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久久小说网(jjxsw.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越黑网》全集 作者:石投 ========================================================================================================================== 【申明:本书由 久久电子书(WwW.jjxsw.cc)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TXT手机电子书,我们因你而专业,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请登陆 久久电子书--www.jjxsw.cc 】 ========================================================================================================================== 一部笔记本电脑 瓢泼的大雨哗哗地敲打着门卫室的水泥屋顶,雨水滴滴哒哒地从屋檐沿口的排水槽里溢出来,形成一道稀稀而湍急的雨帘,溅落在水泥地面上。几个小时以来,王大海就这样一直呆呆地望着窗外。他的搭档老高今天早上在上班路上意外摔伤,正在医院治疗,据说左腿已经骨折,物业公司在电话通知里答应下午再派一个人来,并提醒他一人值班要格外提高警惕。 王大海站了起来,伸了伸腰,隔着桌子向窗外探身查看。他的自行车就停在窗外的屋檐下,上面还盖着一条皱巴巴的雨披。自行车没有被雨水打湿,他感到满意。正想坐下来喝口水时,他看见一个裹着橘红色雨衣的男人推着一辆自行车走进了大门。 他现在看清楚了,那个男人蜷缩在雨衣帽子里的脑袋上戴着一个用旧的简易头盔,雨帽几乎遮住整个头盔,但挡住男人面孔的有机玻璃面罩肯定是使用时间长了,被摩擦得毛毛拉拉的,上面落满了雨珠,正淅淅沥沥地往下滴落。 那个男人径直走来,站在窗户外。王大海将窗户推开一个2寸宽的缝道,“我是15号叫来的管道疏通工,”那个男人把头盔面罩往推了推,说道,“他家的排水管堵住了,院子里积水排不出去。”他用戴橡皮手套的左手递进来一个红皮的工作证。 王大海发现工作证上既没有照片,也没有姓名,只印着:温荷物业维修中心管道疏通工A0078,然后是急修电话号码,联系人的姓名和手机号码。工作证另一面印着维修服务的项目,什么房屋改建、疏通马桶浴缸、安装淋浴器等一大堆。 40分钟前,王大海确实接到一个自称是15号住户的电话。一个男人在电话里说,据他家保姆反映,他家院子里积水严重,已经涨到了第二个台阶,他叫了管道工,请予以放行。王大海透过那2寸宽的窗缝仔细打量了一眼管道工,他大约40岁出头,一脸胡子拉碴的,还戴着一副粗头粗脑的廉价黑边框眼镜,但雨帽和锈迹斑斑的头盔遮住了他大半个额头和脸颊。 王大海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按照墙上贴着的住户表上的号码,拨通了15号的应急电话。这种应急电话每户都有一个,住户只要拿起电话就会直接接通位于新村另一头的中央监控室,中央监控室还负责监视新村两个出入口以及5处被认为偏僻的角落,以防盗贼越墙而入。 电话铃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王大海很纳闷,那个保姆在大雨里天能够去哪里呢?他一上午也没有看见有人走出去,一进一出总共只有2辆轿车,那都是他熟识的汽车。做门卫一年半了,他得出结论,门卫的业务水平全取决于他对于住户汽车和面孔的熟识程度。他是个小心翼翼的人,面对这个说北方话的陌生打工仔,既然15号家里没有人,就不能让他进去。 “15号家里没有人,”王大海打着官腔说,“你下午来吧。” “我们领导说,午饭前一定要把积水排干净。”管道工态度很坚决。 “不行,家里没人你不能进,这是我们的纪律。”王大海忽然找到了破绽,目光狐疑地直视着管道工说,“再说,你也进不了他家的院子,没法排水。”“我们领导说,他家的院子门是开着,从来不关。”管道工口气很急,仍然坚持要进去,“不信的话,你陪我进去。” 按照工作程序,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2个人值班,确实可以由一个人领着那个管道工进去,查看他说的是否属实。如果必要,还应该在守在15号的院子里,监督管道工的工作,以防那些手脚不干净的打工仔趁机顺手牵羊,或者做些鸡鸣狗盗的勾当。为此,他们还专门配备了对讲机,以备不测。但是,现在王大海是一个人值班,分身无术,而且,他还对于管道工急于要去没有人在家的15号院子的真正目的,产生了怀疑。 “你看我现在走得开吗?”王大海心里有点火了。“那好,你不让我进去,如果他家院子里的水涨起来,淹到房间里,我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管道工气鼓鼓的,“你必须完全负责。”说着,他掏出笔,在一个文件夹板上写了起来。一会儿,从窗缝里递进一个印制好的黄色工作单。王大海看到在“备注”一栏里,管道工已经写上:“1999年4月18日上午10点10分,因门卫阻拦,A0078号管道疏通工不能紧急疏通15号的排水管道,如果积水进到房间里,并造成经济损失,本疏通维修中心概不负责。” “请你在上面签名,”管道工已经换了一种认真的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还有你的工号,日期和时间。” 王大海完全傻眼了。他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个管道工。他好象挺有文化的,写出来的话都象合同里的话。尤其是“造成经济损失”这几个字,让王大海很为难。王大海可以想象,一旦15号院子里污浊的积水淹进了房间,那家人家一定饶不了物业公司,而物业公司如果赔了钱,也决不会饶过他。到时候,物业公司的领导就不会一本正经地跟他谈什么严守保安纪律,而是会用另一种口气说:纪律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不会灵活一点。类似的经验教训他以前也经历过。 “你肯定要倒霉了,”管道工幸灾乐祸地说,“不是倾家荡产,就是饭碗不保。” 住在这里的全是本地最有钱的人,一幅小小的地毯就是几万元,这是王大海亲眼见识过的,要真是他们的宝贝楠木地板在污浊的雨水里泡上几个小时,物业公司赔的钱就绝对是个大数目。但是,就这样贸然放一个陌生的外地打工仔进去,他的职责也不允许。这时候,他看了一眼仍然平摊在桌子上的管道工工作证:有办法了。 王大海抓起桌上另一部灰色电话,拨通了物业维修中心的急修电话号码。电话铃响起来,接着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您好,这里是物业维修中心,请讲……” 物业维修中心的值班室证实,确实派出A0078号管道疏通工去花园新村15号疏通院子里的积水,那家住户也确实来电告知如果家里没人,可直接去院子里排水,院子的门没有上锁。 王大海放下电话,心里一阵轻松,他总算摆脱了眼前的困境。“你进去吧,”他把工作单还给管道工,“工作证你出来的时候再还给你,我过一会儿会派人去15号看的。”王大海知道,在中午之前,物业公司不会派人来,但他需要虚张一下声势。 大雨仍然哗哗地倾盆而下。水泥道路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洁净,道路周围的树木和草地一片新绿葱葱,特别亮丽。新村里几乎看不见行人。管道工骑着自行车慢慢悠悠地从15号院子门口经过,但他没有停下,而是一直往前朝18号大院骑去。 那个带黑边框眼镜的中年管道工是阿姐化装扮演的。阿姐28岁,原名叫祁原红,他生活在南京,在市区开着3家书店和一家专门为广告公司维护电脑的电子公司。但他私下还经历着另一种人生,那就是打家劫舍。他发现开书店和电子公司挣钱实在太慢了,而在他周围,每天都有新的暴富起来的人住高档别墅,睡漂亮女人,开豪华汽车招摇过市。因而,他觉得上天对他非常不公正,由于家境贫穷,他没有去上大学,但那些暴富的人大多数不也是没有大学文凭吗?他们靠得全是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大大小小有权有势的叔叔阿姨、干爹干妈,就象报纸上说的是“权钱交易”:权生钱,钱生权,就这样不断循环往复,造就了一代暴富阶级。 没钱上大学,阿姐当了3年空降兵。尽管吃了很多苦,但也磨练了他的意志,学会了多种擒拿格斗技术,所以,他感到很值。最重要的是,他在部队里学会了忍耐和行动:即控制自己,用脑子指挥行动。从第一次作案至今,已经有4年了,他从未失过手。他把自己的侥幸归咎于:周密的计划,耐心的侦察,对细节的注重以及单独行动。因此,他为自己从未因为发怒或胆怯而动用真刀真枪感到满意,流血的暴行只会刺激公安机关更加凶猛的追剿。 但是,今天早上,他已经伤了2个人。那个年龄偏大的门卫是他用偷来的一辆小型客货两用车撞倒的,估计左腿骨折了,肯定上不了班。另一个物业维修中心的管道疏通工,在半路上被他截住,在佯装问路的瞬间,他把一支动物麻醉剂打进了那人的颈部。胖胖的中年管道工那双困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了一秒钟,颓然倒在他身上。他把昏倒的管道工装进那辆客货两用车的驾驶室,将那辆印有“温物维A0078”字样的自行车放入敞蓬车厢,用管道工的雨衣盖好,然后沿着梅花庵路驶向城市南郊八家山的一处事前选定的偏僻之处。车停妥之后,他蹬着那辆自行车直往花园新村而来。 “阿姐”这个吴语化女性称呼是祁原红的一个网名。他用这个网名在网上接受那些特殊客户的“订购”:大多数都是偷盗商业机密之类的“工作委托”。这一次的温荷之行也不例外,对方出15万现金,偷一部东芝笔记本电脑。他们用E-mail在网上联络了好几次,讨论并约定付款与交货的方式。不过,那是5个月以前的事情了,尽管他早就收到了预付的3万元“定金”。阿姐做事的原则总是安全第一,从不按时完成“任务”。他害怕有一天警察成为“客户”,他就等于请君入瓮,自投罗网了。他从事这个“新业务”完全是为了刺激,而不单单是“挣钱”。有时候,他觉得对方不可靠,起了疑心,或者,对方催促过急,他就原数退还“定金”。他需要耐心,他要求客户也要有耐心。 阿姐到温荷已经有15天了。开头几天,阿姐使用伪造的身份证住在温荷宾馆。他要偷盗的东芝笔记本电脑的主人是一个叫张广富的民营企业家,温荷宾馆是张广富与人合伙开的宾馆,这是原属政府招待所性质的一家宾馆,能够成为这家宾馆的私人股东和法人代表,张广富决非等闲之辈。正如阿姐后来了解到的,张广富是温荷市一个家喻户晓的大人物,拥有20多家企业,其中以哥辉科技有限公司规模最大。阿姐发现,在温荷市的大街小巷,到处可以看见哥辉公司的广告语:“哥辉,绿色高科技”。 阿姐在温荷市的图书馆查阅过当地报纸。根据报道,哥辉科技有限公司是温荷市“科技兴市”的一个样板企业,它开发出独特的“绿色高科技”,用于从废旧塑料里提炼汽油和柴油,据称,每吨废塑料(如旧编织袋、包装袋、一次性饭盒、农用地膜、泡沫、食品袋等)能够提炼出汽油或柴油650~1200升。 阿姐还注意到,作为这家多次受到省市领导莅临和称赞的民营企业老板,张广富踌躇满志的形象,一度大量出现在S省的主要媒体上:报纸访谈,电视访谈,还有英雄史诗般描述创业历程的电视短片。很显然,对于长久以来在S省很不起眼的温荷市来说,如今出现了这样一位令人羡慕的成功人士,确实是让人惊喜而值得十分骄傲的。况且,用S省一位主要领导人的话说,张广富是“一个科技含量很高的企业家”。 但是,对于阿姐来说,张广富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危险的偷盗对象。他同当地高层权力机关交往过深,过密,并且经营多年,有着牢固而畅通的各种社会关系网络。阿姐好几次犹豫着想放弃,最后伴随着艰巨挑战性而来的强烈刺激感占了上风。还有,他住在温荷宾馆的一天下午,看见了张广富从一辆宝蓝色的劳斯莱司豪华轿车里出来,在一位美女和3个膀大腰圆的保镖簇拥下,走进宾馆大堂。对暴富者的憎恨多少说服他留下了。 后来,阿姐在花园新村附近的一家企业招待所住了9天,用的是另一张伪造的身份证。他包了顶楼最靠南的一个双人房间。招待所的楼房虽然只有8层高,但在这里居高观察张广富别墅的视野还是不错。整整7天,阿姐都坐在一个架在金属支架上的可3节伸缩的俄制“海盗”牌20倍单筒望远镜前,监视张广富别墅里的人员活动作息规律,以及花园新村保安人员,包括门卫的值班交接和巡逻时间。张广富晚上的回家时间几乎天天变化无端,早则6点多钟,在家里吃晚饭,晚则12点至凌晨3点,有时候整夜不归。不过,他上午一般不在家里。看来,他还是一个勤快的企业家。 阿姐决定白天行动。但作业的难度也由此而增加了,为此,他制定了一个十分复杂的行动方案,目的是尽可能将可能遗留下的线索搅浑。他化了好几天进行化装实地勘察,选择进入现场与撤离的路线,计算精确的作业时间,跟踪那一个年龄偏大的门卫回家,并去查看了温荷物业维修中心。从昨天傍晚一直持续到今天上午的倾盆大雨是阿姐行动的最好掩护。侥幸的是,当阿姐撞伤了门卫,回到招待所房间再次确认张广富今天是否上班时,他正好从望远镜里看见他走进停在院子里的宝蓝色劳斯莱司轿车。阿姐看着劳斯莱司轿车驶出花园新村的大门,然后出发了。 他先用前几天在街上买来的一个手机给温荷物业维修中心打了一个电话,谎称自己是住在花园新村15号的住户,院子里积了雨水,请他们派人来疏通排水管。物业维修中心答应在45分钟内派人来疏通。阿姐接着给15号住户打了电话,确认他们家里没有人。他通过观察,已经掌握了这家人家的出行规律,一个中年女保姆每天下午3点买好菜,会准时出现在15号的院子里。阿姐也给花园新村的门卫打电话,告知他自己是15号的住户,等一会儿有管道疏通工来疏通排水管,请不要难为他。没想到,这个门卫还是盘问不止,不让陌生人进去,警惕性确实很高。 现在,阿姐来到了18号院门外,他看见靠近大门的围墙上挂着一个硕大的铜匾,上面刻写着:温荷市公安局重点保护单位。他朝四周望了一眼,雨雾迷朦的高级别墅小区里空寂无人,只有哗哗的大雨声响彻于耳。 他知道别墅里有2个保镖担任日常看守,还有一个保姆和一条凶猛的狼狗。他从挂在自行车上工具箱里取出了一支被锯短的麻醉枪,这是他从地下枪械市场高价买来的。他再次朝四周环顾了一下,确认附近没有人,然后迈步走向18号院子大门。 阿姐按响了门铃。有一个声音问道:“干什么的?”阿姐走到铁门上一个摄像监视镜头前,挥动着黄色的工作单,回答说:“我是管道疏通工,来疏通下水道的。” “你走错门了,我们没有叫过。” 阿姐在摄像监视镜头前指指黄色工作单,说:“是18号,没有错。” 摄像监视镜头上方的扩音器里没有声音了。阿姐估计一个保镖走了出来,这时候,他听到了狼狗轻轻地吠叫了两声。接着是皮靴踏在水淋林的石板路上的沉闷声越来越近,大铁门上的一个小铁门吱地一声打开了,一支双筒猎枪硕大而乌黑的枪口忽然抵住了阿姐的胸口,然后出现了一张粗糙的圆脸,“你闹什么?不看看什么地方?” 阿姐吃了一惊,但马上继续夸大受惊的表情,左手颤抖地把黄色的工作单举在那人的脸前,声音发颤地说:“你看,是18号。”突然,他左手往下一翻抓住猎枪向上一抬,几乎同时,一直放在背后的右手拿着麻醉枪瞬间前举,对准圆脸保镖的颈部就是一枪。圆脸保镖只觉得全身一阵舒服的麻热,就倒下了。阿姐从他的身体上跨进门,背起猎枪,并转身关上小铁门。 当他再转过身来时,那条狼狗已经扑到跟前。他差不多是贴着狼狗的脑袋开枪的。狼狗倒在雨水里,肚皮剧烈地一起一伏,四条脚狂乱抽动,他几乎没有犹豫,从雨靴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军用匕首,割下了狼狗的头。被鲜血染红的雨水迅速在石板路上扩散,形成一条条殷红的细小溪流,渗进路旁的草地和矮树丛。阿姐在一座假山后蹲伏了一分钟,另一个保镖还是没有出现。整个院子笼罩在一片哗哗的雨声之中,别墅房子前面空无一人,不远处是一条小溪,蜿蜒绕向别墅房子的后面,小溪上有一座精致的木桥。 阿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快步沿着石板路直奔别墅房子的前门。那是一扇用钢框加固的厚实木门,门虚掩着,估计那个圆脸保镖就是从这里出来的。他轻轻地闪了进去,然后就听到了电视声音。他正在走廊里,电视声音是从左边的客厅传来的。 阿姐小心翼翼地走进客厅,一个身材高大的保镖正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抬起头来,看见阿姐走近,满脸是惊异的表情。阿姐抬手给了他一枪。保镖瘫软地倒在沙发上,他的手里已经拔出了手枪。 阿姐迅速向厨房走去。他根据望远镜的观察,已经大致绘出了别墅房间的平面方位示意图,他并不很陌生。厨房在房子的后面,要经过一条走廊。他看见厨房的门没有关,一个年轻的女保姆正背对着他在洗菜,水龙头哗哗地发出很响的水声。他站在门口对准女保姆的后颈开了枪。女保姆向前扑倒在水池里,他犹豫一下,走过去,抱起了女保姆,同时闻到了廉价香水刺鼻的香气。他把她放在厨房里的一把椅子上,然后离开了。那个女保姆现在就象坐在椅子上打瞌睡,而水龙头仍然在哗哗地放水。 所有的人,还有狗,现在都解决了。阿姐已站在二楼张广富的卧室前,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类似袖珍计算器的仪器。卧室的门紧锁着,这是一种数码锁,说不定还会向花园新村的中央监控室自动报警,所以,马虎不得。他不断地在仪器上输入数据,仪器也不断地发出嘀嘀嘀的声响,突然,咔的一声,门被打开了。 根据客户的指示,张广富的笔记本电脑就放在床边的保险柜里。阿姐迅速在房间里扫了一眼,在一张庞大的欧洲古典式样的铁床旁,确实放着一个不起眼的铁制保险柜。它好象已经被重新油漆过,以便与铁床和房间里深色的摆设协调,但看上去仍然十分精致。 当阿姐凑近细细查看保险柜时,不由地深深地感到失望。那居然是一个老式的转盘式保险柜,阿姐带来的电子仪器看来一点用处也派不上了。这意味着他要化费更多的时间来对付这个保险柜。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快11点钟了。拖得越久他的处境就越危险,但就此放弃,他决不会甘心。 他拿出电钻和电锯,沿着保险柜上那盏漂亮的意大利台灯的电线,找到电插座。幸好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好,电钻和电锯发出的刺耳噪音才不会传出去很多,越下越大的雨声会掩盖剩余的部分。但是,他也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他体验到了真正的恐惧。 30分钟之后,他终于打开了保险柜。首先他看见的是一堆捆扎整齐的现金,总共有10捆,每捆一万元。他笑了,这是他的意外收入。接着,他看到了那部浅灰色的东芝笔记本电脑,正平躺在保险柜的底部。他把钱和笔记本电脑放进背在胸前的一个帆布背包里,收拾好工具和保险柜的金属碎片,起身出了房间。 在楼梯上,他屏住呼吸仔细听了一分钟,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哗哗的雨声。他快步移动身体,经过底楼客厅时,侧脸看了一眼,那个大个子保镖仍然蜷缩在沙发的一角,象是因为疲惫不堪而姿态不雅地突然睡着了。他匆匆经过别墅院子,那条狼狗的尸体在雨中被淋得湿漉漉的,血水已经被雨水冲淡了。圆脸保镖还躺在门口窄窄的雨棚下,裤腿已经打湿了。他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小铁门,外面还是空无一人。他跨出小铁门,并顺手将它关上了。 他醒过来肯定会感冒一场的,阿姐想到。从路旁的灌木丛里推出隐藏的自行车时,他还想着那个圆脸的保镖。 王大海看见那个穿橘红色雨衣的管道工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地驶来。但他在门卫室前停住了。王大海拉开窗门,管道工递上黄色的工作单,“请帮忙签个字,证明我疏通了15号院子里的下水道。” “对不起,我这个我不能负责,”王大海把红皮的工作证还给了管道工,“因为我没有亲眼看见。”这时他发现管道工楞在那里,看着花园新村的大门外。 大门外,一条专门为花园新村修建的宽阔的水泥道路上,一辆车身宽大的劳斯莱司豪华轿车正冲破雨幕疾驶而来。阿姐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长长的雨刷在挡风玻璃上来回快速地移动。 “但愿15号住的是好人,不会赖帐,”阿姐拿回工作证,“我要赶回去了,晚了,就吃不上中饭了。” 王大海拉上窗门,透过潮湿的窗玻璃看着管道工骑上自行车,出了大门,不一会儿,那橘红色的背影就被灰蒙蒙的雨雾淹没了。 ● “定向旅行”计划 -------------------------------------------------------------------------------- 在相距600多公里之外的上海埔东新区一幢6层楼居民住宅里,于珉起了个大早。他打开窗户一看,晴空如洗,阳光明媚。他的心情顿时好多了。春天的天气就是多变,昨天还是倾盆大雨,今天就太阳高挂了。 于珉大学毕业已经2年多了,但还是没有找到令他满意的工作。上个星期,他下定决心辞职了,并开始计划雁荡山的定向越野之旅。他的女朋友去澳大利亚留学有一年半了,越洋 电话来得越来越少,偶尔收到的电子邮件里,话也越说越短,懒洋洋的,只剩下乏味的问候。告吹只是个时间问题。这也是他想去雁荡山散散心的一个重要理由。 昨天深夜,于珉到鼎盛军事网站上再次翻看他5天前的留言,看看是否有人响应他的“定向旅行”计划:他在留言帖里留下了他的手机号码,但还是没有人理会,也没有人打他的手机,这使得他很黯然。看来,他注定要进行一次孤独的定向越野旅行了。 于珉是个军事迷,大学一年级就热衷于时髦的“定向运动”了,曾是上海地区最早的定向运动俱乐部成员。“定向运动”(orientrring)是从瑞典的“寻宝游戏”演化而来一项体育运动,参加比赛者通常3人一个小组,借助于绘制精确的地图和指北针按事先规究好的方向在山林或野地里越野行进,先到达指定终点者赢得胜利。这项运动主要考验参加者在野外辨别方向、选择道路和越野行进的能力,因而也被世界各国的军队所重视,被当作一项军事技能来训练。 差不多有2年时间,于珉沉浸在越野行军的刺激感以及使用指北针和地图进行作业的热情中难以自拔,后来,随着他对定向越野技能的掌握越来越老练和自信,他开始嫌弃俱乐部组织的“定向运动”太过于缺乏模拟军事行动的惊险色彩,嫌弃其规则过于体育化,嫌弃参加者把注意力全集中于判读地图和使用指北针的技能训练上,不好玩,加上网络正好流行,而他与女朋友也在校外借房偷偷同居了,他也就慢慢疏远了“定向运动”。 但2年的“定向运动”经历,让于珉学会了几乎全套的野外生存技能,以至于有一次他居然地对网友口出狂言,吹嘘自己是一名合格的“业余特种部队战士”。作为军事迷,于珉现在已远远不如大学里那么狂热了,以前周末时,他会省下父母塞给他的买衣服钱,与几个同是军事迷的朋友一起去射击俱乐部打枪,实弹射击包括81式自动步枪和54式手枪在内的国产枪支,过一过枪瘾,虽然子弹的价格总是高得让人跳楼。如今他有工资可花了,反而对射击厌倦了,只要不去酒吧寻欢,晚上总是懒洋洋地泡在鼎盛军事网站的论坛上,与众多网友闲聊着从手枪的小口径趋势到战斗机电子系统的话题,或者大话未来与美军的冲突胜算几何。 自从他女朋友离开后,于珉发现自己对任何事情的兴趣都降低了,最后他偏执地将此归结为他很久没有去野外活动的缘故,因而,这次出游于珉充满期待,他再次恢复了对“定向运动”的热情,但他仍然没有兴趣比赛,于是就把自助旅游和定向越野结合起来,改编设计为一次包括露营、观光和徒步穿越整个北雁荡山的一次长途“定向旅行”,所以,他的出行携具也带有“业余特种部队战士”的强烈色彩。 首先,于珉不会忘记定向越野的基本装备,即地图和指北针。他的指北针是中国军队使用的65式军用指北针,但要弄到雁荡山的大比例尺地形图却很困难,他所能收集到的只是一张几乎没有关于地形及河流的技术标注的雁荡山导游图,这意味他如果离开旅游路线,穿越雁荡山的山林野地,可能会有误入险地的危险,尤其是那些难以对付的季节性的淤泥地和小河流。作为一种心理安慰,他带上了一张从网上下载的雁荡山卫星图片,图象非常清晰,但是小比例尺的,他去一家图片输出中心用最高精度将卫星图片打印出来,并进行防水塑封处理。此外是一本比例尺为20万分之一S省分县地图册。 其次是准备在雁荡山露营的装备:一顶小帐篷,一个防水军用睡袋,一个带尼龙保温套的1.5L美军现役方型水壶,4个国产袖珍式野地红外热感应报警器。报警器是于珉为这次特地露营购置,主要是为了防备在山林野地露营睡觉时有野狗或者田鼠接近和侵犯。这种报警器原来是为特种部队设计的专用电子装备,因为物美价廉,现在反而成了年轻人时髦的露营用品,在自助旅游用品商店里也可轻易买到了。 还有富有强烈军事色彩的侦察装备:一架他使用了多【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年的8倍俄制军用双筒望远镜,一个口径为60mm倍率为2倍的俄制微光夜视双筒观察镜(有效夜视距离为250米),一个中号的美军L型手电筒,以及一架全自动可变焦的单镜头反光照相机。 最后是救生装备:2根直径为9 mm长度为25米的救生绳,一双备用运动鞋,一支使用1节7号电池的强光小手电,一个紧急救生包。紧急救生包里除了有酒精、抗生素和止血创贴等急救药品之外,还有2个中华牌香烟铁盒,这是于珉精心准备的“救生宝盒”,其中一个铁盒装有涂蜡的防水火柴、被截短削扁的4支小蜡烛、1把小剪刀,钓鱼钩和钓鱼线,另一个铁盒装着3把8 cm长的小锯条,一卷90cm长的细铜丝和6枚男用避孕套。 除此之外他感到犹豫的是,他是否该带上一把多用途军用匕首。这是他很珍视的收藏品之一,他不想在旅途中由于警察的误会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甚至被没收掉。他带上它纯粹是为了野外生存的需要,尤其是他计划越野穿越偏僻山林野地,并露营过夜。所幸他准备乘坐长途汽车去,可不必经过很严格的物品检查。他最后还是把它塞进了他的德国造登山背包底部一个窄窄的暗袋里,并小心拉上了拉链。 收拾完行囊,于珉给住在静安寺新房子里的父母打了一个电话。他的父母和年长他10岁的哥哥住在一起。新房子是他哥哥买下的。退休在家的父母照例唠唠叨叨地叮嘱了他一大堆,他只好耐起性子吱吱唔唔小心应付着:“不会去很长时间的,最多一个星期。” “要住好一点的宾馆,每天洗澡,不要弄得一身虱子回家。”母亲的叮咛不厌其烦。 “啊哟,妈,怎么会呢?”于珉没有告诉他们,他准备野地露宿。他们听说了绝对会动员他哥哥嫂嫂一起反对他这次旅行的。 “不要心疼钱,回来手头紧了,爸爸可以借给你,你想什么时候还都行。”妈妈说完了,爸爸又开始了。他已经25岁了,可父母还是把他当作是18岁出远门,一点办法也没有。 总算挂了电话。于珉伸了一个懒腰,准备精神抖擞地出发。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这老爸老妈的,还有完没完啊。可是,手机里却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喂,你是彩虹勇士21吗?” “彩虹勇士”是绿色和平组织一条被法国情报机构炸沉的船只,而“彩虹勇士21”是于珉在鼎盛军事网站BBS上的网名,意思是铭记和平的21世纪战士。“是,你是哪位?” “我刚看到你在鼎盛上的留言,你去雁荡山自助旅游的计划没有改变吧?” 于珉发现自己心跳加快了。他兴奋起来:“我正要出发呢!”“我也准备去雁荡山,也是今天出发,可以和你作伴同行吗?”“当然可以。”于珉心跳更快了。终于找到了一个同伴,而且是个很主动的女伴。 他们约定一个半小时后在淮海路百盛购物中心内的季诺休闲餐厅见面,就挂了电话。于珉快步出门。走在春光明媚的街上,他脸上也早已是春风满面。 男朋友 -------------------------------------------------------------------------------- 10点钟整,于珉看见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走进餐厅。她径直朝于珉的座位走了过来,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然后对着他粲然地一笑。 “你就是彩虹勇士21吧?” 于珉点头称是,也回敬了一个笑脸:“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餐厅里没有人有这个,”她指指放在于珉身旁座位上他那只硕大的德国造登山背包,“我叫罗文丽,是你的旅行伴侣。”她说话的节奏快捷而理性,给人干练而成熟的深度感。 “很高兴将与你一起旅行。”于珉不由自主地客气起来。 罗文丽看上去年龄在30岁上下,穿一件齐腰的灰色防雨短风衣,里面是浅褐色的贴身皮背心,裤子和于珉一样,都是那种口袋又多又大的登山裤。她的衣服质地非常不错,一看就是时髦名牌,很和谐地衬托出她的高傲气质。 于珉心里感到一丝失望,他原以为会来一个象他的女同事一样一出市区就没有了主张的娇嫩女人,却没料到来了一个经理型的女强人。这种英雄般的女人出门哪里会需要同伴啊,她要的绝对是下属。但他注意到她用很亲昵的口吻说了“伴侣”这个词,忽然怀疑起她是否是个乔装的女骗子,利用“旅行伴侣”设圈套来讹诈他。 “你不介意我们一男一女结伴同行吗?”他脸上仍然挂着甜甜的笑意。 罗文丽困惑不解地盯着于珉的脸。于珉连忙解释说:“我是说,我可能不合适你。” 罗文丽楞了一会儿,然后她大笑起来:“你怕我讹诈你,是不是?” 被对方说中了心事,突如其来的尴尬使于珉的脸颊顿时涨得通红。他低头连忙否认:“没有,没有。” “你真的很可爱,”罗文丽一副笑颜可掬的样子,“我觉得你非常合适,我已决定聘用你做我的旅行伴侣了。”她仍然坚持使用“伴侣”这个让人遐想菲菲的词。 “聘用我?”于珉抬起头,满脸困惑,果然她要设法把他变成她的下属了。“是的,事实上是聘用你做我的男朋友。”“男朋友?”于珉更感到诧异和好奇,但是他乐了。“是的,做我的男朋友,只做三天。”“要是我不愿意呢?”“你会愿意的,我开的工资很高,每天1500元。”“可我已经计划好了去雁荡山旅行,现在不准备打工。”“不会很耽误你旅行的,只需要稍微修改一下你的旅行路线、多几天就行了。”“怎么修改?”“你同意了吗?”“让我考虑考虑。”“条件是很优惠的,3天内你的差旅费由我全包,你除了每天可以拿1500元的工资,我会另外付你一笔旅行延误费,算4000元,所以你在3天里总共可得8500元。”“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聘用我?我可不是帅哥呵。”“因为你合适。实话告诉你,我在鼎盛网站上注意你好久了。”“哈哈,”于珉笑了,“你是富婆吧,找我是寻寻开心。”“不是寻开心,”罗文丽回答说,“而是要圆一个谎言。” 罗文丽接着告诉于珉,她的亲生父母已经双亡,将舅父舅母视为父母,她一直对舅父舅母谎称,她在上海有一个即将要结婚的男朋友,事实上,她没有。现在,舅母病重在床,将不久于人世,所以,她去探望病床上的舅母时,必须要带一个男朋友去。 “哪怕是假的,只要能够安慰她就行了。”罗文丽说。 于珉不禁同情起她了,这种同情里混杂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强烈怜惜。