供奉说了算,你凭什么觉得你今天迫父皇写下传位召书,这大周朝以后就是你的了呢?”   周元佑心中一惊,一时竟无言以对,他下意识的向皇后看去。   “什么皇家供奉!”皇后一脸傲然的哼声冷笑道,“这世上早就没有什么皇家供奉了,不然由皇家供奉控制的冥殿又怎么会被几个皇子渗透和掌控?”   “没了?!”孟彤啼笑皆非的转头看了看皇帝,又再回头看看皇后,好笑的暗叹:皇家供奉要是没了,那她算什么呢?她该说这位皇后太自信呢,还是该自我检讨一下自己太低调了呢?   不过孟彤的眼角瞄到不远处稳坐泰山的完颜明月,那颗蠢蠢欲动,想要“啪啪”打皇后脸的心,还是很没出息的安份了。   有完颜明月这个对巫门有着深深恶意的第一高手在旁,孟彤觉得她还是安份些,毕竟打脸虽重要,小命价更高啊。   不过孟彤不敢当面打皇后的脸,皇帝却没此顾虑,他看着皇后不屑的冷笑道:“大周朝永远都不会没有皇家供奉守护,这是大周开国始祖立下的规矩,也是守护大周皇室千年的巫门门规。   皇后,你不知道皇家供奉的存在,那是因为供奉大人根本不屑于让你知道她的身份,你真当巫门的当代门主是你样的人想见就能见的吗?”   皇后被皇帝激的勃然大怒,鼓着眼睛厉声叫道:“本宫是大周朝的皇后,皇家供奉就算地位再高,也不过只是个保护大周皇室的奴才,难道见本宫还会辱没了一个没脸见人的奴才吗?”   皇后话音刚落,就觉迎面突然刮来一股劲风,下一刻就听“啪”的一声脆响,皇后“啊”的惨叫一声,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往后载去。   “皇后!”梁媛媛傻傻的看着皇后摔倒之后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才回过神来惊叫着扑了上去。   “母后!”周元佑也被吓了一跳,以他那点儿三脚猫都算不上的武功,根本就看不出来是完颜明月偷袭了皇后,还以为这一切都是皇后和皇帝,刚才口中所说的那个皇家供奉藏在暗中捣的鬼。   在心惊之余,周元佑不禁惊慌失措,胡乱的挥舞着手里的软敛,面容狰狞的冲着四周大叫道:“出来,你这只敢躲在暗处的混蛋,只会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你敢伤我母后,我大周要你这种噬主的奴才有何用?出来!”   孟彤感觉自己这是典型的躺着也中枪了,暗箭伤人的明明是完颜明月,这混蛋骂她算是几个意思?“喂,二皇子,伤你母后的是你自己请回来的萧国大长老,跟皇家供奉一文钱关系都没有,你骂错人了。”   “小贱人,你以来本皇子是傻的吗?这么低劣的挑拨离间之术,也敢拿来哄骗本皇子?!”   为什么她说实话的时候,总没有人肯相信呢?   孟彤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兜着手盘腿坐在案席后的完颜明月,正想让他自己出来的澄清一下事实,却见周元估突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孟彤眼尖,一见周元佑不按牌理出牌,竟然不先去查看皇后的伤势,反而是向她这边扑来,吓的转身扯起皇帝就往龙椅后头躲去。   周元佑原本的目标是皇帝,不过一见自己最为痛恨的孟彤竟然想拉着皇帝一起逃跑,一种即将得偿所愿的兴奋感就从心底涌了出来。   周元佑一边举着软剑冲两人大步追来,一边狞笑道,“贱人,本皇子倒要看看你们现在还能往哪儿逃?”   皇帝一见周元佑如此做态,知道周元佑是想穷图匕见了,不由气的大骂,“逆子!”   那边扑向皇后的梁媛媛突然惊叫起来,“啊,血,皇后流血了,二皇子,皇后嘴角流血了。”   周元佑此时与孟彤和皇帝不过只隔了两丈之遥,在抓住皇帝和仇人以及去查看皇后的伤势之间,周元佑果断选择了前者。   他只抽空往皇后和梁媛媛的方向瞥了一眼,就转回头满脸兴奋的大步往孟彤和皇帝的方向迫近,一边大声叫道,“梁贤仪,你先照顾好皇后,待得本皇子抓到这大功靠成,再请御医前来为皇后诊断。”   “连自己的母亲受伤了都不顾,你还配做人?”孟彤怒瞪着大步而来的周元佑,突然叫道:“给我拿下他!”   周元佑闻言一惊,脚下也跟着不自禁的一顿,而也就在这一瞬间,原本晕在地上的两个太监和一个宫女突然就动了。   周元佑只觉得的背后一痛,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可还没等他摔个狗吃屎,两边肩膀突然一紧,然后整个人就被人狠狠的按到了地上。   周元佑被这一下给摔懵了,因为被人压着,他的半张脸被压在地上都快痛麻木了,过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几个装晕的宫女太监偷袭了,顿时就愤怒的挣扎起来。   “狗奴才,连你们也敢偷袭本皇子,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出闻香宫,你们统统都要死。”   守在皇后边上的梁媛媛一见这形式变化,一想到二皇子和皇后若是事败的话,那后果……她的脸色白了白,转头看了眼明显在看戏的萧国使节,以及四周被这一惊变吓的束手无策的文武大臣们,银牙一咬便开始使劲的掐着皇后的人中。   皇后的是被疼醒的,她回复知觉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梁媛媛给一把推开。   梁媛媛猝不及防之下被推了个倒仰,只是她现在也没空跟皇后生气。   二皇子死不死她其实倒并不在乎,重点是皇帝要是没死之前,二皇子要是死了,那她只怕就有大麻烦了。“娘娘,您可算是醒了,二皇子被人皇上的人抓住了,您快想想办法。”   ☆、767逃   “什么?”皇后这下也顾不得跟梁媛媛算帐了,扭头一看,果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两个小太监压在地上,顿时大怒,“大胆奴才,还不快放开二皇子。”   皇后叫的很大声,气势也很足,可惜没有人理她。   压着周元佑的青湖和青扬还跟皇后做对似的,故意将周元佑提起,让他的脸转了个方向再继续压着。   青扬边动作还边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声嘀咕,“来来来,换个方向也压一压,省的二皇子一会儿起身时,脸庞看起来一边大一边小。”   周元佑气的人脑子都快成猪脑子了,“你们混蛋!母后,快帮我杀了他们。”   “皇儿!”皇后看到儿子受苦也急的不行,连忙转身向完颜明月等人求救,“大长老,还请您出手救下我儿。”   完颜明月自信十足的微微一笑,道,“只要事成之后,皇后不要忘了我们的之间的约定就好。”   皇后立即痛快的许诺,“只要大长老助我母子成事,大长老要的东西,本宫自当双手奉上。”   孟彤大怒,“奉你娘个头,窦仪佳你个臭婆娘,敢打我师傅尸骨的主意,我要撅了你窦氏祖坟,让你窦家所有人死了都没地方安葬。”   “你师傅?”完颜明月两眼一眯,下一刻,他身体一动就向孟彤扑来。   “救命啊凌一,师兄!”孟彤抱着脑袋缩到龙椅后头大声求救了,刚才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要遭了,她一激动就把自己的身份给暴露了。   完颜明月是萧国人,又是巫门弃徒,他连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小师妹都能狠心的想要一巴掌拍死,孟彤可不敢寄希望于他会顾念大家都曾同是巫门传人的那点儿情谊。   完颜明月一动,趴在地上的青海等人几乎同时跟“诈尸”似的挺身而起,捏在手里的药粉包也在同一时间往完颜明月身上砸了过去。   完颜明月的速度那真不是盖的,在武道上修练超过了一个半甲子的老怪物,青海等人对上他要不是改换扔药粉包了,那是百分之百连根毛都打不到的。   药粉包是众人为了对付完颜明月,特别针对他的速度制作的一扔就碎的糯米皮纸包。   完颜明月的身形在行进时左右腾挪,想要躲闪飞来的“暗器”,却乍遇漫天炸开的白粉。那浓郁的药味让他的身形微微一滞,完颜明月第一时间就屏住了呼吸,然后直接就从那漫天的药粉抛洒下直穿而过。   只不过因为青海等人都很清楚,自己对上完颜明月可能只有一击的机会,因此包的超级迷药粉包都很大很鼓。十一人这一轮抛砸下来,等完颜明月冲过漫天的药粉,重新出现在人前时,已被洒了一头一脸的白色药粉。   完颜明月的目标很明确,他就是要抓那个称祝香伶为师傅的女娃,那个被皇帝和胡清云同时收为义女的解忧公主。   这一瞬间,完颜明月已经想通了很多事,心说:难怪这女娃儿会被皇帝和胡清云一起收为义女了,原来她也是巫门传人,是祝香伶的另一个徒弟。   三息,既便是有青海等人的阻拦,完颜明月穿过诺大一个宫殿,到达孟彤面前也只用了三息时间。   孟彤自知不会是他的对手,她把身边的皇帝推给不远处的青竹,一边运起吃奶的力气身形后闪一边掏出防身的剧毒往完颜明月身上砸,嘴里还不忘大叫,“凌一,你再不来就要成鳏夫啦。”   完颜明月直觉的闪过孟彤砸来的药粉,正想再上前抓那无头苍蝇一般拼命腾挪的女娃儿,就见那些药粉洒落在地上立即就冒起一股黑烟,地面紧跟着就被腐蚀出了一个个小坑。   “好利的毒!”完颜明月雪白的长眉一抖,颇有兴致的看向躲他远远的正满眼警惕的盯着他的孟彤,笑道,“你资质普通,内劲不足,所以只精医毒之术,老夫说的可对?”   “对是对了,不过没有奖。”   “是吗?”一个“吗”字声音未落,完颜明月的人影已经在原地消失了。   “靠!”孟彤吓的转身就跑,可她的身体才掠出几米,一种恐惧感就油然而生,后背和颈后的寒毛全都不由自主的站立了起来。   青海等人不要命的扑上来阻拦,想要给埋伏在殿外的胡清云和凌一争取时间进到殿里来,可是没有用,他们的武功在完颜明月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完颜明月对付扑上来送死的青海等人,只用挥挥手就能将人给击飞出去,对于他来说,青海等人根本就对他产生不了多大的阻碍。   而孟彤的内力有限,她的轻功是不错,可也仅仅只是不错。孟彤已经将自己的速度提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极致,可还是要被追上了,感觉到那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孟彤绝望的大叫:“凌一!”   就在这千军一发的时间里,孟彤只见一道黑影自她耳边飞过,紧张着她腰间一紧,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被扯着往前飞去。   “没事吧?”直到整个人被紧紧抱住,耳边传来凌一的声音,孟彤才终于松了口气,放任自己后怕的发起抖来。   “我以为我逃不掉了。”孟彤带着哭腔道。刚才那一刻,她真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凌一听的都心都揪起来了,忍不住将她抱紧了些,柔声安慰道,“不会的,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孟彤把头往凌一怀里钻了钻,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喂,你们两个够啦,大家都在拼命,你们两个好意思在那里亲亲我我?再不过来帮忙,老子就要撑不住啦。”   胡清云气愤的大叫,技不如人,被人压着打就已经够叫他憋屈了,还要让他看他们在那里亲亲我我搂搂抱抱,这么刺激他,他们的良心怎么都不会痛呢?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胡清云心里很清楚,他根本不是完颜明月的对手,凌一那个禽兽要是再不来,他TM都快被眼前这个变态老头儿给打死了。   ☆、768恐怖的一幕   768   被胡清云这么一喊,孟彤这才从刚才的恐惧中回过神来,然后她才注意满殿都是“呼呼哈嘿”和“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孟彤抬眼望去才发现原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御林军已经涌进了殿内跟二皇子一派的人,以及萧国的那些使节们斗在一处了。   孟彤一眼扫去,很快就在人缝里看到了明显受了重伤,正困难的往边缘处慢慢挪动的青松等人。   “青松,青湖……”孟彤举目四望,看到混在战团中的几人都是险向生还,急的猛扯凌一,“凌一,快救他们。”   胡清云险之又险的躲过完颜明月的一记扫堂腿,急的冲凌一大叫,“凌一你个妻奴,你能不能先来救我啊,我要撑不住啦。”   “我去帮师兄对付完颜明月,你自己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凌一见胡清云那边情况危急,也没敢再耽搁了,将孟彤往外一推,就飞身冲过去帮忙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孟彤怎么可能会躲起来了?凌一一走,孟彤转头就往离她最近的青河冲去。   她的武功是很菜,可她的轻功好啊,这普天之下孟彤也就只怕完颜明月那个极别的存在,至于其他人,只要不被一群人围住,就凭她随身带的一挎包毒粉,谁弄死谁还不一定呢。   青河刚才为了给孟彤争取时间,被完颜明月抽了一袖子震伤了内脏,此时与人对打是边打边吐血,已是快要支撑不住了。   孟彤在打斗的人群中左冲右突,趁着那个武将压着青河打,注意力全在青河身上时,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纸盒,将里头装的毒血蛭,冷不防的丢到那个武将的后脖颈上。   这种毒血蛭是孟彤研发的最新品种,这是血蛊的第N袋优良品种,虽不是蛊王,但毒性和那恐怖的吸血速度,已经是普通蚂蝗、血蛭的三十多倍了。   毒血蛭掉在那武将的后脖颈上,立即就开始紧紧的吸付其上,一边释放自身的毒素腐蚀猎物的皮表肌肤,一边发挥恐怖的吸血功能。   强烈的剧痛让那武将大叫一声,就如被开水烫着了一般跳起来,伸手就往自己后脖颈上摸去。可他这一摸不但没有把那毒血蛭抓下来,反而连自己的手都染上了剧毒。   “啊啊啊——”武将恐惧的大声惨叫,那凄厉的声音吓的殿上打斗的众人纷纷抽空往他那边望去。   接着,让人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这武将一边惨叫一边缓缓跪倒,而他的手和脖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诡异的染成了黑色,然后这些些变黑的部位开始迅速腐烂,落下黑如浓墨般的血和腐肉……   原本打的正热闹的大殿里,此时就跟被点了穴般,除了与完颜明月打的难分难解的凌一和胡清云,几乎所有人都在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黑血和腐肉落在地上的“哧哧”腐蚀声并不响亮,但这一刻,在场的众人竟然神奇的全都听到了。   能将一个人的血肉倾刻间腐蚀的只剩下一副骷髅,而且血水落到地上,连地砖都腐蚀掉了,可见孟彤丢出去的毒血蛭有多恐怖了。   孟彤可没空管那些被吓到的人,她跑到青河身边,扶着他重伤的身体依着殿中的石柱坐下,伸手给他把了下脉,然后掏出内伤药塞进他嘴里,顺手再掏出一个装毒血蛭的小纸盒塞给他,“拿着,防身用。”   青河手一抖,差点儿没把那小纸盒给捏碎了。尼玛,这纸盒里头的玩意儿该不会就是主子刚刚丢那武将后脖劲上的虫子吧,他能不能不要啊?   青河来不及把东西塞还给孟彤,孟彤已经扔下他,往不远处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青薇冲去了。   站在孟彤必经之路上的几个御林军和二皇子一系的人,全都跟见了瘟疫一般,一见孟彤冲过来,是扭头就跑,深怕跑的慢了,自己也变成跟那武将一样的下场。   孟彤毫无阻碍的跑到青薇身边,发现她竟然已经重伤昏迷了。孟彤往她嘴里连塞了好几颗保命药丸,然后扯着她的一条胳膊拖着就往青河那边去了。   晕迷中的青薇没有丝毫自保能力,她可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战团里。   也亏得闻香殿的地面铺的是平滑如镜的大理石,孟彤的力气又比一般的女子要大,拖着青薇这么个大活人,完全就跟玩儿似的。   “你看着护着她一些,要是有人接近你们,你就用身上的毒粉砸他。”孟彤丢下这么一句话,立即就转身去救其他人了。   青河心说:我身上要是还有毒粉,刚才面对那个武将时,就不会被打的节节败退了。可他很快就发现孟彤说完这句话后,周边不管是御林军还是二皇子的人都自动离他远了些,好似深怕他现在就往他们身上扔毒粉似的。   这一刻,青河深深的明白了“震摄”两字的意义。   在最初的震撼之后,众人很快又“呼呵哈嘿”斗在了一处,只不过每天当看孟彤接近时,不管是哪一方的人马,都会有志一同的自动离孟彤远些。   二皇子一方的人是深怕被孟彤冷不防的在身上丢条虫子,然后变得成一滩黑水。而那些御林军则是深怕被孟彤误伤,那就死的太冤了。   于是孟彤就以青河为驻点,一个个的往回捡伤员,青松,青柏,青江,青海,再到青月,青碧,青扬,许文轩,她全都一个个给捡了回来。   青竹护着皇帝,被四面围上来的叛军迫的退到了宫殿一角。青竹一手持着滴血的剑,一手捏着几片碎瓷片,目光冰寒的瞪视着面前想要带人抓拿皇帝的窦彥靖以及窦景维等人。   青竹和皇帝面前的地上已经躺了一地七窍流血、全身发黑的人,这些人没一个是死在青竹的长剑下的,都是被皇帝“制造”的毒器给杀死的。   皇帝没有临出乾清宫之前,孟彤在他衣摆上涂抹的那些剧毒。当时完颜明月突然向孟彤发动了攻击,青竹带着皇帝远远躲开了,可也正是因为完颜明月的出手,造成了皇帝的身边只剩下一个青竹守护。   ☆、769胜利近在眼前?   青竹就是武功再高也只有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皇帝比谁都清楚,所以他就地取材,从附近的桌案上捡了一摞的瓷盘,用自己的衣摆抹过之后,全敲碎了给青竹做暗器。   窦彥靖看着一地的尸体,心都快滴血了,他窦家偷偷蓄养的死士原就不多,此次为了力助皇后和二皇子发动宫变,他把窦家将大部分的力量都派来了。   原本以为皇帝身边只有一个小宫女护着,该是很容易手到擒来的,谁知这小宫女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一手暗器手法使的出神入画,一出手就让他窦家的死士倒了一地。   “没时间了,要马上拿下皇帝才行。”窦彥靖在胡清云和凌一突然带兵闯入大殿,就明白今晚的事情不能善了了。   此时的殿中,萧国大长老完颜明月被胡清云和凌一缠住,三人打斗的范围附近,根本就没有人敢上前。   而忠于二皇子一系的文武大臣以及萧国的那些使臣,则被凌一和胡清云带来的御林军给缠住了。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皇帝虽然中毒了,但对他们早已有所防备,不然凌一和胡清云不会带着这么多人守在闻香殿外。   现在唯有尽快拿下皇帝,他们才能稳操胜券,否则他们一旦失败,窦家就要永远消失在这世界上了。   窦彥靖一声令下,不只是窦家养的死士,就连窦景维和窦景光两兄弟都抽出宝剑冲了上来。   青竹眸中冷光一闪,手一扬,五片碎瓷就冲着跑的早快的五个窦家死士飞射而去。青竹紧接着长剑往地上的碎瓷连挑,再两脚连踢,被皇帝用龙袍抹干净了又摔碎了的瓷片,就跟雨点似的往冲上来的敌人疾射而去。   皇帝盘腿坐在地上,神情平静的拿龙袍抹着盘子,然后甩手扔到青竹脚边砸碎,对于面前冲上来的窦家人以及一众叛军根本视而不见。   孟彤跑过来时,见到的就是青竹以一已之力,抵挡众人的情景。青竹剑挑腿扫,看似锐不可挡,打的窦家人敢本无法上前,可抹了毒的碎瓷就算再利害,皇帝手边的盘子也有扔尽的时候,情况已经非常危险了。   孟彤不敢上前惊动窦彥靖等人,左右看了看,目光就定在了身边的大柱子上。她延着柱子抬头往上,等看到头顶精雕细作的吊顶和高高的房梁时,忍不住就露出了一抹笑,然后她就迅速的低头解起腰带来。   孟彤这一惊世骇俗的举动,立即就引起了不远处原就分心防着她的二皇子一方的兵将,以及与之对抗的十多个御林军的注意,这三十来人全都不由自主的停了手,架也不打了,都目光灼灼的紧盯着孟彤解腰带呢。   孟彤最近都住在宫里,所以他们都认识孟彤,虽说这位只是个贫民公主,但她还是金吾卫凌一上将军的夫人呢。谁能想到堂堂的一品夫人会在这满地血腥和残肢的大殿里,趁着众人厮杀拼命的功夫宽衣解带?!   这些人此时心里想的都是:这位公主殿下如何淫荡,凌上将军当真是好重的口味啊。   也亏得凌一此时正专心对付完颜明月,没空注意孟彤在干嘛,否则让他看到这一幕,非得气疯了不可。   腰带一松,长裙落地,露出的却不是众人想象中的白花花的大长腿,而是一袭藕荷色的扎腿长裤。   三十来个连架都顾不上打,全都等着看大白腿的男人,失望的哀叹一声,还没来得及擦擦嘴角的哈喇子,就见孟彤曼妙娇小的身形往上一蹿,踩着身边柱子上的龙纹借力,三下两下就上了房梁。   孟彤灵巧的身法让众人再次小小的吃了一惊,不过惊过之后众人就恍然明白过来了,原来这位公主是早有准备,在裙子底下穿了长裤,为了就是关键时候上房用的。   双方人马回过神来,立即就又打在了一处。   孟彤由灵巧的延着房梁飞掠到了青竹和皇帝所在的头顶。   此时底下的情况正是千均一发之际,皇帝盘腿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他的手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扔碎的瓷器了。   而青竹脚边的碎瓷也只有零星的几片了,眼看着只要干掉青竹,就能拿下皇帝了,窦彥靖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窦景维和窦景光两兄弟兴奋的挥舞着长剑,一个劲的冲已方死士大喊,“他们的瓷片已经没了,大家一起上,杀了那个宫女和皇帝,我们就赢了。”   “将士们,胜利就在眼前了,冲上去杀了皇帝,今日之后咱们都是有功之臣了。”   孟彤居高临下看不清皇帝此时的表情,但从青竹那气喘不已却仍笔直挡在皇帝面前的身影,孟彤也能想向的出他此时的悲壮心情。   孟彤摸出数包毒粉,也不管这些都是些什么品种的剧毒,两手一撕,毒粉就纷纷洒洒的往下落去。   “啊啊啊——”   “我的脸……”   “有毒……”   争先冲上去想要抢杀小宫女和皇帝的窦家死士,以及一众跟着二皇子造反的官员,全都突兀的扔掉武器,捂着脸惨叫起来。   原本跟着人群往前冲的窦景维和窦景光见状,连忙飞速往后退去,窦彥靖脸上志得意满的微笑一下就僵在了脸上。   孟彤一看冲向皇帝和青竹的人都倒下了,不禁笑咪咪的扬声道:“只怕要让你们失望了,窦大学士,两位窦公子。   窦家意图谋反、罪大恶极,你们现在投降本宫还可保护留你窦家一条血脉,若是再冥顽不灵,就是不被诛灭九族,三族是别想跑了。”   众人闻声抬头,皇帝看着房梁上孟彤探出的半个头,也不禁松了口气。青竹则是惊喜的大叫,“主子!”   “原来是你!”窦彥靖抬头看着房梁上的孟彤,虽然脸色难看却并没有口出恶言,反而好言相劝道,“解忧公主!你应当清楚,皇帝不过是看中了你的医术和制药能力才收了你做义女的。   ☆、770蠢   想想他赐给你的四川府,那种蛮夷混居的地方,数百年来战乱不断,光是皇上在位期间因叛乱被杀的府尹就不下十个,如此鸡肋的封邑,他赐给你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如此心胸狭窄的帝王你为何还要为他卖命呢?只要你现在带着你的人离开,老夫保证待二皇子登基之后,不但保你无事,还会别赐一府丰饶之地给你做封邑,你看如何?”   “窦大人的提议很好。”孟彤眯眼笑道,“只不过我不能答应你。”   窦景维和窦景光闻言大怒,正要怒斥孟彤不认好歹,却被窦彥靖眼明手快的拦住,“哦?公主可是对老夫的条件不满意?”   孟彤看了眼如老僧入定般坐着,不动也不出声的皇帝,似笑非笑的冲窦彥靖叹气道:“老大人的条件听着是挺诱人的,若是换个人来,只怕早就答应了,只不过我师命在身,实在不能答应大人的条件。   再说二皇子无德无能,既没有为帝者的心胸和城府,也没有为帝者的智慧和眼光,他要是登基做了皇帝,这大周朝估计没两年就得改朝换代了,本宫是万万不会允许这等事情发生的。”   “呸!你当你是谁?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贱丫头,也敢大放厥词侮蔑二皇子殿下?!”窦景光怒气冲冲的对着孟彤破口大骂。   二皇子虽然是有点儿蠢,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蠢,等他登基之后,才有他窦家发展的余地。   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孟彤说的那些投靠二皇子的文武大臣们动摇了,对他们可不是件好事。   “来人,准备弓箭,给本老爷把那贱人射下来,生死勿论!”   孟彤哈哈大笑,“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说着她素手一扬,一个半展开的纸包就从她的手心脱手而出,直直往地面垂去。   “不好,快退。”底下的众人见状不由惊恐大叫着纷纷往后退去。   窦景维护着自己老爹后退的同时,看到被他们堵在角落逃无可逃的皇帝和那个小宫女,脑中灵光一闪,顿时计上心头。   “小贱人,你冲我们扔毒粉的时候可要悠着点儿,要是让皇上也沾上一点,这噬主的大功可就没我们的份了。”   他哈哈大笑的举剑指着孟彤叫嚣完,又冲皇帝笑道,“皇上,看来解忧公主对您也是余怨未了呢,就冲她不顾您的安全,就这么随意的往下洒毒粉就可以看出来,想你死的人可远不止咱们窦家。”   皇帝瞥了妄图挑拨离间的窦景维,突然叹了口气,道:“朕出门前,吃过解毒丸了。”   窦景维深觉皇帝瞥他的那一眼,颇有一种可怜他智商不足的意味,不禁大怒,扬声叫道:“弓箭手何在?”   孟彤一惊,立即冲青竹吩咐,“青竹,带皇上上房梁,我掩护你们。”   孟彤知道自己的斤两,她洒洒毒还行,挡箭就只能“呵呵”了。   而青竹的武功就算再好,一个人也不可能抵挡住所有袭向皇帝的箭矢,更何况他还是十一大侍卫中,武功只能勉强挤进中游的。   原本要是没有完颜明月突然出手抓她那一茬的话,有青海等人在,他们根本就不用怕这些人。   可惜青海等人都被完颜明月打成了重伤,凌一和胡大师兄又在联手痛揍完颜明月,而凌一那些利害的手下又都被萧国使节给牵制住了,搞得她身边现在没人可用,只能与青竹两个人独立担起保护皇帝的重任。   “是!”青竹一步倒退回皇帝身边,长剑挡在皇帝身前谨防窦家人的偷袭,一边一手抱住皇帝的腰就重重一跺地面,飞身踩着墙壁借力,往大殿的房梁上蹿去。   “快拦住他们,弓箭手!”窦景光急忙怒吼,“把他们给我射下来。”   孟彤一手打开药纸包,一手抖开手里的针包,手在针包上抹过,夹了一把银针在纸包里的药粉上一戳,就准备往那些解弓准备射箭的窦家死士扔去。   “先别射,皇帝还不能死。”二皇子周元佑大叫着披头散发的从一棵柱子后面冲了出来,他脸庞肿涨青紫,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孟彤捏着银针,不禁皱起了眉头。她原就不喜欢周元佑,此时见到他这副德性更是厌恶不已,也不知道方才完颜明月要抓她时,他趁乱躲到哪里去了,竟弄成了这副样子?   窦家的那些死士见发话的是周元佑,堪堪要松弦的手一顿。   窦彥靖脸色铁青的大喝,“快放箭!”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那边青竹已经带着皇帝飞身攀上了房梁,几名死士听命后射出的箭,不是射到墙上就是射到了柱子上。   “哎!”窦彥靖跺脚扼腕,转头瞪向周元佑的目光,愤怒的几欲杀人,“二皇子,你可知皇帝现在不死,一不小心死的就可能是我们了?”   周元佑被窦彥靖的目光和身上散发的戾气给吓了一跳。记忆中,窦彥靖从来都是对他恭敬有加的,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而且还是这般的无礼。   周元佑心有不快,但他现在大事未成,窦家又是皇后的娘家,他需要借窦彥靖的倾力相助登基,是以强压下心头的不愉,一本正经的冲窦彥靖做揖道,“外公的心情,本皇子何尝能不知?   只是没有传位召书,本皇子就算是登基为帝了也难免会被人诟病。   与其名不正言不顺,以后再让众兄弟找到借口来觊觎我的皇位,还不如趁现在就活捉了父皇,逼他写下传位召书,一劳永逸。”   周元佑的这翻劝说非但没有让窦彥靖的面色好转,反而更加难看了。   如此想当然和愚蠢的想法,他不知道二皇子是怎么想出来的,女儿把个皇子教的这么蠢,虽然容易掌控,可要是真的蠢过头了,操控起来就实在是太累人了。   特别是二皇子的性格还比较执拗,要是不能听从指挥,那还不如现在趁机一起弄死了,再扶持一个更加听话的傀儡皇子上位呢。   ☆、771各有打算   窦景维知道自己父亲的个性,一听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二皇子还抱着能活捉皇帝的美梦,不禁大急。   他指着宫殿另一边正联手对付完颜明月的凌一和胡清云道:“哎呀,二皇子殿下,你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咱们今天要发动宫变之事,显然皇帝早有防备了。   咱们要是不趁着胡清云和凌一被萧国大长老牵制住了,他们的人又被萧国使节给牵制住了的机会,赶紧把皇帝杀了,再把所有的成年皇子一起干掉。   一旦等他们那边有人能抽出手来,跑过来护驾,咱们打不过他们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窦景光也道:“现在不是考虑名份正不正,顺不顺的问题,而是咱们是生还是死的问题,不趁皇帝落单的时候弄死他,一旦等护驾的人到了,要死的就是咱们这些人了。   发动宫变可是谋逆大罪,就算你是皇子,皇帝不会杀你,那也是一辈子圈禁的下场,二皇子殿下真想过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   见二皇子还在举棋不定,那些跟着二皇子造反的文武大臣也纷纷七嘴八舌的跟着劝起来。   二皇子失败了还有被圈禁起来当猪狗的机会,他们失败了可是要被诛灭九族的,他们助二皇子造反图的是从龙之功和无上的荣华富贵,可不是来送死的。   见所有人都在反对他,周元佑心里不痛快极了,但他现在身单力孤,不得不点头妥协。   看着那些口口声声说支持他的文武大臣们,在迫他点头后脸上露出的兴奋而欣喜的笑容,周元佑心里不禁暗暗发誓:等他登基之后,这些胆敢不遵他号令的人,都!得!死!   窦彥靖抬头看着已经被那个小宫女带上了宫殿房梁的皇帝,心中只想把蠢的跟头猪似的二皇子给撕了。   杀死皇帝最好的机会已逝,现在皇帝有解忧公主这个满身毒粉的医女,和那个武功高强的小宫女在侧,光是站在这里往房梁上箭射,能杀死皇帝的机率几乎等于零,他们自己损兵折将的机会到是百分百。   耳边听着二皇子不甘不愿的点头同意杀皇帝,窦彥靖真是连气都生不出来了。身为上位者,连最起码的情绪掩藏都不会,这么些年要是没有他窦家在旁护着,二皇子只怕早就被人给弄死了。   一个要做皇帝的人可以没有聪明才智,没有远见,但只要他懂得用人,能听得进劝谏做个守成的明君还是可以了。   可一个要做皇帝的人明明不蠢的要死,却自以为很聪明,不说目光短浅、心胸狭窄还听不进劝谏,最重要的是心狠手辣,手段下作而残忍。   这样的一个人别说是让他做个真皇帝了,就是只做个傀儡皇帝,窦彥靖都觉得是个错误之举。   二皇子的性格已经决定了他就是一头随时会择人而噬的恶狼,辅佐这样的人只会养虎为患反伤已。   就算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外孙,窦彥靖都已经下定决心,等杀了皇帝、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之后,就把二皇子也一起干掉。   国不能一日无主。   只要有皇后在,几个新近的美人又快要生了,到时候若是有人产下男儿,就让皇后抱到自己宫里教养,到时候他再联合一些老臣推举那小儿为太子,让皇后和内阁摄政监国,到时何愁窦家不能兴旺?   窦彥靖光想一想美好的将来,就忍不住有些心潮澎湃。   对于弄死皇帝之后也要跟着一起死的二皇子,窦彥靖已经提不起一点兴趣再去阿谀奉承了。他冲身后的死士和兵将们沉声喝道,“弓箭手抛射掩护,窦家儿郎,上去杀了他们。”   “是!”   四周将士整齐的应诺声让周元佑非常不爽的阴沉了脸。这么多人里唯有他的地位最高,这些人本该听命于他才是,窦彥靖这老家伙竟然敢越俎代庖,难道仗着是自己的外祖,就想以老卖老不成?   周元佑虽然对窦彥靖的行为没有出声置啄,可心里却暗暗将窦彥靖给恨上了。   “主子,你带皇上走吧,我来拦护他们。”青竹一听到窦彥靖的话,立即就冲孟彤急道。   “不行,皇上还是由你护着,咱们就在这里跟他们耗,我还就不信了,凭你的功夫再加上我这一袋子的剧毒,还能对付不了这些虾兵蟹将。”   别看孟彤说的自信满满,其实她心里虚的很。   躲在这角落里跟窦家人斗,她和青竹多少还有点儿办法抵挡,要是往外逃,万一被卷进那些萧国使臣,或完颜明月和胡大师兄他们的战斗圈里,那不但是皇帝会有生命危险,就连她自己都可能难逃一死。   现在整个闻香殿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全安全,出去那就更不安全了,光听外头喊杀声就知道两方人马都快人脑子打成猪脑子了。   孟彤让青竹把皇帝安置在房梁的犄角处,这里不但从下往上看是个视线盲角,就是往上射箭,除非碰巧,不然也是落不到这一处的。   孟彤从挎包和袖袋里往外一样样的掏东西,为了今天的宫变,她光是染毒的绣花针就在衣袖内侧别了三百多枚。   再加上她挎包里带的三套全新的银针,一套银针108根,浸上剧毒那就是顶极的暗器,这也是她对付底下那些人的底气所在。   “彤彤,要是真不行,就把朕交出去吧。”站在房梁上居高临下,皇帝已经把整个闻香殿的情况都尽收眼底了。   那些萧国使臣的武功都极为利害,自己这方要二到三人才能牵制住一个,那萧国大长老完颜明月的武功更是登峰造极,胡清云和凌一两人联手都只能勉强抵挡,战局对已方太过不利了。   皇帝很清楚自己只有不足三年的寿命了,与其大家都折在这里,还不如他自己出去,让孟彤带着周元休离去,等以后积蓄了力量再回来夺回皇位为他报仇。   “还没到山穷水尽呢,皇上只管安心坐下休息便是。”孟彤说着抬头往凌一那边的战圈看了一眼,方才青海他们往完颜明月身上扔的,可都是能通过皮肤渗透身体的超级浓缩版迷药。   ☆、772放箭   完颜明月能打到现在竟然都还活蹦乱跳的,不得不说他的实力确实恐怖。   胡清云手里有她研制的渗透型的剧毒,凌一也没少从她手上拿私货,三人都打了这么久了,孟彤估计完颜明月大概也差不多该玩完了。   怕皇帝不放心,自己跑去作死,孟彤又加了一句,道:“我研制了极利害的剧毒给师兄和凌一带着,方才青海等人往完颜明月身上砸的,也是可通过皮肤渗透的迷药。   完颜明月内力深厚才会挨到现在都没毒发,不过我想应该也快了。”   皇帝闻言,心中大松的同时也感慨不已。历代大周皇帝对于巫门的情感都是复杂的,往往新上位的皇帝没有一个是不防备和打压巫门的,否则巫门也不会没落的像如今这般,只剩下最后两个人。   可每一个人到暮年的皇帝,又无一不依赖着这个守护了大周皇室千年之久的门派。   就如现在的他一样,要不是有孟彤在,光是那混合的剧毒就能把他折腾死了,更惶论今天这场宫变。   那完颜明月就是凌一和胡清云联手都只有被压着打的份,要是没有孟彤研制的剧毒出奇制胜,后果根本无需另做他想。   皇帝想到此,不禁扭头往周元休昏迷躺倒的位置看去,可入眼的情景一下就让他变了色。   皇帝转头看了眼正在忙着给银针染毒的孟彤,又看了眼正全神贯注防备着窦家人的青竹,见两人都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才脸色微黯的退回房梁的角落,盘腿坐下垂眸不语。   现在情况紧急,孟彤确实没有时间注意皇帝的情绪变化,窦家的死士和那些弓箭手都已经严阵以待了。孟彤把浸好了剧毒的一把银针递给青竹,青竹却连忙摇头,“主子,这可是您师门祖传的银针,这要是丢了……”   孟彤哈的笑了一声,得意洋洋道:“我才没这么蠢呢,早知道今天会有事,我一早就把我师傅传给我的那套针给收起来了,这些都是刚买的,一套三十两银子,你只管放心大胆的扔,不用客气。”   青竹闻言,这才笑着小心接过那一把银针。   孟彤又用力撕下一只广袖,翻开内衬里别着的闪着蓝黑色幽光的绣花针,递给青竹,“你准头比我高,分你一半暗器。”   青竹一脸懵逼的接过那只粉色袖子,又看了看孟彤撕去广袖之后,露出来的藕荷色的窄袖,心说:衣服还能这么穿啊?   不过孟彤之所以能在身上穿两套衣服还不被人发现,主要也是得亏她人长的太瘦了,而公主礼服普遍刺绣精致,里三层外三层的,要是不怕重的话,轻易在身上藏个千而八百根绣花针,根本不在话下。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就听低下传来几声呼喝声。   两人低头一看,就见窦家死士正学青竹之前的动作,踩着墙壁借力往他们飞扑而来。   青竹和孟彤几乎同时出手,数根银针和绣花针如长了眼睛一般,直奔飞掠上来的十几名死士。   看着那些扑上来的死士全都又掉了下去,青竹忍不住赞了孟彤一句,“准头不错啊。”   “及不上你准头高。”孟彤也笑着回了他一句,   孟彤是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青竹射出去银针每根都是扎在那些人的脖子上的,而她则就没这么讲究了,主要也是技术不达标,就怕射不中。   对于孟彤来说,身体的面积总比脖子的面积大,为免被人躲避过去,她都是冲着他们的身躯射的。   看着自己的人还没上去就全身黑的摔了下来,窦彥靖、窦家两兄弟和周元佑的脸色都不好看了,周元佑怒吼一声:“再上!”   可惜窦家的死士只听从窦家主人的命令,所以众死士连动都没动一下。而那些力助周元休造反的兵将,则茫然的望着周元佑,也没有动手的意思,看得周元佑差点儿没气死。   见周元佑目露戾色,窦景维和窦景光对视了一眼,又询问的看向窦彥靖,见自家老爹点头了,才冲一旁的死士挥了挥手。   窦家的一众死士这才又分了二十多人冲了出去。   周元佑看到这一幕,心里怒气翻涌,差点儿没把鼻子给气歪了。他现在很后悔今天发动宫变之前,没有先翻翻黄历,他今天的运气简直就背到家了。   之前差点儿被孟彤挟持不算,好不容易趁着完颜明月要抓孟彤的机会,逃出了生天,谁知道凌一和胡清云又带着御林军冲进来了。   双方人马大战之际,他要不是跑的快,还差点儿被活活砍死。现在在这里堵杀皇帝,窦家人和那些归顺自己的文武大臣一个个的都跟自己做对,就没有一个人是听从自己调遣的,真是气死他了。   周元佑一念还没想罢,方才冲上去的死士就又都被孟彤和青竹给打下来了。   “嘭嘭嘭”的身体落地声沉闷而又震撼人心,那一具具变得黑紫的脸,看得人只觉得的全身发凉,毛骨悚然。   就这么两轮的功夫,窦家苦心培养的死士就死了四十几人,窦彥靖看得睚眦欲裂,瞪着房梁上的青竹和孟彤怒声大喝道,“放箭,给我射死他们。”   话音方落,一阵箭雨“嗖嗖”的往房梁上射来。   青竹和孟彤连忙缩头,借着宽厚的房梁闪避下面射上来的箭雨。   趁着箭矢射的青竹和孟彤没法儿探头的功夫,窦景维大手一挥,又有五十个死士冲了上去。   青竹耳朵动了动,手里的银针就一把一把的抛了出去,紧接着底下大殿里便传来一阵“嘭嘭嘭”的重物落地声。   孟彤激动盯着青竹,眼里全都是崇拜的小星星。这一手闻声避位她其实也会,可她就做不到像青竹这样轻描淡写,更做不到你青竹这样一扔一把银针,还能准确的接连射中数人。   “你们竟然下毒,卑鄙!”正在孟彤和青竹被箭雨射的探不了头,而窦家死士也没法儿冲上来的当然儿,大殿另一侧突然传来一阵完颜明月的愤怒的暴喝声。   ☆、773杀神   孟彤心中一喜,知道那些砸完颜明月身上的迷药和毒药终于发挥作用了。   不过,她并没有探头往凌一那边去看,反而是更往房梁上缩了缩,同时招呼旁边的青竹和角落的皇帝道:“都藏好,藏好,完颜明月一玩儿完,事情很快就能结束了。”   完颜明月一玩儿完,凌一和胡清云势必会抽出手来对付他们这些人,这事不但孟彤清楚,窦彥靖和窦家两兄弟,二皇子和那些力助二皇子发动宫变的文武大臣们更是清楚的很。   他们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杀了皇帝。趁着凌一和胡清云还没有抽出手来之前,杀了皇帝……   都说哀兵必胜,在不杀了皇帝就只有死路一条明悟之下,不管是窦家三父子,还是那些跟着二皇子造反的那些文武大臣,全都疯狂了。   箭矢以着比方才更加狂猛的势头冲着房梁飙射而来。   为免某中“幸运”的箭矢射中已方三人,孟彤只能把手里的银针和别一只袖子也撕下来交给青竹,然后自己爬到青竹和皇帝中间,拿过青竹的长剑,一边抵挡掉下来的箭矢,一边抽空往房梁底下抖点毒粉。   完颜明月最终还是败在了孟彤那超强版渗透型的剧毒之下。   五脏六腑都在一阵阵的紧缩抽痛,体内的真气更是四处乱窜。完颜明月感觉脑袋昏沉,眼皮沉的几乎就要合上,他明知道自己该马上坐下来调息,却力不从心。   孟彤研制的毒药向来都极为霸道的,要不是完颜明月内力深厚,能压制住剧毒的药性,他们也不至于打得这么辛苦。   好不容易见完颜明月终于如喝醉了酒的酒鬼一样,整个人开始两眼迷离,愣愣发傻,胡清云抬腿踹了他一脚。见完颜明月终于愣愣的不会反抗了,胡清云才抹抹额上的汗,一边转头一边对凌一道,“你赶紧去帮小师……”   身后哪里还有凌一的影子,胡清云瞪了瞪眼才愤愤的冲地上“呸”了一声,恨恨的跺脚道,“算我多管闲事,哼!”   孟彤本就不是个安份的人,凌一对付完颜明月时一颗心一直是悬着的,就怕只会点儿三脚猫功夫的小娇妻一不小心把自己给作死了。   好不容易等到完颜明月终于毒发,凌一就立马转头四处找媳妇儿去了,可一见到自家媳妇儿被人堵在房梁上拿箭射着“玩儿”,凌一立即就怒了。   他的小娇妻,他平时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这帮混蛋竟敢拿她当靶子射箭玩儿?   盛怒之下的凌一,身形宛如一道虚影般飞掠过诺大的宫殿,直接就举剑杀入了窦家与二皇子等人之中。   “啊啊啊——”惨叫声声声不断,鲜血和残肢四溅。   盛怒中的凌一就跟头远古凶兽一样,一闯入窦家和二皇子等人的阵中,就跟恶狼闯入了羊圈一样,长剑所过之处就只剩下一地的残肢和死尸。   那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凶残模样,几乎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胆颤心惊,两股颤栗。   原本躲在房梁上小心躲箭矢的孟彤和青竹,听到底下的人群突然发出一阵好像被人强了一般的惊恐尖叫,往上射来的箭矢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全都被人阻止了。   这是来援军了?!   孟彤和青竹对视一眼,全都好奇的小心探头往房梁底下看去。   这一看,两人都忍不住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凌一的那把剑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锋利的让人简直欲哭无泪。   盛怒中的凌一就如一部可怕的杀人机器,手中长剑左劈右砍,剑光所过之处,挡在他身前的不管是人还是刀剑棍棒,都跟纸片似的纷纷被一剑两断。   这一方大殿的一角地面,迅速被花花绿绿的肠子、内脏、残肢和艳红的鲜血铺满。   “恶——”青竹忍不住一声干呕之后,连忙伸手捂住了嘴,然后抬头往孟彤看去。   孟彤正盯着他呢,见他望过来,便颇觉不可思议的说:“你以前不是杀手吗?怎么见到这种场面还会想吐啊?”   青竹涨红着脸辩解道:“这怎么能一样啊,我们就是接了任务也不过是杀一两个人,哪里会弄出凌大人这样的大场面啊?   况且也不是谁都能像凌大人一样一剑就腰斩一大片,弄的满地都是肠子和断肢的。”   孟彤转头认真往底下看了眼,觉得也确实有点儿恶心,只不过也就只有一点儿而已。   她看着这些肠子啊、断手断脚啊什么的,其实挺麻木的。   那种感觉就跟看前世美国恐怖片一样,除了觉得有点儿脏,就跟在看涂了血酱的塑料品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平时解剖多了动物尸体,看这种场面根本就没有多少真实感,所以也就不会觉得害怕,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拦住他,快,快拦住他。”周元佑看到凌一如此凶残,吓的仓惶大叫,一边在投靠他的文武官员的扶持下拼命连滚带爬的往后退,一边失控的大吼大叫,裤管下黄液直流,骚臭味熏的围在他身边的官员和将士都忍不住鄙视的掩鼻。   窦景维和窦景光两兄弟也被凌一的凶残给震住了,连忙护着愣神的窦彥靖飞快往外逃。窦彥靖身居高位多年,见多了杀戳,可也从没见过这样恐怖的景象。   凌一的残酷已经不是“凶残”二字所足以形容的了,如此可怕的杀戳的景象,就是侩子手都能吓破胆,更何况是他们身边这些连人都没有真正杀过几个的兵将和文武官员呢?   “完啦!完啦!一切休矣!”   窦彥靖看着凌一宛如杀神一般,直杀的他们这里四百来人都四散而逃,知道大势已去,他被两个儿子挽着往外逃时,已是泪流不止的边叹边摇头:“竖子坏事啊。”   窦景维咬着牙,一边挽着老父亲逃命,一边还不忘劝慰他道,“父亲,南城门有咱们的人,我们现在就出城南下,只要能过了今天,咱们总有一天能再打回洛阳来。”   ☆、774落慌而逃   “打不回来了,已经没有机会了。”窦彥靖老泪纵横,心里满是不甘与悔恨。要是没有支持蠢的跟头猪一样,又喜欢自以为是的二皇子宫变,以他们窦家的实力就是支持大皇子登基都不至于输的这么惨。   窦彥靖看的远比两个儿子更加透彻,皇帝身边有勇猛如虎的杀神凌一,有狡猾如狐的智臣胡清云,有医毒无双的解忧公主,还有王永康等一系忠诚于皇帝的文武大臣。   最重要的是:皇帝现在还活着。   所以以后不管他们逃到哪里,以什么理由揭杆而起,那都是造反,都是大逆不道的。   大周已经延续了一千多年,大周皇室深入人心,老百姓只会认可大周皇室为皇家正统。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就是有二皇子在手,父为子纲,他们要借二皇子造反也是大逆不道,意图不轨,就这样情况还怎么打得回来?   他们窦家自此隐性埋名,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想打回洛阳?别做白日梦了!   窦彥靖心里这想要是被凌一、胡清云或者孟彤知道了,大概都会赞他一句“姜还是老的辣啊”。   大周皇朝延续了一千多年,虽然巫门向来出世之人只有一两个,可巫门的存在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现在别说皇帝还活着,身边又有一大帮子的忠臣相助,就是皇帝嗝屁了,只要有胡清云和孟彤在,也断不会允许大周的皇位落在不适合的人手里。   可笑皇后探知了一些历代皇帝打压巫门的内幕,便以为巫门早已不存在了,却只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事实上,历代入世的巫门传人,也只有当代皇帝才知道其真正底细。其他人也只有在前代皇帝过世之后,才能从其留下的笔墨中窥得一点儿秘密。   凌一一通大杀四方,直接把宫变的主力:窦家、二皇子以及那些效忠于二皇子的文武大臣们给吓的屁滚尿流,落慌而逃。   而胡清云在另一边则提着已经迷糊了的完颜明月,逼的萧国使节不得不停了手。   领头人都逃了,剩下的“虾兵蟹将”一看,要嘛也跟着一起逃了,要嘛失了斗志,干脆直接弃械投降了。   凌一一见不用杀人了,一甩长剑上的鲜血,倒提着长剑就飞身上了房梁。   青竹怎么看都觉得凌一来者不善,于是缩着脖子躬着腰,一溜烟就跑到皇帝身边去了。   凌一扭头一眼扫过去,青竹立即机灵灵打了个寒颤,没容皇帝开口,直接伸手扛起他就飞身下了房梁。   “恶——”地面的血腥气浓的让人难以喘息,再加上满地肠子和断肢的视觉冲击,这让方才一直沉浸于自己的思绪里不能自拔,毫无准备就被青竹给扛下来的皇帝差点儿没把早、中、晚饭一起都吐出来。   青竹也快吐出来了,他刚刚太紧张了,结果因为没看好落脚的地方,一脚踩上也不知道是谁的肠子,那滑滑腻腻的感觉简直比踩蛇堆里还要恶心……   皇帝趴在青竹肩上干呕,青竹青着张脸,强忍着恶心就跟被开水烫着了一样,一路飞跃过满地的肠子、断肢,扛着人一直跑到闻香宫门口的胡清云身边,才将皇帝给放下来。   孟彤见凌一上来,原来还想上前表达崇拜之情的,可看着青竹一副猫见了老鼠的样子,扛着皇帝就跑,落地还差点儿摔进尸体里,她就忍不住笑。   看到皇帝被血腥气熏的直接就趴在青竹身上吐了,孟彤更是捂嘴闷笑的差点儿从房梁上掉下去。   要不是凌一眼明手快的及时拉了她一把,孟彤就要成为此次宫变中唯一一个,因为大笑而把自己给摔死的牺牲者了。   凌一抱着笑的就跟得了羊癲疯似的小娇妻,简直无语望青天。   他本来是想上来教训孟彤的,这小妮子胆大妄为,实在有些欠教训。   可看她趴在自己怀里笑得直抖,他看着她那眉眼弯弯的样子,原本那一肚子的气不知怎么就被她给笑不见了。简直就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哎哟,笑,笑死我了,哎哟,肚子都疼了……”   凌一对天翻了个白眼,将手上的长剑反手插进房梁,然后空出手给她揉肚子,一边无奈道:“别笑了。”   “停,停不下来……”孟彤只要一想到刚才那情景,就忍不住想笑,她简直不敢想像青竹刚才心里的阴影面积有多大。   他那样一个男生女相,爱洁爱漂亮的男孩子,竟被皇帝挂身上吐了一身,青竹刚才脸都青到发绿了。   “天啊……”孟彤埋在凌一怀里继续闷声大笑,她现在是真的停不下来。   我的天啊!凌一简直无语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一般人看到一地的血腥和断肢,不是该觉得恶心才对吗?连皇帝都吐了,怎么就他媳妇儿反应这么怪?   再说青竹那小子向来爱面子,自家媳妇儿笑成这样,他要是知道了,以后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偏偏孟彤笑到激动处,还会忍不住用小拳头锤他几下,就跟笑到激动处锤桌一样,搞得凌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娇妻这么顽皮,他也只能叹着气,把笑的停不下来的孟彤抱好,省的她一会儿笑着得意忘形,真的给掉下去。   闻香宫里的混战很快就停止了,胡清云命人将完颜明月和那些萧国使臣带下去分开关起来,又让人把昏迷的许文轩弄醒,让他带人把昏在地上的皇子、妃嫔全都弄醒或送回他们各自的宫殿安置。   皇宫里还有二皇子的人在与御林军混战,胡清云带着凌一的那些亲卫四处去平息混乱,一直带人忙到后半夜,总算是让皇宫里恢复了平静。   直到这时候胡清云才有空想起凌一和他那宝贝小师妹来,好像自打青竹带着皇帝回来之后,凌一和他家小师妹就一直没有露过面了。   “见色忘义,毫无师兄妹情谊,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敢给我偷跑去风流快活,你们就不怕我一不小心被萧国人抽冷子给弄死了?”   ☆、775秋后算帐   胡清云咬牙切齿的跺脚直骂,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   可怜他累了一整个晚上,那两夫妻却不知道在哪儿快活,他们的良心难道都不会痛啊?   被胡清云大骂毫无师兄妹情谊的孟彤,此时正窝老公怀里睡的正香呢,很显然她的良心是没有痛过的。   一觉醒来,孟彤翻了个身手却摸了个空,她惊讶的抬头睁眼,就见凌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她的医书在看。   “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凌一瞥了眼自家媳妇儿揉眼睛的娇憨模样,伸手拉好她滑开的衣襟,语气僵硬的道:“要起了吗?”   孟彤总感觉凌一有些怪怪的,眨着眼睛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爬起来扑向他,吓的凌一连忙伸手接住她。   “干什么呢?怎么毛毛燥燥的?”   孟彤没理他,伸手摸着他的脸皮寻找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这大早上的,凌一本来身体就燥动的利害,被孟彤这么又抱又摸的立即就起了反应,“别闹!”他双手一伸就举易抓住了孟彤的手。   孟彤惊讶的眨着眼睛,看着凌一一脸烦燥的模样,心说:这人这是对她不耐烦了?话说他们虽然认识了五年,可成亲也才几个月,应该还没到七年之痒的时候?   孟彤想了想,伸手搂住凌一的脖子,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凌一眸中暗光一闪,不躲不闪的任她亲了一下,却是有些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唇,反被动为主动,按着孟彤的后脑勺就反吻了回去。   这反应也不像是对她不耐烦或是这痒那痒的啊,孟彤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却是被凌一搂着吻了个意乱情迷。   唇齿间的甜美感觉让凌一全身的血液都为之汹涌起来,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从孟彤松垮的衣襟伸了进去,入手的滑腻和柔软差点儿没让他想要呻吟。   这像是来一发的节凑啊?!孟彤虽然知自己年纪还小,身体还不没有完全长开,可却从没想过要在这方面拒绝凌一,毕竟这个男人是自己的丈夫,而她自己就是学医的,事后就算有点遗症,也有足够多的办法补救。   正当孟彤准备躺平了接受凌一的求欢时,凌一却突然喘着粗气放开了她,可他看着她时那灼热的眼神表现出来的可不是要放开她。   孟彤忍不住皱起眉,“你怎么了?”   凌一摇头,“没事,就是有些累了,你起来洗漱。”说着就转身快步走了。   这大早上的才起床就累了?以往几天几夜不合眼也没见他说累的啊。   孟彤看着他微躬的背景,眉头不自禁的高高挑了起来,眸中的光茫更是闪烁不停。   她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啊……   孟彤摸着下巴思考凌一到底怎么了,明明都那样了,怎么还放开她了呢?   难道?!   孟彤恍然明白了凌一的想法,整个人就像是喝了一大罐蜂蜜一样,简直是从嘴里一直甜到了心里。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一个男人是不是真的爱你,要看他肯不肯为你做出牺牲。   凌一平时算是已经对她好的没话说了,可她原本以为以他那样的大男人个性,又是那样一个大龄青年,在“守身如玉”的等了她那么多年后,在夫妻情事上应该会忍不了的。   但她显然错了,没想到凌一为了她的身体着想,还是选择了忍耐。   有夫如此,她这辈子可真是赚到了。   孟彤喜滋滋的起床穿衣洗漱,走出内室时就见罗汉床的小几上已经摆满了吃食,而凌一就坐在罗汉床前,手里拿着本百草集百无聊赖的翻着等她。   “凌一!”孟彤像只欢快的小粉蝶般冲凌一扑过去,在他脸上重重的“波”了一声,才哼着小曲坐到他对面,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凌一摸着突然受袭的脸颊,嘴角忍不住的就弯了起来。看着自己面前碟子里多出来的虾饺,他一早上因为欲求不满而起的烦燥什么的在这一刻全都不翼而飞了。   “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他忍不住柔声问她。   孟彤咬着筷子冲他甜甜一笑,道,“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家相公对我好好。”   凌一听的忍不住笑起来,知道孟彤已经明白了他的苦心,此时无需多余的言语,夫妻俩甜密的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用完了早饭,两夫妻一到乾清宫就听说皇帝已经下了要诛灭窦家七族的圣旨。   皇后和二皇子意图行刺,还图谋造反,皇后被贬为庶人自此打入冷宫了却残身,二皇子以及其妻妾儿女同样被贬为了庶人,终其一生都要被软禁在城郊紫和苑里。   同样被贬的还有大皇子和贤仪梁媛媛,大皇子被贬是皇帝事先就跟孟彤商量好了的。   贬贤仪梁媛媛是因为她投靠了皇后,这孟彤也能理解。   但皇帝把三皇子周元休也给罚闭门思过了,这孟彤就有些不能理解了。   不过皇帝的寿命还有两三年之久,周元休现在被怎么罚都无所谓,只要在皇帝寿命将终之前能给放出来就行了,所以孟彤也就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那些投靠了二皇子周元佑的文武大臣,只要是参与了宫变的,全都被下召抄家流放了。   五万多金吾卫全体出动,主要任务就是抄家。   一时间洛阳城中哭声震天,不少百姓特地跑去北城门蹲守,就只为了看看平时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夫人、小姐、少爷们轮为阶下囚,被拷着铁链跟猪狗一样驱赶着往西北而去。   而那些卖身各府的奴仆,则被金吾卫统一押往奴市再次卖掉。   一箱箱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字画古玩被搬上马车,运往皇宫。   东城的奴市则从早到晚,卖奴卖仆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在宫宴上被迷晕了的大臣及其女眷,不少都被当时的打斗给波及到,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有十几个女眷都受了伤。   皇帝命许文轩从御林军中挑选未婚配的优秀将士,亲自为那些未婚配的女眷指婚,已婚的就只能给对方加封诰命,以做补偿。   ☆、776你倒底是什么人?   不过一日时间,整个洛阳城都因为皇帝的圣旨变得乱糟糟的。孟彤估计皇帝这次秋后算帐之后,洛阳城的富贵人家都可能会少掉一半。   不过这些事情孟彤听过就算,倒并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她的工作重心仍然是为皇帝调理身体,以及寻找补益皇帝内脏损伤的办法。   而凌一和胡清云为了宫变的事情善后,直接就忙了个没影。   孟彤晚上睡下时还没见到凌一,早上醒来时凌一早就不在了,要不是身边的枕头有人躺过的痕迹,她会以为凌一压根儿没回来过。   想想两个忙的不见人影的男人,再想想自己这样整天好吃好睡的,除了每天接到四川府的飞鹰传书,写些指示让清风和朱烂他们执行,日子过的简直让人发指的悠闲。   每次吃饭时,看着对位的空位,孟彤都会在心里自我检讨两秒钟,然后就继续好吃好睡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没办法,谁叫她命好,不但有个疼她的老公,还有个疼她的师兄呢,既然两个男人都不愿意让她操劳,那她还是继续享受生活吧。   朝堂上的风风雨雨,那是凌一和胡大师兄的事情,孟彤向来不喜欢关注。不过这日从乾清宫里出来,却在宫前的广场上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贤宁公主周元茹。   对于贤宁孟彤还真的是挺久没见了,虽然皇帝寿宴那日贤宁也出席了,但因为孟彤一心都在皇帝身上,根本就没空去注意向来被安排在角落的贤宁,更遑论跟她说上几句话了。   “好久不见!”贤宁的神情看起来很平静,语气也很淡然,不过孟彤知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好久不见!”孟彤冲她点了点头,笑问,“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贤宁微微挑起了眉,好像感觉跟孟彤说话挺有意思的。   孟彤嗤笑,“没事儿你就不会在这里了,你这人怕麻烦。”   这下贤宁是真的惊讶了,“你怎么知道我怕麻烦。”她记得她跟孟彤的交集也仅止于每年宫宴的几句应酬和闲聊而已,她们好像还没有好到互相了解的地步吧?   孟彤笑道:“因为我也怕麻烦。”   贤宁了然的点点头,也笑了起来。两人就这么延着乾清宫前宫道往前走,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走出了乾清宫范围,孟彤站住脚冲身后的青薇等人摆了摆手,青薇几个立即了然的行礼退到了远处。   孟彤这才转头看向贤宁,微笑道:“你现在可以说了,找我什么事?”   贤宁的神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她盯着孟彤看了一会儿,才极缓慢的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倒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父皇会收你为义女,为什么他会这么相信你?”   “我?”孟彤挑眉指着自己,笑道:“我就是我啊,一个出身河北府牛背山山脚的穷孩子。”   孟彤顿了顿,又道,“不过我的医术不错,父皇身上的毒可都是我给解的。”   贤宁却摇了摇头,低声道:“父皇是个很多疑的人,当初宫里突然盛传他要收你为义女,我只以为他是在跟胡清云开玩笑,想要故意气他。   可后来你向他进献了延年益寿丸,父皇竟然肯听从你的医嘱开始修身养性,后来就允你拿太医院里珍藏的千百老参炼药,我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父皇要是不真正相信你,是决不可能这么做的。可想让父皇相信你,单凭医术高超或是胡清云义女的身份是远远不够的。”   孟彤也摇了摇头,笑道:“你会这么想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长命百岁对一年皇帝有多大的诱惑。   我有能让父皇青春永驻、延长寿命的神药,别说太医院里就有千年老参,就算是没有,父皇也会想方设法的找来让我帮他炼药的。   而且我觉得父皇其实也不是相信我,而是相信胡清云和凌一。他们两个都是父皇的心腹,而恰恰这两个人一个是我的义父,另一个是我的丈夫。”   见贤宁无话可说了,孟彤又笑道:“你难道没发现吗?凌一搬到公主府与我同住,全洛阳城的人都在传我的闲话,可父皇却一句话都没说过。   我医术很好,义父每次从开封到洛阳来都会带我进宫面圣,让我给父皇请平安脉,但正如你说的那样,父皇是个极为多疑的人,那时候他显然并不相信我,直到我与凌一成了亲。   凌一去四川府平乱,我请旨回乡省亲,这本是不合规矩的,但父皇就是准了。”孟彤笑看着贤宁,问,“你可知父皇为什么会准我回乡?”   贤宁道,“外界盛传你得罪了李家,被李家断了药材,所以才只能回牛背山亲自采药去了。”   孟彤笑出声来,“要是父皇当真不肯让我离京,只要一句话,李家还敢不给我药材?他会准我回乡,看的是凌一的面子,信的也是凌一的忠心。   所以一发现可能中毒之后,父皇第一个找的是我义父,第二个找的是凌一,最后找的人才是我。”   贤宁讥讽的笑道:“父皇之前倒是挺信任李防风的,不过李防风也不知道是技不如你,还是本就心怀不轨,所以才没有查出来父皇中了剧毒。”   想到李家,孟彤就不由感慨的叹了口气,“不管是不是心怀不轨,李家以后是不可能再在医药界一手遮天了,想再过以前那样的好日子是绝无可能了。”   皇帝身中数种剧毒,连皇帝自己都感觉出来了,李防风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但他既然选择了隐瞒皇帝,显然也就是选择把整个李家摆在了皇帝的对立面,皇帝出事之后只要不死,李家就别想有好果子吃。   皇帝现在之所以没有收拾李家,是因为李家在大周伸开的触角太广了,医铺药铺直接关系到整个大周百姓的健康和疫病问题,太过心急只怕会出大乱子,所以才会被暂压下来了。   不过李家的事情也好解决,只要再扶持一个势力跟李家争峰,李家的回春堂很快就会土崩瓦解了。   ☆、777口风   而孟彤早在给皇帝解毒之初就已经想好了,巫门需要传承下去,皇家供奉令也需要在她的手里继续传承下去,可她师傅把巫门千年的积藏都给她和皇帝分了,最可恨的是皇帝还是分走六千万两的那个。   那些银子进了皇帝的口袋,孟彤也没打算能再要回来了,不过她的四川府必须成为顶替李家的那个势力,毕竟现在干什么不需要银子?   巫门重建需要的银子,那就更是个无底洞了。   孟彤自己倒是并不在乎巫门传到自己这一代会不会断了的,她跟着祝香伶学医也就一年多时间,巫门的曾经就是再辉煌她也没见过。   皇帝要是不同意把全国的医药代理权给她,孟彤倒还乐得轻松了,毕竟她已经努力过了,是皇帝自己不同意的。   回头她把那块皇家供奉的小黑牌牌还给皇帝,就无事一身轻了,以后大周再发生什么宫变啊、造反啊的事情可就再不关她家的事了。   毕竟这种事情一不小心可是要掉脑袋的,她这次就差点儿被完颜明月给抓到弄死了,这又不是多好玩的事情,鬼才喜欢瞎掺合呢。   一翻试探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贤宁抿了抿唇,很有些不甘心。想了想又道:“听说你让你娘和你义弟都去了四川府,是打算以后就呆在四川府不回洛阳了吗?”   孟彤顺着她的话点头笑道:“是啊,等父皇的病情稳定之后,我与驸马就打算请旨回四川府了,那里毕竟是父皇赐给我的封邑,经营好了以后留给子孙后代也算是祖业了。”   这话听在贤宁耳里,不但刺耳还非常的戳心。   她堂堂一个皇帝亲生的公主,因为母妃不受宠,就连月例都得看皇后的脸色,就更别说封邑和公主府了,那对她来说也就是个念想。   反观孟彤只不过是个义女,皇帝不但赐了她一品公主衔,还赐了她封邑和公主府,虽然四川府不是多好的地方,但那公主府可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地方。   贤宁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嫉妒,可她还是忍不住的嫉妒了。   想想孟彤不过是个出身低下的女子,就因为她医术高超,就因为她会一手炼药之术,被皇帝收做义女之后,不但有公主府,有封邑,还被赐婚给了手握实权的金吾卫上将军,如今更是已经嫁做他人妇了。   一个女人该有的追求她都已经有了,简直就是个人生大赢家。   再来看看她这个皇帝亲生的公主,都快十六了还只能和母妃挤在一个宫殿里,亲事连个影子都没有,未来能有多少嫁妆也不得而知,想想都觉得悲哀。   话说到这里其实已经有点儿聊不下去了,贤宁很想甩头就走,可一想到自己今日来的目的,她只能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酸涩,强挤出僵笑,道,“凌附马可是父皇的左膀右臂,父皇只怕会舍不得他离开吧。”   孟彤不是瞎子,她看得出来贤宁的不高兴。可明明这么不高兴了却还要留在这里跟她闲扯,这让孟彤更加确定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据胡大师兄和凌一给孟彤提供的消息,芳仪茅碧荷虽然出身于百年世家,但因为家族纷争的关系,被调教的全无世家女子的爽朗大气,反而张口闭口贤人之言,性子顽故不化。   虽说确实长了一张美人脸,可因为性子不讨喜,最后弄得皇上对她也兴味索然了。要不是因为她肚子争气,一朝获幸就有了喜,否则只怕连芳仪的品级都不会有。   贤宁和芳仪茅碧荷因为不受皇帝宠爱,反正在后宫活的最为与世无争,虽然在物质上供应上或许会有些欠缺,但就性情来说,可算是后宫中的一股清流了。   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女子,会因为什么才不得不来她这里探听消息呢?孟彤看着贤宁,虽然觉得她在宫里长大还能有这样的性情已是非常难得了,可心里还是有点儿可怜她。   知道要是不说点干货让贤宁拿去交差,她这次没达成目的只怕还会再来。   孟彤垂眸想了想,便道:“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父皇的身体经过这一次的剧毒损害,到底是伤了底子了,不出三年父皇大概就会册立太子,等父皇退位,太子登基,驸马金吾卫上将军的位置自是要给新帝的心腹让出来的。”   “三年?”贤宁惊讶之余又是欣喜,连忙再追问道:“你确定吗?”   孟彤决定要多透露点消息给贤宁,于是认真的点了点头,道:“父皇似乎已经有中意的人选了,只不过听他最近透露的支言片语,那个人似乎做事还有些毛燥,也不知道父皇会给那人什么考验以磨去棱角。”   贤宁听的两眼一亮,似乎已经知道孟彤所说的人是谁了一般,心情立即就由阴转晴了,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很多,“要真是如此的话,那你倒是能称心如意了。”   孟彤也笑,“谁说不是呢。”   贤宁又与孟彤闲聊了两句,然后就借口有事先离开了。   青薇、青月和青碧从远处走过来,见孟彤还在看着贤宁公主远去的背影,青碧忍不住低声问:“主子,您说是谁派贤宁公主来跟你套话的?”   孟彤回过身来看着她,笑道:“你猜?”   青碧切了一声,不屑的撇嘴角,“您刚刚要是不说最后那一句话,奴婢还会以为是四皇子或五皇子,不过您特意说了最后那一句话,奴婢就知道您说的是三皇子了。”   青月也道:“三皇子平时看起来不温不火的,看不出来原来门路还挺广的,都被禁足了还能请动贤宁公主为他来探口风。”   孟彤一边笑着往自己的住处走,一边低声跟三人道,“不是他门路广,而是他提出的条件够吸引贤宁,才会让贤宁甘愿为他来探我的话的。”   孟彤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要不是这么多成年皇子中,也就一个三皇子还有点儿做皇帝的样子,我也不会故意多说最后那一句话了。   那三皇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躲在暗处久了,老喜欢在背后玩些阴招儿,一点儿也不大气。我就是怕他再闹出什么妖娥子,惹得皇帝彻底放弃他,所以才特意暗示他让他乖乖在家呆着的。”   ☆、778宫变之后   青薇闻言便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您这样也算是对三皇子仁至义尽了。”   孟彤却摇了摇头,敛了笑容语气淡漠的道:“自从他在背地里阴我,我与他幼时的那点儿友谊就已经尽了,之所以会多说那一句话提点周元休,一个是为了好让贤宁回去交差,另一个则是不想让周元休狗急跳墙。”   孟彤说着叹了口气,道,“毕竟要培养一合格的皇帝可不容易,周元休脑子不算笨,而且够阴够狠也够腹黑,这样的人做皇帝,不会容易被大臣牵着鼻子走,也不会老跟断不了奶的孩子似的,什么事都要靠别人。”   青薇听了就捂嘴笑道,“瞧主子您这话说的,奴婢看您是怕皇帝若是放弃了三皇子,会留着驸爷做辅政大臣辅佐新帝,到时候您就不能回四川府去了吧?”   孟彤如坠星光的双眸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抿唇笑着直点头,“是啊,是啊,你们最聪明了,什么事儿都给你们猜着了。”   此后的一个多月里,孟彤就算住在宫里也再没见过贤宁,而洛阳城的混乱也在这一个多月里渐渐恢复了平静。   值的一提的是,皇后被废之后,淑仪包满满被封为贵妃,赐住碧霞宫,与荣贵妃共掌后宫大印。   而被禁足已久的贤妃刘芳飞和朝阳公主,却也让皇帝给解了禁,重新回到了众人的视线。   皇帝对包满满的赐封把后宫一众嫔妃的眼睛子都吓掉了,就连包满满自己也是一头的雾水。   要不是孟彤知道包家那不成的七少包成群是胡大师兄的记名弟子,她也不会想到这一茬,不过她既然知道了,也就忍不住多想了一层。   包满满虽然入宫多年却一直无所出,皇帝已经没几年可活了,为将来的大周和新帝着想,他现在要是再立皇后,包满满无疑会是最适合的人选。   在见识到了巫门仅有的几个门人,在此次宫变事件中起到的做用,皇帝对胡清云、孟彤甚至是胡清云的记名弟子包成群都有着莫名的信任。   因为包家有包成群,所以皇帝不怕包家将来会成为为祸大周的外戚势力。   只是双妃共掌后宫,皇帝又把曾经的宠妃给放了出来,后宫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刚刚遭受宫变的打击,皇帝正是心情郁闷之际,刚进宫的几个美人不是有孕,就是因为宫变被迁连禁足或打入冷宫了。   而刘芳飞就是个极会来事的人,禁足令一解除,她为了争回皇帝的宠爱也算是拼了,雷打不动的照一日三餐跑乾清宫,不是送亲手做的糕点,就是送亲手炖的补汤。   就算皇帝从不动她送的吃食,她也没再闹过脾气,每次都是温柔小意的侍候着皇帝,让不小心撞到了几次的孟彤也不得不暗叹一声佩服。   这要是换成她,亲手做了东西送到凌一面前他还不吃,她非把东西呼他脸上不可。   正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刘芳飞为了争宠,能送吃的喝的表示关切之意,其她的嫔妃自然也不会让刘芳飞独美于前。   能在后宫平安生活多年,还没被人给玩儿死的女人,一般都是有几把刷子的。   于是没两天皇帝的乾清宫就热闹了,每天许文轩都能接到至少四五个妃嫔亲手做的吃的、喝的、穿的、戴的,活像皇帝有多缺这些一样。   孟彤不清楚皇帝想干什么,不过后宫变得这么热闹,她倒是多了不少的福利和便利。   皇帝自解毒之后,除了孟彤给他做的药膳和许文轩亲手端给他的茶,就不再动别人送来的吃食了。   所以那些嫔妃们送来的糕点和羹汤都到了孟彤的手里,因为百毒不清,孟彤每天的点心和下午茶不但有现成的,还有多种品种可以选择。   可就这么一连吃了一个多月,吃的孟彤都胖了,把凌一乐的跟什么似的,直说她原来不长肉原因在这里:这真是吃别人的心宽体胖啊。   但不管怎么说,众妃争宠还是给双妃掌管后宫带来了不少麻烦。   只不过这些跟孟彤没关系,她照旧每天早出晚归,每日呆在乾清宫陪着皇帝,给他变着花样做药膳,要不是这一个多月里乾清宫进出的嫔妃实在是够多,孟彤觉得的她的闺誉只怕都要受到外界的置疑了。   凌一这一个多月里一直在为皇帝忙抄家的事情,虽然也赚了个钵满盆满,暗中昧了不少好东西,不过他那轻风霁月,风度翩翩的侠客形象也毁干净了。   宫变的详情是不可能传出去的,所以孟彤也不清楚凌一杀神的名声是怎么传出去的。   在她看来,凌一那天砍人的样子可是帅的没话说的,毕竟他砍人可是从来不弄脏自己的,就是那一剑过后,把人跟砍瓜切菜似的,有时还直接给腰斩了。   那场面就跟加了五毛钱特效似的,残肢四散,肠子哗哗的铺到地上,再加上一地的鲜血,整一个恐怖片现场,不但血腥而且恶心人。   能导致一剑连杀几人的效果,主要也是因为凌一的内功深厚,再加上他用的宝剑太过锋利所致。   可明明谁都说不清凌一的杀神之名是怎么来了,民间却奇迹般的流传出他身高八尺,长着三头六臂,形似恶鬼的传言。   再结合凌一最近抄掉的那些人家,他在洛阳城里如今是真的能止小儿夜哭了。   孟彤为求证这事的真实性,还特意拉着凌一晚上出去“散了个步”。   结果当真在一户有小儿哭闹的人家,听到那孩子父亲吓唬孩子说:你要是再哭,就要把金吾卫的凌一将军给引来了。   孟彤盯着凌一,满脸的不可思议,因为就因为这么一句话,那原本正在哭闹的孩子突然就白了脸色,吓的打了个哭嗝,身体都开始抖起来。   这效果何止是止小儿夜啼啊,这都快能吓死人了好吧?!   两人回宫的路上,孟彤在凌一怀里戳着他的脸开玩笑,道:“你说等将来我们有了孩子,我跟他说,你要是再哭就把你爹给引来了,你猜他会不会乖乖听话?”   凌一当时正抱着孟彤从人家的屋顶上借道呢,闻言突然就来了个急刹车,吓的孟彤差点儿没叫出声来。   ☆、779药材单子   “我们的孩子,不会怕我的。”凌一当时那认真又满怀渴望的眼神,孟彤只怕一辈子都忘不了。她只恨自己这副身体的年纪太小,不能立刻为凌一生一个孩子。   凌一自小孤苦伶仃,妻子对他来说或许是伙伴,是心的港弯,可孩子对他的意义却是不一样的。   一个孩子对他的意义远远不止于生命的延续这么简单,那还代表着他在这世界上,会有一个跟他流着相同血液的亲人。   那是一种世上不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这种感觉是那些父母双全、亲人环绕的人所不能理解的孤独感。   只有那些什么都需要靠自己,苦了,累了,在外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的人,才能明白那种感觉。   那天之后,孟彤没有再跟凌一提起过孩子的话题,两人独处时也再没有故意撩拨他了。他既然心疼她,知道体贴她年幼,她就领下他的心意好了。   而在为皇帝调理身体之余,孟彤也开始为自己调理身体,虽然她的身体没什么毛病,但幼时受冻留下的后遗症,让她的身体不可避免的偏寒了。   凌一对她的好,让孟彤也想回报他一些什么。所以她要做好准备,只希望在将来条件允许的时候,能尽快怀上一个孩子,好给凌一一个惊喜。   听说孟彤新开出的药材单子里,有很大一部分是治女人宫寒的,包贵妃和荣贵妃只是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问就双双用了印。   以前她们还不理解皇帝怎么会跟胡清云抢着收个民女做义女,解忧公主为皇帝献上延年益寿丸时,她们以为已经明白了真象。   可直到解忧公主解了皇帝身上连李防风都解不了的剧毒,还在宫变的乱战时护得了皇帝的安全,就可以知道她有多不简单了。   就凭皇帝现在连膳食汤药都只用解忧公主亲手做的;就凭她的驸马是金吾卫上将军,朝中那些参与宫变的官员,皇帝都让他去抄的家;   就凭她的别一个义父是胡清云,是那个在宫变时力战萧国圣宫大长老,与凌驸马全力平息了这次大乱的智臣,有这两大权臣做靠山的解忧公主,就不是她们两个小小的贵妃可以得罪的。   青薇一拿着盖好印章的药材单子回来时,孟彤正跟凌一在乾清殿的偏殿里用午饭,青薇一见凌一在,就连忙要躬身退出去。   凌一却眼神一厉,沉声喝道:“回来,你手里拿的什么?拿过来我看看。”   孟彤惊讶的看了凌一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脸,他们夫妻平时用饭不是向来就不用丫环服侍的吗?青薇进来见他们在吃饭,就要退出去,这没什么毛病吧?   再说青薇手里拿的是她让她拿去包贵妃和荣贵妃处盖印的药材单子,皇帝每天都要用药,她平时也没少让青薇拿药材单子去印盖,凌一今天怎么就问起这个来了?   孟彤疑惑的同时,不禁暗道:这厮该不会是知道她药材单子上的内容了吧?要不要这么消息灵通啊?   青薇被凌一喝的不禁惊慌的看了孟彤一眼,看得孟彤一脸的莫名其妙,都不知道她在慌些什么。   “驸马爷问你呢,你把药单子给驸马爷看看不就完了吗,看我做什么?”孟彤咬着筷子冲青薇说完,又忍不住问凌一,“平时也没见你过问我开的药材单子啊,今天怎么突然要看了?”   凌一目光深邃的定定望了孟彤一眼,见她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表情,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力感。   有这么个心大的小妻子,有时真是没法交流。   舍不得跟自个儿媳妇撒气,凌一一言不发的扭头瞪向青薇,吓的青薇机灵灵打了个寒颤,飞快的掏出药材单子送上,然后立即冲两人行了个礼就快步退了下去。   凌一摊开药材单子,神情严肃的拿着一样样的看着。孟彤好奇的盯着他,还好心的问:“你看得懂吗?要不要我给你解释什么药是做什么用的?”   凌一斜眼看了眼直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呆萌媳妇儿,从善如流的把手里的单子往小几上一摊,指着上面的几味药材问道:“这些是治什么的?”   孟彤只扫了一眼就道:“治宫寒的。”   凌一突然深吸了口气,似在压抑着什么似的,他黑眸定定的盯着孟彤,轻声问,“皇上应该不用治宫寒吧?”   说话到这里,孟彤就知道凌一不知道从谁那里知道了她开的药单子的内容,而且貌似还误会了什么。不过他既然装做不知情,还好言好语的来当面询问她,孟彤就决定原谅他派人盯着她的事情。   孟彤搁下筷子,双手撑着下巴跟凌一装可怜道:“你知道我祖父、祖母以及两个叔叔对我们一家都很不好的事情吧?我生下来后因为是女孩,祖母连件正常衣裳都没给我做过,我所有的衣裳都是我爹去老族长家借孟鸣穿小了的。   因为小时候挨冻太多,使得寒气入骨伤了底子,若不是在牛背山上遇见了师傅,我大概连十二都难以活到。   师傅为了给我修补身体的损伤,把所有的家底都掏出来了,我洗筋伐髓之后算是暗伤尽去,不过身子还是要比一般的女孩要偏寒一点。   上次咱们‘出去散步’时,我就记起这茬了。趁着咱们现在在宫里,从太医院弄药材不用花银子,我得多给自己弄些好药材炼补药丸子存起来,不然以后光买补药就得花好多银子呢。”   孟彤说着皱起鼻子做捧心状,一副很心疼银子的模样。   凌一见她这样才将紧皱的眉头松开,心中释然的同时,眼底也多了丝无奈。   他还以为孟彤是身子出了什么问题,故意瞒着不想让他知道,原来只是因为想贪小便宜……   他伸手在孟彤额上轻弹了一下,无奈的叮嘱道,“你若是觉得有哪儿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不准瞒我,知不知道?”   ☆、780储位之选   她才不要回答他这么傻气的问题呢,孟彤跳下罗汉床,绕过炕几就伸长了手臂要往凌一额上弹,“别顾左右而言他,你敢弹我,快给我弹回来。”   凌一忍不住笑起来,他身材高大,只微微往后一仰就躲过了孟彤伸来的手,气的孟彤张牙舞爪的就往他身上扑。   凌一被扑的仰倒在罗汉床上,但一伸手就轻轻松松捏住了孟彤的手腕,“别闹了,小心把饭菜弄洒了。”   孟彤恨恨的道:“你给我弹回来,我就不闹你。”   “这么想弹回去?嗯?”凌一嘴角噙着宠溺的笑,拉着孟彤的手搁到自己额上。   尼玛,这还怎么弹得下去?   孟彤轻哼了一声,扯过凌一的手,在他手背上啃了一口,才咧出一口小白牙,“恶狠狠”的威胁道:“下次再敢弹我脑崩,小心我咬你哦。”   凌一轻笑出声,抱着孟彤往后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靠在罗汉床上,然后暧昧的冲她挤了挤眼,笑道,“好,我全身上下你想咬哪儿都让你咬,你就是想一口吃了我也没问题,好不好?”   “呸!你个不要脸!”孟彤听出他话里有话,不禁呸了他一口,伸手在他脸上轻扯了扯。这家伙现在倒好了,知道她承受不了,不真的动她倒总喜欢调戏她了。   凌一由着她在自己脸上放肆,双臂合拢将孟彤搂在胸前,很是温柔的笑道,“有了你,还要脸做什么?”   这一波狗食洒的……孟彤心中甜蜜,忍不住弯起嘴角,凑过去在凌一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揉着他的脸嗔道:“还不快放我起来?一会儿用完了饭,还要去皇上那边看看呢。”   凌一闻言就忍不住叹了口气,松开双臂的同时也顺手把孟彤扶了起来,“皇上的身体什么时候才能好啊?”他已经受够了这种被人打扰的日子了。   孟彤神情微微一肃,抿唇无声的冲凌一摇了摇头。   凌一忍不住挑起眉,“你的意思是……”   未完的话在看到孟彤手指比唇的手势时嘎然而止,凌一的眉头不禁皱的更紧了。眼下皇帝的身体可是由自家媳妇一手调理的,要是皇帝好不了了,岂不是会连累到自家媳妇儿?   见孟彤神情平静的回去继续举筷吃饭,凌一不满的曲指敲了敲炕几。他最近虽然有些忙,但两人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时间沟通,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丫头竟然都不跟他说。   孟彤茫然的咬着筷子抬起头,就见凌一正皱着眉头瞪着她,不由更茫然了,“怎么了?”   “皇上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她没说过吗?孟彤歪着头仔细想想,然后不满的指出,“我跟你说过的,是你自己忘记了。”   凌一自然不会忘记孟彤跟他说的,皇帝的内腑因被剧毒腐蚀,可能活不过三年了。“可你给皇上调理了这么久,难道就一点儿进展也没有吗?”   虽然凌一的声音压的很低,可孟彤还是下意识警惕的往门口和窗口看了看。   凌一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在挺心什么了,“这殿里除了咱们没有别人了,你的丫环都守在中庭里,不会过来的。”   这样她就放心了。   孟彤冲凌一招了招手,等他把耳朵凑到自己面前,才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道,“我说的皇上最多只能活三年,就是经我一手精心调理后,能达到的最长时间了,这事儿我一早就跟皇上说过了。”   凌一坐直身体,不动声色的强压下体内被小娇妻撩起的骚动感,又别有深意的看了孟彤一眼,才收回目光低头沉思。   孟彤却被凌一那一眼看的莫名其妙,以为他在指责自己没有跟他说清楚皇帝的病情,影响了他的布置,所以一颗心也不自禁的有些忐忑起来。“出什么事了吗?”   凌一摇头,过了半晌才低声道,“皇上既然命不久矣,那最近应该就会册立太子了,大皇子被软禁,二皇子被废,三皇子又在禁足之中,五皇子和六皇子年纪太小了,若是皇上要册立太子,群臣应该会首推四皇子周元凯。”   只不过周元凯的脾气太软了,而且明显智不在皇位和朝政,这样的人若是做了皇帝,只怕会被群臣给欺负死。   也正是因为大周皇子的良萎不齐,孟彤才特地借贤宁之口,提点周元休不要再惹事,免得真惹恼了皇帝,把他也给废了。   否则三年一到,皇帝两腿一蹬倒是省事了,剩下的皇子当中,除了周元休之外,周元凯不适合当皇帝。   十一岁的五皇子周元锦是淑妃李淑颜所出,那可是孟彤的死对头李家的人,她就是再蠢也不会把流着李家血脉的皇子给扶上皇帝宝座。   剩下一个六皇子周元乐还是个四岁的孩子,要让孟彤辅佐一个孩子坐稳大周江山,被大周皇室奴役几十年?   她才不干呢!   她还有四川府需要建设,那才是她可以当做祖产留给后代子孙的东西,才没那么多时间去管大周皇室的破事儿呢。   “皇帝中意的太子人选是三皇子周元休,其实皇上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暗中培养周元休了,他任由大皇子和二皇子争斗,就是在为三皇子打掩护呢。”   孟彤深怕凌一事后知道她知情不报,又来埋怨她,所以干脆一股脑儿都说出来了。   “三皇子……”凌一的眼底闪过一抹惊讶同时也有些了然,他挑眉看着孟彤,欲言又止的道,“彤彤,三皇子生性阴险、狡诈,他既然是皇帝一力培养的储位继承人,那么你当知晓,皇帝服用了延年益寿丸之后,他也是有动机对皇帝动手的人之一。”   “我知道啊。”孟彤道,“可那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周元休害的是他爹,又不是你爹或我爹,皇上既然自己相中了他做继承人,子不教父之过,他自己没教好孩子能愿得了谁?”   这话听着好有道理啊,凌一竟然觉得无言以对,同时也在心里暗暗警告自己,以后等两人有了孩子,可千万不能教出个像周元休一样的逆子来。   ☆、781父子相残   不过凌一一念想完,立即就回过味来了,“你早就知道皇帝身上的毒有周元休的份?”   孟彤冲他微微一笑,眉眼弯弯的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大周这么多皇子当中,除了二皇子天不怕地不怕之外,也就周元休这个躲在暗处的皇子最为阴险了。   大皇子虽然表现的张扬、霸道,但除了会写点儿酸诗之外,什么都不会,不但没什么心机还耳根子软的过份,就他那个德性,你就是借他两个胆,他也是不敢弑父的。”   凌一忍不住弯起嘴角笑看着孟彤,“所以你就猜到了是周元休撺掇周元佐给皇帝下毒的?”   “也不全是靠猜的啊,还有很多佐证呢。”孟彤掰着手指头算给他听,“你看四川府两族叛乱的事,你不是说三皇子的人也插手了吗?可真正出面收买两族的人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不是吗?   还有我在河北府时见到魏铁军了,也就是那一次我才知道原来魏家早就投靠三皇子了。魏家在河北府根基深厚,可二皇子的人到了河北府却毫无所觉。   二皇子折腾靠山村和水头镇的百姓时,三皇子和魏家可不止是睁只眼闭不眼,甚至还特意派了个小喽啰在后边扇风点火,这明显就是要加剧我与二皇子之间的矛盾,让我们斗起来。   周元休在背后搞了这么多的小动作,目的就不为了早点儿斗倒大皇子和二皇子,自己上位吗?   可皇帝吃了延年益寿丸之后,周元休就是成了太子也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当皇帝,而且还是不一定有命当皇帝的那种。你说照他那阴暗的性格,哪里还会忍得住不对皇帝下手?”   凌一笑着点头接口道:“以三皇子一惯的行事风格,他不会自己动手,而他最容易说服的人就是大皇子。”   孟彤点点头,又道:“其实不单是我猜到了,我猜皇上也想到了,只不过大周比较有能力的皇子也就这么一个,皇上要是废了三皇子,就只能在五皇子和六皇子之间二选一了。   可李家有参与宫变之嫌,而我与李家也有利益上的纷争,再说五皇子今年只有十四岁,还有一年才能亲政呢,若是再没有母族辅佐,怕是会被群臣给欺负出屎来,但若是留着李家辅佐五皇子,皇上又要担心将来外戚干政的问题。   除去五皇子,六皇子今年才七岁,脾气性格虽然已经能看出端倪,但能不能胜任一国之君的角色,谁也不知道。所以这么一圈看下来,这皇位还就只能让三皇子来继承才最为合适。”   孟彤说完一摊手,“所以皇上现在也是有苦难言,为了大周江山着想,他之个哑巴亏只能自己吃了。”   凌一听后想了想,突然笑了下,举起筷子夹了块蜜汁鸡翅到孟彤的碟子里,一边道:“子不教父之过,会让自己儿子不惜下毒弑父,皇上确实该自我检讨了。”   孟彤就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是啊,皇上突然年轻了十几岁,一时没能把持住,太过膨胀了。我明明把炼好的延年益寿丸都给他了,他要是能赐一颗给周元休,也不至于让周元休狗急跳墙。   皇上现在延寿不成,还演变成了父子相残,也不知道该怨谁才好。”   “他们怨谁都成只要不怨你就行了,吃饭。”凌一显然对这话题失去了兴趣,低头拔了口饭,筷子伸出去,没给自己夹菜,反而先给孟彤夹了一筷子青菜。   不过他不想谈,孟彤却不满意了,她拿筷子戳着桌面嗔道:“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就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你说说这宫里宫外你布置了多少眼线,我不过写个药材单子都逃不过你的眼睛,这宫里宫外的人,谁在背地里做了些什么,你难道不想跟我分享一下吗?”   凌一头也不抬的拔着饭,一边糊不清的回道,“这宫里的阴私又不是多有意思的事情,听了也不过平明污了自己的耳朵,不说也罢。”   孟彤盯着凌一微微眯起眼睛,手里的筷子愤愤的戳着碗里的饭,心里想着今晚要不要在床外侧摆水碗,让凌一自己打地铺去……   看孟彤拿筷子戳饭,凌一连忙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被孟彤那威胁意味十足的目光给盯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他求生欲极强的连忙搁下碗,好声好气的问道,“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都说给你听。”   孟彤还真没有特别想知道的事情,她其实只是想让凌一跟她信息共享而已,只不过宫里宫外的人和事那么多,要是她说不出个具体的名字来,凌一估计就不愿说了。   毕竟洛阳城里每天发生的事情那么多,他要是条条件件都跟她说,她肯定也受不了。   孟彤偏着头想了想,道:“嗯……我一时也没有特别想知道的,要不你就说说贤妃和朝阳公主最近在干嘛。   我原本还以为这母女俩被放出来之后,会第一时间来找我麻烦呢,结果这两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就是在乾清宫里与我碰上了,也是一副一笑抿恩仇的样子,看得我浑身不对劲。”   凌一笑了下,一边低头吃饭一边道,“皇宫是皇帝的地盘,后宫说白了就是皇帝的后院,生活在宫里的妃嫔以及那些皇子和公主,有皇帝的宠爱才会有地位。   会被禁足的妃嫔和公主,说白了就是惹皇帝不高兴了,时间短还好,时间一长,那些宫女太监哪儿有不捧高踩低的?   贤妃和朝阳公主被禁足了四年,再怎么嚣张跋扈也被折腾的棱角尽去了。   贤妃以前还能仗着美貌和温柔小意博得皇帝的欢心,可她被禁足之后,宫里新进的数位美人不仅年轻貌美,还个个琴棋书画无所不能。   贤妃已经有四年没有在皇帝面前露面了,她与朝阳公主要想重回昔日的荣光,自是要使尽全身解数,全心全意的向皇上博关注。   再说宫里谁不知道你现在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啊?她们母女俩因为找你麻烦被禁足了四年,要是再不知道收敛,估计这一辈子也就是住冷宫的命了。”   ☆、782过年   凌一说着冲孟彤笑了笑,道:“放心,贤妃和朝阳公主现在拉拢你都来不及,还怎么会找你麻烦呢?我没记错的话,朝阳公主好像只比你小一岁,都十四了,再不准备说亲就成老姑娘了。”   凌一说完就端起碗,自顾自吃饭了。   孟彤却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生活在这个时空的女人就是地位再高,也逃不过嫁人生子的命运。   女人在这个时代就是男人的附属,她嫁了人还能活得这么自在,除去师傅给她的那个小黑牌牌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多亏她嫁了个会疼她,懂得包容的好男人。   由衷的庆幸自己的好运,也由衷的庆幸他看上了自己。孟彤心里甜蜜,执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放到凌一碗里,见他大口吃了,又给他添了一块。   “别尽顾着我,你也快吃,不是说一会儿还要去皇上那边看看吗?”凌一顺手也夹了一筷子青菜搁到孟彤碗里,又催道,“快点吃,不然一会儿饭都凉了。”   孟彤回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这才端起碗开始低头扒饭。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连轴过着,从盛夏到数九寒天时间似乎一转眼就过去了。   朝堂经过宫变后的大清洗之后,添补了不少的新面孔,因为官员的大量缺失,开设恩科的皇榜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发往各地了,明年三月乡试之后,金秋时节就将再次迎来一次状元骑马游街的盛景。   早在皇帝准备开恩科的时候,孟彤就写信回靠山村,询问了孟鸣和刘康乐双腿的恢复情况,可那信就跟石沉大海似的,一点回音都没有。   要不是送信的差役回来说信已经亲手交到孟鸣手上了,孟彤真要怀疑这信是不是给寄丢了。   写去的信这么久都没回音,孟彤就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也不知道两人的腿脚恢复的理不理想,搞得她现在一想起孟鸣和刘康乐,一颗心就七上八下的。   参加科举一向是这两个“竹马”的愿望,孟彤虽然觉得他们就算考中了进士,也不一定有给她打工有前途,不过人各有志,如果科举出仕才是他们的梦想,她是绝对会举双手双脚支持的。   眼看着再过十来天就要过年了,一大早内务府就派人送来了过年要用的各式礼服和裳服各八套。   看到内务府送来的衣裳,倒是让孟彤想起来,她在秀庄给府里的一众侍卫和凌一的那些亲们做的新衣,还没派人去拿呢,也不知道秀庄有没有送货上门的服务,于是便连忙叫了青月,拿了银票出宫去看看。   今年因为她和凌一常住宫中,就连过年的衣裳都由包贵妃和荣贵妃发话,由内务府一起给置办了。   孟彤其实原本早两个月就打算回四川府了,可惜胡大师兄没准她回去,毕竟皇帝现在只信任她,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宜让更多人知道,所以孟彤就这么被耽搁了下来。   往年的这个时候,凌一早就忙的人影都见不着了,今年因为住在宫里,少了那些帐目的骚扰,倒是过的比往年清闲多了。   他现在除了每日当差之外,其间也就抽空帮孟彤去了趟有间药铺,跟原海核对了一下今年的收益。那天抱着一盒子银票回来时,还跟孟彤笑说:以后就靠媳妇儿养活了。   只不过她们这边清闲了,却是苦了远在四川府的清风。因为他们现在常住皇宫的关系,各地农庄送上来的帐目就只能全权交给在四川府的清风处理。   朱烂已经不止一次写信来,跟孟彤报怨她办事不理事有多缺德了。   据说清风已经连续一个多月,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除了吃喝拉撒之外,每天最多就睡只两个时辰了。   孟彤对此深感抱歉,不过要让她帮忙分担是不可能的,她现在要专心调理皇帝的身体,根本就无法分心他顾。   再说宫里人多眼杂,她和凌一的产业两相一加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要是让人知道她一个贫民公主,名下产业多的遍布天下,这得累的多少人跑去查她底细啊?   以后等四川府建设好了,关注她们的人只会更多,所以现在能低调就低调,还是不要引人注意的好。   孟彤抱着暖炉蜷在罗汉床上,有一笔没一笔的靠着炕几在皇帝的药膳方子上做删减,突听门帘子“啪嗒”一声响,一阵冷风就随之灌了进来。   孟彤抬头看去,就见凌一连肩上的雪都来不及抖落,就先反手把门帘子给压了回去。   “外头下雪了?”孟彤说着就要掀床下地。   凌一出声阻止道,“你忙你的,别下地了,这天怪冷的。”他说着解了斗篷,随手扔在椅子上,就大步走了过来。   孟彤还是下了地,从一旁的小炉子上拎来茶壶,给他倒了杯热茶。   凌一接过茶杯反手搁到炕几上,从孟彤手里拿过茶壶放回炉子上,回来把不听话的小妻子一把抱起,塞回罗汉床上用被子盖好,这才挨着她坐下,端起炕几上的热茶慢条丝理的轻啜起来。   凌一这一翻动作做的自然而然,孟彤却忍不住甜蜜的笑。见他坐下,便靠着他的手臂,问他,“你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事情都忙完了?”   “这么大冷的天,营里早就放假了,本来也就是去溜个弯的事情,这个时辰回来已经是晚了的。”凌一这话说的颇有几分抱怨的意味,让孟彤听得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好,好,那我换上问法。”她故意插腰做茶壶似,鼓着腮帮子伸手戳了戳凌一的胳臂,“你今儿怎么这么晚回来?去哪儿鬼混了?”   凌一轻笑了一声,放下茶杯反手把她揽在怀里,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我刚刚经过御书房,看到许公公引着三皇子往御书房去了,想来皇上是准备给三皇子解禁了。”   “也该是时候了。”孟彤忍不住轻叹。   凌一闻言眉头不禁一挑,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是皇上的身体又有变化了吗?”   ☆、783解禁   “那倒没有。”孟彤说着还不满的瞪了凌一一眼,嗔道:“有我在,皇上的身体怎么可能会有变化嘛?我告诉你哦,皇上的身子只要照着这样子好好调理下去,就是再活三年问题也不大。”   医术方面孟彤是绝对的专家,凌一素来不会在这种问题上跟她争辩,遂随便转移了个话题道:“那你刚才说的‘是时候了’是什么意思?”   孟彤不信的看着凌一,一脸“你会想不到?”的表情,但还是开口说道:“皇上的儿子虽多,但真正适合继承皇位的其实就只是三皇子一个。   以皇上对众皇子的了解,不可能猜不到他身上的剧毒也有三皇子的手笔,所以在杀不得废不得的情况下,皇上也就只能选择罚他禁足,以示自己的愤怒了。”   被自家媳妇这么一说,凌一只觉得的好笑不已。皇帝这爹当的也太憋屈了,被几个儿子阴了还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连让儿子关个禁闭还得数着时间来,这么一算,当个他还真不如当个普通人痛快呢。   至少在普通百姓家,要是有逆子胆敢毒害老子,当老子的就敢拿鞋底往死里抽他大耳刮子,而不用怕会伤了皇家颜面什么的。   他笑着接了句,“那你的意思是过了这大半年时间,皇上的气已经消了,所以要把三皇子给放出来了?”   “皇上是不能不放啊,为了大周王朝的长治久安,他必须要看着三皇子顺利接替皇位。按我之前告诉皇上的期限来算,皇上是想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看着三皇子坐稳皇位。”孟彤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想叹气了。   都说皇家无亲情,可对于自己真心疼爱过的孩子,既便这个孩子曾经想要自己的命,皇帝也想用自己生命的最后两年,为了三皇子扫平一切障碍。   要说是为了大周江山着想,皇帝大可以在死后留下遗召,让周元休继位即可。   只不过那样的话,周元休继位之后只怕要花上十年时间,去慢慢理顺之前那些投靠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势力,以及已经延续了数百年之久,与各方势力盘根错结的十大家族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凌一感叹了一句,就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这辈子杀人无数,也练就了极强的识人本事,周元休尚在潜伏之时,他就觉得这人不简单,只不过以周元休当时的情况,凌一也不会怕他就是。   只是因为知道周元休与孟彤有一点儿儿时情谊,他看在自家小丫头的面子上,不但没为难过周元休,有时甚至还会大开方便之门,为他提供些方便。   只是后来见孟彤似乎总是对周元休特别宽容,他就有些不爽了。要不是孟彤除了那一点儿宽容之外,不但不喜欢跟周元休有所关联,甚至连多说几句话都不愿,否则他早就把周元休给弄死了。   不过也正因为孟彤对周元休的不同,在明知齐子骁当殿抢人的事是周元休在背后搞鬼的情况下,凌一看在自家小丫头的面子上,除了当殿痛揍了齐子骁一顿,背地里阴了周元休几回之外,也就是派些人盯着周元休,想要看看他倒底想做些什么。   现在听说周元休要当皇帝了,凌一倒是挺庆幸自己没把周元休给得罪死的。他们跟周元休一没矛盾,二没纠纷,真要算起来,周元休只有对不起他们夫妻俩的,所以周元休当不当皇帝,其实跟他们夫妻俩关系不大。   凌一现在只关心一件事,他看着孟彤一脸认真的问道,“彤彤,你老实告诉我,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四川府?”   看这话说的,怎么搞得像是她不想走一样?这锅她可不背。   孟彤撇嘴道,“皇上的身体现在是离不了我,可这皇宫难道就能离得了你吗?你要不现在去问问皇上,看他会不会放你走?”   凌一伸手把孟彤连人带被的搂进怀里,淡淡的道,“你都呆在宫里不走,想让我走去哪儿?”   孟彤拿眼斜他,“你这是无理取闹吧?”   凌一笑了笑,竟然还“嗯”了一声,弄的孟彤简直哭笑不得。她伸手探进凌一的衣袍里,在他腰间的软肉上立即来了个三百六十度麻花拧。   这点儿痛感对凌一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不过他还是配合的皱起眉头,低头看着拿“他”出气的娇妻。   孟彤挑起眉头回望他,“痛吗?”   “痛!”   尼玛,你当皱个眉头就代表痛了?   孟彤泄气的抽回手,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面对这种皮糙肉厚的男人,就连想打他几下,拧他几下出个气都找不到一点儿成就感。   凌一见她这样就忍不住笑,伸手将变得蔫蔫的小妻子扶起在自己怀里靠好,他拿起炕几上的纸看了一眼,顺口问道,“皇上的药膳又要换了?”   孟彤“恩”了一声,拿起一旁的毛笔,就着他的手就在纸上画起来。   凌一是极享受孟彤这样赖在他怀里,安然自得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的,他现在左右无事,便也就搂着她,看着她写药膳单子了。   时间转眼就到了除夕夜,皇帝妻儿多,光一个家宴就开了十几桌,这还是去了大皇子、二皇子以及皇后等人的情况下。   除夕晚宴上,孟彤不出所料的看到了被皇帝特许出席的周元休,不过看他脸色憔悴黯淡,孟彤吃惊之余,立即转头问坐在身边的凌一,“周元休怎么变成这样了?他这该不会是上演苦肉计吧?”   凌一眼神淡漠的往周元休那边扫了一眼,低声道:“我前几天见他还是容光焕发的,会变成这副德性,应该是这几天才有的变化,可能是皇上跟他说了些什么吧。”   孟彤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心说:皇上该不会跟周元休摊牌了吧。   有宫女上前放下两盅冒着热烟的羹汤,凌一拿起汤匙在自己面前的汤盅里搅了搅,勺了点尝了尝味道,就转手递给了孟彤,“味道还过得去,趁热喝。”   ☆、784除夕   孟彤“哦”了一声,乖乖的接过来,低头吹着烟一口口的喝起来。   两名上菜的宫女还未走远,看到凌一和孟彤的互动,不由羡慕不已。   解忧公主被皇上收做义女好几年,年年的除夕晚宴却从没见她出席过,以前众人还以为是皇上不重视她。   现在看皇上到哪儿都离不得她,再看凌将军对她这般的温柔体贴,才知道人家以前没在除夕晚宴上出现,其实是皇上太过宠爱的结果。   所谓的除夕晚宴,其实也就是大家坐在一起吃饭、聊天、看歌舞,孟彤向来对这样的饭局不感冒,一感觉无聊就开始捂着嘴打呵欠。   往年没人叫她来参加这些聚会,孟彤无疑是最高兴的。   可如今皇帝对吃食像是落下了阴影似的,现在一天三餐外加汤药都得她亲力亲为,就算药膳和汤药她一早就弄好了交给许文轩了,皇帝也不准她离开,累得她只能在这里无聊的发呆。   孟彤掩着袖子又打了个呵欠,惹的凌一都忍不住含笑看她了。就在这时,六皇子周元乐从大殿另一头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解忧姐姐,我们要一起去花园里看烟花,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姐姐怕冷,就不出去吹风了,你们去玩儿。”孟彤笑着从自己面前的案席上抓了个果子塞给他,又指了指贤宁的位置问他,“你去问问你贤宁姐姐,看她去不去。”   因为芳仪不受宠,连累的贤宁也跟着年年陪坐末位。周元乐扭头往大殿角落的位置看了一眼,脸上明显有些不乐意,不过跟孟彤告辞之后还是往角落的位置走了过去。   凌一偏头看着孟彤,见她两眼发直的又要掩嘴打呵欠,便问她,“既然觉得无聊,怎么不跟他们去玩?”   孟彤懒洋洋的单手撑着脸,低声咕喃道,“跟他们去有什么好玩的,我要看烟花也要你陪我去看啊。”   凌一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柔情,嘴角忍不住就高高的翘了起来,他好心情的凑近了孟彤,低声跟她说,“那你想不想去看烟花?我陪你。”   孟彤眸光一亮,连忙兴奋的点了点头。虽然烟花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总好过呆在殿中看一堆女人挂着假笑彼此寒暄,说话酸尖刻薄偏偏还能聊的异常热闹的好。   凌一一笑,“那就走。”说着就从席间要起身。   孟彤的眼角却瞄到左上角的案席之后,周元休正看着他们这边。她伸手扯住凌一的手阻止他起身,一边低声道:“周元休在看着我们呢。”   凌一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见周元休冲他举杯,便也端起面前的酒杯冲周元休举了下。   凌一手腕一翻就将杯里的佳酿一口饮尽,然后翻过杯子,杯口朝外向周元休亮了下,放下杯子后又冲周元休抱了抱拳,这才扭头冲孟彤笑道:“走,我陪你看烟花去。”   孟彤欣喜的任他将自己拉起,回头冲周元休笑了笑,瞄见主位上的皇帝也向她们这边看来,她连忙冲皇帝福了福身,做了个要去外头走走的手势,见皇帝点头,这才跟凌一一起转身往外走去。   两人在殿门口等了一会儿,就有宫女去通知了在庑房候着的青薇等人取了两人的大氅过来。   凌一向来除了孟彤是不让人近身的,他自己接过大氅穿上,又回身给孟彤系好系带,接过青月递来的手炉让孟彤捧在怀里,这才牵起她的一只手往殿外走去。   出了大殿之外,凌一等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便打发了青薇等人先去把御花园的摘星阁收拾出来。   摘星阁位于御花园的东北角,因阁楼前有一方荷花池,夏日倒是个赏荷观星的好去处。但到了冬天荷花败尽,景致全无,倒是泛人问津了。   在摘星阁虽然离放烟花的点有些远了,不过还是能看到烟花的。   晚宴之后还要守岁,等过了子时两人还要陪皇帝去长春宫祭祖。孟彤平时作息极为规律,凌一怕她会撑不住,所以现在除了陪孟彤出来看烟花之外,主要还是想找处地方让自家媳妇儿先小睡一会儿,省得一会儿祭祖时困的睁不开眼。   知道孟彤不想跟那些皇子公主们碰上凌一专门捡了偏僻的小径领着孟彤一路慢步   因为昨天刚下了场大雪小径两边的矮树上还残留着不少的残雪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虽然未见水渍但脚踩上去还是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凉意透过鞋子直往脚底板里钻。   孟彤没走一会儿脚就有些僵了忍不住就跺了跺脚。   “冷吗?”凌一弯腰将孟彤直接抱了起来,低头贴了贴她的脸,感觉就跟贴着块冰似的,不禁就皱了皱眉。   往年的冬天,孟彤整天不是窝在自己屋里,就是窝在春二娘的屋里,即便两人跑出去看花灯什么的,也是包了酒楼包厢,窝在里头一边烤火一边瞧热闹的,所以他是真没觉得她有多畏寒。   前阵子听孟彤说自己体寒,要给自己弄补药,他原还有些不以为然,可现在才知道她的身子是真的不好。   两人在一起前后也有五年了,到现在才知道妻子有体寒的毛病,凌一不知道该怨自己粗心大意,还是该说孟彤掩饰的太好。   “你上次要太医院拿的补身子的药材都拿到了吗?可制成药丸子服了?”凌一说话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可脚下的步子却迈的又急大快。   “现在太医院的那些人哪里还有胆子克扣我要的药材啊,我一早就制成药丸子服了的。”孟彤只觉得的耳边风声呼呼的响,不禁奇怪他跑什么?   “有人在追我们吗?”她扒着他的肩头往两人的身后看了一眼,却见黑漆漆的小径半个人影都没有。   凌一低头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冷吗?”   孟彤这才知道他走这么快是怕她冻到,不禁笑弯了眉眼,道,“其实就是脚上有点儿冷,身上倒是不冷,而且我手上还揣着暖炉呢。”说着空出一只手,在他脸上摸了摸,让他感受她手心的暖意。   ☆、785有我陪你   可凌一却感觉到她离了暖炉的指尖,很快就有了几分凉意。这让他想起孟彤那日说的,她年幼时因被祖父母苛待,小小年纪就被冻的坏了身子,若是没有她师傅为她洗筋伐髓,只怕连十二都活不到。   宫变发生前的那几天,孟彤对他坦诚了她与胡清云的师兄妹关系,也坦诚了她的师门和大周皇室不得不说的关系。凌一不知道巫门有利害,但他知道过去的冥殿有多恐怖。   祝香伶身为前代阎王令的拥有者,什么样的天才地宝会没有?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大能,给孟彤洗筋伐髓后,她的身体竟然还这般畏寒,可见她以前的身子已经破败成了什么样。   难怪自家媳妇儿明明饭量不小,却怎么吃都不长肉,精心养了这么多年,身高却连她娘都赶不上,原来都是因为小时候受过太多苦的源故。   凌一只要一想到小小的孟彤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在冰天雪地里被冻的瑟瑟发抖,却没有厚衣御寒就心头揪疼的利害。   凌一脚步匆匆抱着孟彤在漆黑的小径上行走如风。御花园的镜湖边经过时,远处有女子和孩童的说话声和嘻笑声传来,不过凌一的迅速太快了,孟彤来不及探头去看,那声音很快就被七拐八拐的小径给阻隔了。   等凌一抱着她站在摘星阁前时,那阁楼里还是黑漆漆的一片,显然是凌一走的太快了,青薇她们都还没来得及过来上拾呢。   “嘭——”一道烟花的炸响自远处传来,伴随着明亮的火光照亮了这一方天地。孟彤不自禁的抬头看去,这才发现那黄黄绿绿的颜色,丝毫没比前世那个年代的烟花差多少。   那一下又一下在天空中盛开的烟花,让孟彤不禁有些恍惚,前世的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她其实来到大周也有五年了。在这里她有一对爱她的父母,虽然父亲早逝,母亲性格懦弱,但他们都很爱她。   在这里她拜了师,学会了医术,有了师兄,还有了非常机密且利害的身份。   在这里她邂逅了一个“老”男人,一个表面冷酷,内心腹黑,对她却温柔体贴到了骨子里的杀手……   凌一查觉到了孟彤落在他脸上的目光,不禁低头看她,“怎么了?烟花不好看吗?”   孟彤眉眼弯弯的冲他笑道,“没你好看。”   “是吗?”凌一只觉得心情飞扬,忍不住勾起嘴角,低头以额抵着她的。   就在他心思躁动,想要往她淡粉色的红唇靠去时,远处传来的轻微脚步声,让他向娇妻红唇贴去的动作微微一顿,下一刻便飞身而起,抱着孟彤直接飞上了摘星阁的屋顶。   孟彤吃惊的小嘴都张正了O型,这摘星阁可是三层楼建筑,屋顶离地至少有七八米,这厮抱着她竟然一跺脚就上来了?!   “你的轻功竟然这么好?”孟彤自己最得意的就要数轻功了,因为她也就轻功练的比较好。可她要上这摘星阁,中间至少得踩着墙壁借两次力,才能上到屋顶。   这样一比较,她的轻功哪里值的得意,简直渣到不行,好不好?   凌一一看自家媳妇儿蔫哩叭啦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又胡思乱想了,不禁柔声安慰道,“以你的身体底子,四五年能练成你这样的轻身功夫,已经很不错了,我这是拿命练出来的,你别跟我比。”   孟彤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就忍不住心疼了。   凌一十岁出道,可是做了十多年的杀手,正所谓杀人者人恒杀之,他去杀人,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杀,为了活命,他又怎么能不把轻身功夫练到极致呢?   孟彤用一支手捧好暖炉,伸出一支手环上凌一的脖子,怜惜的拿脸蹭了蹭凌一的脸。   知道有人心疼自己,即便是处身冰天雪地,也犹如浸身温泉中,通体生暖。   凌一忍不住牵起嘴角,在屋顶上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满心柔情的将孟彤置于膝上,搂在怀里。   头顶上烟花还在一朵一朵的炸开,那一瞬间的光亮一下下的点亮他们的脸,孟彤贴着凌一的脸,还在心疼自己男人孤苦的童年。   凌一感动之余也有些哭笑不得,他说那话的本意是要安慰自家媳妇儿,可不是让她难过的。不过小妻子如此柔顺的腻在自己怀里,他受用之余只能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道,“都已经过去了。”   孟彤当然知道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但那些痛苦的记忆却会永远的留在凌一的记忆里,无法磨灭。他的过去她无法参与,能做的也就是用未来弥补他缺失的一切。   “以后有我陪你,咱们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   凌一垂眸看着怀里的娇妻,眼底的柔情几乎要满溢出来,他说:“好!”   过了十五就开印了,皇帝新年上朝的第一天,就给周元休解了禁足令,并把他扔到工部负责督办各地水利事宜。   各地的水利工程一向都个捞油水的肥差,但同时也是个捞名声的好差事。   皇帝此举是在给周远休铺路,但同时也是在给周元休挖坑。   皇帝的时间已经不多,他可以原谅自己的儿子害他,但他不能原谅自己选中的继承人怀有狼子野心,在他死后会祸害了大周江山。   督办水利工程,可以说是皇帝对周元休的最后一次考验,若是周元休选择了利,那么迎接他的将会是“暴毙”的命运。   正如孟彤和凌一私下议论的那样,若是皇帝放弃了周元休,就只能选择七岁的周元乐为继承人了。   但为了大周朝的长治久安,被皇帝以储位继承人暗中培养的周元休,就连成为庶人都是种奢侈他唯一的命运就只有死。   只有周元休一死了之,他在暗中培养的那些势力和人,才会因为失去领头人,而慢慢泯灭于人间,才能让大周朝免于一场风波,顺风顺水的继续延续下去。   孟彤这回没有再给周元休任何提示,做为大周一众皇子的监督人,如果周元休连关系百姓民生的水利工程都要贪,那他就算再文韬武略,才华出众,她也不能让他做皇帝。   ☆、786李家念断   皇帝的这一翻动作,立即就让朝中众臣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宫变之后,孟彤医毒无双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她现在常住宫中,丝毫没有出宫回府的迹象,所以虽然皇帝现在看起来身体尚算硬朗,但朝中已有不少人私下猜测皇帝命不久矣了。   现在皇帝把周元休放出来,扔去工部督办水利工程这么一个名利双收的差事,其中的意图已经不言而喻。   不过皇帝就是皇帝,他永远懂得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所以没几天周元锦就被扔去了吏部观政,周元凯则要负责今年洛阳一府的乡试,以及与礼部一起督办今秋的秋围选仕。   就连才七岁的周元乐也被迫结束了愉快的童年生涯,被皇帝从后宫揪了出来,每日带在身边,除了跟着皇帝每日早起上朝听政之外,下朝之后要跟几位大学士读书,下午还得跟着凌一学武,苦逼的天天躲角落哭鼻子。   孟彤现在在宫里地位超然,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得罪她,所以小日子过的很是滋润。   黄芪,黄芩,葛根,人参,茯苓,砂仁,半夏,木香,白术……皇帝的药膳和补身汤药一天一换,孟彤就差给皇帝的汤药里雕出花来了。   被剧毒侵蚀后的内脏损伤虽严重,但若是有办法通过药物慢慢调理治愈,那也将是一项前无古人的成就。所以孟彤除了用凌一养的几只飞鹰遥控四川府的建设事宜,剩余的时间就都花在了研究皇帝的身体调理上。   时间很快到了二月,这个月里,皇帝先后多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小小的七皇子被赐名为周元潇,因其母只是个美人,其父还只是个五品小官,所以皇帝直接让人把周元潇抱给了包贵妃扶养。   那女孩则被赐名为临川,因是个女儿,其母又出身江南望族,皇帝为了表示一视同仁,将两个美人都升成了贵嫔。   等到了三月初八,宫里最后一名有孕的美人也产下了一个男孩儿。皇帝抱着么子时,心情简直复杂到笔墨难以形容。   这三个怀孕的美人,都是他服用了延年益寿丸,骤然年轻后意气风发,发榜天下选秀召进宫中的美人。   那时他夜夜笙歌,还一度差点儿伤了身体,若非孟彤及时提醒,他只怕还不知节制。   当时他只觉得的孟彤罗嗦,还怀疑她不安好心,放她回乡省亲之后,才知道后悔两字怎么写。   回想往事,简直不堪回首。皇帝深吸了口气,把孩子转手递给孟彤,命人侍候笔墨,他拿起笔“唰唰”几下就直接下召了。   八皇子被赐名为元满,封元王,赐封邑彬州,年满十五之后便要离宫前往封地,无召不得回京。   孟彤探头看着皇帝写下的圣旨,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八皇子,不禁对内室里才生产完的李美人升起一丝同情。   这李珍珍还是孟彤的老熟人李彦明的亲妹妹呢,李防风身为皇帝的主治大夫,明知皇帝身中剧毒,却知而不报。皇帝那腐蚀脏腑的慢性剧毒中的无声无息,至今都还没找到下手之人呢。   不过结合李珍珍当时的受宠程度,以及李防风的知而不报,和李家与大皇子的关系,李珍珍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   皇上的一纸圣旨是明摆着要断了李家想要借皇子上位的妄想,而他封了儿子却没有给儿子的娘升品级,无疑也说明了他对李珍珍的怀疑。   若不出所料的话,内室里的那位李美人不久之后就要暴毙了。   不过这些是皇帝的家务事,她在旁看看就好了,可没兴趣多管。她这皇家供奉要武力没武力,要体力没体力的,可没那个闲情逸致管皇帝的闲事。   只要皇帝选出的继承人不是什么祸国殃民的货色,她是乐得在旁看热闹的。   只是孟彤想做壁上观,别人却不一定会顺了她的心意。   她跟着皇帝去了李珍珍的寝宫,皇帝写圣旨时她又在场,结合李家与她的那点儿的龃龉,李家和李珍珍不怀疑是她从中做梗才怪了。   所以等李珍珍一从沉睡中醒来,得知了皇帝的圣旨内容之后,立即就气的把枕头被子都给砸地上了,“孟彤你个贱人,你敢害我,我要你不得好死。”   一旁的宫女吓的脸都白了,连忙跪下恳求道,“主子,您快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啊。”   一个靠枕从床上凌空飞下,直接就砸在了那宫女的脸上,“废物,你怕那个小贱人,本美人可不怕。”   李珍珍喘了口粗气,眼冒凶光的吼道,“那个小贱人胆敢如此害本美人,阻我李家大业,本美人一定要她生不如死。”   盛怒中的李珍珍做梦也没想到,跪在地上正瑟瑟发抖的小宫女,深埋在地上的脸上此时正挂着一抹不屑的诡异笑容。   李珍珍醒后的言辞,不到一刻钟就传到了正在宫里四处溜弯的凌一耳里。   凌一本就对跟自家媳妇做对的李家不感冒,现在李珍珍既然敢胆肥的对孟彤生出杀意,那她就可以去死一死了。   凌一垂眸掩住眼底的杀意,淡淡的吩咐一旁候命的小宫女,“把你刚才说的禀告皇上,然后就杀了吧。”   小宫女被凌一宛若谈论天气般的平淡口气,给吓的整个人一抖,连头也不敢抬,连忙敛裙行礼之后,就快步往乾清宫跑去。   小宫女跑了一趟乾清宫,结果不但得到了一包药粉,还从皇帝那里得到了跟凌一一样的命令。   第二天一早,宫女进来服侍李美人时,却发现李美人的身体都已经僵硬了。   李防风得了消息,亲自提着药箱前来验尸,结果发现李珍珍是死于产后血崩的,而且因为是在睡梦中大出血,李珍珍死的无知无觉,也因此没有人发现异样。   可李美人生下八皇子都已经过了一天了,之前都好好的,又怎么会引发产后血崩呢?   李防风知道李珍珍死的不寻常,可他在李珍珍的身上找不到一点儿被用药的痕迹,只听侍候李珍珍的贴身宫女提起,李珍珍因为圣旨的事情,这两天情绪非常不稳定,宫里的东西都已经被砸了好几波了。   ☆、787扎皇帝小人儿   李防风一听这话,差点儿没生生吐出一口血来。宫里的物品替换,内务府可都是有明确记录的。   产后情绪起伏不定,确实是会引发血崩的,但这样的事情,李防风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可要是被人传出李珍珍是因为皇上下的那道圣旨才产后情绪不稳,日日打砸物品,那李珍珍就是死有余辜了。   李珍珍一死,八皇子又已经被封了王,且年满十五就要离宫前往封邑,李家在宫中布置的后手算是全废了。   李防风不是没怀疑过李珍珍的死里面有孟彤的手笔,但他李家跟孟彤除了药材供应上的那点儿龃龉,也就是孟彤初到皇家书院那会儿李彦明的那一翻布置了。   但那一回李彦明做事很干净,孟彤根本不可能查到他们李家身上来。就算是对他们李家有所怀疑,可她一没损伤,二没损失,根本没必要因为一点儿怀疑就跟他们李家生死相向。   孟彤听到李珍珍的死讯时,还小小惊讶了下皇帝下手挺干净利索的。压根本没想到李珍珍之所以会死的这么利索,完全是因为凌一和皇帝共同命令的结果。   八皇子没了亲娘,皇帝本着养一个是养,养两个也是养的原则,干脆把八皇子也指派给了包贵妃养育。   李防风在宫里明里暗里的调查李珍珍的死因,皇帝和凌一对此全都采取了眨只眼闭只眼的态度,孟彤则是完全不知道李防风其实是想揪她的小辫子。   可李防风和李彦明发动李家的势力,一连忙活了几个月,也没从李珍珍的死里找到可疑之处,最后只能悻悻的做罢。   时间一转就到了七月,四川府在朱灿等人的努力下,开山造田的成绩斐然,生活小区的建设更是漂亮的让其他各族流口水。   有了苗族和土家族的成功例子,朱灿只是去各族转了转,聊了聊,就引得各族纷纷群起效仿。   现在四川府的建设进行的如火如荼的,各个部族为了让公主府的人能对于他们的生活小区,和开山造田给予技术支持,甚至不惜割地赔款、自愿年年向公主府上贡。   就在这种热火朝天的建设热情下,孟彤要求的第一批人工种植的药材,终于要陆陆续续收获了。   蒲公英,白芷,黄芪,葫芦巴,板蓝根,红花,桔梗,箭舌豌豆、草木犀,绿豆,南星,瓜蒌,山药,牛膝……   四川府收获的这批药材,孟彤一早就交代了朱灿:不外卖,她都要留做自用。   李家有回春堂,她有有间药铺,她的有间药铺甚至比李家的回春堂更具优势,因为她有食用方便,对症且药效奇佳的成药药丸。   皇帝等着收拾李家已经等很久了,而孟彤看李家不顺眼,也已经很久了。这边药材一收上来,孟彤就开始着手连锁药铺的开设事宜了,而孟彤这边一有动作,皇帝直接大笔一挥,就送了她一座“天下第一医”的亲赐匾额。   正所谓上行下效,在大周朝,皇帝的一句称赞,可比现代明星的代言效果好多了。有了皇帝的这块亲赐牌匾,有间药铺简直就跟携旨开店一样,不管开到哪儿都能“客”似云来。   孟彤这连锁药铺还没开起来,就已经名传天下了。声名远播虽是好事,可皇帝此举却也打了草惊了蛇,让李家有了防备。   有间药铺要开成遍布各府、县的连锁药铺,所需的人手是以数万计的。   孟彤手里现在身带伤残的退伍兵倒有数万,不过这些人就是派往各地也只能当个扫洒、看店的伙计,抓药的药童和坐堂大夫却必须要原海来想办法。   可正因为皇帝的横插一脚,原本简简单单的开铺事宜,却变得阻碍重重,孟彤和原海恨得牙痒痒的同时,心里就差把皇帝扎小人了。   开了药铺,还要防止派往各地开设药铺的人员良萎不齐,孟彤干脆给一府不甘寂寞的侍卫全都放了大假,让他们全都挂上了巡查管事的称谓,然后全天下的去各地药铺巡查违法乱纪现象。   孟彤忙着教青海等人把从四川府运来的药材做成药丸,忙着和原海商量药铺的事情,忙着招集人手将做好的成药安全运往各地……   时间在忙碌中飞速而过,炼药和开药铺的事情凌一帮不上忙,就揽了帮忙挑选押运药丸的人员事宜。   等一间间的有间药铺在大周的土地上开设起来,等一批批的药丸运送出去,孟彤还来不及停下来喘口气,没想到迎来了两个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两个人——孟鸣和刘康乐。   青海往宫里递信说:两人是来洛阳赶考的,目前已经在公主府安置了,最重要的是两人看起来腿脚行走正常。   孟彤一收到信,立即就跟皇帝告了假,然后和凌一匆匆赶回了公主府。可等孟彤在客院看到跟个大爷似的孟鸣时,差点儿没被他给气死。   亏她还担心孟鸣到了公主府会不习惯,谁知道他过的比谁都自在,在公主府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样,别提多自然了。   就比如现在,孟鸣坐在院子里的摇椅里,左手提着葡萄,右手拿着书本,眼睛盯着书本,嘴巴啃着葡萄,这可是一点儿都没拿自己当外人哪。   孟彤和凌一在院门口站了半天,孟鸣硬是没有往她们这边看一眼,这书读的也算是够专心的了。   “看来你在我这儿过的还挺自在的嘛。”孟彤故意提高了声音,似笑非笑的踏进院子里。她不提高声音不行,人家读书读的怡然自的,专心致志的,她要是不出声,还不知道要在哪里站多久呢。   孟鸣闻声扭头,一看到婷婷袅袅走来的孟彤,立即发出一声怪叫,“哎哟?是彤彤啊。”   他的目光越过孟彤落在落后了孟彤两步的凌一身上,两眼禁不住就是微微一亮,立即扔了手里的葡萄和书本,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就满面堆笑的伸出双手迎上来,“这位就是妹夫?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哈,我是你孟鸣堂哥。”   这人竟然对她视而不见?孟彤不动声色的伸出一条腿……   ☆、788要立储了   “哎啊啊啊——”孟鸣眼看着大地在眼前瞬间变大,吓的声音都变调了。   凌一嘴角含笑的看着自家媳妇儿调皮,然后在孟鸣的脸即将贴地的前一秒,伸手一揪就拎住了他的后衣领。   “怎么了?怎么了?”刘康乐火烧屁股似的从旁边院子里冲了过来,可一等他看清了院子里的情况,却又不禁愣住了。   孟彤他自然是认识的,至于拎着孟鸣的那个男人,就让刘康乐抓瞎了。   这是虾米情况啊?   孟彤看着手里还抓着本论语,显然方才也正在自己屋里专心温书的刘康乐,愉快的冲他摆了摆手,“康乐哥,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刘康乐下意识的抬手冲她摇了摇,摇完了才反应过来,孟鸣还被那个陌生男人拎在手里呢,“彤彤,这,这位公子……”   凌一微微一笑,手上一个用力就把孟鸣给提了起来,等他双脚踏地的站稳之后,凌一笑着冲刘康乐抱了抱拳,“久仰刘兄大名,在下凌一,彤彤的夫婿。”   “哦”刘康乐恍然了悟,脸上立即就有了亲切的笑容,也连忙抱拳回礼道:“不敢当大将军的兄弟相称,学生刘康乐,这厢有礼了。”   “什么将军、学生的?”孟鸣惊吓之后,这会儿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他冲刘康乐挥挥手,道,“都是自家人,你叫的这么生疏,彤彤会不高兴的。”   说完他又转头问孟彤,“彤彤,你说是吧。”   孟彤被他这无赖的样子弄的哭笑不得,不过还是冲刘康乐点点头,道,“康乐哥确实不必如此,凌一是我夫婿,便是我们孟家的女婿。   若是在外头也就罢了,可在咱个儿家里,咱们就照旧以兄妹相称就是了。”   凌一也笑道:“刘兄莫不是不想承认我这个妹婿吧?”   刘康乐被众人说的冷汗都差点儿要下来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哪里还敢坚持已见啊?只能忙称不敢,伸手相让,请凌一和孟彤在院里的石桌前坐下。   孟鸣看了眼光秃秃的石桌,回头看了眼摇椅旁被自己吃的跟狗啃了似的葡萄,有些不好意思的咧了咧嘴,冲孟彤笑道,“你看我这儿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堂哥,你这是在指责我没好好招待你么?”孟彤不禁轻笑了出来,也不看孟鸣一下僵住的神情,起身快步走到院门口,冲守在外头的丫环们吩咐了几句,这才走了回来。   刘康乐和凌一看着孟鸣尴尬挠头的模样,也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唉,都怪你这儿住的太舒服了,我都快忘了这不是我自个家了。”孟鸣对孟彤摇头苦笑道。   “能得你这一句话,说明我府上的人没怠慢你们,这样我就放心了。”孟彤笑着拉了孟鸣一把,让他在自己手边坐下,“你们既然来赶考了,看来乡试是已经顺利过关了。”   刘康乐笑着点了点头,孟鸣却不会这么含蓄,啧了一声,喳呼道,“以我与康乐的才学,过乡试是肯定的,你这丫头怎么就对我们没一点儿信心呢?”   孟彤白了他一眼,“我还觉得你能中状元呢,你回头中一个给我看看啊。”   状元可不是说中就能中的,全大周有那么多赶考的学子,谁不想中状元?可千万人挤独木桥,能夺得头筹的也就那么一个。   孟鸣就是对自己再有信心,也不敢信口开河说自己能稳中,所以只能被孟彤挤兑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冲一旁的凌一怒道:“你看看你媳妇儿,这么牙尖嘴利,你也不管管?”   凌一只是温柔的看着孟彤笑,孟彤则冲孟鸣怒道,“孟鸣,你皮痒了是不是?”   孟鸣见孟彤抬手做势要打他,立即吓得抱头鼠窜。   刘康乐见这两人才一见面就又闹上了,只能笑着摇摇头,招呼凌一道,“驸马莫要介意,他们兄妹俩一向都是如此打闹的。”   “哪里。”凌一笑道,“我巴不得彤彤能活泼一些呢,她平时朋友不多,少有能与人如此打闹的时候。”   孟彤和凌一并不能留在宫外用饭,所以四人闲聊了一阵之后,孟彤交代两人安心在公主府住下,好好温书等待大考开始,然后就与凌一又匆匆赶回皇宫去了。   晚上给皇帝送药膳时,发现皇帝的心情乎很好,饭都比平时多用了小半碗。孟彤晚上等了凌一回来就缠着他问原因。   “三皇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了皇帝让他督办水利,是打算考验他,总之这次淮河和黄河中段的几处容易决堤堤坝修筑的很好。   据探子回报,三皇子不但没往筑堤银子里伸手,还自掏腰包给筑堤的工人买肉吃,所以现在两岸百姓都在传三皇子爱民如子,都希望由三皇子来继承皇位呢。”   孟彤听完不禁轻咝了一声,“这周元休还挺会来事儿的嘛,知道趁机扇动人心,用舆论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凌一笑道,“你说皇上今晚心情很好,我猜大概就是为了这事儿了。”   “看来这皇位是非周元休莫属了。”这其实也算是意料中事。孟彤叹了口气,推了凌一去梳洗,自己回罗汉床上看消息去了。   有间药铺的摊子一铺开,就等于正式与李家的回春堂打起了擂台。回春堂是百年老店,想要立即拔除是不可能的,这必须要徐徐图之。   而各地如花般开张的有间药铺,不要是得亏皇帝亲赐了块天下第一医的金字招牌,和孟彤做的那些日常药丸撑着,只怕才开张就要被人挤兑的关门大吉了。   皇帝因为身体关系,已经久未临幸后宫,不过御书房外每日的争宠事件却还在照旧。包贵妃和荣贵妃虽身为六宫的执掌者,明知如此不合规矩,却因为皇帝的“乐此不疲”,也只能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后宫在争宠,前朝则在争权。皇帝对几个儿子做出的安排,明晃晃的向群臣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老子要立储了。   ☆、789高中   二皇子和皇后宫变失败带来的影响力实在太巨大了,皇后的娘家窦家被连根拔起不说,跟着二皇子造反的文武官员全都遭难了,那一个月,菜市口砍下的人头都快能堆一座小山了。   所以现在大臣们虽然看出了皇帝的意图,虽然现在呼声最高的就是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却也没人胆敢现在就表明立场提前站队,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再加上有三皇子手下的人,有意无意的向身边的臣员传播明则保身的理念,所以弄得四皇子和五皇子忙活了大部年,也没有招揽到几个有力的大臣支持自己。   现在三皇子办好了差事,挟裹着名声和功记归来,皇上龙心大悦,当众称赞人他才德嫌备,这让三皇子在朝中可说是风头无量。   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几位皇子之间的交锋,兵不血刃,朝堂上的一众朝臣虽然没有人明确站队,不过三皇子周元休立储的呼声却越来越高了。   就在这种暗朝汹涌的氛围中,秋围很快就过去了,孟鸣和刘康乐虽然榜上有名,但却无缘三甲,只在两榜进士上挂了个尾巴。   虽然没能高中三甲,很有些遗憾,不过孟彤、孟鸣和刘康乐也已经很开心了。   只不过簪花宴上,寒门学子和名门子弟各有自己的交际圈子,孟鸣和刘康乐穿着一身全新的被孟彤逼着穿上的锦袍,站在一众寒门学子当中,立即不出所料的就被人给排挤了。   大家都是寒门学子,人家都穿的细棉布,就他们两个穿的上好锦袍,不被排挤才怪了。   一场宴席下来,寒门学子因为他们那一身衣服,全都有意避着他们,而两人得了孟彤的警告,又不想去接近那些桀骜的名门子弟,因此处境可算是尴尬极了。   簪花宴之后,回公主府的路上,孟鸣几乎吐糟了孟彤一路,刘康乐只能坐在一旁摇头苦笑。   孟彤就是故意给孟鸣和刘康乐准备那一身衣服的,为的就是防止孟鸣和刘康与别人相处的太好,被皇帝看中了留在洛阳。   好身边本来就没有多少可用的人,好不容易自己村子里出了两个这么有出息的小青年,特别其中一个还是自家的堂哥,她怎么可能放他们溜出自己的五指山?   马车进了公主府之后,耿天忠立即就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两位少爷,公主和驸马在前边的迎宾阁等着您二位呢。”   “哎哟嗬,她还敢等着我?这是等削呢。”孟鸣撸着袖子就气呼呼的往迎宾阁急步而去。   刘康乐与耿天忠对视一眼,不由一起摇头笑叹。耿天忠礼让着刘康乐,一边笑道:“刘少爷,您还是跟着去看看,省的一会儿孟少爷真跟公主闹起来。”   刘康乐一边与耿天忠往迎宾阁走,一边笑道,“耿管家无需担心,他们堂兄妹从小就是这么闹的,孟鸣看似胡闹,其实还是很有分寸的,所以他们每次都是越闹感情越好的。”   可是等两人赶到迎宾阁时,孟鸣跳脚的声音差点儿没把迎宾阁的屋顶给掀了,“你丫的就这么看不得你哥我好啊?我就说不要穿这衣服,不要穿这衣服,你偏让我们穿,你知道那些人看着我们哥俩都跟看蝗虫一样吗?”   看到孟鸣跳脚,孟彤笑的好不欢实,“看你们跟看蝗虫一样就对了,那些只会捧高踩底的人,你跟他们结交有什么用啊?   你们真要结交朋友,也要等明天凌一给你们去落实了四川府的差事,到时候要有人过来关心你们,那才是真正值的结交的人,好不好?”   孟鸣被堵的哑口无言,只能愤愤的抓了一颗果子,恶狠狠的啃着。   两人的争吵果然如意料般的雷声大,雨点小。这让站在门口的刘康乐和耿天忠不由相视而笑。   簪花宴之后的第三天,原本挂名在吏部听差的孟鸣和刘康乐,被排了差事:派发往四川府去做小县令。此事一出,一众在吏部等差事的寒门进士全都惊着了。   不过等听说他们是要去那个时不时就搞叛乱,十年内连知府都被杀了三任的四川府时,幸灾乐祸者有之,担忧怜悯者有之,上门给出主意,想让两人推掉这差事的亦有之。   孟鸣和刘康乐原本最早是在城外的金顶寺寄宿读书的,不过后来去公主府找孟彤,才被耿天忠挽留住,住在了公主府。   不过为了避免被那些趋炎附势的人纠缠上,孟鸣和刘康乐对外还是一直宣称自己在寺庙寄宿。所以簪花宴那天,两人穿着一身锦袍跑去赴宴,才会被一众寒门子弟给鄙视到尘土里。   所以当守在寺庙的侍卫带着一个衣着寒酸,抱着包袱的腼腆书生回到公主府时,孟鸣和刘康乐都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又惊又喜的双双跑出来把人给迎了进去。   这书生姓陈名轩,也是北直隶的寒门学子,虽然不是他们靠山村那旮瘩的,不过也是河北府的穷山沟沟里出来的。陈轩靠家里的寡嫂和子侄全力供养,这才进京赶,高中了进士。   因为他与孟鸣和刘康乐一样,都是出身于河北府寒门子弟。   这次孟鸣和刘康乐被派去四川府任县令,同在吏部等差的同窗们,都在传孟鸣和刘康乐是因为簪花宴上得罪了人,才会被派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因此谁都不肯过来沾这份晦气。   陈轩有感自己与孟鸣和刘康乐都是河北府出来的,三人还是一起赶路到的洛阳,要是不过来探望一下,实在过意不去,所以才用了自己仅有的一点儿银两,给两人买了一些东西,想要为两人略进绵薄之力。   可陈轩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前去金顶寺找孟鸣和刘康乐,没见到孟鸣和刘康乐,倒是见到了一个自称是公主府侍卫的男人。   陈轩还以为孟鸣和刘康乐得罪的就是公主府的某位大人物,觉得自己来看孟鸣和刘康乐,肯定是被牵怒了,所以根本就不敢反抗。   可等他战战兢兢的跟着这个男人来到公主府,看到站在门口笑容满面的迎接他的孟鸣和刘康乐时,他差点儿没腿软的会到地上去。   ☆、790同意   在公主府与孟鸣和刘康乐秉烛夜谈了一夜,陈轩彻底体验了一回冰火两重天,等第二天陈轩被公主府的马车送回寄缩的客栈,吏部的书吏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看着手里要求他于今年十二月以前,到四川府双流县任县令的任命书,陈轩感觉就跟做梦一样。   “我们还以为不会有人来呢,没想到你来了。”孟鸣的声音再次在陈轩的脑海中响起,“陈兄,你我同出河北府,想来你也应该听说过,我孟家族中有一女子被皇上册封为公主的事。   这解忧公主府就是我那族妹的府坻,而四川府就是她的封邑。前年年尾,凌驸马亲自带兵前往四川府平乱,如今的四川府可不是以前的四川府了,现在那边的变化还都被公主和驸马爷捂着,没有什么人知道。   否则只怕那些名门子弟都要求爷爷告奶奶的抢着过去呢,不过我那族妹说了,她的四川府只要品性好的人才,那些有才无德的她是一概不收的。   这也是她接了我与刘兄到公主府住,却仍在金顶寺留了人,等着如陈兄这般,尚有一份善心在心的有学之士自动上勾的。”   “陈兄,你的一份善心,给了你一份明光的前程啊。”   吏部有人来送公文,同住在客栈里等待吏部派发差事的寒门进士们,早就闻讯赶来等在大堂里,就等着看陈轩被派往何处任差,想要跟他打听打听是走了什么门路,才这么早就被派下差事的,他们准备回头也去使使力气。   结果探头一看是去四川府双流县做县令,立即就把头缩了回去,然后同情的交头结尾低头议论起来。   “哎,这可是这个月三封派往四川府的差令了,你们说朝庭不会是要把我们这些寒门子弟都给派往四川府吧?”   “怎么可能?我看这是陈兄得罪人了,才会如此的。”   “唉,我一早就跟陈兄说了,莫要与那孟鸣和刘康乐走太近,那两人簪花宴上穿的比那些名门子弟都打眼,可不就戳了那些大家公子们的眼吗?”   “哎哎,咱们也都快别说了,都离这位远些吧,省的回头被他们牵连,也给派到四川府去,那可就有去无回了。”   众士子闻言,全都深有同感的犹如见了瘟疫般,纷纷四散而走,就剩陈轩一人愣愣的站在哪里,看着四散而走的士子们的背影,半天都回不了神。   “陈公子,您……哎……”掌柜的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刚中第的士子。   陈轩却突然笑了,他现在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掌柜的无需如此,小生很好,现在很好,以后会更好的。”   掌柜的以为他这是在强撑着,只能幽幽一叹。   陈轩却是握紧了手里的公文,大笑而去。   虽然他也不知道四川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就凭孟鸣和刘康乐住在公主府,就凭他们两个是最先被吏部派往四川府的两榜进士,他陈轩就信了这四川府就是他的前程所在。   九月初九重阳节,孟彤领着青薇和青碧,带着给皇帝做的药膳,款步踏进御书房。   只是今天的御书房里却不只皇帝和许文轩两人,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坐在一旁。   孟彤一见此人,心里便有了一丝明悟,目光对上皇帝自奏章上抬起的眼,她娇声笑道,“看来陛下是已经下了决定了。”   皇帝有些落莫的笑了笑,“朕最近的身子虽然感觉还好,但朕知道自己的时候不多了,这人选早定晚定都是要定的,还是早些定了安心些。”   周元休惊讶的看着与皇帝谈笑自若的孟彤,目光锐厉中带着几分探究。虽说孟彤医术无双,救了皇帝的命,又是皇帝收的义女,但也不能与皇帝如此平等的对话吧?   皇帝和孟彤说话的口气,仿佛他们两个是深交多年的老友,而不是义父女。   “文轩,你先下去吧。”   “是,奴才先下去了。”许文轩冲皇帝躬身一礼,又冲周元休和孟彤微微一礼,这才躬身退出了门外。   孟彤转身接过青薇手里的食盒,冲青薇和青碧使了个眼色,青薇和青碧明了的点了点头,冲皇帝福了福身,就转身退出了御书房,顺便还把殿门给关上了。   “老三,过来见过这一代的供奉大人吧。”皇帝撑着龙椅站了起来,神情郑重的看着周元休道。   “供……供奉?”周元休吃惊的直接蹦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提着食盒婷婷而立的孟彤。   周元休不是不知道大周原是有皇家供奉的,但是他和皇后一样,都曾在皇家藏书阁中寻找过有关皇家供奉的线索。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曾留下打压那个传说中一直守护着大周皇室的门派记录,周元休找到过百年之前的记录。   那时巫门的入世之人甚至都已经八十多岁了,而且听说巫门传承即将断绝,所以他与皇后才会以为巫门早已经不负存在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巫门不但在,而且这一代入世的传人,还是与他幼时就已经认识的女孩。   孟彤把手里的食盒搁到龙案上,从中盒出药膳摆到皇帝面前。   皇帝叹气道,“这个先放一放,先把事情交代了,朕再用。”   孟彤歪了歪脑袋,神色认真的又问了一句,“您真的决定了吗?”   皇帝看了周元休一眼,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身体却似无力般的缓缓坐回了龙椅上。   子戳父,已可算是世间之大不孝了。不过这种事情在皇家,却是最常见的。   为帝者,必要时需要六亲不认。不可否认,周元休于众多皇子中,无疑是最适合坐上皇位的一个。只不过对于一个父亲来说,知道自己一直疼爱的儿子竟也要自己死,这就是人间惨剧了。   孟彤无声的叹了口气,没有理会看着她发愣的周元休,退后两步,在皇帝面前立定,然后躬身向皇帝一揖,郑重其事的道:“巫门入世的皇室守护者——孟彤,同意由皇三子周元休继承大统。”   ☆、791太子   周元休在旁听的心脏都差点儿自胸腔里蹦出来了。从皇帝和孟彤的对话,他也听明白,没想到那个传说竟然是真的,大周的太子选定竟然真的需要皇家供奉的同意?!   回想自己曾经针对孟彤和凌一的那些阴谋,周元休只觉得有一股子寒气从脚底板直窜脑门,那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皇帝看着孟彤有些欣慰的笑了起来,他扭头看向一旁冷汗直冒,还沉浸在后怕里的的周元休,沉声道:“老三,你通过了朕的考验,也得到了供奉大人的认可,所以明日早朝上,朕就会对群臣喧布册立你为太子,还望你以后能够好自为之。”   太子?!   周元休身体一震,猛的反应过来,扑通一下就扑倒在地,颤着声音道,“儿臣……儿臣叩谢父皇恩典,儿臣对天发誓,日后必定会为大周的国泰民安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皇帝对周元休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道,“你起来吧。先过来拜见供奉大人,朕再跟你说说咱们大周皇家的不传之秘。”   孟彤摇手笑道,“陛下不必如此,我这个供奉只负责守护大周皇帝的安全,以及见证和确保大周的皇位得以顺利更替。   如今我要守护的人还是皇上您,三皇子就不必与我客气了。不过有一事还请三皇子知晓。   每一代供奉的真实身份都是机密,日后皇子若是有事相召,在人前还需与我以义兄妹相称,万不可在人前漏了底。否则将来若被有心人所趁,只怕危急之时就再难出其不意的为皇子分忧了。”   周元休心里虽然都快被吓死了,可面上却仍强装镇静的整了整衣襟,依皇帝所言,向孟彤拱手一揖,恭谦的应了一声:“是!”   皇帝道:“老三,你朕即选中你为储君,今日就将我大周皇室只传每代太子之秘告知予你,你仔细听着。”   太子之位到手,周元休此时哪里还会说个不字,当下恭恭敬敬,低眉顺目的应了声,“是!”   “千年之前,我大周始祖皇帝与巫门先辈原是八拜之交,巫门先祖助始祖皇帝建立大周之后就欲退隐山林。   是我大周始祖皇帝怕世事无常,唯恐后代子孙为人所害,亦是怕江山被不孝子孙胡乱传给心术不正之人,才强求了巫门先祖出手相助。   巫门先祖与我大周始祖皇帝商定,从巫门选出一名最为优秀的弟子,守护大周皇室不被人所害,亦守护大周皇权更替,以防皇位落入心术不正之人的手中。   每一代皇家供奉亡故之后,巫门会派遣新供奉入世,于暗中相助帝王守护大周皇室。”   皇帝说到这里,有些后悔的叹了口气,“可惜我大周历代先祖对供奉皆颇多猜忌,因而暗中对巫门颇多打压,以至于巫门如今只剩下两名传人。   巫门传世绝学一是盖世神功,一是医毒无双。因上一代的恩怨,巫门只剩下了胡清云一个直系后人,而上一代的供奉祝婆婆只传了他巫门独门武学,却未曾教授他医毒之术。   万幸祝婆婆寿终之前收了彤彤为徒,将巫门的医毒之术教授给了她,让巫门的这一绝学不至于断绝于尘世。   巫门凋零至此,我大周皇帝有逃避不了的责任,可每次皇室遭难却无不是巫门之人出手相助。   就连这次皇后与二皇子造反,若非有孟彤夫妻和胡清云拼死保驾,朕这条老命只怕也要交代了。   此事,朕希望皇儿能引以为戒,日后登基之后,莫要再赴朕的覆辙。   朕当初若非因容颜骤改,得意忘形,又因忌惮孟彤的医毒之术,听信了几句馋言,就将她遣出了洛阳,也不会落得差点儿被自己儿子毒死的下场了。”   周元休低头听着皇帝的话,额头上的汗却冒的更多了。   凌一掌控着皇宫的守卫,他暗底里做的一些小动作,皇帝或许不知道,但凌一却是知道的。   以前不知道孟彤是皇家供奉,他还以为凌一肯对他的那些小动作睁只眼闭只眼,是给他这个皇子面子,现在才知道,这是人家一直在暗地里观察他呢。   不过那件事他虽然做的隐密,可却经不起推敲,要是这些人坐在一起仔细一想,未必就不能猜到他当初也对皇帝动了手脚……   皇帝语重心长的道,“皇儿,此事你日后登基,需引以为戒才是。”   周元休连忙低头应诺,“父皇放心,待儿臣登基,自当力助供奉大人更建巫门才是。”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又道:“你能这么想,朕心甚慰,隐于暗处的皇家供奉,乃是我大周帝王的最后一张王牌,亦是我大周能传承千年之根本。   若是巫门当真有一日传承断绝,大周日后将再无供奉守护传承,此乃动摇国本之弊啊。”   周元休还惦记着自己曾设计过孟彤的事呢,他深怕孟彤会记恨此事,尽而联想到他曾做过的那些小动作,此时只想讨好孟彤,让她对自己多改观一点。   略微沉吟,便计上心来,周元休沉声献策道,“父皇,既然巫门乃是因为没有传人,才促使传承差点儿断绝,儿臣以为只要派人去各地搜罗资质优秀的孩童,送到公主府供供奉大人挑选收徒,等十年二十年之后,巫门必然又会重新兴旺起来的。”   皇帝转头问孟彤,“彤彤,你以为如何?”   孟彤嗔怪的瞪了皇帝一眼,怪他明知故问,“皇上,你可不能耍赖,三皇子的能力有目共睹,再加上您都为三皇子将前路扫平了,新帝登基之后,大周江山必然稳固,臣根本无需守在这洛阳城里。”   皇帝不禁瞪眼,“你不在洛阳,还想去哪儿野啊?”   “回四川府啊。”孟彤理所当然的道,“我回去开田种药,圈地养猪去。”   皇帝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喷出来,“好好的洛阳你不呆,去四川府种药,养猪?亏你想的出来。”   周元休也劝道:“彤……供奉大人,四川府三年一反五年一乱的,委实是不安全,你那药就是种下去能活,到时候能不能收上来都是问题。我在洛阳城外还有个几百亩地的庄子,你若是喜欢,就送给你种药了吧。”   ☆、792退位   孟彤笑道,“皇上既然赐了我一个四川府那么大一个地方,三皇子你这区区几百亩的庄子,哪里还能入的了我的眼啊?   凌一前年把土家族和苗族两族打服了之后,我为了把我那一亩三分地弄好,可是把嫁妆银子填进去了。皇上您现在要是让我呆在洛阳城,那我这边不是白忙活了吗?   我可是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把巫门的驻地,建在四川府的大山里头的。”   皇帝顿时恍悟,指着孟彤骂道:“好你个死丫头,你当初跟朕要那张“谁都不准往四川府伸手的圣旨”,敢情就是为了这把四川府弄成你巫门的私产啊?”   这话说的就有点儿重了,孟彤插腰不依道,“什么叫巫门的私产啊?四川府不是您赐给我的封邑么?那是我的私产才对吧?”   皇帝差点儿想翻白眼,“你是巫门的门主,你的私产不就是巫门的私产么?”   “这怎么能一样?巫门是巫门,师兄才是祝家的血脉后嗣,我虽是这一代的门主,身上肩负着振兴巫门的责任,可这也不代表我得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献给师门啊。   四川府既然是您赐给我的封邑,那日后便只能由我与凌一的孩子来继承,至于巫门,不管我的子孙有没有加入巫门,我都会选择最为合适的人来继承。   毕竟皇家供奉不是儿戏,身为大周的守护者,若是心术不正,对大周将不是助力而是大难。”   皇帝眸光一闪,不禁看向周元休,而周元休也正巧转头看向了皇帝。父子俩四目相对,凌厉的眸光中震惊有之,欣喜亦有之。   半晌,皇帝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很是欣慰的叹道,“你能这么想,朕心甚慰。”   孟彤微微一笑,转头看着周元休,一脸郑重的道:“三皇子,你我虽相识于幼时,不过因我身负皇家供奉之责,必须让自己置身于朝堂世家之外,入洛阳之后才特意与你疏远,希望你莫要怪罪。”   周元休以为孟彤这话是有意示好,当下立即满不在意的笑道,“这话说的严重了,供奉大……呵,我看我还是叫你彤彤吧,省的以后在人前叫错了。”   孟彤不禁微微一笑,就见周元休又接着道:“要说我与彤彤你也当真是缘份不浅了,若非你当初出手相救,我坟上的草现在只怕都有人高了。   当初为你所救之后,我是决定要把你当妹妹一样好好照顾长大,然后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的,谁知我们因为齐将军的事赶回了洛阳,等这边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去水头镇寻你时,你已经离开靠山村了。”   周元休说到这里,看了皇帝一眼,才又笑着冲孟彤道:“我想说的是既然你供奉这一层身份不能显露于人前,既然父皇收了你做义女,那你就是我的妹妹。   你我日后就以兄妹相称吧,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那个于熊口下救了我一命的小妹妹。”   你吗,既然知道我对你有救命之恩,还背地里阴我?!   孟彤在心里画圈圈诅咒周元休:生孩子没屁眼儿。眼角扫到皇帝嘴角一闪而逝的冷笑,心说:看吧,连你老爹都不相信你说的鬼话,你以为我会信吗?   看着眼前这位未来的大周皇帝,孟彤虽然不想下他的面子,不过身为皇家供奉,她有责任向皇帝和他说明她为什么同意他在为大周太子。   