“好吧,我同意做你的男朋友。”他说。同时,与一名大龄女人单独相处的吸引力和好奇心也刺激着他。 这时候,罗文丽招手叫来服务生。 “我们先填饱肚子,然后出发。”她给了于珉第一个指示。 技术机密 从昨天中午一直到现在,张广富只睡了2个多小时,而且睡眠质量非常差,噩梦连绵不断。他的笔记本电脑被劫已经整整过去24个小时了,但警方至今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破案线索,搜寻笔记本电脑的搜查行动也毫无进展。 警方从被救往医院的保镖和保姆身上提取了血样,化验分析结果出来,使得资深的刑警也感到吃惊,导致他们昏迷的居然是一种动物麻醉剂。 很显然,作案人是一个在江湖上纵横多年的高智商的职业老手,他居然懂得使用非致命武器,精通某种动物麻醉剂致人瞬间昏迷的精确计量,也深知使用麻醉枪伤人的好处是不制造流血命案,从而避免给警方和社会舆论造成沉重压力,与此同时,他刻意要让受害者在清醒之后全然失去记忆。两个保镖醒过来后,果然无法回忆起对他们下手的人长得什么模样。他们根本没想到张广富的别墅已被抢劫了,失去了什么。 在现场,警察还注意到,作案人残酷无情地用匕首杀死了那条看家护院的狼狗。这原是温荷市公安局的一条训练有素的警犬,是2年前温荷市公安局局长魏天戈送给张广富迁居花园新村18号别墅的礼物。作案人杀死这条警犬,是害怕它在麻醉剂失去药效醒来后仍然会记得他的气味。 警方认定作案人在作案之前进行了充分细致的侦察工作,至少是基本摸清了张广富家里的人员活动情况,不然是不太可能选择大白天上门作案的。而且可以断定,昨天早上,他一直在等待张广富出门的机会。因为,这个大雨倾盆的早晨是作案的绝佳时机。 尽管根据现场情况推算,警察在作案人离开作案现场的半个小时之内内就赶到了现场,但是雨水显然还是抹去很多痕迹的细节,而哗哗的雨声也为他提供了作案掩护条件。这说明作案人是一个很高明的罪犯,拥有丰富的抢劫作案经验。 从现场勘察的结果还难以判定,作案人的目标是冲张广富的东芝笔记本电脑而来的,还是冲10万元现金来的,两者都有被顺手牵羊拿走的可能性。但问题的关键是,作案人是如何得知笔记本电脑和10万元现金就藏在这个保险柜里这一情报的。警察的初步判断是,作案人的幕后指示者一定是张广富的亲近之人。因而,他的所有秘书和保镖都列入了警察的审查范围之内。 昨天上午,张广富坐着他那辆价值400多万港币专门定制的宝蓝色劳斯莱司豪华轿车来到太平南路的温荷城市信用社总部。衣香鬓影的他,是去签署温荷城市信用社低息贷款给哥辉科技有限公司2000万元的贷款合同的。出席签字仪式的贵宾有一位副市长和市经委、科委等大小官员。这2000万贷款作为温荷市政府加大“科技兴市”资金投入力度的措施,用于哥辉科技有限公司继续开发从废旧塑料里提炼汽油和柴油的“绿色高科技”。 签字仪式举行得出乎意料地低调,简短。在场的媒体记者只有被指定的5位。按惯例,在签字仪式后,哥辉科技有限公司会在温荷宾馆安排高规格的午宴,宴请参加签字仪式的贵宾、信用社的大小主管以及媒体记者,以示答谢,但临时改为一个小型冷餐招待会了。原因是国务院的一个经贸调研小组突然顺道到温荷来考察,市政府不想给他们留下官员们吃吃喝喝的印象。据说,省里的大员也下达了要温荷市官员们洁身自好的口头指示。 冷餐会匆匆结束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忙着去应付经贸调研小组了。毕竟有很多的官样文章要补做。张广富突然有一种被冷落的无聊感,混杂在又一招棋局胜算的身心疲倦之中。反正日程安排已经被打乱了,他想回家休息一会儿。可汽车在院子大门等了2分多钟还不见有人来开门,他的司机很不耐烦地不断按着喇叭。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他的本能告诉他肯定出事了。 他无法想象,居然有哪个黑道人物敢在他家里动手。他很盼望他遇到了一个胆打包天的“独行侠”,花这么大工夫目标就是10万现金,仅仅是个普通的上门盗窃钱财案,可直觉告诉他,事情决不会这么简单,他闻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比警方更清楚,有人是专门冲着他的东芝笔记本电脑而来的。因此,张广富感到深深的恐惧。 和警察一起在第一时间到达现场的,是温荷市公安局局长魏天戈。张广富的报警电话就是直接打给他的。他们是非常亲密的朋友。张广富的脸色苍白,双手发冷,让魏天戈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惊。 他对魏天戈的说第一句话就是:“魏哥,你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回我的笔记本电脑,要不然,我的哥辉公司就彻底完了。” “电脑里有什么?”魏天戈问。 “哥辉公司全部的技术机密。” 魏天戈没有再多问。他在张广富家的低楼客厅里召开了现场紧急会议,部署全市警察紧急出动,严格盘查所有的道路口、汽车站、口岸码头、出租车、船只,对于宾馆、旅社、饭店、娱乐场所、出租房、闲置空屋以及公路沿线两边的树林、隧洞等可能躲藏的地方要进行地毯式的搜查,目标是一部东芝牌的笔记本电脑。因为作案人离开作案现场还不足一个小时,有很大的把握可以估计,他还没有逃出温荷市的辖区。 魏天戈特别对警官们强调:盘查的摊子一定要铺得大,声势要造得猛,对携带笔记本电脑出温荷市者扣押检查要狠,要彻底打消掉作案人侥幸逃离温荷市的企图,迫使他只能乖乖趴着在暗处躲藏,为破案和追回笔记本电脑争取宝贵时间。情况紧急,警官们纷纷掏出手机,直接布置盘查行动。现场顿时吵成一片。魏天戈走到张广富身边,轻声说道:“你也从你的渠道查一查。” “我早就让兄弟们去查了。” “另外,要给曹市长打个招呼。” “我和他约好了,一小时后在他办公室碰头。”张广富回答。 直到今天中午,1000多名警察还在小小的温荷市,包括市区、30多个乡镇以及公路沿线的村庄,进行铺天盖地的扫荡式搜查,迄今为止一共扣押检查了50多部笔记本电脑,但只有3部是东芝牌的笔记本电脑,经过张广富的仔细检查,确认全部都不是他自己的那部笔记本电脑。如此兴师动众的盘查行动,已引起了温荷市民的普遍抱怨。在市政府内,也有不少官员表达不同意见的强烈议论。 曹市长今天上午在市政府接见了张广富,对他的住宅被【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劫表示公开慰问。然后他在市府会议上积极支持了市公安局及时有力的搜查行动。他强调,这是捍卫温荷市“科技兴市”的打击犯罪行动:对于这起破坏温荷市经济建设、侵犯温荷企业经济利益、威胁著名民营企业家生命安全的恶性案件一定要追查到底,决不姑息。至于因此而给市民和旅行者带来的不便与麻烦,要耐心地做好思想工作,以理服人,赢得他们的配合。 张广富的兄弟们也没有什么查寻结果。他们罗列了一个可能对哥辉公司发难的人员名单,但要找到确凿的把柄,还需要足够多的时间和金钱。 魏天戈打来电话告诉张广富,温荷市公安局刑警队已经初步认定,作案人化装成一个管道疏通工混进了花园新村。唯一的目击者是一个叫王大海的门卫。据他的反映,作案人离开花园新村的时间与张广富回到花园新村的时间正巧重叠,因为王大海认得出张广富的劳斯莱司轿车,所以他认为张广富也应该看见了作案人。 张广富的司机和坐在前座的一名保镖也共同回忆说,在汽车开进花园新村的大门前,确实看见一个穿着橘红色雨衣的骑自行车男人,与他们的汽车擦肩而过。但当时谁也没留心注意。那时候,张广富自己正靠在汽车后座上闭目养神呢。“擦肩而过?”张广富重复道。这个词他听起来感到无比心痛。 “是擦肩而过!”,坐在前座的保镖显然感到非常抱憾地叹了口气,“就差10分钟,我们就逮住他了!” “逮住他,我一定亲手宰了他。”张广富咬牙切齿地说。 去温荷 于珉终于明白罗文丽约在季诺休闲餐厅会面的用意了:她果然是追求高效率的女强人,百盛购物中心就在地铁车站上面,他们吃完饭,钻入地下,坐地铁很快就抵达了长途汽车站,正好赶上中午12点发出的那趟车。看来,罗文丽已计划好了一切。但于珉总感觉心里轻飘飘的,他这次“定向旅行”一开始就突如其来改换了路线,前3天还要受雇于别人,面对不确定性,可是3天赚8500元的巨大诱惑实在难以抵挡,尽管他也隐约质疑过罗文丽花这么多钱聘请他当男朋友的真正目的,不过,他并未觉得有何危险将至。 温荷是个小城市,不通火车,因而,从这个车站开出的长途客车都是卧铺车,车上装有电视机,可以躺在铺位上观看过时的好莱坞大片,以缓解长达6个多小时的旅途寂寞。乘客大多数是来往于上海与温荷之间做小生意的人,他们成群结伙,在车厢里毫无顾忌地大声喧哗,开粗俗的玩笑,使置身其中的于珉和罗文丽感到很不习惯。 于珉的铺位与罗文丽的铺位并排,因车厢空间狭小,看上去就象是紧挨在一起,但罗文丽还是示意于珉坐到她靠窗的铺位上。于珉感到有些尴尬,不过他听从了。 “你好象没有进入角色。”罗文丽笑着说。 “我又不是‘鸭子’。”他说完,自己笑了起来。罗文丽笑得喘不过气来。于珉看见她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的,不禁想入非非。 “你好象不喜欢我。”罗文丽直视着于珉的眼睛。摆明了是要逗他。 “你是个漂亮的女人。” “但你好象无动于衷。” “我……,”于珉一时语塞。他心想:这个女人确实很厉害,他还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么直截了当不会害羞的女人。 “你是说,我们要象电影里男女间谍一样,现在就开始要搂搂抱抱吗?”他开始了后发制人的话语反击。 “是害怕对不起女朋友吧?”罗文丽眼睛里满是同情的笑意,刺痛着于珉。 “她去澳大利亚留学了,管不到我。”他故作满不在乎。 “那你呢?真的没有男朋友?不会吧?”于珉马上反问道,他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这时候,汽车已经开出了拥挤繁忙的市区,驶上了沪杭高速公路。正是春天出游的好时光,公路上开往杭州的大小车辆很多。于珉看见罗文丽低下了头,也觉得自己显然问得太多了。他把头转向了车窗外。一辆满载学生的旅游车正好从他们汽车旁超车经过,车窗相对时,有几个学生呼啸着向他挥手致意,其中一个女学生笑盈盈地抬起紧贴在一起的双拳,用两个翘动的大拇指对着他打手势,意思是“好亲热的一对恋人啊”。围在窗口的学生全都哄笑起来,于珉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笑话我?”罗文丽捶了于珉一拳。 于珉摆摆手,他指指已经车窗外已经开远的学生旅游车,“是那帮学生,他们对我们这样—”说着,他模仿那个女学生的动作向罗文丽演示了一遍。他们一起笑了。 “我有点累了。”于珉回到了自己的床铺,把毯子和外衣盖到身上,倒头睡下了。 当他醒过来时,看见罗文丽正倚靠在床头摆弄笔记本电脑。他的德国造登山背包已从行李架上拿下来了,和枕头一起垫在罗文丽的背后。罗文丽伸直的腿上盖着叠成方形的毯子,毯子上放着一部精致的IBM笔记本电脑。他不得不承认,罗文丽在专注工作时的神情的确美丽性感,不能不引起他久已未亲近女人的年轻身体强烈骚动。 于珉躺在床上出神地凝望着罗文丽,克制着自己从身体内部不断涌出的欲望。这时候,他听到手机响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但没有来电。他转过头,看见罗文丽已从她搁在床铺内侧的灰色登山背包里掏出手机。是她的手机在响,铃声和他的一样。 “是的,我已经出发了,今天晚上就到。”罗文丽凝神听对方说话,然后回答。 “你一定要等我,最晚到明天晚上。”罗文丽接着强调道,神色似乎特别紧张。她等到对方回答之后,关上了手机。 “谁来的电话?”于珉从床铺上坐了起来。 “你一直醒着?”罗文丽惊讶地瞪着他。 “刚醒,没有偷听你的电话!”于珉撒了谎。事实上他也没有听见什么。 “是你舅舅舅母打来的吧,他们等急了?” “对,舅舅在催我呢!”罗文丽的表情再次活跃起来,“他们急着要看你这个男朋友倒底长得帅不帅,体不体贴我。” “再体贴也只有3天。”于珉回了一句。 “你是不是有点遗憾啊?”罗文丽的嘻皮笑脸也带着嘲弄的意味。 “那当然了,你是个美女啊!”于珉也笑了。 “可时间一长,我怎么付得起你这个帅哥的工资呢!”罗文丽眨着眼睛,话里有话地似乎真的把他当雇来的高价“鸭子”了,让于珉的自尊心大受打击,但他只当是没有听见:赚大钱总要受小损伤的,被人嘲笑几句怕什么呢。 “我看出来了,你是个工作狂,探亲还带着电脑不忘工作呢,”于珉扯开话题,他看见罗文丽把笔记本电脑装进了一个黑色的专用布袋,“可以借给我玩一会儿游戏吗?” “我电脑面什么游戏也没有。”罗文丽显然不情愿借。 “连翻扑克牌也没有吗?”于珉不甘心放弃。 “全删了,我不喜欢游戏,”罗文丽说,“那纯粹是浪费时间。”她将那个装笔记本电脑的黑色布袋放进她的灰色登山背包里。 成熟的女人与年轻单纯的女孩感觉就是不一样。于珉很难把握住罗文丽的心态,她总是掌握着交往的主动权。于是,他只好没话找话地问道,“车已经开到哪里了?” “早就过了杭州,我们现在已经在104国道上了。”罗文丽说完,就招手示意于珉坐到她身边来。她横过身体,把她的灰色登山背包垫靠在背后,给于珉让出了位子。“我们看一会儿电视吧。”罗文丽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吊在客车车厢里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张曼玉、林青霞和梁家辉共同主演的武打片《新龙门客栈》,但那些先前大呼小嚷的乘客现在大部分都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几乎没有人在认真看影片。 “那是老掉牙的电影了,我都已经看过5遍了。”于珉嘟囔着。经过几个小时的瞌睡,他的精神显然很充足。他已坐到罗文丽的身边。 “你这么有钱,为什么不自己开车去温荷呢?”他问道。 “我没有象你想象得那么有钱,自己开车去也太累了。”说着,罗文丽将头靠在于珉的肩膀上,“我想眯一会儿。”她说话的口吻轻柔而随和,就象他们早就是一对真正的情侣似的。于珉惊呆了,身体竟然微微有些颤抖,想不到梦寐以求的旅途艳遇就这么开始了。他揉揉眼睛,觉得自己仿佛恍入梦境,可电视机上张曼玉扮演的客栈老板娘正在柜台上耍泼辣的镜头,却真真切切地映入他的眼帘。 从罗文丽身上飘来的一阵阵淡雅的香气,再次激起了他的强烈欲望。他觉得自己简直欲火中烧。他从罗文丽背后伸出一只手臂搂住了她的肩膀,但她没有反抗,迷迷糊糊地嗯的一声,反而将身体更亲近地贴紧了他。他明显地感觉到她温热的体温,触碰到了她饱满的乳房边缘柔软的部位。 他只好咬紧牙关,抵御着全身每个部位冒出的欲火,感到喉咙发涩,浑身出汗。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晕晕忽忽的,好象不是置身于一辆长途客车上。不过,他还是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了,亢奋的情绪慢慢地平息下来。他将脸颊轻轻贴着她香气迷人的头发,第6遍重看已经播放了一半内容的武打旧片《新龙门客栈》。 当理智重新回归大脑时,于珉开始问自己,她为什么放着好端端的床铺不睡,要靠在他肩膀上打瞌睡呢?他想不通。难道她使用直截了当的亲密举动,在向他示意她也期待着和他发生一次火热的艳遇?那好象也太快一点,就象一场好莱坞的电影。难道她出那么多钱真的要把他当作“鸭子”来戏弄3天?我真的那么有魅力吗?于珉发现自己全然不了解成熟女人的心意。反正艳遇也好,当“鸭子”也好,他对她的丰满身体充满欲望,所以他不会感到自己损失什么。 到达温荷市已是傍晚6点20分。于珉叫醒罗文丽,说:“我们到了。” 罗文丽直起身体,轻轻推开于珉搂住她肩膀的手臂。她揉揉眼皮,柔声说道:“睡得真舒服。”接着,一转身,手脚利索地背起了她的灰色登山背包,“我们下车吧。” 他们下车的地点是温荷新客站。和上海不同的是,“上海新客站”是乘客对上海火车站的俗称,而“温荷新客站”是乘客对温荷汽车站的俗称。这是于珉第一次来到一个没有火车站的城市。 下车以后走了几步路,罗文丽突然亲热地挽住了于珉的手臂,他们看上去就象一对正在甜蜜地结伴旅游的情侣。忽然地置身众目睽睽之下,于珉反而对这种亲密举动感到别扭,她毕竟仍是一个他认识了还不到10小时的陌生女人。但他很快习惯了。他承认自己多少有些虚伪,刚才他还对她丰满的身体充满了邪念。 穿过川流不息的乱哄哄人群,于珉发现车站里的气氛异样紧张。在检票口站满了身穿绿色警服的警察,还有身穿迷彩作战服、腰配手枪或肩挎冲锋枪的武警战士。 “肯定出了什么大事,”于珉指指那些正在检查乘客行李的警察和武警战士,“他们封锁了整个车站。” “反正我们都是好人,让他们检查好了,我们不会有什么事。”罗文丽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既象是在安慰他,又象是在给自己壮胆。但于珉明显感觉到她挽住他手臂的手要比刚才抓得紧。他忽然满腹狐疑起来:她是不是携带了违禁物品?走私毒品?拿他作为掩护?趁着他刚才在车上睡觉,她是否已把它们悄悄地放进了他的登山背包?他冒出了一身冷汗,直楞在那里,因为他偏偏又猛然想到了放在登山背包底部暗袋里的军用匕首。 我今天要彻底完蛋了,他想。 出站的人群吵吵嚷嚷地排起了蜿蜒弯曲的长队。人们唧唧喳喳,用方言或普通话纷纷议论推测着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以至于让一向不愿意多管闲事的警察如此兴师动众。有一点是大家七嘴八舌达成共识的,那就是警察一定在追捕某个可能惊动了中央高层官员的超级大要犯。 “你看,武警都出动了。还拿着冲锋枪呢。”一个与他们同车的乘客高声喧哗。于珉又朝武警挎着的冲锋枪扫了一眼,他早就分辨出那些都是79式冲锋枪。虽然中国人爱把仿制AK-47的56式自动步枪,称作“56式冲锋枪”,但它使用的是7.62mm步枪子弹,穿透威力要远远大过79式冲锋枪使用的7.62mm手枪子弹,市区值勤的武警部队之所以配备79式冲锋枪,就因为它威力小,即使在紧急情况下与持枪歹徒交火,弹雨横飞,子弹也不会穿透墙壁伤及房屋内的无辜市民。但以于珉的标准来衡量,79式冲锋枪早就到了该进博物馆的年龄,他心仪的是德国造的MP5冲锋枪。不过,眼下让他忧心如焚的是,他背上沉甸甸的德国造登山背包安袋里那把军用匕首。他为自己居然还有兴趣注意武警冲锋枪的优劣而生气。 他侧头瞥了一眼身边的罗文丽。她倒是一副镇定下来的模样,似乎真的很有好奇心地正在留意倾听着周围乘客的热烈的讨论。 “我刚听说好象是哪件国宝被盗了。”又一个乘客说。 “肯定是瞎猜的,你说我们温荷哪里会有国宝啊?”另一个乘客满脸不服气。 “那倒也是,”那个说国宝被盗的乘客动摇了,“不过,这戒备森严的架势我还是头一次看见。” “在温荷这么多年了,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另一个乘客附和着。 于珉轻轻拍了拍罗文丽挽在他胳膊上的手,等她反应过来,贴着她的耳朵悄声说道:“你不会害我吧?” 罗文丽眨了眨眼睛,马上明白了。她也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轻气地说:“你睡觉的时候,我在你的背包里偷偷放进了1公斤海洛英。你死定了。”然后她侧开头,开心地大笑起来。周围乘客都迅速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他们。 于珉一时哭笑不得,他板下脸来,厉声说:“我是认真的。” 罗文丽笑得更加厉害了。她喘过气来说:“我也是认真的。”然【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后她低下头,捂着嘴吃吃直笑。于珉看见她裹在那件浅褐色皮贴身背心里的乳房在不住地颤动。“那好,从现在开始,你不能离开我,不能上厕所。”他很恼火,赌气地说。接着,他用胳膊紧紧夹住了她挽着他手臂的手。 “啊哈,啊哈,”罗文丽笑得直喘气,“你笑死我了。”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后,把头倚靠在于珉的肩膀上,佯装温柔地说:“那好吧,我就不离开你了。”说完,她的身体轻轻贴紧了他,完全一副女孩子向自己的情人撒娇的样子。于珉没有料到这个外表老成干练的女强人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一招。 “你们两个出列!”一声清脆嘹亮的怒吼猛然从天而降。 他们吓了一跳,茫然地直起头来寻找声音来源。于珉看见一个年轻的女警官径直朝着他快步走来。她板着脸,噔噔噔走到他跟前,抬起手指向他鼻子,语气凶狠霸道地对他吆喝道:“你还看什么看,我说的就是你们两个。” 于珉的腿突然软了。但在一个年轻秀丽的女警官面前,他怎能露出怯弱可怜的熊样?反正今天他过不了关了,还不如显得大义凛然些。他挺起了胸,傲视着她。“你叫什么叫?”他以前所未有的勇气向女警官叫板,“警官小姐,你是不是一个人民警察?” 女警官几乎是恶狠很地盯着于珉看了一眼,语气依然严厉地说,“我们正在执行追捕罪犯的公务,请你们配合。”说着,她迅速地扫视了罗文丽一眼。 “既然要我们配合,那你横眉竖眼,给谁看?你忘了应该先向我敬礼,然后再告诉我该做什么。”于珉一点也不准备示弱。罗文丽在一旁轻轻地拉了拉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过分逞强,自找麻烦。 “请你们跟我走!”女警官下了命令,然后转身离去。 于珉气鼓鼓地站在原地不动,罗文丽拽了拽他的衣服,轻声催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走吧。” 周围的乘客们都惊讶地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好象他们就是这车站里如临大敌的警察们要搜捕的逃犯。两个挎着79式冲锋枪的武警战士,走到他们身边,息事宁人地拍拍于珉的肩膀:“走吧,走吧。” 他们被带进车站内一个办公室里。有两个和他们一样倒霉的乘客已经接受完检查,正起身离开。办公室里一共有6个警察,包括刚才对于珉耍蛮横态度的女警官。于珉发现她虽然容貌秀丽,是一个有吸引力的女孩,但满脸肃杀的凶相,再配上一身警服,让人不由自主对她敬而远之。 女警官没有理睬于珉,她走到罗文丽跟前,指指她背上的登山背包,“把里面的东西全拿出来。” 看到罗文丽的笔记本电脑,满屋的警察全围了过来。罗文丽开始紧张起来。一个戴眼镜的年轻警官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对不起,你们不能看内容。”罗文丽叫了起来。年轻警官执意要进入电脑,但他键入了几次命令,还是无法打开密码锁。他抬起头,望着罗文丽,“你是干什么的?” “电脑工程师。”罗文丽的眼睛里充满着蔑视。 年轻警察瞥了罗文丽一眼,不说话了。凭直觉,他就已闻到了一股顶尖电脑玩家的冷酷气息。但他却无法将此向他的同事坦白,分享,更不可能对罗文丽当面表达敬意。 这是于珉首次听到她说起她的职业,他有点不信,他见到过的电脑工程师,不论男女,几乎都是满脑子技术梦想、生活上单纯乏味的工作狂,没有象她那样世故老成又擅长大耍性感身段的。 “来温荷出差?”年轻警官继续盘问。 “探亲。” “你是温荷人?” “我来看舅舅舅妈。”罗文丽说。 “那你带电脑干什么?” “上网,还有我正在编写一个程序,我不想中断工作。”她似乎已经变得很有耐心。 房间另一头,一名警察已经把于珉登山背包里的军用装备全部拿了出来,一件一件摆放在一张办公桌上。他用警觉的目光扫视着于珉。于珉顿时感到说不出的尴尬。 “我看你倒象是个台湾特务啊!”那个警察显然找到了乐趣,“说说,带着这些军用家伙,你打算干什么用?” “旅游,定向越野,还有在雁荡山露营。”于珉坦白相告,他还在为背包低部的军用匕首担心。 警察翻看着雁荡山导游图,指着那张打印出来的雁荡山卫星图片,“这个,”他又指指办公桌上的俄制军用双筒望远镜、微光夜视双筒观察镜、65式军用指北针以及4个袖珍式野地红外热感应报警器,“还有这些,是什么地方弄来的?派什么用处?” “全是旅游商店里买的,那张卫星图片是网上下载的。”于珉开始向警察解释什么是“定向越野”运动和自助旅游。 “你要说实话,”警察挥了挥手上的雁荡山卫星图片,打断了他,“你知不知道,这个是国家保密的!” “我是在网上下载的,我可以告诉你网址,”他希望警察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卫星图片上,不再翻看登山背包,于是提高嗓门说,“再说,保不保密,不是你可以说了算的,我们国家有《保密法》,如果触犯了法律,我甘愿坐牢。” “吆,你的嘴倒还挺硬的。”那个警察见没有吓住他,不太甘心。 “坦白说吧,”于珉的语气柔和了下来,“我是个业余定向越野运动员,到雁荡山来旅游和训练,这是张小比例尺的卫星图片,属于公开的信息范围。” “那我们要查查看。”那个警察打起了官腔,有了火气。 一直沉默不语的女警官来到于珉的面前。她还是紧绷着脸。于珉现在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细皮嫩肉的脸上还有淡淡的雀斑。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她问。 “这和你们有关系吗?”于珉满不在乎地说,他庆幸警察不再重视他的登山背包了。 “有关系!”她说,口气很重。 “她是我女朋友,”于珉想起了他是被罗文丽雇佣的男朋友,“我陪她来看她的舅舅舅妈,然后去雁荡山旅游。” “我看不象,”她挥了挥他们的两张身份证,“她要比你大5岁。” 于珉知道罗文丽比自己年龄大,却没有想到会大5岁的,但他不想再横生枝节,就说:“大5岁又怎么啦?就不能谈恋爱啦?我喜欢比我大的女人!” 事实上,30岁的成熟女人反而让于珉有一种蠢蠢欲动的刺激感。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骚乱的人声。两名警察匆匆进门报告:“抓住了3个毒贩子。”接着3个做小生意模样的男人被几个持枪的武警带了进来,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已上了手铐。警察吆喝着忙于叱责驱赶围观在门外看热闹的人群。 一个始终坐在角落的老警官站了起来,他一脸倦容,懒懒地走到女警官身边,耳语了几句。于珉隐约听见什么“反正型号也不对”的半句话。接着,老警官朝罗文丽走去。 “你说你来温荷是看望你的舅舅舅母,请写下他们的住址。”老警官对罗文丽说道。 罗文丽略微迟疑了一下,接过戴眼镜的警官递过来的一支圆珠笔,俯下身子在桌上显然是警察的一个笔记本上刷刷地迅速写下了地址。 “还有电话,”老警官凑近看了一眼说,他直起身又提醒道,“我们马上要进行查实的。” 罗文丽写出了电话号码。老警官做了个手势,戴眼镜的警官立即从桌边抄起了电话。他问了住址,还有罗文丽的名字,接着露出了笑容,向老警察点点头。老警察转过身,挥了下手,“你们两个可以走了。” “我们正在例行公事,追捕逃犯,给你们添麻烦了。”他补充了一句,就去对付站在墙角的那3个毒贩了。 直到走出车站很远,于珉才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他简直想欢呼雀跃地大喊一声。他心爱的军用匕首终于没有让疏忽大意的警察发现,现在它安全了。他伸出手,搂住了罗文丽的肩膀,很想拥抱她一下,以庆祝他们的解放。经历过这次惊险,他感到自己与罗文丽之间已产生出共渡患难的情感,虽然她其实并不知道他隐藏在背包底部的匕首。他侧过头看着默默无语的罗文丽,却发现她心事重重。“都是那个女警察闹的。”罗文丽说,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我最讨厌凶巴巴的女警察了,”想起女警官横眉竖眼的凶相,于珉顿时感觉心底还有一口恶气出不来,“神气什么,肯定嫁不出去,没人要!” “她看上你了。”罗文丽心不在焉地说。 于珉诧异地看着她,仿佛她比上午还要陌生,然后他大笑起来,“你真的很逗!” “我没有开玩笑,你看不出来她是出于嫉妒才把我们叫出来检查的。” “我看不出来,”于珉发觉罗文丽不高兴了,“你不会在吃她的醋吧!” “你别自以为是,感觉太好。”她冷冷地说。接着,她岔开了话题,“他们是在追查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一部笔记本电脑。” 副总裁 已经是晚上8点了,陆勇正却还在上海市区西部的一条小街上踯躅,徘徊不前。他是一家电子商务公司的技术部主管,收入很不错。但他现在正在从事一项与他的专业丝毫不相干的第二职业,收入是他正式职业的3倍,而且,还附带有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前途。 他正在监视他上司的住宅。 这是他上司的上司,即这家公司的总裁一年前在上海视察的时候亲手交给他的一项重要任务。那天单独谈话时总裁语重心长对陆勇正强调,在目前阶段,这项工作要比他做技术部主管的工作重要10倍。除了支付他高出工资3倍的额外津贴之外,总裁亲口告诉他,已经内定他为事成之后的公司技术副总裁,即接替他上司的位子。 陆勇正是个苦出生的农村孩子。大学毕业以后,他历经波折才爬上这个技术部主管的座位。他很清楚公司里比他更适合当技术部主管的,大有人在。就在他上任的当天,4名公司的高级技术骨干出走,他们连辞职报告也没有写,就没有人影了,以此表示对他的强烈蔑视。他的上司,即分管技术部的技术副总裁,事前在公司的上层会议上激烈地反对对他的人事任命,现在则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好几次在他的下属面前,公然表现出对他的嗤之以鼻。 但是总裁却不断表示出对他的信任和欣赏,鼓励他放手干,并自认是他的总后台。他对此倍感温暖,以至于感激涕零。他明白自己已经置身于公司高层权力斗争的旋涡之中,毫无退路,放弃就等于是放弃这些年来自己在公司苦苦挣扎所积累的一切。 在大学里,他的要求非常简单,只希望留在上海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里,有一份不错的工作,然后安一个家,永远脱离他家祖祖辈辈生活的那个小山村。到公司上班以后,他终于明白,不参与公司内部的权力角逐,是得不到理想的好工作的,尤其是对于他这个始终带着泥土气息的农家子弟来说,更是如此。他的内向寡言被看作是自卑和毫无见解的表现,他每天穿戴齐整的正规西装,在这个技术部门,永远是办公室里的女孩子嘲笑的对象,他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那些穿着各色邋遢运动衫和肥大仿军裤的男同事反而被女孩子们恭维成有品味的代表人物。 等他成为了主管,他才深深理解为何每家公司里总是充满着权力争斗:没有对权力的挑衅,就没有使用权力的征服过程,没有使用权力的征服过程,就产生不了对权力让人心旷神怡的满足感,而没有对权力的满足感,就根本显示不出权力的存在。现在,他的每道指示,无论是对是错,都会一一被那些背后看不起他的骄傲女孩和自以为是的男同事忠实地执行,而无须征求他们的同意,尽管他们常会皱起眉头表示怀疑,甚至眼睛里还闪过一缕鄙夷的眼色。 不过,他还是看不出他每天监视他上司行动背后的真正用意:即便公司高层在作激烈的权力斗争,使用这样的暗中监视手段,也未免太过分了。他曾经一度因为自己抵挡不住金钱与权力的诱惑而沦落到充当告密者的境地而可怜自己。但出于对公司总裁知遇的感恩戴德和对他上司复杂的嫉恨心理,及时给予了他行动的正义感。