孟彤面上仍带着甜美的微笑,一板一眼的认真道,“三皇子能如此想就太好了。   自我入洛阳以来,观察众皇子五年整,三皇子的才华、心性、能力、城府皆远超其他成年皇子,虽然德行有失,但瑕不掩瑜,毕竟身为帝王,必要之时就需六亲不认,绝情绝义。   是以,孟彤认为三皇子具备了成为一位帝王的全部条件,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周元休原本还带笑的脸,因孟彤那句“虽然德行有失,但瑕不掩瑜”,顿时就全黑了。   孟彤冲周元休微微一笑,转身冲皇帝一礼,道:“皇上,三皇子文韬武略皆为上呈,而您的身体又需要好好调养,不若您让礼部选个好日子,干脆将皇位传给三皇子,然后跟着臣去四川府好好养病享福好了。”   “这……”皇帝转头看向周元休,恰见周元休一脸惊愕的看了他一眼,就立即垂下了头去,一副很是震惊的模样。这倒是让皇帝不禁真的考虑起了孟彤这个提议的可行性来。   沉吟了半晌,皇帝抬头看着孟彤,道,“彤彤,你老实告诉朕,朕还有多少时间可活?”   “您的身子最近调养得当,若是能保持心情舒畅,再少些操劳,一直这样保持下去,您便是再活三年也是有望的。”   孟彤说完又道,“这也正是臣提议您尽快让位的原因,四川府多深山,且风景颇佳,您退位之后与臣一起去四川府,一方面可好好静养,另一方面,臣也是从深山里寻到药材,更好的调理您的身子。”   周元休眼角偷瞄着皇帝的反应,紧张的双手都冒汗了,孟彤的那句“德行有失”让他感觉很惊心,可她劝皇帝提早让位,也让他感觉很吃惊。   普通人要是劝皇帝退位,只怕早就被人视为叛逆,推出午门斩首了。   不过因为孟彤是皇家供奉,是救过皇帝的命,一直努力为皇帝继命的巫门当代门主,所以才能让皇帝不但不怪罪她,还正视起了她的这个提议。   “那就退位吧。”半晌之后,皇帝就一拍龙案做下了决定。繁华半生,荣华尽享,他曾经有机会长寿,但却因为自己的猜忌和自大,让自己命悬一线。皇位与自己的性命比起来,皇帝现在觉得,什么都没有命重要了。   周元休脸皮一抽,激动的一下拽紧的手。   多事的心愿竟如此轻易就将成真,这让他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想到能如此快的促成此事的功臣,他不禁抬头往孟彤看去,却见她正眉眼弯弯,笑得甜美无比。   想到她的那句“德行有失”,想到自己曾经对她下的那些黑手,孟彤此举真可算是以德报怨了。   周元休此时看着孟彤,心里五味杂沉的,眼里的情绪复杂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793大典   笠日的朝堂上,皇帝一纸圣旨册封了皇三子周元休为太子,朝臣反对的有之,但更多的是默默接受。   毕竟解忧公主长居宫中,皇帝又常以身体不适为名罢朝,改为御书房议事,这些都一再的说明了皇帝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   再说不管是按长幼排,还是以才能来论,三皇子无疑都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若说三皇子有什么欠缺的,那也就是生母的地位不够尊贵了。   “朕知道你们之中有些人不服,不过你们不服也得给朕忍着,若是不想忍也可以辞官求去,可你们之中若是有人胆敢动歪心思,那就不要怪朕心狠心辣,不念旧日情份了。   我大周的储君从来都不是你们这些大臣说不行就不行的,能对太子人有异议的永远都只有我大周的皇家供奉与朕,而三皇子正是供奉大人与朕都同意的太子人选。”   群臣闻言哗然。   朝臣之中,很多人都不知道皇家供奉是个什么东西,皇室又什么时候有皇家供奉这么个人物了?   也只有那几位内阁重臣,六部尚书,以及在场的一位王爷和几位侯爷才真正明白,隐于暗处守护大周皇室不灭的皇家供奉,才是皇帝背后最难动摇的一股势力。   皇帝命钦天监择定良辰吉日,由礼部操办册立大典,便退朝而去。   皇帝一走,满朝的大臣立即就炸了,不少人在四下打听皇家供奉到底是哪一位大人物?怎么就有指定太子的权力了?   还有些胆大包天的,则认为立储之事事关重大,不能只有皇帝和那个什么皇家供奉说了算,甚至还想相勾连同僚上表弹劾。   只不过知道底细的人,哪里会跟着这些不要命的人搅合?   一听有人竟然敢在太岁头上拔毛,不少人都直接摇头而去,走的慢了的,一到听有人在背后叫自己,都跟被鬼撵了一样,跑的那叫一个快。   唬的那些原本还想拿那位“皇家供奉”开刀的大臣们,无不面面相觑,满腔弹劾的热情就跟被一盆冰水淋了一般,顿时就熄了。   十月十八,宜订盟、祈福、祭祀、结婚、成人礼……太子册立大典就在这么一个好日里举行了。   典礼的仪式繁锁沉长,全程被折腾的周元休是什么心情,孟彤是不知道,不过她和皇帝穿着七八层的礼服,虽然只需踩着点出现,可也都累的不行。   夜幕降临,闻香殿里杯盘交错,孟彤吃了几杯荣娇娇和张轻轻几人过来献的酒,酒意就有些上头了。   凌一看着她小脸通红,笑着放下酒杯,“我们出去醒醒酒吧。”   孟彤捧着脑袋咕哝,“我头晕。”   “那就靠着我吧,我扶你。”凌一嘴角的笑容不禁更加温柔了。   夫妻俩举止亲密一站起来,就引来无数人的注目,见两人毫不避讳的搂抱着往外走,有大臣和女眷低声暗骂:世风日下、不要脸,也有无数少男少女羡慕两人的感情。   夜晚的御花园里微风徐徐,风中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菊香,感觉还非常的凉爽。   四下无人,凌一干脆将孟彤一把拦腰抱起,脚下几个借力就飞身上了人工湖旁的假山,直接迈步进了上头的凉亭。   “呜真是喝多了。”孟彤捧着发烫的脸,闭上眼睛无力的靠进凌一怀里。   凌一忍不住微笑,“今天怎么没带解酒药?”   “我给忘了。”   孟彤懊恼的在他怀里哼叽着,各种撒泼耍赖,惹的凌一忍不住轻笑出声,感觉怀里的小人儿真是可爱极了。“要是真不舒服就睡会儿吧,我守着你。”   孟彤听他这么说才消停了,往凌一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姿式,正准备闭上眼睛睡会儿,却觉得腰间突然一紧,然后就听凌一暴喝道:“什么人?出来!”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伴着磕磕绊绊的尖细声音传来,“凌将军……驸马爷恕罪,奴才是太子身边侍候的,太子殿下想要见解忧公主,不知公主殿下眼下可方便?”   “不方便!”凌一低头看着怀里正对着他眨眼的孟彤,毫无廉耻的睁眼说瞎话,“公主喝醉了,正睡着呢。烦请公公转靠太子殿下,我夫妻二人改天定当登门拜访,今天是太子殿下的好日子,我夫妻二人就不打扰了。”   孟彤躲在凌一怀里捂嘴偷笑。   谁知这时却从假山底下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妹夫这话说的未免有些严重了,我不过是看彤彤喝醉了,特地过来看看,怎么就要劳你夫妻俩登门拜访了呢?”   孟彤一听到这声音,立即连眉毛带鼻子都皱起来了,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冲凌一挤了挤眼,潜台词为:咱们要不跑吧?   假山下的脚步声正一步步的向两人接近,他们现在跑是没问题,但未免太不给未来皇帝面子了。   而且现在跑了也没用,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只要孟彤还在宫里,周元休总有堵住她的时候。   与其让孟彤一个人被周元休堵住,还不如趁着他自己在一边,让孟彤把话跟周元休说清楚。所以凌一轻叹了一声,冲孟彤摇了摇头。   孟彤小嘴一嘟,在凌一腰上捏了一把以示自己的不快。   凌一却只是冲着她宠溺的笑。孟彤的那点儿力道,对他来说也只比挠痒痒重一点,而且对凌一来说,自家媳妇儿肯在他身上动手动脚,那完全就是一种打情骂俏的表现,他开心都来不及,哪里还会不高兴呢?   孟彤见他这样,不由哼了一声,才想从凌一怀里坐起身,却又被他搂住腰肢动弹不得。然后就听凌一的声音不轻不重的道,“你喝醉了,就靠着我坐吧,别起来了,省得一会儿头晕。”   周元休正拾阶而上呢,一听凌一这话,立即哈哈笑着说道,“妹夫说的对,彤彤你喝醉了就安心坐着吧,咱们自家兄妹,就不必多礼了。”   孟彤差点儿没想翻白眼,心说:谁跟你是自家兄妹了?你姓周,我姓孟的好不好?不过她也知道周元休这么急巴巴的过来找她,估计也就是冲着“那件事”来的。   ☆、794解惑   以周元休那种阴险的个性,那么一件不彩的事情压在心头上,孟彤心里盘算着自己要是不跟他说清楚,估计这种事酝酿的久了,还容易出事。   毕竟周元休可不是个什么有德君子,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掩盖那件事情的真相,杀她灭口啊?   孟彤想到这里,心下不禁一抖,觉得自己还真得好好的把话跟周元休说清楚,省的他一个想不开就拿她开刀。   孟彤这边正捧着晕乎乎的脑袋,靠着凌一想东想西呢,周元休却已经大步走进了凉亭。   两个小太监提着八角宫灯立在一旁,倒是将一个小小的凉亭给照的透亮。孟彤醉酒晕红的脸和迷离呆滞的眼,在宫灯的照亮下顿时无所遁形。   周元休一见她这副模样,这才相信孟彤是真的喝醉了。他一撩明黄的衣袍下摆,大马金刀在凉亭的石桌旁坐下,然后偏头冲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低声吩咐了一句,“都退到远处守着。”   两个小太监连忙答应了一声,将两盏宫灯挂在凉亭两边的扶栏上,就迈着小碎步从假山上退了下去。   周元休笑眯眯的看了眼捧着脑袋,两眼发直的孟彤,问凌一,“皇妹今日怎么喝高了?”   凌一淡声道,“她忘记带解酒丸了。”   周元休微微一愣,不些愕然的看向坐在凌一怀里的孟彤,然后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眼孟彤的腰间,道:“她平时不是随身带着一个小挎包的药丸的吗?怎么今天没带?”   “今日参加殿下的册立大典,需要穿着礼服,所以就把她那个小布袋子给搁房里了,本来晚上也没想喝酒的,结果在宴会上碰到了荣娇娇和张轻轻那几个女人,几个女人凑在一起说的兴高彩烈的,不知不觉的就喝高了。”   凌一的声音平淡,对周元休不但没有丝毫的巴结奉承之意,抬眼看着周元休的眼中还带着一丝明显的不快,“太子殿下若是有事还请直言,内人醉酒,清醒不了多久的。”   周元休心说醉酒好啊,正所谓酒后吐真言,不清醒了他才好问出真话来嘛。思及此,他端起笑容,轻声唤了孟彤一声,“彤彤?”   “嗯?”孟彤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半晌才转过脸向周元休看去,“三……皇子?”   竟然连称谓都叫错了?!周元休看她两眼发直,心中不禁大喜。   他抬头看了凌一一眼,咬了咬牙才下定决心,凑近孟彤低声道:“彤彤,你那日说我德行有失,让我堪为惶恐,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我哪里做的不好,我以后好改。”   “你……”孟彤盯着周元休半晌没反应。   凌一凑近她的耳边,帮周元休又问了一遍,“太子殿下问你为什么说他德行有失?”   孟彤似乎终于听明白了,指着周元休道,“你啊,你撺掇周元佐给皇上下毒嘛,是为不孝嘛。”   她果然知道!周元休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   却见孟彤又笑嘻嘻的拍着手道:“身为帝王……需要绝情绝爱,六亲不认……关键时刻才做出……对国家百姓……最有利的决策。你给皇上下毒了,可……时机和方法……很好!”   孟彤指着周元休的鼻子,痴痴的笑,“你够阴……够狠……这很好,嗝,为帝者不够强,可是会被那些大臣欺负的,所以……我……我选你。”   “行了行了,你醉了。”凌一一把握住孟彤差点儿戳到周元休脸上的手指,柔声哄着看起来已经“醉迷糊了”的娇妻,“彤彤乖,天黑了,你该睡了。”   孟彤愣愣的抬头盯着凌一,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点着头偎进他怀里,嘴里还在咕哝着:“天黑了,要睡觉。”   “对,该睡了。”凌一搂好她,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才抬头以眼神示意周元休:你可以走了。   周元休却不肯就此离去,“本宫再多问一句,只要你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本宫转头就走。”   凌一盯着他看了会儿,见他神情坚决,才点了点头。   周元休立即小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本宫之前在宫中做的那些手脚,你是不是都清楚?”   凌一点头。   周元休眸光一闪,不禁急声追问,“你当时为何要帮本宫?本宫当时不过是个闲散皇子,可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凌一低头看了眼怀里闭目“装睡”的小妻子,神色淡然的道,“太子殿下难道没有发现,内子自入洛阳以来,从来都没有与您发生过冲突吗?   既便是你撺掇了齐子骁殿上抢亲,至使我夫妻二人轮为洛阳城的笑柄,她也没有对您出过手。”   周元休两眼紧盯着凌一平静的面容,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你是说……你是因为彤彤,才会帮本宫的?”   “自然。”凌一回答的简洁明了,“太子殿下当时在宫中可没什么地位可言,若非因为内子对太子的态度不同,臣也不会特意为太子大开方便之门。”   周元休一想觉得也是,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凌一与他非亲非故,若非因为爱屋及屋,他还真的没必要帮他。   直到此时周元休才真正相信,孟彤在明知道自己给皇帝下了毒的情况下,还是支持自己登上了太子之位。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周元休提起扶栏上的一盏宫灯,满意的转身而去。   过了半晌,孟彤才在凌一怀里动了动,小心的睁开一只眼睛四处偷瞄。   凌一见状不禁轻笑出声,拍了拍她的背,道:“他们已经走了,咱们附近也没有别人,你可以安心的睡会儿了。”   “还是回去再睡。”孟彤懒懒的瘫在凌一怀里,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打了个呵欠才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低声喃喃道,“咱们回去,等明天起来,我要跟皇上说回四川府的事。”   凌一可没自家媳妇儿这么乐观,“太子册立大典才刚完,你就要回四川府,皇上只怕不会同意。”   “他不同意就不同意呗,我回四川府又没一定让他跟着。”   凌一就呵呵了,心说:皇帝的身体现在可全靠你的药养着,你要回四川府,他要不跟着,这命还要不要了?   ☆、795放权   不出凌一所料,第二天孟彤一跟皇帝说要回四川府,皇帝立即就把头摇的拨浪鼓似的。   周元休才刚刚成为太子,朝中还有那么多不安份的人在蠢蠢欲动,让他现在就把一切都扔给太子,自己跟孟彤去四川府养老,万一要是乱套了,可怎么办呢?   孟彤双手环胸,义正言辞的跟皇帝动之以情,“皇上,您这样跟个老母鸡似的护着太子可不行?   雏鹰长大了就要把他推出窝,他才能真正学会怎么在天空中翱翔。不然太子殿下就是再有才能,等您不在了,他再碰到那些奸佞之臣,可是会慌神的。”   皇帝危险的眯起眼,不满的瞪着她,“臭丫头,你说谁不在了?”   孟彤怡然不惧,很不客气的回嘴,“您要是再这么操心下去,我说的那一天只怕也不会太远了。”   皇帝闻言,顿时就泄气的坐回了龙椅上。他的寿元不多了,就是再想为儿孙操心也没多长时间可以操了,他只想在临死之前再为儿子,再为大周做些什么。可照孟彤的话说,他的这点儿心愿竟也成了奢想吗?   孟彤见他这样,虽然心下觉得他有些可怜,但她是真的不想再在宫里呆下去了。   当初情况紧急,她为安全起见,让清风把春二娘带去了四川府安置。原以为事情很快就会结束,她最多两三个月就能回四川府跟母亲相聚,可谁知一到洛阳就被迫滞留了一年多时间。   自她来到大周,就没跟春二娘分开这么多久过,她想娘了。   大周不同于科技发达的现代,春二娘远在四川府,她不能跟她视频,更听不到她的声音,这一年多时间里只能以书信往来,也不知道四川府那边是不是只跟她报喜不报忧,想想就让人愁的不行。   现在宫里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了,再让她呆在宫里侍候着别人的爹,孟彤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了。她自个儿的娘她都一年多没侍候了呢,还想让她在宫里一天三餐外加宵夜的孝顺着别人的爹?   姑奶奶她不侍候了还不行吗?!   不过孟彤不愿意归不愿意,话却不能就这么直白的跟皇帝说出来。所以孟彤搬了个小兀子坐到皇帝身边,跟他来了一次促膝长谈。   “您老现在的身子可就跟纸糊似的,全靠臣配的那点儿药养着呢,要是再这么操劳下去,臣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拿您没办法了。”   “您也不要小看了太子殿下的能力,他毕竟是您从小培养起来的继承人,文韬武略、心机城府,他可一样都不缺。”   “您没见他连您都敢背后捅刀子吗?就凭这一股狠辣劲,那些朝臣就欺负不了他,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   “您让太子监国一阵子,跟着臣去四川府躲躲清静,也可以一边养身子,一边看看太子的能力。要是朝中的事情太子真的料理不过来,您再一纸圣旨帮他摆平不就完了吗?”   “您天下也掌过了,三千佳丽也拥有过了,阴谋诡计,打打杀杀的操劳了一辈子,您现在就剩下最后这几年了,也该放下一切好好的享享清福了。”   皇帝心头满腔的不甘,最终也只能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孟彤的话虽然句句听着都是为了他好,可其实说穿了,背后也就一个意思,那就是让他趁早放权,省得临死之前还要再闹一出父子成仇的戏码。   皇家之中不能说没有亲情,但在万里江山这份大家业面前,亲情是真的经不起一点儿磋磨的。“丫头,你先回去,你说的话我都懂,让朕好好的想一想,朕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这天,皇帝最终还是点头同意放权给太子,跟孟彤去四川府静养。他并不是被孟彤的话给说动了,而是听了暗卫的回报,不得不尽早放权。   根据暗卫的回禀,皇帝这才知道周元休早已经朝中暗中培养了不少人手,现在时机成熟,他的野心也就一点点的露了出来。   既然知道儿子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要是再揽着大权不放,只怕会大恩成仇。   所以皇帝很干脆的招了周事轻,周元休,凌一,几位内阁大臣以及六部尚书御书房议事。   皇帝把自己命不久矣的事情跟众人一说,然后就以需要跟孟彤去四川府静养为由,命凌一领三千金吾卫和孟彤随自己去四川府。另命太子监国,全权处理大周朝政,众臣从旁辅佐。   周元休没有想到皇帝会这么快放权给自己,一时倒是有些手足无措了,“父皇,四川府倒底山高路远,您身子不好,这一路上要是有个好歹,可让儿子如何是好呢?   以儿臣之见,牡丹花海那边的行宫风景就很不错,您要是觉得宫中烦闷,何不到牡丹花海那边行宫住几天散散心呢?”   周元休大权在握了,还能说出这样一翻不舍皇帝的话来,皇帝听得差点儿没老泪纵横,心里已经是老怀大慰了。   身在皇家,亲情本就淡薄,能让儿子对他还有点儿不舍之情,皇帝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于是三日之后,也就是十月二十一这天,心满意足的皇帝就跟着孟彤两夫妻,坐着特制的马车,挥别了太子及百官的相送,在三千金吾卫和三百公主府侍卫的护卫下,浩浩荡荡的往四川府出发了。   看在视野里慢慢远去的洛阳城,孟彤心情好的差点儿高歌一曲:今天天气好睛朗,处处好风光……   因为特制的马车抗震效果奇佳,一行人行进的速度也就提了上来。   这让孟彤不禁更加开心了,她已经有一年多没见春二娘和清风了,着实是想念的紧,现在终于能去跟她们团聚了,怎么能不叫她开心呢?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一行人才走出百多里地,就碰上了延路官府的迎接大队。   为了防止官府或百姓劳师动众,也为了防止影响行程,皇帝在拍板决定跟孟彤一起去四川府那日起,就让吏部分了公文给从洛阳到四川府一路上的各官府衙门,通知延途官员不得组织百姓跪迎接驾,不可劳师动众劳民伤财等等……   ☆、796番外——路上   只不过这世上永远少不了喜欢跟公文玩打擦边球的人,不能组织百姓跪迎接驾,一众地方官便决定亲自出马,跪在路边等着迎接皇帝御架亲临。   最重要的是这些跪迎接驾的官员们还不自己跑来跪迎,他们还把自家最漂亮的姑娘打扮一新带在身边,决定回头见到了皇帝就把自家姑娘献上去,要是自家姑娘入了皇帝的眼,被收在身边侍候那他们以后就发达了。   也有人觉得就是入不了皇帝的眼,能在皇帝跟前当个端茶送水的丫头,那也是无上的荣耀。   这想法是挺美的,可惜被拦住了道路的皇帝和孟彤,心情就一点儿都不美。   官道远处围满了密密麻麻的衣着各异的老百姓,只不过他们都被捕快拦在了远处到不了官道这边,而路边则跪了一溜儿衣着光鲜地方官员。   最特别的是这些地方官身后还跟着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在这十月底的天里还穿的很清凉的一群小姑娘。   “这群人是来接驾的?还是带女儿来跟皇帝相亲的啊?”孟彤趴在车窗前看着这滑稽的一幕,视线扫过那些个面带娇羞,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全都捂嘴娇笑的小姑娘,寻着她们的视线往后头的皇帝御驾看了一眼。   皇帝的御驾遮的严严实实的,皇帝连个影子都露,倒是护在皇帝御驾旁的凌一童鞋,一身银白色轻甲身形挺拔,冷俊的面容上一双黑眸深邃迷人,让人看的忍不住脸红心跳,又舍不得移开眼睛。   “卧槽,这些小表炸该不会都是想来挖老娘墙角的吧?”自家男人长的太正点,挡不住广大小表炸骚动的少女心啊。   看着一众小姑娘们“如饥似渴”的目光,孟彤的脸彻底的臭了。   自家男人手握实权,如今也算是位高权重了。这些个头脑发热的地方官连皇帝都敢肖想,别到时候没能把女儿塞给皇帝,倒转移目标盯上凌一了。   “不行,绝不能让这群龟孙子把主意打到老娘男人的头上来。”   孟彤以拳锤掌,“哗啦”一声用力推开马车门,也不管车里青薇几个诧异的眼神,以及车外数千双好奇、惊异的目光,直接拎着长裙蹦下马车,“啪嗒啪嗒”的冲到了皇帝的御驾旁,然后手脚敏捷的钻了进去。   马车里,许文轩正给皇帝老爷子顺气呢,皇帝老爷子也被外头的情况气的不轻。   在孟彤看来,外头跪着的那些小表炸很可能会跑来挖她墙角,所以直接被她归类为面目可憎的敌人。   可在皇帝看来,那些官员的表现却是地方官昏庸、无能和失职的表现。   所以孟彤上马车后,一见皇帝一副快要被气晕了的模样,顿时就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皇上,您看到外头那驾势了没有?他们是模样,看来是想给您敬献美人啊。”   一句“给您敬献美人”简直就跟在皇帝胸口捅刀子一样,把皇帝气的脸都青了。他当初要不是一朝返老还童就得意忘形的搞什么大开后宫广招美人,何至于闹得几个儿子全都狗急跳墙,一起出手往他身上“捅刀子”啊?   现在他这破身子连能活多久都成问题了,这些混蛋还敢往他跟前送美人?这不是在嘲笑他不行了么?   “你是不是想活活气死朕啊?”皇帝平地一声吼,把孟彤都给吓了一大跳。   不过孟彤可不怕皇帝,当下委屈的指了指车窗,道,“您跟我吼的着吗?我又没有说错,您要不信就自己掀帘子往外头看看,那些官员的那副驾势,显明就是带着自家姑娘想要献给您的嘛。”   皇帝虎目一瞪,哽着脖子就冲外头吼道,“凌一,传信给太子,让他把这群只会歪门邪道的废物全都给朕处理了。”   哎呀,这是打算一网打尽呀。孟彤心里乐得不行,耳边听到车外传来凌一沉稳的回应,嘴里突然蹦出两个字,“等等!”   皇帝大怒,“你还打算等什么?”   孟彤被吼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只能陪着笑脸道,“外头的那些人不是挡道儿了嘛,儿臣是想让凌一先派人把那些人驱赶开,再让他派人去送信。”   “哼!”皇帝气急的重重一拍车板,又冲着外头吼道:“凌一,让人把那些挡道儿的废物赶开,我们继续赶路。”   “是!”马车外的凌一应的很是悠然,嘴角甚至还弯起了一点孤度,以示现在的好心情。   刚刚见到小娇妻火烧屁股似的冲进皇帝的御驾,他就以为出了什么事了,可等他听清了那丫头说的话,再看看四周那些投注在他身上的颇具侵略性的目光,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一年多来算是多事之秋,他们夫妻俩住在宫中,虽然地位超然,但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再加上这一年多来两人也确实都忙,有些事情倒是被两人就这么忽略过去了。   掐指仔细一算,孟彤都已经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凌一的心头顿时就火热了起来,脑子里某些不能为外人道的想法也蠢蠢欲动了起来。   如今在赶路,那些想法自然不方便实施,不过等到了四川府……   瞬间,凌一看向那些挡道的官员和女人的目光,就跟看见了杀父仇人一样,大手一挥就冷酷的下了命令,“来啊,把那些人弄开,车队保持队形继续前进。”   面无表情的一队金吾卫上前,手中长枪一挥就吓的一众官员和小姑娘们惊声尖叫着四下逃窜起来。   “啊啊啊——”   “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可是朝庭命官,我们是来接驾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们。”   “皇上,我们要见皇上……”   一众金吾卫将士们连眉头都没抖一下,完全不为所动,这些想靠女儿上位的小地方官没听清楚皇帝方才在马车里吼了些什么,他们可全都听清楚了,这些人还不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若怒了皇上还想让皇上见他们,都当自己是玉皇大帝呢?   ☆、797番外——路上2   有了第一批被收拾了的地方官,孟彤等人的四川府之行总算是清静了,就是他们晚上住进了府城或是县镇,也只有几个身穿便服的官员过来请个安,然后就安安静静的滚了。   皇帝虽然坐拥了江山几十年,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这丫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在野外露了一次宿之后,也不知道哪根神筋不对了,突然就兴奋的跟十五六岁的处男,发现床上有个赤祼祼的大美女似的。   白天赶路,晚上进城镇住客栈的行程安排,显然不能满足皇帝一时爆棚的野营欲。他要的是露宿山林,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夜晚晒星辰,睁眼看日出,与大自然亲密无间的美好旅途。   不过皇帝心里想过这样的日子,却又不会明白跟孟彤和凌一说,他指使了许文轩来说。   许文轩觉得皇帝的那破烂身体经不起旅途的颠簸,可他不敢跟皇帝对着干,所以只能一脸为难的把皇帝的愿望跟孟彤夫妻说了,就指望着这俩夫妻能跟皇帝对着干。   孟彤对皇帝的想法倒是挺能理解的,不过凌一的脸就没那么好看了。尼玛,他还指望着早点儿回到四川府,然后快快乐乐的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快乐日子呢。   皇帝现在搞这种妖娥子,要是真按他的想法走,他们要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四川府啊?为了他老周家的那些个破事儿,他们夫妻俩忙活了这一年多还不够吗?   凌一在心底不无恶意的猜测:这死老头该不会自己不行了,就也不想别人好过了?他这都已经旱了一年多了,要是再这么下去,万一那玩意儿要是真不好使了,他一定要弄死这丫的。   不过做为一个宠妻无下限的好男人,孟彤铺开地图看了一遍地形图,然后指着那河流和山川问凌一,“要不咱们绕一点儿路,带皇上去爬爬山,划划船,一路玩回四川府?”   凌一很不想答应,他现在就希望能快点儿回到四川府,然后好好的跟孟彤过上正常的夫妻生活,努力造人,生一堆孩子。   不过当孟彤清澈明亮的眼巴巴的望着他时,凌一发现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既然不舍得让娇妻失望,凌一想要得尝所愿就只能换一条路走了,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在这一路上的私产,眸光微微一亮,然后很痛快的一点头,应了一声,“好!”   许文轩差点儿没一口血喷出来,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吐槽:呸!堂堂长尺男儿当什么不好,竟然当妻奴?!   亏他还满心指望这两位能打消皇帝老爷子满脑子的危险主意,谁知道这两位不但一点儿阻止的意思都没有,还直接就给安排好了游山玩水的行程了。   皇帝老爷子又不是随便什么百姓家的老太爷,别说他老人家的身子本就不好,就是身体强壮如牛,也不能这么任性的到处乱跑呀!   这要是出点儿什么事儿,那还不捅了天了?!   可不管许文轩怎么恼怒、吐槽,第二天众人还是脱离了原有路线,直奔孟彤圈定的名山而去。   一路看名山游名湖,坐大船顺流直下,看群山峻岭,听两岸猿声鸟鸣。皇帝一路玩的乐不思蜀,身心愉悦之下,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   那如风中残烛般的破败身体,似乎也好转了一点点。   许文轩一连着急上火了大半个月,见皇帝非但没把自己的破身体给折腾废了,反而脸色好像越来越好了。   他心有疑惑,原想找孟彤问问,不过凌一没给他机会。   夫妻俩今晚扎营的时候就不见了,许文轩找不到人,也没敢跟皇帝说他的将军和义女都不见了,所以也就只能把极力劝阻皇帝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闭上嘴巴乖乖侍候皇帝去了。   孟彤和凌一到底跑哪儿去了呢?答案是:过二人世界去了。   每天抱着心上人香软的娇躯入睡,凌一一颗骚动的心忍的都快憋过气去了。   身为一个正常的雄性,凌一能每晚怀抱着娇妻入睡而坐怀不乱,凭借的全都是他对孟彤的一腔爱意,柳下惠跟他一比,简直弱爆了有没有?   只不过以前两人个都有事忙,累极了回房之后倒头就睡,虽然两人亲近时难免有些难耐,但顾虑到孟彤的年纪小,他倒也不觉得有多难忍。   可最近一闲下来,凌一才记起来自家媳妇算算年纪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于是到了晚上,当孟彤那凹凸有致的娇躯偎进他怀里时,那柔软的触感就在他敏锐的感观中无限放大,成了让他欲火焚身的罪恶源头了。   守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等到娇妻如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般长成了,身为正常的一个男人,那种成就感和自豪感先不提,身体上的反应是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了。   所以晚上扎营时,凌一特意叫来亲卫和几个心腹,把晚上值守的事情吩咐了下去,就去孟彤的营帐逮人了。   等孟彤一把皇帝的药膳和汤药弄好,凌一吩咐青薇帮孟彤把东西送给皇帝,自己直接扛了人就跑了。   此地离荆门府不过几十里地,他选在此处扎营,一是为了满足皇帝露营的特殊爱好,二自然也是为了方便自己。   他在离此地十几里外就一个三百来亩的庄子,以前执行任务时路过此地,经常会过来休息一两晚,因此路他很熟。   闪电撒丫子狂奔的速度,那绝对是能以风驰电掣来形容的。孟彤被凌一揽坐在身前,听着耳边风声呼啸,长发被带着寒意的风吹的狂舞不止,只能半转身将脸埋进身后凌一怀里,才能躲避狂风的肆虐。   “我们这是急着要去哪儿啊?”孟彤埋在凌一怀里根本不敢抬头,她都快被这风吹的没脾气了。   骑着快马,凌一就是想用披风裹住孟彤也是不成的,只能无奈的安慰她,“你再忍忍,咱们马上就要到了,我在附近有一处庄子,我已经提早传信过去让人准备了,咱们今晚就宿在那里。”   ☆、798番外——夫妻生活1   无缘无故的,怎么就突然要带她脱离大部队,跑去住自家庄子了呢?   孟彤满腹狐疑,立即就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嘛。不过眼前这男人是自己家的,不管是奸还是盗她都得自己兜着。   不得不说,女人都是敏感的。   孟彤相信凌一不会伤害她,所以就决定等着看看凌一在搞什么鬼。   从官道下来,远远的就看到远处田野中有一排微弱的灯光,凌一扯着缰绳驱使闪电延着石板路往前跑,孟彤却发现他们俩竟是冲着那一排灯火的反方向去的。   天色漆黑一片,四周又都是农田,孟彤虽然自许目力不错,往远处看却只能看到黑洞洞的一片。   如此又走了小半盏茶的功夫,孟彤才稳稳看到远处一个大院的轮廓。两点随风摇曳的光点在那宅院前面跳动着,闪电跑的近了,孟彤就看清了那原来是挂在宅门上头的两只红灯笼。   闪电的马蹄声在这寂静的旷野里,听来格外的清晰,紧闭的院门很快就自里面被拉开了,四五个男女老少举着火把担着灯笼,呼拉一下全都涌了出来。   站在最前头一个中年男子一见凌一,立即惊喜的举着火把迎了上来,“老爷,您来了。”   跟在中年男子后头的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则将注意力落在了孟彤的身上,笑问,“这位就是夫人了吧?夫人好,小老儿一家是给老爷看屋子顺带管着这个庄子的庄头,小老儿叫财顺,这是小老儿的长子,叫大顺。”   孟彤好奇的看着这个嘴巴利索、满面带笑的老头儿,看他腿脚利索,腰杆儿挺的笔直,身上应该还是有功夫的。   “这老头儿最是啰嗦,你别理他就好了。”凌一淡淡的跟孟彤交代了一句,翻身下马后,顺手挡开大顺伸手过来要牵马缰的手,“这马你碰不得,一会儿你给它带路去马厩就成了。”   大顺正因为被凌一挡开手而怔愣呢,听了凌一的话,连忙躬身应了声:“是!”   “老爷,您今天一口气说了好长一段话啊。”财顺目光炯炯的盯着凌一,那表情惊叹中带着满满的欣慰之色,活像凌一刚刚完成了什么壮举一样。   孟彤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结果动作幅度大了,身子一歪差点从马背上载下去。   凌一被她吓了一跳,眼明手快的伸手扶住她,然后连忙把她从背马上抱了下来。“你小心点儿。”   “没事儿,这不是有你在么。”孟彤混不在意抬头冲凌一笑。   笑的凌一心头绵绵软软的,一颗受惊的心最终化为一声无奈又满是甜蜜的叹息,“你呀!”   只这两个满带宠溺的字眼,听在财顺和大顺等人的耳里,立即就让一群人全都笑开了眼。   他们以前还担心主子娶了个年幼的小公主,会不会过得不顺心,现在看来他们都白担心。主子在夫人面前不但话多了,脸上的表情也多了。   那看着夫人的眼神,露骨的就让人一望便知,他是真的把这位小公主放在了心上的。   站在宅子前的老妇人,躬着腰热情的冲两人招呼,“老爷,夫人,房间早就收拾好了,被褥和用具按老爷的吩咐全换了新的,饭菜和热水也都准备好了,夫人看是要用饭还是先梳洗?”   孟彤抬眼望去,只见老妇人面容慈祥,脸色红润,看着很是精神。孟彤的视线扫过老妇人习惯性拿布擦手的动作,那褶皱的肤下突出的骨节让她明白,这位老妇人的武力值绝对是她不能比拟的。   “这位是?”孟彤抬头看凌一。   凌一揽着她的腰往宅子里走,一边淡淡的道,“鱼婆婆,财顺的妻子。”   孟彤被凌一揽着走到大门口就站住脚不肯再跟着他往里走了,她不但自己不肯走,也拉着凌一不让他走,“你这人急什么呢?也不先跟我介绍一下,回头我要是要茶要水,你让我找谁啊?”   “不是有我在嘛。”凌一无奈看了怀里的娇妻,见她示威似的瞪起了一双美目,只能乖乖的给她介绍大门口的一行人。   财顺夫妻俩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大顺和妻子陈氏随财顺夫妻俩住在庄子上,帮凌一看庄子,一边守宅子。二儿子小顺成家之后,就让财顺给在镇上买了房子分家分出去了。   如今这大宅里就住着财顺夫妻,大顺夫妻以及两男一女三个孩子住。   只不过凌一每次来去都是匆匆,而且他以前也从没关注过财顺的子孙,看着三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他自己都闹不明白谁是谁,就别说是给孟彤介绍了。   大顺的妻子陈氏见状,连忙拉着三个孩子对孟彤笑道,“这是民妇的三个孩子,老大叫啊文,老二叫啊武,女儿叫阿妍。”   “夫人好!”啊文,啊武和啊妍一起乖巧的上前给孟彤见礼。   孟彤一边笑着冲三人点头,一边悄悄掐了凌一一把。这厮也不早点儿跟她说说这庄子的情况,光看财顺和鱼婆婆那架势,她也知道财顺一家跟凌一不会是普通的主仆关系。   现在小辈上前见礼,她这个做当家主母的要是没给见面礼,那还能看吗?   凌一眉头微挑,低头看了孟彤一眼,半垂的眼帘遮住了眼底闪动的一抹火光。他对于腰间掐肉的小手,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热血上涌。   他一心掂记着要把小娇妻洗洗给睡了,所以孟彤现在的任何碰触,都能轻易撩动他体内那根名为**的神经。   孟彤一点儿没发现自己男人正对她虎视眈眈,她现在正在庆幸自己有随身带挎包的习惯呢。   孟彤的挎包里不只随身装着几千两银票,一串用来当挂饰的小动物形状的金裸子,还有很多药丸儿和粉包。   所以遇到这种突发状况,她也没有慌了手脚,伸手进挎包里一捞,就摸出了三个精致的小金猴子,以及三个小药包。   “这次来的匆忙,我也没有准备,这点儿小玩意儿给你们拿去玩吧。”   ☆、799番外——夫妻生活2   孟彤把手里的东西一一分给三人,一边笑道:“这药包里的迷药是我自己做的,不管对人还是对兽都能一闻即倒,你们日后若是到危险,只要站在上风口散出去,就能为自己寻得一线生机。”   啊文、啊武和啊妍三兄妹的注意力全在那三只雕功精致的小猴子身上,财顺、鱼婆婆和大顺却是识货的,一听孟彤说不管对人还是对兽都能一闻即倒,眼睛立即就放出光来了。   “哎哟,这可是好东西呢,多谢夫人赏赐了。”鱼婆婆连忙促着啊文三兄妹给孟彤道谢,“你们这三个小家伙,还不赶紧谢谢夫人的赏?”   三兄妹闻言连忙道谢,“多谢夫人赏赐。”   孟彤还没来得及跟三兄妹客套两句,边上的凌一已经开始不耐烦了,“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夫人累了要歇了,你们把热水和饭菜到屋里去,回头再弄个小炉子搁院里,煨上一壶水就可以下去休息了。”   “好的,老爷。”财顺一家显然对凌一极为敬畏,他一发话,几人立即就都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孟彤倒是不怕凌一,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凌一的呵护,凌一要揽着她回房,她自然不会反对。   大顺提着灯笼在前为两人领路兼照明,一路往宅子深处走,孟彤这才知道这庄子上的宅院不但修的挺大,而且还很精致。两人今晚住宿的院子日在宅子的第三进,延着抄手游廊走过一个空旷的小广场,便到了点着灯的正房。   孟彤站在正屋门口左右看了看,忍不住转头笑问凌一,“你以前过来也是住的这个院子吗?怎么没有建左右厢房啊?”   凌一的一只脚都已经迈过门槛了,听到孟彤的话还抽空回头答了她一句,“我一个人住,左右厢房建来没用,再说地方大点方便我练功。”   练武的单身狗想法果然任性,不过院子建成这样也就只能自己住了,以后要是想转手,还得把左右厢房建好了这院子才能卖的上价钱。   凌一眼角扫到大顺还候在一旁,挥手打发他下去提水,然后回身去牵孟彤的手,拉着她一起抬脚进了门。   凌一对于生活品质的要求向来不高,所以屋子里空旷的就跟房前的小广场一样,孟彤也有些见怪不怪了。   不过这空旷是真的空,真不是客气的说法。   孟彤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屋子“简约”能简成这样的。诺大的一个屋子里别说是博古架和书架了,就是用来会客的桌几、太师椅都没有一张。   孟彤就跟柳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这边晃晃那边逛逛,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在屋子里左顾右盼。   这个院子正房总共明暗五间,最西侧的一间耳房改成了浴室和卫生间,西次间做卧室,其它三间则都是空的,除了挂在墙上的宝剑和摆在墙角的灯架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卧室也没好到哪里去,屋里除了两个立式的黑漆大衣柜,以及一张大到夸张的月洞门千工拔步床之外,一样是空空如野。   这样的摆设和家具配备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孟彤看得简直快醉的不行了。   不过她秉持着一人独醉不如拉着凌一一起的闹心的心理,立即扯着凌一娇声笑问,“相公,你这屋里连张桌子都没有,咱们一会儿吃饭搁哪儿吃啊?”   两人独处时,凌一是一百二十个欢迎孟彤自动投怀送抱,跟他撒娇谈笑的,不过这个撒娇谈笑指的是她的正常状态,如现在这般嗲声嗲气的撒娇,凌一就会忍不住感觉头皮阵阵发紧。   孟彤虽然长的甜美娇憨,可说话做事还挺干脆利索的,说好听点儿这叫开朗豪爽,说难听点儿就是个标准的女汉子。所以她一旦违反常态,故意做出小女儿痴态,就肯定没好事儿。   “你有事儿直说就是,别弄这声音出来了,我听得起鸡皮疙瘩。”凌一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宠溺的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向拔步床,“诺,这床自带书桌和梳妆台,书桌配有椅子,梳妆台有自带的小兀子,够咱们今天用了。”   孟彤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喷出来,这人明明不缺银子,用不用节俭成这样啊?“你以前吃饭,难道都是坐这拔步床里头吃的?”   凌一低头亲昵的与她以额相抵,一边柔声道,“我一年也难来住一次,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最多不过住上一两日,没得弄那些碍眼的东西做堪?”   孟彤好笑的拿手刮他的脸,“你既然连多张桌椅都觉得碍眼,怎么又会四处购置了那么多房产?那些铺子、庄子、宅子什么的难道就不碍眼吗?”   “我以前一月接上两三个任务,买命钱赚的着实不少,与其放在那里发霉发臭,不如拿来购置产业,如此一来,我下次杀人时也能有个落脚歇息的地方,不是吗?”   凌一说的平淡,可他微微黯然的目光,还是没有逃过孟彤的眼睛。她心疼的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安慰的蹭了蹭他的脸。   凌一忍不住笑起来,孟彤每次蹭他脸时,都让他感觉她像极了一只想要跟她撒娇的呆萌小奶猫。他能感觉到孟彤的心意,可凌一心里感动、偎贴的同时,又忍不住腹黑的想要让妻子更心疼他一点,能对他更加牵肠挂肚一些。   “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明天用的手饰,你要不要看看喜不喜欢?”凌一拿过梳妆台上摆着的手饰盒,掀开盖了让孟彤看里头的手饰。   编嵌螺田的紫檀手饰盒,掀开之后就呈现出三层的阶梯状,里头塞满了珠花钗环,那样子看着都快要溢出了来了,让孟彤颇有些哭笑不得。   偏凌一还在那里一脸歉意的道,“这庄子的位置有些偏,一时想要找好家具也不容易,咱们只住一夜,所以我就只吩咐他们去帮你选了些手饰和换洗衣物,你将就一夜。”   这空荡荡的屋子跟这满满的一手饰盒手饰一比,这恩爱秀的简直要爆表了有没有?   ☆、800番外——夫妻生活3   这一波甜蜜攻势,差点儿没把孟彤感动坏了,有个男人这么将自己捧在手心里宠着,她感觉自己这一生简直就跟开挂了一样。   要不是屋外这时正巧传来了脚步声,她得注意影响,不然孟彤都想直接献身了。   凌一要是知道自己错失了什么,估计也会郁闷坏。   不过等孟彤吃饱喝足,又洗的香喷喷滑溜溜之后,凌一可是半点儿没客气,立即就露出了“獠牙”,把人直接就给平在了床上。   孟彤对于在她脖子上猴急的又啃又舔男人,并没有恶感,唯一的感觉就是想笑。她伸手推了推好像“很急”的凌一,笑问,“你特意把我拐到这庄子上来,该不会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吧?”   凌一抓住她的双手,单手扣在她头顶,一边喘气粗气低声跟她说,“彤彤,你体谅我一下,咱们成亲也一年多了……你每晚躺在我怀里入睡,要不是咱们住在宫里,实在不方便……”   孟彤自然知道凌一的不易。事实上在大周,十三、四岁就出嫁的女孩儿多了去了,但成亲之后夫君体贴的只同房不行房的几乎没有。   这种事儿搁任何一个大周男人身上,只怕都不会如此纵着她,也唯有眼前这个看似冷酷的男人,才会如此一心宠着她,纵着她。   一想到凌一的好,孟彤就觉得自己该对他更好点儿。她主动抬头送上红唇,突来的吻亲的凌一都愣了愣,手一松便放了孟彤自由。   恢复自由的孟彤主动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两人之间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双唇胶着在一起厮磨纠缠,衣裳在一个接一个的吻里被除去。   床帐间的温度越来越热,正在意乱情迷时,孟彤听到凌一附在她耳边低语,“彤彤乖,我轻轻的,不会疼的……”   然后孟彤就深刻体会了“宁愿相信这个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的那张嘴”这句话的真谛。   半个时辰之后,孟彤像被熨斗熨过了似的,瘫在床上累的就快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了。   尼玛,谁说不会疼了的?尺寸不符是个急需突破的大问题,好不好?   终于畅快了一回的凌一,身心舒畅的斜靠在床头上回味了半晌,这才想起要关心被自己折腾惨了的娇妻,连忙凑过去伸手摸了摸孟彤汗湿的头发,低声问她,“彤彤,你还好吗?”   孟彤要不是实在没有力气了,不然非大耳刮子呼他脸上不可。“你去试试用半尺的脚穿三寸的鞋,就知道我现在好不好了。”   这个话题涉及到男人的“资本”问题,全天下大概没有一个男人会觉得自己有错。凌一轻笑着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下,才低声哄她道,“方才是有些急了,下次就不会了。”   孟彤有气无力白了他一眼,心里知道自己会被折腾成这样,不单是尺寸不匹配的问题,两人体力上的差距也是个大问题。   这种夫妻情事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想要有所改善只能靠两人日后慢慢磨合。   “累了就先闭上眼睛歇会儿,我去弄水过来给你洗洗。”凌一说着就下了床。   浴室里之前其实是留了热水的,不过都这个时辰了,热水只怕也早凉透了。幸亏凌一一早就吩咐了让在院子里的小炉子上烧一壶水,现在过去提,那水应该正好是开的。   凌一披上外袍,下床去院子里提热水去了。等他拎着热水回来时,孟彤早就累的睡过去了。   孟彤被凌一放进浴桶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放心的把脸往他怀里一埋,就继续呼呼大睡了。   “你这样叫我怎么给你洗澡啊?”凌一顿时哭笑不得,看着埋在他颈窝里的小妻子,心里柔软的同时又难免觉得有些内疚。   虽然夫妻敦伦本就是人之常情,不过他自己的情况他自己知道,常年练武的人体力本就会比普通人要强一些,他练的武功又钢猛异常。   在孟彤以前他也不是没有碰过女人,只不过他在尝过了女人的滋味之后,就知道这种事情做多了容易上瘾,而且在畅快时几乎迷失的心境也让他警惕异常。   杀手界光为了一个杀手排名,就有一堆人排着队的想要弄死他,更别说冥殿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几个长老分成了三派,几人在拉拢他的同时也都在想着,他万一被人拉拢过去之后要怎么弄死他呢。   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凌一自此对女人敬而远之,非到万不得已绝不碰女人。   只不过那一年的冬天,他在那城门外闻香而致,然后吃了孟彤一顿猪脏粥之后,这小丫头的影子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印在了他的心头上,自此就抹不去了。   被三长老暗算叛出冥殿之后,凌一满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谁知天无绝人之路,他根据城里的传言寻到了孟彤住的客栈,不但为自己寻到了一线生机,还看到了小丫头洗澡的画面。不过这话他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这小丫头初见时就瘦瘦小小的那么一点大,穿着件男装装假小子还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似的。   可衣服一脱……咳……那时候孟彤还小,脱了也没什么看头。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凌一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既然看了人家女孩的身子,那自然就得负起责任来了嘛,对吧。   于是乎,他就这么一门心思的扑在了这小丫头的身上。白天跟着,黑上盯着,为了防止媳妇儿跑了,小丫头跑深山里抓野兽解剖着玩儿,他都在远处的树上一直陪着没敢挪地方。   随着了解的深入,凌一慢慢的就发现孟彤的与众不同来了。   这小丫头年纪虽小,但那胆子可一点儿也不小,什么事儿都敢说敢干不说,还荤素不忌。   偏偏她的想法天马行空,言行举止更是没有一点儿章法可言,有时看着挺聪明博学的,有时又表现的奸滑狡诈,该狠绝时她会心狠手辣的半点儿不带手软,可有时又迷糊懵懂的如孩子一般,让人忍不住啼笑皆非。   ☆、801番外——夫妻生活4   越是相处,凌一就越是对孟彤中意的不行。他发现自己一心认定的小媳妇儿,不管哪一方面都让他心动不已,简直是越看越顺眼,越相处越是情根深种了。   回想当初自己一厢情愿的打算将小丫头圈在开封府养起来,打算来个媳妇儿养成计划。谁知转眼小丫头就跟开封府尹扯上了关系,明明是师兄妹,偏要在他面前装义父女。   不过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孟彤,他其实早就知道她与胡清云的关系了的,不然他每晚跑去偷偷看她的事儿还怎么瞒得下去啊。   不过这事儿其实不是重点,重点是小丫头要去洛阳上皇家书院,这让凌一难得的焦虑了。   他虽然看不上皇家书院里的那些毛头小子,但是那些官家少爷、勋贵之后,哪个不是撩妹高手啊,他家小丫头这么“单纯可爱”,万一要是被哪个不长眼的臭小子给拐去了,他找谁哭去啊?   为了能把小丫头顺利娶到手,凌一干脆牙根一咬,心一狠就把自己给卖了。   给皇帝卖命虽然会失去几年的自由,可几年的自由和一个娇滴滴香喷喷的小媳妇儿相比,凌一觉得值。   事实证明,凌一当初的决定是绝对正确的。   皇家书院的那些个臭小子先不说,光是齐子骁和周元休那俩厮就不是省心的货。   幸好他家小丫头很有原则,跟自己有了名份之后就不肯看别的男人了,她一心扑在专研医术上头,对那些公子、世子的就跟看透明人似的,他当初这心里就别提多高兴了。   否则自家小丫头长得这么甜美可爱,洛阳城里有那么多雄性动物在旁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要是一个个收拾还真忙不太过来。   想着自己挖空了心思,连哄带骗,三年如一日的把小丫头捧在手里宠着纵着,好不容易才让小丫头甘心下嫁,凌一现在光想想都觉老怀大慰啊。   凌一一边感慨的忆当年,一边给孟彤收拾干净,裹上披风抱出去小心的将人放进锦被里。   见孟彤被他这么折腾也没有醒转过来,凌一怜惜的伸手理着她的头发盯着她看了半晌,这才起身去净室匆匆将自己收拾妥当,回来将人连人带被一起揽进怀里,这才安心的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清晨,孟彤在强大的生物钟作用下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刚想翻个身伸个懒腰,可一动她就感觉不对了。   这光溜溜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啊?   心下一惊孟彤就完全醒了,只不过她一动,抱着她睡的凌一立即就醒了。   男人在早晨原就容易冲动,此时怀里的娇妻光溜溜的趴在自己胸膛上,孟彤只是这么轻轻一动,肌肤相贴的滑腻感传入脑海,凌一立即就“激动”的了。   孟彤感觉到大腿上有个东西抵着自己,她一下就不敢动了,僵硬的抬起头,凌一温热的呼吸一下就全喷在了她脸上。   四目相对,凌一嘴角微抿,揽在孟彤腰间的大掌忍不住就微微用了力。   孟彤看着他一下变得漆黑如墨般的眼眸,脸一下就不争气的燥红了起来。   她小声问他,“想要?”   凌一的黑眸猛的一亮,喉节紧张的上下滑动了下,心里明明意动的不得了,却还故作平静的低声问孟彤,“可以吗?”   孟彤差点儿没翻白眼,这人嘴里虽然这么问,可揽在她腰上的手臂却勒的她腰都快断了。   不过孟彤也怕自己的小身板会受不住,所以先感觉了下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感觉到昨天放纵后的不适,她的胆气一下就壮了,双手在凌一胸膛上一撑就挺腰坐了起来。   凌一的眼睛一下瞪的差点儿没凸出来。   虽然现在天色未明,拔步床里的光线也很晕暗,但凌一功力深厚,孟彤这么一坐起来,先不说两人在被子底下是怎么样的一副旖旎景象,光是目光所及之处散发着色香的美景,就让他脑中“嗡”的一声,全身的热血都直接沸腾了起来……   锦被翻动,呼吸凌乱,绣着富贵牡丹的勒丝床帐随着帐内起伏的人影来回晃动着……直到天色大亮才缓缓停下。   早晨的日光从窗外晒了进来,却照不进拔步床里头来。   孟彤浑身酸软的被凌一揽在胸前紧紧的抱着,两人身上全是粘呼呼的汗水,可她现在实在是没力气动弹了。   凌一这丫的就跟个人形野兽似的,体力强的可怕。孟彤跟他大战了三百回合之后,就彻底没力气了,但这厮却好像完全不受影响似的,精神的一塌糊涂。   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所以现在就累的跟条死狗似的,只能有气无力的哼哼,“我要洗澡……”   凌一低低的“嗯”了一声,撩开孟彤脸颊边因汗湿而粘连住的长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才好心情的温声道,“那你先歇会儿,我这就让人抬热水进来。”   凌一把孟彤安置在床上,拉过锦被给她盖好,这才起身下了床。   孟彤紧盯着凌一**的背影,看得眼睛也不眨一下。   凌一常年练武,一身紧实的肌肉,那身材不要太好。她虽然被凌一折腾的不轻,但看到自家男人的好身材,还是忍不住想要学流氓一样吹声口哨。   从这一天起,凌一就时不时的会在晚上扎营之后,带着孟彤出去过二人世界。   凌一过上了和谐的夫妻生活,心情一好,看什么都顺眼无比,对于皇帝的“贪玩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一伙人为了满足皇帝的旅游欲,延着凌一重新修改过的旅游路线一路弯延着向四川府进发,也此足足花了比原定时间多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抵达四川府。   春二娘从年底盼到了年初,等终于看两年未见的女儿时,也顾不得还皇帝和女婿在场,直接就搂着女儿痛哭了起来。“我的彤彤啊……娘可算是等到你了……你咋这时候才回来啊……你都不知道娘有多担心你吗……”   皇帝被春二娘哭的挺不好意思的,毕竟要不是他贪图路上的风景,他们这一行人早在十一月底就该到了,也不至于一直拖到过了大年才到四川府。   ☆、802番外——夫妻生活5   春二娘知道孟彤和凌一要回四川府来长住,而且还要带着皇帝一起回来,一早就跟王嬷嬷和宫嬷嬷把住的地方给他们收拾好了。   四川府这一年多来的变化可谓是天翻地覆的,根据孟彤的设想,朱灿等人在完成一期建设之后,就爆发了无限的建设热情。   而且土家族和苗族统一的屋舍,漂亮的居住环境,以及大量开发出来的梯田,都让四川府的其他土司们羡慕的红了眼。   纷纷跑公主府来宣誓效忠,就盼着自己的部族也能住上土家族和苗族那样漂亮的屋舍,家家户户都能拥有两个部族那样多的田地。   不过朱灿等人可不傻,土家族和苗族的人都是战争俘虏,生杀予夺全都是他们说了算,说白了这两个部族的人可全都是公主府的“财产”,所以孟彤和凌一才肯在这两个部族身上投入大笔财物,建设那么漂亮的住宅区。   当然,他们这一大伙人这么费劲的给两族搞建设,也有把两族的那几个住宿区建设成样品房,引诱其他部族乖乖向他们效忠的意思。   不过等那些部族被勾引来了,朱灿等人就露出“獠牙”,各大部族的土司要不肯签下“卖身契”,他们也不会撵人,要嘛就好吃好喝的让他们在府里坐着,要嘛就带人在各个建设工地转悠,让他们馋的口水直流。   四川府一共十三个部族,孟彤提出的合作条件是,公主府会为达成合作的各部族提供一定的资金支持和技术指导,而各个部族则需要分三十年归还公主府出借的建设资金,并在债务还清之后继续追加三十年的利息。   除了土家族和苗族之外,一年多来已经有七个部族自愿跟公主府签定了合作协议,还有四个部族因为不愿支付公主府提出的三十年的利息要求,还处于观望之中。   不过这并不影响四川府的整体建设,府城慧山因是整个四川府的中心,也是公主府的所在地,所以被孟彤划为了重点建设项目,过去那些矮小破败的屋舍统统被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青一色的青砖黑瓦房。   整个慧山城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整洁,宽敞和漂亮。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就跟做梦似的,都不像是真的,这让皇帝觉的非常神奇。   毕竟就是他统治下的洛阳城都没有慧山城这样漂亮统一的街道,铺面和房屋,   众人久别重逢,春二娘在一阵大哭之后,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众人这才得以上前给皇帝行礼。   “行了,朕今后还得在这儿长住呢,众卿不必多礼。”皇帝不自在的甩甩衣袖,只想早点儿进府去安置了。   他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碰到像春二娘这样能哭的女人,你要说她不敬吧,其实人家就是久未见女儿,现在见着了一时激动没忍住。   而且皇帝也不好意思怪她,主要是人家会这样主要还是因为他路上贪玩,耽误了行程给惹的。   孟彤也怕自家娘亲情绪崩溃会惹得皇帝不快,因此忙暗中给宫嬷嬷使了个眼色。   宫嬷嬷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一边弯腰行礼,一边笑道:“奴婢给陛下请安了,知道陛下要到四川府来,奴婢着实兴奋的好几天都没睡着觉呢,您的院落都是奴婢和王嬷嬷一手收拾的,也不知能不能合陛下的心意。”   皇帝正等着宫嬷嬷这句话顺坡下驴呢,闻言立即喜道,“哦?那朕到真该好好去看看了,前方带路吧。”   皇帝一声令下,没有人敢反对,孟彤安抚的拍了拍春二娘的手,又对她身边侍候的阿喜娘子使了个眼色,让她照看好春二娘,这才跟着一群人,簇拥着皇帝“呼啦啦”的往主院去了。   等安置好了皇帝一行人,孟彤和凌一才有时间与青黛和朱灿等人叙旧,一众人移步去了孟彤和凌一住的梅苑,叽叽喳喳的着实聊了好一会儿近况,才放两人洗漱休息。   只是等孟彤和凌一才从净房里沐浴出来,青薇就跑来禀报道,“主子,凌大人,皇上那边刚刚打发人过来说,让您二位今天先好好歇着,晚饭就在各自的院子里随便用些,洗尘宴推迟到明晚。”   孟彤听完好笑的冲凌一吐了吐舌头,压低了声音道,“皇上要是不说这话,我都不知道要准备洗尘宴的。”   凌一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也笑着小声跟她说,“这些事儿自有宫嬷嬷和王嬷嬷操持,你知不知道都没关系。”   青月拿了干帕子过来给孟彤拭发,青碧把屋里的火盆一并挪了过来。   凌一过来接过青月手里的帕子帮孟彤拭发,挥手打发两人下去收拾净房,一边跟孟彤说,“现在时辰还早,你一会儿要不要先小憩一会儿?”   孟彤偏头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娘方才在门口哭成那样,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她不是遇着什么事了没跟我说,我一会儿先去她那边看看。”   想了想,孟彤又道,“晚上我或许也会在娘那里用,我若是没有回来,你就自己一个人吃饭。”   凌一好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那我去清风那里转转吧,咱们做了这么久的甩手掌柜,现在回来了,也该把那些烦人的事儿接回来了。”   孟彤便拍手笑道,“那你晚上就在清风那里用吧,两个人吃饭也有个伴儿。”   凌一把她转过来的脑袋掰正,一边失笑道,“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致于连吃个饭也要人操心。”   孟彤想想也是,等头发一干,她随意将长发挽了个髻,用一根白玉簪固定住,就披上灰狐皮做的斗篷,往春二娘住的花树轩去了。   春二娘就猜女儿梳洗过后会到她这儿来,所以一早就让人备好了茶点果子,屋里的火盆也都烧的旺旺的,就等着跟孟彤促膝长谈呢。   孟彤在门口去了斗篷,捧着手炉爬到罗汉床上,母女俩靠着大迎枕,身上盖着被子,头碰头的凑在一起说话,说着两人分别这两年来发生的点点滴滴。   ☆、803番外——春二娘的春天1   孟彤把自己在宫里的所见所闻挑能说的跟春二娘说了,那些宫变杀人的残酷场面是半个字都没跟春二娘提,两年的生活在她说来不过短短几句话,相比之下春二娘在四川府的生活就有趣多了。   “那些个土司可有意思了,每次来都给我送不少礼,什么样儿的都有,有送花的,有送菜的,也有送牛啊着羊的。   那个蒙古族的老族长上次过来就给我送了两只小羊,我给养在花园里了,长的可快了呢。”   “最有意思的是那个白族的族长,你一定不知道这白族的族长是个女的吧,叫……什么来着的,看我这脑子,听过就给忘了。”春二娘按着额头努力的回想,半晌才高兴的一拍手,笑道,“哦对了,是叫美娜。”   两年没见,春二娘的变化让孟彤挺意外的,特别是以她不爱管事的个性,竟然还能记得一个土司的名字,这显然是有跟人家接触过了。她笑问,“娘,您怎么知道这位美娜族长的?她特地上门求见您了?”   “那到不是。”春二娘笑道,“说来也是巧了,那天我正带着宫嬷嬷和王嬷嬷在绣庄里给青松他们挑衣料子呢,因为咱们府人多,结果侍梅她们一个没注意就撞到人家了,把个小姑娘的额头都给撞红了。   我们上去给人道歉,人家美娜族长倒也挺讲道理的,是我坚持要带小姑娘去医馆给大夫看看,这一来二往的聊起来,这才知道她原来是白族的族长,带着族人来慧山城就是想跟咱们公主府谈合作的。   是那个被撞的小姑娘看到绣庄里摆的布料漂亮,缠着美娜族长让进绣庄看看,这才会跟我们撞上的。”   光凭春二娘的这两句话,孟彤也听不出来里面有没有阴谋,心说回头问问朱灿他们去,看这白族跟春二娘“偶遇”有没有猫腻。   要是这白族敢把主意打到春二娘的头上来,她可不会让他们好过。   孟彤嘴带噘着微笑,拍了拍春二娘的手,道,“听您说了这么多都只有喜没有忧,您可别跟我说你这两年来都没遇上一件烦心事儿。”   春二娘闻言,脸上的笑容当即就收敛了起来,犹豫了一下,才轻轻叹了口气,道:“说到烦心事儿还真有一件,去年二月底,我也是带着宫嬷嬷他们出府去给朱灿他们选布料做春裳。   那天选完了布料,我们就转道去了方掌柜开的一品鲜,打算在那儿用了饭再回府。结果就在一品鲜的大堂里,碰到了一伙很奇怪的人。”   春二娘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脸上的神情复杂而慌乱,两颊甚至还浮起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有些扭捏,又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孟彤见此,好奇心一下就上来了,心说她娘该不会碰上什么“第二春”了吧?她连忙追问,“怎么回事,娘您别停下啊,快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春二娘目光复杂的看了孟彤一眼,吭哧了半天才艰难的挤出一句,“那些人说……说我是他们家走丢了的女儿,还说……还说……”   孟彤看春二娘说到这里脸都红了,一副娇羞不已的模样,心里就跟猫挠了似的,好奇的不得了,“哎哟娘呀,您倒是快说啊,他们还说了什么?”   春二娘一脸不好意思的道,“有一个男人自称是我的未婚夫,说我们是从小定的亲,他背着大人把我拐出去玩才害我被人拐走,所以这么多年走遍了四川府的每一寸地方,可惜一直没有找到我……”   春二娘一翻话说下来,神情里完全没有一点儿厌恶和厌烦的感觉,孟彤感觉到最多的倒是她心里的羞燥和不好意思,这倒让她有些为难了。   要是春二娘碰到的那伙人不过是一群不怀好意,想要半路跳出来认亲的不知死活之人,那她直接叫上一伙人,过去将人收拾了就行了。   可看春二娘这副样子,明显就是春心荡漾了,这就让她不得不慎重对待了。   孟彤仔细把春二娘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斟酌了一下,才道,“这事儿既然是去年二月发生的,那后来您可有再见过他们?他们有上门来认亲吗?”   春二娘低着头,很不好意思的小声道,“倒是没有人上门认亲,不过那个自称……的人,后来就常常在咱们府门口转悠了。   今儿阿喜娘子还说看到他了呢,你明儿出去看看就知道了,他每天天蒙蒙亮就会带着一些野味在咱们府对面的街角摆摊,每天太阳下山才会走的。”   孟彤惊诧的挑了挑眉,“从去年二月底到现在,他每天都会来吗?要是天下雨呢?他也来?”   春二娘红着脸点了点头,然后又一脸为难的吭哧着结巴道,“那人看着也不像坏人……他也不到咱们府里来,就在对面街角蹲着,朱灿说他就在那里摆摊,也没干啥坏事儿,所以咱们也不好过去赶人家。”   敢情朱灿他们全都知道这事儿啊?尼玛,为毛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就没人告诉她呢?   不过既然朱灿他们都知道了,这事儿他们就不可能不查,难道那一伙人还真是春二娘的亲人?难道那个天天在公主付外守门的,还真是春二娘的娃娃亲未妻夫啊?   哎哟喂!这事儿可大条了,她难道马上就要有个后爹了吗?   孟彤的神情顿时就变得严肃了起来,对春二娘郑重道,“娘,这事儿您就别担心了,我让凌一派人去查查,看当初您遇上的那伙人家里是不是真丢过女儿。如果他们真是咱们的亲人,那咱们认回他们倒也是喜事一桩。”   “那……那要是真的……”春二娘欲言又止,一张脸却红的似快要滴出血来了。   孟彤自然知道春二娘想说什么,她伸手搂住春二娘,声音轻柔的笑道,“娘,女儿跟您说句心里话吧,您这年纪轻轻的,要是让您守着爹就这么过一辈子,女儿肯定是不答应的。   那个男人要真是您打小就定下的人,他又掂记了您这么多年,只要他不介意您嫁过人,生过孩子,还愿意把您娶回家宠一辈子,那女儿就答应把您嫁给他。”   ☆、804番外——有孕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呢,娘都这把年纪了,你还拿娘寻开心。”春二娘被孟彤说的羞燥不已,顿时就恼羞成怒了。   “你说你这孩子,你跟凌一都成亲两年了,这肚子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你自己就是个大夫,我说你怎么就不能上点儿心呢?”说着还抬手在孟彤手臂上轻轻的打了一下。   呃……孟彤心说:我能跟您说,这两年来我跟您女婿其实都没敢干坏事么?不过说到肚子,她这个月的月事好像真的好久没来了,该不会是真的有了?   孟彤愣愣的出了下神,暗道自己什么孕期反应都没有,应该不会这么巧。不过想是这么想,她还是把左手搭在了右手的手腕上。   春二娘一见她这动作立即就不敢动了,紧张的屏住呼吸,盯着孟彤把脉的动作以及她脸上的表情,期待着能听到好消息,又怕听到坏消息,心里那叫一个纠结啊。   孟彤仔细感受着手下脉博的跳动,指下的脉博跳动有力,却如珠玉般自指下慢慢一颗颗的滑过……   春二娘等的心焦,忍不住催促道,“怎么样了,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孟彤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扩大开来,抬头看了春二娘一眼,笑着点了点头,“有了,两个月了。”算算时间,应该是他们在荆门府的那个农庄过夜那一晚有的。   “哎呀,这真是太好了。”春二娘一拍手掌,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宫嬷嬷,王嬷嬷和阿喜娘子等人也高兴,脸上掩饰不住喜气洋洋的,上前跟春二娘道喜,“恭喜老夫人,你就要发添金孙了呢。”   春二娘高兴的不行,拉着孟彤的手笑咪咪的看着她,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一样。   青薇几个在东厢侍梅的屋里聊天,听到院时小丫头们的欢叫声立即就都跑了出来,结果一听是这样的好消息,全都一身的喜气,忙都进了正屋来道喜。   孟彤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她低头看着自己平平坦坦的肚子,脑子里还是有些懵的。   她一直都想早点儿给凌一生个孩子,有了孩子自然是喜悦的,但真的怀上了,她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想想自己的肚子里正有一个小生命在悄悄孕育,这种感觉太陌生,太不真实了。   而且虽然身为医者,孟彤很清楚以自己的身体状况,十月怀胎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还是会忍不住担心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的住孕育孩子的辛苦。   “你这丫头,亏你自己还是个大夫呢,都有两个月的身子了,怎么自己都不知道呢?”春二娘高兴完了就拉着孟彤埋怨了起来,然后又掰着手指头叮嘱孟彤。   “你现在有了身子可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了,你的那些药材、药粉、毒虫、毒花都先搁一搁,以前也就算了,现在起你是再也不能碰那些个东西了。   不准跑,不准跳,高处和水边也不准你再去了,在孩子呱呱落地之前,你就给我乖乖的,该吃吃,该睡睡,平平安安的把我的金孙儿给生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又打量着孟彤开始挑剔,“看看你这丫头,在宫里住了两年也不见怎么长肉,我看你平时也不是很挑食,想来还是你吃的太少了才总胖不起来。   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要多吃一点儿,肚子里的孩子才不会饿着,知不知道?”   孟彤还真怕春二娘这副说教的样子,她一摆出这样一副批斗的模样,孟彤就想转身逃跑了,“行了行了,娘,我知道了,天色也不早了,我这就回去用饭,决不饿着您的金孙这样总可以了。”孟彤说着就起身往罗汉床外头蹭。   “哎哟我的姑奶奶,胎位三个月才能坐稳呢,你好生生的给我坐着,我让人去叫凌一过来接你回去。”春二娘一看她这副毛毛躁躁的样子,就急的不行,连忙伸手拦住她,动作却是轻轻的,仿佛她一下就变脆弱了。   孟彤抬头看看自己的四个丫头,只觉得啼笑皆非。先不说她自己就会一点儿拳脚功夫,她的四个丫环里头除去青黛,青薇、青月和青碧可都是高手。   她不过就是回梅苑去,又不是要天南地北的跑,怎么就一定要找凌一回来才能回去了?   不过显然就连青薇、青月几个丫头都觉得春二娘是对的,青碧俏皮的笑道:“这个去跟驸马爷报喜的好差事,就让奴婢去,奴婢这就去找驸马爷过来。”   春二娘见她说的有趣,笑着挥手道,“去,去,赶紧把这个好消息报给你们驸马爷,也让他高兴高兴。”   青碧答应了一声,便蹦蹦跳跳的往外跑去,宫嬷嬷笑着亲手给她打起了帘子,看着她一阵风似的跑出院子,才笑着走回来冲春二娘和孟彤道,“这丫头跑起来就跟一阵风似的,跑的可真够快的。”   春二娘笑着指点着青薇和青月,对宫嬷嬷笑道,“这几个丫头身上都是有功夫的,那脚程能慢得了吗?”   就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院里院外的丫头婆子都听到了消息,全都聚到了院子里,正跟侍梅请示要进来跟春二娘和孟彤道喜。   院子里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屋里的春二娘和孟彤,春二娘此时正高兴着呢,立即大手一挥,让王嬷嬷拿了她的私房银子去兑了散银,嚷嚷着要给全府上下打赏。   一时间屋里屋外全都闹哄哄,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全都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另一边的和风堂里,凌一正在听清风汇报这两年来各处产业的发展情况。   侍书进来传话,说青碧姑娘过来了。   两人便停下了交谈,不约而同的望向门口方向,都以为是孟彤让她过来传话的。   青碧跟在侍书身后,才跨进门槛就看到凌一和清风都明晃晃的盯着她看,着实被吓了好大一跳。   不过一想到自己是过来报喜的,拍了拍胸口就笑着上前行了个福礼,笑嘻嘻的冲两人道,“给驸马爷和清风少爷报喜了,我们主子刚刚给自己把脉,诊断出来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805番外——有孕2   “什么?”凌一虎目圆瞪的一下跳了起来,动作大的把身后的椅子都给带倒了,可他却似毫无所觉一般,上前两步盯着青碧追问,“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青碧笑道:“我们主子有喜了,已经有两个月了。”   孟彤怀孕了!他们要有孩子!一个将会继承他们的相貌和骨血的孩子。   凌一心中一酸,突然有种想要流泪冲动。人与人之间最深的牵绊是什么,自然是血脉的传承与联系。他凌一一生孤苦,得天之幸能娶得钟爱之人,与之相寻终生,如今竟也要有孩子了。   凌一深吸了口气,勉强稳住心神,这才看着青碧问,“公主现在何处?可还在老夫人处?”   青碧笑道,“主子原本是想回梅苑了的,不过老夫人说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不让她自个儿回去,这不就遣了奴婢过来通知您,让您过去接主子回院子么。”   凌一一听,脚下一点就直接用上了轻功,整个人跟只利箭似的就蹿了出去。   “哎,姐夫,你等等我,我也要去看啊姐。”清风大叫着追了出来,可门帘子一掀,哪里还有凌一的身影?   “姐夫的轻功竟然如此利害?!”清风忍不住摇头叹道,“啧,我苦了这么多年武功,原还以为我的轻功已经练的很不错了呢,谁知道跟姐夫一比,就直接被他比到天边去了。”   “清风少爷可莫要妄自菲薄了,您的武功若是还不算好,那奴婢们的身手岂不是都上不得台面了吗?”   青碧笑着从屋内走出来,“我们驸马爷那就是个妖孽,是不能以常人论的,你跟他比不是自找罪受么?”   却说凌一一路狂奔的赶到了花树轩,可站在花树轩门口他又突然有些不敢进去了。   孩子是他一直盼望的,可现在突然说有就有了,这让他有些患得患失,就怕这一切其实都是自己想象出来。那他的美梦可就要成空了。   只是举目望去,花树轩里一院子的丫头婆子都喜气洋洋的,人人的脸上都带着笑。众人见是他过来了,都纷纷过来给他道喜。   “恭喜驸马爷,贺喜驸马爷。”   “恭喜驸马爷喜得麟儿。”   “恭喜驸马爷。”   ……   是真的,他的小丫头真的有孕了。凌一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嘴角更是抑制不住的慢慢弯了起来,急步进了正房,目光一扫就看到了那个蜷在罗汉床上,笑颜如花的小人儿。   凌一一瞬间只觉得的整颗心都快化了。   所幸激动归激动,凌一还没忘了该有的礼数,收回了落在孟彤身上的目光,便上前恭敬的给春二娘见礼,“岳母大人,我过来接彤彤了。”   春二娘对凌一这个女婿那是一百二十个满意的,她和善的冲凌一笑道,“青碧那丫头跟你说了吧?彤彤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凌一嗯了一声,恭声道:“小婿一定会照顾好彤彤的,还请岳母大人放心。”   “你这话我可不信。”春二娘难得的板起了脸,摆出一副岳母教训女婿的模样,道,“你向来最是惯着她,她就是想上房揭瓦,你都是给她扶梯子的那个。   以前的那些事儿也就罢了,你自己的媳妇儿,你宠着她,我这个做岳母看着也只有高兴的份,不过现在这丫头有了身孕,你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纵着她了,要知道这女人怀孕可是……”   孟彤看着春二娘一本正经的教训凌一,偏偏凌一还不敢反抗,只能站在一旁做悉心聆听状,忍不住便捂嘴在旁偷笑起来。   院子里有小丫头回报说:“清风少爷来了。”   春二娘这才止了话头,一边让丫头传清风进来,一边让人给凌一上茶,算是在清风面前给凌一这姐夫留了面子。   凌一的目光柔柔的落在孟彤身上,孟彤便忍不住抬头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虽然有一点点的不安,不过一个新生命的到来,还是让她大喜过望,特别是在看到凌一这副欢喜的模样,孟彤就觉得这个孩子来的真的是太是时候了。   等清风进来,众人自是又一翻寒暄热闹。   现在时局稳定,四川府又建设的越来越好了,孟彤这一胎算是来的正是时候。   清风虽只是义子,不过孟彤可从未曾亏待过他,不说每月的月银,就是每年为自家管帐的薪饷就是以万两计的。所以在继春二娘之后,清风一高兴,也让侍书和侍剑去拿了他的私房银子,兑了碎银满府上下的打赏庆祝。   这一个两个的一高兴就满世界洒银子,身为正主的凌一和孟彤自然就更不能不赏了,再说身为准爸爸的凌一可是比谁都高兴孟彤怀孕的,这银子自是可劲的洒。   一下子收到了三份打赏,整个公主府上下的丫头婆子、侍卫仆役全都争相走告,都快高兴疯了。   解忧公主有孕的消息一下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全府上下。   皇帝听到这消息时,也忍不住笑起来,“孟彤可是朕的义女,既然她母亲、义弟都给了赏,那朕这个义父也不能小气了,老许啊,你去问问公主夫妻俩都打赏了多少,朕给出双倍。”   皇帝老爷子要给全府上下双倍打赏的消息一出,整个公主府就彻底沸腾。   “怎么连皇上老爷子也来凑热闹?你看你们把这全府上下给闹的。”从花树轩出来,一路上遇到的下人无不喜气洋洋的上前给两人行礼道喜。   孟彤好笑的抬头嗔了凌一一眼。   凌一却只是笑,他小心翼翼的搂着孟彤的腰,护着她慢慢往前走,仿佛孟彤是个易碎的瓷娃娃一般。   两人回了梅苑,正好看到青黛就蹲在院里的小炉前,守着给皇帝做的药膳。   孟彤下意识的过去就想掀盖子查看药膳的火候,伸出去的手却被凌一一把握住,“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可不能再碰这些了。”   孟彤不在意的笑道:“皇上药膳里放的药材都是补益之物,没有一样是对孕妇不利的,不然我早就应该有感觉了,又怎么会孩子上身都两个月了还没有感觉呢?”   ☆、806番外——有孕3   “以前也就算了,以后再不许了。”凌一把孟彤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里,抬了抬下巴指着一旁的青黛道,“青黛不是正在跟着你学医吗?以后皇上的药膳就交给她来弄吧,至于汤药,你把药方写下来交给她去熬煮也就是了。”   “这不行吧?”皇帝之所以要跟着她一起回四川府来,还不就是怕再被人下毒吗?不是她亲手弄的药膳和汤药,皇帝会接受吗?   “不行也得行,你怀孕了不是吗?”凌一却难得的板起了脸,不容反驳的拉着孟彤就往屋里走。   天大地大,都没有他的孩子大,皇帝要敢拿这事儿说话,那就让他早点儿死了吧。   青薇、青月、青碧和青黛四个丫头全都吓的缩起了脖子,她们虽然一直都知道凌一的可怕,可她们侍候孟彤这么久了,还真没见过凌一对孟彤板过脸。   青薇三人吓的根本不敢跟进屋去侍候,却不知进了屋的凌一正温柔的自身后将孟彤抱在怀里,一只大手轻轻的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轻轻的摩挲着。   孟彤在他怀里抬头,忍不住笑问,“你希望这个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好,只要是咱们的孩子,我都爱。”凌一低头在孟彤额上郑重的印下一吻,那虔诚的模样,让孟彤有种被捧在手心里珍爱的感觉,只觉得甜蜜不已。   有凌一在旁瞪着两只眼睛盯着,孟彤最终费尽心机也没能摸到皇帝的晚膳。   “你别白费心机,皇上那儿我会去说的,你给我乖乖呆着等我回来。”凌一命青黛将弄好的药膳和汤药装进食盒,然后他拎着食盒就起身往福寿院去了。   青薇和青月、青碧缩头缩头的等凌一出了院子才敢跑进屋。   “主子,您没事吧?”   “主子,凌大人没打你?”   “主子,凌大人凶您了吗?”   “你们为什么会觉得凌一会凶我呢?”孟彤诧异的看着她们三个,就连一边的青黛都被青薇三人问出的话给惊的目瞪口呆。   青薇三人仔细打量孟彤的神情,确定她确实不像是受了委屈,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青碧一脸后怕的拍着胸口,道,“凌大人板起脸的样子太吓人了,奴婢还以为他要打人了呢。”   青黛很不能理解青薇几个见了凌一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心理,不禁为凌一辩解道,“姑爷明明是那么温和的一个人,你们怎么会怕他怕成这样呢?   再说姑爷平时那么疼我们姑娘,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哪里会舍得打她呀,更何况我们姑娘现在还怀着身孕呢。”   青薇和青月、青碧相视一眼,心说:那是你了解凌大人的过去,你要是知道凌大人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不会再说这话了。   不过想到凌一得知道孟彤有孕之后的表现,青薇青月和青碧也觉得自己三个可能有些反应过度了。主要也是她们三个对凌一的过去太过了解了,所以才会见到凌一板起脸,就情不自禁的感到惊惧害怕。   孟彤掩嘴笑道,“我就是没有怀孕,凌一也不像是一不高兴就会打媳妇儿的男人,这话你们以后可别再说了,不然被凌一知道了,他要是生气了我可不救你们。”   她虽然没有青薇三个了解凌一,不过对凌一的过去也是有些了解的,所以她多少能理解青薇等人对凌一的敬畏。   青薇闻言三个忙不迭的点头应是,就怕孟彤罚她们。   孟彤打发青黛和青碧去大厨房取饭菜回来,青薇和青月则指使着粗使婆子提了热水进净房。   孟彤洗了手脸,换了身舒适的常服,抱着手炉蜷在罗汉床上等凌一回来。   凌一很快就回来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皇帝说的,皇帝竟然同意以后的药膳和汤药就让青黛操持。   孟彤好奇的半死,可凌一的嘴巴紧的跟河蚌一样,任孟彤怎么撒娇,怎么哄都只是笑而不语。   孟彤见实在问不出来也就不问了,反正凌一不说她还可以明天自己找皇帝问去。   青黛和青碧把从大厨房取来的饭菜一一摆上桌,孟彤发现竟有一盅参汤,立即就把参汤往凌一面前一推。   青黛一见立即就诚实的道:“公主,这参汤是给您补身子的,不是给驸马爷的。”   凌一看孟彤的眼神,立即就像在看一个做坏事的孩子一样,大手一伸就要把那盅参汤推回她面前。   孟彤双手齐上防止那盅参汤被推回来,一边把头摇的跟波浪鼓一样叫道:“我现在月份尚浅,还不能喝参汤,会虚不受补的。”   凌一挑眉看着她,,一脸的不信,“真的?”   “真的,真的,我再怎么样也不会拿孩子开玩笑啊。”孟彤觉得有必要跟凌一灌输一些孕妇的饮食常识,“女人怀孕之后,可不是吃的越好就是好的,要是补过头了,孩子长的太大,到要生的时候十成十是会难产的。”   他深吸了口气,突然一把握住孟彤拿举筷的手,毅色道:“彤彤,要不咱们不要生了吧。”孩子跟妻子,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要孩子。   孟彤一听这话差点儿没直接把筷子扔凌一脸上,不过瞪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他眼里浓浓的忧伤和对她的担忧,她蹭蹭往上涨的火气就不翼而飞了。   想了想,孟彤也知道大概是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吓到凌一了,于是扔了筷子,起身绕过炕几坐到凌一怀里,环着他的脖子嗔道:“傻瓜,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咱们的孩子好不容易来了,要是他知道你不要他,可是会伤心的呢。”   凌一难掩忧伤的摇了摇头,道,“生产有风险,我不想你有事。”   孟彤简直哭笑不得,“傻瓜,这世上的女人生孩子谁不是这样的?别人什么都不懂的,还不是照样一个接一个的生?我好歹还是个大夫,懂的可比别人多多了,自是会把风险降到最低的。”   凌一垂眸看她沉默半晌,才紧紧的把孟彤揽进怀里,沉声道:“咱们就生这一个,一个就好了。”   ☆、807番外——有孕4   只生一个怎么行?孟彤的眸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乖巧的偎进凌一怀里,心里却暗道:她原本可是打算给他生一打的孩子,陪着他,好让他不会再感觉寂莫呢。   不过这事儿不急,要是现在告诉凌一自己准备给他生一打的孩子,估计就要把他给吓坏了。等肚子里这个落了地,养好了身子之后,她再来筹谋二胎也不迟。   第二天,孟彤等凌一去了和风堂跟清风核帐,就连忙带了人往福寿院去了。可她怎么想都没想到自己竟会扑了个空,皇帝用了早饭竟然就跑出府去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皇帝中午还得回来用药膳和汤药,她中午再来就是。   孟彤跺了跺脚,转身就去了花树轩,陪春二娘跑后花园喂她得的那一院子动物去了。   可是到了中午的用饭时间,孟彤跑去福寿院竟又扑空了。   皇帝一跑出去就跟出了笼子的鸟一样,到了中午竟然还不肯回府来用饭,还是许文轩掂记着皇帝的药膳和汤药,亲自带人跑回来取的。   孟彤一问才知道皇帝出了府之后,就被慧山城完全不同于他印象中的景象给惊呆了,他在慧山城里四处溜达,走着走着就在土家族的居民区碰上了几个下棋的老头儿。   皇帝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下棋,以前为了做个勤政爱民的皇帝,招个大臣进宫陪着下棋还总不能尽兴。   现在卸下了重任,无事一身轻的走在路上,竟然看到路边有人围着下棋,一群老头儿还在那里小声的窃窃低语,谈着那棋路步数,皇帝那步子哪里还挪得动?   一群老头儿一局局的轮着下棋,皇帝在旁早就看得心痒难耐了,看了一上午的棋好不容易轮到他,许文轩哪里还能拽得动他?   皇帝能忘了自己的药膳和汤药,许文轩却不敢忘,皇帝那破烂身子可是全靠孟彤的药膳和汤药给养着,才能这么活蹦乱跳的到处乱跑。   万一要是因为一顿没吃药膳和服汤药,就让皇帝的身子出了差池,许文轩觉得自己就是万死都不够恕罪的。   皇帝不肯回府来用饭,让别人回来取饭许文轩又不放心,所以也就只能让侍卫看好皇帝,自己带人跑回来取饭了。   孟彤没想到皇帝卸下政务之后,竟会变得这么不靠谱,不禁对不住抹汗苦笑的许文轩同情万分。   “我让青黛带上食材和药材同您一起回去,省得皇帝下棋下的忘情,回头误了晚上服汤药和吃药膳的时辰。”   想了想,她又对许文轩道,“您出门时记得赶辆马车过去,皇上的身份毕竟不同,您总不好让他老人家就蹲在路边用饭服汤药?”   孟彤心里郁闷的不行却也没有办法,送走了许文轩和青黛之后就往花树轩去了。   中午等清风和凌一过来,众人陪着春二娘一起用了午饭,凌一就带着孟彤回房去了,美其名日:要陪她午睡。   “我以前可是从不午睡的。”被凌一揽着回梅苑的路上,孟彤不禁冲凌一抗议。   凌一看了她一眼,低声哄道,“以后不许了,你现在身上怀着孩子呢,得多休息才是。”   “早上就陪着娘在后花园喂了喂牛羊鸡鸭,就啥事儿也没干过了。”孟彤转身指着自己的眼睛给凌一看,“你看看我的眼睛,我这么精神,你让我怎么睡得着啊?”   凌一好声好气的哄她,“乖,我陪着你,你就是睡不着我们也躺会儿。”   这厮还真拿她当三岁孩子哄了?!天知道她以前是从不午睡的,只不过回四川府的路上,因为时不时跟凌一出去过夜被折腾的全身酸软,才会在白天躺在马车上补眠的。   孟彤无奈的叹了气,只能苦着脸被凌一押回了房。   躺在床上,孟彤原本以为息会睡不着的,可被凌一搂在怀里没多久,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侧头看到凌一拿着张纸,就靠着床头聚精会神的看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孟彤好奇的探头过去一看,就见那张纸上赫然写着孕妇需注意的各类事项,以及孕妇禁食的食物名称。   “你这都是打哪儿抄来的?”   “宫嬷嬷写给我的。”凌一伸手搂住她的腰,头也没抬的直到把整张纸的内容全都看完,才低头看着孟彤低声问她,“睡好了?”   “我睡多久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要知道,她以前可是从来不午睡的。   凌一往拔步床外头的漏刻看了一眼,“还不到一个时辰呢,要不要再睡会儿?”   孟彤摇头,“我睡够了,还是起床看会儿,再躺下去我骨头都要硬了。”   除了看书睡觉和吃之外,连走路都有人在旁盯着护着的日子太难熬了,孟彤只过了两天就有些抓狂了。如果要这样养胎八个月,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既然肚子里揣了个球就不能干体力劳动了,孟彤就只能给自己找点儿脑力劳动来打发时间了。   凌一见孟彤连医书都扔博物架上不管了,吓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要是孟彤没有怀孕前也就算了,只要有青海等人护着,孟彤想干什么他都由着她折腾,反正就是惹了什么事也还有他这个相公在她背后给他撑腰呢。   可她现在肚子里揣着个孩子,这要是折腾起来,万一要是……凌一都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摸出随身携带的记录着孕妇禁忌事项的纸张看了又看,凌一皱着眉把纸条叠好放回怀里揣着,心里思索着怎么才能既让孟彤如愿,又不会让她伤着自己。   自打孟彤把青黛派过去服侍皇帝的一日三餐之后,皇帝干脆一整天都不着家了,天一亮就往外跑,天不黑绝不回府。   虽说四川府现在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凌一还是把青海、青松等八人派了去保护皇帝。   而凌一则干脆把孟彤带在身边,和他一起去和风堂,和清风交接他这两年为两人代为管理的分布在各地的产业。   ☆、808番外——清风复仇   清风如今也已经有十五了,因为练武的关系,他的个子抽的很快,如今都已经与凌一一般高了,而且还不是那种光长个儿不长肉的体形。   孟彤一看到清风,突然就想到了一个问题,“清风,你今年都十五了,也该准备报仇的事了吧?”   清风闻言微微愣了下,随即笑道:“啊姐怎么突然这么问,你不是要我等成人之后,才允我去找陶天佑报仇吗?”   “找陶天佑摊牌自然要等到你行冠礼之后,不过报仇也需要时间准备的嘛。士农工商,陶天佑虽说只是个小官吏,但好歹也是个官儿。   我让你一边读书一边经商,这六年时间,我想你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和人脉,可以跟陶天佑对抗了。”   清风的眸子一亮,上前两步,有些急切的看着孟彤道,“啊姐,你的意思是……我的能力要是够了,就可以去报仇了吗?”   孟彤白了清风一眼,转身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都说了士农工商,你现在只是通过经商积攒了金钱和人脉。   要是没有能够压到陶天佑的身份,就凭他是你爹这个身份,他要是想夺走你辛苦六年的成果简直轻而易举,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   清风低头想了想,抬头问:“啊姐,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参加乡试吗?”   孟彤无语的一拍巴掌,都快被清风给笨哭了,“你这小子是不是傻呀?别人就是考中了状元,也不过是为了让皇上赏识,赏个一官半职做做。   而现在皇上他老人家就住在咱们家,你去套个近乎,走走后门儿,以你算帐的本事皇上见了一准惊喜,到时候让皇上给你封个四品官儿,你这官位不就妥妥的稳压陶天佑一头了吗?”   清风被训的嘴角直抽抽,等孟彤训完了,才苦笑道,“啊姐,你这么撺掇我走皇上的后门,弄这些歪门邪道真的好吗?”   “好呀,这有什么不好的。”孟彤不以为然的振振有词道,“这年头儿,有本事的人走直道儿,没本事的人走崎岖山路,皇上都住到咱们家里来了,你还跑去考乡试,你说说你不傻谁傻?”   清风一连被孟彤骂了好几个傻,都开始忍不住怀疑人生了。他摸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孟彤的话,然后可悲的发现孟彤说的还真的挺有道理的。   你说别人挖空了心思也就只为了在皇帝面前露个脸,从而获得皇帝的赏识。   而现在皇帝都住到他家里来了,他就是一天到晚跟皇帝绑一块儿都没问题,为什么不趁机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从而让皇帝直接封他个一官半职呢?   清风哪里是真的傻?他只是遵循了大众想法,没有孟彤这么肆无忌惮、荤素不忌而已。   想通了问题的关键,清风的眸子就忍不住亮了起来,“啊姐,那个程范和陶天佑都在吏部任职,你说皇上能不能直接封我个吏部的官职啊?”   孟彤见他终于懂了,瞥了眼一旁事不关已,自顾自低头看帐本的凌一,继续对清风谆谆善诱道,“这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想封你什么官职不行啊,重点是你自己能不能胜任皇上封给你的官职。”   清风低头想了想,喃喃自语道:“我的文章夫子说考个举子是肯定没有问题的,不过要考进士的话就需要再沉淀几年了。不过我的长处在数数上,算帐、盘帐才是我最擅长的,帐目的话,应该是户部比较合适我。”   说完,清风目光询问的抬头看向孟彤。   孟彤见状便笑道,“看来你这小子还不算太笨,如今太子才刚册立,正是要培养自己势力的时候,以你这个年纪,只要得了皇上的赏识,我再给你写封推荐信,到时候你在户部混个几年也够太子看清楚你的才能了。   五年时间你要是不能混个侍郎当当,我肯定会鄙视你的。”   “五年时间升到从三品的户部侍郎?”清风听到孟彤对他的要求,第一个反应是觉得自己肯定做不到。   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姐姐是皇帝的义女,太子的义妹,自己的姐夫是金吾卫上将军,手上更统领着四川府二十万的驻军,如今皇上更是直接住到了自己家里。   就他这身份背景再加上他在数数上的天赋,要是五年时间还混不着一个户部侍郎当,可能连他自己都会忍不住鄙视自己的。   这么一想,清风顿时就有了底气,“啊姐,你的意思是让我这几天先跟着皇上吗?”   “跟着皇上干嘛?他老人家这两天正忙着跟一群老头儿下棋呢,这几天都有点儿走火入魔了。”皇帝当成这副德性,孟彤忍不住就想狂吐槽,“你现在就是一根金条,在他老人家面前也没一颗小棋子重要。”   之前还说让他得到皇帝的赏识,现在又说他就是根金条,在皇帝眼里也没一颗棋子重要。清风不禁满头黑线的叫道,“啊姐,你今天是不是无聊了,所以才特地跑来玩我的?”   孟彤就算心里虚的要命,脸上也不会表现出来,反而一脸“你不识好人心”的表情,瞪着清风嗔道,“自己笨还怪我玩儿你,你不信我总该信你姐夫吧,你自己问问他,你是不是笨透了?”   “你真当我傻啊?谁不知道姐夫最宠你了,你说太阳是方的,姐夫肯定也会昧着良心说太阳是方的的。”清风很不客气的白了孟彤一眼。   他又不是第一天给孟彤做弟弟,怎么会不知道每当孟彤这么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就是她想要戏弄人的时候。   想想她每次想一出是一出,出个主意说个计划就把所有人指使的团团转,她自己就只管动动嘴皮子,然后每天捧着医书躲进药房里做甩手掌柜,把她弄出来的“烂摊子”全都甩给别人。   很不幸的是,这个“别人”之中除了他那个宠妻无底限的凌大姐夫之外,他这个义弟也是任劳任怨为孟彤收拾“烂摊子”的人之一。   ☆、809番外——清风复仇2   孟彤一脸无辜的眨眨眼睛,回头问凌一,“太阳不是方的吗?”   凌一正低头看帐本呢,听到孟彤的声音他头也没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孟彤是在问他而不是清风的,张嘴就道,“是方的。”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姐夫会这么说。”清风气愤的冲凌一跳脚道,“姐夫,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凌一抬头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只要你姐开心,良心要不要都无所谓。”对一个前职业是顶级杀手的人来说,要是他还有良心,也活不到现在了。   做为一个姐夫,眼里只有他姐一人,他这个做小舅子的还有什么话好的说呢?   清风无语的瞪着这对极品夫妻,站在哪里运了一会儿气,才甩甩衣袖,悲愤又委屈的一屁股坐到了孟彤对面的椅子上,可怜巴巴的道:   “啊姐,看在我为你们夫妻俩这两年任劳任怨做牛做马的份上,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啊,算我求你了行吗?”说着还给孟彤作了好几个揖。   孟彤看着他这可怜样,想想清风这两年来一个人担起了她们夫妻俩那一堆产业的麻烦事儿,她这心不禁就软了。   说到她弄出来的那些产业,孟彤自己也挺挠头的。   她当初买地时只想着因为天气关系,通常北方欠收的话,南方大部分地方应该是会丰收的。   而南方若是碰上了涝灾的话,北方总会是风调雨顺的,所就让胡清云的人天南地北的都给她买一些了。   五百万两当初拿在手上只不过就是那么一叠纸,可等它成了价值五百万两的田地时,每年的投入和产出,各类的杂项和损益,那个帐本儿收上来都能装好几口大箱子。   除了她的那些田庄,还有凌一分布在各地的多的吓死人的房产和店铺,然后还有她前阵子非常努力操办的,全大周遍地开花的“有间药铺”。   啊,忘了算上正在建设中的四川府了。   土家族和苗族开发出来的那些梯田种值了出来的作物,和与各个生活区同步建设起来的商业区,那些房产和店铺的租金所带来的收益,以后也全是他们夫妻俩的产业。   哎哟妈呀!光想想这些个产业会产生出多少帐本,孟彤就只觉得头皮发麻。   幸好!幸好她有个好男人,还很机智的收了个义弟,那些产业以后有他们处理,自己还是个以做个富贵闲人的。   这就是有人疼的好处啊。   孟彤无比庆幸的拍了拍胸口,这一刻对清风简直充满了感激。“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大人有大量的放过你吧。”   清风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啊,他就知道啊姐之前说了那一堆话,就是在拿他寻开心呢。   不过被自家啊姐“玩儿了”,做弟弟的再憋屈也得忍着。   清风委屈的两眼含泪,却还是只能好声好气的跟孟彤求道,“啊姐,你就给我指条明路吧,我要怎么才能让皇上注意到我?”   “笨啊你,再过几天不是马上就要春耕了吗?各处的管事不得带着人过来跟你领苗株吗?回头你让人全到大门口集合,然后自己拿着帐本亲自去跟人对帐去。”   孟彤说完还冲清风眨了眨眼,笑道,“到时候,我自会拉着皇上过去看热闹的。”   清风一脸恍然的抬头拍了拍额头,眸光慢慢的就亮了起来,脑中却飞速的转动了起来,想着自己该怎么在那一天把他最擅长的数数表现到极致,好一下就把皇帝给震住。   凌一从帐本中抽空抬头看了眼笑眯眯的妻子,又转头看了眼被再次忽悠住的清风,有无奈的摇了摇头。   心里也很庆幸自家娇妻总算有了孕妇的自知,知道现在就是要玩儿也只能玩儿别人了,只要她能安份的养胎,不再折腾她自己,凌一是很乐意旁观别人被妻子指使的团团转的。   清风现在身在局中,大概还没有意识到孟彤那一无聊就爱没事找事瞎折腾的个性。   其实以她们夫妻和皇帝以及太子的关系,如果要举荐清风入朝为官,只需一封举荐信就足够了,哪里需要取得皇帝的赏识再把他举荐给太子?   清风根本没有认清自己关系户的身份。   皇帝都能放心的扔下江山跟着孟彤来四川府养病了,太子还能不放心用他一个清风?   别说是他清风在数数一项上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就算他是个草包,以他们夫妻对太子的帮助,就是向他或皇帝讨个二品官职那也是一句话的事。   只不过孟彤现在有孕在身,不能碰药材,不能再跑跑跳跳,不能让折腾自己凌一也就只能看着她去折腾别人了。   不过孟彤显然还是挺有良心的,对清风这个义弟很是手下留情,只让他招一堆人现场表演心算绝技给她看,就放他去洛阳混官场,这让凌一看着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要是凌一知道,孟彤是想借着清风去折腾以前那些曾经当面嘲讽,讥笑了他的各部官员,不知道心里会做何感想。   有道是:户部管钱,吏部管人。户部管着大周国库呢,朝庭用钱哪一个能不经过户部?   就是皇帝自己私库里没钱时,要用银子都得户部尚书点头才能从国库里拿银子呢,更何况是各部的那些官员?   孟彤以前一心沉浸于医书中,每天想的是如何努力提高自己的医术,所以在洛阳的那些年,不管外头怎么传她和凌一的闲话,她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就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也只是一笑带过的。   因为那时候她没时间去理会那些闲杂人等,每天用来做试验,看医书的时间都不够了,谁耐烦去跟一群八卦的男人扯皮啊。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现在不是空闲下来了嘛!   既然得有八个月的时间不能碰她心爱的医术研究,那她就只能翻翻旧帐了。   别以为事情过去了,她就会忘记,女人可是很记仇的。   五天之后清晨,凌一破天慌的天未亮就把孟彤给叫了起来。   今天是各处管事来府里领苗株的日子,孟彤昨晚睡前就叮嘱过凌一,让一早就把她给叫起来,她要去福寿院堵皇帝。   ☆、810番外——清风复仇3   虽然忽悠清风当众表演,孟彤有戏耍的成文在里面,但其实也是为了让皇帝和周元休看到清风的优秀。   不然她大可以直接一封举荐信把清风弄进户部,可那样的话,周元休心里肯定不会痛快,而清风在户部不但没有进升的可能,而且日子肯定也不会好过。   这倒不是孟彤把周元休想差了,而是她压根儿就不相信,以周元休那个阴险的个性,会全然不做防备的让她把清风安插在户部的重要位置上。   坐拥万里江山的帝王要想不多疑,基本是不可能的。   这个换位思考一下,大家都是能理解的。   毕竟大周的天下这么大,谁也不能保证那些个位高权重的文武大臣,在享受惯了权势带来的便利之后,不会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对上位者来说,贪污受贿虽然可恶,可其实还不算是个事儿。那些挖国家墙角,心大了,想要翻身做主把歌唱的人,对皇帝来说才是真正需要防备的人。   虽然就外在条件来说,孟彤觉得他们夫妻俩现在肯定也已经被皇帝在心里记了一笔了,不过天地可证,他们夫妻俩对皇帝这一苦逼职业是真的没有半点儿兴趣。   当然,皇帝信不信,这就见仁见智了。   身为二十四孝好相公,凌一可舍不得让自家有孕在身的媳妇儿为这么点儿小事儿操心的睡不了觉。   在他看来,这种事情再好解决不过。   哄睡了孟彤之后,凌一又重新起身,出来叫人给许公公递了话,只说孟彤笠日辰时三刻要给皇帝诊脉,让他拖住皇帝,别让皇帝又溜出府去了。   入夜之后,皇帝的福寿院外人轻易是进不去的。所以青薇也没敢让小丫头过去传话,而是自己亲自跑了一趟。   许文轩一听说孟彤要给皇帝诊脉,自然不敢怠慢。   他本就是皇帝的心腹,对皇帝自是忠心耿耿,在别的事情上许文轩或许还会纵着皇帝,可事关皇帝的身体健康,他就是死也会拦住皇帝,让他呆在府里让孟彤诊脉的。   孟彤一觉睡到自然醒,可一睁眼就马上发现不对劲了。她自打怀孕之后生物钟就紊乱了,现在床帐低垂,床内的光线都这么亮,外头的大太阳搞不好都晒到头顶心了。   “完了,完了,现在什么时辰了?”孟彤急急忙忙的翻身坐了起来,一看身边躺的四平八稳,还闭着眼睛装睡的凌一,顿时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哎呀,你怎么不早点儿叫醒我啊?”   平时她就是半夜翻个身,凌一都能立刻睁开眼睛看看她,这会儿她动静这么大,她可不信凌一还没醒。   “你怀着孩子呢,要睡足了孩子才能长的快。”凌一睁开眼睛,清明的目光中带着满满的柔情,哪里有半点儿才睡醒的迷离?   “哎呀,我昨天还跟清风打了包票,说今天会带皇上去看他表演的呢。”   孟彤懊恼伸长了手,隔着凌一就想去够床帐,结果尚在一掌之外的床帐,活像在嘲笑她手太短一样,硬是挂在哪里文丝不动。   到是凌一被她这蛮撞的举动吓了一跳,深怕她撞到肚子,连忙伸手搂住了她的腰,“你小心些肚子。”   “哪里就那么娇气了。”孟彤不满的撇嘴,眼睛还犹自不甘的瞪着床帐。   “你如今有身子了,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凌一扶着她坐好,撩起床帐拿了衣服进来给孟彤,自己也下床拿了衣服套上。   “现在什么时辰了?”孟彤心里着急,三两下就把衣服给穿上了身。   凌一瞄了一眼外头床上的漏壶,“离辰时还差两刻呢,时辰还早。”   孟彤却哀嚎道,“哪里早了?都这个时辰了,皇上只怕早就跑出府去玩了。”   凌一回头冲她笑道,“放心吧,我昨晚命人给许文轩递了话,说你今天辰时三刻会过去给皇上诊脉。所以在你没给皇上诊脉前,皇上是肯定不会出府的。”   孟彤闻言立即就又高兴了起来,拍手冲凌一笑赞,“聪明了我的哥!”   叫了丫环进来服侍洗漱,又用了早饭,凌一这才陪着孟彤往福寿院去了。   福寿院里,皇帝正因为不能早点儿出门找人下棋,而面色不郁呢,不过见孟彤夫妻两进门,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大马金刀的在罗汉床上坐好,摆好了架势让孟彤把脉。   皇帝的身体经过这大半年的调养,确实是好多了,不然也不能容他这么任务的整天往外跑了。   孟彤随意的问了几个问题,听皇帝说最近身体虚软,走路带喘的毛病几乎就没发过,她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您不是没发作过,而是您一心只顾着跟人下棋,忽略了身上的不适罢了。”孟彤转头看向许文轩。   许文轩也苦笑着上前道,“公主所言正是,陛下有时看棋看得累了也不肯回马车里歇会儿,老奴就只能站在陛下身后,让他靠着。   不过陛下近来身子似乎有了些起色,看着似比路上那会儿还要好些了。”说着,他两眼期盼的望着孟彤,就巴望着孟彤能肯定他的猜测。   孟彤微微一笑,冲他点头道:“皇上的身子确实是更好些了。”   许文轩闻言大喜,皇帝的脸上也不由闪过一丝喜色。虽然早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不过能活着,谁会想死啊?   知道自己的身体不但没有恶化,反而更好了,皇帝可谓龙心大悦,拍着手道:“看来这下棋也是能治病的,朕最近这身子好转,那帮子老头儿可是功不可没啊。”   孟彤就怕皇帝下一句就说自己要出府去找人下棋了,连忙道:“皇上,您到慧山城也有一阵子了,整天下棋岂不腻烦?   如今慧山城外的山头都已经开成了梯田,今天正好是府里给各处发苗株的日子,这热闹可是难得一见的呢,您不想去看看吗?”   所谓梯田,皇帝早在进慧山城之初就见过了。乍见那一座座好好的大山被挖成了秃子,皇帝都愣住了。   直到离得近了,看到那被挖成了阶梯样的大山上,那一块块不规则的田地里竟还种着药草和粮食,皇帝这才真正明白孟彤所说的开山造田是个什么意思。   ☆、811番外——清风复仇4   四川府多山少平地,这是四川府贫穷的最大原因所在。若是能将所有的大山都开成梯田,这四川府将会有多少的田地?每年又能了多少粮食?   皇帝就算卸下了政务,第一反应考虑的还是民生以及相关的利益问题。只不过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当初那么痛快就把四川府全权交给孟彤了。   做为封邑,孟彤本就有权从四川府的税收里抽取五成做为公主府的花用,可他当初那一纸圣旨把四川府官员的任命权也给了孟彤。   这以后四川府的官员可都是孟彤的人,四川府以后上交多少税收还不都是孟彤说了算?   皇帝想到这里,心里那叫一个悔啊。   不过悔归悔,听孟彤一说这发苗株这事,皇帝倒是动了心思的。毕竟眼看着四川府越来越好了,他虽然已经把四川府全权交出去了,可这四川府倒底还是他家的,现在他就在这里,不多看着点儿又怎么会甘心?   而此时的公主府外,领苗株的队伍已经从府门口一直排到了两条街外。   人虽多,秩序却很井然,带着伙计赶着马车的各处管事们有序的从街南头进,从街北面出。没有人敢争抢推掇,也没有人装十三的跑上前去插队。   清风除了头一年发苗株时,与朱烂等人亲手操持过之外,这几年因为孟彤和凌一的产业利滚利之下越来越庞大了,他实在抽不出手来管这事儿,所以之后都是扔给手下的管事们来操办的。   这次他再次站在府门前,看到排得长长的等待领苗株的队伍,清风这心里还是很自豪的。   想想以前的慧山城破败的就跟个贫民窟一样,再看看如今的慧山城:林中屋,屋外有树,道旁有树木花草遍布,城中纵横交错的街道宽敞洁净,整个一世外桃源般的去处,这些可都是因为他们一伙人这几年努力的成果。   辰时一到,就开始发苗株了。   清风起先还记得自己今天的任务,可看着手下管事们做事慢吞吞的,老半天才能跟一处管事交接完领发事宜,他就把自己今天来这儿干嘛的事儿全忘光了,撸起袖子就上去指挥了起来。   孟彤和凌一领着皇帝出来时,就见清风高高的站在一张圈椅上,上好的锦缎长袍下摆,被他嫌碍事的塞在腰带里,一脚还形象全无的踏在椅子扶手上,活像是刚从哪里跑出来的土匪似的。   清风此时正忙着呢,哪里还会注意从府里出来了什么人呀,他撸着袖子扯着嗓子,一手拿着名册,一手握着毛笔大声吆喝着,把一群管事指挥的团团转,所幸现场还算忙而不乱。   清风的算帐的本事算是练出来了,领苗株的管事一报想领苗株的数量,他这边根本不用算盘,直接就把价格报出来了。   这可把那些管事自带的帐房给急坏了,一个个满头大汗的拼命拨着算子,就怕自家管事会嫌弃他们无用。   清风这算帐的本事,他手底下的那些管事们都是清楚的,因此根本不管那些帐房,清风这边一报出总价,那边领苗株的和发苗株的管事就立即开始交接了。   一个给写收据,一个给点银子,手底下的伙计们一个发,一个将苗株装车,速度都不知道比原来提高了多少倍。   清风低头在自己手里的名册上“唰唰”记上一笔,就高声叫了下一个。   孟彤偷偷瞄了眼站在最前头的皇帝,见他直直盯着站在圈椅上的清风看,心里不由暗暗为清风点了个赞。   清风的心算速度跟那些满头大汗拼命拨算子的帐房,可谓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做的如此出挑,皇帝要不惊讶那才怪了。   果然,没一会儿皇帝就扭头冲孟彤道,“彤彤啊,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椅子上的小子是叫清风吧,是你的义弟?”   “可不就是他么。”孟彤笑道,“这小子脑子灵活,能力也不错,我在洛阳城的这两年,可多亏了他帮我看着家里的那些庄子和这一府的吃穿用度,否则我还真不可能过得这般安生。”   皇帝眉头一皱,不怒自威道:“你这姐姐做的不地道啊,我看他年纪不大,你也不缺银子,怎么就没送他去读书呢?”   这个锅孟彤可不背,她立即喊冤道,“哎哟您这可是冤枉我了,自打我爹娘认了他做义子,我可是一点儿没敢耽误,早早就送他去私塾读书了的,只不过……”   皇帝急于知道清风的底细,一见孟彤说话吞吐,便立即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孟彤叹了口气,道:“只不过我这弟弟命苦,当初为了躲避仇人的追杀,是卖身到我家的,因此这一辈子是注定无缘于科举出仕了,我供他读了这么些年书,也只是想让他能知书达理,多些见识,日后帮家里处理起庶务来,也能自如些罢了。”   皇帝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头,心里老大不乐意,心说:如此人才怎么就只配给你家处理庶务了?朝庭律法虽然规定了有卖身为奴者三代方能出仕,不过这还有他吗?   许文轩一见皇帝的脸色,立即很有眼色的对孟彤笑道,“清风公子如此人才,公主只让他帮你处理庶务,未免有些太浪费了。”   孟彤虽然对皇帝的了解还做不到一举一动皆知其意,不过一听许文轩这话,她就知道皇帝对清风动了心思了。   遂笑道:“清风是我的义弟,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他,平日里的生活用度就不说了,他这几年得的月例算起来也该有十多万两了,足够他置下一份诺大的家业以后娶妻生子用了。”   不过几年时间的月例就能有十多万两,这不管放到哪里都丰厚的不能再丰厚的待遇了。许文轩就是脸皮再厚,也说不出来清风出仕比给孟彤管庶务,前途更远大的话来了。   毕竟清风若是出仕的话,就是从四品官做起,一年顶多也就两三百两的奉银,若是不贪污受贿,这得多少年才能挣下这么多的银子呀?   许文轩不禁就有些讪讪的。   ☆、812番外——清风复仇5   皇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这脸就有些挂不住了。他堂堂一个帝王,被人说给自己当官还不如给孟彤做管家,这脸能挂得住就怪了。所以他气的转身就走,连外出下棋的事儿都给忘了。   皇帝要走,许文轩自然得巴巴的跟上去侍候。   等人都走光了,凌一低头看了眼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小妻子,又看了眼犹自忙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清风,笑问,“你就不怕把皇上给气着了,他不理你这茬了?”   孟彤被凌一揽着往府里走,闻言便低声笑道:“不理就不理呗,清风要是能凭自己的本事出仕那是最好,若是不能出仕,就在家里帮我管着那些庶务也是好的。   至于他的那个仇,那程范之不过就是个五品小官儿,那陶天佑就更不济了,清风就是不出仕,光是用银子砸也能整死他们,倒也不必一定要执着于出仕为官。   不过我觉得皇上十有**是要挖我墙角的,师兄跟我说过,这些个人都是属毛驴的,一个个的都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性子。不是他们自己乐意的,你就是双手送到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瞅上一眼。   所以我就是想试试,皇上和太子要是肯上勾那是最好,清风也能有个好的未来。要是不成的话,我写封推荐信让太子把清风弄进户部,等他报了仇再让他回来给我管理那些庄子也就是了,左右咱们啥也不会损失,不是吗?”   他能说不是吗?凌一无奈的摇摇头,看着小妻子的眼神里满是宠溺。   清风这头忙完了才反应过来,他把孟彤和皇帝给忘到天边去了。他当下也顾不得梳洗换衣了,忙不迭的就要往孟彤夫妇住的梅苑去,却不想在前院就被人给叫住了。   叫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帝跟前的许文轩。   清风一听许文轩说皇上有召,心里就有些明白啊姐的法子好像是成了。他也不是笨人,跟着许文轩去了趟福寿苑,与皇帝一翻攀谈之后,出来时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而皇帝也很高兴,清风的文人傲骨让他很是欣慰,学得文武艺,卖予帝王家才是广大读书人该有的抱负嘛,也就孟彤这样的小女娃子才喜欢谈钱银这些俗气东西。   于是当天,一只信鸽就把皇帝当日的努力成果,送到了千里之外周元休的书案上。   巫门与皇室虽然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但对于皇帝以及太子来说,皇朝的传承和延续还要靠一个门派的几个门人来守卫,这其实也是很丢人的。   所以能从孟彤的手底下挖人,而且这人还是孟彤的义弟,周元休和皇帝都感觉跟打了胜仗一样,别提多开心了,立马就派了暗卫去保定城把清风当初卖身的档案给抹掉了。   三天之后,公主府外早早的就停了一例车队,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忙着往车上搬行李,随行的一百侍卫也早早的就在一旁候着等出发了。   公主府的核心人员基本都知道清风此去洛阳是干什么的,所以几乎全都跑过来相送了。   清风特地去福寿院辞别了皇帝,才出得府来。   该吩咐的,该叮嘱的话昨天的送行宴上就已经都交代过了。众人此时见清风出来,小狼一家四口首先就迎了上去,要不是清风见机快,躲的及时,差点儿就要被这四只给扑倒了。   赤光这回是要跟着清风回洛阳的,闪电正跟它在那边依依不舍呢,所以倒也没过来捣蛋。   只不过孟彤这边还没来得及说话,春二娘就捏着手帕开始不舍的抹眼泪了,宫嬷嬷和王嬷嬷等人一见,连忙小声的在一旁劝。   怀孕的女人容易多愁善感,孟彤一见春二娘哭,不知怎么的就也跟着红了眼框。凌一一见这架势,哪里还能容清风和孟彤她们依依话别啊,立即就连赶带推的把清风往马车上赶,直把感伤的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姐夫,你别推我,也容我与啊姐和干娘说句话啊。”清风两脚抵地,挣扎着想要回头看孟彤和春二娘一眼。   凌一却不为所动,拎着清风的后衣领就将人往马车上塞,“还说什么呀?没见你啊姐和你干娘都要哭了吗?再说话不是昨天都说过了吗?你还是赶紧走吧,没事也别回来了。”   “姐夫,你太过份了。”被强塞进马车的清风,悲愤的满脸宽带泪。   侍书和侍剑吓的缩在马车旁,一声都不敢吭。   “你啊姐怀着孩子呢,老人说女人怀着孩子哭,将来生下来的孩子也会喜欢哭的,你想让你未来的侄子、侄女天天哭闹不成?”   清风顿时无言以对。天大地大也没有外甥和外甥女大!可为什么苦逼的总是他啊?   “你们在说什么呢?”孟彤疑惑的走了上来,又责怪凌一,“你怎么把清风直接给推车上了,我和娘都还没跟他说上两句话呢。”   凌一面不改色的睁眼说瞎话,“清风正急着走呢,他说他怕你们俩当着他的面哭。”   清风一脸懵逼样,心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不过见凌一目光沉沉的瞥过来,清风立即很没骨气的点头道,“是啊,啊姐,我只是回洛阳一趟,也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了,你们可千万别当着我的面抹眼泪,我看不得你们这样。”   嘴里说着话,清风的心里却是禁不住的阵阵酸楚起来。自打那一年的冬天为孟彤所救,他虽然痛失亲娘、妹妹,却并没有过几天苦日子,这些年春二娘待他当真是视如已出,让他感动的同时也感恩不已。   抬手冲站在不远处抹眼泪的春二娘用力挥了挥,清风笑着扬声喊道:“干娘,我到了洛阳会给您写信的,路上有侍卫护着我,您不用担心我,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啊。   等啊姐生了,您可别忘了写信告诉我啊姐生的是外甥还是外甥女啊。”   春二娘一听这话,眼泪就更加止不住了,她提着裙子跌跌撞撞的往这边凑,孟彤一见这“水漫金山”的架势,立即也觉得不妙了,连忙也开始低声催清风走人,“你赶紧走,赶紧走,不然娘一会儿都不知道要哭多久才能停了。”   ☆、813番外——春二娘的春天2   “啊姐,你怎么跟姐夫一个样儿啊。”清风心里那叫一个悲苦啊!   不过悲苦归悲苦,春二娘的哭功他也是领教过的,自然不想临走前还把这位动不动就容易掉眼泪的干娘给惹得大哭。   “干娘,我这就赶路了,您在家可要照顾好我姐啊,等我到了洛阳城会给您写信报平安的。”清风说着冲春二娘挥挥手,然后用力拍了拍车壁,前面赶车的车夫收到指示立即一甩马鞭,马车就缓缓的往前驶去。   春二娘下意识的就想追上去,宫嬷嬷和王嬷嬷不用孟彤开口,立即眼明手快的一左一右把她给牢牢扶住,春二娘被两位嬷嬷拖着动弹不得,只能泪眼婆娑的冲着马车喊,“风儿,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呀。”   “我知道了,干娘,您放心回去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清风笑着冲春二娘挥挥手,就放下了车帘。   原本被凌一吓的缩在一旁的侍书和侍剑整个人都懵了,他们都还没上车,少爷怎么就自己走了?眼见侍卫们纷纷上马,追随着清风的马车动了起来,两人立即就慌了,连忙连滚带爬的往马车追去。   “嗷嗷”(傻子,快停车,你忘记带人了)   小狼带着两个孩子追着清风的马车跑了几步,可见清风缩在马车里连头都不敢露,而侍书和侍剑也被后头装行李的马车给拉上了。   它回头看了看傲然站在原地看着它的媳妇儿,突然感觉自己也挺傻的,于是便蔫头巴脑的低头走回了自家媳妇儿身边。   孟彤轻轻搂着红着眼眶的春二娘,一起目送着清风的马车走远,才道,“娘,清风走远了,咱们也回去吧。”   春二娘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忍不住冲女儿抱怨,“风儿还这般小,你怎么就放心让他一个人回洛阳呢?再说他那个爹就算有百般不是,可倒底也是他的亲爹呀,他就这么巴巴的找上门去,万一要是吃亏了可怎么是好啊?”   孟彤只能笑着安慰她,“您就放心吧,洛阳城那边凌一早就派了人盯着了,不会让清风被人欺负了去的。再说清风这回去洛阳可是皇上的意思,女儿我也没有办法啊。”   春二娘一听是皇帝的意思也只能颓然的叹了口气,天大地天皇帝最大,她就是再担心也不敢跟皇帝对着干。   “算了,现在人都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都回去吧。”春二娘说着就要转身往府里去,却在身体转到一半时,像是看到了什么让她惊讶的事物一般,突然的顿住了。   凌一六识灵敏,立即就发觉了春二娘的异样,他顺着春二娘的怔愣的目前往对面街口看了一眼,立即轻轻掇了掇怀里的小妻子,示意她看对面街口。   孟彤转眼望去,就见对面街口站着个身穿青布褂,头盘青蓝色头布的中年汉子。那人皮肤黝黑,五观看着还挺英俊的,身形也并不多高大,但身材看得出来长的很是壮实,这人身上应该是有着不弱的功夫的。   孟彤一看到这样,脑中不知怎么就跳出了三个——野男人?!   这人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从小就跟她娘订了亲,这么多年来都一直没有停止过寻找她娘的那个痴情男人吧?   孟彤小心翼翼的歪头去打量春二娘,想看看她娘见到这男人是个什么表情,却不想她才探过头去,春二娘就突然转头往府里跑去。   啊咧?!这是怎么啦?   孟彤抬头的往对面街口看去,就见那男人正一动不动的站在哪里,痴痴的盯着春二娘离去的背影。   孟彤不禁拿手肘掇了掇凌一,“哎,你说这男人是真痴呢还是假装的?”   凌一低头瞥了眼一脸不安份的小妻子,淡淡的道:“是真是假,查查不就知道了。”   “娘说朱灿查过的,我那日原本还想回头找朱灿好好问问呢,结果这几天被你看着这不许那不许的,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孟彤说着还不忘嗔怪的瞪了凌一一眼。   小丫头有时候胡搅蛮缠起来,还是让人挺头疼的。凌一此时只能直直盯着街对面的男人,借以躺避孟彤嗔怪的眼神。突然,他皱眉道,“走了!”   “什么?”孟彤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凌一冲街对面抬了抬下巴,低声道,“那个男人走了。”   孟彤连忙抬头往街对面的路口看去,果然就见那穿着青布褂的身影在路口一闪,就消失不见了。不过不见了就不见了吧,反正在没弄清楚那个男人的底细之前,她也没办法找那个男人谈判或是处置那个男人。   孟彤双手环在胸前,好整以暇的转头问凌一,“相公,那个男人是你派人去查,还是由我来?”   凌一一见她这副满含威胁的架势就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头,“我派人查。”否则还能怎样?自家小娇妻肚子里的孩子都还没坐稳呢,他总不能让她为这种小事情操心吧。   孟彤宛如打了胜仗般得意的笑了,扑过去亲密的抱着凌一的手臂,眉眼弯弯的笑道,“朱灿之前是查过那个男人的,你派人出去之前不防先找朱灿问问情况。”   凌一忍不住就叹了口气,伸手摸着孟彤的脸道,“你现在还怀着身子呢,就别为这些小事瞎操心了,等着我派人出去打探到了消息,就回来告诉你好不好?”   目的都达到了还有什么好不答应的,孟彤自然是乖乖点头了。   凌一的办事效率无疑是超级高的,毕竟这事儿关系到自家丈母娘和娇妻,凌一自是不敢怠慢的,把孟彤送回房间休息之后,凌一就立即派了人出去打探。   朱灿听说凌一和孟彤要过问此事,便顾不得手里的活计,把事情一丢就屁颠颠的亲自跑到了公主府来。只不过他来的有些不巧,孟彤刚刚午睡未醒,所以他就只能跑去书房找凌一喝茶了。   “伯母那日遇到的那一伙人是白族三大支系之一,那马一系的一个大家族的人,那家的族长名叫那马戛木,也就是当日声称是伯母父亲的那个男人,而伯母说的那个男人则是勒墨一系的掌舵人勒墨那铁的长子——勒墨长石。   ☆、814番外——春二娘的春天3   那马戛木和勒墨那铁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所以那马戛木就把自家的小女儿那马木兰许配给了勒墨那铁的长子,勒墨长石。   二十八年前的三月十五,勒墨长石带着五岁的那马木兰甩掉了侍候的人,偷跑出去看三月街,结果两人被人潮挤散了,那马木兰就此之后就再无音讯了。   勒墨长石原本该是勒墨一系新一任的掌舵人的,只不过因为他不肯放弃寻找幼时走丢的未婚妻,所以就把掌舵人的继承权让给了他的弟弟。”   朱灿拿起水杯灌了口茶,才又继续道,“我派人查过了,那马戛木是真有个女儿叫那马木兰,而且还真就是被勒墨长石给拐出去玩弄丢的,走丢的时候也才五岁,这跟伯母被拐卖时的年纪倒是对的上的,不过我能查到的也就仅此而已了,再深入一些的东西,我就没办法了。”   “知道有这么个人就行了,更进一步的东西我会派人查的。”凌一微微沉吟了一下,便抬起了头看着朱灿道,“那马戛木你见过没?他可有其他的子女,长的跟岳母可像?”   “这个你就是不问我也正想告诉你呢,这事儿我实在是说不好,所以才这么久都没敢跟你们提。”朱灿边说边从袖袋里抽出一卷宣纸。   “据探子回报,那个那马戛木一共生有三子四女,除了那马木兰之外,剩下的那几个子女我都派人去画了画像回来,你瞧瞧,你瞧瞧。”说着便把那卷宣纸递给了凌一。   凌一接过宣纸打开一张张的看过,可看过之后,眉头却不自禁的皱了起来,“如此看来,岳母还真有可能是那那马戛木的女儿。那日岳母与那马戛木一行人巧遇之后,那马家的人可有再来公主府?”   朱灿拍着巴掌道,“那些孙子派人来公主府打探过一回,不过并没有上门来相认,所以我才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提这事儿。”   凌一曲指敲了敲桌面,“说话注意点儿,要是那家人真是岳母的亲人,你张口闭口叫人家孙子,你想让彤彤怎么称呼你啊?”   朱灿缩了缩脖子,自知失言的讪讪一笑,抬手轻拍着嘴巴,笑道,“我这不是习惯了,以后不会了,不会了,嘿嘿。不过说真的,你说伯母要真是他们家走丢的女儿,那那些人都跑来打探过了,还能不上门来认人吗?”   凌一沉默了下,问朱灿,“白族与咱们公主府签了合作协议了吗?”   “签了,现在没签的也就藏族和满族了,他们那边的地形跟这边的不一样,而且是靠放牧为生的。一年四季居无定所的人,土地和房屋对他们没什么吸引力,公主的意思是让我们暂时先把这两族放一放,所以我们现在就没理他们。”   凌一点了点头,把手边的那几张画着人像的宣纸又重新卷了起来,“这几张画像就搁我这儿吧,这事儿事关岳母和彤彤,就是岳母真是那马木兰,他们能不能相认还是个问题。”   朱灿闻言便叹气道,“这我也知道,毕竟以公主现在在四川府的身份和地位,要是真让伯母跟那马戛木一家相认,对整个四川府的格局将是一种剧大的破坏,这些蛮夷脑子都特直,一不小心就要跟你干架,真心的伤不起。”   “那行了,你去忙吧,等我这边有消息了,回头再派人告诉你。”   打发了朱灿,凌一看着桌上那一卷画像沉思良久,才提笔写了两封信。   这两封信一封是给四川府当地的一个江湖门派——五毒门门主蓝采艳的,另一封则是给丐帮西南分舵总舵主陈三狗的。   正所谓人有人道,蛇有蛇道,事隔二十八年,想要再追查出二十八年前被拐的一个小女孩的去向,唯今之计也只能靠这些江湖中人了。   五毒门算是四川本地的地头蛇,拐卖儿童这种事搞不好就有五毒门的手笔,若是能查出当年那马木兰的去向,那是最好不过了。   不过就勒墨长石在四川府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那马木兰的踪迹来看,搞不好当年的人贩子就是跨界做案的,那就只能靠丐帮的耳目来慢慢的查找了。   派人八百里加急把信给送了出去,凌一看了眼漏壶,估摸着再过一会儿孟彤午睡就该醒了,便随手拿起桌案上的两本帐册,转身回了房。   却不知蓝采艳收到他的信时,差点儿没被活活吓死。   要说蓝采艳和凌一的相识完全就是一个巧合,多年前的一次绿林大佬聚会,凌一当时领了任务,要去暗杀西北马帮的一个头目。   当年的蓝采艳自诩天才绝艳,年纪轻轻就青出于蓝的被选为五毒门门主继承人,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不过那西北马帮的头目武功尚在蓝采艳之上,要是她不用毒,对上那马帮头目就只有被虐的份。   偏偏那日凌一杀人根本就没背着人,他就在这马帮头目赴约的路上绑了根拌马索,然后等这些人因那根拌马索停下时,直接飞身而起,一阵剑光飞舞之后,没等那些马贼反应过来,那马帮头目的脑袋就落地了。   碰巧那天五毒门的人就走在那伙马帮的后头,因此就让蓝采艳目睹了凌一杀人的全过程。   江湖中人杀人与被杀都是常事。特别绿林中人都亦正亦邪,他们不算是正道人士,就是讲义气也只是对自己帮派内部而言的,帮派与帮派之间看似都是井水不范河水,实则却都是竞争关系。   再说江湖中人,有时候就是与人有过命的交情,只要不是热血过头的人,权衡利弊之后,大多数人也都是选择自扫门前雪的。   因此五毒门的人在眼见那马帮头目被杀了之后,只是站在一旁袖手旁观,根本就没有插手抓人的意思。而那些马帮中人一见自己之方死了一地的人,连大当家都被杀了,当场就做鸟兽散了。   凌一没有遇到一点儿阻挠,就那么拎着那马帮头目的人头悠然自得的走了。   ☆、815番外——春二娘的春天4   当时的那一幕对于当年的蓝采艳无疑是震撼的,特别是当时她们门主还对她说:他不是那杀手的对手。   也就是因为她们门主的那句话,之后几次巧遇凌一杀人,蓝采艳都乖乖的装鹌鹑,当真是有多远躲多远。   不过巧遇的多了,凌一也就记住了蓝采艳这么一号人,之后出任务时还找蓝采艳搭过手,两人的孽缘就这么结下了。   蓝采艳要是知道凌一就是因为她的胆小怕事,觉得有趣之下,才会与她结识的,只怕会蒙上被子哭死过去。   天知道,她做梦都在祈祷永远不要碰上凌一个魔头。谁她嘛会喜欢结识一个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弄死你的人啊?   特别是这个人每次要她做事就只有一句话:不听话就弄死你!   看着信上刺眼的“不听话就弄死你”七个大字,蓝采艳哭的心都有了,尼马每次都来这一套,还有完没完啦?   不过就算再怨念,该做的事还是得做,蓝采艳没敢耽搁,招了手下过来就把事情吩咐了下去。   虽然事情过去了二十八年,不过那马木兰这个名字在四川府也算是个名人了,毕竟勒墨长石和那马家的人都不只一次的为这个人找上过五毒门了,所以查起来也没费多少事。   时间匆匆,七天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第八天的清晨,公主府的大门外就来了个青衣布褂的汉子。   凌一一看到门房传进来的信物,就知道是蓝采艳那边有消息,当下就让人先把来客请到客房休息安置,顺便送上些吃食招待来人。   而他则等孟彤睡醒之后,陪着她用过了早饭,这才搂着娇妻慢悠悠的散步去了前院,然后叫人把那五毒门的汉子请来问话。   这年头通信不发达,孟彤也没想到凌一这边这么快就能有消息了,正缠着他问他是打哪儿查到的消息呢。   就见外头小厮引了个穿着青色布褂挎着布包的汉子进得门来,然后那个汉子一见凌一就立即双手抱拳冲凌一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蒙达,见过凌前辈。”   “你怎么就成前辈了呢?”孟彤啼笑皆非的转头看着凌一,还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她自打认识凌一起,听别人喊过他将军,驸马,大人,可就是没听别人喊过他前辈。   这人嘴上连根胡须都没有,怎么就被人叫成前辈了呢?   不想凌一还来不及说话,蒙达就跟回答将军问话的小兵一般,抬头挺胸的大声道,“凌前辈武功盖世,是我辈武林中人之表率,自然该尊称为前辈。”   什么时候,一个杀手也能成为武林中人的表率了?   要说表率也该说凌一的奋斗史堪称所有青年之表率,毕竟从杀手到将军再到驸马,这个跨度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孟彤忍不住笑起来,一边请蒙达坐下,一边道,“那好吧,你叫蒙达是吧,你们门主派你来,可是有什么话跟你的凌前辈说?”   蒙达却没理孟彤,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凌一看。   凌一无奈,只能冲他点了下头,示意他坐下。   蒙达这才高兴起来,“哎”了一声,就在旁边的圈椅上坐了。   凌一沉声道,“说吧,你们查到些什么了?”   蒙达迟疑的看了眼孟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孟彤见了不禁瞪眼,“喂,我可是你凌前辈的娘子,夫妻本是一体这话你总听过吧?他让你们查的事情,就是我让他查的,你还不赶紧把你们查到的事情说出来?”   凌一好笑的瞥了眼雄赳赳气昂昂的孟彤,冲蒙达点了点头。   “那我就说了。”蒙达憨憨的挠了挠头,看着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不过紧接着他说出来的事情,就让孟彤再也笑不出来了。   “其实这个那马木兰我们也查了不只一次了。二十八年前,那马家的小女儿走丢了,这在我们四川府可是件大事儿,当时白族三大支系的人马全都出动了,我们五毒门身为地头蛇自然会被人找上门质问。   不过他们问我们也没用,这事儿不是我们五毒门做的,之前那马戛木和勒墨长石的人长上门来,我们门主不想搅进他们白族的内斗里,所以只说那事儿不是我们做的,与我们五毒门无关。   不过现在既然是凌前辈过问了此事,我们门主就让小人来跟凌前辈回话了,其实那个那马木兰之所以会走丢,不是被人贩子拐走的,而是他们白族内部的内鬼给偷走的。   不知前辈你们知不知道,这白族人虽不多却也分了三大支系,分别为:明佳,那马和勒墨,这三大支系的名字也是他们本族的姓氏。   白族三大支系统管着整个白族的所有大小事务,这么多年来三大支系互有通婚,所以白族内部还是挺团结的。   这事的起因其实是因为明佳一系的掌舵人明佳海。当年,明佳海向那马的掌舵人那马铁木提出联姻,想为自己的儿子明佳江河求娶那马铁木的女儿。   可明佳海老来得子,明佳江河那小子从小就被人给宠坏了,本事一点儿没有,调戏女人倒是一把好手,那马铁木看不上明佳江河,所以就拒绝了明佳海的联姻请求。   事情坏就坏在明佳海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还是人弃鬼厌的,不管是那马一系还是勒墨一系,都没人肯应这门婚事。这样一来,那马和勒墨两系联姻之后,明佳一系未免就显得势单力孤了。   二十八年前的三月街那日,那马木兰和勒墨长石上街游玩儿时,是被明佳江河派人给抱走的,明佳海当时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平衡那马和勒墨两系之间的关系,得知儿子干了蠢事之后就将计就计,干脆让人把那马木兰给卖到西北去了。”   孟彤和凌不禁听的面面相觑,靠山村可不就是在四川府的西北方吗?春二娘该不会真就是那那马木兰吧?   凌一问,“那马木兰是被明佳海给卖到别外去的事儿,你们一早就知道了,还是这回才查出来的?”   ☆、816番外——春二娘的春天5   蒙达缩着脖子悻悻的道,“这个事儿是一早就知道了的,只不过因为我们门里的五长老是明佳一系的人,所以门主就没让人跟那马和勒墨那边的人说。”   “看来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啊。”孟彤似笑非笑的瞥了凌一一眼,心说:这回要不是凌一去信问,五毒门那边还不会透露这事儿。   凌一没有理会小妻子的取笑,看着蒙达道,“你可知那马木兰当时具体是由谁经手卖给别人的,对方是个什么来头,具体卖去了哪里?”   “前辈明鉴,这个我是真不知道。”蒙达把头摇的跟泼浪鼓似的,不过想了想,他又道:“不过明佳海手下就两个心腹,一个是他的三妹夫,叫明佳玉江,一个是他大姐家的大儿子,也就是他外甥,叫明佳云兵。   卖那马木兰这么稳秘的事儿,要是漏出一点儿风声,他就完了,我估计这事儿明佳海也就只能交代给这两人去办了。”   这倒是真的。   以明佳海的身份,这种事情要是也需要他亲自动手,这万一要是被人抓住可就说不清了。他只要脑子没被门夹过,就肯定不会亲力亲为的参与此事,只会指使心腹手下去干这事儿。   凌一点了点头,伸出食指冲蒙达摇了摇,道,“最后一个问题,在哪里儿能找到明佳玉江和明佳云兵?”   “这事儿我知道。”蒙达欣喜的差点儿没蹦起来,同时心里也大大的松了口气,他总算没有辜负门主所托,把这事儿给办成了。“明佳玉江和明佳云兵一般都在……”   孟彤命青薇赏了蒙达十两银子,又给他包了些吃食点心,就让人把他给送了出去。   蒙达站在公主府门口,隔着衣服按着怀里的十两银子,又看了看左手上提着的装着吃食的小包袱,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门主送他出门时那一副含泪歉疚的模样,他还以为这次来回话,一不小心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呢,谁知凌前辈不但一点儿也不可怕,反而还很温文而雅。   蒙达忍不住又按了按怀里的银子,心中暗道:凌前辈的婆娘也是个好人呢,不但让人给他包了好吃的点心,还送了他这么多银子。他回去之后一定要告诉门主她弄错了,凌前辈和他婆娘其实都是好人。   孟彤要是知道她和凌一就因为十两银子和一点儿吃食,就被蒙达发了好人卡的话,真不知道会做何感想呢?   不说蒙达回五毒门之后,因为给凌一夫妻说好话,让蓝大门主如何的抓住暴怒。   就说凌一这边得了消息之后,想了想就走到书桌前,铺纸磨墨,提笔写信。   孟彤在旁看的满脑子问号,但见凌一写的认真,也就没好意思开口打扰。   直等凌一收了笔,把信纸摆在桌上等墨迹干,她才好奇的扒着的凌一的手臂问他,“咱们府上有的是人手,你怎么还特地写信让这陈三狗帮你绑明佳玉江和明佳云兵啊?还有这陈三狗是谁啊?”   凌一自然的顺手把孟彤搂进怀里,一边回答她的问题。“陈三狗是丐帮西南分舵的总舵主。”   “丐帮?是很多乞丐组成的帮派吗?”孟彤不能不惊讶,她到大周这么些年了,还真没发现那些乞丐是有组织的。   而且她这些人每到荒年或是青黄不接的月份,都会让庄子上的人在城门口以公主府的名义开设粥铺,实行实名施粥。   这么些年下来,各府各镇如今除了那些懒的不肯干活的懒汉,基本上已经看不到乞丐的踪影了。怎么西南还会有乞丐组成的帮派呢?   凌一看着孟彤瞪圆了的美目,不禁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头,笑道:“你是不是在奇怪这些年因为你年年施粥,各地基本上已经看不到乞丐了,怎么还会有乞丐组成的帮派存在是吗?”   见孟彤点头,凌一不由愉快的抱着她笑道:“丐帮自古就有了,只不过因为你这些年年年施粥,丐帮隐藏不易,所以也就只能穿上布衣隐身于乡镇的百姓之中了。”   凌一没告诉孟彤的是,要不是因为她年年施粥的善举,他也不会认识陈三狗等丐帮的高层。   他家的小妻子施粥施到号称有十万帮众的丐帮都混不下去了,因为是善举,丐帮也不好来硬的,所以丐帮高层只能往公主府递了名帖,想要请孟彤少施点儿粥。   那会儿孟彤天天捧着医书不放,丐帮的名帖自然就递到了凌一这里。   不过让孟彤停止施粥自然是不可能的,自家小丫头的仁心善举可是造福于民的大好事,凌一可不会为几个丐帮的老头儿就阻止自家小丫头的善举。   所以权衡之下,凌一主动拿出十万两白银,给丐帮出了个大隐隐于市的主意。   丐帮的帮众之所以当乞丐,还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被穷给闹的,他现在主动拿出银子为丐帮改善条件,丐帮还有什么好不乐意的呢?   就丐帮的主要业务——打探消息而言,做个不引人注意的普通老百姓,可比穿着破衣烂裳做个被人嫌弃的乞丐,更容易探听到消息。   因为丐帮收了凌一的十万两白银,也就欠下了凌一的人情,所以现在凌一有事相求,丐帮自当顶力相助。   实在也是孟彤如今的身份太过敏感了,白族和公主府还是合作关系呢,若是在这个结骨眼上抓了白族的人,动摇人心还是轻的,要是让那些本就对大周朝庭缺乏信任的各部族重新生出反意来,那就不太好玩了。   孟彤不知道凌一所想,只觉得有意思极了,伏在凌一的怀里“咯咯”直笑。毕竟自己能让遍布天下的丐帮帮众都当不成乞丐了,这可是相当不容易的呀。   凌一见孟彤笑的开心,就搂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她说起江湖中的趣事来。   陈三狗收到了凌一的信,也很高兴。   毕竟只用抓两个人,再逼问出二十八年前的一桩旧事,就能抵消掉那十万两白银的人情债,如此便宜的好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817番外——春二娘的春天6   丐帮帮众众多,抓两个人真就跟玩儿似的。   也是明佳玉江和明佳云兵倒霉,这几天公主府发苗株,两人忙了一天才看着族人们把发下来的苗株栽种好,正想找个酒楼好好的吃一顿,犒劳犒劳自己。   谁知酒菜才上桌,两人没吃两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两人就已经被换了个地方,五花大绑的捆在了柱子上。   “都醒了吧,醒了就好,醒了咱们就来谈谈吧。”   看着靠上来的身材佝偻,长相猥琐的老头儿,明佳玉江和明佳云兵是既愤怒又感到害怕。   实在是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太过恐怖了,他们的手脚都被绑住了,而这间不算小的屋子四壁都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就在两人的不远处还有个烧的很旺的火炉,那炉子上的几根烙铁都已经烧的通红了。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们?”明佳玉江喊出口的声音都在抖。   明佳云兵更是带着哭音道,“你,你知道我是谁吗?识像的就快放了我,不然,不然我舅舅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不放过我?你想怎么不放过我啊?”陈三狗哈哈大笑着,顺手从火炉上拽起一根烙铁就冲明佳云兵晃了晃,“你说你不会放过我?”   明佳云兵的脸都白了,两眼恐惧的盯着陈三狗手里晃动的烙铁,差点儿没哭出来,“没,没,不,不要,你不要过来。”   看着明佳云兵这副软骨头的样子,陈三狗“啧”了一声差点儿没想骂娘,这么没骨气的男人,就是给他玩也很没意思啊。   要不是凌一那小子说这事儿不能被太多人知道,他才不要亲自来审这两个软骨头呢。   摇摇头,陈三狗决定速战速决,举着烙铁又冲明佳玉江挥了挥,见他害怕的直往后缩,才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说吧,二十八年前,你们俩把那马木兰那小丫头卖给谁了,对方是什么来头,人被卖去了哪里?   说出来就饶了你们,要是不肯说或是敢编谎话骗我老人家,就别怪老夫对你们不客气了。”   明佳玉江和明佳云兵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吓的连嘴唇都抖起来了。这件事都过了二十八年了,这老头儿是怎么知道人是他们卖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你到底是谁?”明佳玉江毕竟要年长一些,害怕之余竟还打算套陈三狗的话。   陈三狗何其精明,又怎么会看不出明佳玉江的意图呢?他嘿嘿一笑,手里的烙铁利索的往前一递。随着一阵热铁遇冷水的“哧哧”声,明佳玉江就大声惨叫起来。   明佳云兵长这么大,在族中仗着明佳海的权势向来是无往不力,人人敬畏的,哪里又见过这样的场面?他被吓的跟着大叫起来,眼泪鼻涕都喷了出来,差点儿没尿了。   陈三狗嘿嘿嘿的笑,把手里没了多少热度的烙铁往火炉上一丢,又拿起一根烙铁,一脸不怀好意的向明佳云兵走去。   明佳云兵一看就是个软骨头,陈三狗一早就看中这小子了,对这种软骨头逼供最容易了,只要吓一吓,就什么都问出来了。   “说吧,你们俩把那马木兰那丫头卖给谁了,对方是什么来头,人被卖去了哪里?”陈三狗冲明佳云兵晃了晃手里的烙铁,一副“你要不说,我也给你来一下”的架势。   明佳云兵吓的简直肝胆俱裂,哭着喊道:“你别过来,我说,我什么都说……”   手里抖着两张画了压的供词,陈三狗哼着小曲儿从刑房里出来,门外守着的一名汉子立即迎了上来,巴巴的看着他,“舵主,成了吗?”   陈三狗一瞪眼,“老子出马,还能有不成的吗?喏,这不是吗?”说着扬了扬手里的两张供词。   “是,是,是小的说错话了。”汉子连忙陪不是,不过看着陈三狗手里的那两张供词,也不禁笑了起来,“舵主,那这里头的人……”   “先留着,等回头把事情查清楚了,再把人和供词一起送去公主府,凌小子应该用得着的。”陈三狗说着看向汉子,“你派两个人把人给我看好了,一天给一顿吃的就行了,这人吃饱了容易生事儿。”   汉子立即狗腿的笑道,“舵主英明,小的一定把事情给您办好罗。”   丐帮号称拥有十万帮众,有了具体的人名、地名,找个人还真不算个事儿,丐帮这边从找到到抓人,再到审出结果也不过只用了三天时候,可受限于大周朝不算便利的交通和通讯,这一来一回就用掉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   这天午后,两个汉子赶着一辆装着十来个麻袋的驴车停在了公主府的大门前。   守门的侍卫上前询问。   赶车的两个汉子下了驴车,笑着与侍卫打了招呼,言行间倒也不似一般百姓般,一看到官兵就瑟瑟发抖。一个汉子从衣襟里捞出个黑乎乎的似木非木的牌子。   那侍卫一眼瞥见,眸子便不由的缩,连忙一整神色,客气的冲两人抱拳道,“原来是丐帮的朋友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不知两位此次前来我们公主府有何贵干呢?”   两个汉子也连忙笑着抱拳回礼,一人道,“贵干倒是不敢当,咱们是奉了我们陈舵主的命令,给凌大人送些土特产过来的,就是这些东西,兄弟要不要过过眼啊?”   汉子意有所指的拍了拍驴车上的麻袋。   能在公主府看守门户的可不是什么吴下阿蒙,昔日他们为冥殿杀手,杀人如麻,一双利眼那是早就练出来了的。   如今他们追随凌一和孟彤,成了公主府的亲信,这驴车上的麻袋虽然绑得结实,不过那形状别人看不出来,可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一眼就知道有异了。   丐帮给他们凌大人送了一车人过来,而且还是迷晕了装在麻袋里的,这侍卫就是再蠢也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鉴于丐帮良好的名声,侍卫客气的将人引到角门处,招呼人卸了角门的门槛,让这两个汉子把驴车直接赶进府里去,一边让人赶紧往府里传信。   ☆、818番外——春二娘的春天7   消息传到内院时,凌一正在陪孟彤午睡。   听说丐帮给他送了一车人过来,凌一轻手轻脚的把孟彤挪到床里,又给她捻好了被角,这才起身披上衣服出去。   交代了青薇、青碧等人小心侍候着,凌一就去了前院。   “凌大人,您交代的事情,咱们丐帮已经给您办妥了,这些麻袋里装的就是这件事情的相关人等。”那丐帮的汉子又将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布包递了过去,“这是咱们审讯之后得到的供词,您看看。”   凌一接过布包却没有立即打开查看,而是转头对侍书道,“让人把这些人带下去,顺便去帐房取一万两的银票过来。”   “是!”侍书命令退下。   两个丐帮的汉子闻言却是神色一动,隐隐有了些许喜色,但因为凌一没有点明是给他们的,这时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凌一客气冲两人一抱拳,“两位一路辛苦了,先随下人下去休息用饭吧,等养足了精神,咱们再谈。”   连日赶路,两名汉子也确实是累了,闻言便不也不再推辞,谢过了凌一便跟着小厮退了下去。   等人都走了,凌一才拿着布包回到书桌后头,拆了布包将里头的供词拿出来一一看过,只是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就不禁皱了起来。   其实从那马戛木的几个子女与春二娘的相像度来看,孟彤和凌一对春二娘就是那马木兰的说法,其实已经信了一半了,只不过为了确保事情万无一失,也为了弄清楚当年的真相,孟彤才会让凌一将事情彻查清楚的。   可现在查清楚了,这个亲该不该认,怎么认,却是件让人头痛的事情了。   皇帝把四川府赐给了孟彤,又把四川府的官员命名权交给了孟彤,除了每年需向朝庭上交部分税收之外,四川府的一切可说都得孟彤说了算。   公主府在四川府的地位就形同帝王一般,就利益和局势上来说,若是让春二娘与那马戛木一家相认,必定会让四川府的其他部族感到恐慌和焦虑,而且相认之后有形或无形中产生的利益纠纷,也必定不会小。   再说情感上,就春二娘的那个性子,若是那马戛木家的那些人都是好的还好,若是有一两个心怀不轨的,只怕春二娘就得天天以泪洗面了。   偏偏就他派人查探到的消息来看,那马戛木的那些个儿女媳妇就没有一个简单的,春二娘对上她们只有被虐的份。   他的小丫头如今可正怀着孩子呢,凌一可不想让孟彤再为春二娘认亲的事情多操心。   事隔二十八年,就算那马戛木和他的那些子女当初再怎么宠爱那马木兰,二十八年过去了,这份感情又还能剩下多少?   如果孟彤只是个普通人,那么这亲认了也就认了,可孟彤如今这样一个身份,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好就会让四川府再次陷入动荡之中。   再说春二娘的性子太过绵软、敏感了,孟彤花了这么多年,让宫嬷嬷和王嬷嬷等人精心侍候和引导着,好不容易才让她不再惧怕生人,这要是因为认亲,再让她回到从前那样动不动就掉眼泪的状况,他的小妻子只怕会气疯了的。   凌一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个亲不认也罢。   