在此同时,他埋藏在心底以久的出人头地的愿望,随着更多的金钱和更高的地位的到手,也越来越清晰起来。 他的办公桌就位于他上司办公室的外间,每天白天他们一起在公司里办公,一起出去与客户见面,有时候也一起到外地去出差。通常出差的时候,他总是多叫上几个同事。他无法与她单独相处,哪怕只是半个小时,都会有一种深深的自卑感从内心袭击他,折磨他,让他感到孤独无助,就象一个陌生的傻瓜。 但持续一年来的监视,并没有发现他上司有什么出轨之处。没有单独与客户见面的记录,也没有与其他电子商务公司接触的记录。事实上,他发现她是一个不爱与人交往的孤独者,与他先前想象的花天酒地爱慕虚荣的形象完全相反,这既让他倍感惊讶,也多少给他心理上带来一丝略感平衡的安慰。 他上司每天早出晚归很有规律的生活节奏,使他的监视活动变成一种极为简单轻松的工作,也因此充满了乏味和无聊。但他以农家子弟特有的执拗刻苦,依然对于监视任务一丝不苟,每天都开车跟踪她的行踪,或者远远地坐在车里,用望远镜窥视她家的窗户,直到夜深人静窗户里灯光熄灭。他专门准备了一个笔记本,每日一页,事无巨细地写下流水帐一样的例行监视记录,包括她的每天活动的准确时间、地点和交往者的身份,以至于他的忠实感动了公司总裁。 “我没有看错你。”他在特地打来的电话里嘉奖了陆勇正。 近一个月里,陆勇正稍稍松弛了对他上司的监视。原因是他有了一个女朋友,那个女朋友虽然相貌平平,但还是给他单调的生活里带来了无穷快乐。她显然对他很热情,尽管他有点吃不准是他本人打动了她,还是他正在上升的地位吸引着她。不管怎样,征服了一个女孩,使他作为一个自信自己正在走向成功的男人的自尊心获得了强烈满足。 今天早上,他上司没来上班,他没有太在意。因为一上班就有一个程序编写员与他大吵一架。他指着陆勇正的鼻子,大骂他作为技术主管不称职,指责他对于软件技术一知半解,还独断专行地瞎指挥,完全象一个自以为是的傻瓜蛋。他大声嚷嚷着辞职不干了,口口声声地号称他只要一出门,就会立即有更好的公司高薪请他。看来他对于陆勇正的不满情绪已经忍耐多日了,现在反正破罐子破摔,无所顾忌了,因而,现在向陆勇正全部暴发出来了,以至于粗话连篇,口无遮拦。技术部里没有一个同事站出来劝架。他们或者躲得远远的,或者假装埋头在电脑前工作,但他们全都伸长耳朵听着。似乎那个程序员骂出了他们积攒在心底多日不敢出口的怨气。而这正是陆勇正最伤心之处。 这是他担任主管以来又一次对他权威的巨大挑衅,简直可以说是技术部的一场灾难性危机。那个程序员并不是公司里的主要技术骨干,论技术水平与他陆勇正不相上下。他胆敢如此放肆地当面辱骂他的顶头上司,一定是有人在幕后指使。他想起了他上司。 “你出去!”他对那个程序员喊了一声,就走开了。 陆勇正其实很想冲过去,二话不说就劈头劈脑地揍他一顿。但这是在大上海,不是在他父母住的小山村里,作为一家电子商务公司的技术部主管,他不能象那个程序员那样大喊大嚷,与他以粗话对骂,他必须装出一副有足够涵养的虚伪样子,以显示出他与那个丧失理性的混蛋程序员不一般见识的领导形象。 他坐到一间小会议室里,让心里窝着的火气慢慢平息下来。此时他恍然大悟,他上司为什么在今天早上没来上班:她是要避开这场可能是他们暗中精心谋划以久的吵架。她要是在场的话,因为是他的上司,所以有责任要出面制止这种目无公司管理层的粗暴无礼的场面,即使是假装的,至少也要装模做样严厉斥责那个程序员几句,但这就完全达不到象现在这样沉重打击他威信的破坏性效果了。 他在那里坐了很久,感到自己被彻底打败了。在公司里这场表面上平静如水暗底下却如火如荼的高层权力角斗中,尽管公司总裁明确站在他这一边,他之所以能够爬上技术部主管的位子,就是总裁亲自提名的,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总裁住在外地,不常来上海的公司视察,而主持公司工作的常务副总裁总是不冷不热的,对他敬而远之。他突然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孤立无援。 有一种模糊的念头缓缓地接近了他,使他感到很不舒服,想尽量地避开它。他想起了童年,想起了清贫而自卑的大学生活,想起了自己在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里倍受歧视冷落的目光下充满艰难困苦的奋斗史。他一直坐着不动,有一段时间里,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但那个模糊的意念似乎很顽强,一而再,再而三地从心底里冒出来,不断地打扰他,袭击他,敲击他的大脑。最后渐渐地清晰起来,“妥协,”他忍不住低声地说了出来。但他马上闭上眼睛,摇摇头,似乎要把它驱干出去。不可能,不可能,他狠很地告戒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记起了大学里他的一个上海同学说过的话:有时候,迂回的侧面攻击要比正面的强行进攻有效得多,厉害得多,要尽量多做假动作,假动作里面全是隐藏的杀机。这是为一场险胜的篮球赛所作的胜利总结。可当时陆勇正觉得这话里饱含着人在江湖的深刻哲理。可惜上班以后,他淡忘了。他总是喜欢凭他勇敢的本能正面冲撞,就象小时侯在山村野地里打架一样。他现在终于领教了城里人工于心计的厉害。 毛主席也说过,敌进我退,他想,暂时退却是为了更全面地反击:妥协就是一个虚晃的假动作,目的是为了创造转机,在对手没有防备的时候,猛然发起致命一击,让他上司永远瘫痪,再无还手的余地。陆勇正此时浑身充满着一股凛然的浩荡志气,心胸豁然开朗起来:他也要忍得住,埋于心计,以城里人之道还制城里人之身。 他开始用自己的手机拨他上司的手机号码。但是一直拨不通。他知道她一定关了手机回避他和公司里的其他人。因为到了明天,她就可以用她当时不在场的理由,强调不能单听他的一面之辞,然后在技术部的同事中慢慢调查所谓的事发真相,而那些对他深怀不满的同事,也注定会添油加醋地编出对他不利的一大堆虚假事实,来发泄怨气,同时赢得她这位技术副总裁的欢心,一举两得。真是毒辣的圈套。 整个下午,他一直没有忘记拨她的手机,可全是忙音。看来她的手机今天是不会开机了。到了吃晚饭时间,他给她家里打电话,居然还是忙音。开始他以为她正在与人通话,可拨了2个小时,仍然没有打通。他明白她故意关闭了电话通路。他很清楚,她家里有2路电话线路,一条是专用于上网的宽带,另一条是普通的电话线路,不可能发生电话线路的端头接在调制解调器上忘记拔下来的事情,她家里不会有用普通电话线路上网的调制解调器。但她肯定会巧妙地编出各种借口,比如保姆打扫房间时把电话接线给碰落在地了,电话机发生故障,诸如此类。 陆勇正现在来到他上司的住宅外面,执行每日例行的监视任务。本来他只需藏在停在一条街以外的桑塔纳轿车里,用望远镜偷窥她家的窗户就可以了,那里正好有一个角度正对着她家窗户。但他今天在监视行动里掺进了他自己精心拟就的内容。 他需要找到她推心置腹地谈一谈,至少他要假装他要单方面向她真情告白。整个白天他拨打她手机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他知道她会推脱,但他也准备好了危言耸听的措辞,甚至不惜以辞职相威胁。他清楚她很明白总裁是绝不会同意他辞职的,因而不会愿意将事情闹大到超出她的控制范围,以至于让总裁亲自赶赴上海来扑灭这场权力角斗的大火。 他的战术其实很简单,就是向她认输,让她得意。他为此已经拟好台词,即明白无误地告诉她:他与她之间的龃龉完全是出于误会,是他被大城市歧视以久的农家子弟的强烈自尊心的过分反弹所致;他不想掺杂在总裁与她之间他所不了解的恩恩怨怨里,也许总裁选他当技术部主管有他的考虑,但他陆勇正不愿意充当谁的过河卒子,他只希望从今以后在她的直接领导下愉快地工作,在不必过于为难他的前提下,他将对她言听计从。 他希望以此作为开端来达到麻痹她的目的。 陆勇正咬牙切齿地压下心底再度泛起的一丝自尊,以一种【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义无返顾的气概走进了这片他监视了一年却从未进来过的高级住宅区。门卫敏锐地从他的普通话里分辨出外地的口音,他本能地对这个陌生人投来警觉的目光。 陆勇正深深地被刺伤了,他掏出全部的证件,粗暴地塞在门卫手里,“你挑吧。” 门卫对他的态度无动于衷,他仔细查问陆勇正上司家的住宅房间号码,拿着证件回到门卫室里,在灯光下看了一会儿,然后走出来,突然对陆勇正行了个军礼,接着做出了请进的手势。 在电梯里,陆勇正一度怀疑起他的计谋是否行得通。世在人为,他安慰着自己,终于站到了他上司的门口。他按了电铃。过了很久,房门打开了,出来的是个年轻的女保姆。 陆勇正说出问他上司的名字,问她是否在家。女保姆上上下下打量着陆勇正,犹豫了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一句:她出去了,就想马上关上房门。陆勇正说自己是她公司的人,有要紧的公务要和她面谈,并掏出名片证明自己的身份。那女保姆才松了一口气,脸色和蔼起来。 “你是她公司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她出差去啦?”她有些惊讶地说,“我是来给她看房子的,所以住在这里。” “出差?”陆勇正一头雾水。这是不可能,每次出差他都会提前得到通知。她会不会猜到他要来,故意躲到她朋友家里去了。 “就她一个人吗?”他问。 “我不知道,她说要过好几天才能回来。”女保姆回答。 陆勇正楞在门口,思绪万千。 “对不起。”那个女保姆趁机关上了房门。 陆勇正乘电梯直接到达地下室车库,借着昏暗的灯光寻找他上司的神龙富康轿车。它就安安静静地停泊在它的车位上,纹丝未动,仿佛不消于对陆勇正发出嘲笑的声息。他狠很地踢了汽车轮胎几脚,懊恼不已。 他开始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居然整整一天没有过问她的行踪。他想起了总裁再三叮嘱他监视她行踪的重要性。最要命的是,她去了哪里,为何外出,他全然不知。他很想再冲上去,叫开房门,详细盘问那个女保姆。但他害怕女保姆再见到他出现起了疑心,打电话叫来小区里的保安人员。 陆勇正脑子里乱哄哄地走出住宅小区。他朝他停车的地方走去,一路上不断地希望那个女保姆所说的话是他上司故意编出来通过保姆之口来搪塞他的。她一定预料到我会来打扰她,他想。他现在宁愿放弃报复她对他威望的打击,只要明天上午她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里就行:他居然那样渴望她继续回来做上司。 但当他坐进汽车里时,改变了主意。他突然产生出强烈的预感,要出事了。她可能悄悄地携带了公司全部的技术机密投入他们竞争对手的公司门下。他感到冷汗已经湿透了他衬衫前后的每一个地方。他完了。 他看了看手表,才8点30分。他急急忙忙从掏出手机,拨通总裁家里的电话。电话铃响起来时,他感到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对如此信任他的总裁说些什么。此时此刻,他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不仅仅葬送掉了他在这个公司里的光明前途,而且彻底赔进了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地位和好处。他将在同事们的耻笑声中从公司里卷地出门,从此一蹶不振:女友弃他而去,朋友没脸再聚,他立足上海光宗耀祖的梦想将彻底化为泡影。 他对于他上司的仇恨忽的一下猛烈燃烧起来。他恨不能马上把她抓回来,狠狠地抽打她的耳光,让她永远滞留在他的视线之内。 但手机里传来却仍然是一声声催命般焦急的电话铃声。 总裁家里没有人。 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瘫坐在座位上。过了很久,他才仰起头,闭上眼睛,思忱着是不是拨打总裁的手机。 过夜 尽管是已春天,温荷的街头却比于珉想象的还要冷清寂寥。他们等了很久才叫到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宾馆。上车前,于珉在车站附近的一家小店里买了一张温荷地图。在等出租车时,他借着路灯的灯光对地图作了一番研究。这是他这个军事迷对一个陌生地方的典型反应。他一坐进出租车时,就明确告知司机他们要去宾馆的名称和行车路线,具体到走哪条路,在哪个路口拐弯,左拐还是右拐。 司机笑了,“上海人,脑子真是精明,佩服佩服。” 于珉没有搭理他。他看了罗文丽一眼,她正出神地望着出租车窗外急速掠过的昏暗的街道。街上行人不多,大部分商店已关门了,只有从车窗外偶尔闪过的几家热气腾腾的小饭馆里人声鼎沸。 他们下榻的宾馆坐落温荷最繁华的街区。宾馆对面几家灯火通明的高级餐厅还在营业,夜总会的霓虹灯闪闪烁烁。酒吧和发廊前面,游荡着不少穿着时髦的染发男女。 “这地方不错。”于珉说。他设想一会儿该出来喝一杯。 他们在宾馆大堂里登记住宿,服务台小姐看着他们:“要双人间?” “对,双人间。”罗文丽毫不犹豫地回答。但于珉的脸却莫名其妙地微微泛红了。 服务台小姐敏感察觉到于珉的怯意,她低下头在电脑上啪啪地敲击键盘,忍不住偷偷地笑了。 “你们的房间在8楼,这是房门卡。”她又望了于珉一眼。 进了房间后,于珉把登山背包扔进衣帽柜里。“房间也不错。”他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他觉得既紧张又兴奋,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身体里的荷尔蒙激素在上升。但他不知道如何开始。 罗文丽打开了电视机,接着转身进了浴室。于珉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试图镇静下来,他集中起注意力看电视,但显然没有效果,脑子里仍然思绪飘飞。 10分钟后,罗文丽从浴室里出来了。她裹着一身白色的浴衣,脸上被热水浇得红仆仆的,显得分外娇艳。于珉盯着她浴衣下隆起的胸部,心跳加快起来。 “我累了,先睡了。”罗文丽回避着他灼热的目光,她拉起床上的被单,钻了进去。 于珉走进浴室,他想,她在向他发出信号。可当他披着浴衣回到房间里时,却发现罗文丽入睡了。他坐在自己的床边望着她,思忖着自己该不该躺过去。最后,他放弃了。 他静悄悄地穿上衣服,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在走廊里,他的手机响了。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罗文丽召唤他回去。但他在手机上看到的却是他父母家里的电话号码。接着手机里传来他哥哥的声音。他父母仍然不放心他一个人出远门,特地让他哥哥打长途电话来关照他。他没有告诉哥哥他已经改道来到温荷,谎称他已经在雁荡山下的雁荡镇上一家宾馆住下,明天就准备上山了。他对哥哥说,山上可能信号不好,没法与父母联系了,请他们放心。 他关上手机,然后走出了宾馆。 夜晚的春风清凉而柔和,轻轻吹拂在他脸上。他感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落寞。他朝最近的一个酒吧走去。酒吧里面烟雾缭绕,让于珉倍感压抑窒息。他要了2瓶啤酒,付了帐,就出门坐在酒吧外面的行人道上,边喝啤酒,边毫无目的望着行人稀少的街头。 有2个染发的时髦女孩踩着柔软的细步走近他。他瞥了她们一眼,知道她们是妓女。 “你一个人吗?”她们开始向他搭讪。 于珉点点头。 “失恋了吧?”她们其中的一个,揉了揉他的肩膀。 于珉继续点点头。 “我们作个伴吧,你会感觉好一点的。”揉他肩膀的女孩把胸部贴在他后背上,从背后搂住了他。 “我没有带钱。”于珉撤开了她的手臂,闻到了她们身上强烈的香水味道。他很奇怪自己怎么对她们没有一点反感,说话的口吻就象在告诉他朋友一个事实。女孩们吃吃笑着走开了。 突然间,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他远在澳大利亚的女朋友。已经烟消云散的往事顿时浮现出来,飘动在他眼前。他回忆起与女朋友同居的那段春风得意的短暂岁月,知道那些快乐单纯的日子将一去不返了。他想起自己对罗文丽的欲望,似乎豁然理解了女朋友的对他的冷落:他们在大学校园里青草地上生长出来的青春恋情结束了。 事情就是这样简单。是罗文丽充满诱惑的肉体启蒙了他。他感到一阵轻松,同时又泛起一丝伤感。这本来是一个艳遇的春夜,但他却象一个酒鬼一样坐在路边喝酒浇愁,独自无聊地面对着这座陌生小城的黑暗街景。 旅途的艳遇 于珉回到房间时,已经是凌晨1点钟。罗文丽仍然睡着。他在黑暗中踮着脚尖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然后躺下来。他转过头望着望了一眼隔壁床上入睡的罗文丽,闭上了眼睛。 “你过来睡吧。”罗文丽轻柔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非常清晰。 于珉晃了晃头,以为自己在梦中,他没有睁开眼睛。 “其实你心里一直在想和我睡觉,不是吗?”她的语调懒懒的,充满着诱惑和期待。 于珉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朝罗文丽的床上看去。他要证明他听到的不是在幻觉中自己想象出来的欲望之声。他屏住呼吸想要再听一听罗文丽真实的声音。但罗文丽仍然以刚才的姿势背朝他躺着,一动不动。于珉抵挡不住再次涌满身体的欲望,直向罗文丽的床上冲去。他掀开被单,吃惊地发现她在被单里一丝不挂地躺着,而且清醒地凝望着他。 “傻孩子。”她娇柔地嘟囔了一句,急不可奈地用腿夹住了他的腰。 于珉的身体燃烧起来。他狂热地抱住她的头,贪婪地一遍一遍热吻她柔软的嘴唇,然后是脖子,最后是他久已渴望得到的成熟饱满的乳房。 罗文丽呻吟起来,用劲推开他,扯住他的汗衫把它从于珉的头上拽了下来,接着,她的手摸到他的下身,脱掉了他的内裤。她叉开大腿,大口喘息着迎向他坚硬勃起的充血阳具。当他几乎粗暴地猛然插进她身体时,她不由浑身颤抖地叫了起来。她双腿曲起缠绕到他的背后,两手摊开,让他放肆地猛烈撞击她已经湿透了的肿胀难熬的阴部,尽情体验着年轻男人勃发的激情。 颤栗的高潮汹涌澎湃而来之后,罗文丽瘫软在床上,啜泣起来。于珉亲吻着她的肩膀。但她最后伤心地哭出了声音。 “我是个苦命的女人。”她终于放声大哭。 痛彻心肺的凄凉哭声在客房小小的黑暗空间里回荡,格外响亮,尖锐,让于珉胆战心惊,不知道如何是好。一种强烈的怜爱之情忽然注满他的胸膛,他把罗文丽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抚摸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庞,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口吻问她:“出了什么事?” 罗文丽摇了摇头,继续毫无顾忌地抽泣。她全身都随着哭声颤动,简直伤心欲绝。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于珉被她的哭泣深深地感动了,他情不自禁地作出了一个年轻男人特有的冲动反应。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把她的头埋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不停地用手掌轻抚她的背脊,喃喃地安慰着她。可是他并不知道她为了什么才如此伤心落泪的。罗文丽的抽泣渐渐平息下来。他们相互搂抱着,谁也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罗文丽开口了。 “你真的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她从他的怀抱里轻轻挣脱出来,破涕为笑。 “真的。”于珉亲了亲她的嘴唇,他感觉到他的下面又火热热地坚挺起来。 “你们男人在床上总是甜言蜜语的,其实没有一句是真话。”罗文丽用怨艾的目光深深地凝望着于珉的眼睛。 “我不会骗你。”于珉说着,推倒了她。她半推半就地扭动着身体迎合他,发出一阵阵柔弱无助的呻吟声。 再次激烈的做爱让他们长时间地沉浸在快感的黑暗中。 隔了很久,于珉几乎要睡着了,他听见罗文丽说,“我是个危险的女人,你知道了真相以后肯定会逃走的。” “我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于珉睡意朦胧地说了一句,在她脸上亲了几下,接着把头埋在她柔软的双乳之间心满意足地睡了。 早上醒来时,于珉发现罗文丽已经穿戴整齐,正端坐在他床边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窗外阳光明媚,不时传来忽远忽近的汽车喇叭声。 “快点起来,我们要去看舅舅舅妈了。”她说。她看上去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舅舅舅妈的家位于城市北部一个乱哄哄的集市旁边,在一幢显然已年久失修的4层楼房的顶楼。虽然不是星期天,但集市里仍然熙熙攘攘挤满了人群,吆喝声、摊主为招来客人播放的流行音乐以及因为而交易发出的吵嚷声,不绝于耳,响成一片。 楼梯上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50多岁穿灰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楼梯口,他满脸笑容迎向他们。 “你们终于来了。”他热情地说,象是浑身上下松了一口气。 走进房间,于珉发现房间内的陈设一如他预料的那样简陋朴素,除了一个电视机和电冰箱之外,那些老式的家具显然是已经用了多年旧物。房间里非常整洁干净,可能特地为了他们的到来而打扫过了。 等他们放下在宾馆超市买的礼品,在一个皮质的旧沙发里坐定以后,一个容貌依然清秀的老妇人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走进来,冲他们笑了笑。她把茶杯放在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用满怀笑意的目光开始打量起于珉来。 于珉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站起身,毕恭毕敬对她点了点头:“伯母,你好!”看她手脚利索的样子,一点也不象是卧病在床的舅妈。看来,罗文丽为了说服他来,对他编了故事。于珉心里想。 罗文丽也站了起来,搀着她的手问长问短,然后,和她一起消失在另一个房间里。 “她是个哑巴。”罗文丽的舅舅在一旁解释道。他迟疑了一下,也走了出去,把于珉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他们3个人再次出现在房门口时,于珉发现罗文丽的手上多了一个黑色小皮包。舅舅仍在不断地嘱咐她要小心行事,而舅妈也一脸担忧的神色。罗文丽看了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就把把黑色小包放进了她随身携带的灰色登山背包里。 于珉看见她的背包里居然还装着那个放笔记本电脑的黑色布袋。他想,那部笔记本电脑一定对她很重要,她显然担心放在宾馆房间里不安全。 “我们走吧!”罗文丽说。 于珉满是困惑地看着她,但是还是站起了身,客气地对舅舅舅妈道别。舅舅舅妈都没有出门送他们。他们走下楼梯后,于珉倍感疑惑但小心翼翼地问罗文丽:“就这么结束了?这么快?” 他已经看过他的夜光表,探亲只维持了12分钟。他没想到事情就这样简单就完了。 “他们不是我的舅舅舅妈。”罗文丽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加快脚步往前走。 留下于珉莫名其妙地在后面紧跟不舍。罗文丽在一辆红色夏利轿车前停下,掏出钥匙打开了车门。于珉惊诧而迟疑地看着罗文丽,然后转到汽车的另一侧,心事重重地坐到驾驶座隔壁的座位上。罗文丽转动点火器上的钥匙,手脚麻利地发动了汽车。 “那来的汽车?”于珉问道,他感到有什么事情已经来临,而他始终被蒙在鼓里。 罗文丽叹了一口气,“是他们借我的。” “你说他们不是你的舅舅舅妈,是什么意思?”于珉问道。 “这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她迅速扫了他一眼,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开车上。 “是犯法的事吗?”于珉顿时觉得心头一阵寒意。 “如果是呢?”她问。 于珉沉默了。他知道自己陷入了困境。原来艳遇这样可怕,是暗藏陷阱的美人计。 夏利车停了下来。红灯。一个交通警察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不断地对着川流不息的车流做着各种指挥交通的手势。 “你和我睡觉就是为了这个?”于珉满心失落地问。 “是的。”罗文丽回答得很快,她发动汽车朝前加【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速开了起来。于珉侧过脸瞥了她一眼,罗文丽脸上居然泪水涟涟。 “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她哽咽地说。 “快停车,我还不想被撞死!”于珉大叫起来。 汽车往前行驶了一段,停在一家商店门口。 “你认为我们睡了一觉,我就可以帮你去犯法了,可以承担不堪设想的后果了,是不是?”于珉也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罗文丽,他感到自己完全被欺骗出卖了。 “当然,你也可以现在就走。”罗文丽看着他说,她的眼泪再次涌满眼眶,她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5千元现金,递在于珉手里。 于珉呆呆地看着她,没有去接,他打开车门走到街上。他快步走到商店的橱窗旁,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这是他两天以来抽的第一支香烟。 夏利车停了有好几分钟,接着开动起来,先是缓缓地朝前驶了一段距离,后来加速度驶远了。不一会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于珉已经点上了第2支香烟。他望着依然车水马龙但早已不见那辆夏利轿车的街道,心里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松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再慢慢地吐出来,庆幸自己脱离了危险。他打算赶快回到宾馆取出他的德国造登山背包,继续他中断的雁荡山定向越野之旅,远离这个差点让他陷入险境的城市。 他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是一辆夏利出租车,他坐上去,仍然是司机旁边的座位。一个满脸落腮胡子的男司机问他:“去哪里?” 这时候,他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怅然若失忽然俘虏了他全身。 阿姐 阿姐已经在温荷找到了一份工作。两天来,他一直穿着一套廉价西装去上班。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全然没有料到警察会采取如此迅猛而大规模的搜捕行动,寻找那部笔记本电脑。他不敢冒险上银行储蓄,存放他从张广富卧室保险箱里顺手拿到的10万元现金,更无法贸然通过邮局汇出这笔巨款:温荷是个小地方,警察很容易监视每天不是很多也并不频繁的资金流通,从而找到线索,顺藤摸瓜,最后追踪到他的踪影。 阿姐责怪自己明知张广富与当地高层权力关系密切,并拥有经营多年的深厚社会关系网络,却还是大大低估了他。为了一部小小的笔记本电脑和10万现金,张广富可以在短短1小时内发动起整个温荷市的警察严密盘查所有的道路关口、汽车站和码头口岸,使他感觉自己好象窃取了最高国家机密一样,可见对手的能量有多么巨大,后台有多么过硬。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事发当天,他骑着自行车出了花园新村,立即拐进最近的小巷里,七绕八拐之后,确认没有人跟踪尾随。在一个偏僻角落里,他把麻醉枪、匕首和电钻等作案工具扔进垃圾堆里,也丢弃了管道疏通工的自行车和那身雨衣,然后步行来到他事先租好的一间平房里,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带上笔记本电脑和10万元现金快步出门。他要马上离开温荷。 可他乘坐的出租车刚接近温荷新客站,几百名警察已将汽车站围得水泄不通。出租车司机感到很惊讶,他告诉阿姐:他从未见识过这种阵势,警察一定在追捕持枪的恶性杀人犯。阿姐至少表面上镇定自若地下了车,转身进了一个小饭馆。小饭馆里一片热闹,吃饭的人都在议论警察的搜查行动。他没有逗留,借口伙食不对胃口,立即离开了。 他又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另一处他事先租下的住处。他将笔记本电脑留在那里,然后,继续前往第三处事先租好的藏身之地,藏匿好他身上带着的10万元现金。他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作好了周密的第二手准备,不至于狼狈地游荡在大街上束手无策。而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束手无策就等于是束手就擒。 那天整个下午,阿姐作了2次侦察性的试探。他先是坐出租车去温荷北部郊区的一个镇,出租车在公路上被警车临时设置的检查站拦下了3次,警察盘问得非常详细,包括去哪里,找什么人,幸亏他有准备,才能应答自如地对付检查。警察还仔细搜查了出租车,以至于那个出租车司机忍不住暴跳如雷,与警察理论起来。接着,他坐摩托车又去了一个水运码头,情况更加糟糕,因为警察们正在乘这个机会严厉整治经常偷运违禁物品和作为地下销赃渠道的水路航运。 看来无论坐出租车或坐船,他都很难把笔记本电脑和10万现金顺利地带出温荷去。 遵照原来的约定,他们将在上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上海是个大城市,人多地方大,做生意和打工的外地人少说也上百万,混杂在其中很容易藏身和脱身,而且远离案发现场有600公里之遥,等警察追查到线索,他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但现在那部笔记本电脑和他到手的10万元现金眼看被困在温荷了。 阿姐一度打算打公用电话告诉警察,那部该死的笔记本电脑就完好无损地躺在他租的一间居民房里。警察搜查的目标主要就是针对那部笔记本电脑的。而他至少也到手了10万元,不虚此行。 但他很好奇:张广富掉了一部笔记本电脑,为什么就会如此惊慌失措,动用如此之多的警察把温荷这座城市搅得天翻地覆?那部笔记本电脑里倒底藏着什么? 有一点很清楚:那个通过发电子邮件委托他的客户声称,那部笔记本电脑里全是商业和技术机密,现在看来肯定象一个谎言。他做打家劫舍以来,上门偷窃或抢劫的商业或技术机密多次了,有外资公司的,也有国营大企业的,可从未经历过眼下这样被整座城市的警察追捕的可怕场面。他的原则很明确,就是从不染指国家机密。他可不想成为被安全部门永远追踪的国家敌人,他也特别惧怕掺和到那个错综复杂、神通广大的间谍世界里去。 然而,张广富的笔记本电脑里怎么会涉及国家机密呢? 犹豫再三,最终促使阿姐给客户挂电话的是他的好胜心、好奇心和对于张广富莫名其妙的幸灾乐祸等复杂的综合因素所致。他不甘心因为警察围捕他的压力而放弃已经胜利在望的一次经典作业,再说,那部笔记本电脑现在还躺在他化装易容后租来的房子里,与他没有直接的关联,他也不准备再去那个房间。他是安全的。他也非常好奇,特别想看看张广富失去这部笔记本电脑后的结局。或许,到时候他还会悄悄来温荷旅游一次的。 阿姐拨了客户给他的一个专用的手机号码。他在电话里告诉客户,东西在手上了,但交易地点和交易方式需要改变:因为风声太紧,他已经无法象事先约定的那样把东西带出来,只好由她选择,要么算他没有完成任务,放弃笔记本电脑,要么她自己来温荷取。 客户选择了后者。他留给她2天时间,并且约定,在温荷要按他的指令行事。对方同意了。这更加增加他对于这部笔记本电脑的神秘感:到底是什么促使她敢于冒险来取,而她将如何带出去呢? 阿姐知道警察已经开始对宾馆和旅社加强了监管措施,他不想自找麻烦。于是,他象一个外地打工者一样去居民住宅区新租了一间廉价出租房,然后,去一家电脑商店找了一份修理电脑的工作:他需要一个打工者正常生活的掩护,在温荷悄悄地潜伏下来,耐心等待警察大规模搜捕的浪潮过去,然后,他再带着10万元现金无声无息地撤退。 此时此刻快接近午饭时间,阿姐借口接到顾客报修电话就匆匆出了店铺,他没有理会经理在他身后叫他吃了饭再去不迟的劝告。 他蹬着店铺里一辆半旧不新的自行车来到了温荷市最大的一家超级市场外。因为是中午,这里的顾客没有他想象得那样多。他先是故意磨蹭着寻找理想的停车位置,接着佯装摆弄自行车似乎不太好使的车锁,一遍一遍地扫视四周围的动静。确认安全后,信步走进了商场。在半路上,他用新买的手机拨通了客户的手机,告知她交易开始了。 紧急通缉令 清晨起来,张广富感觉眼皮直跳。一种前所未有的不详之感顿时笼罩了他全身。昨天一夜他睡在他为情妇买的小别墅里。他不愿意再回到花园新村的住宅里去了。他觉得那是一座暗藏杀机的凶宅。 他拨通了公安局长魏天戈的电话。魏天戈无奈的回话让他内心的恐惧感一点一点地被放大。警察的大搜捕行动已经逐渐向扫荡地下贩毒与偷盗网络的方向演变,抓了很多不法分 子,也缴获了不少毒品和赃物,但始终没有找到他的笔记本电脑。魏天戈解释说,在没有具体线索的情况下,他很难阻止各区镇负责指挥行动的警官这种避重就轻的做法,他们要毕竟需要做出一些成绩鼓舞士气,来继续这种盲目的搜查。 张广富似乎闻到了正在逼近的危险气味,他挂上了电话。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他几乎过了2秒钟才想起来与他说话的是谁。 手机里传来陆勇正结结巴巴的哭腔:“罗文丽失踪了。” “我现在没空管这种小事。”他感到心烦意乱,关上了手机。 但是一阵心惊胆战的心跳随即向他袭来:是她吗? 他的头脑马上清醒了。思前想后,他无法排除自己突如其来的怀疑。只有她具有明显的动机:她有仇恨,想对他实施报复。看来尽管他对她采取了预防措施,但他还是低估了她的能力,忽视了她最近的活动。他过于陶醉于她表面上对他的臣服,以为她只是上海的一个普通白领女子,能力虽然强,但也很聪明,不至于不顾一切就和他死拼,落个找死的结局。现在看来,他完全错了:她的表面上的逆来顺受,似乎并不表明她就是一个吞下苦果就作罢的女人,她反击了,如此致命,给了他一击。 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他的笔记本电脑的被劫一定有她的份。因为只有她死去的父亲有可能了解他有每天在笔记本电脑上记事的习惯。 他开始兴奋起来,甚至心里有一种轻松感。因为要真是她派人做的话,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这次他就不会心慈手软了,他要亲手宰了她,而且一定要把她折磨得呼天叫地,死去活来,得不到好死。 他拨通了陆勇正的电话,口气威严地责问他:“她失踪多久了?” “从昨天早上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来上班。家里也没人,保姆说她出差去了。我不知道她究竟去哪里了。” “你是怎样看住她的?”张广富火了。 “我?我对不起您!”陆勇正在电话那头显然已经声泪俱下了。 “那你昨天为什么不及时通知我?” “你不在家,手机也关了。”陆勇正的声音仍然在颤抖。 张广富尽管不断地斥责陆勇正的无能愚蠢,但知道时间的延误也不完全是陆勇正的错误。何况他是个局外人,不了解内幕。 他想了一下,给陆勇正下达了命令:迅速在公司的人事档案找到罗文丽的照片,扫描成电子图片传给他,然后带着罗文丽的资料开车来温荷。 他特别告戒他,此事绝对不能在公司里声张。 一个小时以后,罗文丽的照片通过E-mail传到了张广富的电脑上。照片一共有2张,一张是贴在人事表格上的彩色标准照,另一张不知是陆勇正从哪里弄来的旅游留念照,照片上,罗文丽正坐在一个寺庙的台阶上喝饮料。 张广富感到满意。他再次拨打魏天戈的电话。 温荷和省城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它不是一个充满浪漫气氛的不夜之城,没有华丽精致的酒吧区,也没有树木参天、宽阔幽雅的行人道供人清闲漫步,它的夜生活是在装修俗气的夜总会里,在酒气、歌声和女人浪笑的混杂中给暴富阶级消遣的。天刚亮,全城的街市就跃跃然快速醒来,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它甚至不是一个完整意义上的城市,没有时髦亮丽的街道可逛,没有博物馆、音乐厅可去,也没有大学校园可以流连忘返,即使图书馆里,也大多是些港台的言情武侠小说。 吴艳来温荷市工作已经有5个月了,尽管她明确知道它的前身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她还是感到非常不习惯。对于她这样一个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北京、大学毕业以后又被分配去省城工作了3年的年轻女孩来说,这座同样年轻的城市是如此乏味、落寞和让人窒息。她平生第一次尝到了孤独难耐的滋味。 最重要的是,她在这里没有朋友。因为给她的纪律就是:她不能在这个城市里新交上朋友,尤其是生活在温荷的当地人。 吴艳原是S省公安厅直属的一名警官,前公安大学的高材生。她于1998年12月因为擅自拘捕几名卖淫女子且事后对领导采取过激行为的过失而被严厉处分,下放到温荷公安局这样的基层单位当一个普通刑事警官,名义上是为了让她经受更多的锻炼,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但在温荷公安局里的明眼人看来,这是省公安厅被她得罪的某位领导借故要“修理修理”这位倨傲不逊、我行我素的大学生。 事实上,这一切都是省公安厅重案支队核心层精心编织的借口,目的是为了掩护吴艳顺利地打入温荷公安局这个棘手的是非之地。 3年多来,S省检察院反贪局不断接到温荷市匿名的群众来信,揭发在S省赫赫有名的企业家张广富勾结当地高层官员,有巨额财产不明的犯罪嫌疑。但S省不断有省级的高层官员在内部会议上为张广富发话,声称S省出了张广富这样一位在全国也有影响的以“绿色高科技”致富的企业家实属来之不易,不能因为有人眼红嫉妒放出几句捕风捉影的不实之辞,就轻易怀疑人家,随便滥上侦察措施,破坏温荷前景看好的投资环境。 由于证据不足,此事最后不了了之地被搁了起来。直到温荷市的一位政协主席和温荷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也斗胆写了揭露张广富的秘密汇报材料,事情才出现了巨大的转机。 为了谨慎起见,也为了不受S省一些高层官员不【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必要的干扰,在征得公安部批准后,省公安厅决定派遣吴艳去温荷暗中从外围调查张广富与温荷高层官员来往的线索。选择吴艳是因为她还是个年轻的女警官,相对而言,比较不容易引起怀疑,从而打草惊蛇。而让她以警官身份出现在温荷,是出于调查取证的方便和保护她人身安全的双重考虑,毕竟,温荷公安局的大部分普通警察都是忠于责守的。 但是,吴艳的到来还是引起了张广富的亲密朋友温荷市公安局局长魏天戈的警觉和猜疑。她被外放到温荷市郊一个叫温乔镇的派出所里,负责一些缉私扫黄的小案子,她一般工作日住宿舍,双休日才返回她在温荷市区租作私人住处的一间住房休息。在她同事看来,这是魏局长接受了省厅领导的关照,继续执行给她穿小鞋的“修理政策”。 她在温乔镇派出所的同事大多数是当地人,他们很同情她这位外来的名牌大学生的倒霉遭遇,私下里也会冒出几句为她鸣不平的抱怨之辞。时间长了,他们发现在她依然傲慢的外表下,其实是一个相当容易接近的可爱女孩,只是脾气暴躁了一些,另外她办起案子来有一种过于认真的执拗劲。他们把这一点看作是她年轻人初出江湖的新鲜感在作怪,以及大学生自作聪明的过分自信所致,所以也就容忍了她。 派出所里的女孩子都将她当作见多识广的时尚指南,乐于与她一起谈论从流行音乐、电影明星一直到穿着打扮的话题,而那些没有出过温荷的年轻男警察也愿意和她凑近乎,莫名其妙地希望得到这个北京女孩的好感,分享她带来的新鲜气息。而吴艳居然毫不退缩,象个爽朗的男孩子一样,与他们嘻嘻哈哈,称兄道弟,一起出现场,一起在街头吃夜宵,有时候兴致高了,还会一起泡在镇上破烂的酒吧里喝杯啤酒。因而,她的倨傲不恭,很快被她派出所里的男女同事看作是一个大城市里出来的新新女孩有个性、有主见和有胆量的表现,甚至还暗暗有点羡慕她。 这些热情洋溢的表演多少反映了吴艳自己的个性,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与同事们保持着内心的距离。她接近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从他们的言谈里发现尽可能多的线索:这是一项工作,需要超越情感的心计和不动声色的耐力。 事实上,她在这几个月里,从各种渠道收集了累计数十页的材料和线索,勾勒出张广富与温荷各级官员亲密交往的基本关系图谱以及他错综复杂的社会网络干系。她将材料整理成一份情况概述,通过电子邮件发送到省厅指定的一个电子邮箱上,供重案支队的警官进一步分析核实和进一步追查,受到省厅负责此案调查的领导暗中嘉奖。但她显然还没有找到具有突破性的过硬证据,证明张广富具有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的犯罪事实。 张广富的一部笔记本电脑在住宅里被盗走,掀起了温荷警察空前未有的大规模搜查行动,同时触动了吴艳的高度警觉。她知道这次搜查行动肯定是张广富的密友魏天戈局长一手组织发动的。当她后来得悉,同样与张过往密切的温荷市市长曹与岱也被惊动了,并指令公安局限期破案,就觉得更加不同寻常了。她难以相信,张广富的电脑里仅仅储存了他的哥辉公司本来就令人怀疑的所谓“废变油”的“绿色高科技”机密。她推测,那部神秘的笔记本电脑上肯定还留下了更加不可见人的内幕,才会引起张广富如此恐惧,以至于无暇顾忌,放手叫魏天戈采取这样引人注目的大搜查行动。 大搜查行动几乎全额动员了温荷市的所有警力,甚至包括部分武警部队的战士。吴艳经过巧妙的争取,得到了去温荷新客站检查进出旅客的行李的机会。派出所领导之所以派吴艳和所里其他女警察去汽车站,首先是应指挥行动的负责警官需要多增派女警察检查女旅客的要求临时作出的决定,其次也考虑到吴艳在温荷市区有住房,可以短暂休息后再次加入搜查行动。 吴艳庆幸魏天戈局长没有注意到她已经返回市区执行任务。她猜想他或许在这次匆忙组织的搜查行动中根本无暇顾及她,因为各搜查点参与行动的警察名单没有时间上报。 但是两天来,除了一些零星毒贩落网和缴获不少违禁物品之外,在汽车站一无所获。后来她听说全市的警察都没有找到那部神秘的笔记本电脑,所以搜查行动要继续下去。而此时她和其他首批参与行动的警察已经整整32个小时没有合眼了。一些疲惫不堪的警察开始在私下里抱怨,说什么张广富的电脑里藏的又不是国家机密,警察也不是他张广富的私人卫队,何苦这样劳师劳众,搞得大家有觉不能睡,有家不能回。 吴艳一直坚持到今天凌晨3点钟等最后一批来接替他们执勤的警察上岗了,才恋恋不舍地搭巡逻警车回到她市区的住房睡觉。她不仅仅是要在负责警官面前表现出吃苦耐劳的积极模样,以争取更多的机会,更重要的是,她希望自己能够在现场留意收集更多的信息和线索。不过,从昨天傍晚开始,她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尽管她极力克制着不让一起执勤其他警察看出来。 她说不出自己是怎么搞的,脑子里倒底有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一见那个背登山背包的小伙子就一下子动了真情,收也收不住,有那么一刻,她思绪恍惚,脸颊绯红,仿佛时光倒流重返回了思春少女的花季:在她眼里,他的一举一动都那么美好动人,她开始对那个挽着他胳膊粘着他身体与他说笑的时髦女人涌起一股强烈的嫉恨。 终于,她失去了控制,径直走过去骚扰他们,蛮横地命令他们从长长的乘客队伍里出列,提前接受严格的行李检查。在她身旁的几个警察都不解其意,以为她看出他们两人有什么可疑的迹象。幸好那个时髦女人背包里的笔记本电脑让她避免了尴尬,有一个女警官还特地走过来拍她的肩膀称赞她的眼力真神,可以未看而先知。 凭她几年做刑警的观察经验,她从直觉上判断那个时髦女人不会是他的女朋友,而更象是与他勾搭上的野情人。这一点从他们各自的身份证上可以找到证据,那个叫罗文丽的时髦女人要比那个叫于珉的小伙子整整大了5岁。但于珉却执意承认罗文丽就是他相恋的女朋友,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妒火中烧,以及强烈涌来的失落空虚。她压制住自己的心痛,却无法自拔地陷入了自卑:找比自己年龄大一圈的女人,是如今男孩子一种玩酷的时髦,再说,他们来自纸醉金迷的上海,有什么无耻的事情会做不出呢? 在车站办公室里检查他们行李的其他警察只是例行公事,因为重点搜查对象是离开温荷的旅客。然而检查于珉的那个警察,还是从吓唬于珉中找到些乐趣。可惜罗文丽背包里的笔记本电脑是IBM的,与东芝的品牌对不上。在此之前,他们在这里已经检查了40多部不是东芝的各种笔记本电脑,除了费时费力之外,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捞到。 想想也太疯狂了,难道要把温荷市所有的笔记本电脑里数十亿个文件全都检查一遍?假如哪一个偏执顽固而有身份的旅客认真较劲起来,告警察一状滥用职权侵犯他的隐私权怎么办?毕竟,没有太站得住脚的硬道理,可将任何一个在温荷市出现携带笔记本电脑的旅客都列为正式搜查的怀疑对象。 因而,负责的老警官多长了一个心眼,他示意,对于进入温荷的旅客,只要携带的不是东芝笔记本电脑,对于电脑里内容的检查,如果旅客不同意,不能擅自强行打开。他知道一旦事情闹大了,他们谁也逃脱不了滥用权力的责任。他不想多惹麻烦。 于珉和罗文丽在留下他们要探望的亲戚的住址和电话后,被放走了。可吴艳的心里却空落落的,就象一个失恋者一样怅然若失、无精打采。她跑去车站厕所里偷偷地伤感了好一会儿,还落了眼泪。 在感情上,吴艳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谨慎严肃的人,从不会轻易向异性敞开心扉,她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缠绵女孩,她的初恋就是因为她过于象男孩一样爽朗进取而告吹的。她无法理解一向坚强的自己现在怎么会变得如此脆弱。 凌晨4点她洗完了热水澡后,躺在舒适的席梦司床上,感到浑身上下都酸疼。她太疲劳了,但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上午8点钟刚过,她就一睁眼醒来了:原以为过了一夜她会忘记于珉的,结果,那种飘飘忽忽的单相思依然不依不饶地回到她的心里,纠缠她,刺痛她,让她缠绵悱恻,欲罢不能。她两眼望着天花板,幻想着自己代替了罗文丽,挽着于珉的手臂粘着于珉的身体开怀大笑,然后与他一起在温荷市区逛街,看电影,吃小吃。 从佳人有约的白日梦中惊醒过来后,吴艳感到羞愧难当,恨恨地生自己的气:她真的是吃错药了,竟然被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旅客搞得神魂颠倒,他又不算是漂亮潇洒的帅哥,有什么了不起的,而她吴艳倒是个美女警察,无论读大学还是在省城工作,可都有好几位真正帅哥的追求者,虽说她全礼貌而清晰无误地保持着友谊的界限,未动凡心。 仔细想来,吴艳觉得自己对于珉有一种很莫名其妙的一见如故的亲密感,似乎冥冥中感到他就是她相依相托的归宿,而不象追求她的帅哥们,让她觉得他们好看又好玩。吴艳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摆了摆头,大口喝了一口可乐,企图让自己振作一点。 于珉和她显然是咫尺天涯,没有缘分相识了:他已和那个可恨的时髦女人狼狈勾搭成一对情人,而对她,他却充满着敌意与不肖。她肯定与他失之交臂了,他不是已经消失在温荷市区的茫茫人群里了吗?在同一座城市的天空下呼吸又能怎样呢?她必须面对永远失去他踪影的结局:或许他们此生就只配有这一面之见。她记住了他的名字:于珉。 一阵急促的电子呼叫声击碎了她痛楚的沉迷。是派出所发给她的BP机在响。她情绪黯然地掏出手机回电。接电话的人是在温荷新客站指挥行动的负责警官,他用一种听来很兴奋的口吻告诉她,已经有重大的线索突破,让她到市局开紧急会议,接她的警车已在半路,要她赶快起床作好准备。 她感到纳闷,通过这次搜查行动,难道自己被重用了? 温荷公安局新盖的办公楼位于市区东面一条冷清的街道上,由于临近市郊一个工业开发区,因而附近的建筑几乎都是新建的标准厂房,一路上行人稀少,显得空寂而乏味。 办公楼是一幢5层的大楼。宽敞的大院里停满了各色型号的警车。自到温荷公安局报到之后,5个月来,吴艳这是第3次踏进这幢气派但俗气的办公大楼。与同车她的是3个和她同在汽车站执勤的警察,他们步入大理石铺地的大厅,沿着宽阔的楼梯上到2楼,再穿过空荡荡的长长走廊来到一间会议室。 会议显然已经开始了有一段时间了,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吴艳一眼看见坐在会议主持者座位上的是清瘦的魏天戈局长。他们坐定以后,在温荷新客站指挥行动的负责警官向魏局长介绍了吴艳。但吴艳在报到时见过魏天戈,他也曾以领导身份对“犯过错误”的她例行公事地说过几句振作精神认真工作之类鼓励话。 “小吴的警惕性很高啊,是她第一个对他们起疑心的,”负责警官条理清楚地说,“可惜我们检查后没发现什么,放走了他们。” 吴艳这时才注意到,会议室一边支在座架上的大黑板上赫然贴着2张被放大的罗文丽照片,照片旁是简要介绍她的几段文字。她呆呆地望着黑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罗文丽是这个案子的犯罪嫌疑人吗?她干吗跑到温荷来自投罗网呢?那么于珉算什么呢? 旁边一个警官用肘臂轻轻碰了碰她,“嘿,你真的很神,看来要立功了。” 她微微一笑,没有吱声。现在她明白了负责警官为什么要当众表扬她,因为他要向她暗示,即便当时他决定放走他们时她有天大的疑虑,现在最好也请闭嘴,反正事情已经过去,当务之急是把罗文丽重新抓捕归案。他希望堵住她的口,也许已经听说了她一向对案子过于认真,富有主见。 “小吴,你当时怀疑罗文丽什么?”果然,皮肤黝黑的刑侦队队长陈楚,一个40多岁的资深刑警朝吴艳转过脸来,充满好奇地问她。 “当时我怀疑她携带毒品,”她沉着但笑盈盈地回答,“也许是因为她穿得太时髦,让我有一种异样的直觉,不过没想到她与这个案子有牵连。” 吴艳确实没有怀疑过罗文丽,把她和于珉一起叫出队伍难堪,接受严格的行李检查,纯粹是她嫉妒罗文丽的一次失控之举。吴艳偷偷瞥了负责警官一眼,他显然很满意,表情轻松多了。 刑侦队长陈楚也感到满意,他把吴艳临时编出来搪塞的谎话看作是她的真心话。这是她在当时现场的正常反应:他不相信象她这么嫩的年轻警官会未卜先知。 “你认为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凭你和她一面之交的第一感觉。”陈楚又问。 “她的反应很敏捷,思路很快,是个咄咄逼人的女强人。”她想起罗文丽应付警察检查的能力要远远比于珉高明,能进能退,软硬得当。她不清楚刑侦队长为什么要执意了解她的看法,他们现在收集到的罗文丽背景资料一定不会少。她现在心里暗暗焦虑的对象是于珉,他是她的同谋,还是受骗上当的不知情者呢?但想到于珉是罗文丽勾搭成情人的事实,她不禁为他感到暗暗伤心难过。 陈楚已经站起身开始陈述情况了: 1,罗文丽的背景材料:她是张广富在上海开的一家电子商务公司的技术副总裁,与张广富一向不和,由于公司最近已经内定要撤消她技术副总裁的职务,实际上是把她赶出了公司,这就意味着她在公司的权力斗争中彻底失败了。警方怀疑她可能是为了泄愤,出钱雇人上门抢劫了张广富储存哥辉公司技术机密的那部东芝笔记本电脑。 2,警方怀疑罗文丽是抢劫张广富笔记本电脑的幕后指使人的依据有3条:其一,罗文丽在笔记本电脑被抢劫的第二天,也即4月19日上午就失踪了,现已查明,她已到了温荷,根据她出现在温荷新客站的时间判断,她是坐4月19日12点钟从上海发出的长途客车来温荷的。其二,根据罗文丽在新客站写下的地址和电话号码,我们拘留了她谎称是她“舅舅和舅妈”的2个她在温荷市的熟人,经审问,他们已供认,他们利用关系将罗文丽前一日存入温荷工商银行的10万元人民币紧急兑换成了现金。其三,她来温荷随身携带了一部IBM笔记本电脑。 3,罗文丽来温荷的目的是什么:看上去警方怀疑罗文丽的3条理由都是某种巧合,但仔细分析起来,不难推断:由于警方在案发后不到一小时就采取了大规模的搜查行动,致使抢劫电脑的作案人被迫在温荷潜伏下来,无法将电脑携带出境,所以就只好通知罗文丽自己来取;罗文丽匆忙来温荷,是因为她害怕作案人迫于警方搜查行动的压力可能会掉弃那部笔记本电脑,10万元现金很可能是付给作案人的酬金。而罗文丽取走哥辉公司技术机密的办法可能很简单,即将张广富的东芝笔记本电脑里的技术资料文件全部拷贝进她带进温荷的IBM笔记本电脑里,然后再公然携带出境。值得注意的是,她是交通大学计算机系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张广富设置的开机密码根本难不到她,她能够轻松地进入张广富的笔记本电脑里拷贝技术资料,而她在她IBM笔记本电脑上设置的各种防范措施,我们却可能很难对付,要做好准备。 4,于珉是谁:凭警方在温荷新客站记录下的于珉身份证号码,通过上海市公安局的网络查询,得知他原是复旦大学经济管理系毕业的大学生,已工作3年。他与罗文丽的关系不明。他陪罗文丽来温荷将为她担任什么角色也不清楚,但他携带的望远镜、军用指北针、野外睡袋和野地红外线报警器等军用物品显然很可疑,尽管他声称他带这些用品是为了去雁荡山旅行时露营使用的。 5,拘捕行动:罗文丽在温荷的2个熟人供出,罗文丽今天上午11点钟借了他们的一辆夏利出租车,携带着他们为她兑换的10万元现金,与于珉一起乘车出去。警方估计他们目前正在设法与作案人碰面,交付酬金,取回笔记本电脑。警方已派出多组便衣小组在可能的接头地点巡弋,伺机抓捕他们。他们也可能返回熟人家还车,警方也已设伏等待。陈楚队长说完以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魏局长拿出一叠已经印好的通缉令散发给各负责警官。他接着口气严厉地强调,2个对象都是智慧型的犯罪嫌疑人,大家不能心存侥幸心理,务必将他们在温荷境内抓捕归案。 会议散去之后,吴艳被陈楚单独留下来谈话。 他说他了解吴艳的简历,知道她在刑事侦察上具有天分和出色的判断力,本来应该将她留下来参加市局刑侦队在市区抓捕行动,但是她所在的温乔镇派出所里除了她之外,几乎没有受过正规训练的刑事警察,其他人抓一般的罪犯可以,对付这两个智慧型的罪犯显然就不是对手了,万一他们从市区漏网,温乔镇也是他们可能出逃的几个方向之一,所以她要回到派出所待命,随时准备就近出击。 陈楚宣布,她已被市局任命为临时成立的温乔镇派出所抓捕小组的副组长。接着,他拿出一把64式手枪交给她,并把他的手机号码也告知了她,要求她一有情况就立即报告。最后他提醒吴艳,要特别留意于珉,他携带的军用物品表明,他可能是个有一定的军事常识和野外经历的军事迷:不要轻视他。 吴艳明白她再次成为了局外人。她不相信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了,但她知道魏天戈局长和陈楚都对她有意识地防了一手。 走出温荷公安局办公大楼,吴艳自问:她会有勇气对拒捕的于珉开枪吗?然而罗文丽和于珉从市区的天罗地网逃脱,直奔温乔镇而来落入她手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又何必杞人忧天呢?她轻轻地笑出来了:想象一下于珉在她的枪口威逼下高举双手向她投降的画面,还是温暖而美好的,也很好笑。 她摸了摸藏在口袋里略显沉甸的64式手枪。 钥匙 于珉从宾馆房间里拿走了自己的德国造登山背包。他在宾馆门口上了一辆出租车,朝温荷新客站的方向开去。他抬腕看了一眼他的夜光表,正好是11点30分。他很想知道罗文丽此时此刻正在做什么。终于他忍不住掏出手机拨了罗文丽的手机号码。 “你不必打电话来可怜我!”铃声响了很久,才传来罗文丽恼怒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我在找死。”罗文丽恶狠狠地说道,于珉猜不出她是动真格的,还是表演秀。 “那你为什么非做不可呢?”出租车司机就在旁边,于珉无法说出“违法”这个词。 “我要为我爸爸报仇。”手机里罗文丽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杀气,让于珉不禁的一阵胆战心跳:原来她拿了巨款是要去雇杀手谋杀她的仇人! “你想清楚,不要冲动,干了傻事,后悔就来不及了!”不知为何,于珉发现自己焦急了起来。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罗文丽说完挂了电话。 出租汽车拐了一个弯,继续朝前疾驶。于珉呆呆地望着前面飞驰而来的街道和行人。他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恍惚感觉。出租汽车越驶近温荷新客站,他就越感到心急如焚。最后他作出了决定:不再袖手旁观了,他要前去制止她疯狂而愚蠢的杀人计划。 “你现在人在哪里?我马上过来,你等我来了后再去做!”于珉再次拨通了罗文丽的手机。 手机里很长时间没有声音。 “求你了,一定要等我来再做!”于珉感到自己浑身血液往上涌起。 “我等你。”罗文丽叹了口气,然后说出了她所在的方位和地点。 只用了7分钟,于珉坐的出租车就赶到了。原来他们相距并不是很远。这是一个大型超级市场的入口处,附近有几个卖小吃的摊位,大门前的空地上停满了各种型号的摩托车和自行车,因为是中午时分,进出超市购物的顾客零零落落的。 于珉等了几分钟,还是不见罗文丽的夏利轿车和她人影。他的手机响了。 “你到了吗?”罗文丽的语气显得平静而温柔。 “我早就到了,你在哪里?”于珉仍然很焦急。 “你放心吧,我再蠢也不会蠢到去杀人的,”罗文丽在手机里突然笑盈盈的,语调轻松而愉快,“你来了,我真的很开心,我知道,你对我好,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象你这么关心我了。你真想救我的话,就帮我做一件事,算我求你了。” “你倒底想干什么?我能帮你做什么?你说清楚!” “你帮我去取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一部笔记本电脑。” “那你呢?你现在倒底在什么地方?” “别担心我,我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我也要去取东西,”罗文丽的声音出奇温柔,“等我电话,把手机开着,记住,千万别关上。” 她挂了电话。 罗文丽并没有对于珉实话实说。其实她现在正坐在位于城市另一头一个新建的图书馆门厅里。虽然温荷市区不大,他们彼此之间也至少距离10分钟车程。这个新图书馆是温荷市的新骄傲,也是这片新城区里标志性建筑。 象所有新兴城市里那些炫耀领导政绩的标志性建筑一样,这个新图书馆拥有一个巨大而气派的门厅,并设有一个敞开式的咖啡茶座,一个书店和一个邮局报刊门市部。因为是中午,咖啡茶座里也兼带着供应盒饭,以方便在图书馆里阅览书刊的读者用午餐。咖啡茶座里已坐满了人,有上年纪的读者,也有些是附近中学里的学生,人声嘈杂,饭菜香气四逸,与图书馆应有的安静气氛格格不入。 罗文丽也叫了一客盒饭,坐在咖啡茶座里快餐店式的塑料预制座椅上。她一面吃饭,一面不时抬眼扫视一下门厅左侧读者存物处的入口。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喂?”她的嗓音很高。 “你到了吗?”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是阿姐。他和罗文丽先前已经通过电话,约定了双方交付的方式和地点。 “我到了,在对面的饭店里。”罗文丽说。 “我也到了。东西在39号柜从上往下数第3个格,密码是823450。”阿姐说。 “15号柜从上往下数第5格,密码334210。”罗文丽也立即告诉了他她存放酬金的准确位置。她关闭了这个专门用于与阿姐联络的手机,立即用她另一个常用的手机拨通于珉的手机。 “于珉,你快去超市的顾客存物处,就在进门口不远。拿到东西就快告诉我。”她把阿姐说出的超市顾客存物箱电子锁密码转告了他。 罗文丽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人走进图书馆门厅,他穿着灰色西装和蓝色衬衫,象一个技术人员。他朝咖啡茶座瞥了一眼,然后站在布告栏前身体侧对着咖啡茶座开始看起图书馆文化讲座的通知来。 罗文丽低下头继续吃饭,却不断用眼睛的余光打量他。罗文丽对他有一种直觉:他可能就是阿姐。他看完通知就径直朝咖啡茶座走了过来。这个时候,罗文丽对面的两个唧唧喳喳说个没完的女学生站起身,体态轻盈快活地穿过咖啡茶座,向门厅的大门跑去。罗文丽看见那个男人要了一杯咖啡,向她走来。 她的心开始嘭嘭地跳了起来,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没法让它停下来。他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罗文丽感觉他正在打量她,她极力克制着自己不抬起头看他。她浑身突然涌起一种难以明状的恐惧,无法制止。她仰起脸扫了他一眼。 他朝她笑了笑。罗文丽一惊,但马上反应过来。她侧脸莞尔一笑,微微一摇头,做了一个女性应付男性挑逗的标准反应:感到对方可笑。然后是不理睬。她低下头,收敛起笑容,继续吃饭。她的手机又响起来了。一定是于珉打来的。 “你怎么这样烦啊,还让不让我吃饭了?”罗文丽假装出撒娇生气的神情,她不允许于珉说话,就大声嚷嚷起来:“我知道了,就来了!烦死了!”她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仿佛旁若无人,惹得周围人都侧过头朝她望来。她气臌臌地挂上了手机。 穿灰色西装的年轻男人站起身,走向门厅。他几乎没有停留就直接穿过图书馆门厅,走向左侧的读者存物处入口。当他的身影消失在门洞里时,罗文丽立即起身离座,同时拨通了于珉的手机。 “刚才我是故意的,因为有人在旁边,”她急促地说,感到自己冒汗了,“快告诉我,你拿到了吗?” “没有笔记本电脑,只有一把钥匙,一个地址。”于珉困惑地回答。 “我就料到他会耍滑头,”她已经来到图书馆门厅外的广场上,“你赶快坐车去那个地址,电脑就在那里!给司机100元,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罗文丽招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匆忙拉开车门,跨进后座。“掉头,在对面路边停着,不要熄火!快!”她大声命令出租车司机,同时把两张100元人民币丢到前座上。 她重新打开用于与阿姐联络的专用手机,等着阿姐给她打电话。因为她在图书馆读者存物箱15号柜从上往下数第5格里只放了1万元人民币现金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抱歉,等我验明东西是真的,再付余款。” 她这时看见穿西装的年轻男人出现在图书馆门口,他拦了一辆出租车,疾驶而去。 “跟上这辆车!”她说。 出租车司机一踩油门,朝前直冲出去。 “放心吧,我已经记住了他的车牌号码,丢不了的!”出租车司机安慰着她,接着他又问:“是你男朋友吧?他外面有人了?” “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的!”罗文丽趴在前座椅背上,幽幽怨怨地说,她也看清了前面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号码。出租车司机听完她发泄怨恨后哈哈一笑。 结果,罗文丽等不及,她拨了阿姐的手机。 “你违反了我们的协议。”他的声音仍然低沉,一点也听不出生气的样子。 “你也违反了。我要的不是钥匙。”罗文丽说。 “有钥匙就有东西。我不能拿着它在街上转来转去。你知道的,现在情况要有多严重就有多严重。”他回答。 “你把风险转给我可以,但请你别打扰我!”罗文丽说完就挂上了手机。她看见阿姐从前面那辆车的后座上转过身来,盯着她这辆出租车看了一眼。她又接通了于珉的手机,“告诉我那个地址!” 接着,她把地址高声复述给出租车司机听,“我们现在是朝这个方向开吗?” 出租车司机给了她肯定的回答:“就在前面,拐2个弯,最多5分钟路就到了。” 迎面而来的大街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商店,大大小小的广告牌和吊旗布满街面,路上的行人也骤然密集拥挤起来,在挤挤挨挨、高低参差不齐的建筑物背后,不时冒出一幢幢老式的5层居民楼房来。罗文丽知道,汽车已驶入了温荷市区一个热闹的老城区。 在一个居民楼群狭小的入口处,出租车突然慢了下来。 “你要去的地方到了,”出租车司机问道,“是跟上前面的那辆车,还是停下来?” 罗文丽看见前面的出租车仍在疾速行驶,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们停下。”她说。然后她的手机又响了。 “你听好,你逃不出我的手心的。”阿姐在电话里警告了一句,然后挂断了。罗文丽下车走进这片居民楼群的大门。她掏出手机,正想拨号的时候,突然看见于珉在一幢楼房的转角出现了,他怀里抱着一部浅灰色的笔记本电脑,一脸紧张神色。 东芝笔记本电脑 罗文丽一把从于珉的怀里抓过笔记本电脑,凝视着它整整2秒钟,“是东芝的,没错!”她叫了起来,然后眼泪涌出了眼眶。 她似乎猛然惊醒过来,匆匆环顾四周,居民楼房之间的道路旁有几个带红袖章的老年人正好奇地看着他们,几个行色匆匆的行人几乎没有在意他们。她赶紧将笔记本电脑放进她的登山背包里。接着转过身,拥抱了楞在一边的于珉,在他的脸颊上热烈而狂放地猛亲了几 口。走出居民新村大门口时,罗文丽本能地回头张望了一眼,那些老年人仍望着他们的背影窃窃私语,其中一个老太太在摇头叹气。上了出租车,于珉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一个好地方,到了再告诉你。”她告诉了司机要去的方位。 20分钟后,出租车在一个学校门口停住了。他们沿着街道开始往前步行。几分钟后,他们拐进了一条狭长的弄堂。穿过小巷,来到另一条热闹的街道。于珉继续跟着罗文丽毫无方向地朝前走。他终于忍不住了,焦急地问:“我们倒底去什么地方?” “去我爸爸的一个同事家。我们要在那里住几天。” “我的任务不是完成吗?我要去雁荡山旅行了。”于珉隐约感到事情越来越不妙了。 “三天时间还没有到,你急什么呢?再说现在恐怕我们都走不了了。”罗文丽脸上仍挂着美丽动人的笑意。 “为什么走不了?你的东西不是拿到了吗?” “至少得等一天吧,我还得鉴定一下这部笔记本电脑是真是假的呢,”罗文丽说得很坚决,但她马上温柔地在于珉的脸上亲了一下,“再陪我一个晚上,好吗?” 10分钟以后,他们走进了一幢5层高的居民楼房。等他们登上第3层楼的过道时,于珉已觉得腿发软了。这时他才想起他还没有吃午饭:已是下午1点多钟了。 “不行,我饿得不能动了。”他气喘吁吁地说。 “我的包里还有牛奶和面包,你先对付着,等事情办完再说吧。”罗文丽已经利索地掏出钥匙准备打开房门。 这是中国大小城市里最常见的那种老式标准居民楼房。他们进入的一个单元住房就在3层楼,结构布局和于珉在上海埔东新区的住宅差不多,一南一北2个房间,没有客厅,只是这里的厨房间和浴室要大得多。房间里有一股浓烈的霉腥味,所有的家具都蒙着灰忽忽的布幔,好象已经有多年没有人住了。 “等一会儿再打扫,我要先工作,你歇一会儿吧。”等他们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罗文丽心急火燎地说。她掀开房间一角的几块布幔,房间里顿时弥漫起一阵雾蒙蒙的干灰,飘浮在空中久久不散。 他们只好走到阳台上暂避,但阳台上也积了厚厚一层灰尘。阳台前有2棵挺拔的大树,虽然枝繁叶茂,但仍然可以透过葱绿的新叶间隙,看到对面的楼房和远处围墙外的街道,街道上不时有汽车开过,偶尔会传来一两声喇叭的尖鸣。 “你干吗这么急?电脑不是已经归你了吗?” 于珉简直不能忍受这样的环境,他对罗文丽突然有一种陌生感,无法想象她居然可以接受在灰尘堆里工作。罗文丽没有搭理他,转身进了房间。她毫不在乎地坐在掀起布幔后仍有余尘的写字台前,摊开于珉取来的东芝笔记本电脑和她自己的IBM笔记本电脑。 于珉在阳台上站了片刻觉得无趣,也走进房间,观看罗文丽工作。 罗文丽接通电源打开电脑。浅灰色的东芝笔记本电脑液晶屏幕上,顿时跳出一个对话框。于珉发现那是输入密码的对话框。罗文丽一遍又一遍地敲击键盘,输入一组数据,失败之后抹掉,然后再重新输入另一组经过修改的新数据。 她回头望了望于珉,笑着说,“比我想象的要简单,这家伙只能在windows系统上设置密码,这是小菜一碟。” 一坐到电脑前,于珉明显感到罗文丽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种老成世故的气息全没有了,她简直神采奕然,举止和顾盼顿时艳艳动人,就是笑容也温暖纯真多了,尤其让于珉瞠目结舌、叹为观止的是,键盘上罗文丽的双手十指几乎就在闪烁跳跃,犹如在电子琴上弹奏一首节奏飞快的舞曲:这个在旅途艳遇的性感女人仿佛在瞬间就摇身一变成了一名美艳酷毙的女电子战士,完全是动画片里的情节:于珉再次感到自己难以挣脱罗文丽光彩夺目的魅力对他的吸引和控制,他凝视着她,无法阻止自己的情感急遽升温。 这时,于珉看见她将一张小巧光碟推进了东芝笔记本电脑的光驱里。 突然,液晶屏幕一闪就完全黑了,2秒钟后,跳出了蓝屏,然后是一个彩色斑斓但结构复杂的全英文表格。罗文丽熟练地键入了命令。屏幕上出现了成千上万的数字和字母,飞快地跑动着,让人完全无法看清楚。大约1分钟后,屏幕又突然停止不动了。 “就是它了!”罗文丽声音里难掩兴奋。 屏幕上有一行数码和字母特别亮,字体也比其他的粗大。 罗文丽重新启动了东芝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又是那个标有“【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请输入密码”的对话框,罗文丽快速按了几个键,屏幕变黑了,然后眼前一亮,跳出了一幅优美的海滩风景桌面:深蓝的海水一直延伸到远处,与蔚蓝的天空融为一色,近处是洁白而空空荡荡的沙滩,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帆布躺椅和它在阳光下留下的灰色投影。“我进去了!”罗文丽叫了起来,她转过身,对于珉做了个强有力的欢呼手势。“你的仇人很有诗意啊!”于珉发现她对他似乎已没一点兴趣了,有些索然。罗文丽又转过身去,开始查看电脑上的文件。 “你根本不了解,他是个真正心狠手辣的人,”过了片刻,她接下去说道,“不过,这次他栽在我手里了,他死定了。” 她说完开始拨打阿姐的手机。 “我已经看过了,东西是真的,”她说,“我很抱歉,我的东西也在超市,就在你放东西的地方,25号柜从上往下数第2格,密码423659。11万全在里面。” “我第一次这样被人耍,我会记住你的。”阿姐说。 “再见!” “再见!” “你给谁打电话?”于珉问。 “替我偷笔记本电脑的人。”罗文丽冷静地回答。 被通缉了 简单地清扫了房间以后,他们各自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衣服,罗文丽对于珉说,“走,我们吃饭去!” 他们走出居民楼,穿过3条大街,然后在一些小路上饶来饶去。于珉不明白罗文丽吃一顿饭为何弄得这么麻烦,但她的性感、美艳以及她在电脑前那种从容庄重,已经让他没有了脾气。他们终于在一家位于僻静小街内的饭店停了下来。吃晚饭他们去一个小型超市买食品 和日用品。 “要多买一点吃的东西。”罗文丽说。 超市里很拥挤,大多数人都是附近居民新村里退休在家的家庭主妇,也有年轻时髦的少男少女蹦前蹦后的,站在收银台后的服务员已经忙得直冒汗了,因而态度变得很恶劣,于珉听见她正在大声斥责一个可能违反超市购物程序的顾客。 罗文丽买了牙膏牙刷,更多的是牛奶面包饼干等食品。在排队结帐的时候,于珉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他看见罗文丽已经戴上了一副黑边框的平光眼镜,她的模样一下子显得特别滑稽可笑。 他们走出超市,发现超市外面的一边墙壁前围着一堆人,正在看一张布告。他们的心奇怪地猛跳起来。他们轻轻地挤进人群。布告上是温荷公安局的通缉令,内容如下: 温荷公安局通缉令(A级)[1999]0036号1999年4月20日罗文丽,女,1969年6月12日出生,汉族,大学文化,原籍S省温荷市,现家住上海市长宁区新颐小区12单元501室。身高1.65米左右,体态丰满,肤色白皙,留短发、操上海口音的普通话。背一个灰色的登山背包,携带有一部IBM笔记本电脑和一部东芝牌笔记本电脑。居民身份证号码:3XX105690208126900。 于珉,男,1975年9月28日出生,汉族,大学文化,原籍山东省青岛市,现家住上海市埔东新区上工新村34号403室。身高1.75米左右,体态较瘦,黑色短发、操上海口音的普通话。背一个墨绿色登山背包,携带有望远镜、指北针和一架美能达单镜头反光照相机。居民身份证号码:3XX108750208155621。 此两人均涉嫌本市一起严重犯罪,现已潜逃。市区及各乡镇公安机关应即刻部署查缉工作,发现两人即予拘留,并速告市公安局刑事侦查队。对举报人将给予2万元奖励。如发现线索,请速拨打110报警电话。 于珉和罗文丽全都傻了,他们站着原地无法动弹,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他们瞪大双眼朝布告看了一遍又一遍,希望是一次错觉。但通缉令上赫然影印着罗文丽的一张标准肖像照片,于珉的肖像虽然没有出现,但他的生日和在上海的住址全都罗列在布告上面,清清楚楚,一字不差。过了一会儿,他们总算反应过来,静悄悄地退出议论纷纷的人群。 一路上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于珉的脸色铁青,他本能地环顾四周,打量周围是否有可疑的人在注意他们。他们匆匆忙忙回到那幢居民楼灰尘满地的房间里。通缉令给了他们沉重一击,尤其是罗文丽,仿佛被彻底打败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房间里弥漫着绝望的压抑气氛,让于珉觉得窒息难忍。于珉感到自己最冤,直到此刻,他还不清楚自己到底卷入了什么旋涡,他的名字为何会突然出现通缉令里,成为被警方追捕的逃犯? “你把我害惨了。”于珉忍不住说道,他终于明白他是一名逃犯这个事实是无法回避的,但他还是难以接受。 “对不起,我也没有料到结果会是这样。”罗文丽心神不宁地说。 “我们怎么办?还是早点去自首吧,反正我们逃不掉的。”于珉已经缓过气来,自认倒霉了:一次艳遇就在他清白的档案记录上留下了永远都抹不去的一个刑事污戳。 “我不会去自首,自首就等于白白去送死!”罗文丽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那好,你不去,我要去自首!”于珉走向自己的登山背包。 “你听我说,”罗文丽急了,她冲向门口拦住于珉,“你这样会害死自己的!”她指着放在写字台上的东芝笔记本电脑,大声叫嚷道,“这部笔记本电脑是这里黑社会老大的,里面全是他的帐本,他骗取的银行贷款可能有10多个亿,这里的市政府、公安局、检察院都有他的人,你去自首会被他们杀人灭口的!” 于珉再次受到了一次重击,他逼视着罗文丽,“你是说杀人灭口?” 罗文丽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们了!”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结局,为什么还要害我也一起倒霉呢?”于珉顿时觉得一阵伤心痛楚涌满心口。 “没有你,我就无法完成复仇计划。”罗文丽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回答。 “就算把我害死,也在所不惜吗?”于珉感到一股怒焰直窜上了脑门。他突然扬起手掌给了罗文丽两个耳光,然后把她推倒在地,夺门而出。 于珉背起他的德国造登山背包噔噔噔顺着楼梯直往下跑,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留下的回响。 上面的压力 下午2点钟刚过,温荷市市长曹与岱的手机响了。他正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打瞌睡。 “喂,是谁?” 电话另一边的声音很低,“别提我的名字,听出我的声音就行了。” 这是曹与岱最熟悉的一个声音,是S省主管经济的鲁副书记,也是被认为S省最年轻有为和前途无量的一位省委副书记。 “找我有急事啊?”曹与岱的语气马上恭敬起来。 “我已经听说张广富的一个什么电脑被偷了?”对方说。 “对,我正叫公安局抓紧查呢。” “我还听说,你最近和他靠得很近啊。” “我?其实也就去应酬了几次。”曹与岱紧张了,他还摸不准对方话里的意思。 “还是要注意影响。” “当然。” “电脑里有什么?” “噢,听他说好象是公司的技术机密,”曹与岱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在大清早打他的手机,特地私下里询问此事,但他只好据实汇报,“现已查明是他上海公司里的一名副总裁出钱雇人偷的,动机可能是为了报复,也可能是想把技术机密出卖给其他公司。” “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我还没有仔细想过,”曹与岱警觉起来,“我们正在全力抓捕这个副总裁,她人还在温荷市。我们封锁了所有的关口,发了通缉令。” “我看这个电脑不简单,他又不是工程师,有必要把技术机密放在家里吗?”对方单刀直入,挑起了对问题的讨论。 “你是说他骗我?”曹与岱问,他感到疑惑。 “也许他隐瞒了实情。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对方冷静地说。 “我该怎么办呢?”他自己也明白问了一个傻问题。 “我不了解情况,不好说,”对方加重语气说,“我给你打个招呼,是为了你好。要是省公安厅介入了,我就不好说话了。”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曹与岱坐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他越想越意识到事情似乎开始严重起来了。但他却没有重视它。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 曹与岱起身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他需要冷静下来,思前想后地把整个事情在脑子里过滤一遍,立即召开市府紧急办公会议,采取行动。他快没有时间了。 魏天戈宣布成立4.21专案组的决定虽然很突然,但相当低调。他轻描淡写地说这是根据今天市府紧急办公会议的精神临时作出的一个应急部署。4.21专案组组长由刑侦队副队长林楠担任,但接受局长办公室的直接领导。 但大家都清楚,这是魏天戈局长借刀杀人在修理陈楚。陈楚不是这一届市府领导中任何一位线上的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能够在刑侦队长的位置上摇摇摆摆地站到今天,全仗着省厅某位领导的赏识,撤职和调离或许都有难度,但架空还是可以办到的。 魏局长上任以来,也一度对陈楚的专业能力青睐有加,3年来也给了他很多机会和待遇让他俯首称臣,自觉归依,但他却始终不领情,反而处处为难魏天戈。因而,对于成立4.21专案组的决定,大多数人的评价是,这是陈楚一惯恃才傲物、目无领导而咎由自取的结果;也有部分警官同情陈楚的处境,认为他好人难做,早晚都是要被刷下来的。 魏天戈局长回到办公室,立即打电话给曹与岱市长,汇报了刚才会议上的最新部署。 “林楠可靠吗?” “他是我一手提拔的人,你放心吧。”魏天戈对林【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楠很有把握。林楠年轻有为,对他忠心耿耿,多次冲锋陷阵为他化解他难以出面的棘手问题。 “你我都是干部,辛辛苦苦做到今天不容易啊!” 曹市长突然大发感慨,让魏天戈感到迷惑,不知其所以然。魏天戈不是曹市长线上的要人,但他们经常心照不宣地相互帮忙照应,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融洽关系,不过,他们彼此之间决不会向对方透底。 “我会全力按你的指示去做的。”魏天戈追加了一个热情的表态。 “说句老实话,你的才能有目共睹,”曹市长说,“我担心的是你太重江湖情谊的性格,它早晚会耽误你的前途。” “我明白了,我会好自为之的。”魏天戈明白曹市长指的是他与张广富的关系。 “其实我本不应该说这种话的,但你我的关系不同,我们既是好朋友,又都在机关里吃饭,所以更应该同舟共济,互相关照。” 魏天戈已经听出了曹市长的话里有话。 “曹市长,我知道你把我当自己人,你有话请直说。” 曹市长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你对他电脑里的技术机密是怎么想的?” 魏天戈楞了一下,他从案发第一天出现场到今天,就始终没有相信过张广富对他所声称的笔记本电脑里只有哥辉公司技术机密的说法,但他也不便对张广富挑破。尽管他是政治干部出身,但在公安机关工作多年了,多少也很学会了一点遇事必经怀疑推断的思维,他已经预感到这部笔记本电脑的敏感性和可能具有的爆炸性。 “我估计是帐本吧,他是个商人。”他不露声色地说。 “对,他是商人,但也正因为他是一个商人,他就可能每一笔帐都记。” “那是肯定的。”他继续含糊地说道。他需要等待曹市长亲口向他提出明确要求,他才能凭此获得回报。他现在不想在这个重大题材上继续心照不宣,自作聪明,过早地领会暗示的精神,从而防范日后出现翻脸不认人的结果,失去讨价还价的余地。 “你明白,我说的当然不仅仅是向银行贷款的帐。”曹市长笑了,他猜到了魏天戈的心思。因为换了他处在魏天戈这个位置,他也会采取相同的策略,也许还可能高明一点。 “我懂了。”魏天戈说。 “所以你要过问4.21专案组的每一个细节,及时向我汇报。有什么难办的事情,也许我也可以帮忙解决。” 现在魏天戈明白了曹市长指示成立4.21专案组的真实用意了。而他也不能继续假装糊涂了。“请曹市长放心,”他诚恳地说,“我知道事关重大,一定亲自处理。不过,我需要一个电脑高手,不是我们局里的。” “我已经为你物色好了。”曹市长胸有成竹地回答。 “他要24个小时都跟在我的身边。”他强调说。 “行,不过你一定处理得干干净净的。” “我有几个备用方案,已派人去上海了。” “好的,经费不够我会有办法。” “有你的支持,我会干好的。” “要感谢你的,还有很多人,你不用顾虑。”曹市长慷慨地给出魏天戈最愿意听到的一个明确的许诺。这就意味着交易成交了。 “我随时会向你汇报进展的!” “我的手机24小时会一直开机的。” 林楠坐在温荷市公安局大院里一辆三菱吉普车的前座上,他在耐心地等待魏天戈从办公楼里出来。魏局长的司机小刘让他连骗带哄地放回家了。 从警校毕业至今,林楠已经在温荷公安局刑侦队工作5年了。林楠天生的机智灵活和敏感的直觉,某种程度上弥补了他对于刑侦专业知识和经验的不足,他偶尔会突然迸发的破案灵感从进刑侦队的第一天就为他赢得了与众不同的特殊地位和名声,通常大家陷入无计可施的僵局时,局里的领导都会嘟囔一句:不知道林楠这个小子还有什么怪招? 林楠喜爱刑警这个危险职业是出于对于追捕的一种持久迷恋。所以他很敬重刑侦队长陈楚的专业能力,但这一点似乎并不妨碍他与陈楚的竞争:斗知识,斗能耐,斗时髦,也斗大大小小的破案率记录。不过,就耍小动作、耍小心眼而言,陈楚显然不是对手,尽管这种战术上不了台面,可有时候用在破案上却也能演变成一种实用的计谋,为他得分。 他从小就是一个识时务的人,早看出了陈楚与魏天戈之间的不和对于他是个机会。可是他没有急于出击,直到魏天戈找上门来才表示效忠。他很清楚魏天戈的弱点:即一个外行的政工领导要在公安局站稳脚跟,就一定需要一个既听话又能擅长专业的部下为他打拼天下,而自己年轻有为、资历很浅,绝对是他魏局长新官上任后在局里能够物色到的最佳人选,这样就不必为外调安插亲信而费力,从而在官场上留下拉帮结派的不良话柄。 魏天戈局长上任3年多来,一直视他林楠为自己的左手右膀,升他为刑侦队副队长,介绍官场上和生意场上的朋友给他认识,而他至今也没有亏待过局长,常以警察的身份出面摆平来自魏局长各条线上朋友的敌人和竞争对手,为他们的利益保驾护航。他们两个人在温荷公安局里搭档得非常好,简直是如鱼得水。 林楠看见魏天戈从办公大楼的台阶上走下来,就坐起身,按响了喇叭。 “我正要找你呢,”魏天戈上了车,“走,去小南楼吃饭。” 三菱吉普车疾驶出大院,朝市区西南方向的小南楼酒家径直开去。小南楼酒家是魏天戈的一个远房亲戚开的,因为有魏天戈这个公安局长的照应,近两年来生意突然红火起来。魏天戈和林楠经常在这里的包房里碰头消夜,一来是为了方便谈工作,二来是为了露露头也给小南楼酒家在温荷城里撑撑台面。 老板不在,老板娘亲自将他们引进了一个安静精致的包房。一番寒暄之后,她的人影消失了。几分钟以后,两个身材窈窕的美貌女孩出现在包房的门口。她们扭动着腰肢分别坐到了魏天戈和林楠的身旁。她们一面柔声柔气地喊着大哥,一面为他们斟酒,同时保持羞答答的体态神色。 魏天戈对身旁的女孩说,“你是新来的吧?几岁啦?” 女孩娇笑盈盈地回答:“昨天来的,刚18岁。” 魏天戈指着林楠说,“这位是林大哥,要好好照顾他,明白吧?”他让林楠拿出名片,交给那个女孩,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400元人民币,分发给两个女孩。 “今天我和林大哥有事,你们去吧,别忘了给林大哥打电话,知道吗?” “知道啦,谢谢两位大哥,再见!”两个女孩轻轻盈盈飘出了包房。 “对4.21专案组,你有什么想法?”魏天戈等两个女孩走远,开门见山地说。“抓不到人,找不到电脑,一切全都是白搭。”林楠在魏天戈面前,说话一向直来直去,象个小弟弟。 “你有办法吗?” “引诱他们出逃!”林楠轻轻一笑。 “怎么?怕出事啊?”他见魏天戈没有表态,就分析道:“他们现在肯定就藏在市区事先租借的房子里,我已经派出很多人加强各处派出所,让居委会发动群众挨家挨户查户口,要的就是打草惊蛇。” “你有把握抓住他们吗?” “尽力而为吧,他们的运气好象很好,”林楠笑了,“不过,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还有,那个电脑里有‘定时炸弹’”魏天戈说。 林楠飞快地扫视了他一眼,他听懂了他的话,“会有很多人‘炸死’吗?” 魏天戈点了点头,“可能谁都逃不掉。” “你有计划啦?”他明白魏天戈带他来这里要谈论的真正话题了。 “想听听你的看法。”魏天戈说。 “我决不会手软的。” “最好没有人伤亡。” “说不定他们已经看了电脑里的东西。” “那就找几个替死鬼。” 林楠很清楚,警察不能直接去把他们除掉,即使不留痕迹也不行。这种事情很难不引起包括陈楚在内的其他警官的怀疑。魏天戈也很明白这个事情的难度,他的意思是让张广富手下的人去做,最后公安局再介入,以抢回技术机密发生殴斗的过失杀人罪结案了之,也不会牵连到张广富,理由这起意外是手下人为了给张广富有个交代而自行其事。 “我知道了。”林楠说。 “还有电脑也要处理掉,”魏天戈说,“这事一定要你亲手办,你要在抓捕现场。” “怎么处理?我对电脑不是很精通,特别是笔记本电脑。” “我找好了人,把数据抹干净,拆了那电脑,处理掉。”魏天戈胸有成竹,他挥挥手,叫林楠吃菜,“再忙几天,就完事了。” 复仇计划 罗文丽从地上爬起来,立即拨打于珉的手机,她感觉到脸上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男人一出手总是那么重,那么狠。她猜脸腮上一定留下了红红的手掌印。 电话通了。于珉仍然义愤填膺地高声谴责她。 “你别干傻事,”在听完了他一顿发泄之后,罗文丽冷静地说,“出卖我可以,你打 个电话就可以了,但你人没必要去自首,凭张广富的心狠手辣,你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于珉气咻咻地沉默了一会儿,“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的父亲就是他害死的!”罗文丽激动起来,“我对张广富太了解了,为了这部笔记本电脑,我准备了2年。我很抱歉把你卷进来,但事情来得很突然,我身边实在没有第二个可以信任的人!”她对于珉确实有一种出乎她自己意料的信任感。 “但我与你素昧平生,有什么可以值得你信任的?”于珉知道她在使用攻心战术,劝说他放弃投案自首的行动。 “其实,我在鼎盛网站上一直在与你交流,我就是‘小甜心激光制导’。” 于珉没有料想到,她原来就是近3个月来在鼎盛网站上被男性军事迷们追着捧着献出大把殷情的巾帼女军事迷“小甜心”美眉。怪不得这个“小甜心”最近一直与他热乎乎地撒娇调情,惹得他大大得罪了一大帮原来与他关系不错而现在大吃他醋的男性网友,他们纷纷群起猛烈攻击他的原因是,“小甜心”居然在坛子里公然宣称为了得到他这个“彩虹战士”的欢心,她愿意毫不保留地奉上自己的肉体。最具有爆炸性的还在于,“小甜心”还在坛子里贴上了她的一张蒙面的侧身泳装照,以显示她丰满窈窕的身材。 “这么说,你对我是蓄谋已久了?” 罗文丽笑了,“是蓄谋已久了,不过,我说话还是算数的。” 于珉知道她指的是她和他上床的事。 “你想要挟我?”他变了脸。 罗文丽叹了一口气,声音伤感地说,“我只有这个办法可以留住你了,我知道自己很傻,就象一个妓女。”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于珉感到很尴尬,但一想到自己成了被警察通缉追捕的逃犯,又非常不甘心。他觉得自己左右动摇,难以选择行动的方向。让他浑身上下毛骨悚然的是,如果罗文丽的仇人真是黑社会老大,他是否这辈子都成为他们的追杀对象,永远只能亡命天涯呢?会不会连类到他父母和哥哥一家呢?他再也没有安全感了,一闭上眼睛全是香港电影里歹徒残害家人的血腥镜头。 回到房间后,于珉却发现罗文丽的情绪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她正一个人手脚利索地迅速忙碌着,把张广富东芝笔记本电脑上的所有文件拷贝进她的IBM笔记本电脑里。罗文丽也没有指责他对她动粗,似乎早就忘记了他刚才打了她,但他打在她脸上的红红的手掌印清晰可见。 “我快完事了,”罗文丽用一种温柔的眼神看了于珉一眼,让于珉深感歉意,“文件已经全部拷贝到我的笔记本电脑上了,还要拷贝2张光盘,以备万一。”她说着取出了2个精致的金属碟片,在于珉面前晃了晃,她开动了光刻机,开始刻录光盘。只要于珉不走,这里就是今晚她能够找到的最安全的栖身之所了,对罗文丽而言,这里的唯一缺陷就是没有电话。下一步是找一个有电话的地方,她暗暗想。她已经大概想好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接下来要靠于珉了。 “你不是蓄谋已久吗?怎么计划得这么不周密,马上就被警察知道是你干的。”他用嘲笑的口吻轻轻调侃罗文丽,以缓和他对罗文丽之间的复杂情感。 “我低估了他。”她说。 “你找到了他的罪证吗?” “我还来不及全部看,但是就我看的那些帐目就够他枪毙3次了。实际上,从1996年开始,张广富就利用哥辉科技有限公司的名义骗钱了,他走了上层路线,利用温荷市‘科技兴市’的政策,搞出一个从废旧塑料里提炼汽油和柴油的什么‘绿色高科技’项目,出钱叫各家报社和电台电视台的记者拼命吹捧这个项目,都吹到天上去了,他也一夜之间成了闻名全国的明星企业家,然后在用这个项目去骗贷款。” “他一共骗了多少钱?”于珉问。 “我一直在他上海控股的一个电子商务公司里做技术副总裁,以前耳朵里也曾听到过有人议论他用费塑料炼油的项目骗贷款的事,刚才在他的笔记本电脑里一看他的帐目,下一跳,你知道骗了多少钱?” “多少?” “16个亿。” “这么多?怎么可能?” “几乎所有的温荷市银行和信用社,还有S省的大部分省级银行和上海的几家银行,都给他贷过巨款,每次少则2000万,多则6000万左右,简直难以置信。”“没想到温荷还有这么神通广大的人物,他肯定是用钱铺路,有人给他一路开绿灯,才搞得定的这么多的银行。” “你看,”罗文丽敲了一下键盘,液晶屏幕亮了起来,她指着一个被打开的表格说,“就这个月,截止到15号,他就贷走了8700万,要不是亲眼看见他的帐目,真是不敢相信啊。” “他怎么还呢?”于珉还是有点不明白,“那个从费塑料里炼油的‘绿色高科技’不会全是假的,连一点影子都没有吧?” “哥辉科技公司对外宣称年产值达到27个亿,你信吗?” “我想,再吹牛,至少三分之一,”于珉在心里算了算,然【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后说,“也就是9个亿总是有的。” 罗文丽移动鼠标,又打开了一个文件,“这是哥辉科技公司去年一年的真实收支帐目表,你自己看吧,只有200万的收入,还是下面一个绿化公司搞美化市容的市政工程,是从温荷市政府口袋里掏的钱。” 于珉看了一会儿,转过身来,对着罗文丽摇摇头,“我是学经济管理的,我真的难以想象,在中国市场经济发达的南方,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大企业能够存在,而且还活得好好的,那他张广富也不是傻瓜,他以后靠什么来还钱?就永远靠贷款贷下吗?