倒是那个勒墨长石是个痴情人,勒黑长石的父母和弟弟、弟媳和妹妹的性子也都还算不错,凌一看孟彤也有让春二娘再嫁的意思,觉得这两个人要是有结果的话,应该也是件挺不错的事。   而且公主的寡母再嫁给白族人,这事儿就是传出去也是亲民之举,虽然其中的一些利益牵扯避免不了,但总归是利大于弊的。   将事情的方方面面都想过了一遍,凌一这才拿着那一包供词起身回了房。   等孟彤午睡醒来,喝过了熟水,凌一才把那包供词拿了出来,并将自己的想法跟孟彤细细说了一遍。   凌一的想法自然一切都是为她好的,可孟彤却不这么想。   她娘自小被卖进孟家,孤苦了那么多年,也被欺负了那么多年。在那些挨饿受冻,被人打骂欺负的时候,她肯定也无数次在心里期盼过自己的亲人,能出现在她面前,救她逃出生天。   现在她既然知道了春二娘确实就是那马木兰,要是只为了怕麻烦就阻止春二娘认回自己的亲人,那她孟彤还算是个人吗?   凌一看着孟彤不郁的脸色,知道她不同意他的说法,不禁开口道:“那马戛木的那些个子女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你觉得就岳母那个性子,那些人要是向她提出什么要求,岳母会不会伤透心?”   春二娘是胆小内向,惧怕生人,还爱哭,可她并不是笨。相反的,因为在孟家常期受虐,春二娘对别人的情绪和恶意极为敏感,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吓的不行。   可有一句话叫为母则强。   孟彤的前身长到八岁,春二娘就是被孟家两兄弟和陈金枝虐打的再利害,也从没有放弃过保护自己的女儿。   每当陈金枝打骂孟二丫,孟大身体不好,拦不住彪悍的陈金枝,所以每次都是春二娘挡在女儿面头,宁愿自己挨打,也要护着女儿。   想着拿自己当眼珠子似的疼着的春二娘,孟彤就忍不住一阵阵的心软。她们现在的生活好了,不会再有人打骂她们了,可春二娘要是知道自己认回亲人之后,那些亲人会做出让女儿为难的事来,只怕会自责的无以复加吧。   “这事儿我得跟娘好好说说,我们做为晚辈的不能帮娘做决定,这事儿还得让娘自己拿主意才行。”孟彤是希望春二娘有人疼的,毕竟她生命中缺失的东西太多了。   不过她总觉得那马戛木那一家子并不如凌一说的那样市侩,想了想,她还是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凌一,你说那马戛木见了娘之后,也查到咱们府上来了,怎么后来就没上门来跟娘相认呢?”   凌一淡然道,“人有相似,物有相同。若是一般人家也就罢了,可没凭没据的,解忧公主的生母又岂是他那马戛木说认就能认的?”   “是这样吗?”孟彤有些失望,她打心底期望那马戛木对春二娘是不一样的。   ☆、819番外——春二娘的春天8   不过事隔二十八年,那马戛木对这个失踪了二十八的女儿还有多少亲情,实在不好说,而孟彤也不想拿自己的娘亲去试别人的人性。   凌一最见不得自家媳妇儿难过了,更何况她现在还怀着孩子呢,“其实也不是一定就不能认,虽然那马戛木的那些儿女性情都不怎么样,不过那马戛木身为娘的生父,对娘未必就没有感情。   再说不是还有那个勒墨长石吗?他天天在咱们府外站岗,可见心里还是掂记着咱们娘的。   以我看,如果娘能与他成就好事,以后有他护着,就是不能与那马戛木相认,以勒墨家和那马家的关系,娘以后见到那马戛木的机会也不会少。   说不定以后大家相处的久了,有了感情,以你我在四川府的身份和地位,再加上咱们娘与那马家那些人相似的样貌,那马家的那些人不说定出于移情作用,还会更加亲近咱们娘呢。”   孟彤把凌一的话听进去了,她认真的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认凌一这主意不错。她缓慢的点了点头,道,“勒墨那铁和那马戛木是结拜兄弟,那么那马戛木也算是勒墨长石的叔伯了。   要是娘嫁给了那马戛木,咱们再着人把咱们的意思漏露点儿给那马戛木,只要那马戛木没有老糊涂,就不会冒然跑去跟娘亲相认。而他在明知娘亲身份的情况下,只要对娘还有一点点的亲情在,想来也不会亏待了娘亲。”   孟彤说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再说我看娘对勒墨长石似乎也是有感觉的,这条线倒是值的一试的。”   凌一见自家小丫头终于又高兴起来了,才算松了口气,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像抱着个孩子般小心的揽着她的腰,一手轻轻的贴上她的小腹,主动对她道,“勒墨长石那边就交给我来好了,我会找他好好的谈一谈的。”   想了想又对孟彤道,“娘那边你探口风时可要含蓄些,最好是先跟宫嬷嬷和王嬷嬷她们交代好,省的她们回头说错话,伤了咱娘的心。”   孟彤听着不禁皱眉,“怎么?这里头还有什么说道不成?”   凌一叹气道,“朝庭虽然不反对守寡的妇人改嫁,可这种事情大多发生在民间,而且还是那些因为日子过不下去了,妇人才不得不改嫁的。在大周的豪门之间,丧夫之后妇人改嫁还是会被人所诟病的。   这事儿你自个儿知道就成了,回头嘱咐宫嬷嬷和王嬷嬷敲打敲打娘院子里的人,省得她们说漏了嘴,你探娘的口风时说话也要含蓄些,省的让咱娘伤心了。”   “这还用你说,这可是我亲娘呢,我还能不心疼她吗?”孟彤忍不住白了凌一一眼,心里却没有半点儿不悦,反而还挺高兴的。   毕竟凌一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明他也是把春二娘当成自己的亲娘一样在敬着的,这样的男人,她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   孟彤一高兴就眉眼弯弯的搂着凌一的脖子,拉下他的头,重重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凌一突然被偷袭,看着笑得甜美的小妻子,眼神也不由的暗了暗,搂着她的手臂忍不住也跟着紧了紧。他低头附到孟彤耳边,低声道:“彤彤,咱们的孩子已经有四个月多二十八天了吧……”   孟彤接收到他的暗示,老脸忍不住就是一红,却仍是含羞带怯的“嗯”了一声,身体柔顺的偎进凌一怀里。   凌一只觉得心神一荡,全身的血液都烧了起来。   自打知道孟彤怀孕之后,他可是已经洗了快三个月的冷水澡了,现在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如此直白的回应他,他要是忍得住就不是男人了。   爱怜的亲了亲孟彤飞红的可爱耳坠,凌一轻松的抱起孟彤,往内室走去。床帐放下时,只听凌一温柔的声音传来,“别担心,我会很小心的……”   晚上在花树轩用过了晚饭,凌一就被孟彤赶小鸡一样赶去了前院办公。   春二娘看不过孟彤的娇横,等凌一走了之后还数落了她一句,“你这孩子,凌一愿意宠着你,可你也不能对你男人这样呼呼喝喝的啊。男人都是要脸子的,你们关起房门来怎么样都成,可在外头你得给你男人留点儿面子。”   孟彤觉得自己都快被冤枉死了,她这都是为谁忙啊?   不把凌一赶走,她难道还要当着凌一的面问自家娘:你想不想改嫁?   那她娘还不得恼羞成怒的一刀劈了她呀?   孟彤心里叫着屈,面上却只能陪着笑,顺从的满口应着,“是,是,是,我知道了,以后肯定不会了,娘我有事要跟你说,咱们到内室去,可别被嬷嬷和丫头们听了去。”   春二娘看着孟彤这副孩子气的样子,不禁好气又好笑,“你看看你,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是这副不着调的样子?也不怕叫嬷嬷们笑话了去。”   宫嬷嬷、王嬷嬷和阿喜娘子几个都事先被孟彤叫去知会过了,心知肚明孟彤这会儿要找春二娘说什么,自然不会拆孟彤的台。   因此也只笑着说些“公主还小呢。养在亲娘身边的闺女,娇气一些也是应该的。这是有人疼呢”之类的好听话。   好听话,谁都喜欢听,春二娘自然也不例外。   以前她们家的日子过得太苦,她和丈夫一个没本事,一个身子弱,害得女儿不得不撑起这个家,春二娘是真心觉得对不住女儿的。   如今女儿长大了,也长了大本事,可看着她被女婿宠的越发娇气了,春二娘嘴上不说,心里却不知道有多欣慰和欢喜。   吩咐了宫嬷嬷等人在外头候着,春二娘故作不情愿的被孟彤拖进内室。   坐在拔步床上,春二娘微带着嗔意的看着嘻皮笑脸的女儿,没好气的道,“现在就剩下咱们娘俩了,说吧,你想跟娘说什么?”   孟彤紧挨着春二娘的身边坐下,抱着春二娘的手臂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道:“娘,你上次说的那个自称你未婚夫的男人,我让人查清楚了。”   春二娘一听这话,顿时一阵心慌,不但脸红了,就是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了,“这,这……”   ☆、820番外——春二娘的春天9   孟彤见她只是这么一提,春二娘就慌成这样,哪里还会不明白春二娘的心思?   她故作不知的笑道,“哎呀娘你先别说话,先听我说呀,那个男人名叫勒墨长石,是白族三大支系勒墨家族的嫡系的子弟,在家排行老大。   他小时候确实是跟人订过娃娃亲的,跟他订亲的人家是白族的另一个大家族,那马家的族长弟弟的小女儿,不过那个叫那马木兰的小女孩二十八年前,跟勒墨长石跑出去玩时被人给掳走了。   那勒墨长石也不知道是出于自责,还是真的对自己的未婚妻情根深种,二十八年来也确实是一直在寻找那马木兰,甚至为了寻找失踪的那马木兰,不惜把继承人的位置让给了自己的弟弟。”   孟彤边说边注意着春二娘的神色变化,见自家娘亲听了她的叙述之后,愣愣的有些出神,故意坏心眼的轻推了她一下。   在春二娘回过神来后,状似无意的笑着继续道,“娘啊,你猜猜那勒墨长石娶妻了没有?”   “没有。”春二娘轻吐出这两个字后,就不自禁的有些恍惚起来。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男人冲着她激动大喊的模样。他问她这些年到哪儿去了?   他说他一直在找她,找了二十八年;他说他守着他们之间的誓言,守了二十八年,从来没有变过;他说他一直在等她回来,原以为一辈子都等不到了;而他那时叫她木兰……   可惜他认错人了,她……不是他的木兰。   想到这里,春二娘的心底不禁有些黯然,也很羞愧。   她是有丈夫的人,虽然丈夫已经去世了,但做为一个寡妇,她更该从身到心为丈夫守节。如今被一个因为认错了人的男人的几句痴情告白,就弄的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她这样如何对得起死去的丈夫和敬重的她的女儿?   孟彤看着自家娘亲突然就红了的眼框,和那黯然自责的眼神,就知道她想歪了。自家娘亲大概从没把她上次说的,希望她再找个人嫁了的话当一回事吧。   想想也是,这个年代讲究的是一女不事二夫,寡妇或离异妇人再嫁毕竟只有极少数。   孟彤虽然支持自家娘亲再嫁,可春二娘毕竟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妇人,她要是有那种一女不事二夫的想法,这事儿还真不好办了。   孟彤原就不希望春二娘守一辈子寡,现在查明了春二娘的身世,据探子查得的情报看,勒墨长石也确实是个痴情的好男人。   这么一个现成的痴情未婚夫送上门来,她娘要是不赶紧抓紧了,岂不可惜?   斟酌再三,孟彤还是决定把春二娘的身世说出来,毕竟要劝春二娘再嫁,勒墨长石这个未婚夫的身份不可或缺,不然以她娘那一根筋的脑子,要说动她再嫁都不知道要多久。   而勒墨长石有了这个痴情未婚夫的身份就不一样了。怎么说人家都是自家娘亲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就是按先来后到来说,勒墨长石都该排在前头,她家苦命的爹才是那个不该出现的第三者。   若非娘亲被人阴谋拐卖到了靠山村,她的丈夫怎么都轮不到自家老爹。   而让孟彤感到最难能可贵的是,勒墨长石在自家娘亲失踪的这二十八年里,不但没有放弃寻找她,而且还守身如玉的一直苦等着自家娘亲,连个侍候的通房丫头都没有。这样长情又痴情的男人,简直比金刚钻还要稀有了。   自家娘亲苦了半辈子了,孟彤虽然自觉对自家娘亲也算尽心尽力了,可女儿和丈夫的照顾毕竟还是不一样的。她有了凌一之后,也很希望有个男人能如凌一疼她一样,将春二娘捧在手心里好好的宝贝着。   孟彤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下定了决心,抓着春二娘的手臂,异常认真的对她道,“娘,女儿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什么事?你,你说就是了。”春二娘被孟彤这一抓给抓的回过了神,却也因为心里想着个男人,而心虚得有些手足无措。   “娘,勒墨长石的那个未婚妻是在五岁的时候被人给掳走的,我让凌一查过了,当初掳走那马木兰的人和把她卖掉的人也都抓到了,我们查到的结果是,当初的人贩子把那马木兰卖到了水头镇靠山村一户孟姓人家……”   春二娘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愣愣的盯着女儿近在咫尺的脸。   孟彤见她这样,却是冲她重生的点了点头,“娘,勒墨长石没有认错你,你确实就是当年被人掳走卖掉的那马木兰。   你是四川府人,出身于白族三大支系之一的那马家族,是那马家族族长弟弟——那马戛木的小女儿,还在母亲腹中时就与勒墨长石订下了婚约。”   春二娘心头酸楚,眼框一红,眼泪就要夺框而出,却听孟彤严肃无比的又道:“娘您先别忙着激动,虽然我们找到了您的亲人,不过女儿不赞成您认回那马家的那些人。”   春二娘眼中含泪,神情却是怔住了,过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的道,“为,为什么?他们不好吗?可再不好也是为娘的父母兄弟啊。”   孟彤叹了口气,把凌一查到的有关那马戛木一家的情况跟春二娘一一说了一遍,然后才搂着失神的春二娘,语重心长的道:   “娘,他们虽然是您的亲人,可您毕竟走丢了二十八年,那马家的人早就当您已经死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像勒墨长石那样,一直把您放在心上的。   我和凌一都觉得的您的性子太绵软了,而那马家的那些人太利害太精明也太贪婪了。   当初祖母祖父只是个小山村里没见过世面的平头老百姓,你都能被欺负成那样了,要是认了那马家的那些人,以女儿如今的身份地位,他们要是向您开口要钱要地要官职,您是给?还是不给呢?   给吗?他们要钱要地还好说,可那官职要怎么给?   ☆、821番外——春二娘的春天10   皇上老爷子可就住在咱们府上呢,要是被他老人家知道,咱们把四川府的官职许给了新认回来的亲戚,皇上老爷子心里能爽快吗?   这四川府向来以难管理出名,动不动就会闹叛乱,各个部族一个不痛快就会起来造反,朝庭任命的官员从来不用当地人,也是各个部族在这四川府成了土皇帝,日后闹起来难以收拾。   再说这四川府又不只是白族一个部族,咱们就是只许给白族一个官儿,其他的部族要是也有样学样的跑来要,咱们要怎么办?   而且人不都说升米恩斗米仇吗?谁知道咱们给了一次之后,他们不会再向咱们要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您别觉得不可能,凌一早就派人查过了,那马家的那些人个个都是有前科的,他们肯定是比两位叔叔和祖父、祖母更难对付的人。   您要是认了他们,他们也是都是我的长辈了,一个孝字压死人,到时候这公主府还姓不姓孟都不好说了。   娘,祖父、祖母和两个叔叔的脸嘴,咱们看了那么多年,也被欺负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们,您现在难道想再找几座大山压在咱们的头顶上吗?”   春二娘被孟彤这连唬带吓的,直说的心乱如麻。   一边是刚刚获知的亲人,一边是自已的女儿,想着当初在孟家受的苦,春二娘一时间既渴望认回亲人,又惧怕认回亲人之后会给女儿惹来永无止境的麻烦。   想着女儿说的那些话,看着女儿已经有些显怀的肚子,春二娘这想认亲的话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孟彤任由春二娘愣愣的出了一会儿神,估摸着自家娘亲应该把她的话消息的差不多了,才又把她跟凌一商量的办法提了出来,“娘,咱们虽然不能直接认亲,不过换个方法接触他们还是没问题的,我跟凌一商量了很久,觉得……”   春二娘一听说女儿让她跟勒墨长石成亲,惊的直接跳了起来,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急道,“不行,不行,这怎么行呢,我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能嫁人啊,你这孩子也能太胡闹了,这样的话也是可是乱说的吗?”   春二娘说着说着就开始悲从中来,不自禁的抹起泪来,“这要是让你爹知道了,让他在九泉之下怎么能心安啊?”   孟彤看着春二娘掉眼泪就忍不住想叹气,可她也知道自己这回决对不能心软,否则每次一看到春二娘抹眼泪,她就让步,以后只会没完没了。   女人的青春可经不起蹉跎,虽然她娘才三十多了,可再拖下去,勒墨长石大概也要在街对面变成望妻石了。   “娘,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爹那个人我是知道的,他走的时候最放不下的人不是我,而是您啊。   您知道吗?爹走时最怕的就是您会为他守一辈子,临死前眼睛一直盯着我,他是让我照顾好您啊。   女儿嫁了人才知道平时有夫婿疼着,遇事有个人商量的滋味是怎样的。   一辈子那么长,您又还这么的年轻,女儿是真心希望有个男人能像凌一疼女儿一样,把您也捧在手心里的宠着的。   勒墨长石这人女儿看着就不错,他在明知您可能再也回不来的情况下,还能等您这么多年,一直守着当年的承诺,可见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   而且凌一也派人查了他家的情况,他们家的人品跟那马家的那一伙人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您若是日后嫁给了勒墨长石,倒是不必怕会被妯娌小姑的欺负。”   春二娘都不知道孟大临死前竟会有这样的想法,她被孟彤说的心慌意乱,脑子里一时间是与孟大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一时间又是对街那道眼巴巴望着公主府大门的身影,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这怎么可能?你爹怎么会希望我再嫁呢?”春二娘呆呆的呢喃着,一见女儿还要说话,立即慌乱的抱住头叫道,“你别逼娘,让我想想,你让娘好好想想。”   孟彤见她这副马上就要崩溃了的样子,也真不舍得再逼她了,只能妥协的无奈道:“那娘您好好想想吧,我明天早上再来看您。”   春二娘这才放下手,缓缓的点了下头。   孟彤一从内室里出来,就招手把宫嬷嬷和王嬷嬷叫了过来。   孟彤敢肯定春二娘对勒墨长石一定是有感觉的,只不过这感觉是出于愧疚、自责、怀念还是什么引起的,孟彤现在还无法看不出。   春二娘一时无法接受她这个女儿让她再嫁,孟彤也能理解,可她娘这么年轻,而勒墨长石也是真的不错,她娘要是错过了就真的太可惜了。   孟彤把自己的想法跟宫嬷嬷和王嬷嬷说了,叮嘱两人看顾好春二娘,有空时再好好开导开导春二娘,然后才带着三个丫环回了梅苑。   孟彤把跟春二娘谈话的情况跟凌一一说,第二天凌一就让人把在对街当望妻石的勒墨长石给请到了书房。   勒墨长石和凌一在书房里呆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道两人都谈了些什么,勒墨长石告辞出府时,脸上的笑容都差点儿咧到耳后根去了。   第二天,孟彤去后花园看小狼一家时,就发现后花园里关小动物的围栏不知怎么的都散架了,那场面就跟被台风扫过了似的,一地的狼籍。   一园子的羊、鹿、鸡、鹅,飞得飞,跳得跳,偏偏小狼夫妻带着两个身形比它们更大的孩子,还兴奋的奔来跑去的,把那些小动物追的上蹿下跳,惊慌的四处奔逃。   春二娘被宫嬷嬷和王嬷嬷护在身后急得直跳脚,大声招呼着粗使婆子追前赶后的,也没能把那些动物抓回来几只,却只是让园子里的场面显得更加混乱了。   青薇、青碧和青月一见这混乱的场面,立即就闪身把孟彤挡在了身后。   孟彤也怕那些四处乱跑的动物不小心撞到她,她的肚子现在都快五个月了,要是被撞到可不是开玩笑的。   ☆、822番外——春二娘的春天11   孟彤安份的站在青薇三人的身后,扬声冲春二娘喊,“娘,这都是怎么了?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春二娘一听到她的声音,顿时被唬了一跳,回头冲着孟彤就跺脚叫道,“哎虎,你怎么跑园子里来了?这里正乱着呢,万一要是磕着碰着你可怎么是好啊?   你赶紧回房去,不然去前院帮凌一看看帐本也使得,快别在这里站着了。”   孟彤也确实不敢再在这里站着了,这园子里确实是太乱,一园子乱飞乱蹿的鸡鸭鹅鸟,再加上存心捣蛋的小狼一家,在这里多站一会儿,搞不好回去就得顶着一头的鸡毛、鸭毛了。   孟彤乖巧的冲春二娘答应了一声,扬声冲兴奋捣蛋的小狼两口子喊道:“小狼,儿媳妇儿,不许捣蛋了,厨房里给你们备了大骨头,赶紧带两个孩子去吃。”   大骨头三个字的诱惑力显然是巨大的,众人只见四头巨狼几乎同时于奔跑中来了个急刹车,吓飞鸡鸭无数。   起身后,四头巨狼齐齐转头往孟彤看了一眼,然后齐齐欢快的“嗷”了一声,迈动四条粗腿就转向往大厨房的方向奔去。   没了小狼一家四口在这儿捣乱,春二娘也松了口气。小狼越大越皮实了,这全府上下除了凌一,就连孟彤有时候也只有对它们食诱才肯听话。   孟彤冲春二娘打了个招呼,转身时冲她身边的侍梅使了个眼色,就带着青薇三个先一步出了后花园。   四人在后花园外头的抄手游廊上站了一会儿,侍梅就快步从花园里走了过来,“奴婢见过公主。”   孟彤微微点了下头,瞅了眼这会儿正混乱的跟个菜市场一样的后花园,问侍梅,“说,花园里这一团乱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侍梅低头敛眉,道,“回公主的话,奴婢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奴婢早上随夫人过来时,这园子里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那些围着鸡鸭羊鹅的围栏也不知怎么的竟全塌了,小动物们都跑了出来,小狼它们四个又跑过来凑热闹,把那些鸡鸭追的满园子乱跑。   夫人一看这情况就急了,叫了人过来想把那些小动物赶回圈里,可因为有小狼它们捣乱,下人们也不赶上去驱赶它们,夫人的话它们又不听,这会子才会仍这么一团乱的。”   孟彤闻言眸光就不禁闪了闪,沉默了半晌才点点头,打发了侍梅回去。   “走,咱们去前院。”   青薇、青月和青碧三人对孟彤的话没有丝毫质疑,立即就跟了上去。   自打清风去了洛阳之后,凌一又体贴孟彤有孕在身,舍不得让她操劳,因此各处产业汇聚过来的帐本就只能由他自己接手处理了。   每天除了陪孟彤吃饭散步之外,凌一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呆在书房里处理这些事情。   前院的这间书房现在是各地来往帐本和资金结算的中心点,凌一在这里布下了不少人,只不过孟彤走到院子口时,一眼望去是一个人都没瞧见。   可等她带着青薇等人一脚踏进院门后,院子里的树上、屋顶上,院中的假山石后头就跟下饺子似的一下跳出来足足二十来个人,顿时就把个诺大的天井站了个半满。   “见过公主。”   “嗯。”孟彤早就习惯了这些人的把戏,所以倒也没被他们吓到,点点头就挥手让他们继续回去躲着了。   对于一群杀手出身且桀骜不驯的侍卫来说,你不能要求他们能跟一般的奴仆一样,站的笔挺挺的给你守门站岗。   按照凌一的说法就是,只要他挑出来的人能守好这个院子,别让心怀不诡的人进去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就行,至于他们用什么办法守,怎么守,他是不管的。   青薇撩起门帘让孟彤进屋之后,就自觉的和青碧、青月三人留在了屋外。   书房城,凌一正一手执笔,一手在算盘上飞快的拨动着,算珠相撞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听着格外的悦耳动听。   孟彤见凌一算的认真,倒也不急着打断他,看他手边的茶杯空了,便提来茶壶给他继上水。   等她放好茶壶,转身回来时,凌一已经搁下了笔,一手去端茶杯,一边笑着抬头看她,“你怎么来了?早上不是说好了要去陪娘出门逛街的吗?”   “今儿园子里圈牲口的围栏突然都散架了,小狼还带着老婆孩子把那些鸡啊鸭啊的追的四处乱蹿,把娘都快急坏了。她现在正忙着差使粗使婆子抓鸡抓鸭呢。”   孟彤盯着凌一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笑问,“那些围栏是你派人拆的?”   凌一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伸手揽过孟彤的腰,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一边笑道,“是我。”   “为什么呀?”孟彤惊讶的搂住凌一的脖子,摇着他“逼供”,“快说说,你有何目的?”   凌一微微一笑,凑到孟彤耳边,低声道:“那围栏要是不坏,又如何安排‘修围栏的人’进来呢?”   孟彤顿时恍悟,“你是说……”   凌一忍不住轻笑,“就是你想的那样。”对于他来说,算计丈母娘再嫁这种事情,感觉还真是蛮新鲜的。   春二娘现在对再嫁既然还颇为排斥,逼之过急反而容易引起反效果。凌一自己追妻就用了好几年,能教给勒墨长石的经验也就是十二个字,“烈女怕缠郎,该出手时就出手。”   不过因为春二娘不爱出门,所以勒墨长石要想以天天在他们大门口站岗来打动春二娘,来引起她的注意,那这条追妻之路大概会漫长到暗无天日的。   凌一昨天确定了勒墨长石的心意之后,与他就春二娘平时的作息和爱好合计了半天,两人才想出拆了牲口的围栏,让勒墨长石借进园子修围栏的时候,借机接近春二娘这么个主意。   凌一搂着孟彤,凑到她耳边低声吩咐,“你一会儿这样……”   孟彤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笑起来,等凌一说完就忍不住转身锤了他一拳,“你们这可真够损的。”   凌一不以为然,“损点儿怕什么,只要有效就行了。”   ☆、823番外——春二娘的春天12   孟彤一想也是,便笑着点了点头,出去叫来三个丫头,把事情这样那样的吩咐了下去。   “主子,这样……真的没关系吗?”青月看了看青薇和青碧,想笑又不敢笑,脸上顿时就成了个怪模样。   青碧却觉得有意思极了,兴致勃勃的道,“哎呀这是好事又不是坏事,会有什么关系啦?主子怎么吩咐咱们就怎么做呗。”   青薇跟青碧显然是持相同意见的,见青月不再吱声了,她便笑着冲孟彤福了福身,道,“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主子,我们这就下去安排了。”   “快去!快去!”   后花园的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快午时才结束,不过那些飞走的鸟儿是抓不回来了,大型一些的如牛、羊、鹿之类的动物倒也没什么,最可怜的是那些鸡啊鸭啊的家禽,基本上都被小狼一家子给吓的毛都快掉光了。   等抓回笼的时候,那些鸡、鸭、鹅看着都只剩出去的气,没有进去的气了,而且身上都掉了不少毛,个个蔫头吧脑的,好像随时都会断气一样。   春二娘没办法,只能让厨房里的人过来把最没精神的鸡鸭都挑了出来,拿去宰了给府里的人晚上加菜吃。   反正公主府里人多,也不怕会吃不完。   春二娘精神绷了一早上,虽然没有亲自动手,可就是站在一旁吆喝着指挥人抓鸡抓鸭,也是顶累人的。因此她回房梳洗更衣之后,吃了午饭,就回房休息去了。   可一觉睡醒,春二娘就发现自己院里的人不见了一大半,见宫嬷嬷和王嬷嬷竟然亲自端水端帕子进来,春二娘颇觉奇怪,“两位嬷嬷,梅兰竹菊那四个丫头呢?怎么让你们端东西进来呢?”   宫嬷嬷笑道:“午后前院传来消息,说是朱大人那边派人来说了,城东那一片的商铺都装修好了,要抽一批人过去打扫整理,要择日开业呢。   公主让各院有空闲的大小丫头和粗使婆子都去了,老奴见公主找人找的急,想着夫人这里的活儿轻省,就是只剩下我与王妹妹也是料理得过来的,便让院子里的丫头们也都去了。”   春二娘不疑有他,还笑着点头道,“既然是彤彤的意思那就让她们去吧,只不过丫头们不在,倒是要累着两位嬷嬷了。”   王嬷嬷把温水在脸盆架上搁好,一边笑着转身道,“夫人说的是哪里的话,咱们姐妹两个本就是夫人身边侍候的人,侍候夫人是应该的,可不敢道什么累不累的。”   春二娘本来就不擅言词,王嬷嬷这么一说她就没话接了,只能傻笑了两下,急忙梳洗更衣,喝了杯熟水之后就带着宫嬷嬷和王嬷嬷又去了后花园。   早上因为园子里圈着牲口和鸡鸭的围栏都坏了,抓回来的牲口和家禽不是只能关在笼子里,就是被套了脖子随意的系在院子里的树上。   春二娘原以为耿天忠下午就会派人去修那围栏,可现在既然连她院子里的丫头都被抽调去打扫商铺了,想来下午那围栏是不会有人修了,所以她就打算自己动手。   想她以前在靠山村也是干家务的一把好手,孟家当初里里外外的家务可都是她一个人做的。   从打扫屋舍,洗衣做饭,到种菜种瓜,养猪养鸡,修墙钉篱笆,她就没有一样是不会的,打个围栏对来春二娘还真不是什么事儿。   可春二娘三人走在后花园外的抄手游廊上,隔了老远就听到园子里传来一声声“梆梆梆”的锤子击打木桩的声音。   “咦?难道管家已经派人来修围栏了?”春二娘心里虽有疑惑却也惊喜,脚下就不自禁的加快了速度。   可等进了后花园后,远远的便看到一个穿着青衣短褂的男人,正轮着锤子在打木桩,看那人的衣着样式竟还不是府里的人。   “怎么就只有一个人忙活啊,这么大个园子,这要修到什么时候?”宫嬷嬷左右看了看,不见有其他人在,便不满的道,“而且那人看着好像还不是府里的,耿天忠也真是太不像话了。”   春二娘却觉得能有人来修围栏就已经很好了,毕竟她原是打算自己动手的,所以还笑着为耿天忠辩驳了一句,道,“这不是彤彤把人都叫走了吗?耿天忠能临时找来人修围栏就已经很不错了。”   如今四川府四处都在开山起屋子,四处都急缺人手,本地的各部族人基本上都回自已部落搞建设发展去了,街上根本招不到人打短工或长工的人,不然城东的铺子建成后,朱灿也不会回公主府来抽调人手去清理了。   所以虽然这园子里只有一个人,而且看那打桩男人的衣着也不是府里的,春二娘还是很能体谅这样的事情的。   她快步朝前走去,想要过去问问那个帮工,要不要她帮忙。在春二娘想来,有个人帮忙,两个人肯定是要比一个人工作效率高的。   可等春二娘走近了,看清了那个正在打木桩的男人的脸时,她不禁一下愣住了。   与勒墨长石初见面时,他就说他是她的未婚夫,当时他给春二娘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而且之后还天天在她家大门对面摆摊卖些小玩意儿,春二娘真的很难不记住他。   勒墨长石其实早在春二娘走进园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注意到她来了,只不过为了怕把春二娘吓跑,他才一直强忍着心里的激动,专注不停的打着桩子。   可看到她离他还那么远就停下了脚步,不再靠近他了,勒墨长石心头一慌,这木桩就再也打不下去。他故作才发现春二娘过来一般,连忙欠身冲春二娘行了一礼,“见过夫人!”   春二娘直觉的往旁边侧身躲了躲,并不想受他的礼。   勒墨长石的身份让春二娘觉得有些尴尬,但她更多的却是对他的愧疚。   毕竟女儿是不会骗她的,女儿说她是那马木兰,那她就是。   以勒墨长石的年纪,要不是因为她被人掳走拐卖了,他应该早就娶妻生子继承家业了。可他为了找她,却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而且把家业都让给了弟弟。   ☆、824番外——春二娘的春天13   春二娘呆呆的想着心事,勒墨长石便也就这么痴痴的看着她,宫嬷嬷和王嬷嬷站在春二娘身后,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因为早就得了孟彤的吩咐,便也都低着头装自己不存在。   春二娘站在原地良久,半晌才抬眼看向勒墨长石,轻声道:“你……怎么会在这儿打桩子的?”   勒墨长石强压着心头因能与春二娘说话的激动,努力用平静的语气道,“过午的时候,府上的管事派了小厮在街找人,说是府上关牲口的围栏坏了要找人修,他们问了我,我正好无事,也会修围栏,所以就来了。”   勒墨长石说到这里不禁苦笑了一下,看着四周残留的围栏痕迹,道,“不过我不知道原来要修的围栏有这么多。”   勒墨长石进来这园子里第一眼看到时,是真被这院子里多到吓人的动物和围栏给吓了一跳,怎么都没想到公主府这诺大的后花园竟会是这个样子的。   说到这个,春二娘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别人家的后花园都是种花种草,养鸟养鱼的,她家的后花园却从来都是种瓜种菜,养鸡养鸭的,鱼她也养,只不过她养的鱼可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   只不过后来各部族的土司打听了她的喜好,投她所好送了她好些的鸟啊,羊啊,鹿啊,孢子,山鸡,野兔之类的动物,她这后花园慢慢的也就成了如今的样子。   “我家的牲口多……”春二娘嗫嚅了一句,对上勒墨长石嘴上突然扬起的笑时,顿时就又说不下去了。   她家这后花园里养的动物大概也已经不能只用一个多字来形容了,而且它们也不算是牲口,而应该叫做宠物才对。   “那个,那你忙吧,我去给牲口喂水了。”春二娘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红着脸急急跑开。   勒墨长石看着提着裙摆飞快逃开的人儿,竟是不自禁的有些痴了。   天知道自从木兰走丢之后,他多少次午夜梦回,最渴望的也不过就是想再见她一面,再与她说上一句话,问一问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而他今天终于又一次跟他的木兰说上了话,虽然只是寥寥几句,可她看着一点儿都没变,性子还是那样的腼腆、害羞,他只不过是微微逗弄一下,她就会羞的满面赤红。   只不过小时候的她笨笨的,都不知道要跑,现在却已经会从他身边逃开了。   王嬷嬷见勒墨长石真盯着春二娘的背影瞧,眼珠子都不会动了,不禁压低了声音调侃道,“勒墨大人,咱们家的围栏可就拜托您了,您可要快点儿修呀,不然我们夫人的那些鹿啊,羊啊什么的,可真不知道该往哪儿搁了。”   勒墨长石本就不是笨人,哪里会听不出来王嬷嬷的话里有话呢。   只不过这些年来为了寻找他的木兰,他走南闯北早就练就了一张厚脸皮,因此被王嬷嬷当面调侃了,勒墨长石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只是淡定的收回视线,转身冲王嬷嬷拱手一揖,有礼的道:“以后还要有劳嬷嬷多多费心了。”   “好说,好说。”见勒墨长石如此上道,王嬷嬷也不禁眉开眼笑。   她们与春二娘相处日久,也很心疼这个如兔丝花一般的女人,这样的女子本就该是被养在大富之家的娇小姐。   谁知命运弄人,春二娘这胎是投对了,却是半路被人贩子给拐去卖到了孟家,活活经受了这半辈子的苦难生活。   如今日子也好起来了,公主也已经嫁人了,难得公主也支持她娘再嫁。这勒墨长石能守着一个承诺这么多年,看着就是个长情的,春二娘要是能嫁给他,想来以后也定是能疼惜春二娘的。   见跟在春二娘身边的宫嬷嬷在远处冲她招手,王嬷嬷连忙提点了勒墨长石一句,就匆匆往宫嬷嬷那边赶去。   “勒墨大人还是赶紧干活吧,我们公主说了,您得在半个月内把这园子里的围栏都修好,当然了,这半个月里,这园子里除了咱们四个和送饲料的仆役之外,也不会有旁人踏进来打扰您的。”   勒墨长石心中激动,连忙拱手道谢,“多谢嬷嬷了!”   自这日之后,整整半个月里,勒墨长石都打雷不动的到公主府报道,而且上工的时间还一日比一日早,早到最后天刚刚擦亮就进府了。   为了能尽早为春二娘把她养小动物的围栏都修好,勒墨长石也是拼了。   当然了,他此举也是为了能让春二娘尽量多的靠近他。因为他发现,每修好一个围栏,春二娘就会自动过来给他帮忙,与他合力把那些牛啊,羊啊之类的牲口给弄进圈里去。   两人这样互相帮忙,通力合作,让勒墨长石常常忍不住的幻想他们已经是夫妻了,现在就是在为建设他们的小家而努力。   宫嬷嬷和王嬷嬷年纪大了,春二娘也不敢叫两人上前帮忙,就怕闪了两人的腰。不过她要是知道就算她叫了,两位嬷嬷也不会上前帮忙,就不知道会做何感想了。   只不过这半个月以来,勒墨长石最大的进展也就只是他一边修围栏,一边看着春二娘给小动物们喂水喂食,然后等一个围栏修好,两人就合力把一种动物给赶进去。   凌一带着孟彤偷偷过来看戏时,见勒墨长石如此温吞,还忍不住的骂了一句,“废物!”   孟彤在旁深有同感的猛点头,就没见过这么慢性子的男人,简直跟她娘一个德性。   勒墨长石如此温吞,想要让春二娘立即就爱上他,然后非君不嫁,那根本就是在做梦。   孟彤一回房间就开始发愁,“看来咱们要另想个法子,让勒墨长石能常常出现在娘的身边,这感情才陪养得起来啊。”   “这事简单,你莫要操心这些了,交给为夫就成了。”凌一不舍的摸了摸孟彤已经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柔声哄道,“乖,你还怀着孩子呢,安心歇着就是,一切事情都有为夫呢。”   ☆、825番外——春二娘的春天14   让孟彤犯愁的事情,对凌一来说根本就不算个问题,因为春二娘平时不爱出门,她的活动范围就只有公主府里,平时基本上连二门都不会出。   后花园里开了好几垄的地,又种了那么多的瓜果蔬菜,还有那些鸡啊,鸭啊,牛啊,羊啊等等等等,这么多的地和动物等着她去侍弄,她有时间出府才怪。   春二娘的基本活动范围既然都在后花园里,那么安排勒墨长石去后花园里当个杂役不就完了吗?   虽然以勒墨长石的身份地位,让他到公主府当个杂役,有些欺负人的嫌疑。   不过凌一有自信勒墨长石不但不会以在公主府当杂役为耻,反而会欢天喜地的,就算倒贴银子也要抢着来公主府当杂役。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春二娘和勒墨长石这边暂时还看不出皆大欢喜的苗头,远去洛阳的清风却终于有信来了。   信是从官驿传过来的平安信,因此才晚了不少时日,让孟彤觉得真是白担心了。   清风随信还让人送回来了三个木盒子,据说是从海的另一边来的稀罕物件。   孟彤打开一看,盒子里装的竟是一只小小的时钟以及两块只有巴掌大,包着黄铜,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镜子。   孟彤抱着两块镜子愣愣的出了好一会儿的神,才回过神来。   曾经,孟彤一直以为自己现在所站的这片土地,这片天空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甚至或许已经不在地球上了。   可看着桌上的时钟和镜子,想着清风信中所说的那个海外,她忍不住会想,或许这片土地的历史改变了,但她可能仍还是在地球上。   难道是平行世界吗?孟彤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在中国的古代,压根儿就没有一个朝代是能统治超过一千年的,就连最为顶盛的唐朝,在经历数次宫变之后,也只统治了七多年。   而周朝虽然确实在中国历史上出现过,不过也只是几百年时间就随着时间就没落消亡了。   孟彤这样想着就不自禁的激动起来。要是她还在地球上,那么地球上的大陆分布变化应该也不会很大,在遥远的海外还有无数的国度,那里蕴藏着巨大的商机。   虽然看起来,大周的海上交易应该进行了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不过她现在造船出海应该也还不晚。她比那些逐利的大周商人懂的更多,这正是她的优势所在。   海外的什么东西最有价值,只有她孟彤知道。把大周遍地都是的瓷器,茶叶和布匹运往海外,再把海外的丰富物资、黄金、医术和比大周先进的科技工艺换回来。   重建巫门需要大批资金和各类顶尖的知识,只要她为巫门培养出一批东西合并的优秀人才,巫门日后大兴就指日可待了。   孟彤越想越激动,热血澎湃之下,都忍不住想要立即开船出海了。不过一想到自己目前摆开的摊子,孟彤又不禁有些泄气。   大周各地的穷人还有很多,她的田产虽多,庄子上的收成也还不错,可各地田庄所出的粮食还是要在完成当年冬日的施粥之后,才能把剩下的粮食就地兑换成银两,再带回四川府。   至于凌一名下的那些产业的产出,这些年都支持四川府的建设了,还真没什么余留的。   孟彤不禁又开始苦脑,青扬他们出去“劫富济贫”的队伍,从南到北好像把那些奸商恶霸差不多都已经抢过一遍了,可即便是这样,对四川府的建设还是杯水车薪呢,难道要让他们再出去刷一遍不成?   孟彤心里要出海的念头一起就有些压不下来了,她想造船,想造船,想造船出海啊……   可造船的银子要从哪里来呢?海船可不是一般江河里行驶的小船,手里没有上千万两银子,谁敢说自己要造海船啊?   孟彤咬着红唇想啊想,最后还是把主意打到了自家那群桀骜不驯,又有一颗不安份的侍卫们身上。   有道是打家劫舍金腰带,他们劫过了奸商恶霸,总还有贪官污吏可以抢一抢嘛。   她造船出海可是为了造福大周呢,洛阳城里的那些皇亲国戚和勋贵世家,哪个不是富的流油啊?贡献点儿银子让她造船出海造福大周,也算是为国尽忠了。   说做就做,孟彤一边扬声叫青薇去找青海过来,一边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找凌一之前查的,有关洛阳各大家族的资料。   这份资料之前是为了应付宫变的,后来宫变完了凌一就把它压箱底了。   最近因为孟彤怀了身孕,春二娘不准她再制药,凌一怕她看医书心里会更加想制药,便把这份资料拿回了房里,让她平时看着解闷用。   青月和青碧听得屋里翻箱倒柜的声音频频传来,忍不住就隔着门帘冲里头喊,“主子,可要奴婢们进去服侍?”   孟彤忙着找东西,头也没抬的回了句,“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   青月和青碧的眼里都有掩不住担忧之色,可孟彤不让她们进屋服侍,她们也就只能乖乖的在外头候着了。好不容易等到青薇带着青海回来,青月连忙高声回禀,“主子,青海来了。”   “啊,快让他进来吧。”孟彤高兴的从坐着的衣箱盖上站起来,可一看四周被自己翻乱的衣柜和衣箱,又吐着舌头加了一句,“对了,你们也都一起进来吧。”   青海进了门就恭敬的立在门边不肯往里走了,可青薇、青月和青碧鱼贯走进来之后,看着一屋子的混乱却是完全看呆了。   “主子,你这是……”   孟彤看着四周的混乱,也不禁讪笑了下,道,“我刚才在找东西,所以翻的有点儿乱了,你们给收拾一下哈。”   见到孟彤神色发窘,青薇、青月和青碧三个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好笑的摇摇头,上前收拾起一屋子的混乱来。   “青海,咱们去东次间说话。”   “是!”青海低着头,等孟彤先一步进了东次间,才抬步跟了上去。   孟彤把那本洛阳城各大家族的资料交给青海,然后就“劫富济贫”的最高宗旨——有错过莫放过,与青海进行了协商和讨论,并提出了数条指导意见。   ☆、826番外——春二娘的春天15   青海晕乎乎的从孟彤的院里出来,站在院门口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呆呆的看着手里的书册,又回头看了看自家主子的屋门,想着主子刚刚吩咐的那些话,突然就机灵灵的打了个寒蝉。   有错过莫放过啊!   青海这会儿都忍不住有些想哭了,主子给他指明的目标物是:青楼,世家和贪官,可一千万两的指标哪里是那么好完成的?   以前没有指标要求,他们还只把半夜去奸商恶霸家打劫当玩儿,可这会儿有了指标,他这才觉得有点儿头皮发麻,他们得打劫多少青楼、世家和贪官,才能凑够这一千万两啊?   更何况主子还给定了时间,半年之内他们要是没给主子凑够一千万两,就要小心自己身上的皮了。   青海在梅苑门口站了半天,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该先去跟凌一报备一下这事儿,省得他们最后完不成任务,除了要领主子一人的罚之外,还得被宠妻狂魔凌大人再扒一次皮。   傍晚凌一回房更衣洗漱时,就跟孟彤问起了这事儿。   孟彤现在对海外寄望很高,凌一一提起来,她就忍不住滔滔不决起来。   “你还记得咱们南方庄子上现在种的番薯和土豆吗?那个其实就是从海外过来的东西,听说海外的天大还大着呢,那边应该还有更多更好的东西。   我想知道海外有没有像咱们大周这样的历史悠久的国家,如果有的话,那他们的医术和冶铁工艺又是怎么样的……我还听说海外有个国家遍地是黄金,咱们的船要是能到那个国家,挖一船黄金回来也使得啊。”   孟彤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凌一却只觉得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想想现在正在建设的如火如荼的四川府,她在大周各地买的那些庄子,全大周各城各镇开设起来的有间药铺。   再想想现在各地庄子和有间药铺里收留的那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残士兵,每年冬天各地必设的施粥摊子,往孤寡老人家送的米粮和药材……   他家媳妇儿要嘛不做事,一做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凌一头痛的揉揉额头,忍不住开口劝她,“彤彤啊,咱们总这么跟皇上抢事儿干,被皇上猜忌了可怎么办啊?”   孟彤被凌一说的愣了愣,低头想了想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虽然她现在在做的都是好事,而且也都无愧于心,可这些事情也确实都是最得名心的大事。   谁知道她做的这些事情落在皇帝眼里,会不会变成她意图不诡啊?   毕竟巫门跟皇室的关系确实太微妙了,据胡大师兄说,历代皇帝就没有不忌惮巫门的,她确实不该跟皇帝抢太多活儿干的。   孟彤神情严肃的点点头,算是收受了凌一的劝告。   凌一见此才刚想松口气,却听孟彤叹着气道,“那就等造了海船出海之后,以后就都不折腾了。”   竟还要造船出海?!   凌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没当场摔了。“彤彤,海外贸易虽然得利颇非,但你我的产业加在一块儿,规模也已经不小了,钱多虽是好事,可一旦多到让皇上都忍不住眼红的话,那就是祸事了。”   “我知道,但造船出海这事儿还是要做的,我不单单是为了想从海外贸易中得利,最主要的还是想得到海外的医术、冶铁技术和各种民间工艺等等。”   孟彤见凌一满脸的不赞同,连忙搂着凌一的脖子,靠在他怀里撒娇道,“这事儿我会写信跟太子说清楚的,你别担心了,大不了我跟太子合作造船出海好了。”   凌一被她靠在怀里这么娇娇糯糯的一撒娇,真是什么脾气都没了。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摸着她微微鼓起的小腹叹气道,“你怀着孩子呢,别总是操心这些事情。”   “你别担心,孩子已经过了三个月了,我现在好着呢。至于造船,咱们现在手里没有多余的银子,造船的事儿也急不来,等银子凑齐了孩子大概也已经生下来了。”孟彤掂起脚尖也只能用额头蹭到凌一的脖子,身高差虽然气人,不过能蹭到她也不计较了。   凌一怜爱的低头在她颊边亲了亲,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想做什么我都不反对,但我不想你总这么操劳。”   “相公,你真好!”孟彤感动于凌一对她的宠溺和包容,忍不住就掂脚往他嘴角亲了上去。   难得孟彤主动献吻,凌一自然不会拒绝,他抬手捧着她的后脑勺,头一低就温柔的吻了上了孟彤娇艳的红唇。   唇齿厮磨,舌尖交缠,凌一吻的温柔缠绵,让孟彤感觉自己像是被他捧在手心珍宠的明珠一样,心都要化了。   晚上在花树轩用了饭回房,等孟彤梳洗的功夫,凌一想起孟彤缺银子造船的事情,想了想便写了张纸条,出去吩咐小丫头给偏院的青海送了过去。   青海一听是孟彤院里的小丫头来报信,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结果接过小丫头送上来的纸条一看,嘴角不自禁的就抽搐了下,心里忍不住愤愤的想着:凌一大人,你这么宠妻宠成这样,难道不觉得有些过了么?   他原以为跟凌一报备了上京打劫的事儿,他多少会劝着点儿自个儿媳妇,毕竟要从洛阳城里抢劫一千万两银子,可不是一件小事,一个不好可是会引起恐慌的。   可谁知凌一给他的建议竟然是让他分兵两路,让一部分人去洛阳打劫,一部分人去海南富裕之地扫荡。   四川府这个烂摊子他们都还没收拾完呢,主子就又想着要造船出海了,都这么喜欢折腾了,凌大人竟然还给惯着,不但不劝着点儿,还给他们提供指导意见,告诉他们去哪儿打劫来钱最快?!   这也真是够了!   可不管青海心里如何吐槽,主子吩咐下来的事情还是必需要做的。晚上包袱款款,第二天一早,两队共计有三百人的侍卫队就兵分两路,起程踏上了打家劫舍的道路。   ☆、827番外——春二娘的春天16   又过得几日,城东铺子终于都收拾出来了,派过去的人手也都回来了,凌一与孟彤正商量着要叫了朱烂等人过来商议如何处那些铺子,谁知竟有小厮在外通报:“公主,驸马爷,住在福寿院的老爷子过来了。”   凌一与孟彤听了都不禁暗自奇怪。   皇帝老爷子自打来了慧山城,整个人就跟放出笼子的鸟儿似的,就没有一天着家的,在外玩的别提多开心了。今天是吹了什么风,怎么就把这老爷子吹他们这儿来了呢?   夫妻俩赶紧出去迎接,却见青黛领着皇帝,皇帝身后还跟着许文轩和两个黑衣侍卫,一行五人正大步从抄手游廊上下来。   两人见状,连忙跪下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不用多礼了,咱们进去说。”皇帝冲两人挥了挥手,就大步越过两人往屋里去了。   青黛见状,连忙赶前两步,跑到屋门前为皇帝掀门帘。   许文轩在后头看着就忍不住满意的直点头,跟孟彤笑说,“公主的这个丫头可真是好啊,厨艺好,听话,还勤快。”   孟彤看了青黛一眼,也忍不住笑道,“公公说的是呢,这丫头是我身边最得用的,若是不好,我哪儿敢把她派到皇上身边去啊。”   许文轩呵呵笑道,“公主对皇上的孝心,杂家自来是清楚的。”   说话间几人相继进了屋,青黛和那两个侍卫却不敢进屋来,全都留在了外头。   孟彤见皇帝已经大马金刀的在正堂的首位上坐下了,连忙回头招呼青薇、青月上茶。   “你们俩都过来坐下,老许啊,你也坐。”皇帝发话,没人敢反驳,许文轩哎了一声,就挑了凌一和孟彤两人下手的椅子,屁股挨着半边椅子坐下了。   孟彤看着皇帝笑问,“皇上今儿没出去逛逛吗?”   皇帝嘿了一声,抬手理了理衣袖,一边笑道:“到这儿也有两个多月了,朕这阵子把慧山城也给逛的差不多了,明儿凌一带朕出去四下走走。”   敢情这位是把城里玩遍了,觉得无聊了,想让凌一明儿陪他出城玩去的啊?   凌一垂眸看了眼身边坐着的娇妻,自然是满心的不愿意。他手里一大堆的事情,而且孟彤的肚子也有五个月打头了,谁有空陪皇帝四处逛啊。   “皇上,这四川府臣其实也不大熟,不若臣叫个可靠的人,明儿带齐人马带您四处去走走如何?”   皇帝一听这话,脸立时就沉了,“怎么,叫你陪朕走走,你还不愿意了?”   什么叫伴君如伴虎?这就叫伴君如伴虎,一个不爽翻脸比翻书还快。   孟彤正想为凌一打个圆场,谁知凌一那边已经面无表情的点了点,道,“臣确实不愿意。”   皇帝被凌一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死样子给噎了下,气的拍桌,“大胆凌一,朕让你带路是看得起你,你竟敢如此不识抬举?”   “皇上还是不要抬举臣了,臣忙着呢,没时间陪皇上出去瞎逛。”凌一说话当真是一点儿都不怕得罪皇帝,还是那副冷冷酷酷,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样子。   皇帝一看他这副样子更来气了,拍着桌子怒道,“放屁,你整天窝在府里陪媳妇儿,这也叫忙?你别以为朕这几天不在府里,就什么都不知道。”   孟彤不禁讪笑着插话,“皇上,凌一其实也没整天陪我……”   皇帝目光凌厉的瞪向孟彤,瞪的她自动消音了才重重的哼了一声,心里认定了孟彤夫妻俩沆瀣一气,就是不肯陪他老人家出去玩。于是更加气愤了,“你就拘着他,把个大男人整天拘在后院里,也不怕把他拘成个酒囊饭袋。”   “皇上,臣真的有事儿。”凌一不怕自己被骂,却不喜欢别人冤枉自家媳妇。   他抬手指了指右侧梢间里摆着的大书桌,道:“如今是春种时期,彤彤名下的庄子因为年年冬季都要为贫苦大众施粥,以助他们度过严冬,现在维系的已经有些困难了。   而今春种下的种子都是海外来的物种,那一堆帐本臣这几天内都要看完,否则只怕会影响今冬的施粥,所以是真的没时间陪皇上外出。”   皇帝和许文轩闻言,顺着凌一指的方向,透过博古架看向次间里的书桌,果然看到摞的高高的一堆帐册。皇帝不禁诧异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帐册?”   他御书房里的奏章都没这么多好不好。   凌一转头无奈又宠溺的看了孟彤一眼,道,“彤彤这几年买的庄子有些多,而且大周各地都有,所以就有这么多帐册了。”   那书桌上目测少说也得有上百本帐册,按一个庄子一本帐册算,孟彤名下岂不是有一百多个庄子?皇帝和许文轩扭头看向孟彤,眼神都有些怪怪的,皇帝是知道孟彤手里有钱的,当初那八千万两,可是还给她留了一千万两呢。   虽然后来听说胡清云也分到了五百万两,可孟彤一个女娃子手里拽着五百万两,就是什么都不干,趟着吃喝上两辈子都够了。   何况孟彤手里除了那五百万两,还有开遍全大周的有间药铺呢和日渐兴旺的四川府呢。   “这既然是解忧的庄子,要让来管什么?你媳妇的庄子是她自己的嫁妆,你一个男人插手自己媳妇的嫁妆算怎么回事儿啊?这得让她自己拿主意。”皇帝摆出长辈的架子,教训道。   孟彤和凌相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这嫁妆家产的,搁他们这儿就没法说清了。   因为照凌一当初的承诺,家里的一切都是孟彤的,就连凌一这个人都是孟彤的私有财产,让他管着家里的庄子,还真没什么说道的。   凌一不管皇帝说什么,打定了主意要把这向导的任务往外推,他媳妇儿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呢,谁有空陪个老头儿四处晃悠啊。“臣让朱烂给您当向导,除去青海几个贴身保护的,另外再给您安排一百人随行,您看行吗?”   皇帝差点儿没被气得倒仰,瞪着凌一直拍桌子,“混账,你小子油盐不进是?让你领着朕四处逛逛,还委屈你了不成?”   ☆、828番外——清风复仇6   凌一不为所动的冷冷道,“皇上,彤彤有孕在身,不宜操劳,臣是真的走不开。”   “那你就不怕那些蛮夷抓了朕去威胁太子吗?”皇帝一激动就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他在苗族住宅区那边跟一堆老头儿下棋,几天下来也听了不少有关慧山城的变化。   好奇之下,皇帝便带着人在慧山城里逛了逛,这不逛不知道,一逛才知这慧山城的整个城市规划,有多不得了。如今的慧山城还在建设当中,再等若干年,等这里真正繁荣起来,比之京都洛阳都不会差了。   皇帝现在急于想去周边县镇看看,慧山城的变化实在太让他吃惊了,四川府的其他地区若是都如慧山城这般,那就太不得了了。   只是四川府毕竟是蛮夷汇聚之地,皇帝这条命不好容易保住了,虽说也活不了几年,可好死不如赖活着呀,他可不得惜命吗?   凌一是他见过的除完颜明月之外武功最高的人了,没他护着,皇帝也不敢往慧山城外去呀。谁知道那些蛮夷见了他,会不会起歹心啊。   孟彤都不忍心告诉皇帝,就以周元休那个冷血的个性,他被劫走了,周元休只怕也不会被威胁到,只会更快的登基为帝。   孟彤顾着皇帝的面子,没好意思说出真相。但凌一却素来不会给皇帝面子,张口就道,“皇上请放心,大周如今由太子监国,若您被歹人掳走了,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着想,群臣只会立即让太子登基,所以您大可不必担心太子会受到威胁。”   “噗,咳咳咳……”许文轩惊的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   皇帝的脸全黑了,指着凌一“你”了半天,突然转向孟彤吼道,“他这副死德性,你也不管管!”   孟彤真是躺着也中枪,她有些哭笑不得对皇帝摊手道:“皇上,不都说妻以夫为纲的吗?怎么到您这儿,还要我管着我相公啊?”   凌一忍不住笑看孟彤。   “放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小子稀罕你稀罕的跟什么似的,事事以你为先,你说一他就不会说二,你说往东他就决对不会往西。”皇帝气得连君王的修养都端不住了,骂完了孟彤还扭头恨恨的冲凌一骂了一声,“没出息。”   孟彤和凌一相视无言。   皇帝怕死怕成这样,是他们没有想到的,只是他外出一定要凌一保护,这却是有些太过小提大做了。   孟彤如今有孕在身,凌一是说什么都不会离开她身边的,所以他道:“青海他们八个,是臣为了保护彤彤特意挑选和培养的,有他们八个在,就算是臣对他们对上也占不到便宜。   皇上若要外出,只管让他们八个陪着您就行了,臣再另外给您安排一百名侍卫,跑腿和处理杂事,包管您出入平安,如何?”   “你小子!”皇帝气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凌一油盐不进,脾气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皇帝说服不了他,自己生了半天气才指着凌一愤然道,“你好好一个七尺男儿,整日就知道在宅子里守着个女人过日子,你难道都不觉得羞愧吗?”   凌一扭头温柔的看了眼孟彤,坚定的吐出四个字,“臣不觉得。”   孟彤闻言抬头冲凌一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   这把狗粮撒的皇帝简直无语至极,看着凌一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凌一淡淡瞥了皇帝一眼,哼道:“臣甘之如怡。”   皇帝觉得他要是再在这里坐下去,十有**就要被凌一给气死了。“老许,咱们走。”说是要走,可皇帝背着手往外走了两步,却又转身走了回来。   孟彤看着满脸怒容又返回来的皇帝,只能讪笑,“皇上,您还有什么事吗?”   皇帝却瞪着她不说话,直瞪得她心里毛毛的,才沉声开口道,“解忧,你可是朕上了皇家玉碟的公主,你身边的宫嬷嬷和王嬷嬷就是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怎么你的规矩学了就没用上呢?   朕一早就想说你了,不说你对朕的称呼一阵子换一个,就是你这府里的丫头婆子也是七零八落的,你要是有空就多花点儿心思把这府里的人给配配齐,别有事没事的总跟凌一在一块儿厮混。”   皇帝说完就甩袖走了,留下凌一和孟彤被骂的一脸懵。   过了好半晌,孟彤才长长的呼出口气,转头跟凌一道,“皇上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个三等丫环的月银最少也要三百文,多养几个人得多花多少银子啊?   咱们的银子都用在四川府的建设上了,哪儿还有多余的银子请人啊?再说咱们府里的人可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也够用,为什么还要再招人呢?”   凌一一手搂上孟彤的腰,一手贴着她圆鼓鼓的肚子上轻轻抚摸着,柔声安抚道,“你别理皇上,他这是在为我没答应他的事情迁怒呢。   再说咱们府里的丫头婆子也已经不少了,咱们自己够用就成了,皇上那边有他自己带的人,无需咱们担心的。”孟彤想想也觉得是,便没再把皇帝说她府里人数不够的话放在心上。   凌一让人给朱灿带了信,又让青海几个从府里挑了一百名好手听皇帝号令,然后也就把这事儿扔到了脑后。   春二娘和勒墨长石还在以龟速慢慢的陪养着感情。孟彤孕期之内实在觉得无聊,便把心思都放在了千里之外的洛阳。   清风回到洛阳之后,回公主府休养了三天,养足了精神才拿着孟彤给的宫牌和皇帝的推荐信,去东宫见了太子周元休。   这些年春二娘对清风视如已出,孟彤更没拿他当外人,清风的读书习武都没落下,在吃穿用度上,春二娘对他更是照顾的无微不致。   数年优渥的生活和为孟彤管帐理事养出来的自信,让年纪轻轻的清风,言行举止看起来就显得特别的沉稳。   因此当周元休见到长身玉立,头戴玉冠,身穿天蓝色直裰,腰扣天蓝色金沙石腰带的清风时,还当自己看到的是个洛阳城里的贵公子呢。   ☆、829番外——清风复仇7   周元休做皇子时行事低调,又善于隐藏自己,轻易不会将自己暴露于人前。   而清风住在洛阳的五年里,每天除了读书习武之余,还得帮孟彤管着庄子和铺子上的事情,实在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到处乱晃,以至于两人虽然同住一城却从未有机会相见。   皇帝的秘信周元休一早就收到了,皇帝要挖孟彤的墙角,周元休自然不可能不调查清风的底细。   巫门到这一代为止虽然只剩下两个传人了,但介于孟彤和胡清云两人在周元佑宫变时起到的作用,周元休还是不敢小觑他们的实力。   他虽然也渴望人才,但要是让他亲手为巫门在朝庭里埋颗钉子,周元休却又是不愿意的。   “这是草民啊姐让草民代给太子的信,还请太子过目。”清风不卑不亢的将孟彤的亲笔信,躬身递给周元休向边的太监,然后直起身退到一旁就不说话了。   周元休拿着信倒并不急着看,孟清风既然已经站在他面前了,那么让孟清风报效国家就是孟彤同意的,她的信里左不过也就是让他多多照看孟清风的话,要看也不急于这一时,让他感兴趣的是皇帝所说的孟清风在算帐和看帐上面的天赋。   “不必拘礼,坐吧。”周元休笑容温和的看着眼前温文俊逸的少年,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不管气质还是容貌都堪称一流少年,只是个从乡村里出来的泥腿子。   “你既是解忧公主的弟弟,便也就是本宫的弟弟了,本宫就叫你清风吧。”   清风连忙起身惶恐的连道不敢,啊姐的吩咐他不敢忘,这个太子表面看着和气,实则却是个心狠手辣的阴狠之辈,他若表现的太过坦然,只怕会为自己的报仇之路平添波折。   “哎,你与本宫算来都是一家人,怎的如此拘礼,坐下坐下。”周元休对于清风识趣还是很满意的。本就是两个阶级的人,他做为太子要表现的大肚,可清风要是把他的大肚当做了理所当然,那就太没眼力劲了。   清风没敢把周元休的话当真,他出门前啊姐和姐夫没少跟他谈这位太子爷,对于周元休的阴狠毒辣,清风可说是已经有了很深的认识了。他拘谨的挨了半边屁股坐在圈椅上,宫女搁在高几上的香茶,是一动都没敢动。   周元休对清风的这一翻作派却是满意的,他年轻又有才有貌,最重要的是谦逊知礼,不会如洛阳城里的那些纨绔一般不知天高地厚。与清风闲谈了两句,问了问皇帝在四川府的情况,周元休就把话题拉到了清风的能力上头。   皇帝大赞清风有一颗玲珑心,看帐算帐的能力出众,这让周元休非常的好奇,客气的征询了下清风的意见,便命一早就在偏殿待命的两名帐房先生,拿着帐册与清风来了场现场PK。   清风的心算是孟彤手把手教的,他在孟彤手下历练多年,看帐查帐来向来是连算盘都不用的。   另一边的两个帐房先生已经开始“噼里啪啦”的拨算珠了,清风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小太监给他摆上的算盘,只拿着帐册一页页的翻的飞快。   不到半个时辰一本帐册就翻完,清风提笔将算好的数额写下,又指出几处帐目算错之处,便将了卷子,彼时另一边的两个帐房先生手里的帐册也才堪堪翻了三分之一半不到。   如此悬殊的差距让周元休也看得大为惊讶,将清风写的卷子让一旁的手下过目之后,见他微微点头,周元休便知这清风在看帐查帐上面是真的有一双鹰眼了。   若是能有这样的一个人为自己坐镇户部,他以后还用为户部的那些贪默问题担心吗?   挥手把一众手下给打发了出去,周元休笑着拆了孟彤给他的信,当着清风的面看完了。   出乎周元休的预料的是,这信里写的竟不是请他关照她弟弟的话,而是明白告诉他,清风要找生父陶天佑报杀母弑妹之仇,让他能给点儿方便,万一有人到他面前告状,也请睁只眼闭只眼。   陶天佑其人,周元休也是调查过的。早在皇帝来信让他为孟清风抹平过往的痕迹,周元休就把清风的身世查了个一清二楚。   而他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到自己的吏部还有陶天佑这么个人的。   做为一个男人,能无耻到不念一点儿情谊,杀妻杀子也要攀附富贵的,这样的人即便是再能干,周元休都是不敢重用的。   能为了利益连发妻幼子都说杀就杀了,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为了更高的利益背叛君王,背叛朝庭,背叛大周呢?   要不是因为孟清风与孟彤的关系,因为孟清风有可能会入朝为官,他觉得留着陶天佑,在关键时刻可能还可以拿来要胁孟清风,早在调查到陶天佑的为人之后,周元休就想派人去把陶天佑这人渣给杀了。   不过知道了孟清风入朝的目的之后,周元休倒也是放心了很多。   他才不管孟清风入朝是为了折磨陶天佑,还是要杀了陶天佑呢,只要孟清风到了户部之后,能给他管好户部的帐,只要他不是来挖他大周的墙角的,这个人他用用又何妨。   于是等清风跟周元休告辞,从东宫里出来,一纸圣旨就追着他的脚后跟到了户部。原浙江清吏司郎中调任福建清吏司郎中,腾出浙江清吏司郎中的缺就成了孟清风的了。   圣旨一下,户部的一众官吏全都懵了,因为谁都不知道圣旨里所说的孟清风是谁,又是个什么来历。   浙江乃是大周的鱼米之乡,大周的百分之五十的米粮都来自浙江省,而且江南百姓多富庶,杭州织造衙门的往来帐目金额巨大,这里头不管是哪一项,稍稍暗箱操作就能带来巨大的收益。   如此一个牵扯到了巨大利益的职位,突然就被太子和皇帝指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听都没听过的人,消息一传开,满朝文武都关注起了太子殿下的这一波操作。   ☆、830番外——清风复仇8   朝中大佬纷纷紧急召集幕僚商议分析,又派了人去查孟清风的身份,深怕太子这是要开始清算某些人了。   清风这边才回到公主府,传圣的太监也紧跟着到了,可等他听到圣旨上让他去户部做郎中,主浙江清吏司,掌核浙江省之钱粮及杭州织造衙门之奏销案,并汇核浙江省之民数、谷数等,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给孟彤全权管了一年多的帐目,清风又怎么会不知道浙江清吏司这个位置有多重要呢?   可就是这么一个顶顶重要,被各方势力极力抢夺的位置,却被太子给了他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了,清风就是想想觉的跟做梦似的。   十五岁的户部郎中,还是正五品官员,先不说以后会不会有来者,这前无古人是肯定的了。   清风也没想到自己一来就能捞个五品官儿当,而且还是实权中的肥缺,这可把他给乐坏了。   他现在的官阶虽然跟那个程范一样都是五品,可任谁看都知道他这个五品可比程范那老儿牛多了,毕竟他今年才十五岁,还正是上午徐徐上升的小太阳呢,而程范那老头儿半只脚都已经踏进棺材了,哪里还能跟他比呢?   第二天一早,清风就穿着一身崭新的正五品官服,带着侍书侍剑,以及孟彤给他配的十个贴身侍卫,骑着赤光就跑户部去走马上任了。   可一到六部衙门所在的街上,清风就傻了。只见衙门口那叫一个人山人海啊,一眼望去全是穿着官服的六部官员,都在那里三五成群的扎堆聊天呢。   “今天是什么日子?六部衙门有什么盛事吗?”清风一脸懵的扭头问身后跟着的侍剑。   “属下该死,这……属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侍剑满脸的羞愧,他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给清风打听外头的各种小道消息,可他没听说六部衙门今天有什么大事儿发生啊?   六部的众位大人之所以聚在大门口聊天,为了就是第一时间见见那位空降到户部的浙江清吏司郎中,所以清风一行十多人一出现在街口,就有人发现了。   今天除了那些需要上早朝的六部大佬之外,其他三品以下的人员几乎全都到齐了,顾忌点儿身份的人都在衙门内坐着等清风的出现,而那些心急的就在直接在大门口等着一堵清风的真面目。   谁能没想到,被太子和皇帝指定空降到户部的浙江清吏司郎中,会是一个嘴上无毛、面容稚嫩的小小年少郎?   热闹的六部衙门口,因为清风的出现迅速安静了下来,最后变得寂静无声,落针可闻。一身崭新正五品官服,却年轻的不像话的清风同学,简直把六部一众大人们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不敢置信的狂吼:   “这小子就是空降到户部的浙江清吏司郎中?”   “这小子一看就没成人,他何德何能,能坐上户部浙江清吏司郎中的位置?”   “太子殿下和陛下怎么会让这么个嘴上无毛的小子主管浙江清吏司呢?那两位该不会是有什么深意在里头吧?”   脑子灵乏的人直觉的就开始往阴谋论上猜测,心里纷纷想着:皇帝和太子把这么个少年郎安排在浙江清吏司这样一个重要的位置上,会不会是特意放下个鱼饵,准备要收拾某些向户部伸手的人了。   功利些的人看着清风一身自然散发的矜贵气质,则忍不住在心里猜测,这位孟清风孟大人会不会是太子殿下的心腹,或是朝中某位大佬的亲戚,否则以这位孟大人的年纪,没有靠山怎么可能捞到浙江清吏司这样一个大肥缺呢?   被那么多大人直勾勾的盯着,侍书和侍剑寒毛都竖起来了。侍书小心翼翼的侧身问清风,“少爷,那些大人看起来都怪怪的,您要不要先回府去等等,等属下打听清楚了是怎么回事,您再去户报道?”   开什么玩笑?!进入户部可是他展开复仇计划的第一步,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了这一天,现在要他回去?怎么可能?   清风瞪了侍书一眼,断然拒绝道,“不必麻烦了,这清天白日的,你还怕他们会吃了我不成?你们自个儿找个地方呆着吧,我自己进去。”   侍书担心的劝道,“少爷,那些人看起来真的很不正常,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清风果断一挥手,“你家少爷我的心意已决,不用再考虑了。”   侍书拿清风没办法,只能苦着脸道,“那属下们就在六部衙门斜对面的那家茶楼等您吧,您要是有事儿差遣,就派人到那里找属下等人。”   “知道了,知道了。”清风不耐烦的挥挥手,就径直驱着赤光往前头去了。   侍书见状回头对侍剑使了个眼色,见侍剑点了头这才带着身后的十名侍卫,直接往那家铺面看着颇为不凡的茶楼去了。   聚在衙门口的一众官员在清风和侍剑骑马过来时,自动让开了道儿,可那眼睛还是大赤赤的直盯在清风身上。   清风倒也不恼,反而扬起一脸温润如玉的微笑,拱手客气的跟四周的众人打招呼,“众位大人早啊!”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对于中老人为主都快活成精了的六部大小官员来说,显然并不那么适用。   清风太年轻了,身上的气质也颇为不俗,再加上他随身带的十多人,那穿着打扮和他们身下骑的俊马,都在告诉众人,这位不是一般人。   在一群中老年人当中,扔进这么个“鹤立鸡群”的小少年,而且还是正五品的职位,怎么可能不遭人妒恨?   现场肯卖清风面子,回应他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数人看到清风骑着高大神俊的神驹靠近,都不自禁的板起了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说话,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排外的气息。   面对如此多人羡慕嫉妒恨的排斥目光,清风不觉的害怕畏惧,脸上的微笑反而更加灿烂了。这些人让他想到了啊姐常常跟他说的一句话:不遭人妒是庸才。   现在这里有这么多人妒恨他,是不是就证明了他孟清风比这些人都要优秀呢?   ☆、831番外——清风复仇9   清风坐在赤光的背上,居高临下看着四周一张张陌生的脸。   他的目光在扫过角落处的人群时,突然微微一滞,向来温和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厉色,然后嘴角温和的笑容就越发变得灿烂起来。   那处角落里站着的人之中,有两个正是他心心念念了多年,就算化成了灰他都认得的的“熟人”——程范和陶天佑。   清风的目光一滞之后就不动声色的移开了,可就刚才那一眼看来,那两人竟然没有认出他来。   程范那老儿也就算了,毕竟从没跟他照过面,认不出他孟清风来也是情有可缘。   可陶天佑看到他竟然也是一副看陌生人的表情,这就让清风心中的恨意和怒火一下就被点燃了。   陶天佑,你是不是当我孟清风已经死了?   陶天佑,午夜梦回,你可有听到我娘和妹妹在九幽之下的哭声?   陶天佑,你该死!   为了报仇大计,清风并没有急功冒进,他把仇恨深深的埋在了心底,把赤光的缰绳交给侍剑就大步走进了户部衙门。   “敢问可是孟清风孟大人当面?”说这话的是个五十多岁,迷缝着双眼的花发老者,他穿着与清风身上一样的官服,站在一众户部官吏之间,一点儿都不显眼,若非他主动出声,清风大概还注意不到他。   “正是下官,不知大人是?”   老者笑看了四周围着的人群一眼,朝清风拱了拱手,道:“在下官姓官名宏明,字源清,与孟大人一样,任浙江清吏司郎中一职,今日奉了尚书大人之命,特地来此引接孟大人你的。”   清风闻言大喜,连忙抱拳感激的向官宏明道谢,“那真是太好了!下官第一天上任,连咱们清吏司的大门儿往哪儿开都不清楚,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呢。如今有您老在,我可就安心了,多谢!多谢!中午泰和楼我请,请大人务必赏脸。”   一听清风要请客吃饭,而且请的还是泰和楼,四周一众看热闹的官员顿时就不淡定了。   要知道泰和楼做为洛阳城的第一酒楼,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得起的。泰和楼的二楼只招待有钱的人,三楼则只有有权又有钱的人才能吃的起。   要知道泰和楼一桌普通席面最低也要十几两银子,都能抵得上一个五品官员一个月的俸禄了。像他们这些小官小吏,平时请客是提都不敢提泰和楼三个字的。   有爱贪小便宜的人立即就趁机起哄道,“孟大人,您请客不会只请官大人一个人吧,咱们今后同在户部共事,大家同僚一场,你该会是连一顿饭都吝啬请咱们吃吧?”   清风扭头看向那人,脸上丝毫没有被人挤兑了的怒意,反而笑容灿烂的有如春日的朝阳一般,让人一见便心情舒畅。“这有兄台说的哪里话,在下别的不能保证,一顿饭还是请的得起的。   在下这就派人去包下泰和楼,今日户部的各位同僚人人有份,中午在下请了,还请在场的众位支会一下不在场的同僚,中午请务必到场。”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当中不管原先是想看清风热闹的,还是心里怀着别的什么心思的,这会儿都有些不淡定了。   包下泰和楼是个什么概念?   那是家里不但得有矿,还得有通天的权势才能办成的事情,否则要是碰上个皇亲国戚正好也要在今天请客,你包下了泰和楼,别人不给你面子,岂不就得得罪人了?   要知道,在这皇亲国戚遍地走的洛阳城里,那些豪门权贵家的老爷公子可没有一个是好说话的。   而这位空降来的浙江清吏司郎中孟大人,才一进门就说要包下泰和楼请整个户部的人吃饭,这可不就是说明了他家不但有矿,还很有权势么?!   心思灵乏的人立即就动起了心思,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巴结这位年纪轻的过份的孟大人,而那些本来就是来打探消息的官员,则面露焦急之色,心里都巴不得能立即回去跟自己的主子汇报这一重大消息。   清风没管四周人的反应,跟官宏明打了声招呼:请他稍待片刻,就转身出门去街对面的茶楼找侍书去了。   对于如今的他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已经不算是个事儿了。啊姐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只要能打通关节,让他迅速融入户部这个官员大集体,花一点儿小钱是很必要的。   所以他其实一早就打算好了,要用酒肉攻势与部门里的人打成一片的。   只不过清风原本是打算跟部门的人都认识了之后,等拜见了上级长官,然后再提出请客吃饭以便联络感请的提议。   谁知道他才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现场竟然还会有人起哄?   清风立即就借着话赶话的当儿,直接豪爽的把请客的邀请提了出来。   如此一来,等他拜见了上级长官之后,再顺道提出吃饭的邀请也不会显的突兀,更不会让人联想到贿赂上级上头去,可谓是一举数得了。   