拆东墙补西墙?总会有一家银行会识破他吧?” “我告诉你,”罗文丽说,“在张广富的口袋里,已经揣着至少2个南美国家的护照,他随时都可以出国,带着巨款远走高飞,隐姓换名,去过舒服的日子,他又不是象你这样的书呆子,还会担心什么企业的未来,捞钱就是他的全部目的。我曾经私下里请教过5个在这方面权威的技术专家,在哥辉公司被媒体吵得最火热的时候,也派他们中的两个人利用他们的名气以合作开发的名义登门拜访过哥辉公司,他们回来对我说,这从头到底是完全骗人的把戏。我为此花去了10万元。” “你好象不止一次花掉10万元吧?”于珉对罗文丽微笑道。 “我不用瞒你了,”罗文丽说,“这部笔记本电脑,总共花了我15万元。” “也许我不该问,”他叹了一口气,说,“你爸爸和张广富倒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这样大把大把花钱,冒着生命危险去复仇,把他彻底搞垮掉?” “张广富夺走了我爸爸的公司,把我爸爸气死了,让我家破人亡,难道他还不该遭报应吗?”罗文丽说话的口气显得很平静,出乎于珉的意料。 罗文丽告诉于珉,她父亲是上海离开国家研究所从事软件买卖的几个最早的计算机工程师之一,1990年,她父亲注册了一家电子工程公司,也就是张广富现在在上海的电子商务公司的前身。一直到96年,公司的业务始终在稳步而快速地上升,客户主要都是国营大企业。公司也成功开发出了几个企业管理和财务软件,尽管有盗版问题,但销售情况也算不错。但是在这一年,她父亲因为和温荷一个市属企业就一笔巨额的服务费用发生纠纷时认识了张广富。 由于强烈的地方保护主义,她父亲的那场官司看起来是必输无疑的,正是张广富的出面斡旋才意外大获全胜。她父亲除了感激,也对此非常感动,认为张广富作为温荷人,能够在温荷挺身而出为一个外地人主持公道,是很了不起的。张广富为人热情,出手也很大方,这样一来二往,双方就成了好朋友。 在张广富的怂恿下,她父亲一时冲动投了很大一笔巨资用于温荷的一个房地产项目的开发,结果血本无归,还倒欠银行的几百万的贷款。这时她父亲的电子工程公司已经成为一家规模更大的电子商务公司,流动资金的拮据和窘迫,迫使她父亲同意张广富注入资金成为合伙人的要求,以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转。但公司的业务情况越来越糟糕,众多老客户都纷纷改换门厅,公司亏损巨大,与她父亲一同创业的许多人也丧失了信心,她父亲心力交瘁,一病不起,最后不得不将自己的股份低价转让给张广富才避免了公司的解体。 后来,她父亲从多种渠道打听到,张广富早就盯上了他的公司。他所做的一切目的就是完整地夺取这家拥有众多技术专才的电子商务公司,以便为他将经济活动的主体部分从温荷转移到上海建立一个有实力的桥头堡,也同时为他的“高科技企业家”形象再一次进行涂金上彩。 她父亲投入的房地产项目,因为张广富在幕后暗中串通温荷的官员和地产商,才会陷入土地挪为市政建设的绝境,而当她父亲将股权转给张广富之后,却奇迹般的起死回生,投资最终获得了利润丰厚的回报,这完全是一个精心预谋好的圈套,她父亲上当以后,张广富就携带着大量资金以帮助好朋友的名义,顺利成为公司的一个大股东。 而公司众多老客户的离去,是张广富从温荷带来的20多个小兄弟或者用高额的金钱回扣诱惑,或者以暴力威胁生命逼迫所致,以便张广富可以在公司陷入混乱的危机关头乘虚而入,逼迫她父亲低头认输:为了不让他亲手创立的公司破产,不让那些跟随他多年苦苦打天下的骨干员工到头来一无所有,而将他的所有股份转给张广富。 当她父亲了解了真相,为时已经太晚,根本无法挽回局面了。张广富是黑道白道都拥有深厚关系的人物,她父亲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罗文丽清晰地记得,2年前,张广富从她父亲手里夺得公司后改换公司名称重新开业的典礼上,上海与S省居然有200多名大小官员到场祝贺,而且每位剪彩的人都意外得到一把制作精良的纯金剪刀作为纪念品,整个典礼场面隆重气派,停车场上高级轿车黑压压一大片,大厅里黑道白道人物聚集一堂,频频祝酒言欢,让罗文丽既大开眼界,又深受刺激。而她父亲此时已气恨交加,病入膏肓,不久就撒手离她而去。 “那你为什么还一直留在公司里不走呢?”于珉叹了口气,问道。“我拥有公司8%的股份,”罗文丽回答说,“是我第一天进公司的时候我爸爸转给我的,我坚决不同意转让。张广富暂时也没有办法。另外,我爸爸死后,我知道凭我的力量已经不可能夺回公司了,但是,我要复仇,就必须留在公司里,收集张广富的情报,等待机会来临搞垮他。” “张广富也不是傻瓜,他怎么会不对你先下手呢?比如车祸啦,上门抢劫啦,乘机搞掉你,斩草除根嘛!” “我想,他可能有所顾忌,一是我爸爸去世后,公司董事会里有很多老的董事很同情我,暗中为我说话,可能他们觉得有点对不起我爸爸,第二,我毕竟在上海,张广富初来乍到,不可能方方面面都能够搞定的,所以他也在等待合适的机会下手,这一点我是很清楚的,我和他是在竞争谁先下手为强。” “不过,我想不通,”于珉小心地问,“你怎么会了解他有把帐本记在这部笔记本电脑里的习惯的?” 罗文丽回答说,有一次张广富的一个贴身保镖在醉酒后迷迷糊糊地对她父亲说,张广富看上去很豪爽,其实是个非常细心的人,他有在笔记本电脑上记日记的嗜好,一笔一笔钱用在哪里都很清楚的,所以在钱的问题上最好不要对他装糊涂,耍小心眼蒙骗他。但当时她父亲和张广富正处于友谊的蜜月时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还以为是夸奖张广富是个精明能干一丝不苟的管理企业能手。 她父亲在临死前悔恨不已地告诉她这个张广富的秘密,不是让她去为他报仇,而是要劝说她远离公司,另图发展。她父亲警告她不要去试图为他复仇,不要有什么夺回公司的念头,因为他根本不相信和他一样是搞技术出身的女儿是张广富的对手。 “我对我爸爸发过誓,不去惹张广富。”罗文丽说。 “但是你根本做不到,是不是?”于珉同情地向她握起一个拳头。 “是的,所以我在公司里非常小心低调,是夹起尾巴做人的。但每一次高层会议上,我都会故意发言激烈地反对张广富的任何决定,我要让他明白,我仇视他,恨他,但我没有能量反击他,只好借此出出气。” “他上当了吗?” “我不知道,不过他对我很不放心,几乎每天都派人跟踪监视我,就差没有窃听我的电话了。” “你是说,他对你来温荷是有备而无防?” “是的,他没有料到我敢会派人偷他的笔记本电脑,”罗文丽站了起来,“不过,我原来计划是在上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但是偷电脑的事马上被发现了,警察封锁了所有的路口,严格盘查携带笔记本电脑出温荷的旅客,那个偷电脑的人怕出事,就打电话给我要我要么考虑放弃,要么自己来温荷取走电脑,情急之下,我只好赶快联络你,恰好你在鼎盛留言版上征求去雁荡山旅游的同伴,所以我编了个故事聘请做我的男朋友。” “那么警察怎么会这样快就查出我们,还通缉我们呢?” “一定是张广富派来监视我的人发现我不见了,告诉了他,他猜出可能是我干的,就报告了警察,你还记得在温荷新客站警察检查了我的笔记本电脑,还记录了我假舅舅舅妈的地址和电话吗?” “当然记得,都是那个凶巴巴的女警察惹出来的,”于珉说起那个女警官时,心里还有点耿耿于怀的余愤,“哎,那假舅舅舅妈是谁?为什么你把他们也扯进来呢?” “他们是我爸爸公司当年在温荷的办事处员工,我爸爸待他们不薄,我让他们通过关系帮我兑换了10万元现金,因为帮我偷电脑的人通知我,警察对进出温荷的旅客都查得非常严格,我估计带10万元现金会很引人注意,所以就请他们帮忙,还有我急急忙忙去温荷,也没有个理由,我让他们假称是我舅舅舅妈,我就有探亲的借口了。” “可惜你的计划很糟糕,”于珉评论道,“我们来了不到两天就上了通缉令,不但你出名了,我也出名了,还有我父母和哥哥都牵连进去了。” “我很抱歉,”罗文丽再次用温柔的眼神凝视着于珉,让于珉有点受不了,“我爸爸在世的时候,再三提醒我要对张广富小心行事,我还是要强,低估了他的能量。”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于珉问,“我们不能逃一辈子的。” “我已经想好了,我们要去北京,只要把这部笔记本电脑里的帐目交给公安部和最高检察院,他张广富就难逃一死,我们就会得到解脱,就安全了。”她对于珉隐瞒了她另一个更加容易实施的计划,以防万一。 “他也知道你会这样做,是不是?” “我估计他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会不会报复我们,比如拿我爸爸妈妈,还有我哥哥做人质,逼我们交出笔记本电脑?”这是于珉最大的恐惧。 “如果上海警方也参与了调查你我的行动,”罗文丽分析说,“我估计他张广富会有所顾忌,因为我们两个人现在都是温荷警察局通缉的重大嫌疑犯,如果家里人被绑架威胁,至少上海的警方会感到事情蹊跷,怀疑其中必有重大隐情,我想他张广富现在还不敢莽撞行事。” “那他现在肯定是利用警察全力对付我们了。” “电脑已经在我们手上了,时间越长,我们知道里面的内幕越多,我们就越危险。张广富在温荷市的警察中朋友很多,其中不少官居要职,他要杀我们,我想他那些警察朋友也会张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到时候找个替罪羊了事。” “你认为我们被警察抓住就必死无疑?” “我不排除他会利用他在温荷警察中的朋友耍计谋,比如故意放我们逃走,然后让他的黑道兄弟逮住我们,或者出个车祸之类的事故,这一次我猜他一定会杀人灭口的。” “我想还不至于这样黑吧,听起来就象好莱坞电影里惊险故事。”于珉对此显然没有思想准备。 “我在公司里听过他的不少传言,他好象杀过几个他以前的部下,还有他怀恨在心的对手。”罗文丽脱口而出。 “你早知道有性命危险,为什么要把卷进来呢?”于珉的不甘心感再次涌上心头,“你要复仇,可以不要命,我还想好好活着呢!” “我承认我是个自私女人。”罗文丽叹了口气。 大人物 于珉坐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浓重的暮色正从楼房群落的屋顶上冉冉升起,一层一层地把空气的颜色洇染得越来越深,越来越黑。 他看见罗文丽背对着他枯坐着一动不动,凝望着窗外。远处是城市高楼群灯光闪烁的天际背景。他推了推她,她突然嘿嘿地怪笑起来。 “你怎么啦?说话呀!”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罗文丽转过身来,指了指被打开的笔记本电脑。 于珉起身看了看摊在写字台上的浅灰色东芝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不断旋转的色彩斑斓的大风车,他知道那是屏幕保护图案。 “你看见了什么?”于珉还是不明白罗文丽想说什么。 “张广富在他的电脑里写了一句话,”罗文丽继续说,“他说:‘整个温荷公安局全是我的人。’” “那又怎样?抓我们的警察现在还不明真相,”于珉伸了一个懒腰,“等他们知道了张广富昧着良心骗了国家这么多钱,感谢我们还来不及呢。” “根本没有这个可能,他已经买通了温荷公安局局长。” “我早就料到了,”于珉心不在焉地说,“要不,警察怎么会【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这样买力地死命搜捕我们,你怕什么怕,我们先想办法逃出去再和他算帐。” “他把温荷市的市长也买通了。”罗文丽说。 “真的?” 罗文丽点点头,“所以张广富才敢说整个温荷公安局全是他的人这句话。他赞助了100万元给公安局开庆功晚会,还赞助了300多万元给公安局发年终奖金,都是温荷市长批准的,他前前后后一共给温荷市长曹与岱180万元钱,给了公安局长魏天戈220万元钱。”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刚才翻看张广富电脑里的文件偶然发现的,张广富把每次贿赂当官的经过都详细地记了下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是故意留下把柄好钳制他们。” 于珉走过去,敲了一下笔记本电脑的键盘,屏幕上旋转的漂亮大风车立即消失了,一个被打开的文件出现在他面前,他看到了以下的文字: 曹与岱市长的胆子太小,但是为人还算仗义,今天我又给了他30万元作为他去香港的差旅费。和上次不一样,这次我没有给他人民币,我知道他从不接受银行转帐和存折。30万人民币的现金一大包太显眼了,所以,我让小民去换成美元了,一共是36600美元。 我是到他家里去给他送钱的,其他人没有进去,我也只坐了10分钟就走了。给钱的时候,他老婆也在,我把钱直接塞在他老婆手里。出门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晚上9点半。 “我用了windows检索系统查找,张广富一共给了曹与岱市长6次钱,每次都是30万,他出手倒是很大方,反正是从银行里骗来的贷款,不心疼。”罗文丽说。 “我现在明白了,”于珉感到心里直发毛,“要杀我们灭口的,不止是张广富一个人,这个电脑牵涉的人实在太多了。” “咳,”罗文丽叹了一口气,“我很害怕,都不敢看下去了,我担心会有更加大的官员在电脑里出现,比如省一级的。我越想越怕。” “要是有省一级的大官,我们可能很难逃出S省去,他们会在全省通缉我们的。” “但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罗文丽咬牙切齿地说,“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干脆把张广富电脑的文件公布出去,贴在网站的BBS上,只要引起轰动,中央一介入,我们就有活路了。” 于珉突然眼睛一亮。“对,我们去网吧!” “你是说,我们现在就去?”罗文丽问。 “那不行,我们能够想到的警察肯定也早就想到了,通缉令刚发出来,警察正在外面布网严密搜寻我们,网吧肯定是重点盘查场所,现在去等于自投罗网。我们要先悄悄逃出温荷市区,在路上找网吧。”于珉觉得自己的思路活跃起来。 “我累了,我要睡觉了。”罗文丽站起身,从于珉跟前飘然走过。 她爬到床上,当着于珉的面脱去衣服。于珉转过身去。 “你过来一起睡吧。”她发出召唤。 于珉犹豫了一会儿,也脱衣上床了。他也确实也累了。 罗文丽赤裸而丰满的乳房紧紧贴上了于珉的胸脯。她扭动着火热的身体在他身上挤压着。他们相互疯狂地亲吻,抚摸,呻吟,最后急不可耐地热烈做爱。完事之后,她绵软无力躺在他怀里,他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肩膀,而她却搂抱住他的颈脖不放,把头深深地埋在他胸口上。 “我害怕极了,我要抱着你睡。”她喃喃地不断重复说道。 布下拦截网 清晨,吴艳的BP机嘟嘟嘟地响起来时,她正在市区租下的房子里睡觉。 由于刑侦队队长陈楚被魏天戈局长如此明显地架空在4.21专案组之外,温乔镇派出所所长老柳也乖巧地顺应局里的形势,将陈楚成立的临时抓捕小组搁置在一边,因而,吴艳这个抓捕小组的副组长再次成为可有可无的人物,几乎陷于无事可做的境地。所以下班以后,她没有去宿舍,搭乘公共汽车回到自己在市区租的小房间休息。 张广富的笔记本电脑被劫贼上门抢劫之后,吴艳曾经秘密给省公安厅重案支队通过电子邮件发送过一份专门的案情报告,详细叙述了温荷市公安局迄今为止所采取的行动,还有她自己对于张广富笔记本电脑内可能有什么文件的推测。但是省厅重案支队一反往常反应迅速的做法,至今没有给她发出新的行动指示。 昨天晚上,她还特地拨通了按照事先约定的一个手机号码提醒派她前来的上级警官老俞,此事非同小可,必须有所作为。出乎她意料的是,老俞这位平常一向果敢的老警官反而严肃地告诫她千万别自作主张,此事错综复杂,省厅正在作综合考虑,而她目前唯一可做的就是安静待命。临了,老俞反复提醒她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让她感到非常困惑,但同时也暗暗地激起了她对于这个神秘电脑的好奇心。 BP机不断地响着。吴艳翻身起床,看看了手表,是凌晨6点15分。 她看见BP机上的号码不是来自温乔镇派出所的电话号码,感到奇怪:这么早有谁会呼叫她呢?她掏出手机回电,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说:“我是林楠,你是吴艳吗?” “是的,我是吴艳,可我不认识你。” “噢,我是市局4.21专案组的,很抱歉这样早打扰你,请你马上到市局4.21专案组的办公室来一次,有紧急任务。” “现在吗?” “对,现在,越快越好。”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吴艳感到莫名其妙,她马上想起了昨晚省厅重案支队那位持重的老警官提醒她注意安全的忠告。为什么4.21专案组直接找她呢?但是她不去是不可能的,这是违抗命令。她拿起桌上昨天买回家的百事可乐瓶,咕咕咕地喝了一大口,试图让自己完全清醒过来。她走进了浴室,开始梳洗起来。 昨天下午起到晚上9点钟,大批警察以及街道和居委会派出的社区治安员和联防队在居民新村集中的温荷市区进行了大规模的排查户口行动,这是林楠“打草惊蛇”计划的开始。但直到今天凌晨,警察除了在各个路口缴获了利用夜色掩护偷运的零星走私物品,依然没有找到罗文丽和于珉出逃的任何踪迹。据此,林楠认为他们还滞留在市区的某个角落,他望了一眼墙上的温荷市地图,对4.21专案组的一名精干成员小赵说:“我估计他们今天白天会逃出市区。” “理由呢?”小赵熬了一个通宵,两眼已经通红,“为什么他们不会在另一个窝藏点继续隐藏呢?” “很简单的理由,”林楠说,“请问他们拿到电脑已经有多长时间了?” “据估计,差不多有快20个小时了。” “这么说,他们应该查看了电脑里所有的文件,是不是?” “从时间上看,他们能够做到浏览一遍。”小赵疲倦地答道。 “这就是说,他们应该认识到这个神秘电脑里的东西的全部严重性和爆炸性。”“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小赵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打了一个哈欠。 “我知道你在装糊涂!”林楠坐下来,点燃了一支香烟,盯着小赵的脸看。 小赵不自然地笑了,他也点起香烟,吐出一口烟雾,“我也在局里听说了一些传言,可能是有人瞎猜的,都是没有证据的东西,不好说。” “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几年了,算不算贴心的兄弟?”林楠不高兴了。 “当然是好兄弟了,”小赵眨了眨眼睛,“有些话说得很难听,也与你有些关系。” “那你就更应该告诉我了,就算拉兄弟一把,说吧!” “有人在传说,这个电脑里有些东西与魏局长有关,因为魏局长与张广富关系密切,可能是他们合做生意的帐本之类的,所以魏局长要把陈楚支开,成立这个4.21专案组,而你是魏局长的亲信。当然他们是瞎说的,我根本不相信。” 小赵见林楠沉默不语,就补了一句:“谣言伤人,你别放在心上,总有些人喜欢没有根据地瞎猜瞎说。” “不,”林楠站起来说,“他们说得很有道理,我也早就有怀疑了。” “你是说,这是真的?”小赵呆呆地望着林楠。 “是不是真的,没有拿到电脑前谁也不知道,不过这种可能性是有的,不光是魏局长,所有与张广富关系密切的官员都有这个嫌疑,正因为这样,我估计罗文丽和于珉会想方设法逃出温荷市。” “我的天呢,这太可怕了。”小赵瘫坐在椅子上。 “我是魏局长的亲信不错,但我也是个人民警察,谁出了这种事,我都不会袒护他,”林楠正义凛然地表白道,“当然,这只是个可能性,还没有证据,是我们只能凭借警察职业良心的推测,即使在4.21专案组里,也只限于你我两个人之间议论,千万不要多嘴,明白吗?”林楠说道。 “这当然,我不想掉脑袋。”小赵笑道。 “现在,你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在今天白天逃跑了吗?”林楠问道。 小赵点点头,他反问道:“他们最可能会选哪条路逃呢?” 林楠指着墙上的温荷市地图说,“你来看,温荷的东面和南面都是海滩,也就是死路,所以他们肯定会选择向北和向西逃跑,我的判断是向北逃跑的可能性最大。” “他们是想逃回上海。”小赵补充说。 “很可能,上海是她最熟悉的城市,她只要一到上海,躲藏的地方就会很多,而我们对她根本无何奈何,所以一定要将他们在温荷市的范围内拦截住。所以,北面的衡丰镇、石年镇、晋平镇和唐夏镇作为第一道拦截网,而大西镇、盼郎镇、穆雨镇、莲舒镇、长虞镇和新界镇作为第二道拦截网。你看怎样?”林楠在地图上点点划划地说。 “太好了,西面要通知温乔镇派出所,也要他们加强戒备。”小赵说。 “温乔镇的所长老柳是个糊涂蛋,我已经打电话给新来的那个女大学生吴艳,听说她是个不错的刑警,有主见,也有点经验,我考虑让她全面负责布网戒备。” “就是……”小赵笑了笑,又说,“好象魏局长不喜欢她。” “不管了,现在人手紧张,有能力的先用上再说。”林楠果断地说。 一身便衣打扮的吴艳走进办公室,林楠的眼睛顿时一亮。 这是林楠是第一次与吴艳见面,他曾听人提起过从省厅下放来了一个盛气凌人的公安大学女高材生。前天局里召开通缉罗文丽和于珉的紧急会议,他当时作为刑侦队最年轻的副队长,一直坚守在最前线的岗位上指挥全市警察大规模搜查行动,没有参加。 “我是林楠,很高兴你能够及时赶来,还没有吃早饭吧?”林楠说着,亲自动手给吴艳泡了一杯速溶的雀巢咖啡,同时拿过一个面包递给受宠若惊的吴艳,“先将就将就吧。”他对自己突然不由自主地表现出来的温柔也感到不知所措。 “谢谢。”吴艳笑了。 小赵也偷偷地笑了。他和吴艳打了招呼之后,揉揉红肿的眼睛,说,“我要去睡一会儿了,你们先谈。”他乘机知趣地溜出了办公室。 吴艳没有穿警服,她的警服留在温乔镇派出所的宿舍里了。现在她穿一身红色的休闲运动装,映衬出她洁白的肌肤,显得明艳动人,精神抖擞。林楠发现,吴艳身上焕发出的一种清淳可人的气息,让他无法抗拒。他深深地陶醉其中。 “布置任务吧。”吴艳喝了一口咖啡,但是没有动那个面包。 林楠详细地告知了吴艳他刚才和小赵一起制订的拦截计划。 他最后说:“温乔镇和姜霞乡虽然在温荷市区的西面,但毕竟是拦截网络的重要组成部分,如果防备不严的话,会形成一个大漏洞,难保他们不会从这个地方溜出去。” 吴艳点头表示同意。 然后,她考虑了一下补充说,“他们本来就有去雁荡山的旅行计划,我亲眼见过于珉的背包里有雁荡山的旅游图,还有野营睡袋,只是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他们故意给我们发出的一个错误信息,一种迷惑我们的障眼法。” “所以要特别小心。” “明白了。那我回去了。”吴艳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看不出林楠对她有什么威胁性的企图。她推想他这个新上任的4.21专案组组长很可能是要组织如此庞大的拦截网络,因为人手紧张的缘故才临时找上她的。她还很敏感地看出来他好象还对她有点意思呢。 “你等我5分钟,我开车送你去。”林楠和颜悦色地说。 “不用了,我坐早班公共汽车很方便的。”吴艳站了起来。 “反正我们顺路,我还要找老柳谈一谈,顺便去姜霞乡派出所交代一下。”林楠说着,出了4.21专案组的办公室。 由于他们刚才因为工作的话题不得不提起罗文丽和于珉,吴艳感到内心再次被隐隐刺痛了。她的情绪也黯然起来。于珉的形象浮现在她眼前,直到如今,她在心里也难以说服自己相信于珉会是一个被通缉的罪犯。可她是个警察,怎么可以对一个她准备追捕的罪犯如此莫名其妙地暗暗含情脉脉呢?她一定要站稳立场,她告戒自己。 小赵跟着林楠很快回到了办公室。吴艳跟着林楠出了市局办公大楼。此时太阳已经高挂在东边的天际,火红的朝霞染红了停满警车的大院。吴艳打起精神上了林楠的BJ212北京吉普车。 一路上林楠小心翼翼地对吴艳在温荷的生活起居问寒问暖,也各自谈起了在警校里难忘的青春岁月。车厢里突然飘荡出“零点乐队”Every nightEvery day的歌声,忧伤苦涩的吟唱和壮怀激烈的嘶喊交织在一起,让吴艳的心一下沉浸在一种悠然惆怅的淡淡伤感之中。她感到眼睛酸酸的,有些湿润。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仿佛彼此都有默契似的,放纵地让温柔绝望而饱含激情的旋律静静地流淌过心田。吉普车在霞光满地但又空旷冷清的清晨街道上朝市区西面疾驶。反复重放的歌声淹没了他们:“Oh,My baby,你走得太快,别让距离将你我分开,遥远的祝福让心无奈,我的未来失去了色彩,Oh,Yeah,黑暗中我在默默地独自回味,想着你的好和我受的累,理智地体会那份苦涩滋味,再也看不到你脸上的美……” “这是我最喜欢的歌。”林楠声音低低地说。 吴艳点点头,她揉了揉眼睛,“我也很喜欢。” “是不是让你似曾相识,‘触歌生情’,想起了伤心往事?”林楠问。 “什么呀,哪里有这么多伤心往事啊,”吴艳摇摇头,连忙掩盖自己情不自禁流露的心情,同时将若隐若现在眼前飘动的于珉身影赶走,“我只是被感动了。”“想不到你这个敢想敢做的女警察,居然是这样‘多情善感’啊!”一曲流行歌曲将他们之间的陌生距离缩短了很多,林楠说起话来也就随便起来了。 “其实我并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孩,”吴艳也放松了许多,她发现林楠做警官多年了还保留着一颗细腻情感的男孩之心,把他当作聊聊心情的伙伴倒是不错,“难得感动一次,还让你看到了,真是不好意思。” “哈哈,应该是我不好意思,偷看了你的心情。”林楠调轻了歌曲的音量。 “我从小就张牙舞爪的,特开朗,喜怒哀乐都在脸上。” “你这样漂亮,从警校到大学,一定是个人见人爱的校花吧?”林楠侧过头,笑咪咪地问道。 “现在漂亮的女警察越来越多了,哪里还轮得到我呀。”吴艳的心情渐渐地好了。 “我不相信,追求你的男生肯定是排起了长队。” 吴艳咯咯咯地大笑起来,“没有的事情,爱一个人和被一个人爱都是很辛苦的,其实我是一个传统的女孩,内心很保守。” 这时,在车厢里弥漫的柔情似水的歌声中,突然窜出一阵急促的电子鸣叫声,显得格外刺耳。吴艳和林楠都分别摸出了手机。是林楠的手机在响。 “喂,林楠吗?”手机里传出了张广富的声音。 “是的,请说。”林楠瞥了吴艳一眼,显得镇静自如。 “我们找时间聊聊,你什么时候有空?”张广富问。 “过一个小时我再打电话给你,他们逃不掉的,我们已经布置好了天罗地网。”“那我就放心了。”张广富沉吟地说道。 “那就好,”他冷冷地说,“我会及时向你通报情况的。”他关上了手机,侧脸看见吴艳正在注意窗外的风景,但他知道吴艳一定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听进去了。 “是魏局长,他好象生气了。”林楠不得不撒了一个谎。 “你的压力很重啊!”吴艳回过头,笑着说。 吉普车已经驶入郊区的公路,车速开始减慢了。公路上挤满了来来往往的运货卡车,还有往返市区和郊区各乡镇的私营中巴公共汽车。 “你说,他们会选择什么交通工具逃出市区?”林楠突然问。 “摩托车。”吴艳回答得很干脆,似乎早就想到了。 “为什么?” “通缉令已经发出了快24小时,”她胸有成竹地说,“我料想他们是聪明人,不敢贸然搭乘运货卡车或公共汽车,即使是私人的中巴车他们也不敢,最可靠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和摩托车,不过自行车太慢,跑长途不方便,一旦被发现了逃也逃不掉,所以我估计他们会买一辆摩托车逃跑,假如他们今天真的想逃跑的话。” “对啊,我倒疏忽了,我马上打电话,通知他们严密监视各个摩托车商店。”林楠说着拿起了手机开始拨号。 110报警电话 早上8点30分,独自一人寡居多年的胡家阿婆吃完了早饭,搬来一张椅子坐在窗口前,她要等着看400米开外的一幢5层楼房最靠边上的3层楼窗口里是否还有动静。 昨天在家里因为没事可做,她给住在一个街区之外儿子家里挂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他们家的保姆,一个30多岁的下岗女职工,她也负责每周2次为她家里做打扫房间,清洗衣物之类的杂活。保姆在电话里告诉她,她的孙子去参加学校组织的郊游了,不回家吃午饭了。 因而,胡家阿婆放弃了去儿子家与孙子一起吃午饭的计划。 由于胡家阿婆与媳妇相处很不融洽,她儿子成家以后不得不购房搬出去另住。她家里的电话是她儿子搬家时硬要留下的,尽管她自己认为没有使用电话的需要,还觉得每月要交20多元钱是个浪费。但她的儿子坚持有个电话联系方便,也便于及时照应她老人家,并每个月都出钱让保姆去为她缴电话费。 因而,胡家阿婆昨天下午感到在家里实在闲得慌,就下楼去【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找早上一起打太极拳的几个老邻居一起闲聊家常。没有想到,他们早已聚集在一起谈天说地,热闹得很。胡家阿婆听见他们正在起劲地说着公安局抓坏人的事。她觉得非常好奇,因为在平常日子里他们闲扯得最多的话题总是某某家儿子发财某某家女儿出嫁之类的家常琐事。 “是不是谁家被抢啦?”她好不容易凑进一个谈话空挡问道。 “你不知道啊,”一个戴眼镜的老头终于抓住了发言的机会,“公安局正在通缉一男一女两个打家劫舍的大盗呢,全城大搜查啊。” “那抓住了他们没有?”胡家阿婆急着问。 “估计还没有呢,”老头兴致勃勃地说,“我今天下午看见我们这新村里来了好多陌生人,四处转悠呢,有个年轻人还给我看了那个女贼人的照片,向我打听是不是看见过她,我估计他们都是公安局的便衣警察。” “你是说,那两个通缉犯就躲在我们新村里?”一个胖大嫂问。 “我也不清楚,看公安局便衣那个架势,他们也就在我们这一带藏着。听说居委会已经动员了,要挨家挨户查户口呢!”老头回答。 “那我们大家可得小心,陌生人敲门千万别随便开门。”胖大嫂说。“那个女的还长得挺漂亮的,”老头已经成为谈话的焦点人物,“现在的年轻人正道不走,只要有钱,就什么都敢做,也不考虑后果,好端端的人就这么完了,多可惜啊。” “你这个老不正经的,就爱看女人的脸蛋,脸蛋再漂亮也不代表心就好啊,电视上被揭发的坏人象模象样的多了,人不可貌相嘛。”有人反驳道。 大家都哄笑起来。胡家阿婆也跟着笑了。接下去,大家终于又转回到东家长西家短的家常话题了。毕竟,抓坏人的事情离他们的日常生活太远了,即使坏人就在他们的身边,他们也都认不出来。还是让公安局去担心吧。 但是胡家阿婆回到家里后,却隐隐约约地多了一桩心事。 昨天晚上,她很早就入睡了。但9点多钟的时候,起床上了一趟厕所之后,她就再也睡不着了。她习惯性地从卧室的窗户望出去。在她家楼房后面的那幢楼房里,几乎每家每户的窗户里都亮着灯光。现在大家睡得晚了,都在看电视节目呢,她想。 由于胡家阿婆的房间是楼房西翼最靠边上的一个单元,她站在卧室的窗户前,能够望见大约相距400米远最靠后面的两幢楼房的正面,也都灯火通亮。她甚至看见未即拉上窗帘的几户人家的家里,有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忙活,有个年轻妈妈正在摇篮前哄小宝贝睡觉,也有个中年人在台灯下伏案写字。 这些都是她熟悉的景象,尽管她并不认识这几家同住一个新村的人家。每次她睡不着的时候,她总是站在窗户前茫然无绪地眺望着,好象在追忆以前的日子,直到疲倦再次袭来,才上床重新睡觉。 但是昨晚让她感到疑惑的是,她发现最后面的两幢楼房右面一幢3楼象她家那样最靠西侧的窗户亮起了灯光,虽然有两棵大树挡住了视线,使她看不清窗户和阳台的全景,但明亮的灯光却透过树叶的间隙散发出来,在暗黑的夜空里明耀刺眼。 她认识这家人家的主人,一对退休的工程师夫妇,一年前搬去北京与他们开公司的有钱儿子同住了。她去过他们家,他们也是她早上练太极拳最耐心的老师之一。