等清风再进门时,原本围在户部大门口的一众官员已经都散了,门内只有头发花白的官宏明还站在原地。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清风总觉得这官宏明的笑容有些假。   “有劳大人久等了。”清风一进门就连忙先道歉。   “孟大人太客气了,下官在这里多站一会儿,就能白得你一顿好酒好菜招待,这样算来还是下官赚了呢。”官宏明的笑容看着很是灿烂,转身在前引路道,“下官先带你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请这边走。”   由官宏明带着在整个户部转了一圈,又去浙江清吏司见了两位员外郎,以及下属隶民、度、金、仓四科的一众属官。   清风随着官宏明到处转悠,认路识人,从头到尾脸上的笑容就不曾消失过,不管别人问他什么,他都回答的极为痛快。   很快,户部的大小官吏们就都知道了,新来的浙江清吏司孟大人不但年纪轻,这脸也嫩的很。他爱笑脾气好,还没什么心机,你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简直就是个可任意搓圆揉扁的好好少年啊。   ☆、832番外——清风复仇10   可这位好脾气还没心机的孟大人虽然好拿捏,却没有人敢真的拿捏他,给他脸色看,只因人家的后台太硬了。   原来这位孟清风大人是解忧公主家过继来的,要继承孟家香火的嫡亲弟弟,他背后站的可不只解忧公主一人,还有身为驸马爷的凌一上将军。   二皇子宫变是怎么败的?满朝文武消息灵通点儿的都多少知道点儿底细。   对于这两位昔日低调的不像话,名声被人传烂了都不肯冒头,关键时候却狠狠捅了二皇子一刀,力挽狂澜救下了皇帝的异姓公主和驸马爷,现在朝中谁还敢小看他们的能量啊?   要是再往更深远处想想,皇上现在的命都靠解忧公主高超的医术给吊着呢,太子爷要是不为皇上记着这份恩情,对解忧公主多些优待,全大周的百姓估计都得指着他的脊梁骨骂他不孝。   毕竟皇上老爷子现在还在人家解忧公主家里住着呢,太子爷不记着点儿人家的人情也说不过去不是?   再说人吃五谷杂粮,就算尊贵如皇上和太子殿下,谁还能没个头疼脑热的呢?   解忧公主地位尊崇,一般人是不用想请她出手救命了,不过皇上和太子爷却是不在此例的。因此所有人都觉得太子只会更加优待和恩宠这位异姓公主,毕竟与一位神医交好,关键时刻可是能救命的。   而解忧公主带着皇上去了四川府的封邑养病,却将弟弟留在了洛阳城,清风理所当然的就被众人认定为质子般的存在。   可清风这个“质子”与别国的那种质子又是有本质区别的,只要解忧公主不造反,孟清风的存在只会前途无量。   几乎所有得知了清风背景的官员,通过种种的脑补之后,都自己觉自己已经明了了清风在皇帝和太子心目中的定位。   所以他们看清风小小年纪却坐在那样一个重要的位置上,也没人敢给他使拌子,就怕一不小心捅了马蜂窝,最后偷鸡不成还得蚀把米。   而且泰和楼的一顿好酒好菜招待之后,清风也就顺利的融入了户部这个大集体。   户部尚书孙翰林是二皇子宫变大清洗之后才被提上来的,他能坐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也算是得了益于二皇子的宫变失败。   因为记着孟彤和凌一的这点儿面子情,孙翰林对清风也算比较关照,念着他年纪小,那些重要的帐目都没敢让清风经手。   只不过同为浙江清吏司郎中,官宏明嘴上不说,但光看他忙的脚不沾地,而清风却清闲的到处晃荡,看在同司署的同僚眼里,这心里的天平倾斜向哪一边就可想而知了。   只不过孙翰林这样安排了,清风也不想驳了他的好意。当然,他没有主动提出帮忙,主要也是不想理会官宏明。   啊姐说了,他没经过科考就进入官场算是关系户。身为关系户就要有关系户的样子,他是来镀金外加混日子,以待时机好借用身份向程家和陶天佑报仇,可不是来跟官宏明争一时长短的。   更何况户部的帐目繁锁又杂乱,看起来可不像家里的帐目那么一目了然,那么麻烦的东西谁爱核算谁算去,他又没病,才不会去抢这种麻烦事儿干呢。   可打定了主意想混日子的清风,好日子没过两天就因为太子殿下的驾临而结束了。   周元休会来户部探班,完全是出于一时的好奇和心血来潮,他就是想看看以清风在核算帐目上的杰出能力,户部的那班子庸才是不是都已经被惊呆了。   可等到了户部,看到跟个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在那里喝茶吃点心的清风,再看看旁边一众官吏忙的脚不沾地的样子,周元休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太子殿下平地一声吼,立即吓瘫了一堆人。   清风算是心理素质最好的一个了,跪在地上被太子殿下瞪了又瞪,也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一脸茫然的抬头回望着周元休,那样子别提多无辜了。   对上一个骂不得打不得,还没有自知之明的主儿,周元休也是醉了,于是户部尚书孙翰林就趟了枪,被周元休指着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后清风同学闲得到处晃荡窜门,跟人插科打混的好日子就结束了。   事实证明,让太子殿下生气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官宏明桌上那一堆半人高的帐目,全被盛怒中的太子殿下命人给搬到了清风的桌子上。   “孟清风,你要是三天之内还没核算好这些帐目,就给我滚回四川府去。”周元休吃定了清风想找陶天佑报仇的心理,威胁起他来完全没半点儿负担。   他说完了还不忘扭头警告孙翰林,“你们谁都不准帮他,否则小心本宫打断你们的腿。”   孙翰林早就快被吓死了,哪里还会让人帮清风啊,忙不迭的连声应:“是”。   众人望着清风,不少人心生同情,都觉得清风这回死定了。   站在人群中的官宏明眯着眼睛,心里对清风的妒恨和仇视在见到他倒霉之后,全都化为了狂喜和幸灾乐祸。   反观被为难了的清风,此时却丝毫没有被为难了自觉,反而站在尴尬的挠头苦笑。自打他成了孟清风之后,这么多年来,他还没被人当众这么大声骂过呢。   以前他就算有哪里做错了,啊姐和姐夫也都是把他拉到房里,关起门来说他的,干娘春二娘对他更是一味的宠溺,就是他有哪里做的不好,也从不说他一句重话,他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啊?   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怎么?你还不服气了?”周元休见清风站着不动,心里不觉也有些发虚,心说:难道是他罚的太重了?   “臣不敢,臣这就核账。”清风被周元休吼的回过神来,连忙跳起来就往那堆账本里扎。说实话,就这么点儿账本,太子还给了他三天时间,他的时间还是很宽裕的。   清风一拿起账本整个人的气势就全变了,那严肃的神情,专心的目光,全都让原本还在担心他,和等着看他倒霉的一众人不自觉的愣了愣。   ☆、833番外——清风复仇11   再看清风只拿出朱砂调了一碟色,即不摆算盘也没铺纸,就拿起账本飞快的翻看起来,那速度快的就跟在开玩笑一样,看得众人眼珠子都差点儿掉出来了,忍不住在心中暗诽:这孟清风该不会被太子吼了两声,就受不了了,当着太子的面就撒起气来了?   这么一想,众人就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拿眼去瞟太子的脸色,可看太子面无表情的,实在也无从猜测他倒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清风可空没管太子和自己的那些同僚此时有什么想法,他专心的在心中飞快的加减着账册上的数目,翻着翻着,他突然就停了下来,伸手抓起手边的毛笔,沾了朱砂就在那账册上划了一笔,写上正确的数目,然后接着继续往下翻。   在场众人除了太子带来的那一行随邑之外,其他人可都是核账的老手了,看清风突然来了这么一手,吃惊的下巴都差点儿没掉到地上去。   自打清风到户部的第一天起,包括孙翰林在内,他们这些人之中就没有一个人认为清风是真的懂账的。现在清风露了这么一手,明摆着他不只是懂,还是个中高手,他们能不吃惊吗?   别人都还算好,官宏明的脸直接就绿了。他心里那个羡慕嫉妒恨就别提了,最重要的是绝望啊,凄冷啊,心寒啊。   论年纪,他跟清风一个是初升的朝阳,一个是快落山的夕阳;   论能力,他在户部从小吏做起,沉沉浮浮近三十年,好不容易才熬到正五品上,可看账核账也没清风那么夸张,核账跟看书似的,只要一页一页的翻过去就能知道哪里的账目出错了;   论背景的话,他官宏明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考中了进士,进户部顶了个小吏的缺,努力了三十年才爬到如今的位置,跟清风这个空降过来,一来就是正五品的关系户就更没什么可比性了。   官宏明两眼发直的盯着专心看账的清风,看着他年轻稚嫩的脸,看着他飞快翻页的动作,心里当真是又酸又涩又觉得有种无地自容的难看感。   他这才突然明白过来,清风应该是早就看出了他暗中玩的把戏了,只不过人家不屑于跟他计较罢了。   否则以这位孟大人的核账能力,只消当众做过一次,就能让所有人对他另眼相看,何需每日被他以关心为名,明褒暗贬,惹得同僚们也对他不满和白眼?   这一刻官宏明突然就恨起自己来,要不是他看清风年幼,脾气好,对他的好运和出身起了嫉妒心,又怎么故意去为难他?   这会儿想想,他与这少年根本就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人,人家年轻,有能力又有背景,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又如何是他能比的?   他给对方使拌子,实在是有些可笑了。   官宏明心下后悔,也怕清风年轻气盛,回头得了太子和孙尚书的重用,会反过来磋磨他,心里暗暗决定要尽快寻个机会跟清风赔理道歉,求得他的原谅才是。   等官宏明这边想罢,一抬头就见太子和孙尚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清风身边,且孙尚书手里还拿着一本账本在翻看。   再看清风似对身边的两人完全无所觉,还在专心致志的低头看着手里的账册,官宏明便也悄悄的靠了过去。   孙尚书扭头一看是官宏明过来了,顺手就把手里的账册递了过去,低声道,“这是孟大人刚刚核的账目,你也看看。”   官宏明闻言立即恭恭敬敬的接了,然后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拿来算盘就直接“噼里啪啦”的验算起来。官宏明虽然看开了,但这心里多少还是憋着气的,他现在就想知道这位小孟大人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利害。   半个时辰之后,官宏明核算到了清风做的第一个记号处,上面朱红的字体跟他推算出来的数字一分不差,这让官宏明的心头忍不住就是一抖,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真是复杂极了。   那是一种本该如此又觉得很不可思议,其间夹杂着嫉妒,惊叹和崇拜又忍不住感到自卑的感觉。   稳了稳心神,官宏明又接着往下数,第二处,第三处,第四处……所有清风用朱砂笔做过记号的地方,竟无一出错,全都一字不差的对上了。   官宏明不知道自己验算清风看过的账册用了多少时间,抬头看到太子和孙尚书坐在一旁喝茶说话,他收敛起情绪,拿着账册恭恭敬敬的送了过去,“大人,孟大人所核账目精准无误,无一处出错。”   周元休一听就笑了,手指点着孙翰林,懒洋洋的道,“孙大人,这下你该知道自己小看人了,那小子要不是有这本事,本宫能把他塞你这儿来,还一来就给了个正五品的位置?”   孙翰林心说:您不说,谁知道那小子有这本事啊?再说这小子背后的靠山那么利害,洛阳城这样出身的公子哥儿,哪个进六部不是来镀金的?   你见过那个公子哥儿明明能快乐的一辈子混吃等死,却偏偏小小年纪就想不开,劳心劳力的要靠能才赚官职的?   不过这些话能说出来吗?   孙翰林抹着满额头的汗,只能把一肚子的吐槽默默的咽下,挤出笑容诚恳的跟周元休承认错误,“老臣原是看着孟大人乖巧,年纪比老臣家的小孙儿看着都还要小些,也是不忍心叫他多做事情。   现在看到了孟大人的能力,才知原来是老臣看走了眼,把个好好的人才给放着浪费了。”   官宏明听着孙翰林跟太子说话,耳边听着拨算珠的“噼里啪啦”声,扭头在屋里扫了一圈,这才发现竟有四五同僚也在伏案拨着算珠。   扭头看了那边低头算账的清风一眼,他心中微动,悄悄走到离得最近的一位同僚身边看了看,果然在他手中账册中看到了鲜红的朱砂批注。   官宏明细思极恐,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了看同在低头算账的四位同僚,这四人再加上他刚刚验算的那一本账册,这岂不是说,姓孟的娃子在他验算那本账册的时候,就已经又算完了四本账册了?   ☆、834番外——清风复仇12   如此一想,官宏明就把目光盯死在了清风身上。果然不出他所料,没过多久清风就又算完了一本,他随手往桌上一放,就有小太监立即上去把那账册取来送到了太子面前。   太子笑看着孙翰林轻轻挥了下手,孙翰林立即心领神会的点了一名书吏,过去接了那账册回去验算去了。   如此这般,等到第二个人把清风审核过的账册验算完了送来,得知清风审核过的账册,揪出有问题的地方,都是正确无误的,太子就满意的带着人走了。   太子一走,吏部、礼部、兵部、工部和刑部的人立即就闻迅而致,纷纷跑来打听太子殿下到户部干什么来了。   孙翰林此时哪里有心思理会那些人啊,叫来左右侍郎去打发那些人,他就坐在那里茶也没心思喝了,就那么定定盯着清风两眼直冒绿光。   那个样子就跟打了几十年的老光棍儿,突然见到了个脱光了的大美人一样,那种看到了稀世珍宝一样混合了狂喜的目光,实在是太**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等拿了清风审核过的账册去验算的书吏,把算完的账本再送回来,每个人跟孙翰林说的话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清风审核过的账册全都是正确无误的。   孙翰林看着这么会儿功夫,就又堆起了一摞的账册,望向清风的目光就更加热切了。   就现场的情况看,清风的审账速度比他们这些人快了四倍还多,更难得的是他的正确率还是百分百的。   如此利害的核账高手,也难怪小小年纪就能得到皇上和太子的看重,初到户部就被皇帝安在了浙江清吏司郎中的位置上。   要知道,浙江清吏司每年核算上交的税银可是国库的大头儿,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清风强大的审账能力让孙翰林对他简直如获致宝,心里一个劲的琢磨着要怎么“压榨”清风,才能把他“物尽其用”。   而因为太子的驾临,新来的浙江清吏司孟大人是个可怕的审账高手,就连太子殿下都特意过来探望的消息,不过一个时辰就被传遍了整个六部。   跑来户部打听清风消息的人络绎不绝,起先还是些出于好奇的人来打听清风的消息,可随着清风的年纪、相貌和身份背景广为人知之后,之后跑来户部的人,开口第一句话,无一不是问他有没有婚配的。   外界的这些变化,清风是不知道的,他一心扑在太子交给他的任务上面,不到两天时间就把那一桌子的账册全给审完了。   孙翰林得到消息后,高兴的在自己的班房里转了好几个圈才勉强平静下来。   浙江府是大周人口最为密集之地,同时也是产粮重地和织造衙门所在地,每年全府上交的各种税收高达四五千两之巨。   由此可以想象,如此多的税收会造成多少需要核算的账目了!   每年为了清算这些账目,尽早把税金给收归国库,户部众人一个个全都累的跟狗一样。   孙翰林现在得了清风这么个宝贝,哪里还肯放过,大手一挥就把整个浙江清吏司所有账目的第一遍审核任务交给了清风,然后让官宏明等众人配合清风,做第二遍审核较对工作。   自此,清风在户部的精英地位,算是牢不可破了。   孟彤接到清风每天雷打不动的“工作汇报”,知道他在户部站稳脚跟了,就开始教他怎么跟人拉关系,打探消息。先看看程范和陶天佑在各部有没有仇人,重点关注吏部,然后再来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清风审账速度快,他一个人审一早上的账目,就够浙江清吏司整个司局的人算一下午的了。   收到了孟彤的信之后,清风立即调整了自己的工作安排,也不傻傻的整天蹲在班房里看账本了,他去孙翰林那儿转了一圈,一句同僚们忙不过来,不想增加他们的压力,就让孙翰林对他的公然偷懒点了头。   于是自此之后,清风每天只在班房里看半天的账目,下午就给自己放大假。   反正他也不差钱,依着啊姐的指点,清风让侍书去买了卤肉、糕点等零嘴儿回来,然后跟着他每天下午轮着翻的去别的部门窜门儿聊天。   为了不惹人怀疑,清风窜门儿都是六部轮着来的,今天去礼部明天去工部,后天逛吏部大后天去刑部。   如此逍遥的过上一个多月,清风就把整个六部的官员给认的差不多了,而他也成了整个六部最受欢迎的人,没有之一。   可如此轻松自在的日子,清风却过的一点儿都不高兴。   这一个多月里,他去吏部窜了不下八次门,无数次跟陶天佑面对面,陶天佑甚至不只一次跟他聊过八卦,吃过他带去的零嘴儿。   可笑的是,陶天佑一直不曾认出他来,程范就更不用说了。   看着自己的生父不但认不出自己来,还一脸谄媚的过来巴结自己,跟自己称兄道弟,那种感觉是凄冷而可笑的。   每每看到陶天佑跑来巴结自己,跟别人一样奉承自己,拍自己的马屁,清风就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奇妙感觉。   每当与陶天佑照面之后,清风就会有很多话想要跟孟彤倾诉,要不是传信的飞鹰带不了太多的信,他都恨不能把自己肚子里的牢骚和抱怨全都写到纸上,发给孟彤看。   日子一天天飞快的过着,孟彤的肚子也跟吹了气一般,飞快的鼓了起来。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孟彤幼年时伤了底子,怀了身孕之后,她整天不是吃就是睡,过着比猪还懒的生活,也不见身上多长出多少肉来。   从背后看根本看不出来她怀孕了,可从前面看,她鼓起来的肚子看起来却很是可观,看着就跟肚子上顶了个大簸箕一样。   凌一看着自家媳妇儿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精神高度紧张,整天都跟只老母鸡似的围着她团团转,就怕孟彤会有个万一。   等孟彤的肚子到了八个月上头,凌一更是紧张的连眼睛都不敢从她身上移开了。   ☆、835番外——清风复仇13   要不是每个大夫和产婆都说孕妇要不多多走动,不然将来生产时不好生,凌一都恨不得能把孟彤绑在床上,再也不让她到处乱跑了。   养了足足六个多月,孟彤身上除了肚子鼓起来之外,那纤细的身子骨跟怀孕之前几乎没什么变化。   偏偏孟彤怀孕之后无所事事,每天顶着个大肚子,就喜欢出去四处乱跑。   光遛弯儿她还不满意,一会儿要去马厩看望闪电那头疯马,一会儿要去花园看望小狼一家,看完了小狼一家,她还要跑假山顶上去偷看她娘和勒墨长石的交往日常。   这一偷看起来还没完没,不看满意了就不肯回房休息,肚子里的孩子都八个多月了,还这么能作,紧张得凌一头发都要急白了。   而凌一越是把孟彤护得紧,她的胆子就越大,越是敢放开了没心没肺的玩儿。   反正有凌一这个超级高手每天跟个老母鸡似的,伸展着双手把她护在怀里,她可不就能放心大胆的逛园子,顺带八卦一下,偷看偷看自家娘亲谈恋爱么。   凌一每天一睁开眼,一双眼睛就跟缝在了孟彤身上一样,根本不敢挪开一瞬。   他舍不得让孟彤怀着孩子还不开心,看她顶着个大肚子那般辛苦,更是舍不得说她半句重话。   所以就算知道她作的有些不像话了,也没舍得拦她,只自己把人紧张兮兮的把人盯紧了,护好了。   所以说,女人婚后要是反而变得娇气任性了,那就说明嫁对人了。   要是没有人宠着护着,女人身上的凌凌角角早就被生活给磨平了,哪里还能如少女般娇气任性呢?   可怜凌一看护妻儿之余,还得趁孕妻休息、吃东西的空档,处理自家那一堆产业上乱七八糟的事物,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水深火热啊,可偏偏他还毫无怨言,颇有那么点儿乐在其中的感觉。   随着孟彤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越来越大,孟彤自己倒没什么感觉,每天该遛弯遛弯,该去偷看自家母亲与人谈恋爱照样去偷看,当然,她每次都会拖上凌一一起的。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春二娘和勒墨长石的相处方式了。   勒墨长石被孟彤安进府里,做了个专伺后花园给那些小动物喂食的杂役,而他每日在做的工作也就是喂食动物,好处就是每天等春二娘到后花园来时,他可以一边看着春二娘,一边给那些动物喂食。   孟彤每次看到他那副笨的要死的样子,都能气的多吃一碗饭。   这天从后花园里回来,孟彤一边抱着果盘吃葡萄,一边跟凌一商量,“勒墨长石那个笨蛋太会磨叽了,这都大半年了,他连娘的手都没牵上,再这样下去,等咱们的孩子打酱油了,估计他们还是这样不死不活的。”   凌一忙着想趁这空档把堆积的事情给处理了,所以两眼不离手里的账册,头也不抬的道:“娘对勒墨长石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勒墨长石又一心都在娘身上,你要是真着急,用点儿药把两人送做堆不就完了吗?”   孟彤拿着葡萄的手顿了顿,呆了呆看着凌一想了想,半天才犹豫的挤出一句,“那,那可是我娘,我要是给她下药,岂不是不孝?”   对此,凌一可不想多做评价,只是抽空看了她一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孟彤走过去挨着凌一坐了,脑子里还在想着凌一的这个建议。   虽然她很希望春二娘能跟她一样,嫁个好男人,后半生有人宠着护着,可她就是再想她娘再嫁,那也得是春二娘愿意的才行啊。   下药不是什么问题,她手里那样的药多的是,可万一春二娘还没有做好准备,或是她其实对勒墨长石只是面子情,她这头要是下了药,那后果……   孟彤光想想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把那个可怕的想法按下,觉得的还是再等等看好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九月上头,孟彤的肚子再过几天就要瓜熟蒂落了,而清风到户部也有半年时间了。   这半年时间里,他工作之余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去六部衙门窜门儿,跟人结交,聊天说八卦。   六部尚书自打知道了清风不但自身能力出众,背后还有孟彤和凌一撑腰之后,对他喜欢跑自己部门来窜门儿的特殊爱好,也就都睁只眼闭只眼了。   有道是上司的风向哪儿吹,下属就会往哪儿追。   六部的那些官员谁都不是笨人,见自家上司有意纵容,又看清风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不用别人教自然也会去奉迎巴结他。   每每见清风带着小厮拎着吃食过来窜门儿,众人必然热情相迎。   而这一日,清风从吏部窜门儿出来之后,手里多了一张红帖,吏部主事程范邀请他去喝他嫡次孙程宏光的喜酒。   出了吏部,清风大步进了街对面的茶楼,第一次没有汇合了侍书等人就走,而是特意要了一间包厢,点了一壶香片静坐片刻,让自己翻腾的心情平静下来。   这半年来他收到过各种各样的请帖,上到各府的王侯、皇亲和各部尚书的红白喜事,春宴,寿宴,赏花宴,下到各部小吏的酒局饭局,但这半年里,他从没收到过程范和陶天佑的邀请。   等了半年,终于让他等到了,可看着手里的红帖,清风又觉得这帖子到的早了。   他现在虽然已经主掌一司事务,可也不过就是个五品小吏,要是不靠啊姐和姐夫的势力,他根本没办法一捧打死程范和陶天佑。   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他还需要积累,需要更高的官职,更多的力量,等他出手时就一定要一击必杀,让程家再无翻身之机,让陶天佑一无所有。   等到那时,他要把陶天佑弄回榆木村,让他住进那个破败的院子。想来陶天佑在洛阳享了这么多年的福,再回到榆木村去过回以前的日子,肯定会很有意思的。   九月十八这日,孟彤吃了早饭,正捧着大肚子由凌一扶着在自己院子里遛弯,突然感觉身下一热,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涌了出来。   ☆、836番外——生产1   “遭了,我羊水破了。”孟彤紧张的抓紧了凌一的手,心头突突直跳,她还没感觉到肚子痛,羊水就破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别怕,别怕,有为夫在呢。”凌一吓的脸都白了,弯腰一把抱起孟彤就直冲改成了产房的东厢房,一边还不忘大声给几个丫头分派任务,“青黛去叫稳婆,青碧、青月去烧水弄吃的,青薇,你去花树轩通知夫人,顺便把宫嬷嬷和王嬷嬷叫来。”   孟彤抓着凌一的衣襟扭头冲青黛喊,“青黛,先不忙去叫稳婆,你先去把我的药箱和金针都取来,趁我还没觉得痛,还能先给自己施针。”   一句“还没觉得痛”,顿时唬的院中众人全都变了脸色。   大家都知道生孩子肯定是会肚子痛的,这肚子都还没痛,羊水却先破了,等生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羊水润滑,可要怎么出来啊?   凌一吓的冷汗都下来了,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把孟彤放到产床上之后,双手就不能自控的微微发起抖来。   孟彤倒是被他这副样子给吓了一大跳,连忙拉着他轻声安慰,“别怕,别怕,我没事儿,咱们的孩子也没事儿,就是小家伙有点儿懒,可能是他一脚不小心踹破了包衣还不自知,我给自己施上几针催生,孩子很快就能下来了。”   凌一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对上孟彤关心的目光,他只觉得胸口像是堵了块石头一样,又是憋闷又是酸楚,“彤彤,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孟彤任由凌一抱着自己,反手抚着他的后背,柔声笑道,“你若不放心就在这儿陪着我吧,反正你这人煞气重,也不怕这点子血。”   凌一还真怕孟彤会赶他出去,现在得了她的首肯,自是求之不得。   青黛取了药箱和金针过来,孟彤就在凌一的帮忙下,解了衣襟开始给自己扎催生针。   等春二娘得到消息急急赶来,听说凌一还在产房里没出来,顿时又是一阵大呼小叫。宫嬷嬷和王嬷嬷安抚住了春二娘,留下阿喜娘子和梅兰竹菊四个丫头在外侍候,便和赶来的两个稳婆匆匆进了产房。   两个稳婆四川府的本地人,虽然一早就听人说了这位公主殿下是位神医,可这才一进产房,就看到孕妇往自己肚子上扎针,还是被吓了好大一跳,连脚都不知道怎么挪了。   宫嬷嬷和王嬷嬷倒是还算镇定,不过两人一进来就看到这场面,也知道孟彤这一胎只怕有些不好了,连忙上前来询问,“公主,可是有什么不好?”   孟彤把自己的情况跟两人说了,又道:“我现在给自己扎的是催生针,一会儿再吃两丸催生的药丸,孩子应该就会发动了。”   说完又安慰她们,“放心吧,没事的,一应药品我都已经备下了,真有情况吃上两颗就成了。”   两个稳婆站在后面,听孟彤和两个嬷嬷说话,感觉就跟听天书一样。她们为人接生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情况,不过因为早就听说过孟彤的神医之名,所以吃惊之后倒也没觉得有多奇怪,就是觉得挺新奇的。   毕竟这世上学医的女子本就已经是凤毛麟角了,医术如此出众的孕妇大概也就仅此一个了。   她们能有幸为解忧公主这么位神医接生,还亲眼目睹了她给自己扎催生针,这也算是长了大见识了。   宫嬷嬷和王嬷嬷被他这话顶的一噎,不禁又把眼睛望向了孟彤。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都说女子生产时,血气冲天,男子在旁就怕会沾了血污之气,以后要倒霉。   孟彤自然知道两位嬷嬷想说什么,她刚才也听到春二娘在屋外的说话声了,“相公不放心我,两位嬷嬷就由着他吧。”   什么沾了血污之气会倒霉的,她要不信这个。   凌一以前可是干杀手的,为了任务把人杀的血流城河的事情都干过不只一次了,身上的血腥之气早就洗不清了,她生产的这点儿血气,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够看好不好。   两个稳婆站在门边,看着孟彤和两个嬷嬷一问一答,感觉就跟听天书似的。   她们为人接生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情况,女主子不但会往自个儿的肚子上扎针催生,男主子赖在产房里不走,竟然也没人敢多说一句的。   好在她们一早就听说过孟彤的神医之名了,所以吃惊之后倒也没觉得有多奇怪,就是觉得挺新奇的。   毕竟这世上学医的女子本就已经是凤毛麟角了,医术如此出众的孕妇大概也就仅此一个了,她们有幸被挑选来为这位异姓公主接生,也算是长了大见识了。   没一会儿,青薇、青月、青碧、青黛四个丫头也都进来了。   孟彤早在三个月前就给四人做过培训,又派四人去生产的百姓家实习了两个月。现在轮到她生产了,让她们出去实习两个月的效果就显现出来了。   四个丫头鱼贯着进来,面上丝毫不见紧张之色,提热水的提热水,端吃食的端吃食,拿纱布剪刀的拿纱布剪刀。   几人神色镇定各伺其职,该拿该布置的东西都布置上了,把两个稳婆给看得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了。   最后还是宫嬷嬷见两人站在那里一副无所是从的样子,笑着把两人引到一旁让两人先坐着歇会儿,毕竟孟彤那边肚子都还没开始痛呢,要生还早。   青月把刚煮的肉丝面晾了晾,端过来想喂孟彤,凌一见了,把手里装参片的盒子往怀里一揣,就伸手把碗接了过去,亲自一筷子一筷子的喂孟彤吃面。   催生针扎了不过盏茶功夫,孟彤的肚子就有了反应。那是一种闷闷的,翻搅的痛,痛归痛,却也不是不能忍受。孟彤痛的不断吸气,把凌一急的直冒冷汗。   好不容易等一阵痛感过去,孟彤一边叫青黛上前帮她把肚子上的金针取了,一边探头朝凌一招呼,“再给我夹口面。”   ☆、837番外——生产2   凌一看她这副样子目光都有些发直了,好半天没缓过神来,直到孟彤催促,他才讷讷又夹起一口面条喂给她。   等一整碗面条吃完,孟彤又吞了两颗催生丸,阵痛就开始一阵强过一强,间隙也渐渐变密集起来。   从孟彤破了羊水到她吃了催生丸之后阵痛开始密集,不过才一个时辰,她就痛出了一身的汗。   “是不是很痛?”凌一心疼的只能一遍遍的给她拭汗,看她这样辛苦,他心里着急却一点儿力都使不上。   孟彤挤出一抹笑,冲他摇了摇头,“咱们的孩子乖巧,倒没舍得让我太疼,就是这肚子顶在腹上趴不得,又弯不得腰的,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难受的很。”   两夫妻在这头低声说着话,除了青黛守在床边,青薇几个全都退到墙边站着去了。   宫嬷嬷和王嬷嬷坐在两个稳婆身边,陪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倒是反两个稳婆给弄得手足无措,不好意思极了。   她们俩是被重金请来接生的,可自打她们进这屋子起,什么事儿都叫屋里的丫环们包圆了,她们两个什么事儿都没干,就净坐着休息了。   两个稳婆给人接生了大半辈子,也是头一回碰到这种情形。   看看这一屋子训练有素,不急不缓的丫头、婆子,再看看那边躺在产床上,已经痛的全身是汗,却一点儿不见着急的产妇,两个稳婆都觉得她们俩在这儿挺多余的。   随着阵痛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孟彤趁着“中场休息”的当儿,给自己把了把脉,这才让青黛去叫两个稳婆过来给她查看情况。   一个稳婆查看这后,立即就叫了起来,“哎呀,这都开了七指了,快,快把热水和剪子准备好。”   “这是要生了呀,真好。”宫嬷嬷一听就拍掌笑了起来。   王嬷嬷也笑上来凑趣道:“咱们小主子是个会体贴人的,知道公主辛苦,这是要急着出来呢。”   好话谁都爱听,特别是此时神经紧绷的快要晕倒的凌一。宫嬷嬷和王嬷嬷的话对此时的他来说,就是一剂强心剂,倒是真让他放心了不少。   屋里剪子纱布等物一早就备好了,青薇见之前提进来的热水有些凉了,赶忙出去烧水去了。   虽然院里的小丫头和粗使婆子都是自己人,但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趁孟彤生产之际从中使坏。   越是这种关键时刻,青薇几个越是不敢轻忽,不管是孟彤和凌一要入口的吃食,还是要洗漱、沐浴的热水,四个丫头都不敢让别人经手,全都要亲力亲为。   两个稳婆严阵以待,青黛、青月和青碧全都围了上去,随时准备着给两个稳婆打下手。   宫嬷嬷和王嬷嬷在旁却并不插手两个稳婆的工作,只紧紧盯着两个稳婆的动作,以防两人有什么不诡之举。   或许是孟彤平时走动的多,也或许是孟彤的催生针和催生丸管用,只两个多时辰之后,孟彤就“轻松”产下一个七斤二两的大胖小子。   两个稳婆接生下了孩子,才给孩子剪了脐带,青黛就上去直接接过孩子,到一旁给缝脐带去了。   两个稳婆突然被抢了孩子,空举着手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还是青月过去笑着跟两人解释一句:青黛是公主的徒弟,公主吩咐了孩子生下来之后,要由青黛亲手给孩子缝合脐带。两个稳婆这才微微释怀。   只是当她们回头想要再去给产妇洗理身子时,却发现她们又插不上手了,因为青碧和青薇已经在给孟彤洗理下体了。   两个稳婆心里虽有些微不快,但因为公主府在四川府的地位超然,两人也知道高门大户的规矩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所以也不敢把心里的不满表现出来,只看着那两个为产妇清理下体的漂亮丫头,在心里不住的“啧啧”称奇。   那两个小丫头面容稚嫩,也都还梳站姑娘的发饰,一看就知道还都是黄花大闺女。   可看她们面色沉稳,动作熟练,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也不知道公主府的这两个丫头是怎么练出来的。   那边青黛给孩子缝好了脐带,宫嬷嬷和王嬷嬷就把孩子接过去擦洗身子去了。   青月见余下的事情已经无需稳婆在场了,便请了两位稳婆到一旁洗手。   青黛见给孩子擦洗身子的事,自己插不上手,便去拿了早就备好的红包,给了两个稳婆,然后就将人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   房门外,刚得知孟彤生了个大胖小子的春二娘正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呢,一见两个稳婆出来,不等两人过来见礼就让笑不拢嘴的让啊喜娘子给两人打赏。   两个稳婆得了大红包,走路都跟踩在云彩上一样整个人晕呼呼的。   从头到尾,她们俩就只是在孩子出生时,伸手托了一把。可就这么一伸手的功夫,她们俩得的打赏加起来起码就有二十两以上了,这都够她们买上十多亩地,好吃好喝的过上好几年了。   有机灵的小丫头过来把两个稳婆领了出去,一院子的人全都围着春二娘不断道喜。   “给夫人道喜了,公主可是给您添了金孙孙了呢。”   “恭喜夫人,恭喜公主喜得麟儿……”   “好,好,你们都是好的,赏,大家都有赏。”春二娘高兴的见眉不见眼,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啊喜娘子经宫嬷嬷和王嬷嬷调教多年,此时听春二娘要赏人,便走出来扬声笑道:“公主喜得麟儿,夫人打赏人人有份。”   众人不禁大声欢呼:   “夫人万岁!”   “公主、驸马爷万岁,小少爷万岁!”   产房里,凌一正想接了青薇端来的热水,帮孟彤擦身子却被她推开了,“你去看看两位嬷嬷给孩子洗好澡了没有,我想看看孩子。”   凌一根本不想看什么孩子,他的小娇妻他当心肝肉儿一样的捧在手上宠着,可为了生那个臭小子,孟彤痛了整整两个多时辰,痛的全身衣服都被汗水给湿透了……   ☆、838番外——生产3   “凌一,夫君,我想看看孩子。”孟彤有气无力的推了推满脸不愿的凌一,声音又弱又轻,凌一光是这么听着就觉得心疼的很。   真是冤孽啊!凌一伸手摸了摸孟彤毫无血色的惨白小脸,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你先歇着,让青薇给你擦擦身子,我这就去把孩子抱过来。”   “嗯!”孟彤乖巧的点点头,目送着凌一一步三回头的掀帘去了隔间,才连忙吩咐青薇,“快快,快拿热水过来给我擦擦,这一身的汗,快难受死我了。”   青薇抿着嘴“哧哧”轻笑,手上倒也没有闲下来,听话的迅速浸了热帕子,飞快的帮孟彤擦了身子,换了干净的亵衣亵裤,再扶着她躺好,盖好薄被。   孟彤这边才收拾好了躺下没多久,就听隔间的帘子一阵细响,她抬眼望去,就见凌一臂弯里抱着个鲜红的襁褓,迈着大长腿,几步就跨到了床边。   “孩子……”孟彤心急的就想坐起来,却被凌一一个不暂同的眼神制止。“你好好躺着别动。”他一边说着,弯腰把臂弯里的孩子小心的放到床上。   孟彤忙不迭的探头去看,就见鲜红的襁褓里睡着个小小的孩子,他小脸、小鼻子、小嘴巴,一切都是小小的,脸却是红红皱皱的,看着就跟个老头子似的。   孟彤看着看着便忍不住轻笑出声,抬头对凌一皱着鼻子抱怨,“他怎么这么丑?一点儿都不像你,好像也不像我。”   凌一看着笑颜如花的娇妻,也忍不住牵起嘴角,俯身在她额上吻了吻,轻声安慰她,“听老人说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等过几天长开了就能看出来像谁了。”   “这个我倒也是听说过的。”孟彤笑着又低头去看襁褓里的孩子,感觉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只是才看了一会儿,凌一就不让她再看了,“娘还在外头等着看小外孙呢,你先躺下睡会儿,我把孩子抱出去给娘看一眼就回来。”   孟彤闻言“嗯”了一声,俯身去亲了亲孩子柔嫩的小脸。   襁褓里的孩子受了打扰倒也不哭,伸出襁褓的只比核桃大一点儿的小拳头用力的握了握,扭扭脖子就又继续呼呼大睡了。   孟彤看着他副这可爱的模样,心都快化了,嘴边的笑容怎么都抑制不住。   凌一的目光从孟彤略显疲惫的脸上,移到怀里儿子的脸上,也不知怎么的,他就是觉得这小子长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孩子一抱出去就被春二娘给抢了过去,一院子的丫头婆子全都围拢过来,笑着叫着要看孩子。   凌一看这闹腾的场面,一点儿都不想多呆,偏头向跟出来的青月使了个眼色,见她微微点头,便转身径自回了产房。   产房里,孟彤已经累的睡着了。   凌一走到床边轻轻坐下,看着睡梦中的孟彤,眼睛都舍不得移开。他的小妻子纤细娇小,却倔强强韧的让他心疼。   明明是这样娇气的一个小人儿,生产的过程那样疼,她却硬是忍着一声不吭。明明是这样纤细的身子,却硬是给他生了个七斤多重的大胖小子……他凌一自此之后也是有妻有儿的人了。   青薇手里抱着一床锦被过来请示,“大人,这厢房虽然收拾的不错,可隔间倒底了差了些,您看要不要抱主子回正房去睡?主子做月子毕竟……”   凌一不等青薇说完便向她伸出了手,“把被子给我,你先去正房里把床铺好。”   她就知道大人舍不得让主子在厢房里做月子。青薇闻言高兴的应了一声,把手里的被子塞给凌一,就转身回正房准备去了。   凌一抖开锦被,把沉睡中的孟彤包的密不透风,连头脸都拿披风盖住了,这才抱着她回了正房。   孟彤这一睡就睡了一整天,再醒来时屋里一片昏暗,烛光透过隔扇照在绣着朵朵小雏菊的勒丝床帐上,让孟彤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直到伸手摸到了已经瘪了肚子,这才相信自己不是在作梦。   她是真的已经生下孩子了,只不过是被人移回自己房里了。   孟彤拍着额头轻叹了口气,心里猜想着大概是凌一自作主张,把她移回房里来的。   可她之前不是跟他商量好了,就让她在东厢房那边坐月子的吗?怎么凌一又把她给抱回房来了呢?   按照大周的习俗,女人坐月子是一个月不能见风,不能洗澡、洗头的。   一个月不洗头、洗澡会有多邋遢?!孟彤光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也不知道会不会馊了。   孟彤只要一想到凌一会看到她那副脏兮兮的样子,甚至闻到她身上的“臭味”,就觉得生无可恋。   “咔——”隔扇一声轻响,一道高大的人影就背着外头的烛光,大步走了到了床边。   “醒了?”凌一的视力很好,拔步床里虽然光线昏暗,可他还是一眼就看清了床上的小人儿是醒着的。“饿了吗?我让青黛一直在灶上热着鸡汤,这就让她们给你端来。”   孟彤摸摸瘪了的肚子,还真感觉有些饿了。   “不是说好了让我在东厢那边坐月子吗?你怎么又把我抱回房里来了?”孟彤手撑着床塌想要坐起来,可手臂按着床板想要用力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虚的利害,竟然连想要撑坐起来都如此费劲。   “你慢着些。”凌一连忙俯身抱住孟彤无力的身子,在她身后一连塞了个两个枕头,这才半抱半扶着她坐靠起来。嘴里一边说教道:“你才生产完,青黛说你现在身体虚的很,要好好养着才行。”   孟彤听了便忍不住笑起来,轻声跟他说,“我自己的身子,我还能不知道?你忘了青黛的医术是谁教的吗?”   凌一一想到孟彤从早上一直昏睡到现在,就觉得心有余悸,对她的说话便也就有些不以为然了,“医者不自医,你睡着的时候,要没有青黛给你把脉,就凭你从早上一直睡到这个时辰,就能把我和娘给吓坏了。”   ☆、839番外——产后   孟彤忍不住小声反驳,“生孩子那么累,我这是累坏了嘛。”   一句话惹的凌一心疼不已,他摸着她毫无血色的小脸,咬着后槽牙道,“那小子将来大了要是敢顶撞你,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孟彤被他这副咬牙切齿的仇恨模样给吓了一跳,瞪了瞪眼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咱们儿子这才刚出生呢,你就准备着要打断他的腿了吗?我受了这么大的罪才把他生下来,可不是给你揍的。”   凌一一听这话,不禁就皱紧了眉头,感觉心里不爽极了。为免被小妻子看出自己的不快,他转身出去叫守在外头的青月去灶上给孟彤端鸡汤过来。   早上那会儿凌一就看出来了,自己的小妻子那会儿明明那么累了,可盯着儿子看时,那眼里满满的都是爱意,眼睛看得一眨不眨的,这让凌一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回想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他的小妻子可从没那么专注的盯着他看过。   端着鸡汤回到床边时,凌一已经把自己脸的酸意给压了下去,他坐在床边,一边喂孟彤喝鸡汤,一边柔声劝道,“都说慈母多败儿,孩子要是不听话,你以后可不能贯着他。”   孟彤忍不住噘嘴,“孩子还这么小呢,你怎么总想着要教训他呀。”   凌一不愿承认自己是在吃儿子的醋,轻咳了一声,又柔声跟孟彤解释,“你遭了这么大的罪才把他生下来,他要是长大了不孝顺你,就是枉为人子,我自然该教训他的。”   孟彤听他这么说,心里觉得挺不舒服的,便敷衍的道,“咱们孩子才刚出生呢,以后是个大孝子也说不定。对了,孩子呢?”   凌一虽然不爽小妻子一醒来就只顾着问儿子的情况,可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我让人在东次间那边立了个屏风,铺了张小床让奶娘带着孩子暂住在那儿,半个时辰前,奶娘才刚给孩子喂了奶。”   孟彤眸子一亮,问他,“孩子现在是醒着的,还是已经睡着了?”   凌一一见她这样,就没好气的道,“那小子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拉,这会儿早就已经睡着了,青黛和王嬷嬷在那边看着呢,你别担心。”   一碗鸡汤还没喝完,青碧又端了青菜瘦肉粥进来。   孟彤一见就不禁苦了脸,捂着肚子对凌一道,“喝完鸡汤我就饱了。”   青碧一听就笑了,劝道,“主子,鸡汤哪里能喝饱啊,您现在的身子正虚着呢,还是多少吃点儿粥吧。”   “你下去吧。”凌一把空碗放进青碧手里的托盘里,另一手端起青菜瘦,就把青碧打发了出去。   孟彤看他端着粥碗坐到床边,就知道自己这一碗粥是赖不过去了,不禁嗔道,“我也就是生了个孩子,你别拿我当猪喂好不好?”   “你没怀孕前的食量也不只那么一点,更何况你还睡了一整天。”凌一不为所动,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勺了口粥吹了吹就递到了孟彤的嘴边。   孟彤无奈,只能愤愤的吞了。   等吃完了粥,凌一把碗端了出去,不一会儿青月和青薇就提了热水进来,扶着孟彤去了净室洗漱更衣。   等孟彤收拾好了出来,凌一已经脱的只剩下中衣,躺在床上等她了。   孟彤感觉挺晕的,他们之前明明商量好了,她坐月子的时候两人是要分房睡的,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看着见她过来,翻身下床向她走来的凌一,孟彤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你今晚要在这里睡?”   凌一自然知道孟彤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原本他也觉得两人分开睡一个月没什么,可看到孟彤生产之后的虚弱模样,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心让孟彤一人睡了。   他的小丫头被他捧在手心里娇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养出点儿肉来,结果一朝有孕到生产分娩,就把那点儿肉全给掉光了。   亲眼目睹小丫头生子,他的心痛的都窒息了。他怕他现在只要一闭眼,就会梦到小丫头痛苦的那一幕。   若没有她在身边,若不能拥她入梦,他怕自己会永沉梦魔地狱。   “我不在这里睡,还能睡哪儿?”凌一神情自若的挥退丫头,弯腰把孟彤抱上床,拉过锦被给她盖好。   孟彤拉着锦被,疑惑的看着凌一,“可咱们不是事先说好了吗,我坐月子的时候咱们先分房睡?”   “我不放心你。”凌一翻身上床,伸手把孟彤抱进了怀里,“你产后虚弱,平时又不喜欢下人进房侍候,我还是陪着你安心些。”他心底的恐惧和害怕不会对孟彤说出口,永远不会。   ……   第二天一早,公主府外的排起了长长的送礼队伍。   解忧公主昨日产下一名七斤重男婴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慧山城,城中的各部族族人将消息极时传回了他们各自的部落,然后就有了今天的送礼大队。   皇帝获知孟彤产子的消息时,还带着青海等人在外头玩的不亦乐呼,他们在离慧山城有两天路程的一个小山寨里赶不回来,只能把准备好的礼物,派青柏快马加鞭,赶在洗三前送了回来。   皇帝送的洗三礼是一块雕着盘龙,中间刻着个“瑞”字极品羊脂玉佩,算是寓意极好的了。   孟彤拿着这块玉佩斟酌良久,问凌一,“皇帝送这刻了字的玉佩,该不会是给咱们的孩子赐名为瑞吧?”   凌一从孟彤手里接过玉佩看了看,不甚在意的道,“青柏说皇上只让他送礼回来,并没有让带什么话,不过圣心难测,这瑞字的寓意也挺不错的,咱们给孩子取名时,还是带上这个“瑞”字吧。”   孟彤听了点点头,把玉佩放回锦盒里,让青薇拿去收好。   晚上用过了晚饭,春二娘带着宫嬷嬷、王嬷嬷过来看孩子,就问起孩子取名的事,孟彤就把皇帝送的玉佩上刻有瑞字的事说了。   王嬷嬷隐晦的道,“那小少爷的名字,最好还是再等等为好。”   ☆、840番外——送礼   宫嬷嬷见春二娘领会不了王嬷嬷话中的深意,便直言道,“皇上赐的玉佩既然带了字,指不定等他老人家回来,会给小少爷赐名呢,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啊。”   宫嬷嬷和王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对这种事情最有经验,她们说皇帝说不守会给她的小外孙赐名,这可差点儿把春二娘给高兴坏了。   孟彤对荣耀不荣耀什么的倒是不甚在意,但就冲着巫门与皇家的关系,她多少都要给皇帝点面子,做出点恭顺的样子来。   为这取名的事儿,孟彤还特意私下问过凌一在不在意不能自己给孩子取名字。   凌一当时深深的看了生产后显得很是柔美的孟彤一眼,心说:那小子自打出生之后,就只会跟他抢媳妇儿,他现在都恨不得能把那小子扔到天边去,又怎么会在意给他取名这种小事。   只不过这种大实话是决对不能喧之于口的,所以他道:“名字也不过就是个称呼,我们自己取未必就有皇上取的好听,再说皇上若肯为我们的孩子赐名,不说对孩子的将来有何助力,只说对人说起,也好听些不是?”   孟彤想了想,突然觉得凌一说的好有道理。   大周毕竟是个皇权至上的地方,巫门的存在又不好对人喧之于口。   在外人看来,她这个异性公主是个全靠皇帝的恩宠吃饭的外来户,有算有凌一这个将军在,可凌一要是久不在洛阳出现,这威势迟早也是会淡掉的。   儿子有个皇帝赐的名字,对他以后在外行走,还当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家里有了孩子之后,生活变得手忙脚乱之余,也平添了无数的欢声笑语。   孟彤才生下那个小东西,就恨不得能整天看着他才好,除了被凌一强逼着吃和睡之外,整个的生活重心都在孩子身上,看得凌一都恨不得把刚出生的儿子给丢了,更不要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孟清风同学了。   每天发一封给孟彤,又收到一封孟彤的指示信件的孟清风同学,在某天突然发现,自家阿姐竟然两天没给他写信了,顿时大为着急。   连忙发信询问孟彤是不是生了,他是不是当舅舅了?   彼时正赶上孩子的洗三礼,孟彤又在月子里,孟清风小盆友的信自然就落到了凌一的手里。   凌一对于自家媳妇儿跟清风小盆友一天一封信的往来,心里的醋意早就翻涌多时了。   想他跟孟彤认识了这么久,孟彤都没正经给他写过一封信,凭什么孟清风这小子就可以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让他媳妇这么劳心劳力?   对小舅子使坏什么的,凌一不屑做,而且也容易留下把柄。他握着孟清风小盆友的来信阴侧侧的笑了两声,心说:你也有今天。   孟清风小盆友的信随手就被凌一扔进了抽屉里。   孟清风这头等了一天都没等到回信,忙又发了一封信催问,然后是第二封,第三封……   凌一做事极有分寸,事不过三,等收到孟小盆友第四封催部信时,就施舍的写了四个字打发孟清风:生了,儿子。   孟清风这边收到回信后先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反应了过来,在心里卧了个槽。他瞪着小纸条上干净利索的四个字,仿佛看到了凌一那张冷冰冰的脸一样。   写信只写四个字,让人看了既能明了情况,又让人忍不住抓心挠肺的,除了他那个冷面姐夫之外,就没有人能干得出来了。   一点儿都不知道要多写几个字,好让他安心。   洛阳城与四川府远隔千里,就算凌一的这封信让他很抓狂,孟小盆友也没有办法。   不过想想阿姐生了个儿子,孟家后继有人,孟清风又高兴起来,特意抽了几个下午,带着人满洛阳城的淘换好东西。   孟清风这边的动作一大,洛阳城里消息灵通的一些大家族,立即就知道孟彤平安产子的消息。   这下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洛阳城里一下就变得热闹了起来,不少达官显贵都忙着四处采买礼品,要给解忧公主府送礼。   昔日孟彤的名声被人传的烂大街,简直捡都捡不起来,洛阳城里的那些大家族的千金小姐们个个都避她如蛇蝎,就没几个肯跟她往来的。   再加上孟彤自己也不喜欢与人应酬,因此与她玩得来或让她看得顺眼的小伙伴加起来也没两手之数。   等孟彤和凌一力挽狂澜,助皇上平息了宫变之后,名声大噪。   洛阳城里的那些郡主、小姐们再想跟孟彤攀交情,孟彤那会儿已经住到宫里去了,她们就是再想跟孟彤攀交情,也已经没有机会了。   再说孟彤也不屑与那些锦上添花的小姐们相交,因此整个洛阳城也就只有张轻轻和温小荷那些人,能与孟彤说上话。   而张轻轻、温小荷等以往婚事困难的小姑娘们,也因为与孟彤的关系,成了洛阳城里棘手可热的小姑娘,如今都已经嫁为人妇,成了别人家的小媳妇了。   众家小姐没办法跟孟彤攀上关系,那些大佬就只能走凌一的路线了。   所幸凌一在朝为官,满朝文武都能以同僚的名义往公主府送礼,特别是凌一之前带过那些御林军和金吾卫,有钱的不疑余力的往公主府送礼,没钱的凑份子也要给凌一送上一份贺礼。   凌一以前带过的御林军和金吾卫军士们,因为人数众多,现任金吾卫统领特派了一只百人大队,押送着两军一众人送的礼品前往四川府。   而那些朝中大佬们有条件的,自己派了小厮和管事往四川府送礼,没条件的则把东西委托给金吾卫的送礼大队,让人帮忙把自家的礼品给带了过去。   因此公主府的侍卫们押送着孟清风的三大车礼物,以及温小荷和张轻轻等人送的贺礼出发往四川府之后,城里送礼的大部队也跟着出发了。   而在洛阳城的送礼热潮爆发之初,凌一这边没一天就收到了消息,他立即就跑去跟孟彤告状了。   ☆、841番外——腹黑   “彤彤,你真该好好说说清风了,那小子简直就是在瞎捣乱。”凌一把洛阳城里发生的事情跟孟彤一说,孟彤也忍不住头痛了。   张轻轻她们和跟凌一交好的那些同僚还好说,可朝中的那些与他们夫妻俩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大佬们往他们这边送礼,就有些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感觉了。   毕竟四川府现在的变化日新月异,孟彤又早早的把四川府的官员任命权拽在了手里,现在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子,都没办法插手四川府的官员任命。   那些想往四川府伸手的势力,可不就想着借这次给他们送礼的机会,从他们这里捞个一官半职么?   孟彤对这种事情的处理办法向来是直接而粗暴的,“等那些人把东西送到了,咱们再给添上一份地特产,让他们把东西再带回去吧。”   想了想,孟彤又忍不住道,“就怕他们不肯把东西带回去,到时候还得累得咱们自己派人给送回洛阳去。”   不肯带回去就让人直接扔出去,凌一可不会给那些人面子。   不过这事儿却不能这么跟孟彤说,虽然这事不算是个事儿,凌一却不想在孟彤面前表现的过于轻松,否则岂不是让引起这一切混乱的孟清风同学,太过容易过关了吗?   所以凌一故作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叹着气道:“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派专人把东西一家家的给他们送回去了。”   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现在全都是凌一在料理,孟彤现在一条心全系在刚出生的孩子身上,根本分不出时间来为凌一分担家里的庶务。   况且她还在坐月子,就是她想为凌一分担,凌一也是不会同意的。   看着凌一都这么辛苦,还要为清风惹出来的事情烦恼,孟彤不禁就有些恼清风了。那小子要给外甥买礼物就买呗,怎么还弄出那么的大动静来了?   现在惹得这么多人跟风给他们送礼,烦人还是其次,落在太子和皇帝眼里,又会怎么想她们夫妻俩?   “对了。”孟彤突然想起一事,抬头望着凌一,问:“凌一,太子可有给咱们送礼来?”   凌一摇头,“这个暂时倒还没听说,不过你生产也才几天时间,内务府处事通常是要一层层通传的,再等一阵子才能知道有没有。”   孟彤闻言就忍不住笑了,端着甜腻腻的声音不怀好意的冲凌一笑道,“相公,你说等送礼大军到了四川府,太子殿下要是还没有给咱们送贺礼来……”   “那咱们可要多留个心了。”凌一颇为无奈的伸手刮了下孟彤的俏鼻,道:“亏你还笑得出来,要是太子真没给咱们送贺礼来,岂不就说明了他对咱们有所不满吗?”   孟彤倒是不觉得太子会“忘了”给她送礼,就是对她们夫妻俩心有不满,冲着她巫门传人的身份,她最多也就是会晚上几天给她们送礼,不过……   孟彤摸着鼻子笑得满不在意,“太子要是能不给咱们送礼就好了,上行下效之下,咱们以后一准就清静了。”   凌一见孟彤不在意这个,他就更不会在意了。他做了二十几年的孤家寡人,好不容易娶了媳妇,有了孩子,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周元休要是敢动到他的妻儿头上来,他是不介意换一个人来坐拥大周的江山的。   聊天聊歪楼了,凌一虽然不满却也不着急,等孟彤笑过一阵之后,才旧话重提的把话题又给拐了回来,“话又说回来了,彤彤,你真该好好说说清风了,他都这么大了做事还如此不谨慎,就他这副德性,可别在洛阳报仇不成反被人给整死了。”   说到这个孟彤也挺愁的。   她原以为清风幼时遭逢巨变,性格早熟,而且遇事也能够稳得住。   她和凌一在宫中无暇顾及家中庶务的时候,他一手担起了家中重担,表现的可圈可点,她这才决定让他提早去洛阳实行报仇计划的。   前阵子看他轻而易举就进了户部,她还以为他真的长大了呢,可谁知她这边才放心,他这边就给她折腾了这么一出出来。   “那小子笨成这样,这可怎么办啊?”孟彤挠了挠脸,感觉都快要愁死了。   孟清风现在远在千里之外的洛阳城,而她还在月子里,身边还有个新生儿要操心,就是想调教那小子也是有心无力。   都说一孕傻三年,孟彤也觉得自打自己生了儿子之后,这脑子是真的不灵光多了。   想来想去想不出办法来,她目光一转就落在了凌一身上,“相公,你在洛阳不是有人手吗?”   凌一不动声色的轻“嗯”了一声,心中却是大乐:他等的可不就是孟彤的这一句话吗?   果然,孟彤顺着他的话就欣喜的扯着他的袖子问他,“那你有没有那一方面的人才,能教教清风大局观什么的?让他以后做事能更谨慎、沉稳些?”   凌一微微一笑,点头应:“好!”有了孟彤的委托,他可不就能让人名正言顺的教训小舅子了么?而且还是不怕小舅子告状的那种。   于是就在凌一与孟彤商定这事之后的第二天,清风小盆友的三车贺礼都还在半路上,他傍晚下衙回府之后,就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然后——然后他就悲剧了。   惹得姐夫打翻了醋缸而不自知的孟清风小朋友,受到了凌大姐夫名正言顺的“关爱”式特训,着实过了三月生不如死的生活。   而且还是抗议无效,反抗无效,告状还挨了孟彤一顿训的那种。   当然这是后话了。   皇宫里,太子殿下周元休同学此时也很犯愁,他得知孟彤产子的消息还要在孟清风之前,可因为皇帝那边没有动静,他这边就比较尴尬了。   毕竟他做儿子的总不好越过老子去不是?   何况他现在还是一国太子,一举一动都受举国注目,皇帝那边都没一丝消息透过来,他这边要是急吼吼的派人给四川那边送礼,皇帝心里会怎么想?   ☆、842番外——取名   周元休之前毒杀皇帝的老帐可还没翻过篇去呢,现在他要是敢在没有皇帝的示意的情况下就给孟彤送礼了,这自作主张,急着想要翻身当家做主人的罪名可就再也洗不清了。   可周元休怎么都没想到孟清风这边才有动作,整个洛阳城的勋贵世家几乎就都有了动作,沸沸扬扬了几天,送礼大队都出城了,他这边还没有收到皇帝的消息,这可把他急坏了。   周元休这几天一急起来就只能原地转圈,把个乾清殿的地砖都快给磨平了。   最后还是太子妃牺牲自己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那就是太子妃以自己的名义,先往四川府送了一大车孩子的吃穿佩戴之物做贺礼,并让去送礼的心腹嬷嬷隐晦的跟孟彤说表示,太子的贺礼会在皇上那边有了表示之后送来。   皇帝是在孟彤生产三十二天后才赶回慧山城的,他原以为这个时候回来,应该就能见到孟彤和孩子了,谁知凌一要压着孟彤做满两个月的月子,孩子凌一还能抱给他看一眼,孟彤他是连根毛都没见着。   孟彤还没出月子,皇帝自然见不着人,可他之所以会卡在孟彤生产三十多天后赶回慧山城,就是急着想让孟彤给他把把脉,等把完了脉,确定了他还能活多久,他好算着时间再跑出去浪一浪,看一看这个世界。   可现在凌一压着孟彤要坐满两个月的月子,他如果还让在月子里的孟彤出来给他把脉,那能像话吗?   回来没见着孟彤,皇帝的心情难免不顺,看着凌一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就你小子会做妖,这天底下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朕那么妃子生孩子坐月子,也没见谁是要做满两个月的,就你媳妇特别娇贵吗?”   凌一抱着孩子眼皮都没抬的道,“娘娘们未进宫之前都是各府的金枝玉叶,每位都是各府捧在手心里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彤彤是如何都不能相比的。”   一说到孟彤的身体状况,凌一的脸就不由的沉了沉,“彤彤出生农家,皇上是知道的,她自小不得祖父母喜欢。河北府那个地方冬天又冷的能滴水成冰,彤彤自小挨饿受冻着长大,还在苗子里就亏了身子。   若不是有幸遇到了她师傅,怕是连养都养不大的。   自臣认识彤彤起,她就一直在吃药调理身子,可调理了这么多年,一朝生产就让她昏睡了一天一夜,怎么叫都叫不醒。彤彤这回的身子着实亏的利害,臣实在是担心的很,所以才会压着她多休养几天。”   “……”皇帝竟无言以对。   孟彤的过往好查的一塌糊涂,她与家中长辈们的龃龉,与村中人的那些争执皇帝早就知道了。就是孟彤那一身医术利害的有些邪乎,让人有些不敢置信她只跟着祝香伶学了一年多。   只是他以为以祝香伶的利害,她既然能收孟彤为徒,想来孟彤的身体肯定是没有问题了的,否则收个短命的徒弟,好不容易学出师就死了,那还不如不收徒呢。   谁知道孟彤自己也是个药罐子,这倒让皇帝想到了一个词:“久病成良医”。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皇帝也颇尴尬的,目光一转就看着凌一怀里的孩子,转移话题道,“这孩子长的倒是跟你像了六七分,取名字了没有?”   凌一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皇帝道,“您上次送来的玉佩上雕了个“瑞”字,彤彤说要先问问您是不是给孩子取名为凌瑞,再做决定。所以现在也只混他叫宝宝,连小名也没取。”   这话皇帝听着顺耳,脸上就不自禁的露出一丝笑来,嘴里道,“朕原还以为那丫头年纪小,不会懂得这些规矩,没想到你们还知道朕这是给孩子赐了名了。”   凌一笑道:“您是知道彤彤的,她人惫懒,平时除了医书,对那些规矩是从不上心的。要不是有曾经侍候过您的宫嬷嬷和王嬷嬷在她和岳母身边提点,她收了您的玉佩也只会赞那字雕的漂亮而已。”   “这事儿倒像是那个丫头会做得出来的。”皇帝哈哈大笑,“既然你们已经猜到了朕的意思,那朕也就不卖关子了,那个瑞字确实是朕给你儿子赐的名字,过阵子,洛阳那边就会有册封的旨意过来了,你们再等等吧。”   “臣谢主隆恩。”凌一抱着孩子单膝跪下谢恩。   皇帝摆摆手,有些意兴阑珊了,“行了,那朕就回去歇着了,你回去忙吧。”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凌一站起来,看着要往外走的皇帝,道,“皇上,彤彤让臣转告您,说是一会儿会让青黛过去帮您请平安脉。”   皇帝往外走的脚步一顿,但却没有回头,只扬高了声调问,“青黛那丫头能行吗?不是说她还没出师吗?”   “确实还没出师。”凌一最近很喜欢用这种大喘气的说话方式跟人说话,不过看到皇帝转头瞪他,凌一立即笑道,“那丫头虽然还没出师,不过给您把个脉,然后把您的脉相转告给彤彤,还是能做到的。”   皇帝眯着眼睛骤然转身,语气危险的瞪着凌一哼道,“你小子该不是故意的吧?”   这种锅凌一是决对不会承认的,“臣刚才正想跟皇上说这事儿呢,不过因为皇上问起了孩子的名字,臣这才没有及时汇报此事,还请皇上责罚。”   “责罚你奶奶个熊!”皇帝骂了一名,就特别解气的甩头走了。   “奶奶个熊”这种骂法还是皇帝在露宿的客栈里听人吵架时学到的,他前半辈子做王爷,后半辈子做皇帝,一言一行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用粗话骂人这么不合规矩的事情,他以前没机会做,也没尝试过。   现在他就快死了,江山社稷以后有儿子来担着,皇帝就想把以前没做过的事情都做一遍。所以他在外头看到有人用粗话吵架时,就把这个骂人的词儿给记住了。   凌一看着皇帝骂了他一句之后就兴奋的跑了,脑海里只有明晃晃的两个字:有病!   ☆、843番外——低调   等孟彤两个月的月子做的只剩下十几天的时候,孟清风的三车礼物终于到了。   三车礼物里从玩具到小衣服、小鞋子,再到各种各样的长命锁、生肖小玉雕,洛阳城新出的各种素色布匹等等等等。   孟彤被凌一压着做了一个多月的月子,王嬷嬷拿着比被单还长的礼单进来请示,孟彤只看了一眼就烦燥的不行,直接挥手让王嬷嬷先收进库房了。   孟清风送的礼物太多太杂了,王嬷嬷一直忙到了上灯时分,才终于忙完,回去之后加晚饭都没吃就倒头睡了。   谁知第二天天没见前头就有人来通报,说府门口又来了一只长长的车队,还都是从洛阳来的。   王嬷嬷年轻的时候在宫里落下了不少毛病,现在年纪大了,一累就有些缓不过来,此时听了这话,只觉得两眼发黑。   住对门的宫嬷嬷“哎哟”一声就趿着绣鞋,一边披衣服一边快步跑了出来,她探头进王嬷嬷的屋子里瞄了一眼,见她果然爬不起床来,便道,“你累了就先歇着吧,我出去给你看看。   夫人要是起了也不用你管,我到前头跟啊喜娘子说一声,回头让她和梅兰竹菊四个丫头侍候夫人洗漱用饭。”   只是等宫嬷嬷到前头跟啊喜娘子打了招呼,带着个小丫头出门一看,顿时就狠狠的倒抽了口冷气。   洛阳的那些世家权贵们用的马车,可不是公主府那些只求实用不求好看的马车,扶着宫嬷嬷的小丫头看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嬷嬷,那些马车好漂亮呀。”   宫嬷嬷被她这一句话引得回了神,轻拍了小丫头的脑袋,笑骂道,“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就这样的马车在洛阳城里可不算什么,哪里就能叫漂亮了呢?”   小丫头被骂了也不怕,反而歪着头反驳道,“可咱们府里的马车就没有这么漂亮啊。”   宫嬷嬷被她顶的一噎,瞪着眼睛想了想,却还是没把肚子里的话说出口。她们公主府跟哪一家高门大户都不一样,孟彤出身贫寒,凌一对这些不在意,又喜欢宠着妻子,因此公主府的马车从外边看起来都是一个德性的。   可事实上公主府的马车还是分了档次的。一般用来运货的马车就是用结实的木板钉起来,再挂一块帘子。   用来坐人的马车,从外头看还是一样的木板,马车的下面却是装了简易的防震装置,车里坐人的坐板也都是包了厚厚的棉垫子的。   最高级的自然是府里主子们坐的马车了,只不过那马车从外头看还是一个德性的,就是刨的光滑的原木板,连油漆都不带刷的,可里头的名堂那就多了。   孟彤向来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就是当初要带着全家离开靠山村时,她手上明明没有多少钱,却还是在她自己拼拼凑凑的那辆马车不惜血本的花了不少银子。   如今她不再为了银子烦恼了,对于出行要用的马车,自是更加不惜血本了。   马车下面装的防震装置都是凌一守的民间高手,根据孟彤原来那辆马车改进之后,才一一做出来的,那防震效果跟孟彤原来的那辆可是差了不只一点两点。   而且马车里头四壁都装了各种暗格,包了厚厚的棉垫子,车轮子还做了防震、防滑的设置。   车里的桌几、灯架都是设置的暗藏式的,平时不用的时候都能收起来;角落处特地做了防火、防潮设置,可用来放置火炉子,方便出门时煮食烧水之用。   炉子的上下又另做了可以收放的架子,下头的架子冬天用来放置碳盆,能让马车里更加暖和,也能给炉子加温,加快煮食,上头的架子则可用来夏天放冰盆之用,可谓实用这极。   这样的马车外头虽然看着平常,里头却是既宽敞又舒适,还无一处不透着精巧。   可这样的马车造价也是高的吓人,全府一共也就三辆,一辆是孟彤的,一辆是春二娘的,一辆是留着备用的。   当初皇帝要跟着孟彤一起回四川府,孟彤为了低调行事,也为了不让皇帝那破身子在半路上就给颠嗝屁了,特地把那辆备用的马车送给了皇帝。   许文轩初见到那辆马车时,差点儿没被马车外表的“朴实”给骇的晕过去。后来还是耿天忠细心讲解之后,许文轩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等众人上路之后,皇帝和许文轩体会到这马车的好处,后来却也没少跟孟彤吐槽马车的“破烂”外观。   此事虽然说来话长,但也只是宫嬷嬷心里的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门外送礼的马车排的一眼看不到尽头,二管事正满头大汗的被送礼的人围在中间,手里捏着厚厚的一摞帖子。   他脸上虽然还堆着笑,可面对这么多从洛阳远道而来的权贵府上的管事们,心里却忍不住觉得畅快。以往他们在洛阳,那些狗屁的权贵们都不知道把他们公主和驸马爷嫌弃成什么样了。   他们公主和驸马爷喜欢低调做人,不爱与那些人计较,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权贵们却以为他们公主和驸马爷好欺负,现在知道来巴结他们公主和驸马爷了?   晚了!   二管事神清气爽的昂了昂头,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角门边的宫嬷嬷和三丫头,他顿时一个机灵,连忙拱手客气的跟围着他的那些管事们团团一礼,道了一声歉便提着衣摆小跑到宫嬷嬷面前。   “嬷嬷,洛阳城的各位夫人给咱们家公主送小少爷的满月礼来了。”说着把手里的帖子和礼单双手递给了宫嬷嬷。   宫嬷嬷以前是服侍过皇上的,后来老了从宫里出来之后,又服侍在解忧公主的母亲身边,所以洛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基本都认得她。此时一见是她来了,连忙都上前来请安问好。   宫嬷嬷面对这些管事们的问安,只是高冷的点了点头,她虽然只是个内院侍候人的仆妇,可她以前是侍候皇帝的,现在是侍候公主和公主他娘的。   宰相的门房还行同七品官呢,她这侍候一品公主的得力之人,就是拼不上三品官也能抵得上个四品的吧?   ☆、844番外——“回礼”   宫嬷嬷的这翻作态,让那些管事们心里大为不爽,不过却谁也没敢表现出来。毕竟主子们派他们这么大老远的跑来送礼,是为了攀交情的,可不是结仇来的。   解忧公主出身贫寒,驸马爷虽然手握实权,但金吾卫那个系统属皇帝亲卫,跟前朝的利益虽有牵扯却也没有大到需要大力争取的地步,所以当初有想争取凌一的势力想的都是不劳而获。   他们挑了解忧公主这个软柿子,想要把人家的名声弄烂,让解忧公主羞愧退让,好让自家闺女取而代之。   可谁知人家解忧公主既不与权贵结交,也不出席贵女们的宴请聚会,根本不在意满洛阳城的风言风雨,就是名声烂的捡都捡不起来了,也依旧在府里好吃好喝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只在宫变之时,解忧公主才大展神威,于危境之中夫妻俩力挽狂澜,不但保住了皇上的命,也赢得了那场宫变的胜利。   直到那时,洛阳城中的各方权贵世家的老爷们才恍然明白过来,解忧公主和驸马爷当初不理会他们暗地里的动作,不是无力反抗,而是人家压根儿不屑与他们交锋。   那对夫妻俩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整死的可是皇子和皇后啊。   宫变之后,各方势力纷纷想要补救彼此的关系,可惜解忧公主压根儿不理会他们,就是连宫中各位妃嫔的传召和拜访,也都只以要照顾皇上做挡箭牌,直接将人打发了。   那些娘娘们,个个自视甚高,哪个也不曾如此被人扫过脸面,恨的不知道揉碎了多少帕子,摔了多少瓷器,却拿解忧公主夫妻俩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若是逼的急了,还会得到一个“妄图将公主调离病危的皇上身边,居心是否不良?”名头,简直要吓死个人了。   凌一当时负责把守着整个皇宫,皇帝又全靠孟彤吊着命,他俩不管谁出点事儿,都会让人直接联想到图谋不诡上去。当然,就是别人联想不到,孟彤和凌一也会让别人往这方面联想。   所以打了两个出头鸟,众位娘娘们碰的钉子多了,也就渐渐消停了,各方势力终于也歇了拉拢他们夫妻的心思。   毕竟他们打的可是为自己的势力增加斗争法码的主意,要是拉拢不成就要赔上他们整个家族的身家性命,那他们宁愿一辈子不认识这夫妻俩。   “三丫头,你去把大总管叫来,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先把手里的事情放一放,先带人把公主准备的回礼搬了出来。”   凌一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收到了送礼大队的消息,孟彤一早就吩咐上边,除非是扔下东西就跑了的混人,否则一律附上回礼让他们原路返回。   这些送礼的车队早在出发之前,凌一就收到消息了。孟彤一早就有过吩咐,除非是扔下东西就跑了的混人,否则这些送队的马车,一律附上回礼让他们原路返回。   等耿天忠指挥着一众闲着没事干的侍卫们,把孟彤让人准备的四川府的土特产搬到大门口,然后按照各府递上来的礼单唱名发特产时,现场押运礼物前来的管事们差点儿没当场昏厥过去。   连礼都还没收,就直言要回礼,这不是明摆着不想要嘛?   那些管事都是各府里从数十上百人中杀出来的聪明人,闻弦音而能知雅意,很快就领会到了宫嬷嬷的意思,顿时就哭丧着脸,连连对宫嬷嬷告饶。   出发来四川府之前,他们各自的主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了,一定要把礼物送到的。   可解忧公主府现在这副做派,不但是不接他们的礼,还要附上那穷酸的“回礼”送他们走。   再说公主府的回礼也太不像话了,堂堂公主府,又不是什么泥脚子破落户,送人回礼竟然送干果、熏肉?这不明摆着是在抽他们各自主家的脸吗?   聚在门口的一众管事们,个个脸色如土,简直就跟刚死了老娘一样。他们虽然很想抬出各自身后的主子,联合众人之力迫使解忧公主松口收下礼物。   可解忧公主府的身后还站着皇帝和太子,退一步说还有开封府君胡清云和她的夫婿凌一将军,让人无从下嘴的利害人物,就是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放肆啊。   宫嬷嬷少时入宫,一颗心早就在人吃人的皇宫里练就的坚硬如铁了,此时别说这些管事们只是脸色难看了,就算是趴地嚎哭,她也不会在意。   耿天忠就带着一众侍卫,抬着一框框的土特产,往停放在府外路边的那一辆辆马车而去,这让那些又气又无计可施的管事们急的直跳脚。   “众位不用再多说了,我家公主与各位身后的主子,素来无甚交情,所以是不会收各位的礼的,几位管事还是带着我家公主的回礼,快快回转吧。”   耿天忠面无表情的打发了那些与自家八杆子打不着的送礼之人,停在街边的车队在一阵骚动之后,驶离了一部分,可那队伍却仍是一眼望不到头。   宫嬷嬷和耿天忠一看这情景,心里都快愁死了,昨天王嬷嬷只是收拾三车的东西,今天就累的起不来了,现在这里这么多车的礼物,要是全部收下的话,他们这老胳膊老脚的,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散架。   “逍遥王贺解忧公主喜得麟儿之喜。”   “太原郡公府,贺解忧公主喜得麟儿之喜。”   ……   耿天忠看着涌到自己面前的一堆管事,嘴角抽了抽,认命的挑出必须要收下的礼单,转手递给了宫嬷嬷。   耿天忠冲一旁的几个侍卫一招手,“把车上的东西先搬到梧桐院去吧。”   公主府的下人虽不多,但侍卫却特别多,而且大多还是游水好闲的。好在这些侍卫们都能很吃苦耐劳,不但力气大,动作也利索,搬个几车东西对他们来说就跟玩儿似的。   可就算是这样,宫嬷嬷和耿天忠将门外送礼的人打发走之后,面对堆了一整个院子的各色礼品,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叹气。   宫嬷嬷拿着礼单去后院请示。   ☆、845番外——落水   孟彤正在屋时逗孩子,见宫嬷嬷进来,她把孩子转手给了青薇抱着,接过宫嬷嬷手里的那一叠厚厚的礼单瞄了一眼,忍不住咋舌:“怎么会有这么多?”   宫嬷嬷也苦笑道,“您手里的这些还是老奴和耿总管再三筛减过的,您这边的倒只占了少数,主要是凌大人的同僚,故旧以及下属送来的,东西倒也不全是贵重之物,主要是就图个心意,所以东西看起来才特别的多。”   孟彤一下想到了金吾卫的人数,再加上凌一曾在宫中带过御林军,还曾兼任过御林军统领一阵子,头一下子就大了。   不过宫嬷嬷既然说东西不全是贵重之物,那就是别人真心相贺的,那就不能将人拒之门外了。   “那就有劳嬷嬷比照这份礼单,再加厚一成给人回礼回去吧,这人都是以真心换真心的,凌一的那些同僚既然真心相贺,咱们也不能弱了凌一的面子。就用库房里的药品回礼吧,那些军伍之人,手里有药,关键时候是能保命的。”   可这也好说不好听啊,谁给人回礼是直接送伤药的啊?宫嬷嬷脸皮僵了僵,有些困难的开口道:“公主,那些武人最是忌讳的就是伤、死之事,咱们虽是好意也只怕不太妥当啊。”   “不能送药吗?”孟彤苦着脸挠头,“可咱们府里除了那些伤药、药丸,也没别的东西可以拿来送礼了啊,总不能拆了东墙补西墙吧?”   所以“穷”才是真相,是吗?   宫嬷嬷抽了抽嘴角,把心底闪现的这句话死死的压了下去,想了想才吞吞吐吐的道,“老奴看上月……才有一批人回来,您说是不是可以从那个里头选些东西回礼?”   宫嬷嬷算是府里的老人了,自然对府里侍卫们时不时失踪出去干的事儿门儿清。   四川府的建设需要大量金银投入,就凭孟彤和凌一名下的那些产业产出,又要保证每年救济名地穷苦百姓,又要顾着四川府的建设,那是远远不够的。   府里登记在册的侍卫人数总计有一千多人,每月的月银和四季衣裳都是按册子发放的,可常驻在府里的却只有三百之数。   宫嬷嬷帮春二娘管事多年,再加上孟彤和凌一也没有瞒她们的意思,自然清楚府里每隔不久就会收到的几车金银珠宝是从哪儿来的。   “可不能用那个。”开玩笑,那可是贼脏。不回炉重造,哪里能用?   “这事儿我回头跟凌一商量了再说吧,您这几天就先受受累,与王嬷嬷将东西都清点出来吧,正好城东那边的店铺都已经收拾妥当了,要是有不宜久放的东西,就直接收拾出来放那边儿卖了。”   还能这么操作吗?宫嬷嬷都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劝孟彤了,你说你把那些回炉改造的金银珠宝拿出去卖了还说得过去,可卖贺礼?   宫嬷嬷苦着脸道,“这要是传了出去,咱们府里哪里还有脸面可言啊?”   孟彤好笑的看着宫嬷嬷,只觉得有意思极了。四川府这两年安逸、尊崇的生活,竟然已经让宫嬷嬷忘了,她压根儿就没有脸面这种东西了?   孟彤满不在意的一挥手,“就这么办吧,咱们府里现在日子过的紧巴巴的,能省则省。”   宫嬷嬷心说:这能怪谁啊?要是您肯安安份份的过日子,就是躺着吃用几辈子都不愁没银子花用,可您偏偏要把个穷的叮铛响的四川府建成世外桃源,可不就得往里头死命扔银子嘛。   鉴于收到的礼品太多,而且东西还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宫嬷嬷和王嬷嬷去跟春二娘支会了一声,又从各处抽调了人手过去帮忙分类。   春二娘过去看了一眼,看着堆满了院子的礼品,也觉得头皮发麻,于是让身边的丫头婆子也全去给宫嬷嬷和王嬷嬷帮忙了。   孟彤被凌一困在屋子里不让出门,见春二娘一个人晃过来看孩子时,还问了一嘴。“娘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啊喜娘子和梅兰竹菊呢?”   春二娘就把自己去前院看到的情景说了,“那一院子都堆满了,这几天天晴还好,要是下雨,可不就把东西给淋了嘛。   所以我让她们都过去帮宫嬷嬷和王嬷嬷清点了,耿天忠那边正在让人收拾屋子出来做库房,我左右又不出府门,身边没人也无事的。”   孟彤一想春二娘说的也对,也就由着春二娘去了。可不想她这一由就由出事儿来了,而且还是件“大事儿”。   第二天快近午的时候,凌一突然快步冲回梅园,掀帘进屋的动静大的,把在房里逗孩子的孟彤和青薇几个都吓了一跳。   凌一的目光落在次间里俯身在罗汉床前逗孩子的孟彤身后,嘴角掀了掀,冲屋里几个青薇等人道,“你们都先下去。”   “怎么了这是?”孟彤打量着凌一的神情,见他眉宇舒展,嘴角微勾,倒不像是什么坏事,便问,“是有什么好事儿吗?看把你给高兴的。”   凌一上前搂着她的腰笑道:“这事儿你听了也一准高兴。”   青薇几个见状忙低头收拾了手边的东西,就飞快的退了出去。   孟彤就忍不住好奇了,“什么事儿啊。”   凌一低头在她耳边低耳了几句,孟彤的眼睛就不禁瞪圆了,“真的假的啊,怎么就……”   凌一忍不住低笑出声,“勒墨长石现在还满身淌水的跪在书房里呢,你说这事儿还能假的了?”   孟彤一个激灵,突然脸色大变的慌叫了一声“娘”,就想往外跑。   凌一眼明手快的将人一把捞了回来,“别慌,别慌,你娘没事儿,我一直有让人盯着后花园,娘一落水就有人报到我这儿来了,就是勒墨长石当时不在那儿,暗卫也会将人救上来的。   何况一出事儿,我就让人去叫宫嬷嬷和王嬷嬷过去了,不会有事儿的。”   凌一说着又是一笑,“只不过现在咱们要来考虑一下怎么处理勒墨长石,毕竟男女授受不清,勒墨长石……咳……”说自家丈母娘被别的男人又搂又抱的?这话他要是敢说出口,凌一敢肯定怀里的小妻子肯定会暴走。   ☆、846番外——交代   只是四川府的气候本就偏暖,入秋之后大家身上的衣裳也只比夏装厚那一点点,春二娘这一落水,那衣服可就全贴身上了。   凌一刚才听到消息之后太兴奋了,一路赶着回来跟孟彤说这事儿,此时静下心来细细一想才记起来,春二娘早上过来看小凌瑞时好像穿的是件藕荷色的衣裙。   衣服颜色这么浅,一湿透可不就被勒墨长石给看光了嘛。   他就说勒墨长石方才跟他请罪时脸长脖子粗,还支支吾吾的有问题,原来亮点儿在这儿。   凌一能想到的,孟彤自然也能想到,她心里不禁更急了。“我想去看看娘。”   “你还在月子里呢。”凌一立即摇头。   孟彤现在哪里能听得进去这个啊,“我这月子都做了四十多天了,也该够了。”   凌一只能抱着她哄,“你生产时身子亏得利害,乖,再在屋子里养几天。”   “可是……”   就在这时,青薇在外头冲屋里喊,“主子,宫嬷嬷过来了。”   “来了。”凌一轻笑一声,低头亲了孟彤一下,“宫嬷嬷过来应该就是想跟你说娘的事儿的,我先去内室避一避,你跟宫嬷嬷谈吧。”说着就放开孟彤,转身快步进了内室。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孟彤总觉得凌一今天似乎特别的兴奋。她突然恶寒了一下,暗骂自己不能这么恶意揣测自己男人,可心底还是忍不住的觉得凌一这货就是在看她娘和勒墨长石的笑话。   叫了宫嬷嬷进来,青碧急巴巴的跟进来上了茶,见孟彤直盯着她,倒底没好意思留下,只能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主子,夫人方才不小心跌进后花园的荷塘里去了。”宫嬷嬷语速极快的把春二娘落水的事件经过跟孟彤讲了一遍。   原来今天用过早饭之后,花树轩里的丫头婆子们,除了几个扫洒的丫头被留下来看屋子,其她人都被春二娘打发去帮宫嬷嬷和王嬷嬷清点和分类礼品去了。   春二娘到梅苑看过小凌瑞之后,就去后花园给她的那些羊啊,鸡啊,鱼啊的喂食。原本这些事情她都是做熟了的,平时有宫嬷嬷她们在旁帮忙,倒也不觉得的累,但今天她要自己一个人做这么多事,难免就有些顾此失彼。   在她给荷塘里的鱼喂食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就被在旁玩耍的小狼一家给撞了一下,然后就摔荷塘里去了。   亏得勒墨长石当时就在旁,春二娘一摔下去,勒墨长石就跳下去救人了,因此春二娘也只是呛了一口水,受了点儿惊吓,其她什么事儿都没有。   宫嬷嬷说了这么多,主要是想表达:现在人是没事儿了,有问题是春二娘的名誉会不会受损。   毕竟春二娘今天穿的可是浅色系的衣裙,勒墨长石把浑身湿透的春二娘从荷塘里抱上来时,春二娘的衣服全贴身上了,不但曲线必露,就连里头穿的淡黄色的肚兜都若隐若现,可不就是被人看光了嘛。   宫嬷嬷最后总结,“公主,虽说勒墨长石是为了救人,可夫人被他搂也搂了,抱也抱了,身子也被看光了,您可一定要为夫人作主,让勒墨长石给咱们一个交代啊。”   交代?!   对啊,交代!   孟彤脑中灵光一闪,高兴的差点儿没跳起来。她不愁没办法把她娘和勒墨长石凑做堆吗?这次的意外,可不就是一个千载难缝的机会?   “嬷嬷,我娘的情绪现在怎么样?没哭吧?有没有闹起来?”她最怕的就是春二娘觉得被别的男人碰了身子,就寻死觅活的。   宫嬷嬷闻言一愣,随即了然的一笑,扭头往屋外看了一眼就起身凑到孟彤耳边,低声道,“公主,依老奴看,夫人对那勒墨长石未必就没有意思,您还是赶紧让人去找勒墨长石讨个说法吧。”   孟彤心里既欢喜又觉得有点儿怪怪的,她眼角余光瞄向内室方向,心说:嬷嬷,你这样只能防屋外的那几个偷听,屋里的这个是绝对防不住的。   不过鉴于凌一和她算是同伙儿,所以孟彤也没打算揭发他。   安抚了宫嬷嬷几句,又吩咐她照顾好春二娘,就让青薇把人给送了出去。   宫嬷嬷一走,凌一就微笑着从内室里转了出来,轻搂着孟彤的腰,笑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孟彤觉得她本高兴的,可她这会儿心里酸酸涩涩的,怎么都不得劲。孟彤想让春二娘再嫁本是好意,可事到临头,她又满心的不舍,搞得跟嫁女儿似的,挺不是滋味的。   于是脸上就没了好气的道,“既然勒墨长石觉悟这么高,就让他派人来提亲啊,总不能让咱们提着刀逼他负责吧?”   凌一垂眸看了眼有些咬牙切齿的小妻子,眸光微微一闪就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娘子所言甚是,为夫这就去转告勒墨长石。”   孟彤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少耍宝,说人话。”   凌一就大笑起来,搂着孟彤亲了又亲,“我的小彤彤,你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孟彤被闹了个大红脸,羞恼的抬手锤了他一记。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话刺中了凌一哪根筋,让他突然就发起神经来。   这天直到晚上入睡之前,孟彤都没见到春二娘过来看孩子,要不是宫嬷嬷和啊喜娘子等人一再跟她保证,春二娘现在很好,她都要急的冲到花树轩去了。   可躺在床上,孟彤也特别不安生,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好不容易眯过去,东次间里孩子一有动静,她就马上惊醒了过来。   凌一见她这样,没办法只能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好好休息。   可就是这样,第二天凌一起床时,孟彤还是跟着醒了。   凌一听到动静回头,见孟彤正一边揉眼睛一边推开被子坐起来,连忙过去拉起被子给她包好,“怎么醒了?时辰还早呢,你再睡会儿。”   “不睡了。”孟彤眯着眼睛,困倦的顺势把头抵在凌一肩窝里,带着浓浓的鼻音道,“也不知道娘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心里装着事儿,睡也睡不好。”   ☆、847番外——含春   凌一听的心疼不已,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才叹气道,“那就起来,用了饭再去陪儿子玩会儿,娘今天要是还不过来看孩子,晚上我就亲自带你去一趟花树轩,好不好?”   孟彤闻言瞬间就醒了,高兴的连连点头。   没有做过月子的人,不知道做月子的人的苦。虽然可以睡懒觉,虽然可以什么事儿都不干,可一直跟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什么事儿都不干,这种日子也是能让人发狂的。   要不是她的身体状况实在需要好好休养,孟彤早就不理凌一,跑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去了。整整四十多天不能出房门,她感觉自己都快要发霉了。   起来用过了早饭,孟彤看着奶娘给小凌瑞把屎把尿,又喂了奶之后才接过来抱着轻拍,让他把奶嗝打出来。   凌一用了早饭之后就去前院处理事情去了。   孟彤一边抱着孩子在屋里晃悠,一边眼睛忍不住的往屋外瞟,心里在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春二娘今儿就盼着春二娘能早点儿过来。   孟彤一边抱着孩子在屋里晃悠,一边眼睛忍不住的往屋外瞟,心里在七上八下的,就盼着春二娘能早点儿过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的慢长,小凌瑞都靠在孟彤身上睡着了,还不见春二娘过来,孟彤只能把孩子放回他自己的小床上,让奶娘看着,自己则转回正堂着急的转圈圈。   “主子,夫人来了。”青月的这一声听在孟彤耳里,简直犹如仙乐,她欣喜的冲过去掀起门帘,却惹得正领着啊喜娘子过来的春二娘一声惊叫。   “哎呀,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啊?你现在还不能吹风,快回去,快回去。”   孟彤顺势抓住春二娘推掇她的手,嗔道,“娘,您昨天怎么没来看我,害我还担心您出了什么事儿呢。”   此言一出,春二娘的脸一下就红了,她下意识的就想抽回手。   孟彤见她眼神躲闪又脸红的样子,却故意抓紧了她不肯放手,一边嗔道,“娘,您还没跟我说,您昨天怎么了呢?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啊?”   “没,没有,娘好的很,什么事儿都没有。”   看着春二娘羞的都快把头埋进胸口里去了,孟彤到底不舍的再逗她,挽着春二娘的手进了次间小凌瑞的房间,就把奶娘和跟进来的啊喜娘子都打发了出去。   拉着春二娘在小床边的木墩上坐下,孟彤决定跟自家娘亲好好的谈一谈。“娘,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   春二娘下意识的就想摇头,“没……不,有,娘是有事儿跟你说。”   孟彤见春二娘难得肯正视她的眼,就愉快的笑起来,“那您说,我听着。”   话到嘴边,春二娘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她轻咬着嘴唇半晌没有动静,脸却是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孟彤见自家娘亲如此表情,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她搂着春二娘的胳臂,亲昵的靠着她,“娘,您有什么话是不能跟女儿的?要知道,女儿可是您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呢。”   春二娘看女儿这样整个心都软成了一团,心底的那点儿顾虑也就跟着淡了,她整理了下思绪就低声把自己不甚被小狼撞进荷塘,然后被勒墨长石给救了的事跟孟彤细细的说了。   这事儿凌一和宫嬷嬷都说过,只不过春二娘说的经过要更加详细。“他说他会负责,要八抬大轿娶我过门。”   孟彤见春二娘两腮飞红,双目含春,便笑道:“这勒墨长石是个难得的痴情汉子,他能在不知道娘您下落的情况下,一等就是这么多年,可见是个值的信任的人。   女儿原就不同意您为爹守寡,只不过您的性子太软和了,女儿以往寻摸的那些男子,人虽是好的,可家里的亲戚太乱了,女儿担心您跟男方的亲戚妯娌相处不来,因此这么些年了也不敢跟您提这事儿。   之前我们从洛阳回来,您跟我一说勒墨长石的事儿,凌一就派人去调查了。   勒墨家族是个大族,旁支的咱们就先不说了,只嫡支这边的那些人,人数虽不少,但那几房人与各自亲戚之间的人品都还算不错。   虽然姑嫂妯娌之间偶尔也会有些口角,但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儿,在大是大非上,他们家的那些人,心倒都是正的。”   孟彤说着就忍不住笑了笑,见春二娘睁着眼睛认真在听她说,便又跟她说道,“再说以女儿和凌一的身份,娘您要是嫁给了勒墨长石,勒墨家的那些人也只有捧着您,供着您的份,是万不敢得罪您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春二娘却又忍不住担心起来,拉着孟彤的手道,“娘这要是嫁了,会不会给您惹麻烦啊?”   孟彤肯定的摇头,“怎么会呢?能有个人代替爹宠着您护着您,女儿高兴都来不及呢。”   春二娘还是担心,“只怕又要被人说嘴了……”住在洛阳的那些年,她虽然极少出门,但多多少少也听到过一些有关孟彤和凌一的谣言。想到女儿又要因为她被人说的不堪,春二娘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娘觉得女儿是怕人说嘴的人吗?”孟彤忍不住轻笑起来,“我们在洛阳那会儿,满城的人都在传女儿和凌一的事儿呢,您是不知道那会儿外头的人说的有多难听。   可您看看现在,前儿咱们大门口送礼的马车可是排了长队,望都望不到边呢。”   春二娘被孟彤这么一说,心下倒是定了不少,可看着女儿满不在乎的样子,她又忍不住嗔怪道,“你这丫头的心也太宽了,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做事儿还总这么漫不经心的。”   孟彤只是笑着的抱着春二娘的胳臂撒娇,惹得春二娘也绷不住脸,跟着笑了出来。   “主子。”青薇站在门外,低声冲里头通报道,“前院来人说,勒墨家族派媒人上门了,凌大人问您的意思。”   屋里的孟彤和春二娘闻言一愣,四目相对,春二娘就红着脸把头埋进了胸口里。   ☆、848番外——送嫁   凌一得了孟彤的口信,就去见了勒墨家派来的媒人一面,以公主尚在月子中,不宜会客为名,将人给好声好气的送走了。   以高门大户人家谈婚论嫁的风俗,媒人上门,女方第一次通常也都是不会直接答应的。毕竟身为女子,还是要矜持的,不是吗?   再说凌一也不怕勒墨家的人不再上门,所以好声好气的把人送走之后,就招来耿天忠,让他把办婚事要用的东西整理出来,以备春二娘出嫁时要用。   孟彤这边跟春二娘谈开了之后,等她一走就飞快的写了张短笺,让青月领了凌一的飞鹰来,把短笺卷了卷就塞进了飞鹰脚上的小竹筒里。   飞鹰从四川飞到洛阳,只用一天时间。   清风晚上收到短笺时,差点儿没跳起来。   孟彤虽有意让春二娘再嫁,可这种事情她跟谁商量不会跟清风商量,所以清风收到短笺时才会这么吃惊。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事儿只怕会对孟彤和凌一的名声不利,不过随即清风就淡定了。   想当初,他啊姐和凌大姐夫未婚就同府而居,满洛阳城都在传他们的闲话,那些话说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可孟彤和凌一明明知道却从未理会过。   现在这短笺既然是啊姐亲手写的,那干娘要再嫁肯定也是得了啊姐首肯的。在清风心里,他那啊姐就是个胆大包天的,让寡母再嫁这种事,还真像是她能做得出来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干娘既然要嫁人了,他这个干儿子自然是要回去送嫁的。清风当即铺纸磨墨,“唰唰”写了张奏章就招来侍剑让他明天一早就送到东宫去。   然后又赶紧叫侍书和侍剑下去吩咐大家收拾东西,他要赶在明天一早出城门回四川府。   侍书和侍剑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大少爷这回又抽了哪门子风。不过在孟家当六年多的奴才,侍书和侍剑都知道孟家的规矩。   公主和驸马爷都是极为强势的人,平时最恨的就是下面的人阴奉阳违。   如他们这样跟在大少爷身边的小厮,除非主子有生命危险,歪则他们就是向四川府那边报信都有被责问的风险。所以不管主子抽哪门子风,他们都只能跟着主子一条道儿走到黑。   公主府里的那些普通仆妇和仆役,早在上回孟彤回四川府时就全部带走了。   现在洛阳城解忧公主府里的这些人,不管是侍卫还是园子里扫洒、种花的丫头、婆子和仆役们,全都是一群脾气古怪,手有巨力,一言不合就会拿着扫帚和簸箕上演全武行,满园子飞来蹿去的“高手”。   侍剑和侍书下去四下通知大家收拾东西回四川府,却对为什么要回四川府一问三不知。   满府的“牛人”们,因为以前的职业关系,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种一知半解。   因此没两下就有人摸进了清风的书房,找到了孟彤给他的那张传书,从而得知了春二娘要嫁人的消息。   春二娘要嫁人了?!   这个消息把所有人都给震了个人仰马翻。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寡妇再嫁虽然不是什么新闻,可如孟彤和凌一现在这样的身份、地位,身为孟彤亲娘的春二娘要再嫁,就是个特大新闻了。   对于满府转投了孟彤的冥殿前杀手们来说,公主府的三个“主子”,他们受控于孟彤的药物,惧怕凌一的武力,却是真正的喜欢和尊敬春二娘。   对于这些满手血腥的杀手来说,春二娘或许怯懦,或许不聪明,可她对谁都“无条件好”的优秀品质,却是让这些满身戾气的杀手们,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关心和温暖。   因为春二娘数年如一日,有时甚至亲手一针一线给他们缝衣做鞋的恩情,众人在震惊于孟彤和凌一不惧人言的同时,无不开始争抢回去给春二娘送嫁的名额。   可因孟彤发布的任务指标,众人注定了是不能全部回去的。为了争夺回去的名额,趁着天色未明,这些人以武力决胜负,先私下里打过了一场。   天色将亮未亮时,清风收拾好了出来,看到的就是一院子鼻清脸肿的丫头、婆子和侍卫们。   虽然知道府里这些人的底细,也知道他们平时时不时的闹一下失踪,都是干什么去了,可清风还是头一次见他们全部带伤的。   忍不住扶了扶额,清风看向站在最前头,脸上同样青了一块的暗一,“大伙儿怎么会伤成这样?”   暗一眉头一挑,不在意的扯了扯嘴角,反问清风道,“不打过一场怎么决定谁留下,谁回去?”   好吧,是他驽钝了!   清风摸了摸鼻子,自认愚蠢的闭上嘴,也不问他们谁留下谁跟他回去了,扯过侍书手里的马缰,翻身上了赤光的背,“走吧,走吧,咱们去城门口等城门开。”   输了回四川府名额的人,顿时垂头丧气起来。而赢得了回四川府名额的众人,则上马的上马,上马车的上马车,一众人嘻嘻哈哈的与留下的人挥别,浩浩荡荡的就往南城门去了。   孟清风同学完全忘了,他虽然给太子殿下写了奏章请假,可这会儿侍剑还拿着他的请假奏章守在东宫外头,太子殿下连他的奏章都还没看到,就更遑论同意他请假回四川府了。   城门一开,清风就一马当先,带着人直奔出城。   侍剑把奏章递进东宫,就打马去追大部队了,等周元休看到孟清风的这份请假奏章时,孟清风人已经在百里之外了,而侍剑都快要追上大部队了。   清风奏章上只写了因有急事,要请假回四川府,至于是什么急事,他一个字都没提。   所以周元休一看清奏章的内容,是又气又恼,知道事情不妙了就立即叫了人去户部和公主府找孟清风。   可去户部的人回来禀报:孟清风今天根本没去户部。   而去公主府的人,则带来了孟清风今天一大早已经出城的消息。   周元休气的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骂了一句“混蛋!没规没矩!”,却拿现在都不知道已经跑到哪儿了孟清风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写了短笺,用飞鸽传书去跟孟彤抱怨孟清风的任意妄为。   ☆、849番外——弹劾   告诉清风春二娘要嫁人的孟彤,她的目地本就是要叫清风回参加春二娘的婚姻的,所以收到周元休怨气满满的抱怨短笺之后,也就是很官方的回复了一句:一定好好教训他。就算是给周元休交代了。   彼时周元休还不知道春二娘要嫁人了,而且嫁的还是白族部落勒墨家族的嫡长子。   要说这年头的寡妇再嫁,都是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最风光的也就是带点儿嫁妆,一顶小轿给抬到男方家就已经算很体面了。   但孟彤从来都不是肯走寻常路线的人,而凌一则是妻子怎么高兴怎么来,他都举双手双脚赞成。这样的一对夫妻凑到一块儿,再加上一个不想委屈了春二娘的勒墨长石,于是春二娘的婚礼就弄的有点儿大了。   四川府正在建设的如火如荼,因着皇帝随孟彤来到四川府“静养”,洛阳城里不少人都把目光注视到了这个“穷地方”,也因此发现了这个“穷地方”的变化。   四川府的转变就连皇帝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更惶论洛阳城里的各方势力了,看到了这么一块风水宝地,要不想分一杯羹是不可能的。   但孟彤是要在四川府重建巫门的,做为庇佑皇室的一个重要组织的大本营所在,不要说孟彤不会允许别人染指四川府,就是皇帝和周元休也不允许。   所以仗着与皇帝有言在先,所有各方势力举荐的四川府官员名单都被无情的驳回了,所有企图暗中进入四川府的势力也都被无情的抹去。   各方势力眼看着四川府就如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一般,一点点“长大成熟”,眼看着马上就能下金蛋了,可明的暗的都没办法占到便宜,聪明、谨慎点儿的人都选择了退避一旁,做壁上观。   而那些胆大、或者自以为实力雄厚的人,则都觉得孟彤夫妻俩吃相太难看了,隐隐就生出了杀心来。   所以春二娘再嫁的消息一出来,朝庭里的那些御史各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天照三餐外加宵夜的写奏章弹劾孟彤和凌一。   这个说孟彤和凌一不孝,因不愿奉养老母,才要把老母嫁出去。   那个说孟彤把春二娘嫁给勒墨长石,乃是为了维系与部族的关系,拿老母谋利,是为大逆不道。   周元休事先都不知道孟彤要把她娘嫁人的事儿,看到有御史拿这个弹劾孟彤夫妻俩,他还以为是开玩笑的,结果等弹劾的折子跟雪花片儿似的飞到他的桌案上,他才摸着胸口相信了这不是一个笑话。   周元休自幼就与孟彤相识,对她的性格多少倒也有些了解,孟彤会让她娘再嫁他并不意外,他只是有些难以理解孟彤为什么要搞得这么“轰动”。   古来只见人家大张旗鼓嫁女儿的,就没见过大张旗鼓嫁娘的,毕竟寡妇再嫁好说不好听。   再说大周律法虽不阻止寡妇再嫁,但时下女子学习的女训、女戒都旨在教育女子为丈夫守贞。特别是那些世家大族更以是“不贞则死”来训导族中女子,对于那些大世家而言,别说是再嫁了,就是被休或和离都是不允许存在的。   传承越久,越是大的勋贵世家和豪门富户,哪家还没个寡妇啊?   孟彤这头开了历史先河,高高兴兴的把个寡妇老娘再嫁了,还搞得“轰轰烈烈”的,这两厢一对比,岂不显得那些世家和豪门不仁,不慈了吗?   那些在四川府失利的豪门世家们,都正愁没办法拿捏孟彤,让她让出四川府的利益呢,现在孟彤自己把把柄送了出来,那些豪门世家哪里还会跟她客气。   一连几天,以武官和胡清云为首的支持派,和御史为主的反对派在朝会上吵的唾沫横飞,全程围绕着寡妇再嫁的话题,把个朝会吵的跟菜市场一样。   武官: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屁大点儿事儿也值得在朝会上说。   御史:公主虽为皇上义女,却也是记录在皇家玉碟的公主,公主嫁母有辱皇室的体面,必须严惩。   武官:屁,难道要像你一样,让老娘住的茅屋,穿的粗布,为一口吃的还要自己去地里刨食?   御史:……   第一场,御史VS武官,御史完败。   幕后指使者们:挠墙。谁把这废物弄进御史台的?这种德行有失的人也能当御史?自己的屁股都没擦干净,还想检举别人?当别人都是瞎的吗?   御史:民间寡妇再嫁,多为生活不易,孟母不愁吃喝,再嫁即为不贞不洁,该严惩以敬效犹。   胡清风在旁淡淡的插刀:甲大人不也不愁吃喝吗,本官怎么听说你中举之后,家中老母却是已经再嫁了两回了?甲大人之所以能进入都察院,还是你那继父使得力,本官说的可对?   御史:……   第二场,御史VS胡清风,御史完败。   幕后指使者们一脸懵逼,这事儿他们也是头一回听说。   虽然连败了两场,但御史们巴不得当庭一头撞死,好名流千古的热情高涨,就是被挤怼的面红耳赤,仍旧上蹿下跳,气焰嚣张,   胡清风倒是很淡定,但武官们脾气向来暴燥,说多了就开始瞪眼,撸袖子。   一众幕后指使者们当然不能让众御史被打,因此就有人出来劝架了。   周元休坐在龙座下,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很是可惜那些突然跑出来的“劝”架,把御史和武官隔开的人,这要是能打过一场该多好,把这些御史都打趴下了,明天的朝会就能清静的处理正事了。   只不过谁都不是笨蛋,周元休的愿望注定是要落空的。   整个朝会继续在吵吵中度过,不过相对于前两天的空吵和骂街,今天却是让众人听到了各位御使不为人知的许多隐秘,倒是让如周元休这样坐着看戏的人,大呼过瘾。   情势眼见着要一面倒了,几大豪门世家眼见一计不成,当即就暗中联合了洛阳城及江南各地有名的古板守旧的大儒,准备要联名上书请求皇帝严惩孟彤夫妻,再不行就去跪宫门、撞柱什么的。   周元休收到消息时顿觉头大,叫人去召胡清云来见,谁知去胡府的人竟说胡清云回开封了。   ☆、850番外——套麻袋   “屁的回开封,如今大半个朝堂的人都在针对孟彤,那老小子敢回开封才怪。”周元休恶狠狠的踹了那来报信的小太监一脚,对着门口破口大骂,“好你个胡清风,你给孤等着。”   不管怎么说,满朝堂为个寡妇再嫁的话题吵上三天也已经是极限了,再让他们吵下去就太不像话了。   周元休琢磨着几大世家既然想找那些老古板来跪宫门玩死谏,现在让人去递话,应该也能让那些人暂时收手了。   沉吟半晌,周元休觉得此计是决对可行的,便招了自己的总管太监,让他亲自去几个闹得最凶的人府上递了话,让他们适可而止。   当然,朝堂上的这些事情不能瞒着皇帝,周元休还是中规中矩的写了封飞鸽传书,将朝堂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千里之外的皇帝。   想了想,周元休又觉得不甘心,于是又另写了一封飞鸽传书给孟彤,谴责她嫁个娘也搞得沸沸扬扬,弄得人尽皆知。   其潜台词就是让她做人要低调,信的最后,周元休又把几大世家联系了几大名儒,要联名参她的事也顺带提了提。   凌一接到信后,目中一片冰冷。   这世上想伤害他媳妇儿的人,他都不会放过,敢伸手的剁手,敢伸头的砍头,有一个算一个,有两个算一双。   当即,凌一就写了短笺让自己的飞鹰将命令传去了洛阳,等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了,他这才拿着周元休的飞鸽传书回后院找孟彤。   “我嫁我自己的娘关那些人何事?又没把他们的娘给嫁了,真是狗耗子多管闲事。”   孟彤看了周元休的飞鸽传书之后,当即就没好气了,扯着凌一的袖子抱怨道,“要不是四川府离洛阳远隔千里,看我不去套了他们麻袋,打得他们半身不遂。”   凌一搂着她的纤腰,一边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一边眯眼寒声道,“咱们就算在四川府也能套他们麻袋,别忘了咱们在洛阳的府坻里可还留着人呢。”   孟彤自然知道自家府里留着一堆怎样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只是她也不过就是一时气愤,图个嘴快说说而已。   她自打生了孩子之后,心越发的软了,真叫她派一堆杀手去套几个老头儿的麻袋,把人打一顿,她如今还真下不了那个手。   “算了,不过是几个没几天好活的老头儿,万一要是把人给打死了可就罪过了。反正他们也影响不到咱们,就让他们闹去。”   她嫁她的娘,又没碍着谁,又没犯国法,最多也就是被那些酸儒喷些口水而已,她还真不信那些酸儒能拿她怎么样。   至于那些世家大族想伸手进四川府,孟彤却不会手软,这里是她建设的自己以后的家,哪里能容得那些人染指?   再说有皇帝和周元休给她保驾护航,孟彤还真不怕那些人耍花招儿。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你高兴就好。”凌一温柔的摸了摸妻子的头,抬头往不远处躺在罗汉床上,不住蹬腿,自己跟自己玩的很嗨的儿子看了一眼,眼中的厉色只是一闪就收敛了起来。   打蛇不死三分罪,放虎归山害自家。   孟彤如今全副心神都在孩子身上,这些小事自然该由他这个做丈夫的来处理。他告诉她这件事儿,不过是不想让她被蒙在鼓里罢了,原就没想过要让她来处理的。   那些个魑魅魍魉敢打他们夫妻的主意,就要有胆子承受后果……   孟清风还在半道儿上日夜兼程的一路往四川府赶的时候,洛阳城里就出了一件大事。   盛极一时的李家,被人施了迷药,一夜之间被盗一空。   府中几位主事的老爷和少爷们都被人套在麻袋里,打得四肢骨碎筋断,这辈子只怕都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此事一出,许多人在幸灾乐祸李家完了的同时,也不禁人人自危。   周元休立即令九门戒严,命大理寺协同五城兵马司及洛阳府尹严查凶手。   可这边事情都还没开始查,宫里又传来了消息,淑妃李淑颜和八皇子的生母李美人,双双中毒昏迷,御医们全都束手无策。   宫人原是打算出宫向李家求救的,可一出宫就获知了李家了事的消息,没办法之下,才去向太子求救。   周元休一听到这个事儿,全身寒毛都不由竖了起来。   李家的回春堂和孟彤的有间药铺本就正在斗的你死我活,在得知孟彤独占了整个四川府的民政利益之后,李家若不采取行动,那才是棒槌。   李防风和李彥明这李家新旧两代的主事人,不但是撺掇御史弹劾孟彤夫妻的幕后黑手之一,且还是闹得最凶的黑手之一。   李家一朝被盗空,所有能主事的男主子全被打残了,宫里的两位妃嫔还都中毒昏迷了。   周元休想不出来除了孟彤夫妻俩,还有谁能有这个手段和能力做到这一切。   身为未来的帝王,周元休的第一反应是惊恐,但紧接着就是盛怒了。他此时倒是有些理解历代的皇帝为何会那样忌惮巫门之人,甚至暗中不断打压巫门了。   如今只剩下两个传人的巫门,有了凌一的加入就能做成这样的大事,要是巫门再强大一些,那还得了?   是不是他们想要颠复大周皇权,也只是翻手之间的事情?   可憋屈的是,周元休怒归怒,怒完了他还是不得不给凌一和孟彤夫妻俩擦屁股,把那些御史的弹劾折子给一一压下去。   因为这事件出的虽然突然,但不难让人想到是谁所为,之前那些不断上蹿下跳的世家,全被凌一这雷霆一击给吓的不敢冒头了。   可那些御史们却似从中看到了名留清史的曙光,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宫门口,好往孟彤夫妻俩身上再添上一宗罪,好让自己在青史上多留一行笔记。   暗一和暗七几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歪在公主府观景楼的楼顶上,俯视着大半个洛阳城。   ☆、851番外——打压   昔日的冥殿,旗下除了有杀手组织,还有一批埋在各府和市井中,专门负责收集消息的暗桩。   皇帝把冥殿当个玩具让几个儿子相争之后,几位冥殿长老紧抓着手里的杀手资源,对那些不是立即就能起到作用的暗桩的掌控,却是慢慢的松懈了。   身为冥殿的老人之一,凌一虽无心参与冥殿权力的争夺,但因为昔日执行任务的关系,别的地方还不好说,对洛阳城里的那些暗桩他还真都知道。   所以当初知道孟彤要在洛阳定居,还想嫁个能让她在洛阳城里横着走的大将军时,凌一的心思就开始活络起来了。   他暗中联系这些藏在暗处的暗桩,肯效忠他的,他就帮他们把会危害到他们的上家除了;不肯效忠他的,他直接就出手灭了,再放上自己的人。   这就是凌一如今就算远在千里之外,对洛阳城也仍能了如指掌的原因所在。那些准备“名留清史”的御史们,在府里稍有异动,暗一这边就已经收到消息了。   “既然那些御史大人们如此热衷于名留清史,咱们就在他们背后推一把吧,叫那些个说书的开始行动,把事先抄的那些传单也都贴出去,也让全洛阳城的人都知道知道,咱们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御史大人们,私底下都干了什么好事。”   “洛阳城的百姓肯定会惊呆的。”暗七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那癲狂的笑声吓的栖于府中大树上的小鸟都一阵乱飞乱蹿。   暗一嫌他笑声刺耳,抬脚就踹了过去,却被暗七灵巧的笑着翻身躲过。“城里有我盯着,那些酸儒听说都已经在路上了,凌一那小子吩咐了一定要套了麻袋打,你多带几队人去吧。”   暗七对这点儿犹为不解,“不过对付几个手无搏鸡之力的老头儿,就是不套麻袋也不会让他们看到我们的脸的,干嘛还要这么费事儿啊?”   站在屋檐一侧,专门负责收发消息的婆子笑眯眯的道,“大人说了,这是主子意思。”   凌一让冥殿出来的人全都奉孟彤为主,所以这主子自然指的是孟彤。   暗一闻言啧了一声,小声嘀咕了一句,“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凌一那小子也太宠媳妇儿了。”   说完就翻身跃下三层楼高的观景楼,走了。   暗七则苦着脸叹了口气,对于孟彤这一特殊爱好表示很无奈,“既然是主子的命令,那就这样吧。”   于是在继李家主事的男人被打残了之后,应各大世家相邀而来的三个著名大儒,也被套了麻袋打断了双腿和右手。   当然,凌一既然决定要出手了,自然不会只让人打断那三个老头儿的手腿就完事。等几人打完了人,就在他们坐的车厢外头贴满另外两位大儒的一生琐事。   三位大儒自打出生后,但凡长牙时咬破坏了老娘的**,五岁了还跟三岁的小妹抢糖吃,七岁了还尿了九回床,十岁时偷摸过家里丫头身体之类事情,以及他们的子女子孙为富不仁,欺男霸女,打死打伤府中婢女仆役等事不胜枚举,事无巨细,扬扬洒洒的每人都有好几十张纸。   当然,为了以防三位大儒中有人一时善心大发,撕了那些贴纸,洛阳城里东南西北四个城区,当天也被贴上了这三位大儒的一生经历,以及他们家中那些儿女、子孙所做的腌脏事。   凌一让人搞这么多事,目的当然就是冲着让这三个大儒身败名裂去的。   他恨这三个糟老头放着自己欺男霸女的“好日子”不过,被那些个世家一撺掇就要跑来害自个儿媳妇儿,所以也是用了死力要整死这三个老头子。   也因此,当那三位大儒在路上被人套麻袋打残了的消息传来时,他们的生平以及家里的那些腌脏事,都已经在洛阳城里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三位大儒的名声被毁的捡都捡不起来,这样其身不正的人,在学林界只会轮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对于想要利用他们来领导洛阳的学子跪求宫门,以便向太子施压的几大世家的来说,这三个人现在已经成了废子,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   所以当这三位大儒派人来求救时,几大世家纷纷闭门谢客,避这三人如蛇蝎,全不理会他们。   见到几大世家在凌一手里吃了瘪,高坐东宫的周元休足足大笑了盏茶时间,晚上饭都多吃了两碗。   大周立国一千多年,各地的大小世家多如牛毛,虽然很多世家都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里,但十大世家却一直屹立数百年不倒。   荣,李,刘,包,梁,南,茅,张,王,蔡这十大世家经历了数百年的繁衍,家族人数之多皆已近十万之巨。   而经过数十代的联姻之后,十大世家之间盘根错节,虽然在没有外敌时内斗不断,互相之间都恨不得把彼此弄死了才好,但皇室若是想动他们,十大世家便会禀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原则,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是以几百年来,皇室虽然一直都有铲除十大世家之意,却一直没能成功。   而到了周元休这一代,张家掌管工部多年,虽是世家却一直依靠朝庭而活,而且近年来嫡系子嗣稀薄,算是已经没有了威胁的亲皇派。   而包,王,梁,荣,南五家虽然财力雄厚,但却只是商贾,他们能涉足朝庭却无法染指军队,在周元休看来还不足为患。   至于蔡,茅两家,虽是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大族,但一帮只会动笔杆子的文人,也没被周元休看在眼里。   但在西北拥有着数座马场,经营着大周八成以上战马的刘家,和经营着天下医铺的李家,在周元休看来才是真正会威胁到皇位的不定因素。   刘家这么多年来尚还算安份,不过李家显然是心大了。宫斗之后,李家在孟彤和皇帝的联手打压之下,现在也已经半残了。   周元休相信,只要他再施点儿力,灭掉李家就是早晚的事。   ☆、852番外——药铺之争   而现在显然正是他该动手的最好时机了,周元休暗暗的想着,当晚就叫来暗卫和几个心腹,商量如何用雷霆手段,在其他家族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李家斩草除根。   “李家因想拉解忧公主和凌驸马下马而被报复,以至于嫡系所有能主事的男人都被打残,而李家旗下的回春堂现经也正与解忧公主的有间药铺斗的你死我活,以微臣之见,咱们不如直接派人血洗李家,斩草除根。   日后消息传开,有解忧公主与李家的纠纷在前,世人只会认为李家是被解忧公主与凌驸马所灭,肯定不会怀疑到殿下身上来的。”   周元休虽然恨不得立即灭了李家才好,可要说把这事儿嫁祸到孟彤夫妇身上,他却还得慎重的考虑考虑。   手下人不知道孟彤和凌一的身份,所以说起嫁祸他们的话来才会毫无压力,但他却知道,就算孟彤那丫头不在意被他嫁祸,可他要真敢这么做了,凌一那疯子肯定会立即给他媳妇儿找回场子,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种事情他之前已经受够教训了,不管是之前撺掇齐子骁当朝争妻,还是撺掇两族造反,暗中推动二皇子和大皇子宫变。   每次他在暗地里动了手脚,不但没有得到他所设想好的好处,最后还会落得里外不是人。   特别是推动老大和老二宫变那次,要不是这一代实在找不出比他更优秀的继承人了,要不是孟彤那丫头属意他来继承皇位,他现在只怕也落得个被圈禁的下场了。   他现在之所以能坐上太子之位,可以说全是孟彤的功劳,在没有登基成帝之前,周元休是万不敢再动孟彤了。   皇帝现在还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呢,皇家供奉有指定储君的权力,他就是再蠢也不会去惹孟彤,让她有机会改口废了自己另立别人。   遂,周元休道,“李家嫡系和旁支人数高达数万,只是血洗李府对整个李氏家族来说,也只是切肤痛而已,将想整个李家连根拔起,还是用参与宫变的证据抄家吧。”   见周元休除李家之心如此坚决,几名心腹幕僚相视一眼,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元休道,“殿下,您如此执着于查抄李家,可是看中了李家的财富?”   周元休对此倒并不否认,“李家经营回春堂两百多年,那些财富皆取之于民,如今李家犯了事,那些家财自是该查抄后收归国库的。”   另一幕僚却道,“殿下,据下臣所知,如今李家的回春堂与解忧公主的有间药铺正斗的水深火热,听说各地都有回春堂被迫关门大吉。   下臣为此还特地去调查了一下此事。   据下臣所查,有间药铺出售的药丸子既方便,药效还很好,只要不是太难治的疑难杂症,但凡如风寒、腹泻、普通的发烧、咳嗽等症,只需几文钱就能买到足够的药丸子把病治好。   而有间药铺出售的那些治疗常见病的药丸子,价格一般都在一文到三文钱一颗不等。   殿下或许不知,如此低廉的价格在别的药铺,也就仅够买一味常见药材的价格。   正因为如此,听说李家的回春堂已经被解忧公主的有间药铺挤兑的离彻底关门大吉也不远了,所以殿下若是期望过高,最后从李家查抄出的钱银只怕会让殿下失望啊。”   “哦?还有这种事?”孟彤正在满大周的开药铺,这事儿周元休知道,孟彤的那些药丸子药效要比一般大夫开的药方子要好,这事儿周元休也知道,但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孟彤的药丸子原来卖的如此便宜。   “若是照你这么说,解忧公主的药铺开着岂不是一直在亏本?”孟彤那丫头怎么看都不是肯吃亏的主儿啊。   周元休不由自主的摇摇头,立即想到了洛阳城的有间药铺上头。“据孤所知,洛阳城的那两间有间药铺里头,那些药丸子卖的可都不便宜啊。”   那幕僚笑道,“殿下说的那些,都是具有特殊用途的药丸子,下臣说的是治疗常见的头痛脑热,风寒咳嗽之类的药丸子,两者的价格那可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的。   下臣以为,解忧公主正是以这种手段,在为有间药铺广招客源的同时,也迫使除回春堂之外的别的药铺,不得不从有间药铺购进那些价格低廉的药丸子,用以维持药铺中常见病冶的治疗所需。”   而如此一来,就等于解忧公主垄断了整个大周常见病症的治疗一样,相对应的,在药材商那边,这些常见病症的药材别的药铺若是都不进了,也就只能卖给解忧公主了。   到时候解忧公主若是要把那些药材的价格往下压,那些药材商也只能摸着鼻子认了。殿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周元休点点头,却又笑着摇了摇头,“据孤所知,四川府那边正在开山造田,四川府是出了名的山多,植物茂盛,所以孤以为,有间药铺的那些常见病症的药丸子之所以卖的那样便宜,大概跟解忧满四川府挖山铲树有关。   而且这便宜想必也便宜不了多久,等有间药铺挤垮了李家的回春堂,这药价就该调回来了。”   这却是周元休想错了。孟彤在四川府开山造田,那些梯田里种的可不只是粮食,还有治疗那些常见病症的药材。   大批量的种植这一类的药材,常见药的成本自然也会跟着降低,再加上有其它药丸赚取的利润补差,孟彤就算把那些常见病症的药丸价格维持在低价一辈子,也不怕有间药铺会出现亏损。   一众心腹幕僚闻言,尽皆认同的点头。   便有人出来建议,“殿下,如今正是李家最为虚弱之际,与其等回春堂被解忧公主的有间药铺彻底挤垮再动手,咱们还不如现在就行动。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李家如今的境况,就算各地已经有许多回春堂被有间药铺逼的关门大吉了,但李家嫡系和那些混得好的旁系这边,应该还是能查抄出不少好东西的。”   一个具有数百年底蕴的世家大族,何止是能查抄出不少好东西,只怕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853番外——哭诉   周元休知道皇帝的私库里有钱,不过那些现在是皇帝的私产,以后自然就会是他的私产。   皇帝的私库跟国库可是两个概念,只不过如果国库太空虚的话,一旦遇上天灾**,百姓遭难时,他这个以后要当皇帝的人,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江山因为无钱镇灾而出乱子不成?   可让他拿自己的私房银子出来贴补国库,周元休是一百个不愿意。   所以为了社绝这种情况的发生,在他登基之前,要是有办法能把国库填满,周元休还是很高兴的。当然,若是能既铲除了心腹大患,又能填满国库,周元休就更高兴了。   周元休敲了敲桌子,笑着拍板道,“那就这么定了,你们下去之后就给你们相熟的御史递消息,让他们上李家的弹劾折子。”   一众心腹齐齐应诺,退下去安排了。   可任周元休做梦都没想到,御史们弹劾李家的折子都还没来得及写,就全身败名裂了。   凌一当初给暗一的指示是:让那些想找茬的御史和酸儒通通生不如死。   对于一群杀手来说,生不如死可比一刀抹了脖子麻烦多了。对于找他们麻烦的人,暗一等人一致觉得不能让他们太痛快,于是御史们的恶梦就开始了。   为官者,清廉者十之无一。整个都察院里真正两袖清风,品行端正的御史也只不过就那么两三个人。   所以洒满洛阳城的各类传单上记录的贿赂清单、桃色绯闻、行凶罪证,欺男霸女等等之事,直接就把整个都察院给打倒了。   周元休这边收到消息后,立即就让五城兵马司做了反应,可惜还是迟了。   一批数量庞大的说书人,开始跟他们打起了游击。他们的身影无处不在,而且是说一段换一个地方,往往等五城兵马司的人赶到时,那些说书人早跑了。   三天,只不过短短的三天时间,整个洛阳城的百姓对朝庭的各位御史就耳熟能详了。   谁家的姨娘偷了汉子,谁的官位是走后门买来的,谁七老八十了还强取了十五六的小姑娘,谁跟儿媳妇有了首尾……总之,整个都察院犁下来,最后就只剩下三个人没被波及。   周元休简直都快疯了。   这三天里,上吊,撞柱,服毒自杀的御史已经上升到两位数了,而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中。   凌一玩的这一手,把他斩除李家的计划都给打乱了。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当朝为官,大家老大不说老二,差不多一点儿,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可凌一现在把整个都察院的御史都给一锅端了,让他怎么办?   不说现在朝庭都乱套了,他还要尽快找人来填补都察院里那些御史的空缺,这不是在给他找事儿吗?   他很忙的好不好,凌一那疯子就不能看在他给他儿子送了双份贺礼的份上,放过他吗?   周元休心里很悲愤,所以当天他就写了千里传书去跟皇帝和孟彤哭诉兼告状。   孟彤要照顾才两个多月的儿子,最近又要忙着筹办春二娘的婚事,她都忙的连陪凌一用饭的时间都不够了,哪里还有时间管周元休啊。   因此收到周元休的千里传书之后,她只瞄了一眼便将之扔到了一旁,心里暗暗决定晚上一定要亲凌一一下,以示嘉奖。   老公肯为她出头是好事,这证明了凌一爱她,不能容忍别人欺负她,孟彤可不会笨的为此去指责凌一,亲疏远近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她这个皇家供奉,帮忙平个宫变,指定一下储君人选也就算尽了责任和义务了。   至于周元休要怎么当这个皇帝,怎么治理大周江山,那些可不归她管。   至于皇帝在看了周元休的千里传书之后,捏着那张小小的纸条,心里不无快意的想着:该,叫你小子噬父篡位,真当皇帝都是这么好当的吗?就该让你尝尝当皇帝的不易。   似讥讽又似快意的哼笑了一声,皇帝直接把那小纸条扔进煮茶的小火炉里烧了。   打江山难,坐江山更难,一国之君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天下有那么多的世家,朝庭又有那么多的朝臣,世家争利,朝臣争权,各方势力又盘根错结。   大周建国一千多年,稳定的局势造就了太多底蕴深的世家大族,朝庭每发布一条决策,在执行力度上都要受到这些世家大族遏制,这是大周难以去掉的沉疴,也是周元休必须面对和解决的一个大难题。   否则如周元佐和周元佑这样的逼宫事件,只怕没过几年就会在周元休身上再度重演。   要如何平稳世家与朝庭之间的关系,如何驾驭朝臣为已所用,这些都是学问。   周元休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可他已经不想再手把手的教他了,在他撺掇着自己兄长向他下毒的时候,他们之间的父子情谊已经完了。   要不是他的时间不多了,要不是他的另外两个儿子总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要不是孟彤不肯辅佐幼主,要不是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他是断断不会把太子之位交给周元休的。   晚上,凌一回院后先去看了眼儿子,见那小家伙吃饱喝足了,正仰面朝天,摊开四肢呼呼大睡,他俯身摸了摸孩子细嫩的小脸,一边向奶娘问了问孩子的情况,又微微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了内室。   摆在罗汉床上的烛光透过一侧的博古架照射出来,驱散黑暗的同时,也在墙上映出一片斑驳的暗阴。凌一脚步自然的转向拔步床,打算先去看看小妻子有没有踢被子,然后再去洗漱。   谁知他才推开拔步床的隔扇,就见孟彤正披散着一头长发,静静的靠在床头翻着书。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今天不累吗?”凌一是即惊喜又惊讶。   孟彤最近即要照顾孩子,又要忙着给春二娘筹办婚事,等他回来时,这丫头早就累的睡着了。如今日这般醒着坐在床头等他回来的情景,他可是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孟彤抬头看着凌一大步进来,不禁合上书朝他笑道,“我这就睡了,你快去洗漱。”   ☆、854番外——温存   今天都大半天没见到自家媳妇儿了,看着小妻子脸上甜甜的笑,凌一忍不住凑过去在她的唇上偷了个香吻,顺手扶着她躺下去,才道,“那你先睡,我洗个澡就来。”   “嗯。”孟彤乖巧的顺势躺下,看着凌一为她捻被角,她拉着被子遮住脸,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   凌一看着这样的娇妻,心里又软又甜,只觉得的爱的不行,忍不住又凑过去,在孟彤脸上额上亲了亲,低声道,“累了就先睡,我一会儿就回来。”   孟彤眉眼一弯,带笑的美目在烛光下就如坠满了星辰般,璀璨的凌一差点儿移不开眼睛。   今晚的小妻子似乎看着特别的诱人,凌一心有所感,因此只洗了个囫囵澡,匆匆擦干了身体就回了内室。   室内烛光摇曳,床塌上的小人儿却乖巧的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   看着小妻子乖巧的睡颜,凌一难免有些失望,可想着她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的样子,又忍不住觉得心疼。   轻轻的掀开被子坐上床,凌一小心的躺到孟彤身边,正想伸手去搂她入怀,耳边却听到了一声轻笑,然后一个温柔的身体就滚进了他的怀里,趴到了他的身上。   “有没有吓你一跳?”孟彤笑嘻嘻的伸上搂上凌一的脖子。   凌一确实被突然滚进怀里的小妻子惊了一下,不过惊过之后就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了,“怎么还不睡?”   “等你啊。”孟彤嘴里理所当然的说着,抱着他脖子的手微微用力,身体就往他身上爬了爬。   “彤彤……”凌一一手搂上妻子的纤腰,忍不住绷紧了身体,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眼中似有火苗在闪动。   为了照顾孟彤的身子,两人差不多已经有半年没有真正行过房了,此时孟彤突然爬到他身上来,对他的刺激可想而知。   凌一的目光有时候还是很可怕的,孟彤低头埋首在凌一的颈窝里,闻着他沐浴后清爽的味道,恶作剧得逞般的吐了吐舌头。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要是不出声,以凌一的聪明,一会儿肯定能想明白自己在故意整他,所以故意调整了下语调,低声道,“这几天尽顾着照顾孩子和给娘筹办婚事了,我忽略了你,你怪不怪我?”   凌一鼻尖嗅着妻子身上甜暖的诱人香味,耳边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着往身下涌,根本就无法集中精神,去听小妻子跟自己说了什么。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而心爱的妻子就躺在自己身上,若非他意志力惊人,脑中尚存一丝清明,还记得要顾着小妻子才出月子的娇弱身子,不然就真的要兽性大发了。   孟彤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凌一出声,倒是感觉到他绷紧了身体,呼吸都开始变的粗重了。   她家凌大杀手的意志力什么时候这么薄弱了?   “你怎么不说话?”孟彤心中惊讶,却是忍不住抬起头往凌一的脸上看去。凌一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在烛光的映照下,看着还是很吓人的。   孟彤原本只是想小小的作弄丈夫一下,可此时见着凌一闪着红光的眼睛,她不由就惊了一下,心虚的下意识就伸手捂住了他的眼。   凌一感觉很无奈,又有些自责吓到她了,就由着她继续捂着自己的眼睛,伸手在孟彤背上轻拍了拍,“快睡吧,你明天不是还要跟宫嬷嬷她们上街给娘选布料吗?”   听凌一这么一说,孟彤不由就觉得内疚起来。她跟凌一在一起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凌一在迁就她,纵着她。两人成亲这么久,他动情时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孟彤还是了解的。   想想自打自己怀孕到生产,凌一为了照顾她的身子,禁欲也有大半年了,之前便是他偶尔憋的实在难忍了,也从没有真正要过她。   如此一想,孟彤的心一下就软了。   因为她幼时落了病根,身体底子弱,生产时身体才会亏的利害。被凌一强压着坐满了两个月的月子,因为调养的好,她的身体恢复的也异常的好。   细细算来,再有两天她就要生产满三个月了,孟彤心里清楚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同房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所以,她直接就行动了。   耳框上湿暖的触感,让凌一浑身一震,差点儿没惊跳起来,拦在孟彤腰间的手臂下意识的收紧,但他还是凭着仅存的理智低声斥道,“彤彤,别闹,你的身子……”   “已经可以了。”孟彤有些难为情,咬着唇声如蚊呐。   不过凌一那是什么耳力,自然把她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之前是因为禁欲久了,一下被妻子撩拨起了**,一边要顾着妻子的身子,一边又要压下**,身体难免就有些失控了。   此时得了孟彤的准话,他心思电转之下,一下就想明白了娇妻之前爬到他身上的行为,一时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怀里的小人儿他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骂舍不得骂,打更是下不去那个手。   想了半天,凌一也没想出来怎么给自己出气好,抬手在小妻子挺俏的臀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记以示惩罚,落掌后绵软的肉感,却让他有些经不住诱惑的又下手去重重揉捏了一把。   孟彤被他捏的疼了,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那低低的哼声听在凌一耳里,就像一只小爪子撩在了他的心上,心旌摇曳之下欲念便如潮水般涌上了心头,凌一一翻身就直接把孟彤掀翻压在了身下……   笠日清晨,凌一神清气爽的一觉醒来,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臂弯里,头枕着自己的胸膛,睡的小脸红扑扑的娇妻,嘴角忍不住就弯了弯。   回想起昨晚的疯狂和酣畅淋漓,凌一身体里的血液不禁又有些激荡起来,不过看着怀里被他累坏了的小人儿,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朵被他摧残坏了的可怜小花儿。   他忍不住叹口气,低头怜惜的在孟彤的额上印下一吻,轻手轻脚的想把她移到床上。谁想他才一有动作,怀里的小人儿竟也跟着动了动。   ☆、855番外——待嫁1   孟彤微蹙了眉,毛绒绒的脑袋无意识的在凌一的胸膛上蹭了蹭,长而浓的睫毛颤了颤就睁开了眼。“凌一……”   凌一有些心疼的拍了拍孟彤的背,不无自责的道,“是不是我吵醒你了?现在时辰还早呢,你再睡会儿吧。”   身体的酸痛让孟彤觉得异常困倦,确实有些不想起来。她翻身滚进凌一怀里,撒娇,“我腰好酸,你帮我揉揉。”   凌一不由苦笑,“我若真帮你揉了,一会儿你的腰只怕会更酸的。”话是这么说,他却仍是伸手把孟彤抱进怀里,两人身体相贴,孟彤立即就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男子早起本就容易冲动,孟彤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爱困的揉了揉眼睛,带着浓浓的鼻音笑道,“你若帮我好好揉揉,我兴许就应了你了。”   媳妇儿都把话说的如此明了了,凌一要是还不知回应,那还是个男人吗?于是他也不急着起床了,一手搂好妻子,一手拉起被子将她包好以防着凉。   享受按摩的代价是被吃干抹净。   两人一直在床上耳鬓厮磨,腻腻歪歪到了快近午,才被前院来报信的小厮叫了起来。   凌一神清气爽的起了床,却也没急着往前院去,只让青薇几个端了热水和洗漱用具进来,就亲手给娇妻穿衣梳头,侍候她洗漱用饭之后,又去看了儿子,这才转身去了前院。   凌一一走,在东厢逗了一早上孩子的青薇、青月和青碧,这才敢往正房去收拾东西。   一进屋就见公主殿下扶着腰,神情慵懒的站在窗前抬头望天。三个丫头六只眼睛齐齐盯在孟彤手扶的细腰,想着夫妻俩在屋里呆到这个时辰,不由就都促狭的捂嘴偷笑起来。   孟彤如今的脸皮已经很厚了,被三个丫头看了笑话,也能脸不红气不喘的,只斜眼白了三个丫头一眼,就转身去东厢看儿子去了。   小凌瑞刚出生那会儿,凌一怕她担心,就让奶娘带着小家伙住在正屋的东次间里,可一出月子,凌一就把小凌瑞和奶娘给发配去东厢了。   孟彤和凌一最不喜欢丫环、婆子们在自己眼前晃了,所以两人院里服侍的人,向来是整个公主府最少的。   就是现在,诺大的一个梅苑里,除了青薇、青月、青碧、青黛四个丫头,四个跑腿、扫洒的小丫头之外,也就只多了个带小凌瑞的奶妈子,除此之外就没别人了。   前阵子因为皇帝回来了,青黛还被皇帝给借去做饭、熬药了。   院子里少了个人,事情却从来没出过错,凌一在院子里时,四个扫洒的小丫头是有多远躲多远的,青薇几个大丫头没有召唤更是从来不敢靠近正屋的。   小凌瑞快满三个月了,五官长开之后,除了一双大眼肖似孟彤之外,其他简直就是凌一的缩小版。因为奶娘的奶水够足,小家伙养的胖呼呼的,白嫩嫩的小胳臂小腿藕节一般,就别提有多可爱了。   孟彤要不是要忙春二娘的婚事,都恨不得整天守着他。   只是四川府出了正月还是很湿冷的,虽然比起河北府要暖和多了,可对于才三个月的小凌瑞来说,室外还是太冷了。   孟彤看过了儿子,留下青月和青碧一起帮忙照看小家伙,又叮嘱了奶娘照顾好小凌瑞,这才依依不舍的带着青薇去了花树轩。   之前孟彤还没出月子,勒墨长石让媒婆上门晃了一圈就不好再派媒人上门了,毕竟公主府总共就三个主人,春二娘的婚事总不好让媒人跟身为女婿的凌一商量吧?   只是孟彤出了月子又正逢过年,勒墨长石怕春二娘多想,趁着正月里拜年的功夫,拉着凌一嘀嘀咕咕的商量了半天,就定下了正月十八那日再派媒人上门提亲兼换庚帖,正月二十二就会派人来下聘。   至于迎娶的日子,勒墨长石倒是给了三个日子让孟彤这边挑选。   只是勒墨长石挑的日子分别是二月二,二月初八和二月十六,三个日子都在二月里,而且还全挑在了半个月以内。   勒墨长石急着想娶春二娘过门,孟彤却不打算顺了勒墨长石的意。   她要是真这么紧赶着把自家娘亲给嫁出去了,别人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她娘呢。   而且她解忧公主的娘,虽然不是金枝玉叶,可也是她捧在手心里护着的人。   她让春二娘再嫁是想让她娘幸福、安稳的过完下半辈子的,可不是想让她以后的日子被人编排、非议的,自是不能把她仓促的嫁了。   两家换了庚帖,春二娘就算是待嫁之身了。   勒墨长石那头抓耳挠腮的急着想早点儿迎娶春二娘过门,每天派人上门递三回帖子,就盼着孟彤能大发慈悲,给他个准信,定个最近的日子让他娶了春二娘。   可他越是急着想娶春二娘过门,孟彤越是不想让他如愿。   她是想给自家娘亲找个可靠的男人,陪着她好好的过完后半辈子,可对于附赠品的后爹嘛……孟彤就只能“呵呵”了。   “公主啊,前院来人说,勒墨公子又派人来递帖子了。”阿喜娘子背着春二娘,悄悄的把前院传过来的帖子,递到了孟彤面前。   春二娘脾气软,耳根子更软。   孟彤哄着她说,按照白族的习俗,未婚男女换了庚帖之后这婚事就算是定下了,所以在正式出嫁之前,她和勒墨长石就不能见面了。   春二娘就没想过自个儿闺女会骗她。   她原本脸皮就薄,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嫁人,而且婚事还是让女儿给筹备的,羞都快羞死了,自是女儿怎么说怎么做了。   春二娘虽然嫁过人,可之前因为是童养媳的关系,陈金枝为人又刻薄,她跟孟大圆房时别说是嫁衣了,就是一身像样点儿的衣服都没穿过。   这回亲事定了之后,孟彤让几个丫头陪着她绣嫁衣,春二娘也就羞羞怯怯,安安静静的呆屋里绣起嫁衣来了。   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会不曾梦想,有朝一日能身穿大红嫁衣,嫁给心爱之人。春二娘也是女人,自然也会有一颗萌动的女儿心。   ☆、856番外——待嫁2   孟大与她自小一起长大,小时候被陈金枝打骂,被罚不准吃饭时,都是孟大护着她,偷偷给她送东西吃的。   那时候春二娘只知道她是孟大的童养媳,长大了是要给孟大做媳妇儿的。   所以后来两人圆房生子,一切好像都是天经地义的一样,孟大对她来说是能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相互扶持着活下去的人,是丈夫更是亲人。   孟大去后的这几年里,她有宫嬷嬷和王嬷嬷陪着,又天天听丫头、婆子们说些各地的风俗民情和各家的趣事,也隐隐明白了自己对孟大的感情,并不是如丫头、婆子们嘴里说的那些情情爱爱。   在酒楼遇到那马一家和勒墨长石是个意外,春二娘当时只当是遇到骗子了。   后来出门逛街,她在马车上透过车窗看到他站在对街,还吓了一大跳,等丫头打听了回来,才知道勒墨长石每天都会到她们大门对面的街上摆摊,这都有小半年了。   也是从那时起,她对勒墨长石才有了点异样的感觉。   任哪个女人知道有个男人衷情于自己,就算见不到自己,也愿意日日在她家门口守着,只怕都会生出点儿自得、自豪之类的虚荣心的。   直到后来女儿回来告诉她,勒墨长石真的是她自小定婚的未婚夫,而且他一直未娶,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找她等她,春二娘感动、内疚之余,对勒墨长石才渐渐生了心思。   等孟彤把勒墨长石弄进后花园做仆役,春二娘与他朝夕相处了几个月,知道他是个虽然话不多,却老实肯干的汉子,心里对他倒是真的慢慢有了好感。   要说那天会落水,完全就是个意外,要非小狼一家在她身边玩耍,小狼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也不会一头载进荷塘里。   虽说勒墨长石那日救起她时,正逢园子里的人都去前院给宫嬷嬷她们帮忙了,后花园里除了两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就没有别人了,可春二娘这些年也听丫头、婆子们说了不少这类的故事。   她那日身上衣着单薄,再加上落了水,别说她是被勒墨长石抱上岸的,就是她当时自己爬上岸,她当时浑身湿透的样子被勒墨长石看了去,为保名节也只能嫁给他了。   春二娘的性子是软糯,却不是笨。   现在连皇帝老爷子都住到她家来,让她闺女给治病了,她女儿、女婿如今的身份,用靠山村以前的那些乡亲们的话说,那简直就是贵不可言了。   春二娘也没有忘记她们住在洛阳城时,那满城的百姓是怎么传她闺女和女婿闲话的。   她心里明白,以前他们还在靠山村时,家里的日子稍稍好过了些,村子里的乡亲就会犯眼红病,对他们家说三道四不说,还会想出些瞎话来造他们家的谣。   宫嬷嬷说女儿、女婿如今就是整个四川府的土皇帝,他们家如今的日子过的这么好,外头盯着他们一家的人就只会更多。   春二娘就怕她落水被勒墨长石救起来的事情,被人传出去只言片语会害女儿、女婿丢了脸面,所以在勒墨长石说自己会负责之后,事后第二天她便自己去跟女儿提了要嫁勒墨长石的事。   寡妇再嫁虽说名声也不会太好听,不过总好过被人传说自己跟人不清不楚的。   孟彤这边应了勒墨长石派来的媒人的提亲,春二娘便成了新嫁娘。虽然她已经嫁过人了,可待嫁、办嫁妆、给自己绣大红嫁衣却还是头一回。   孟彤打定了主意,要风风光光的把自家娘亲嫁出去,旁的事就都不让春二娘沾手了,只让她安心在屋里给自己绣嫁妆。   春二娘大概是这世上最单纯,最听话的好娘亲了,每天除了去梅园看看小凌瑞之外,就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关屋子里绣起嫁妆来了。   也正是因为她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绣红嫁衣,孟彤这边把勒墨长石给的迎娶日子退回去,让他再重新选吉时,勒墨长石想往后院给春二娘递话,却突然发现他竟然联系不上春二娘了。   面对一整府由杀手改行的侍卫、丫头婆子和小厮,孟彤说不让勒墨长石进门,勒墨长石就是变成只公蚊子,他也飞不进府里去。   勒墨长石急的嘴上冒泡,天天往公主府跑,可惜孟彤不松口,他每天也就只能在门房里坐着喝茶了。   眼见再拖下去就要二月份了,勒墨长石也只能无奈妥协。他算是看明白孟彤的意思了,这位公主殿下就没想过让他尽快娶得美人归,而且还是不接受抗议的那种。   孟清风回来的第二天,勒墨长石终于派媒人再次上门了,这回送来了三个日子,分别是三月,五月和八月,孟彤选了八月初八的日子,当场拍板把两人的好日子给定了下来。   孟清风都知道孟彤选了这么个日子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一收到孟彤的飞鸽传书,连行理都来不及收拾就快马加鞭,赶紧慢赶的赶回四川府来,就怕晚了会赶不上干娘的婚礼,结果啊姐偏偏选了八月这么个日子,那他现在要怎么办?   孟清风想着自己在户部还任着的职位,以及他书桌抽屉里的那张程范送的喜帖,眼泪只能哗哗的往肚子里流。   现在才正月底,离八月春二娘出嫁还有七个月呢,难道他现在要先赶回洛阳,等时间到了再赶回来吗?   想想洛阳和四川府中间隔着千里路途,光路上往返一趟就得两个多月,孟清风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啊姐!弟弟我谋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接近了程范,收了他的喜宴帖子,打算去他家喝顿喜酒的,结果您这一召唤,我这小半年的努力算是白废了。”   孟清风苦着脸,只差哽咽出声了,“而且啊姐啊,现在离八月还有七个月时间呢,您选了这么个要命的日子,让小弟我是先回洛阳呢,还是留四川府等干娘了嫁啊。”   “洛阳到四川府打个来回也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你要乐意回洛阳就回呗,反正我如今也出了月子了,娘的婚事有我呢,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   ☆、857番外——皇帝1   这是忙的问题吗?这是说赶回去就能回去的问题吗?重点是他回去了,过没几个月不还得赶回来吗!   呸,差点儿被带歪了。   重点是:“啊姐,您为什么偏偏选八月八啊?勒墨家不是给了三个日子吗?三月和五月的日子不好吗?”   让春二娘三月出嫁,虽然说时间上是赶了点,不过以他们公主府的实力,只要他们赶一赶,婚礼的一应事宜还是来得及弄好的。   孟彤道,“我娘一辈子好不容易嫁一次人,怎么着我都得给办的热热闹闹的,三月太赶了,五月雨水多,还是八月好,日子好,听着也顺耳。”   什么叫好不容易嫁一次人?难道你还想让干娘嫁很多次人不成?   再说干娘也不是第一次嫁人了,不然你从哪里来的啊?   清风张口结舌,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在清风愣神的档儿,就见孟彤瞥了他一眼,声音微冷的道:“还有,你说说你在洛阳搞的那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那会子我要不是坐着月子,都恨不得冲去洛阳狠狠打你一顿。”   啊??!他怎么了他?   清风一脸的懵,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   “去前院问你姐夫去,娘没出阁之前你就跟着你姐夫,也学学你姐夫的手段,不然就你那点儿蹩脚的路数,别回头被人整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他有这么差吗?清风即委屈又觉得有些不服气,立即就颠颠的跑前院找凌一去了。   打发了清风,孟彤看了看时辰,就转去了福寿院。   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放下了那些权欲斗争,尔虞我诈的关系,没了肩上的重担,他纵情山水,四处乱跑,这身子竟还微微有了起色。   孟彤了解自己的医术,以皇帝身体当时被剧毒催残的破烂程度,她开的方子疗效就是再逆天,也仅够保他一两年的命。   但皇帝在身体日渐衰败的情况下,竟还会慢慢有了起色,这种情况就是在她前世的那个年代,也是极少见的。   在医疗发达的现代,这种濒临死亡时,身体突然开启了自我修复功能的现象,千万人里也就只有那么一两个,医学界的专家们对这一现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统一将这一现象称之为奇迹。   可这种事情对别人或许是好事,对皇帝和大周江山却未必了。   皇帝原是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才跟着她到四川府来休养,兼想在临死之前安静的过几天清静日子的。可现在他的身体有了起色,可能能够活的更久了。那么关于帝位,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孟彤毫不怀疑若是皇帝现在再回洛阳,满心等着他驾崩了好登基称帝的周元休,会立即对皇帝举戈相向。   周元休对皇帝下毒一事,在皇帝和周元休心里都是一根要命的刺。   之前皇帝之所以会对让周元休继位一事妥协,是因为他自知命不久矣,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再培养一个继承人了。   可皇帝若是一时死不了了,那么曾经大逆不道,试图噬父的周元休,就不再是皇帝唯一的选择了。   孟彤挺烦这种事儿的。在她看来,皇家的这些人简直就是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的。   大周疆域辽阔,各地贫富差异巨大,每年都有因为吃不饱饭,而饿死冻死的百姓。   上位者要是不能努力改革以改善百姓的生活,单靠她每年冬日的施粥和拆了东墙补西墙的赠济,根本就起不了多少作用。   一碰上天灾**,死人和民变都是必然。   孟彤不反对在保证自己富足的情况下,施点缓手帮真正有困难的人度过难关,可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若是皇帝和周元休以为她会一直劳心劳力的帮他们“打工”,那就大错特错了,她可没有那个圣母心。   想想四川府这个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在建设中,离她心目中的理想家园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师傅家的那个巫门还要她去重建,胡大师兄那个没心没肺的,根本就不愿意牵这个头;   而她现在还要养儿子,照顾老公,给亲娘准备婚事,调教义弟以便助他报仇,以后亲娘可能还会给她生一堆的弟弟妹妹,她自己也可能会生一堆的小萝卜头……   哎哟,事情简直不要太多,谁耐烦天天去管皇帝家的窝里斗啊?   一进福寿院,就见皇帝和许文轩正在院子里做着教的那套健康操,四面的抄手游廊上站了一圈的侍卫。孟彤一眼扫过去,见都是皇帝的亲卫,就打算绕过正专心做操的皇帝和许文轩,朝蹲坐在正屋门口廊下,守着小炉子煮药膳的青黛走去。   可她不理皇帝和许文轩,却驾不住皇帝和许文轩要理她。   皇帝手上动作不停,声音却微带了一丝不悦的道,“怎么拉着个脸?见了朕也不行礼,这是在给朕甩脸子看?”   孟彤顿住脚步挑眉望去,就接收到了皇帝一个不算凌厉的瞪视,站在他身后两步远处的许文轩却是友善的对孟彤笑着点了点头。   孟彤心里顿时就安稳了,“这一大早的谁惹父皇生气了,让您火气这么大?”   敢情你还记得你是我义女啊?   皇帝没好气的吐槽道,“你也就是讨巧、卖乖的时候会叫朕父皇。”其他时候不是叫皇上,就是叫陛下,哪里有一点儿身为女儿的样子,根本就当她是自己的臣下嘛。   孟彤心说:义女的身份本就是个掩饰,而且身份太多了难免会造成混乱的嘛,大家心里清楚就好了,这么较真有意思吗?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了来,所以她笑道,“父皇可真是火眼精睛,我今儿过来,可不就是来讨巧卖乖来了嘛。”   她这几天这么忙还专程跑来告诉他:要想多活几年,远离皇位和周元休才是王道,看看她用心多良苦,皇帝可要买她这个乖才好。   可惜皇帝跟孟彤显然不在一个脑波频道上,哼了一声就不再搭理她了。   孟彤被哼了也不以为意,径直绕过两人往廊下的青黛走去。   ☆、858番外——皇帝2   空气中弥漫的药膳香味,即有食物的清香,又有药材的浑厚味道,只不过这么多年了,孟彤还是不能够只透过那药味就完全辨别出药材的种类来。   要不是知道李防风和李彥明都有这种闻香辩药的本事,孟彤一准会以为古书上的记载都是古人夸大其词的,可她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把这本事彻底练出来,也实在是有够让她泄气的了。   “主子!”青黛见孟彤过来,连忙起身行礼。   孟彤朝她摆摆手,“你只管忙你的,我就是看看。”说着拿手帕垫着手,掀起炉上陶罐的盖子。   只是这一看,她就不禁皱了眉,“做午膳时,把那钱决明子换成两钱杭白菊吧,皇上唇色赤红乃是上火之兆,你在皇上跟前侍候,需得更加仔细注意着才是,怎么皇上身上有异,也没来报我?”   青黛一脸的错愕,她下意识的转头往皇帝看去,却没看出来皇帝有哪里跟平时不一样了。   皇帝的唇色原本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孟彤有些无奈的道,“身为医者,要善于观察和记忆病人的一切身体特征,特别是脸色,唇色,眼圈,眼底血丝的变化,这些一眼就能看见的表征。”   青黛羞愧的低下了头,红着脸呐呐的道,“奴婢愚钝……”   孟彤摇摇头,“你要是真愚钝,我也不会教你这些了,对比别人来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只不过我总想着让你多学一些,日后就算是离了我,有一技傍身,在夫家日子总不至于难过。”   青黛这下吓的脸都白了,“扑通”一下就跪到地上哭道,“奴婢不要嫁人,也求主子别把奴婢随便配人,奴婢就呆在府里,侍候主子、夫人和小主子一辈子。”   孟彤平素不喜欢跪人,也不喜欢看别人跪她,在她跟前侍候的四个丫头都不知道几年没跪过她了。   她没想到青黛说跪就跪,被吓了好大一跳,才想伸手去扶青黛,就听皇帝不乐意的怒声道,“干什么?干什么?你这丫头是来朕这儿找茬来了,是吧?”   “我哪儿敢啊!”孟彤觉得自己好冤枉,连忙冲青黛道:“你这丫头该不会是存心想在皇上跟前上我的眼药吧?”   青黛都快吓死了,白着脸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奴婢不敢。”   孟彤没好气的轻斥,“那还不赶紧起来?”   青黛这下哪里还敢再跪着啊,连忙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缩着脖子垂手站在一旁再也不敢吭声了。   一旁的皇帝做操做出了一头的汗,接过许文轩递来的汗巾擦了擦,冲孟彤重重的“哼”了一声,就背着双手进了屋进去了。   孟彤都不知道今天被皇帝哼几回了,所以倒也不觉得惧怕,只当皇帝得鼻炎了,毫无压力的跟在皇帝屁股后头,也跟着进了正堂。   许文轩很识趣的没有跟着进屋,冲抄手游廊上的侍卫轻轻挥了挥手,那几十个侍卫便屋前屋后、屋顶屋侧的把整个正房给围了起来。   正堂里,皇帝进一屋就到上首的太师椅上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孟彤跟进去之后,也没跟皇帝客气,直接就在他的手下首坐下了。“父皇您伸个手,我给您把把脉。”   皇帝一瞪眼,“朕现在好得很,离死还远着呢。”话虽是这么说,皇帝的手却还是伸到了孟彤面前。   孟彤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说的这么硬气,你有本事别给我把脉啊。   不过腹诽归腹诽,孟彤还是仔细的给皇帝诊了脉,左手诊完了诊右手,等两手都诊过了,孟彤的面色便沉凝起来。   皇帝的身体确实如她之前猜想的那样有了好转,不过这事儿对皇帝是不是好事,就要看皇帝自己怎么取舍了。   孟彤这边沉默着不说话,皇帝倒也沉得住气,不催也不问,只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仿佛他那衣袖上突然长了朵花一样。   “皇上,您的身子……”沉吟了半晌,孟彤还是决定把皇帝的身体变化,老老实实的跟他说了。   “您的身子原是无望了的,如今能有所好转许是您不再操劳,心情放松的关系,也或许是这一年休养得当所致……”   皇帝闻言眸光闪了闪,面上的神情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也看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不待孟彤把话说完,就突然插话道:“朕这身子可是能大好?”   听他这么一问,皇帝以后就是能好,孟彤也直接摇头了。“您的龙体之前受损严重,能出现好转的迹象完全就是个奇迹,虽然好转的并不明显,但方才臣诊脉所得,您的龙体确实是在好转。   这种现象已经不是臣的医术所能解释的了,所以臣也无法肯定您这好转的情况会不会再有变化。”   皇帝的眸光突然一厉,盯着孟彤沉声道:“解忧,你是当真不知,还是为了那逆子故意为之?”   她就知道会这样:皇帝一知道自己不会马上死了,周元休当初毒害他的事,就会在皇帝的心里无限放大。他就是不想杀周元休,也会想换个继承人了。   如果皇帝真的能再多活二三十年,再培养个合心意的接班人出来,孟彤倒也不介意。可谁能确保下一个接班人就一定会更好呢?   一场宫斗之后,朝庭好不容易安稳下来,若是再来一次动荡,上面的势力变动只会让下面的百姓跟着受苦。   大周又不是完全没有外患的,完颜明月死在大周,萧国之所以没有动静,那是因为那一场宫斗带来的影响极时被胡大师兄和凌一联手压下去了。   周元休被皇帝放在暗处培养了这么多年,既然敢撺掇周元佐和周元佑发动宫变、下手毒害皇帝,想要来个螳螂补蝉,黄雀在后,他手下经营出来的势力她就是不问凌一和胡大师兄,也知道肯定小不了。   皇帝现在要是仗着自己一时死不了,再回过头去想弄死周元休。   他们父子俩斗起来还没什么,要是被萧国趁虚而入,到时候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859番外——皇帝3   孟彤对上皇帝的眼睛,一脸正色的道,“师傅临终前告诉我,我这个供奉只需确保大周江山的顺利延续即可,皇上说让谁接位,只要接位的皇子血脉没有问题,臣自是不会有二话的。   只是皇上的龙体如今才略有好转,能好转到何种程度,能不能操劳政务,操劳之后病情是不是会恶化尚不好说。   众皇子之中,除三皇子之外,其他皇子实在太过年幼了,皇上要废储另立容易,可您若是不能多活十年以上,废掉三皇子只会让江山动荡。   皇上需知完颜明月可是死在咱们大周的,萧国如今没有异动,并不代表他们不想动,若是因为皇上废储时被萧国趁虚而入,一旦危及江山社稷,皇上可有脸面见周家的列祖列宗?”   一席话说的皇帝满面青黑,但却也成功把他心里突起的怒意给压了下去。   与大周江山的千年传承比起来,什么大逆不道,欺君犯上都不算什么了。   皇帝沉默了半晌,才抬头对孟彤道,“朕的身边肯定有老三的人,朕若是久久不死,只怕那逆子又会想噬父了。”   孟彤只觉得好心塞,心说:你都心知肚明了,为何还死霸着皇位不放呢?既然都决定放权了,及早让位岂不更好?   再说这当皇帝又不是多好一职业,两父子跟狗争骨头似的,还都这么紧巴着不放,有意思吗?   想了想,孟彤决定换一个问法,很是慎重的道:“太子监国已一年有余,皇上觉得太子可能承帝冠之重?”   皇帝顿时就沉默了,周元休怎么说都是他苦心培养了十几年的孩子,要是不够优秀,他当初也不会那么尽心去栽培他了。   过了良久,皇帝才沉着脸点了点头。他虽然痛恨周元休做出噬父之举,但也无法昧着良心说他不能承受帝冠之重。若是周元休没有那能力,岂不也说明了他识人不清,误把鱼目当明珠了?   承认自己的儿子已经青出于蓝就真有这么难吗?孟彤无语的摸摸鼻子,很是语重心长的道,“皇上,既然太子已能承帝冠之重,臣觉得您还是极早禅位,然后安心在臣这儿休养身体。”   皇帝一听这话脸色不禁就全黑了。   大周立国一千多年,皇帝做的如他这样憋屈的,会不会后无来者他不知道,但前无古人是绝对的了。皇帝气的咬牙切齿,“逆子!”   孟彤只能干笑着宽慰他,“其实换个角度来说,三皇子能如此优秀也是皇上教导有方所致,您这情况照民间的说话就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老师傅。”   皇帝皮笑肉不笑的哼道,“你这是安慰朕吗,你是在嘲笑朕!”   孟彤立即一脸诚恳的举手做发誓状,“您可千万不要误会,微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嘲笑您哪,而且您也不需要臣的安慰不是?臣这是在恭维您呢,真的!”   皇帝的脸色这才略微好看了些,没好气的重重哼了孟彤一声,却也没说肯不肯禅位,只对孟彤道:“你没事就先回去,朕用的药方子若需要改动,你把药方子给青黛就成了。   那丫头朕如今用着挺好的,就暂时不还给你了。”   该说的能劝的孟彤都已经说了,是要禅位还是要跟周元休干上一场,就要看皇帝自己的选择了。   不过孟彤猜皇帝为了大周的安定,最终还是会选择禅位给周元休的,所以她对这件事倒也不怎么担心,依着皇帝的意思就起身告退了。   日子一天一天风平浪静的过着,春二娘出嫁的日子传开之后,没几天周元休的飞鸽传书就到了,他的信中只有两个意思,一是恭喜孟彤嫁娘(这怎么看着这么别扭呢),一是问清风何时回洛阳。   凌一气清风做事冒进,顾头不顾尾,让孟彤在月子里还要为他的事情操心。所以就以清风年轻不够稳重,需要好好调教一阵子为由打发了周元休,然后就给清风再加了两成的工作量,直把清风童鞋操练的泪流满面。   时间在转眼又是一月过去,四月底的时候,皇帝终于下定了决心,派许文轩亲自带着禅位的圣旨去了洛阳。   孟彤一听说许文轩动身回洛阳了,就知道皇帝这是决定禅位了,于是便让青海带了一匣子上好的常用药丸做贺礼,快马送去洛阳。   六月初九这日,周元休在祭天之后登基成了皇帝,史称元帝。而荣升成了太上皇的现任皇帝,则因为龙体违和,在四川府的解忧公主府里静养。   亲旧两代帝王更替之后,孟彤这位贫民公主,因为能救治病体沉疴的太上皇,这回算是彻底在大周火了。   洛阳城里的各方势力之前在插手四川府一事上碰了满头包,如今见太上皇一副要在解忧公主府住到死的架势,就知道四川府以后只怕就只能是解忧公主的所有物了。   各方势力或为了赔礼,或为了缓解与孟彤夫妻的关系,或是为了与她们夫妻俩结个善缘,在元帝和皇后送给解忧公主府的贺礼出发之后,各方势力派出送礼的人也就跟着出发了。   于是在进入七月之后,孟彤的公主府门前再次迎来了送礼大潮,吓的四川府的那些个原本不想给白族做脸的各个部族,也连忙备了大礼送去公主府。   这回不同于上次小凌瑞的满月礼,因为皇帝已经换人了,孟彤对于送礼示好也都来者不拒了。   只不过孟彤要忙着给春二娘筹备婚嫁的一应事宜,还有照看小凌瑞,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去管送礼这种小事;春二娘又是个不顶事了,众人对她的期待也就是希望她能在屋里乖乖给自己绣嫁衣。   凌一要忙着处理夫妻俩名下那些产业所出的众多问题,耿天忠就是向天借胆也不敢拿送礼这小事去烦他。   至于清风,自打回来之后就被凌一扔给他的一堆帐册给淹没了,而且他白天处理完凌一交给他的事情回去,还不能消停,凌一另派了人教他各类阴谋诡计,如此日夜两班倒,让他只觉的生不如死。   ☆、860番外——出阁   眼见四个正经的主子都不会管这事儿,耿天忠只能派人去找了朱灿和牧波等人回来帮忙,谁知那几人赶回来只看了一眼,就借口有事溜的飞快。   连身为左右手的朱灿等人都跑了,耿天忠和宫嬷嬷等人无奈之下只能自力更生,发动全府手头没事的丫头、婆子、侍卫、小厮们齐上阵。   耿天忠带着小厮们在前面一边收名帖和礼单,一边让小厮去包下慧山城最大最好的几座客栈,安排那些想留下观礼的人去客栈安置。   侍卫们负责将一车车的礼品搬进府里,然后连同名帖和礼单一起,由宫嬷嬷这边带人登记上册之后,再分门别类的搬进内院的库房存放。   如此热热闹闹的一直忙到八月,送礼的人潮终于慢慢的少了。   可全府的人却更忙,因为春二娘终于到时间要出阁了。   八月初八,宜结婚,合婚订婚,订盟,开光……   天没亮透,孟彤和凌一就起来了,两人梳洗穿戴好之后,一起去看了眼儿子,便在院门口分开了,凌一去了前院安排今天的迎客事宜,孟彤则去了后院。   站在花树轩的院门口,看着尚黑着灯的正房,孟彤心里只觉沉沉的酸酸的。   在这个世界醒来已经**年了,那时孟九根和陈金枝不肯给病的快死的她请大夫,又唯恐再受孟大的病体拖累,不顾马上就要到寒冬了,硬是把他们一家给分了出去单过。   那时的孟大病弱的一步三喘,那时的春二娘自卑又懦弱,胆子小的连别人大声一点说话,都会吓的瑟瑟发抖,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眼见一家人就算不被饿死,也是要被冻死或被野兽吃了的,可日子就算过的这么难了,父母还是肯宠着她一个小女娃,肯听她的话,把分家所得的银子都交给她安排。   回想当初的不易,想着一路离开靠山村的那些心酸又快乐的日子。孟彤的眼眶忍不住就红了,想到孟大当时笑着闭上眼,孟彤觉得他走时应该是没有遗憾的。   爹!女儿今天要送娘出阁了,那个男人是娘从小就定下的未婚夫,人品很好,为了找回被拐走的娘,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娶妻。   您放心吧,女儿会看好娘的,以后那个男人也会代替您照顾她,护着她,娘以后一定会好好的……   “主子,时辰不早了。”青薇在身后低声提醒。   孟彤稳了稳心神,定眼见宫嬷嬷等人都已经穿戴整齐,正排排站的在院子里静静的看着她,不由就深吸了口气,毅然抬脚往正房走去,“走吧。”   天色才微亮,公主府的前院已经非常热闹了,但后院却仍安安静静的。   原本今天春二娘出阁,按规矩,长辈亲戚、闺阁亲友都是要来庆贺、添妆的。但春二娘的父亲那马戛木一家的人,心术都不太正,春二娘对上他们简直就跟小白兔对上饿狼一般。   她与凌一现在的身份不同了,孟彤舍不得让春二娘去面对那些狼一样的亲戚,更不敢让春二娘与那些人相认,继而被那些人当枪使。   到时候她还没什么,她娘伤心是肯定的了。   而靠山村的那些原本与他们交好的几家叔伯婶娘,虽然跟着他们迁徒来了四川府,可到底她们一家已经走的太远,站在太高了,身份上的差异让他们不敢再与她和春二娘亲近。   而以他们的见识和守旧的思想,也无法理解她把春二娘嫁人的行为。   孟彤听不得别人说她娘的不是,更不想听别人议论春二娘的婚事,所以听到了一点儿风声,她就不打算再请陈大娘和王大娘等人来送春二娘出阁了。   至于全福人,孟彤自觉这世上大概没有谁比她自己更有福气了,所以这样尽管不合规矩,但孟彤还是把所有人都拦在了前院。   梅、兰、竹、菊四个丫头服侍着春二娘梳洗好了出来,孟彤亲手给她换上了嫁衣,又接过宫嬷嬷的递来的玉梳,上前为母亲细细的梳着长发。   “娘,白族的婚礼习俗跟咱们那儿不一样,以女儿如今的身份,您的婚事也不好再遵照靠山村那边的习俗,所以今天咱们就折衷一下,由女儿给您梳妆,送您出嫁。”   春二娘感动的眼眶发红,半晌之后还是问起了陈大娘等人,“你陈大娘和王大娘她们还没到吗?”   孟彤手中梳发的动作一滞,继而笑道,“靠山村的那些乡亲们,我都安排在府外的酒楼吃席了……”   顿了顿,孟彤又道,“您应该知道,陈大娘她们这些年在故意疏远咱们家。咱们现在的吃穿用度与她们相差太大,大概是让她们觉得不自在了吧。再说女儿如今的身份毕竟与原来不一样了,皇上如今又住在咱们家……”   春二娘眼里含泪,却对着镜中的女儿微微一笑,“如此便算了,娘有彤彤送嫁也挺好的。”   孟彤心里酸楚,连忙低头眨了眨眼,掩住自己眼底的泪意,手脚利索的给春二娘挽好了发,又从宫嬷嬷手里拿过特制的华丽金冠给她戴上,然后将金冠上垂挂的珠帘放下。   “彤儿……”春二娘眼眶泛红的握着孟彤的手,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如今她却要离开她嫁给别的男人了。   孟彤被她这一握弄得泪意上涌,却仍努力翘起嘴角笑道,“娘,勒墨长石或勒墨家的人敢欺负您,您可一定要回来告诉我,我帮您收拾他们,您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太阳升起来之后,迎亲的队伍也很快就来了。   荣升为太上皇的皇帝今天担当着高堂的角色,外头的鞭炮声一响就立即屁颠颠的带着许文轩赶去了正堂。   在鞭炮的缭绕烟雾中,凌一引了勒墨长石和勒墨家的一众男宾进了府,领着他们进了正堂。   只是当他们看清正堂上高坐的太上皇时,都忍不住有些腿软。太上皇住在公主府他们事先都是知道的,可却是怎么都没想到,太上皇会愿意给解忧公主的寡妇娘主持婚礼。   由太上皇做高堂,这婚礼已经不能算是一个普通的婚礼了。毕竟除了皇帝老爷家,谁家的婚礼都请不到太上皇做高堂啊?   ☆、861番外——出阁2   勒墨长石给太上皇奉了茶,太上皇也很乐呵的给了他一个大封包。   爆竹声再响时,春二娘的一百零八抬嫁妆就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凌一匆匆赶回后院,跟孟彤一起给穿着嫁衣,戴着金冠的春二娘磕了三个头,一旁白族派来的两个媒婆见机,立即给春二娘盖上红戴头,张口就冲门口喊,“月老配红线,吉女出闺房啦!”   “吉女出闺房啦!两人一人喊一人和,一边就想伸手过去搀起春二娘。   “等等!”孟彤皱眉看着两人粗鲁的动作,心生不满,“我娘不喜外人近身,两位媒婆还是在一旁跟着吧,宫嬷嬷,王嬷嬷,你们扶着我娘去与太上皇拜别吧。”   “是!”宫嬷嬷和王嬷嬷连忙上前挤开两位媒婆,小心的扶起春二娘。   两位媒婆见状,脸色不禁一变。   孟彤看了阿喜娘子一眼,阿喜娘子连忙扯了侍梅一下,两人笑着快步上前,双双往两个媒婆手里塞了个大红包。   “两位媒婆辛苦了。”   “今天我们夫人出阁,一会儿还要有劳两位多多帮衬呢。”   红包入手,两个媒婆不禁对视一眼,脸上就乐开了花。红包轻而厚,一摸就知道里头是银票,而且肯定还不只一张。   一个媒婆连忙笑道,“好说好说,应该的,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另一个媒婆也凑了一句趣,“新娘子都已经出闺阁了,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宫嬷嬷和王嬷嬷扶着春二娘打头,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花树轩,到前院正堂给太上皇磕头拜别,外头的鞭炮声就又起了起来。   白族的驻地离慧山城步行得走一整天,宫嬷嬷和王嬷嬷扶着春二娘出了府门,就上了披着红绸的马车。   宫嬷嬷与两个媒婆交代了两句,另一边,王嬷嬷和梅兰竹菊四个丫头坐上另一辆宽敞的马车,要随迎亲队伍一起陪嫁到勒墨家。   锣鼓声一路吹吹打打的远去,孟彤站在府门口,两眼紧紧的盯着那渐渐被人潮淹没不见的马车,眼泪再忍不住。   凌一心疼的不行,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白城离的也没多远,你要是想娘了,咱们就过去看看。”   孟彤这会儿伤心的不行,也顾不得四周都是人,转身扑进凌一怀里大哭。   春二娘三日回门,因为白族离得远,孟彤特意让人早早的送了信去,让勒墨长石带她娘第三天早上出发,到了慧山城住两晚再回。   第三天晚上孟彤就见到了春二娘,从马车上下来的春二娘穿着身大红织金广袖衣裳,头上的流仙髻上插了两只镶梅花展枝式样的金镶玉流苏金簪,眉间还贴了红宝石梅花花钿。   看着面色红润,两眼顾盼间仿佛还闪着光的春二娘,孟彤高悬了三天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等用过了晚饭,孟彤又让宫嬷嬷去把王嬷嬷找了过来,询问春二娘在勒墨家的情况。   说到这个,王嬷嬷笑嘴都要合不拢了,“老奴眼瞅着那一家子人的性子都还不错,咱家夫人的性子又是顶顶好的,不管跟谁都是能合得来的。”   孟彤还是不放心,就道,“嬷嬷可不能只与我报喜不报忧,你是知道我娘那性子的,一个不小心被人拐去卖了还帮人数银子呢,你可千万要帮我盯着些啊。”   王嬷嬷笑道,“公主就放心吧,不说那一家子人的品性看着都还不错,就算都是些不地道,谅他们也不敢给咱们夫人不痛快,毕竟咱们夫人出门子时,拜的可是太上皇呢。   老奴听勒墨家的人私底说笑,都说那天来迎亲时,那些男宾看到太上皇坐在高堂的位置上,吓的腿都打摆子了呢。如今那边家里上到老爷子老太太,下到姑奶奶,小少爷都对咱们夫人敬重的很呢。”   孟彤点了点头,第二天让凌一和清风好好招待了勒墨长石一天,自己陪着春二娘,细细问了她这三天的生活,见她确实过的顺当,这才放了心。   晚上招来王嬷嬷特意叮嘱了一翻,孟彤又备了两车礼物,第三天用过了早饭,就送春二娘和勒墨长石走了。   春二娘一走,清风就迫不及待的上门找孟彤告辞了。   这几个月,他都快被凌大姐夫给逼死了,最可恶的是,他被逼迫的这么惨还不能到啊姐面前告状,否则凌大姐夫只会把他整治的更惨。好不容易干娘的事终于算是了了,他现在是真的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孟彤看他这么就忍不住笑,“看来你姐夫这阵子确实是有认真在关照你呢。”   清风闻言立即恍然,怪叫着跳起来道,“敢情是姐夫叫人日夜折腾我是啊姐你指使的?”   孟彤笑容一敛,目光冷冷的斜了他一眼,“你做事急进毛燥,还有理了?”   清风脸一垮,垂下头不敢说话了。   说来说去,都怪他自己行事太过急进了,被教训了能怨谁呢?   “请大人安!”院子里响起丫头们的请安声,紧接着门帘子一响,凌一便跨了进来。   清风连忙转身行礼,“姐夫!”   “你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孟彤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没动,只扭头好奇的看着进门的凌一。   凌一看了眼清风,淡声道,“我过来跟你说一声,这小子虽然不太成气,不过能教的都已经教了,他要是还能把自己整死,也怨不得咱们了。”   喂!喂!喂!你们当着我的面,说这话真的好吗?清风站在一旁敢怒不敢言,憋屈的拿鞋底使劲蹭地。   孟彤对这个自己一手救下,又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干弟弟还是很有感情的,她看着清风,想着他急着报仇的心理,还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玩死了。   “清风,你如今年纪还小,要不等几年再回洛阳?”孟彤跟清风打商量。   清风却猛摇头,“不要,啊姐,我要回洛阳,我保证不会再急进了。啊姐,你就让我回洛阳吧,我知道错了,这回我一定一步一步来,再不敢把自己置于危险中了。”   见孟彤看着他不说话,他又忙道:“姐夫的人这几个月教了我不少东西,我以后一定谋定而后动,一准不再自己冲前头了,啊姐你信我。”   ☆、862番外——送上门来   孟彤见他这样,只能苦口婆心的劝道:“你要报仇其实是再容易不过的,那程范这几年一直被我们压着,如今也不过是个五品都事,那陶天佑这么些年被程范压着也只是个从六品的书吏,只要你愿意,弄死他们一家子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清风却坚定的摇头,道:“啊姐,我娘和妹妹的仇,我一定要自己报,你和姐夫对我的帮助已经够多了,而且你们在洛阳那边又还有那么多的人手在,真有什么事也不至于让我丢命。”   孟彤看着清风,心里颇有种“孩子大了不由娘”的无奈,可她倒底担心清风行事不稳妥,事后露了马脚让人揪了辫子去,虽然死是肯定死不了的,可受了活罪也不划算啊。   沉默了半晌,孟彤跟清风打商量,“人都说求而不得才是最让人生不如死的事,程范和陶天佑都是为了前程可以抛家弃子的人,咱们压着他们不让他们升迁,想来才是让他们过的最不痛快的。   你如今也才十六,离十七还早呢,既然陶天佑跟你照了面也没认出你来,要不你这几年就先在户部混着,等到了二十再对程范和陶天佑亮刀子?”   清风满脸的不甘愿。   凌一就在一旁劝道,“你姐也是为了你好,人一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程范和陶天佑这些年为前程奔波劳碌,也确实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他们为什么会跑来巴结你,还不是指望着能借你和你姐姐姐夫的力往上爬吗?   你这次回洛阳后,不如就先不远不近的吊着他们,等你姐允你行事了你再动手。”   清风低头想了想,还最终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第二天,清风就打包了行李回洛阳去了。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归宿。   虽然不管是嫁出去的春二娘,还是远赴洛阳的清风,孟彤始终都放心不下,可她还是试着慢慢放手了。春去秋来,小凌瑞从学会翻身,会爬,会站,会走,会跑,眼见着就一点点长大了。   孟彤感觉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小凌瑞就能满地跑了。   四川府在朱灿和牧波等人的努力下,建设的越来越好了。一座座荒山被改造成了种稙粮食和药草的梯田,整个四川府原本多山少田,百姓一年到头吃不饱饭,每年进山打猎、采药的人不少,却还是会饿死不少人。   如今村寨附近的大山都被改造成了梯田,各部族的族民不论男女,每人都能分得一亩水田和一亩旱地,大家伙儿只要勤快点,收上来的粮食交了税之后,足够一家人吃饱饭还有盈余的。   百姓能吃饱饭了,兜里一有钱也就能给家里人买布料做衣裳,买零嘴吃食,给家里筹办一些必需品了,整个四川府眼见着就热闹、兴盛了起来。   春二娘腊月里查出了快三个月的身孕,这可是过门喜,乐得勒墨家的老爷子老太太和老爷太太笑的眼睛都快找不着了。   勒墨长石如今就只差要把春二娘供起来了,整天小心翼翼的护着,巴不得春二娘能躺在床上养着就好。   要不是孟彤不放心赶过去看了情况,知道春二娘的身体壮实的很,对勒墨长石严令春二娘必须饮食定时定量,不得大补,饭后要让人扶着多多走动等等。   怕勒墨长石阴奉阳违,孟彤给他写了一张长长的有关孕妇需注意的事项单子,又叫来王嬷嬷,把事先准备的食谱单子交给她,嘱咐她们好好照看春二娘,这才辞了春二娘回了慧山城。   第二年的六月初七,春二娘顺利产下一名重六斤三的男婴,因五行缺水,故娶名为勒墨清溪。   孟彤带着两岁的小凌瑞去看白城看春二娘和孩子,小凌瑞扯着孟彤的裙摆,指着摇篮里闭着眼睛的小娃娃,懵懂的喊着:“弟弟。”   孟彤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会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她笑着纠正小凌瑞,“瑞儿,你不能叫他弟弟,要叫他小舅舅。”   “小舅舅……”什么都不懂的小凌瑞,傻傻的跟着念。   孟彤笑着点头大赞,“对,瑞儿真乖。”   小凌瑞得了表扬,立即也回了自家娘亲一个灿烂的笑脸。   凌一要是看到了这一幕,一定要为自己的蠢儿子点一根蜡,有这么一个爱坑自家儿子的娘,他以后的日子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洗三之后,孟彤就直接带着小凌瑞住在了勒墨家,一直侍候着春二娘出了月子,吃了满月酒才带着相公儿子回到慧山城。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等小清溪过了周岁,小凌瑞也要三岁了。   洛阳城里,孟清风给小外甥挑好了礼物,吩咐侍剑去付银子,自己拿着礼物先一步走出铺子,冒着大雪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马车。   鹅毛般的大雪落在他的头上和黑色的大氅上,只一会儿就让他身上染了一层的白。   “孟公子,好巧啊,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   一道微喘的悦耳女声带着不容错认的惊喜,在清风背后响起。他于雪中缓缓转身,就见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名身披大红斗篷的少女正微红着小脸,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清风觉得那少女的脸看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倒是她身后为她撑伞的丫环,看着像是程范老儿家的。   “你……是程小姐?”   “是,家父程范,小女子在家排行十七,没想到两年没见,孟公子还记得我?!”这位程家的十七小姐声音越说越小,心里又羞又喜,不胜娇羞的垂下了头。   清风嘴角慢慢的翘起,心里不无好玩的想着:这算什么呢?他都还没去找程家的麻烦,程家的小姐竟然就自己找上他了?这算是人算不如天算吗?   可他跟啊姐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呢,真是可惜了这大好的机会。眼角扫到侍剑从店铺里出来了,孟清风略带歉意的道,“天冷雪滑,程小姐还是早点儿回府。孟某今日还有事在身,否则应当是要亲自送小姐回府的。”   ☆、863番外——蛋蛋   程家十七小姐一听清风说还有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不过见清风神情诚恳,也只好呐呐的道,“不,不用客气,公子有事就先去忙吧,十七自己能回府的。”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孟清风冲程家十七小姐拱了拱手,回给他一个愉悦的微笑,就转身潇洒的上了马车。   侍剑瞥了眼那位为程十七小姐撑伞的丫环,见她衣裳单薄不由心生怜悯,就好心说了句,“天冷的很,程小姐还是早点儿回府吧。”   说完再不敢多言,坐到马车的车辕上,就吩咐车夫赶车回府去了。   清风才把给外甥和小弟的年礼买好了,派人快马送出去,程家十七小姐在街上“巧遇”了孟清风的消息已经被凌一摆到孟彤面前了。   “还有八个月时间,清风还守着承诺,没想到程家先忍不住了。”孟彤说着就忍不住叹气。   凌一不喜她老是操心别人的事,收紧手臂,搂紧了娇妻的纤腰冷哼,“他过了年也有二十了,都这么大了,你还操心他做什么?”   孟彤见他吃醋,不由笑着抬手锤了他一记,“自己弟弟的醋你也吃,他要是出了什么事,还不得咱们俩给他善后啊?”   凌一不以为然,“他这么大个人了,要是还能为这种事情载了跟头,那也是他自己活该。”   自家弟弟就算不是亲生的,要真载了跟头,就算是活该的还能舍得见死不救不成?   孟彤如今除了研究医术就是养孩子,外头的事情全靠凌一一人在料理,所以也只能巴着凌一撒娇道:“你好歹帮我照看着他一些,那小子这几年虽然看着是成熟些了,不过他母亲和妹妹死的极惨,我就怕他一时晕了头又不愿我们出手帮忙……”   凌一低头堵住孟彤喋喋不休的小嘴儿,良久之后才在她的唇上轻咬了一口,附唇到她耳边低声提醒道,“你与其担心这些,不如给你这弟弟相看相看人家,他都二十了还形单影支,别人家的男儿孩子都好几个了。”   孟彤笑着伸手去搓揉凌一的脸,“哎呀,你不会是在给我上眼药吧,别人家二十的男儿孩子都好几个了,你今年都二十好几了才一个儿子,你说说你是想干嘛?”   凌一好脾气的附上她的手,挑眉笑道,“要不咱们再生一个?”   孟彤歪头想了想,点头笑道,“这个可以有。”   话音方落,她就被凌一一把抱了起来。也不管现在还是大白天,凌一抱着小娇妻直冲内室,才将人放到床上就俯身压了上去……   两月之后,孟彤果然查出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小凌瑞还记得小舅舅是从外祖母的肚子里生出来的,所以听到青薇她们说孟彤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就歪着头摸着母亲平平的肚子,疑惑的问凌一,“爹,妹妹真的藏在娘的肚子里吗?她藏哪儿了?我怎么没看到她?”   凌一蹲身与儿子平视,好笑的问他,“你怎么知道娘肚子里怀的是妹妹?要是你娘生了弟弟,你就不喜欢他了吗?”   小凌瑞撇撇小嘴,道,“外祖母说,弟弟就是像小舅舅那样的,瑞儿不喜欢小舅舅那样爱哭的弟弟,瑞儿想要妹妹,我给妹妹摘花儿戴。”   孟彤在旁听着笑的前俯后仰,眼泪都快下来了。   “你还知道妹妹要戴花儿啊?”凌一话是跟儿子说的,眼睛却询问的看向妻子。   孟彤边笑边道:“我上回带着瑞儿去看娘,清溪那时正好吃多了麦食肚子里有气,因此有些闹腾,时不时就哭,哭得瑞儿都不敢靠近他了。   倒是勒墨长石二弟家有个跟瑞儿差不多大的女儿,看着挺乖巧可爱,还特别喜欢摘花儿往头上插,瑞儿跟她玩了一天就记住要给妹妹摘花儿戴了。”   凌一也忍不住笑起来,转头对儿子道,“好吧,就让你娘给你生个妹妹,以后等妹妹长大了,你就天天给你妹妹摘花儿戴。”   小凌瑞高兴极了,重重的点头保证,“嗯,我给妹妹摘花儿戴。”   可等八个多月后,期盼了整整八个多月的小凌瑞崩溃的大哭了起来。因为娘亲不守信用,给他生的是弟弟不是妹妹,他的妹妹没了,他让叔伯婶婶们帮他养的那一院子花可怎么办哪?   “弟弟是坏蛋,我不要叫你弟弟了。”小凌瑞伤心的满脸泪,谁来哄都不好使。   孟彤只能苦笑着冲他点头道,“好吧,弟弟这么坏,那咱们以后就不叫他弟弟了,咱们叫他蛋蛋,好不好?”   小凌瑞义正言辞的大声矫正,“是坏蛋。”   孟彤柔声跟他商量,“可叫坏蛋好像在骂人呀,瑞儿知道骂人是不对的,对不对?”   小凌瑞抿着唇不说话了。   孟彤也不着急,只是看着他等他回答。   半晌之后,小凌瑞才像是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般,用力点了下头,道,“好吧,咱们就叫他蛋蛋,不叫他弟弟了。”   孟彤靠着枕头笑眯眯的应承他,“好,咱们就叫他蛋蛋。”   等小凌瑞被青月哄出去吃糕点了,凌一就坐在床头跟孟彤抱怨,“这个小名叫蛋蛋还没事,可万一下次生的还是儿子,你打算叫什么?二蛋,大蛋还是小蛋?”   孟彤不禁笑骂,“蛋什么蛋啊,我又不是鸡,你还指望我给你生一窝蛋不成?”   凌一伸手捏了捏孟彤的手,也跟着笑道,“蛋蛋这个小名,可是你自己答应儿子的。”   孟彤斜了他一眼,嗔道,“我生了蛋蛋又要再养三年身子,等我们再要孩子的时候,瑞儿都该要有六七岁了,也该知道生弟弟还是生妹妹不是他所能决定的,到时候哪里还会因为我生了男孩儿就叫弟弟坏蛋呢?”   凌一嘴角牵起,忍不住又捏了捏孟彤的手,“青黛说你这一胎身子好多了,这次你再好好养两个月,三年后咱们再生一胎,到时候你的身子应该就能养的差不多了。   三个孩子足够了,不管这辈子有没有福气生个女儿,咱们就生三个,只生三个。”   ☆、864番外——动手   洛阳城解忧公主府   孟清风坐在书桌前,仔细的用绸缎把装着礼物的木箱包好,然后绑上鲜亮的丝带。家里如今有三个孩子了,以后只怕还会越来越多。   因为洛阳城离四川府实在太远,他现在就要给刚出生的小外甥准备好洗三礼和满月礼。还要给才一岁的小弟准备他七月底的生辰礼物。小凌瑞的生辰在十月,他八月底再得把礼物准备好,让人给送出去就行。   等把桌上的三个箱子都打包好,清风冲门外扬声喊了一声,“侍书,侍剑。”   侍书应声急步进来,躬身站在书桌前,“爷!”   清风自书桌后起身,对侍书微抬了下下巴,道,“让人把这三个箱子快马送回四川府,务必要赶在二少爷满月那日送到。”   “是!”侍书偷偷瞥了眼桌上三个用上好的绸缎包裹,系着鲜艳丝带的三个箱子,实在不知道那些玩具明明都已经装在上好的红木箱子里了,爷怎么还用御赐的绸缎来给几位小少爷包玩具箱子?   不知道皇上知道自己送的绸缎被爷这么用,会不会哭啊?   清风抬步往外头走,侍剑见状,连忙拿起一旁衣架上的黑色大氅,披在他的肩上。然后默不吭声的落后清风一步,一起跟着他往外走去。   清风的步子很大,出了书房便拐上抄手游廊,快步往内院走去。边走边侧头问侍剑,“暗一在不在府里?”   侍剑低头应道,“暗一统领这个时辰应该还在房里没起呢。”全府的人都知道暗一统领是个夜猫子,晚上不睡觉就喜欢到处乱跑,白天却是一定会呆在屋中睡觉的。   清风微点了下头,道:“你去暗一说一声,那件事可以准备开始了。”   侍剑脸上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却不敢多说什么,低低应了声:“是!”   吏部衙署内   程范正坐在书桌前翻看面前的文书,正看的专心之际,陶天佑就满面春风的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岳父大人,小婿方才遇到孟大人的小厮,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程范抬头,“什么好消息?”   陶天佑笑眯眯的道,“去年腊月,十七妹曾在街上偶遇孟公子,那小厮今天竟然跟我打听十七妹,您说这要不是孟大人的意思,他一个小厮又怎么会跟我打听十七妹的事情呢?”   程范微眯起眼,“此话当真?”   陶天佑肯定的点头道,“那个叫侍剑的小厮就是刚刚跟我打听的,就在府衙外头,这还能有错?”   程范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摸了摸下巴上小山羊胡子,道:“孟大人若真对小十七有意思,咱们顺了他的心意倒也无不可,这两人的年纪倒也是相当。”   陶天佑一听这话就开心的笑了,建议道,“岳父,小婿觉得为免两个小年轻脸皮薄,咱们不如叫家里办个赏花宴让他们两个见个面,您觉得如何?”   程范欣慰的看了陶天佑一眼,点头道,“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程范和陶天佑作梦都没想到,他们翁婿俩这头才在兴奋的计划着怎么套住孟清风,好为他们所用,他们两贪污受贿的证据却已经被递交到了周元休的案前。   “这小子,终于决定要动手了吗?”周元休看着桌上的奏章莞尔一笑,手指在桌面上弹了弹,就举笔在奏章上落下一写朱批。“来人,传大理寺卿觐见。”   “是!”御书房外有小太监高声答应了一声,就只听脚步声急速远去。   待大理寺卿受召而来,还不等他跪下见礼,周元休就直接摆手笑道,“不必多礼了,朕这里有件事让你去办。”说完就把桌上的奏章和受贿证据拿起来,往大理寺卿递去。   “是。”大理寺卿恭敬的上前,双手接过皇帝递来的东西打开一看,却诧异的挑了眉头,“皇上,这……”   周元休笑眯眯的道,“就是两个吏部的小吏,朕要是劳动刑部尚书,就未免太给这两个小吏面子了,所以想想,这事儿还是交给你为好。”   难道让他一个管刑事案的大理寺卿,越权去管刑部的经济案件就好了吗?大理寺卿很无语,却不敢抗议,他眼珠子转了转,恭敬道,“皇上,不知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两名犯官?”   孟清风和程范、陶天佑的纠葛,周元休早就知道了,孟彤为了防止孟清风做事急进,顾头不顾尾,会不小心坏了自己的名声,还特地逼他点头答应二十岁之后才报仇。   周元休原本以为孟清风整天看着仇人在眼前晃,总会忍不住的,谁知这小子硬是熬下来了。   不过由此倒是让他有了两个发现,一是孟清风此人的意志力很强;二是孟彤对孟清风的影响力很大。   这些事说来话长,其实就是周元休脑中一闪而过的一个念头。他知道孟清风现在把这些罪证递到他面前,是想让他伸把手。   这些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再说除了两个微不足道的贪官对他自己也有好处,周元休倒是不介意帮孟清风这个小忙,不过他也不会帮他把人给杀了就是。“……就罚金万两,革去官职,永不录用吧。”   “臣尊旨,臣这就下去抓拿这二人。”大理寺卿行礼后退了出去。出宫后立即就亲自带人,去吏部把程范和陶天佑给抓了。   大理寺卿其实也挺烦这事儿的,想他堂堂一大理寺的掌舵人,要不是有皇帝亲自吩咐,他何必跟手下的捕快抢活儿干呢。   所以在抓捕程范和陶天佑一事上,他采取了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带人闯入吏部衙门,抓捕程范和陶天佑,用两人受贿的证据和一句奉皇命行事,打发了仿佛被踩了尾巴一样暴跳如雷的吏部尚书,然后就带人回了大理寺。   进了大理寺就是他的天下了,大理寺卿直接就把从皇上那儿拿的证据扔到了两人面前,“你们俩是要乖乖认罪呢,还是要我给你们上了刑之后,再认罪?”   孟清风盯了程家这翁婿都多少年了,搜集到的两人受贿的证据又怎么可能不齐全?   ☆、865番外——搬空   不说陶天佑,只说程范身处吏部这么个有油水的部门,还是从一个小吏做到了都事,要说完全没有收别人的孝敬根本不可能,只不过是他以前行事够谨慎,没被人抓住把柄罢了。   而自打凌一找皇帝领了差事之后,爱屋及屋之下,又一直让人压着陶天佑和程范翁婿两,不让他们有机会冒头。   而程范和陶天佑为了往上爬,四处找关系走后门,走后门自然是要花钱的。   这钱从哪里来?就从别人给他们的孝敬中来。   越是无法升迁,两人走后门的次数就越多,走后门的次数越多,花用掉的银子也就越多,如此两人向别人伸手收孝敬银子的次数也就越多。   如此的恶性循环之下,想要不留痕迹又怎么可能?   证据确凿之下,负偶顽抗又有什么用呢?   程范和陶天佑对视一眼,两人此时心里就一个念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两人满脑子都是孟清风钟情程家十七女,等他们与孟清风成了姻亲,就等于搭上了解忧公主和凌将军这条线,日后只要操作得当,不怕不能东山再起。   “下官认罪,不过下官也是被逼无奈,还请大人容秉……”程范虽然做了大半辈子官,也只混了个五品官,不过浸身官场几十年,他早就懂得了如何抽身自保,这种时候只要能保住一条命,他们就算是赢了。   两人认罪之后,立即就将向自己行贿的人都一一供了出来,算是转证成了污点证人。   皇帝本就没有要弄死这两人的打算,大理寺卿乐的多赚点儿功绩,说了罚金万两、革职查办的惩罚,让两人给家里带了信去,等程家人送了罚金过来,就挥手放两人走了。   程范和陶天佑成了白身却一点儿都不慌乱,因为他们还有希望,这个希望就是他们认为被孟清风看上的程家十七小姐。   两人回到家,程范就急巴巴的把程十七叫到了跟前,“你跟孟清风孟大人认识?”   一听父亲问起意中人,程十七羞红着脸,扭捏道:“那年七姐出门子,孟公子是男宾之一,女儿曾在花园与孟公子见过一面。”   程范闻言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他的七女儿乃是三姨娘所生,两年前嫁给了户部的一个小吏。   当时孟清风刚从四川府回来,一身天蓝色的长袍虽然低调,可那出色的容貌混在一众男宾之中简直鹤立鸡群,差点儿把新郎的风头都给抢了。   孟清风在朝中素来以爱凑热闹闻名,虽然才能出众,却有一副少年心性,简直是哪家有热闹就爱往哪里凑。   那天会给户部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吏做男宾,倒也不稀奇。   知道小女儿跟孟清风确实认识,程范心里就定了,看着脸蛋红扑扑的女儿道,“女儿,你老实跟为父说,你可中意孟大人?”   程十七被程范给问的脸蛋爆红,不依的跺脚嗔道,“爹!”   “好,好,爹不说,不说,爹回头把孟大人给你邀到家里来。”程范见状自觉看到了真相,就跟刚吃了人参大力丸一样,整个人都舒爽了,笑的好不快意。   他却是忘记了,他女儿中意人家,人家孟清风可不一定中意他女儿。   程十七闻言感觉到了父亲对自己喜欢孟大人的支持,心中又喜又羞,哎呀一声就捂住脸,跺跺脚,扭身跑了。   第二天,清风就收到了一封请帖,一封来自程家赏花宴的请帖。   “都被撸了官职了,还有心思办赏花宴?!哼!”   清风不屑的冷笑一声,手指在桌面上弹了弹,抬头看向歪在一旁太师椅上的暗一,“程家被罚了一万两还面不改色的,可见这些年刮了不少银钱,你们怎么就没去他家光顾光顾?”   暗一撇嘴道,“咱们不动则矣,要动都是动辄十数万两的,这种五品小吏能有多少油水?”   清风摇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种不上不下的小吏最是能捞油水,否则也不会被罚了一万两也不痛不痒的。你晚上带人去他家逛逛,把值钱不值钱的都搬了。”   暗一低声笑了出来,“说了那么多,反正不管他家有没有油水,你就是要咱们把他家搬空就是了。”   清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既知道,还说出来干嘛?”   暗一哼笑一声,摇头晃脑的起身往外走,“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带兄弟们去给你走一遭,事后别忘了请兄弟们喝酒。”   清风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放心吧,忘不了,泰和楼梨花白,管饱。”   话音落地,门口早已经没了暗一的身影。   第二天辰时许,西城一户四进院落里就响起了呼天抢地的哭声,左邻右舍好奇的爬墙观望,门口过路的行人也不由驻足指点。   没多久,看热闹的人就都知道了,这户人家的老爷刚被罢了官,晚上家里就被人给偷了。   程家报了官,洛阳府尹接了案,捕快还在路上,得了消息的鲁伦就先一步带着一伙金吾卫的兵油子,伙同五城兵马司的几位正副指挥使跑来看热闹了。   鲁伦跟着凌一好几年,凌一年年给吏部尚书递话打压程家和陶天佑,他就知道了清风和陶天佑的纠葛。陶天佑这种斯文坏类,最为他们这些武将不耻,现在看到程家和陶天佑倒霉,他少不得是要幸灾乐祸的。   一群人披甲配刀的冲进程家,一看里头的“惨况”,下巴都差点儿要被惊掉了。   一个兵士怪叫道,“这程家是原本就穷,还是被贼给搬空了?怎么这院子里的屋子都空荡荡的,连张凳子都没有?”   边上守门的小厮闻言忍不住抹着泪大哭起来,“官爷,是被偷了,全被偷了。这些偷儿偷主家的还不算,连咱们这些下人都不放过啊,小的的几身新衣和藏在柜子里的银子都被偷了,一个铜板都没给小的留下啊。”   众人不由啧啧称奇,“这些贼得有多穷啊?!连下人的那点儿银子都不放过?”   ☆、866番外——墙倒众人推   “如此说来,程家是被人整个搬空了!”   “这应该不是洛阳城里的那群神偷的手笔,那群家伙眼光高着呢,不是好东西不要的。”   “程家刚被撸了官职就被人偷光了,这要不是仇人报复,我把脑袋扭下来给你当球踢。”   ……   一众正、副指挥使七嘴八舌的在那里八卦,谁都没顾忌自己的大嗓门,听得四周几个跟着的程家下人,神情越来越苦,都快苦的能滴出水来了。   孟清风说让暗一过来逛逛,暗一就真的带人来逛了,但程范一个五品都事,就算是在吏部那种油水部门,再能捞也不会比那些国公,公主,郡王府富贵。   暗一带人来逛了一圈,搜遍了程范和她夫人的书房,帐房和库房,找到银票、古董都不够付他们的“出场费”的。   这让暗一很气愤,他带着五六十个兄弟大张旗鼓的来给清风找场子,程家却只有这点儿东西,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公主说:做一行要敬一行。做贼,那就不能走空。   不够“出场费”,就是凑也要让程家给他凑够这笔银子。   于是暗一大手一挥,除了下人房里的那些旧衣服、破被褥没动之外,箱子柜子,桌子凳子,花瓶木盆,管他值不值钱,有错过没放过,先搬走了再说。   反正公主府里空院子多的是,搬回去回头送给穷人家,全当是劫富济贫了。   一炉子迷烟从前院熏到了后院,一宅子人就睡死了。   一众人放心的翻箱倒柜,搬完了金银、古董再回来搬桌椅板凳,包了厚棉布的车轮子和马蹄在街上跑起来全无声响,避开打更人和巡城的兵丁,众人就熟门熟路的打道回府了。   只不过暗一他们做的也是狠,程家几房主子的屋里除了一张床,几乎片甲不留。   没了衣服穿的各房主子们,要是没身上的被子捂着都没法遮羞了。   正当几个兵油子小声撺掇各自的上官,去内院欣赏一下程范没穿衣服的小姐姨娘们时,程范终于借了下人的一件打着补丁的灰布衣服,匆匆从内院赶了过来。   “各位大人,各位大人哪,你们可要为程范做主啊。”程范边说边哭,那是真的哭啊。   鲁伦等人看他出来却只觉得扫兴不已,他们刚才才想往内院去呢,这程老头儿怎么就出来了呢?   既没了热闹可看,鲁伦就准备撤了,他悄悄跟几个手下挥了下手,却给站在他右手边的五城兵马司南城副指挥使王铁看到了。   王铁当即靠了过来,“怎么?你要撤了?”   鲁伦瞥了那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程范,撇嘴道,“这老头儿出来了,难道你还好意思往他的内院闯?都没热闹可看了,还挤在这里,一会儿被府衙和大理寺的人见了,该有意见了。”   王铁嗤了一声,心说你会在意这个?嘴上却道,“那一起吧,我们也走了。”说着冲吴振雄招呼了一声,“头儿,走了。”   那边看程范哭诉还看得兴致勃勃的吴振雄应了一声,扭头冲程范道,“程老头儿,你这是遭了穷贼了。”   说着他顿了顿,憋着笑道,“就是这贼穷疯了,把你偷的有点儿惨,不过不管怎么说,你这也只能算是普通民事,这事儿你得找洛阳府和大理寺来处理。”   程范自然知道自己这事儿得由洛阳府和大理寺来处理,可五城兵马司的头头们既然都到他家来了,他不求助一下多可惜,再说——程范看向正欲转身的鲁伦,高声叫道:“鲁大人,在下与孟大人有些交情,看在孟大人的份上,可否帮在下一帮?”   鲁伦若是不知道孟清风接近程范的目的,还真有可能会看在清风的面子上,顺手管了这件事。   可他既然明知道程范和陶天佑都是孟清风的仇人,而且程范和陶天佑先被撸了官职,现在又被偷光了,看着就像是孟清风的手笔,他要是还伸手去管,那才真是脑子被门夹了。   “本将如今领金卫一职,实在不好插手管这件事,还请程先生见谅。”鲁伦说完冲程范拱了拱手就转身大步走了。   王铁等人见状只是笑了笑,就互相招呼着,嘻嘻哈哈的跟在鲁伦身后走了出去。程范若是官职还在,一个吏部都事他们多少还会给点儿面子,不过现在的程范什么都不是了,已经不值得他们给的面子了。   程范站在那里,脸色难看的看着鲁伦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头也不回的离去,只觉得浑身冰冷。   虽说他程范以前也只是个五品官儿,可因为他身处吏部,就是那些侯、伯、爵爷见了他,也不会不给他面子。如今他才被撸了差事,这些人就敢如此羞辱他,实在是可恨可恶至极。   程范面色铁青的站在前院的天井里等了一会儿,程夫人、陶天佑和几个女儿才借了下人的衣服穿上了赶来。   程范看着一家子跟逃难流民似的家人,额角突突直跳,不由冲程夫人道:“你拿了床头暗格里的银票,赶紧让人去买几身像样的衣服回来,不然你看看,这都像什么样子了?”   像什么样子,像难民的样子呗。   程夫人瞥了眼身边站着的儿女、女婿和庶子庶女,虽然有些舍不得那些个银两,不过还是不情不愿的拿出银票,让管家去给买像样的成衣去了。   大理寺和府衙的姗姗来迟,可来了也只是在各院转了一圈,留下一句“等消息吧”,就全走了。   程家被偷光了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赊了东西给程家的粮铺,菜贩和绣庄,很快就上门讨债来了。   墙倒众人推!   那些上门讨债的人,一见到程府的惨状,立即就叫嚷着让程家还钱,否则就见官。   程夫人脸上火辣辣的,又气又怒又难看,她一辈子都没被人这么逼迫过,当下也顾不得全府上下有可能也就只剩她手里这点儿银子了,问清了银两数目,便拿了银票给身边的嬷嬷,让去银庄兑换银两偿债去了。   ☆、8867番外——可笑   程范被这些商贩闹过一场,只觉的脸面扫地,整个人都忍无可忍了。   他心道他和女婿才被罢官,还没真正落泊呢,现在就已经被人闹到这份上,要是真无再起之力,那岂不是一辈子要被人视为随手可揉捏的贱民了?   “平之,一会儿等管家买了衣服回来。”平之是陶天佑的字,程范把陶天佑拉到一旁面色严肃的小声交代,“你一会儿整理好了就先去城南的公主府跑一趟,务必要要求得孟大人出手相助。”   陶天佑自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当下慎重的点了点头。   只是不待他们去找孟清风,孟清风就带着小厮侍卫自动上门来了。   披着黑色大氅,内穿浅绯色盘领右衽袍,腰系犀革带的年轻男子踏进程府大门时,所有人都愣住了。男子面容白皙俊逸,身材欣长,阳光照射在他身上尤如披了一层金衣,耀眼的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哟,程老爷,你们家怎么成这样了?”跟在孟清风身后的侍剑,一见程家众人尤如难民般的装扮,不由就乐了,“就是被罢了官也不用弄成这样?这也太惨了!”   孟清风清冷的目光扫过程家众人,最后把视线定在陶天佑身上,嘴角微勾,幸灾乐祸的四个字就轻笑着吐了出来,“是挺惨的。”他等这一天等了多少个日夜了?   等待复仇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不过收割成果的这一天,果然是美妙的,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程家众人将孟清风主仆的话听得清楚,脸上不由全都一阵火辣辣的热烫。程家女人和那些平时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大小男人们,全都难看的下意识的往后缩去,一下就把程范和陶天佑给露了出来。   程范看得心下恼怒,却也只觉无奈,若非程家后继无人,他也不会让嫡长女招陶天佑入赘。   可谁知他被罢官还不算,连陶天佑也被一起撸了官职,让孟清风这“未来女婿”看到他们一家最为窘迫的样子,程范和陶天佑当真是脸上无光。   可再无光,孟清风来了,他们此时也只能迎上去。   “孟大人,您可一定要为我程家做主啊。”程范老脸一皱,带着哭腔向孟清风迎了过去。   “哦?”孟清风似笑非笑的挑起眉,“程大人,本官听鲁将军说贵府遭贼了,所以就过来看看。如今看到贵府的模样,本官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到您家来偷东西的这贼也真是穷疯了,看看你们这衣装,想来内院的情况也是这样……”   程范一时没有意会到孟清风话里的隐意,抹着老泪接道:“孟大人也不是外人,老夫也就不怕露丑了,那些杀千刀的贼也不知道是如何做的,竟是把府里里里外外都搬空了。   内室里除了床未动外,其余家具摆设皆不见了,如今就是厨房里的米缸都是空的,老夫实在是……”   孟清风抬手掩了掩鼻尖,强压下到嘴了边的笑意,低声敷衍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老大人也放宽些。”   程范却没打算就这样算了,继续哽咽道,“老夫等人也就罢了,大人看看我那几个女儿,特别是老夫的小十七,花儿一样的姑娘,遇此一难吓的脸都白了,老夫看着着实是心疼啊。”   孟清风讥讽的翘起嘴角,抬头看向人群中穿着破烂却双颊羞红,还含羞带怯的不时偷瞄他的程家十七小姐。   侍剑和侍书闻言却不禁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有着心知肚名的笑意。见主子不开口,侍剑低头掩嘴笑道,“程大人,哦不,现在该称程老爷了,小的以为,为几位小姐的闺誉着想,您还是快快让她们回后院去。   正如您所说的,贵府昨晚给人搬空了都无一人查觉,几位小姐的闺房想必也没有幸免,如此几位小姐的清白……”   不单程范和陶天佑,就是程家其他人的脸也都白了。昨天府里的人似都被下了药,全都睡的人世不知,程府的那些男丁也就算了,可那些女眷……   那些贼人如此丧心病狂,偷个东西不说桌椅板凳,就连主家和下人们穿的衣物都没放过,谁知道他们昨晚有没有对府里的小姐,丫环和小妾们下手?   就算她们自己知道没被侵犯过,可别人信吗?   程范和陶天佑首先看向了孟清风,心里都不由惊恐了起来。   要是孟清风也是这样想的,那他还会要程十七吗?还会肯出手帮程家东山再起吗?   “十七,快过来给孟大人见礼。”程范心里惊恐,也顾不得女儿此时破衣烂裳的会让人轻视了去,忙高声叫了程十七小姐过来,把她往孟清风身前推去。   程十七见了心上人,羞于自己此时衣裳破烂,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孟清风,她扭扭捏捏的往前走,却不防程范在她身后用力推了一把,直把她推的一个趔趄,直直就往孟清风身上扑去。   清风八岁随孟彤学武,勤学苦练了十二年,要是这都还能被一个毫无功夫的柔弱女子给扑到,那他也就可以去买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孟清风脚步一移就往旁闪了过去,失了重心的程十七就直直扑到了侍剑和侍书身上。   侍书趁机怪叫,“程小姐,就算您失了闺誉急着找人嫁,但也不能直接扑到小的两人身上来啊,小的虽是下人,可也是娶得起媳妇儿的,可做不来与人共妻的事。”   陶天佑和程范的脸都黑了。   程十七就算只是个庶女,可也是在家里娇养着长大的,一听侍书这话不由就又急又气,稳住了身形就尖叫着斥骂道,“放肆,你们敢红口白牙的诽谤本小姐?谁给你们的胆子?”   所幸她还不算太蠢,眼角瞄到一旁长身玉立的孟清风,便扭着腰,跺着脚娇嗔道,“孟公子,你看看你家小厮,这张嘴就口出恶言,未免太没规矩了。”   孟清风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只是讥诮的笑了笑,“程小姐还是先回后院去,贵府如今混乱,这里又皆是男子,小姐留在这里只会对闺誉有碍。”   ☆、868番外——番大仇得报   闺誉,又是闺誉。如果说他们之前还抱着一丝希望,看着孟清风对程十七疏离的态度,此时程范和陶天佑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了。   这孟清风明显就是嫌弃程十七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世上的男人只怕也不会有不在乎头顶染绿的。   程范暗恨女儿不争气,竟然没有把孟清风给迷得死死的,又见她还愣在哪里,不由低吼一声:“没听到孟大人的话吗?还不下去,还嫌丢脸丢的不够吗?”   程十七被程范吼的委屈,眼眶一下就红了,跺跺脚就捂脸跑了。   程十七一冲进二门,程夫人也觉察到了她们这些人呆在大门口不妥,不用程范吩咐就赶着众人回内院去了。   陶天佑脑子转的快,眼珠子一转就又有了主意,心说:闺誉损了不能当妻,当妾不也一样吗?   见人都走了,他两步上前凑近孟清风,拱了拱手就道,“孟大人,在下知道你对十七妹心有怨怼,可府中遭逢大变,这也怨不到十七妹身上,你又何必给十七妹没脸呢?”   孟清风讥诮的挑眉,看着自以为是的陶天佑,心里只觉得的可笑。   “……孟大人,我程家如今遭了难,若您当真介意十七妹她……”陶天佑还在那里一副掏心掏肺的跟孟清风交心的模样,压低了声音跟他道,“若您当真介意,十七妹不能当正妻,给您做个妾也是行的。”   孟清风突然有些忍无可忍,他不知道陶天佑这种人的底线在哪里,是不是为了他们自己,不管谁都是可以舍弃的?当初的娘、妹妹和他是这样,如今程家的这些人也是一样的?   清风目光骤厉的突然沉声问道,“陶天佑,你可曾后悔过当初的选择?”   “什么选择?”陶天佑被清风问的莫名其妙,愣愣的看着他,有些转不过弯来的。   清风暗暗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的道,“你当初设计杀妻弑子,改娶程家女,如今可曾后悔过?”   陶天佑脸上的血色一下就褪尽了,嘴唇抖了抖,才硬挤出一句,“你……你怎么知道……”   清风讥诮的哼笑,“若要人不知道,除非已莫为。”   陶天佑身子一晃,不由“蹬蹬”后退了两步,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一旁犹自愤火的程范闻言,也不由惊疑不定扭头看着孟清风。   孟清风的目光扫向他,不由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却未达眼底。他慢步到程范和陶天佑面前,用着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程范老儿,你教女无方,当年夺人夫婿不算还要夺人妻女的性命,你程家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算是报应了吧。   你们下辈子受的苦,就算是在给被你们害死的那对母女还债吧。”   程范和陶天佑闻言脸色骤然大变。   程范的眼神一下变得凶厉起来,瞪着孟清风厉声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陶天佑则一边上下打量着孟清风,一边抖着唇惊声问清风,“你……你倒底是谁?”他以前没有注意,此时认真打量,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孟清风的脸越看越熟悉。   孟清风却没有回答陶天佑的意思,早上十二年前他就已经不是陶清风了。他现在是孟清风,以后也只会是孟清风。   可笑他只是改了姓,陶天佑竟然就认不出他来了。他是早就忘记了曾经生过一个叫陶清风的儿子,还是压根儿以为他早在十二年前就死了。   孟清风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歪着头冲陶天佑笑道,“陶天佑,你当年为了所谓的前程,抛弃了一力供养你科考的糟糠之妻,事后又于长街上派人驾惊马踩死了他们。   如今你前程尽毁,就不知道程家的小姐是不是也会跟你的前妻一般,给你做牛做马呢?”   说完孟清风就自觉好笑的哈哈笑了起来,边笑边转身往外走。   陶天佑和程范着实被他的话给惊到了,看着他离开也没有想到要出言留住他,把事情问个清楚。   当年设计惊马踏死陶天佑妻儿的那件事,可是活脱脱的人命案。   若是程范的官职还在,他们自然不会害怕,可以程家现在的落泊,只要这件事被人暴出去,程家只怕就真的要遭遇灭顶之灾了。   他们却不知道,清风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弄死他们,死亡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真正能让人痛苦不堪,生不如死的是求而不得,是轮落的比自己昔日看不起的贱民都不如。   陶天佑前半生就没为生计操过心,以前家里最难的时候,他与妹妹都只能接连喝野菜糙米稀粥了,陶天佑却能顿顿吃大碗糙米饭。   如今他被撸了官职,又被革了功名,以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身板儿,下半辈子也该好好享受一下整日为生计奔波的日子了。   “爷,您怎么还笑得出来啊。”侍书见孟清风脚步越走越轻快,不由苦着脸抱怨,“您辛苦攒了十二年,好不容易的才攒了十几万两银子的私房,暗统领那个人一开口就要走了整整十万两,也太狠了。”   “是挺狠的。”清风轻笑了一声,脚下步子却没停,他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和高挂空中的太阳,只觉得满身轻松,“不过很值的。”   十万两雪花银,换暗一带人“搬空”程家。   这搬空指的并不单单是程府里的那些桌椅板凳和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而是彻底把程家人手中现在拥有的资产全部清空,让他们真正意义上变得一无所有,怎么会不值的呢?   只有一无所有,程范、陶天佑还有那个程芳才会过上让他们恨恶的贫穷生活,十万两白银如何会花的不值?   侍书却只觉的他家爷犯傻了,不住的牢骚道,“您也太实诚了,暗统领说要十万两,您就乖乖的把十万两银票给他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您怎么就不跟他还不价呢?”   清风听得好笑,心说:就没听说过还能跟杀手还买命钱的价的。暗一他们现在虽然改行不当杀手了,可要钱还是说一不二的,跟他们讨价还价?又不是嫌命长了。   他转身给了侍书一个爆粟,斥道,“银子是爷的,爷都没觉得贵,你啰嗦个什么劲?还不快走?一会儿爷上差要是迟了,就唯你是问。”说完转身就走。   “这不都已经到衙门口了吗,怎么还会迟了?”侍书委屈的摸摸额头,侍剑见他这样,轻笑着越过他,快步追着清风去了。   ☆、869番外——包子们   孟彤被一阵喧华声吵醒,神智一清醒,耳边纷杂的叫嚷声和着孩子清脆欢快的笑也跟着清晰了起来。   “哎哟小祖宗,你慢点爬——”   “快,快,前面的快拦住罗。”   “挡住,挡住,别让小小姐下台阶,小心摔了。”   “真是造孽啊!”孟彤无力的叹息一声,嘴角却不自禁的勾了起来,心知自己要是不出现,那只小猴子是不会消停的,便也只能认命的穿衣起床。   大热的天,院子四周的抄手游廊都铺了厚厚的地毯,宫嬷嬷和几个小丫头又急又无奈的跟在地毯爬的飞快的小身影对持。   那小小的娃儿看着也就只有**个月大,长的粉雕玉琢甚是可爱,那身手却极为敏捷,看到身前有人挡路,“咯咯”欢笑一声调头就往另一个方向爬,那速度快的让几个大人看的都想哭了。   正在众人跳脚的功夫,突然从斜刺里蹿出一条高大的白狼,一扑一咬间就稳稳的咬住小女娃背身的衣料,将她小心的叼了起来。   小女娃明显愣了愣,大眼眨了眨,四肢在空中一阵乱划拉,继而便觉有趣的“咯咯”欢笑起来。   “小狼,你小心着些,可别摔了小小姐。”宫嬷嬷心惊胆颤的看着被狼叼嘴里了,还不知安份的小女娃儿,深怕她动的狠了,她身上那薄薄的棉衫会不堪负荷,撕裂了把她给摔着。   小狼垂眸瞥了眼在自己嘴下还一边笑一边乱划拉的小肉乱了,黑沉的眸底闪过一抹无奈和宠溺,轻甩了下头,嘴下的小肉乱被晃的笑声停了停,继而又更加欢快的欢笑和四肢乱蹬起来。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可不能这么玩闹,这要是摔了可怎么了得哦。”宫嬷嬷看的心脏都快要跳起来了,赶忙两步上前,把狼嘴下的小女娃儿给抱了下来。   “啊,啊……”小女娃儿被宫嬷嬷抱在怀里,小身子跟小虫子似的一拱一扭的,嘴里不断发了抗议的“啊啊”声。   坐在廊下做小衣裳的青月和青碧,看了只是笑笑。正在小厨娘里忙的青薇和青黛听不到孩子的欢笑声,奇怪的放下手里的活儿从小厨房里走了出来。   两人见是宫嬷嬷把人抱怀里了,而那小娃儿就跟扭麻花儿似的,正努力想从宫嬷嬷怀里挣脱出来。   青薇就不由笑道:“嬷嬷,您就让小小姐自己爬着玩儿吧,有小狼在旁看着,又有几个小丫环看着,出不了事儿,小小姐就喜欢被小狼叼着晃荡,您抱着她,她反而不乐意。”   宫嬷嬷一听却忍不住训道,“你们几个这心也太大了,小孩子皮嫩,小狼虽然通人性,可它倒底是狼,你们没看它那牙长的有多利?万一要是不小心伤着了小小姐,那该怎么好哦。”   站在一边的小狼无辜的眨眨眼,抬头看了眼快要从宫嬷嬷怀里挣脱的小丫头,打了个呵欠就迈步上前,在宫嬷嬷被小丫头两腿蹬的差点儿将她脱手时,大脑袋往上一顶,正好顶住了小肉团的小屁股。   柔软的毛皮摩擦皮肤的感觉让不安份的小娃儿静了静,两只小脚试探的蹬了蹬,然后又“咯咯咯”的欢笑起来。   孟彤掀帘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小丫头宫嬷嬷托着上半身,小屁股又被小狼的大头顶着,还两腿乱蹬,拍手欢笑的情景。   “嬷嬷,您快把她放下吧,她太皮了,您抱不住她的。”   “公主!”   “主子!”众人见孟彤出来,连忙蹲身行礼。   “不必多礼。”孟彤冲众人摆了摆手,缓步转向宫嬷嬷所在的抄手游廊。   宫嬷嬷虽然不愿,却也确实快抱不住怀里的小肉团了,只能依孟彤的话将孩子放到地上。   可她这才刚松手,那小小的肉团子脚一沾地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手脚并用的飞快往游廊另一头的孟彤爬去。“咯咯,啊,啊,娘。”   孟彤见女儿往她飞爬过来,小狼又亦步亦趋的在后头跟着,索性也不往前凑了,身形一歪就在游廊边坐了下来。   “啊,娘,啊啊啊——”小肉团子扯着孟彤的裙摆就站了起来,然后就扒拉着孟彤的腿,手脚并用的努力想往上爬,嘴里还不断的啊啊叫,也不知道想表达些什么意思。   孟彤好气又好笑的伸出一指,点点小女儿的额头,“你这丫头,想跟娘说什么呢?你这么啊啊啊的,娘可听不懂。”   小肉团子被孟彤点的抬起头,愣愣的看了孟彤两秒,然后嘴角一咧,又对着孟彤“咯咯”笑了起来。   孟彤不由笑骂,“就知道傻乐。”   “什么傻乐?”凌一笑问,他大老远的就听到院子里女儿的笑声了。看着坐在游廊上的妻女,女儿那甜甜的笑容让他脚下步子都不由快了两分。   院中的众人一见凌一过来,连忙蹲身见礼,“见过大人。”一抬头又见他身后跟着两个手牵手的小人儿,连忙又蹲下齐呼,“见过两位少爷。”   “都起吧!”凌一走到廊下,踢掉布鞋就赤脚上了抄手游廊,“刚刚你在跟女儿说什么呢?”他一边跟孟彤说话,一边俯身去抱女儿。   孟彤顺势起身,一边朝手牵手起来的两个儿子笑着招手,一边道,“说你女儿,一天到晚的尽知道傻乐,都快九个月了,就只会‘啊啊’,除了娘还什么都不会说。”   “她还小呢,小孩子不都这样嘛,九个月会叫娘就已经很不错了。”凌一低头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口,虽然没反驳妻子说女儿傻的话,却也坚决不承认自己女儿有哪里不好。   孟彤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两个儿子六七个月就能叫娘了,九个月都已经会说好多词了。”说完也不再理抱着女儿玩的开心的父女俩,向两个儿子迎了过去,“瑞儿,智儿,中午可是歇好了?”   “歇好了,娘亲!”六岁的凌瑞已经能像个小大人一样,一板一眼的清楚的回答大人的问题了。   “歇好了,娘亲!”三岁的小凌智跟着哥哥学语,奶声奶气的声音让人简直要疼到心坎里去。   “好乖!过来给娘亲抱抱。”孟彤笑着搂住两个儿子,“瑞儿和智儿可真是娘亲的好儿子,你们这么乖,娘亲可真开心。”   这话顿时就让两个得了称赞的小人儿笑咧了嘴,却看得抱着女儿的凌一有些不是滋味。“你也别太溺爱他们了,男孩子要糙着养,摔摔打打的才长得快。”   孟彤哼了一声,一双大眼忍不住就瞪了起来,“这哪里算溺爱?我若当真溺爱他们,还能让他们三岁就开始跟着你学武吗?这么小的孩子,还没学会平稳走路呢就跟着学扎马步了,这样你还嫌不够?你还想怎么摔打他们啊?”   一见妻子恼了,凌一立即投降,“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恼别恼,我也就是顺嘴说说。”   怕孟彤还要揪着这话题不放,他立即机智的转移话题道,“清风那小子跟皇帝请了赐婚的圣旨,那小姑娘虽然还有一年才及笄,不过清风的年纪也不小了,娘才生了小弟,这婚事看来也就只有我们给他操持,你看咱们什么时候进京为好?”   说到这个,孟彤就忍不住感叹,“时间过的可真快,清风也要成亲了。”   孟清风在户部混了七年,终于混到了个侍郎的位置,只是以他二十三岁的高龄还孤身一人,就连皇帝周元休都看不下去了。   于是专门让皇后开了场赏花宴,邀请在京所有的四品官员女眷进宫赏花,这才让他终于脱了单。   只不过他相中的是一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其人是新近回洛阳述职的贵州知府知府之女,因亲母早逝被继母苛待,并不为人所知。   若非皇帝为给孟清风选妻,把宫宴的参会范围扩大到在京的所有四品官员女眷身上,清风同学估计还得继续单着。   孟清风同学看中了人家也没支声儿,派人私下查清楚了人家的祖宗十八代之后,半夜跑去把人家小姑娘掳了出来。   一翻表白之后,又问明白了人家小姑娘的心意,第二天一早,孟清风同学就跑去跟皇帝要了赐婚的圣旨,简单粗暴的把两人的婚事给定了下来,一点儿让对方父母使妖娥子的机会都没给。   人都说好事成双,春二娘以快四十的高龄再次怀孕,于六月份顺利产下一子,如今还在月子里,把个勒墨长石乐的都快找不到北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孟清风的婚事春二娘是有心无力了,这事儿也只能由孟彤夫妇去洛阳为他们操办。   什么?你说陶天佑呢?   正忙着在街头摆摊给人写信呢。   清风用多年时间独立搜集程范和陶天佑收入贿赂以及买官卖官的证据,又用积攒了多年的私房钱,雇佣暗一等人在程、陶两人被罢官之后,将程家的一切全部清空。   不管是家宅、衣饰,还是置在外头的田产、店铺,所有一切一切,清风要求的是让暗一等人动用他们的力量和手段,把这些全部从程家人手里夺走。   没了钱,程家就真正的破落了。   昔日受程家迫害的人全都找上了门来,程家不少纨绔子弟被人报复打杀,陶天佑只能带着妻儿父母和仅剩的程家人回乡避难。   只不过回到榆树村的陶天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要养活那么多张嘴谈何容易?于是程家剩下的那些女儿就成了他们生财的工具,被卖的卖,嫁的嫁,而陶天佑和程范就只能整天背着个幌布,上街摆摊以给人写信求得糊口米粮。   可笑陶天佑一直以为自己的儿子早在当年,就与他的母亲和妹妹一起死在马蹄之下了,竟是一直没有怀疑过孟清风的身份,还日日咬牙切齿的暗恨清风多管闲事,害程家和他落得如此田地。   想到陶天佑,孟彤都不知道要怎么去评价这个人了。“清风除了咱们没别的亲人了,娘现在不方便,自然要由我这个姐姐和你这个姐夫出面给他操持。”   见孟彤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凌一心中暗喜,咧嘴笑道,“那你定了时间就去巫山那边把事情交代一下,你们从各地带回来的那些孤儿、乞儿,虽不是个个资质都出众,但好在他们的意志坚定,由清海他们好好教导着,日后就算不能成为巫门的掌权者,做个门徒总是可以的。”   孟彤笑道:“能做掌权者的人就那么几个,门徒才是巫门的基石所在……”   “娘亲,您要去巫山吗?带瑞儿去好不好?”小凌瑞骤然抱住孟彤的腿,渴望的睁着大眼抬头看她。   小凌智一见哥哥这样,也学着扑到母亲身上,“娘亲,嗯……好不好?”   凌一的目光扫过两个儿子,眸底有光芒一闪而过,不等孟彤回答两个小的,就径直插话道:“瑞儿,智儿,你们想去巫门玩儿吗?”   孟彤一听这话就知道凌一打什么主意了,才想阻止就见两个儿子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傻傻的跳进了他们爹的陷阱里,嘴里还直嚷着:“要去,要去。”   孟彤不由怒瞪凌一,“有你这么当爹的吗?老是挖坑埋自己儿子,你小心他们大了以后不给你饭吃。”   凌一失笑,“这不还有你嘛,他们不给我饭吃,你还能看着他们虐待我不成?”   宫嬷嬷虽有心想说孟彤几句,让她以后对自个儿女儿能更细致些,省得让疼爱女儿的凌一心生不满。   可见夫妻俩这样说笑,凌一见了女儿满地乱爬也没有责怪孟彤的意思,便也就把到了嘴边的那点儿不满给吞了,悻悻的自个儿下去了。   小凌瑞和小凌智第二天就被凌一打包送去了巫山,两个小家伙还不知道自己被自个儿爹给坑了,直到天黑了也没见娘亲派人来接他们回家,才委屈的大哭起来。   六岁的小凌瑞直到这时才隐隐明白了昨日娘亲为何要骂爹爹,原来爹爹是在坑自己和弟弟呢,爹爹怕娘亲骂他,所以就让他们兄弟自己同意来巫山,他则带着娘亲和妹妹去洛阳玩儿去了。   “弟弟,咱们以后再也不要相信爹爹的话了,爹爹会骗人,还会跟咱们抢娘亲和妹妹。”小凌瑞哭的直打嗝,心里委屈的不行,感觉自己就好像不是爹爹亲生的一样。   三岁的小凌智屁事儿不懂,只要有哥哥在身边就什么都无所谓了,见爹娘没来接他也不觉得害怕,倒是见凌瑞哭了,他也跟着干嚎起来。   公主府里正忙着打包,准备出门的凌一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哈,你儿子肯定在骂你了。”孟彤笑的好不幸灾乐祸。   在一边榻上自己爬着玩儿的小粉团儿,见孟彤笑了,也跟着“啊啊”的叫起来。   凌一揉着鼻子瞥了娇妻一眼,转身抱起榻上的女儿,拿自己的鼻子去顶她的小鼻子,“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爹爹被你娘亲笑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咯咯咯——”小粉团儿以为爹爹在跟她玩,扑腾着手腿就咧嘴“咯咯”欢笑起来。   孟彤见她这样不由也凑上去逗弄她,嘴里对凌一抱怨道,“女儿这甜甜的名字倒是取对了,你看她一天到晚就知道笑,也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凌一无奈的看着妻子,“哪有你这样老是说自个儿女儿的?女儿这辈子只知道欢笑,不知忧愁才好呢。”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行了吧。”孟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转头点着女儿的小鼻子哼道,“都说女儿是当爹的上辈子的小情人,我看就是了,你看看你爹,我还没说你什么呢,你爹就骂我了,我是作了什么孽才给自己生了个小情敌啊?”   懵懂的小肉团儿还以为自家娘亲在跟自己玩,咧着嘴又扑腾着“咯咯”笑起来。   凌一把女儿转到一只手上抱着,另一手拦住孟彤的纤腰,把妻子搂进怀里笑道,“最没良心的就是你这丫头了,我何曾舍得骂你了?不过说你一句,这也要跟女儿吃醋。”   孟彤美眸中流转着波光,嘴角含笑的与他耍赖,“我就是吃醋了,你要怎滴?”   看着这样的小妻子,他心里软的不行,低头就印上了妻子娇嫩的红唇……   (这回是真的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