有好一段时间,她还曾经羡慕他们夫妇两个到了晚年还能够住在儿子身边双双安享清福呢。难道他们又回到温荷啦。她本来想今天一早去探望他们一下,又怕唐突冒昧:他们回到温荷也没有告诉她,总不见得说她因为昨天晚上看见了他们家窗户灯光亮了,今天一早就去堵人家的门。她又没有什么急事要求助,只不过想说几句话,听听他们的北京见闻。 听说了公安局正在她住的新村里抓坏人的消息,胡家阿婆不由得多长了一个心眼。她猜想如果他们昨天回到温荷,按理早上肯定会到新村里练太极拳的空地上与大伙见面,叙叙旧,聊聊天,说说他们住在北京儿子家里的家常琐事。这是露脸的事情,干吗鬼鬼祟祟的,好象见不得人似的,莫非他们家的儿子听了北京漂亮媳妇的坏话一时犯了糊涂,把他们扫地出门了不成?可胡家阿婆等到了8点钟,还没有见到他们人影。 她觉得非常好奇,决定要在探出个究竟来。 更重要的是,她要打消她在听到那个戴眼睛的老头说一男一女两个大盗隐藏在新村里的时候产生的一个可怕的念头:即他们这对狗男女或许就藏在已经空关了一年多的那间空房间里。她之所以没有当众说出来,是因为她害怕这纯粹是自己年纪大了变得过于疑神疑鬼的一种瞎猜想,假如真的是退休工程师夫妇回温荷来住几天,她不是就闹出了天大笑话吗?况且,让人家无缘无辜地背上个私藏坏人的莫须有罪名,即便是误会,别人也很难原谅她年纪这么大还那么轻率。 现在是8点50分了,胡家阿婆看见那扇窗户仍然挂着窗帘,没有丝毫动静。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多疑了,或看错了人家。突然,窗帘被拉开了,透过没有被树叶遮挡住的半个窗户玻璃,模模糊糊映出两个人影,他们在房间里站着说话,看他们说话的手势动作和衣着模样,不象是退休工程师夫妇俩。 胡家阿婆转身走进被当作客厅的前面房间,从沙发上拿起她孙子上周末来她家里玩的时候遗漏在此的一个玩具望远镜,走回卧室。她曾再三提醒她儿子家的保姆将这个玩具望远镜拿回去,但她临走的时候,还是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它倒反而帮她大忙了。 她举起望远镜看去,那幢楼房突然朝后退出去很远,变得又小又暗,几乎看不清楚东西。她知道自己把望远镜拿反了。她调转望远镜重新观察,这下图象变大了,但还是模模糊糊的。她记得她孙子在用望远镜时一边看一边会用两个手指转动中间的旋钮,她如法炮制按着她孙子的做法轻轻转动中间的旋钮,眼前的图象渐渐地清晰了。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家人家的卧室,女主人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男的正在阳台上抽烟。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他们的脸,她没有料到他们现在居然离她如此之近。她吓了一跳,慌忙放下望远镜,却发现那个男人根本没有注意她,他似乎一面在阳台上抽烟,一面还与屋内的女人说话。她再次举起望远镜,那个男人已经转身走进房间,在和那个女的做亲昵的动作。 胡家阿婆又放下望远镜,她感到自己年纪这么大了还偷看人家的隐私,是很难为情的一件事情。但她已经认定她所看到的决不是退休工程师的家。因为阳台前干干净净的,没有两棵大树遮挡。 胡家阿婆定了定心,她对自己说,自己不是故意偷看人家家里的,也是为配合公安局抓坏人,她才用这个望远镜看看退休工程师家里倒底来了什么人的。 她望准了那幢楼房3层楼最边上的那个阳台方向,重新举起望远镜看去。 镜头里出现了一大片碧绿的树叶。胡家阿婆轻轻转动身体,终于看见了半个阳台和窗户,也看清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的面孔侧面。那个男的很年轻,女的也很漂亮,可以肯定不是退休工程师夫妇俩了。但会不会是他们的儿子媳妇呢? 胡家阿婆犯难了。她从来没有见过退休工程师的儿子媳妇。如果他们从北京出差到温荷来,在老爸老妈的原来家里住上几天,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但是她也没有象戴眼镜的老头那样见过漂亮的女贼人照片。凭什么说他们就是隐藏的坏人呢?但是胡家阿婆的疑虑似乎马上被打消了,她看见那个年轻的男的已经朝阳台走来,然后将半个身体隐蔽在大树后面,举起一个望远镜正在向新村大门口张望呢。接着那个女的也来到阳台上,蹲下身体,探头探脑地也用一个望远镜朝同一个方向探望。 要是好人用望远镜鬼头鬼脑地看什么呢?胡家阿婆楞在卧室窗户前思忖着。胡家阿婆想起戴眼镜的老头说起过公安局的便衣警察正在附近搜查坏人,他们会不会就是便衣警察呢?她在电视剧里看见过警察用望远镜监视坏人。她想,自己也不是用孙子的玩具望远镜在寻找坏人吗?所以,用望远镜的也不一定就是坏人。 她想打电话给儿子问问清楚。但是她马上就改变了主意。她儿子最怕她卷入这类事情当中了,曾经多次告诫她不要多管闲事。他最担心的是坏人会上门报复她这个孤老婆子。 胡家阿婆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她也很害怕坏人上门来报复她,可能还连累到她儿子,让她更害怕的是,万一他们绑架她的孙子怎么办呢?所以,她是决计不会自己跑去新村联防队值班室报告的,因为大家都会知道是她发现了坏人。可要是闹出笑话,误抓了正在执行任务的便衣警察,那可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万万使不得的。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放弃,反正坏人没有跑到她家里来。但是这时她突然想起她儿子告诉过她,如果有什么陌生人敲门,千万不要开门出去看,要是陌生人不走的话,赶快拨打110报警电话,警察5到10分钟就会赶到。 对,打110报警电话反映情况最好了,如果是坏人也跑不了,如果是公安局的便衣警察在执行任务,他们是自己人,一定会知道这件事的,也不会闹出自己人抓自己人的笑话。最让她放心的是,警察一般不会乱说话,不可能让坏人知道是她报案的。 可是胡家阿婆从来没有拨打过110报警电话,心里七上八下的,非常紧张,因为她知道乱打110是犯法的。她拿起电话,犹豫了片刻,按下了110这3个数码。“你已进入温荷市公安局报警系统,请稍候。”电话里传来一个男警察低沉男中音,接着是缓慢优美的音乐声。 突然插入了一个女警察柔和的声音:“这里是110报警电话,请讲!” “我,我,”胡家阿婆因为心里紧张而结巴起来,“我要说个事。” “你不要急,慢慢说。”女警察耐心的安慰,让胡家阿婆鼓起了勇气。 “我听说你们在我们新村里抓坏人,是一男一女两个坏人,我看见也有一男一女住进了一个空关的房子,他们家我认识,现在他们都住到北京去了,昨天我看见他们家的窗户有灯光,现在我看见有一男一女正在拿着望远镜探头探脑地朝新村的大门口探望,不知道是你们公安局的便衣警察,还是你们要抓得坏人。”胡家阿婆一口气把她要说的快速地说了一遍。 “你住在什么新村?”女警察问道。 “罗合新村。” “你说他们有望远镜?” “他们两个人都有望远镜。” “他们住多少号?” “这个,我倒记不清楚,不过,我去过,我认识地方。如果我搞错了,你们会怪我吗?”胡家阿婆还是很不安。 “您放心,我们不但不会怪你,还要表扬您警惕性高呢!”女警察温和地说道,“您能够告诉我您住的地址吗?” 胡家阿婆犹豫了一下告诉女警察她家的住址,她又补充了一句:“你帮我保密,好吗,我担心坏人知道了会来报复我这个老太婆。” “阿婆,你不要怕,我们绝对保密,也会保护你的。我们马上派人到你家里来。” 胡家阿婆放下电话,她还是担心警察的到来会惊动邻居,让大家都知道是她报的案。 打草惊蛇 一阵欢快的鸟鸣惊醒了于珉。他穿好衣服,轻轻拉开窗帘,看见阳台前的大树上几只麻雀在枝条间上蹿下跳,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它们跳动,雀跃,飞来飞去,在每一处的停留时间决不会超过3秒钟,它们对潜在的敌意如此敏感警惕,却又生活得如此快活无畏,不禁让人对它们顿生敬佩之情。 它们欢快自在的嬉戏吸引了于珉。乘着麻雀飞离枝条的间隙,于珉拿出他们刚才吃剩 的面包,掰下几小块,揉成粉屑,撒到阳台的水泥护栏沿上,然后静侯它们回来美餐。果然,大约5分钟以后,那些麻雀再度吱吱叫着飞回枝条间,一只小麻雀发现了面包屑,它独自勇敢地疾飞到面包屑上,左顾右盼,迅速地啄食几口,然后飞快地飞离,重新跃回枝条间欢蹦乱跳,发出一声声快意的尖鸣,其他的麻雀也仿效它蹿下枝条,在高度警觉的戒备状态下,仓皇啄食几口面包屑,立即飞开去,如此循环忙碌,直到把面包屑啄食干净为止。 于珉一动不动地站在窗户后静静看着,他感到开心而轻松,似乎从中获得了一种莫名的启迪和感动,勇气、精力和自信再度回到他的身上。 已经是9点钟了。太阳升得高高的,房间里照进了明亮的阳光。这一夜罗文丽睡得很深沉,以至于她现在眼睛睁开了,头脑还晕乎乎的,有点迟钝。但她马上发现于珉不见了。她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罗文丽跳下床去,慌乱地跑向另一个房间,还有卫生间和厨房,都没有人。她转悠一圈气喘吁吁回到原处,坐在床沿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逃跑。这时,她突然瞥见阳台上有一个身影晃动了一下。她跳起来,扑向阳台,却看见于珉正全神贯注地用他的俄制军用望远镜观察远处。她欣慰地叹了一口气,走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我还以为你扔下我走了。”她把头也倚靠在他背脊上。 “我不会的,反正我现在也是通缉犯了。”于珉放下了望远镜。 “你在看什么?” “这里地形很好,既可以看见新村的大门,也能够看见后面的围墙,还有2棵大树掩护,所以我看看有什么动静没有。” “我们出去会不会有人认出我们?” “至少现在很危险,通缉令会越贴越多的。” 罗文丽放了于珉,走进卫生间开始梳洗起来。不一会儿,他们坐到一起吃早饭。早饭是昨天傍晚在超市买的面包和牛奶。就在此时,于珉的手机响了。 “喂,那位?” “我是公安局的,你是于珉吗?” “是的,我是于珉。” “你现在在温荷吗?” “这个我不能说。有什么事情吗?”于珉紧张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回答,开始猜测起对方打电话的真实用意来了。 “我们想告诉你,和你一起来温荷的罗文丽小姐是个相当危险的重大犯罪嫌疑人,我们正在追捕她,请你积极配合。” “我已经和她分手了。”于珉先撒了一个谎,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据我们所知,你仍然和她在一起,请你考虑后果,马上来公安局自首。”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有和她在一起。”于珉继续坚持他的谎言。 “你是个大学生,应该懂得我们国家的法律,包庇、窝藏和帮助被通缉的罪犯是严重触犯刑法的犯罪,请你不要执迷不悟,毁掉自己的大好前途。”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的?” “这个我们是有办法的,还有,你现在来自首还来得及,我们认为你还不知道具体情况,让坏人骗了,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不会让你年迈的父母和你的哥哥担心你的现在的处境吧。” “他们怎么啦?” “他们正在上海接受调查,他们都很担心你,希望看到你平安无事回去,配合公安局抓坏人,不要因为一时糊涂、冲动而酿成大错,一失足而成千古恨。” “你让我考虑一下。”于珉说。 “当然可以,不过时间不多了。你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坏人是逃不掉的,我们至今认为你是无辜的,不希望你继续受坏人利用,最后自己也成了坏人。我们等着你,但是请允许我再强调一遍,时间不多了。”对方说完,挂了电话。 于珉收起手机,沉默不语。罗文丽一直紧张地盯着他的脸色看,很久以后才轻声问了一句:“是公安局的电话?” 于珉点了点头,仍然陷入沉思之中。 “他们怎么会知道你的电话?” “他们找到了我的爸爸妈妈,还有我哥哥。” “你有什么打算?”罗文丽小心地问。“他们打电话给我是为了在你我之间制造不信任,打草惊蛇,”于珉笑了,“这是我军典型的攻心战术。但这也说明,第一,他们目前还没有发现我们,第二,他们现在沉不住气了,一定是上级施加了压力。” 看见罗文丽欲言又止的不安神情,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要走的话,早就走了。” “他们会发现我们在这里吗?”罗文丽问。 “他们就在我们周围,一定在加紧查,所以我们要赶快离开!”于珉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他不喜欢长久地逗留在这个住所里不能移动,有一种坐以待毙的不祥感觉。 罗文丽走到桌子前,开始摆弄起昨天就已摊开的两【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部笔记本电脑。她突然转过身对于珉说:“奇怪,好象没有电了。” “你仔细检查一下插座,不会的吧?”于珉一面说,一面走向电灯开关。 但是灯确实没有亮。于珉噼里啪啦地反复开关着墙上的电灯开关,灯始终没有亮。他怀疑电灯的灯泡是否坏了。他去厨房开灯,也不亮。他又去卫生间开灯,还是不亮:是停电了。 “没有关系,我用电池工作,”罗文丽胸有成竹地说,“我带来了4个备用电池,2个电脑一起用至少可以维持6个小时。” “我忘记了你是有备而来的。”于珉笑了起来。 于珉从他的德国造登山背包里掏出他带来的那本比例尺为20万分之一的《S省分县地图册》和在温荷新客站买的《温荷市地图》,他需要为即将开始的逃亡之旅规划一条复杂而可行的路线,重要的是,它们要避开城镇和公路关口。 他不知道这次逃亡之旅要持续多久,会不会就此是更加漫长的牢狱生涯的开始,但他相信罗文丽所说,张广富是个可怕的坏蛋,他们要把他揭露出来,昭示天下。 他想到自己从大学里一直到现在,无论是在与同学和同事谈论时事的私下论辩中,或者在网站的论坛上,曾经多少次慷慨激昂地高喊过正义的口号,却从来没有为正义付出过真正的行动。现在他明白了,为正义付出行动是多么艰难和多么危险,难怪大家都喜欢高喊口号。原来,见义勇为的时刻总是那么短暂和含混不清,由不得人从容不迫地去做理性思考,完全不象在网站论坛上讨论一桩丑闻一样,可以做到明辨是非曲直,附加上充足的理由。 现在他所能依赖的就只有直觉判断和可怜的几年社会经验:如果是罗文丽因为复仇需要而污蔑张广富,他这一辈子就全完了。他要么被罗文丽欺骗而沦为她疯狂复仇行为的牺牲品,从而背上一大堆罪名在监狱里无谓地消逝他的青春,自毁他的美好前途;他要么将为揭露一个可能涉及面很广的巨大丑闻而冒生命危险,从此亡命天涯,或者被罗织的罪名同样关进监狱,即使终于洗去不白之冤,也足以同样毁掉他的人生。 他重新考虑了公安局的那位不知名的警官在刚才电话对他说的那番话。他现在还来得及作出正确的选择,就象警官所说的那样,晚了,自己可能就成了坏人,不管是真正的坏人,还是被冤枉成坏人,反正自己年纪轻轻的就一辈子完蛋了。 看来,最好的选择就是远离什么正义,永远不要谈论它、实现它,就不会受到良知和法律的双重折磨,更不会让自己陷入如此尴尬绝望的境地。于珉抱着头,后悔不已。 旁敲侧击 在温荷宾馆8层的一间客房里,陆勇正已经起床。昨天下午他开车到达温荷后,张广富的一个助手安排他住进这个客房,拿走了他带来的罗文丽的档案资料,然后就再也没有人来理他了。他始终没有见到张广富总裁。 陆勇正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看电视,他不清楚自己的过失对一向信任他的张广富所造成的损失有多大,也不了解罗文丽倒底对公司做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背叛举动,引起张广富 的如此震撼,以至于他不得不丢下公司里所有的日常事情紧急出差,开车到温荷来。他的直觉告诉他,罗文丽也在温荷。他不想去猜测自己接下去的命运会如何,他会因此被赶出公司吗?他该干些什么才能弥补自己的过失呢? 他一直等待的手机响了。他跳了起来,手机里传来张广富柔和的声音。 “你休息得好吗?” “非常好,张总。你有什么事情请吩咐吧!” “罗文丽偷走了我的一部笔记本电脑,里面有哥辉公司的技术资料和财务帐目,全部都是我最最机密的文件。” “我该死,张总,这都是我的过错,你随便怎样处置我,我都接受。” “你有很大的过错,但也不能全部怪你。” “我现在还能够做什么才能弥补损失?张总,你说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决不含糊,我保证再也不会犯错了。” “公安局正在抓捕罗文丽,我们也在寻找她,我让你到温荷来,一是你最熟悉她,第二,你精通电脑技术,也是我最信得过的人,你竭尽全力要帮我做好一件事。” “什么事?张总,你说!”陆勇正表现得非常积极。 “等我们抓住罗文丽以后,你要查清她是否从我的电脑里复制了文件,一共复制了多少份,然后帮我把我电脑里的所有文件,连同罗文丽复制的文件全部清洗掉,要做到不能复原,你做得到吗?” “我完全能够做好,张总,我是学计算机出身的。”他对这点小事确实很有信心。 “好,等一会儿有人来接你。我很忙,有空再见面。”张广富挂断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安排他住进宾馆的张广富助手敲开了他的房间门。他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神色严峻,一副沉默不语城府很深的样子。坐上一辆三菱吉普车的前座时,陆勇正忍不住开口问他:“我们现在去哪里?” “指挥部。”他的回答简洁有力。 “指挥部?你是警察?”陆勇正疑惑起来。 “以前是警察。”他嘟囔了一句,就不再理睬陆勇正,全神贯注地操纵着在街道上疾驶如飞的吉普车。10分钟以后,吉普车驶进了一个并不豪华的别墅群大,有两个身穿绿色制服的保安人员牵着一条肥硕的狼狗,站在门口向冲进大门的吉普车行了一个军礼,使陆勇正想起前天晚上去罗文丽家的情景。 指挥部指的是一幢两层楼的别墅建筑。他们推门进去的时候,大厅里已经聚集了10来个人,有的穿着西装,有的是一身茄克衫打扮。宽敞的房间里青烟缭绕,一看见他们两个人进来,大家纷纷静了下来。 “刘哥,”一个年轻人跨上一步,对着带陆勇正来的中年人说,“刚接到一个电话,有人昨天下午在罗合新村附近的一个超市里看见过他们买东西。我已经派人去了。” “警察知道了吗?”中年人问。陆勇正想,他也许也该叫他刘哥。 “不清楚。” “我估计他们就住在新村里,或者附近的一个房子里。” “我也这样想。” “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叫刘哥的中年人大声训斥那个年轻人,他转过身对着那群人说,“你们去一半人,再多叫些兄弟到那里,一定要把他们挖出来,不管花多少钱,我都给你们报销。赶快去!我随后就来!” 刘哥接着把陆勇正引进了2楼的一个小房间。陆勇正看见房间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而详尽的温荷市地图,地图上已覆上了一层透明的塑料薄膜,上面贴着很多彩色的记号,还有用记号笔匆忙写上的短语。 “刘哥,我现在做什么呢?”陆勇正小心地问,他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你休息一下,跟着我,不要离开就行了。”刘哥对他客客气气地说。 这时一个穿黑色西服的年轻人推门进来,刘哥对他嘱咐了几句,站起身来向陆勇正做了个手势,“我们走。” 他们再次坐上那辆三菱吉普车直开罗合新村而去。 陆勇正越来越紧张了,他已经猜出这个坐在他身边的刘哥是个黑道的老大,反正不是什么正经人物。现在他才明白张广富所说“我们抓住罗文丽”不是指由警察去抓她,而是指由以刘哥为首的黑道兄弟去抓她。 陆勇正没有想到张广富这个总裁原来与黑道人物的关系这样深,这样铁,他身旁的这个以前做过警察的刘哥居然会如此肯为张广富卖命,那么张广富自己会不会就是黑道的最大的老大呢?他想到这一层,不由得浑身一阵颤栗,感到自己正在陷入了一个危险的旋涡之中,难以自拔,无处可逃。 现在他越来越相信自己的猜测:张广富的笔记本电脑里一定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要求他在抓住罗文丽之后抹掉笔记本电脑上的数据,就是让这些秘密永远消失,也是怕警察抓住罗文丽以后了解这些秘密。张广富要他先下手为强。但是凭罗文丽的技术,陆勇正知道张广富所设置的密码是挡不住她的,她肯定已经看过这些秘密了,她可能就是冲着这些秘密而偷他的电脑的,她想干什么?揭露张广富的黑幕? 陆勇正简直难以想象罗文丽会做出这种危险的举动。他的内心深处不禁产生出一丝对她的敬佩之意:想不到她居然是个勇敢的烈性女子。他应该帮谁呢?陆勇正马上排除了这个念头。他当然应该帮张广富,张总如此信任他,给他优厚的待遇,他怎么能背叛他呢?何况罗文丽现在是个公安局正在四处抓捕的通缉犯,他也不可能帮她。他想起罗文丽对他的侮辱和轻蔑,顿时有一种幸灾乐祸的轻松感油然而生。 那么,既然罗文丽知道了张广富这么多的秘密,他们会杀死她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陆勇正就觉得自己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冷汗爬上了背脊。他不敢想象自己卷入了一桩谋杀案,而且居然成为其中的一个帮凶。杀人灭口。他立即联想到自己:还能平安地回到上海吗?既然他要检查电脑里的文件是否被复制,就难免不看到文件的内容,事成之后,张广富会不会对他也杀人灭口呢?陆勇正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他伸手按钮打开了车窗,深深呼吸了几口扑面而来的猎猎春风。他告戒自己一定要当着张广富的面操作笔记本电脑,宁可乱查,或者查不出罗文丽是否复制了文件,也决不打开任何一个文件看一眼。 他平静下来之后,鼓作勇气问刘哥:“我们是不是去抓罗文丽?” “是的,你好象很紧张。” “她是个厉害的女人。”陆勇正掩饰地说。 “噢,我倒真想亲眼见识见识她。听说你和她很熟?” “她是我的顶头上司,也是我的死对头。” “你放心,这回她落到我的手掌心,不死也落个残废,这里不是上海。”刘哥笑呵呵地说道,他同时踩下油门加快了车速。 林楠独自一人开着BJ212吉普车从温乔镇返回温荷市区。他用手机拨通了张广富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电话才有人来接。 “是张哥吗?”他问。 “我是,是林楠吧,我听出来了,”张广富问道:“你的4.21专案组进展如何?” “我已经有了一些具体的线索,基本上都集中在罗合新村一带,我们设了很多埋伏点在那里,我上午还让供电局停了那个地区的居民用电,我估计罗文丽会拷贝电脑的文件,我尽可能设置一些障碍吧。”林楠以一种部下向领导汇报的口气,客观平静地叙述道。 “你很够意思,我也会够意思的。”张广富说。 “张哥,你一向很照顾我的,在你有麻烦的时候,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林楠认识张广富已经3年多了,但林楠始终很有节制地置身于一种低调的独来独往生活中,不喜欢拉帮结伙,让张广富刮目相看。他很少出席张广富的饭局和招待官员的娱乐活动,而且决不与张广富的手下兄弟来往。他每个星期都给张广富挂个电话,聊几句,但也仅此而已,与张广富保持着一种既亲密又疏远的若即若离的关系。 但是由于林楠是魏天戈局长最心腹也是最得力的助手,应而张广富非常注重对于林楠的投资,他曾经以各种各样的名义分批赠送给林楠现金20余万,林楠默默收下以后却从未象其他人那样表示出热情的谢意,似乎这笔钱是份内他应得的收入。所以,他尽管称呼张广富为“张哥”,可谈吐说话之间的口气,却明摆着丝毫未表露出甘居小弟之位而对大哥应有的尊崇和敬意。不过,张广富好象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认定林楠是个厉害角色,只能缓缓笼络,不能硬碰硬对抗。 今天林楠用这样不同寻常的口吻对他说客套话,让张广富反而感到不安,他觉得林楠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他谈。 “林楠,你我都是自家兄弟,你有什么话就直来直去吧。” “张哥爽快,小弟有得罪之处还请你多多包涵啊!” “你为我的事情着急,我怎么会一般见识呢。”张广富笑呵呵的。 “我给你透个底,你的电脑让领导很不放心呢。”林楠轻轻地说。 “我已经想到了。” “我知道,已经有人向我报告,你的人都去了罗合新村。” “哦,这个我倒不清楚,手下人可能也为丢失公司的机密着急吧。”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问题是,领导不放心你自己干,他们怕你弄得不干净。” “你的意思是……?” “我来干。” 张广富沉默了,他需要综合考虑事情的前因后果。 “说老实话,魏局长成立4.21专案组的目的,就是要【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我把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的,大家可以过太平日子。”林楠接着说,“人可以归你,但电脑要我先经手。这是领导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还要打电话给我呢?”张广富试探着问。 “我怕咱们自家兄弟起冲突,这是其一;”林楠斩钉截铁地回答,“万一领导对你不高兴了,给你一个小鞋穿,你肯定吃不了兜着走,这是其二;你至少对我不错,我也不能不为你对上面防备一点,这是其三。” “好,你够仗义,我给你留着50万,你能够保证为我弄干净吗?” “我保证干净,钱的事情事后再说。” “一言为定。” “好,就这样,你等我的好消息。” 林楠收起了手机,微微一笑。他非常了解张广富是说话算数的人,这50万他是拿定了。他知道张广富或许还会在另一部他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笔记本电脑里留下点痕迹什么的,但他并不害怕,他只要预留好保全自身的退路就可以了。无论是对张广富,是对魏天戈,还是面对各级领导,他林楠的态度都一视同仁,很简单:要么大家一起过好日子,要么大家一起完蛋。 陈楚与林楠在公安局办公大楼的楼梯上不期而遇,两个人都觉得很尴尬,有2秒钟的时间双方都站在原地不动,也没有话,几乎就要抬腿起步擦肩而过了。“进展顺利吗?”陈楚终于开口了。 “线索不多。”林楠回答。他停顿了一刻,又说,“陈队,请你也谅解我。”陈楚点点头,准备想说点什么,但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叫了起来。两个人顿时都感到一阵轻松,他们相视而笑。 “你忙吧。”林楠说完,匆匆下楼而去。4.21专案组已经在3楼的一间小会议室设置了临时办公室。 电话是S省公安厅的骆副厅长打来的,这让陈楚倍感意外。骆副厅长告诉陈楚,他已经听说了魏天戈局长成立4.21专案组的事,请他务必不要将魏局长的批评放在心上,也不要对他这个刑侦队长被排除在4.21专案组之外这种非常规做法过于耿耿于怀。 消息真是灵通啊,陈楚暗暗想道。 “你也明白,”骆副厅长说,“魏局长是刘副厅长线上的,省委里有鲁副书记撑着,大丈夫不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要把眼光放远一点嘛。” “骆副厅长,我很感激你这样关心我,我不会计较的。”陈楚说。 “其实都是张广富的那部笔记本电脑牵动人心啊。”骆副厅长感叹了一句,但是陈楚已经听出了他话里有话。 “我能够为你做些什么?”陈楚突然直接地问道。 骆副厅长笑了起来,他反问道,“我要你随时汇报专案组追查那个电脑的最新情况,你做得到吗?” “当然,专案组里我有人。” “好,事情要做得漂亮。就让魏局长他们在明处蹦跶几天吧,时间不会太长的。” “你放心,我保证滴水不漏。”陈楚自信有力地回答,骆副厅长的几句话让他终于从心底长长出了一口憋闷已久的恶气。 “还有,我要知道罗文丽的手机号码。” “我马上给你。” 上午就狂奔 于珉原计划他们中午离开温荷市区,对他来说,棘手的是寻找到合适的交通工具。 去北京暂避一段时间也不错,说不定他们把张广富笔记本电脑里的内幕在网上公布后,公安部和最高检察院就会关注到了,情况可能会发生对他们有利的转折。但于珉现在越来越焦虑,他们呆在这个房间里实在太危险了,一旦警察发现什么找上门来,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他相信警察就在新村四周寻找他们。他们去过超市,在附近饭店吃过饭,不会不留下 蛛丝马迹的。他犹豫着是否要先走为上。于珉走到阳台上,转过头朝新村的大门口张望。一辆开出大门口的厢式卡车顿时引起了他警觉。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拦住厢式卡车,其中一人走到驾驶室旁对司机说了几句,把一个小本子给司机看了一眼,然后司机顺从地跳下车来,打开了厢式卡车的货厢。那两个男人爬上货厢,仔细查看了货厢里的货物,他们下车后挥手让厢式卡车开走。 于珉还发现,新村大门口还站着几对可疑的男女在聊天。他跑回房间,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望远镜,同时叫了罗文丽。 “什么事情?”罗文丽正埋头在笔记本电脑上工作。 “警察可能包围了这个新村。”他大声地说。 “不可能的,他们不可能知道这个地方。”罗文丽头也不抬地说。 于珉匆忙奔回阳台,用望远镜观察着大门口。一辆从新村里开出去的出租汽车也被拦下,还是刚才两个男人中的一个探头朝出租汽车的后座望去,但他好象没有发现什么,就直起腰向后退了一步,举手示意出租车司机可以离去。 “我们被警察包围在这个房子里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于珉回到房间,焦急地对罗文丽说。 罗文丽不相信,她微笑着看了于珉一眼,以为他在逗她。 “你自己去看,新村大门口现在全是警察。”于珉不耐烦地叫了起来。 他们回到阳台上,分别用自己的望远镜朝新村大门口的方向望去。 “你看见没有,”于珉边看边对罗文丽说,“大门口一共有6个人,还有两辆桑塔纳轿车停在马路的对面,你注意两辆车是朝两个方向停的,即使我们坐车冲出去,他们的车子不用掉头就可以追赶我们。” “如果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为什么不直接冲到房间里抓我们呢?”她问道。 “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就住在这个新村里,可能还没有搞清楚我们的详细地址,这个新村太大了,但是快了,我们必须马上就走。”他说完走回了房间。 于珉手脚麻利地把他摊在桌上的地图、指北针和其他杂物全部放进登山背包,同时取出了一卷直径为9 mm长度为25米的救生绳。罗文丽噼噼啪啪地收起了两部笔记本电脑、备用的锂电池、光刻机和各种接线插口,塞进登山背包。她被于珉的慌张情绪所感染,不由得也惊慌起来。 “我们不能从楼房的门口走,”于珉看见罗文丽走出房间,朝过道顶端的门口走去,朝她喊道,“万一下面有人看见就连退路也没有了,警察可能已经发动居委会的老伯伯老太太站岗放哨了。” “那我们怎么出去呢?” “用这个!”于珉举起已经被他松开的救生绳,向罗文丽示意。 “你说我们吊下去?” “对,只有这个办法了。”他一边回答,一边走进紧贴着西面外墙的浴室。他用浴室里一个旧拖把的木柄捅碎了窗户上部的两块窗玻璃,敲掉剩余的碎玻璃后,把救生绳的一头穿过没有玻璃的空铁窗框,系在相对较粗壮的窗户横档上。然后,他不断地用劲拉扯,试试绳结是否系得结实牢靠。“你早就买好了绳子,是不是已经料到我们肯定会有今天的这种局面?”罗文丽站在浴室门口问道。 “这绳子是救生用的,怕在雁荡山爬山的时候失足摔进山沟,不死的话,可用这绳子自救。” 于珉系好了绳子,身体往后一退,对罗文丽做了请开始的手势。“你先下去。”他说。 “我害怕,”罗文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有恐高症。” “你看,”于珉拉着罗文丽来到浴室的窗户前,指着底下向远处曲折延伸一长排平房,说道:“我早就看过地形了,这排长长的平房是新村里的自行车和摩托车车棚,顶部是水泥结构,我们可以在上面走,那面一排很长的平房打通新村西面围墙开设的各种社区小商店,和车棚一样也是水泥结构,中间连起来的平房是物业管理办公室、居委会办公室和老年活动室,还有一个净水供应站和几家新村里的便民小店,它们正好形成一个H形状,我们就从它们的屋顶上逃到新村的外面。” “我从没有吊过绳子,我怕我会直接摔下去的。” “你会有信心,这是在逃命,小姐!”于珉拍了拍罗文丽的肩膀,安慰她道,“你看着,这里有两股救生绳,这绳子非常结实,吊一个人下去根本没有问题,一股绳子已经放下去了,你顺着它慢慢爬下去,另一股我会拴在你腰上,我会拉着你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放你下去,即使你失手,我也会拉住你,摔不下去的。” 罗文丽硬着头皮爬上了窗台,双手紧紧抓住救生绳,两只脚钉在窗台上,迟迟不愿意跨出去。 “你注意,接近平房的屋顶时,身体往后荡一下,平房屋顶和我们这个楼房的外墙之间有一个40公分的空隙,是用来防止积水的。” 罗文丽眼泪汪汪的,还是不敢爬下去。于珉在她背后轻轻推了她身体一把,她顿时大叫了起来,于珉毫不犹豫重重地给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是想把警察都叫来吗?”他简直气急败坏,“你这种贪生怕死的孬种,还有什么资格来报仇,你不下去就留下吧,我下去!” 罗文丽泪流满面,她紧紧闭上双眼,突然身体一沉朝下面滑落下去。于珉猛地感受到手里绳子的重量,他紧张地抽紧了缠绕在窗户铁档上救生绳。他探头从窗户望下去,罗文丽正晃动着身体颤颤悠悠顺着绳索艰难地往下爬呢。他松了一口气,微微地笑了。 经过2分钟但感觉如此漫长的焦虑,于珉看见罗文丽总算平安地站在平房屋顶上了。她正抬着头,向他露出可爱而明媚的微笑。他向她做了个OK的手势,快速地收起一股绳索,拴在自己的腰上,爬上了窗台。 于珉躬着腰,双脚抵住窗台沿口边缘,最后看了一眼脏乎乎的房间,然后往下迅速地滑落,滑落,他似乎隐隐地听见警笛鸣叫的声音正在临近。他看见平房那灰黑的屋顶在他身后正向他快速地升起,他抵住楼房外墙的双脚轻轻地一蹬,身体荡起来,飘在空中,接着他感到脚底落在了厚实的水泥地上。 罗文丽上来抱住了他,她倒在他怀里的身体还在发颤。 “我们不能站在这里,会被人看见的。”于珉拍拍她的后背,口气非常严厉。他拉着她蹲下身子,然后沿着被漆得黑黝黝的水泥屋顶一溜烟地小跑。 “注意脚下,不要被拌倒了。脚步要放轻。”他不断地轻声提醒着罗文丽。 他们到达最靠新村西面围墙的那排社区服务小商店的屋顶上时,于珉看了看他的夜光表,正好是上午9点30分。他们伏身在屋顶前缘竖起的一排广告牌后面的阴影里。下面就是热闹的商业街和鳞次栉比的商店。街上都是逛商店的年轻人,叫卖声、嗡嗡的说话声和流行音乐混杂在一起,这是为消费而陶醉快活的一个日常上午。 “还好,这里算旅游区,游客挺多的。”于珉说。 “我怎么没看到?”罗文丽瞪大了眼睛。 在这样一个春风拂面的上午,他们两人躲在广告牌的阴影里,观看着人来人往的愉快街景,刹那间油然而生一种恍若隔世的幻觉:街上川流不息的,全是一个电影的长镜头。 “你看见了没有,前面那条马路的街角落有好几辆摩托车在等着接客。”于珉用肘部轻轻捅了捅罗文丽。 “会不会又是一个埋伏呢?”她问。 “应该不会,我注意了很长时间。” “我们戴上墨镜,不过登山背包是个累赘,有可能露馅。”罗文丽说。 “那也没有办法,”于珉猫着腰慢慢往广告牌后退去,“我们下去吧。” 社区服务小商店那排平房的北端止于一条僻静的小街。于珉蹲在屋顶上耐心地等待两个行人的背影消失在远处转角上。他乘着小街上暂时空寂无人的当口,迅速地反身对着小街,将双手扣在屋顶的边缘,然后身体腾空悬挂在半空中,嗖得一下跳到了小街上。他左右环顾了一遍,还是没有人出现。 “快,学我那样跳下来。”于珉向屋顶上喊了一句。 罗文丽笨手笨脚地转过身体,学着于珉的样子,也将两只手紧紧抓住屋顶边缘,当她咬紧牙关双脚离开屋顶的时候,却直直地摔落下去,她还没有来得及叫喊,于珉就在下面抱住了她。 “你真是个笨蛋。”于珉放下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整理好头发,戴上墨镜,手拉着手,尽可能摆出一副时髦酷辣的情侣模样,朝那条阳光明媚的商业街走去。在看了印有罗文丽照片的通缉令之后,他们还是第一次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大街上。他们紧张万分,就怕有人上来盘问他们,或被路人辨认出来。 很多年轻的情侣轻盈地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而他们两个看上去活象是刚刚从来温荷的长途客车上下来的旅游者,背着沉重的登山背包,正在寻找合适的旅馆,因为被商业街的繁华所吸引,先过来凑一凑热闹。 他们走近了停着一堆摩托车的街角落。 “你们两个酷哥酷姐,要车吗?”一个车主走上来问。 于珉点点头。他告诉了车主一个位于温荷市区北面的地名。车主挥挥手,另一辆摩托车的车主也跨上车,发动引擎,准备着让罗文丽坐上车。 “看你们两个样子,或许警察要抓的就是你们呢。”第一个车主在于珉跨上摩托车后座时,笑呵呵地说。 于珉和罗文丽同时楞住了,冷汗一瞬间直冒出来。 “我们刚刚到,你说什么呢,警察要抓我们?”罗文丽马上作出了反应,她鼓着腮膀子说出一口流利的北京话,脸上一副故意夸张的被惊吓样子。 “呵呵,小姐,我开玩笑呢,”车主乐了,“不过警察是在满城里抓两个酷哥酷姐呢,真的不骗你们,就象你们那样背着登山背包的。” “那你们为什么不认为我们就是呢?”罗文丽继续反击道。 “如果你们是,刚才我那样一说准撒腿就逃,我考验考验你们。抓住坏人有赏啊。” 两辆摩托车一前一后往西开去。一会儿转过一个路口拐向北,沿着一条新建的大道疾驰而去。摩托车的车速越驶越快,柔和的春风突然猛烈起来,在于珉的耳边呼呼直响,并撞击着他戴着的头盔面罩。于珉估计车速大约在每小时90公里左右,迎面而来的大卡车和轿车都隆隆向他扑来,然后在身旁一闪而过。 他忽然怀疑起来,如果车主都是便衣警察装扮的,就这样高速地把他们两个人直接送进公安局的大门,他和罗文丽现在可就一点招数也没有了,只能束手就擒。看这个车速,即便要跳车逃跑,也必摔死无疑。 不到10分钟,两辆摩托车就一前一后靠路旁停下了。 于珉扯下头盔,按照车主说的价格正要付车钱,罗文丽从后面跑上来推了推于珉,对车主说,“你没有绕圈吧?”她说的依然是发卷舌音的北京话。 “哎呀,小姐,你怎么这样说话,我们赚的可都是辛苦钱。”车主一脸委屈。 “算了,算了。”于珉知道罗文丽的用意是预防车主再起疑心,她假装一般乘客那样讨价还价,于是他也假装打圆场,把车钱给了那个车主。 他们仍然象刚才那样手搀手往前走去,回头张望时,两辆摩托车已经朝返回的方向开出去很远了。这两个车主一定多收了他们的车钱,为了逃跑,于珉愿意出100倍的价钱。 “总算逃过一劫。”于珉感到一阵轻松,仰起脸呼吸着再度变得柔和春夜清风。 “说不定我们住在那个房间里一点都没事。”罗文丽反驳道。 “你这是风凉话,于珉气臌臌地说,”我刚才从浴室窗户里吊下来的时候,好象听到警车的警笛声。” “那是你神经过敏,一听到警笛声就以为是来抓你的。” “我想也是,他们要来的话一定会静悄悄的。”于珉笑了,反正他再也不想回到那间让他憋闷的房间里,始终提心吊胆地担心着危险的敲门声出现。 追踪而至 从温乔镇派出所回到市局4.21专案组办公室后,林楠的心情非常好。 小赵一觉醒来,也精神抖擞着没事可做,一见林楠就来劲了。 “你今天不出点血,给大家来点好吃的,请一顿午饭,以后就别指望我再为你开什么通宵夜战!”他对着林楠高声地嚷嚷着。 刚来办公室上日班的几名警官都疑惑地看着小赵。“你今天说话怎么没大没小的?” “对啦,”小赵拉长声调说,“有人重色轻友啊,把我这个出生入死的战友硬是从被窝里拉起来,强迫我孤零零地留下值班,自己倒去陪美人去了。” “你在说什么呢?”其他人都迷惑地看着林楠。 “我到温乔镇去了一次,林楠故作神情严肃地说,“去告诉老柳,他那里也要严加戒备,不可漏人。” “其实打一个电话就行了,但有人就是喜欢亲自跑一趟。温荷有那么多镇和乡,为什么都没有去,惟独单单要去温乔呢?有问题啊,同志们!”小赵依然不依不饶。 大家都哄笑起来,猜到了小赵肯定说的是男女关系的话题,正笑话林楠对某个女警察大献殷情,并借此敲他一竹杠。 “行动还算顺手吧?”小赵问林楠。 “小赵,”林楠用手指点着小赵,“你竟然对领导的私生活公然地说三道四,是不是特别想申请一双小鞋穿穿呢?” 办公室里再次哄笑起来。电话铃响了。一个警官顺手操起了话筒。 “罗合新村有情况,”他放下话筒对林楠说,“从110报警台转来的一个报警电话,说有个老太太报告,她对面的楼房里新住进一对男女,很象是罗文丽和于珉。” 林楠和小赵相视一笑,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告诉他们,立刻封锁罗合新村,再派多一点人去,”林楠说着,转向小赵,“我们走,去罗合新村。” 大批便衣警察迅速包围了罗合新村,但行动还是慢了一步:当警察弄清楚3楼那个房间的准确位置强行冲进去时,发现罗文丽和于珉已经从浴室的窗户爬绳逃跑了。前后时间差最多在15分钟左右。警察相信他们可能没有走远,立刻扩大了搜寻范围。林楠赶到现场时,大批警察已经封锁了罗合新村周围街区的各个路口。但临近几条街都是温荷市的老商业街,街上车水马龙,逛街的游客和行人川流不息,采取严格的大规模搜查行动执行起来确实相当困难。搜查行动直到中午并无收获。 这个打给110的报警电话,是迄今为止关于罗文丽和于珉行踪的最准确情报:他们匆忙逃跑之间,把一张雁荡山卫星照片打印图片遗落在房间里了,它可以证明罗文丽和于珉确实在这个房间里躲藏了一天一夜。在温荷新客站检查过于珉行李的一个警察作证说,他曾亲眼看见过这张图片,还有望远镜和军用指北针等等,当时他为了吓唬于珉还开玩笑说这张图片是国家机密呢。 林楠请示过魏天戈局长后,调集了更多的警察在市区通往郊区的各个路【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口严格搜寻罗文丽和于珉,以防他们买通货运卡车的司机混在其中逃出温荷市区。 魏天戈局长第一次用严厉的口吻教训了林楠。 “再这样的话,你我都会被脱掉警服的,你明白吗?”魏局长以前从未对林楠说过这种重话,让他感到简直无地自容。 “光靠大搜查太被动了,”魏局长依然不依不饶地数落他,“你要主动出击,多动动脑筋,你以前的机灵劲到哪里去了?” 确实,对于林楠来说,今天对他的自信心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他差一点就逮住他们了。但他们还是迅速地溜走了,而且是在警察严密监控的眼皮底下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显而易见,罗文丽和于珉要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敏感、狡诈和行动果敢。林楠感到很窝囊,他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堪深深地刺痛着他一向不屈不饶的职业自尊心,因为他所要对付的两个对手都是相当业余的:一个是漂亮女人,坐办公室的电脑工程师,而另一个充其量只是自以为是的军事迷而已。 摩托车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罗文丽抬头望着于珉。 在外面行动从来就不是她的擅长,现在她的肖像被印在通缉令上到处张贴,满街都是抓他们的警察和便衣警察,她惟有依靠这个比自己小整整5岁的男人了。她挑选他就是为了应付这种危险局面的。他是“业余特种部队战士”。 “我想好了,我们去买一辆摩托车,逃出温荷市就好办了。” “可我只会开轿车,不会开摩托车。”罗文丽说。 “我会开摩托车,”于珉笑了,“但不会开轿车。” 于珉坚持不让罗文丽一同去摩托车商店,是害怕他们一男一女两个人很容易让人们联想到通缉令。于珉对刚才摩托车主对他们开的可怕玩笑心有余悸。另外,两个背着登山背包的外来游客去买摩托车可能会引起店主不必要的猜疑。他让罗文丽看着行李,躲藏在一幢即将被拆除的四壁空空的楼房里。他找了2根锈蚀严重的细钢筋放在她身边,作为抵抗野狗侵袭的武器。 按照地图的指引,于珉朝最近的一个居民新村走去。他的逻辑是,有居民密集居住的地方,就可能有摩托车商店。 走了差不多20分钟,他发现在一个点心铺的旁边有几辆摩托车停成一排,几个穿着油腻腻工作服的男人从一间临时搭建的简陋房子里进进出出,上下左右忙个不停。他点起香烟,快步走了过去。 正如他所预料的,他很快引起那些围着摩托车忙碌的人们注意,他们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他朝简陋房子里扫视了一眼,马上明白了这是一家私人开的摩托车配件商店,以提供车辆维修来招徕顾客,为贪图价格低廉的顾客供应假冒伪劣的杂牌摩托车配件。 “你想买什么?”一个中年男人上来搭腔。 “我先看看。”于珉冲他一笑,进了工棚一样的简陋房子。 房子里面一半是有柜台的店铺,另一半是一个油腻肮脏的维修工场,柜台前还停着几辆牌子不一的摩托车。 于珉转了一圈,又走回到门口。 “你不是本地人吧?”中年男人抽着烟,眼睛始终注意着于珉的一举一动。 “我就住在附近,”于珉指指周围的一排排耸立的居民新村楼房,“到温荷来打工的,来了两个星期。” “你干什么工作?” “哦,电脑公司的推销员。” “那收入不错啊。” “马马虎虎,还过得去吧。” “想买车?” 于珉故作谨慎地点点头,然后递了一支香烟给那个中年男人,“你是这里的老板?” “对,”他接过香烟,向于珉介绍说,“我这里的车又便宜又好,因为我们都是懂行的,可以按你要求改装,豪华的,简单实惠的,都行,而且在我这里买车,维修半价。” “我只要一辆普通一点就行了,上下班用。”于珉说。 自称是店主的中年男人陪着于珉看了门前停着的一排摩托车,“这是二手货,很便宜的,上下班用最实惠了。” “不要,我女朋友家住在至少50公里外,我每星期要都去,二手货我不要,我要能够跑长途的。贵一点没问题。” “那好。”中年店主将他引进房子里,指着一辆红色的摩托车说,“这是新大洲125毫升的,名牌,就是贵了一点。” “我知道你零件配件都不是正牌的,跑长途行吗?” “你放心,说实话,二手货我不敢保证,这辆车是我这里125毫升里最好的。” “零件全是新的?”于珉问。 “我可以马上拆开来让你看。” “多少钱?” “4500元。”“好吧,配上最大的工具箱和风挡,5000元。我马上要。” “成交。”中年店主立即笑容满面,吆喝着叫来了两个工人。 半个小时后,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8升的燃油箱也加得满满的。于珉还特地另外将4个1升的小油壶加满汽油,放进新安装在摩托车后面行李架上的工具箱里。这样,即使走特别耗油的坑坑洼洼小路,他估计也可以带上罗文丽跑出200公里之遥。于珉还买了两顶带有透明有机玻璃面罩的头盔,以便在路上行驶时别人看不清楚他们的面孔。 于珉骑着摩托车回到罗文丽藏身的空楼房。他把摩托车停在人行道上,锁好,然后仍然从围墙的倒塌处爬进去。那幢空壳的水泥楼房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漂亮多了,包围在它四周的野草一片葱绿,还有一簇簇盛开的白色野花间杂在野草丛中迎风摇曳。 但罗文丽却无影无踪。 于珉掏出了手机,手机却响了起来。 “你转过身来,”罗文丽的声音传出来,于珉顺从地转过身子,“我就在对面,对,朝前走。”她说继续喊道。 大约向前走了100米,于珉才看见罗文丽从一家小店铺旁边的黑暗阴影里走出来。 “你干吗,怀疑我报警?”于珉顿时火了。 “我真的很害怕,你这么长时间不回来。”罗文丽低下头去,于珉叹了口气。 北上 按照于珉规划好的逃跑路线,他们应该先通过温荷市区北部的衡丰镇,这样他们就避开了从恒山头到石年镇然后直通104国道的那条北向主要干线公路。 于珉计划,他们在衡丰镇外面折向西行,抵达104国道之后将沿着国道沿线的乡村小路北上,为了预防不测,在到林海市后再次折向西行,然后在仙居县作短暂停留休整,最后按仙居--磐安--东阳--义乌--诸暨--萧山的线路一站一站沿着干线公路北上,通过杭州后扔掉 摩托车,选择坐火车或长途客车继续北上,终点是北京。 这将是一次充满艰辛的逃亡旅程。他们两人乘坐这辆只有125毫升排量的摩托车翻山越岭,要在丘陵起伏的山区公路上颠簸300多公里。根据于珉的计算,以他们两人身上总共只有5万多元现金的经济实力,买一辆125毫升排量的摩托车是最大可承受的极限,余下的钱还要考虑从杭州直接去北京的差旅费用,以及在北京暂住1至2个月的生活支出和活动费用,而且125毫升排量的摩托车是市场上最普及也是最容易买了就走的车型,尽管要骑着它跑长途尤其是在跑山区公路实在有点勉为其难了。 罗文丽系好头盔在于珉身后坐稳后,于珉旋开油门,摩托车轰鸣着向前冲去。于珉不清楚前方是否有可怕的埋伏正在等待他们,但他的心情还是抑制不住有些兴奋。如果一定要在危险的躲藏和危险的逃亡之间作选择的话,他会坚持选择后者。在他看来,逃亡是主动性的,假如运气好,就能够凭借自己的智慧化险为夷。 最重要的是,不管这次逃亡是朝安全脱险的方向一点一点接近的希望之旅,还是正在投入他们最预想不到的毁灭陷阱,对于珉来说,这都是一种解脱。于珉回想起他看过的众多惊险电影与惊险小说,从中得到了莫大的鼓舞:险象环生的逃亡总会有一个美好结局。 疾驰的摩托车一会儿就驶上了郊区公路。肮脏不堪的被废弃厂房,只有几家店铺的偏僻小村落,水泥桥梁,加油站,以及一个人多车杂的停车场,都一一掠过眼前,快速地退入越离越远的身后。 为了不让迎面而来的司机有机会认出她来,罗文丽戴上一副时髦的墨镜,这样再配合上头盔面罩,就完全“面目全非”了,成了一个在工作日搭乘男友摩托车去郊游无所事事的另类酷姐。在这条公路上,象他们这样坐上摩托车出游的年轻情侣今天似乎不在少数,不时有帅哥酷姐的摩托车被他们迅速追上,或者从他们身旁风驰电掣般地超越过去。因而,他们不算是特别引人注目。 他们疾驶了半个小时,似乎非常顺利。尽管公路上车来车往很繁忙,但始终没有看到警察的影子。唯一虚惊一场的是,突然从他们的背后传来一阵呼啸的警笛声,但于珉不但没有减慢反而加快了车速。很快,一辆白色的救护车从他们身旁迅疾掠过,不多时就消失在公路前方的尽头。罗文丽被吓得胆战心惊,紧紧抱着于珉身体。 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于珉猛然停住了车。等一辆迎面而来的卡车驶过,他拉开了胸前的茄克衫拉链,露出一直挂在脖子上的俄制军用望远镜。他掀起头盔面罩,拿起望远镜开始观察公路前方的动静。 一辆停在公路旁的警车出现在镜头里,至少有3辆载着年轻男女的摩托车被截停下来,接受警察的盘问和检查。于珉可以清晰地看见一个男骑手正在与警察发生争执,他大声咆哮着发泄着怒气。 于珉转动车头,朝岔路上疾驰而去。他已经估计到会有警察在公路上拦截检查。罗文丽拉开面罩,用手拍了拍于珉的腰部。“有警察吗?” “对,他们在检查开摩托车的人,”于珉高声说道,“把你的望远镜拿出来,我开车,你观察,你的望远镜小,不容易引起注意。” 于珉放慢了车速,让罗文丽从背包里取出她小巧的旅游望远镜,然后继续沿着岔路快速奔驰。他不知道这条岔路会通向哪里,但是凭着他对于方向的记忆,他断定岔路是朝向正北的,可能会通往衡丰镇,因为刚才他们走的那条公路将从衡丰镇外西南侧经过,一直蜿蜒通向104国道而去。 “前面好象来了一辆巡逻警车,是一辆小面包车!”罗文丽惊叫起来。 于珉踩下刹车,拿出他的军用望远镜观看。一辆蓝白相间的警用小面包车迎面高速开来,车顶上的警灯一闪一闪的,清晰可见。不过,他们似乎没有鸣响警笛。于珉的心猛地沉了下来,出来不到一个小时,麻烦就大了。他迅速地朝四周望了望,岔路两侧是两排高耸挺拔的大树和大片大片碧油油的麦田。没有其他路可走,只有退回去了。他感到自己的汗正在冒出来。 他掉转好车头,回头再望了变得越来越大的巡逻警车一眼,正准备加速离去。他的眼睛瞬间瞥见了油绿的麦田中间似乎有一道蜿蜒的灰暗投影线,将麦田前后分开。他顺着那条灰色投影线的消失点望去,远远的好象有房屋高低参差不齐的村落剪影。 于珉猜测那是一条通往村庄的田间小路,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用望远镜仔细观察核实了。田间小路位于他们和警车之间,他要么干脆退回去,要么冒险迎向巡逻警车然后一拐弯驶上那条田间小路。但万一那条灰色投影线根本不象他所推想的那样,是一条田间小路,他就再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距离转身逃跑了,巡逻警车会追着他的摩托车,在公路上演出一场可笑的警匪追逐场面的。 这是于珉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他很明白,他们此时此刻并不是漫游在一场惊险电影里,而是置身在很物理的现实中,要是一旦真的被巡逻警车尾追,紧紧咬住不放,他们就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了:巡逻警车里警察会呼叫更多的警车加入围追堵截,到时候他们这辆最高时速只有80公里的摩托车就将插翅难飞了。 于珉狠下心来再次将摩托车转向。他旋大油门,摩托车轰鸣着迎向巡逻警车急速冲了上去,似乎鼓足了勇气要和巡逻警车相撞,同归与尽。巡逻警车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双方接近得非常之快,于珉目视观察也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驾驶室里的人影。 摩托车继续朝巡逻警车飞驰,罗文丽大喊大叫着在后面拍打着于珉,她不明白于珉要干什么,却眼看着要大祸将至。巡逻警车显然也加快了车速,它突然发出了尖厉而急促的警笛声。 摩托车呼啸着仍然在向警车高速接近,但它突然一个急转弯拐进了狭窄的田间小路不见了踪影。巡逻警车鸣响着警笛高速冲过了田间小路的入口处,随即它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传出很远去。 罗文丽只觉得身体猛的随着摩托车重重地颠簸了【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一下,几乎要摔下车去,但是摩托车仍在疾驶。风声呼呼,她感觉摩托车似乎就紧贴在绿油油的麦田上面飞行,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突然失去控制,摔个车毁人亡的大跟头,再也爬不起来。罗文丽死死抱住于珉的腰,她回过头去张望,只见巡逻警车已经退回到田间小路的入口处,好象因为路太窄开不进来,几个下车追赶的警察正在以百米赛跑的速度绝望地跟着他们的摩托车飞奔。在摩托车的轰鸣声中,她隐约可以听到他们的高声嘶喊。 摩托车疾驰了一会儿,在第一个拐弯处慢慢地停下,于珉下车后对罗文丽做了一个手势,让她坐在原处不要动。他弓着腰朝前走了几步,在麦田边蹲下,用望远镜观察着尾随而来的警察。 “他们正在朝我们这里走过来,”于珉走回到摩托车前,说,“很快前面就会有警察拦截我们的,我们快走。” “你为什么不退回去,要引起他们的注意。”罗文丽愤愤地说,她仍然惊魂未定。 “我退回去一样会引起他们注意,”于珉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安慰罗文丽说,“与其在公路上被追赶,不如这样冒一次险有机会,如果运气好一点,他们很快就不知道我们去哪里了。” 于珉上车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嘴上说得很轻松,心里还是很紧张的。他认定警察还没有确认出他们的身份,但警察肯定起了疑心。因而,前面会有更多的麻烦和更加惊心动魄的险恶局面,在等待他们,他需要做好准备,应付可能随时随地出现的复杂状况。他没有料到,在看好莱坞惊险电影时他曾经心驰神往的逃亡历险,一旦亲临其境,真正降落到自己头上,竟然如此让人闻风丧胆,草木皆兵。 衡丰镇 这一条田间小路的路面上全铺着煤渣沙砾,摩托车在上面疾驶时一片尘土飞扬,让于珉很没有安全感,他清楚那几个在后面尾随的警察老远就可以通过观察麦田上空扬起的尘土判断出他的踪迹。 前面的村庄越来越近,拐过一个弯,于珉终于开上了一条宽阔的水泥路,他加快了车速。水泥路在村庄前岔开成两条路,一条通往村庄里面,另一条拐过村庄向北面延伸,几乎 与几乎与刚才他们遭遇警车的那条公路岔路平行北上。 于珉毫不犹豫地驶上从村庄旁边拐过的水泥路,他不想再耗费时间拿出地图和指北针来研究他们的位置,反正凭感觉他知道他们就在衡丰镇附近。他现在能够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急不择路”了。 水泥路的尽头是另外一座更大的村庄,这可以从村庄里的大片大片的楼房群落来判断。但是村庄房屋后面紧贴着一大片低矮的工厂厂房让于珉感到困惑,也陡然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他再次心惊胆战起来,紧张地观望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于珉旋大油门,摩托车轰鸣着从村庄中间通过,有几个孩子和老人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越过一座小石桥后,村庄消失在身后,迎面而来的是一条陷落在两侧工厂高高的围墙之间的小道。摩托车没有减速,一直急驰向前。突然,他们冲到了宽敞的马路上,而且几乎将两个骑自行车的妇女撞倒。 她们惊叫一声后,开始尖声尖气地开口大骂。 于珉没有回头理会她们。“对不起。”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仍在疾驶的摩托车斜斜地穿越过马路,迅速匆忙地拐入马路对面的一条小路里。因为于珉已经隐约听到了警车发出的警笛声正在临近。 “你听到了警笛声吗?”等摩托车再次拐入另一条小路后,于珉问罗文丽。 “我好象也听到了。” “我现在已经搞不清楚是自己神经过敏,还是警车真的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好象已经到镇上来了。”罗文丽看着街道两旁一家紧挨一家的的商店,拍拍于珉的肩膀说。她掀开头盔面罩透透气,但是冒险不敢摘下墨镜。 “一定是衡丰镇,”于珉也掀开了头盔面罩,“不过,我们要赶快离开。”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罗文丽说,“有点冒险,但是值得试一试。” “什么想法?你说出来听听也好。” “我们现在就去网吧。” “不行,现在逃跑是第一位,警察就在附近,我们随时随地都可能被他们抓住的。” “就是因为情况紧急,我才要赶快去网吧的,”罗文丽辩解说,“能否逃出去,现在我们都没有把握,如果被抓住,他们把电脑里东西抹掉,我们就死无对证,不是被杀人灭口,就是把牢底坐穿,还不如赶快把东西发出去,贴在网上,让大家都看到,说不定还能救我们于水深火热之中呢。” “你说得也有道理。”于珉把摩托车停在一个饮料摊前,示意罗文丽下车。他前后左右观望了一分钟,见来来往往的人没有注意他们,也下了车。但是他不敢熄火。 他接过罗文丽递过来的一瓶百事可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了半瓶,然后喘着粗气问罗文丽:“你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搞完?” “那说不定,”罗文丽也大口喝着可乐,她打着嗝说,“网吧里不会有宽带接入,时间可能比较长,全部贴上去恐怕要3到4个小时,不过,我们先拣重要的贴!” “可我们倒哪里去找网吧呢?”于珉焦虑地问。 “找找看吧,”罗文丽指指远处一排排高耸的新建楼房,对于珉说,“这个镇好象很有钱,估计会有一二个网吧的。” 他们付饮料钱的时候向饮料摊的摊主,一个20来岁的女孩打听镇上的网吧在哪里。 “王八就是甲鱼嘛,”她以严肃的表情很热情地说,“在菜场里有买的,你们从这里往前一直走,就有一个很大菜场。” 那个只顾做生意的女孩听不懂“网吧”这个词,她误会成是“王八”了。 于珉和罗文丽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他们把喝完的空可乐瓶扔进她预备好的废物箱,然后提着另外2瓶百事可乐骑上了摩托车飞驰而去。 陆勇正看到了黑铮铮的手枪,明晃晃的匕首,以及长短不一的各色电警棍。这些都是刘哥和他手下的兄弟随身携带着的武器,足以让他终生难忘,也足以让他惊恐万状。 他们没有避开他的目光,相反,反而当着他的面公然摆弄这些显然是非法拥有的武器。陆勇正后来理解,这或许对他也是一种无言的警告。 他已经获知,张广富就是刘哥的直接领导,他们之间不是临时雇佣的关系,而是同一个组织的上下级关系。这个组织就是张广富在温荷开的一家保安公司,刘哥是总经理,张广富是董事长。这是刘哥亲口告诉他的,目的是要消除陆勇正对他始终保持距离的顾虑态度,以示大家都是共侍一主的一家人,从而让陆勇正尽可能多地谈论罗文丽性格和日常生活中的各种细节,从中得到信息,推想出他们在温荷可能的去向。 让陆勇正震惊的是,罗合新村的居民委员会主任竟然拿着居民住户的花名册亲自为刘哥领路,在新村里上楼下楼,敲开他们认为是可疑的住户房门。最使他不自在的是,刘哥每次都让他一起进门查看,而把他那伙膀粗腰圆的兄弟留在楼梯走廊里,因为他觉得陆勇正文质彬彬的样子不会太吓着人家。 他看过《教父》这部电影,不想让自己成为张广富这位温荷“教父”麾下的一员。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能够住在上海过一种富足而快乐的生活。为此,参加公司权力斗争是一回事,而加入一个拥有武器的危险团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好不容易大学毕业,混到今天这个局面,不想就此毁掉自己的前途。大不了换一家公司从头来过,反正他手上还有技术呢。陆勇正盘算着自己是否该离开张广富,找个什么借口离开。 刘哥满脸笑意走了进来,他拍拍陆勇正的肩膀,“我们去衡丰镇。” “找到他们啦?”陆勇正问,他弄不清楚自己是高兴还是沮丧。 “有人看见了,很象是他们,我们去认认清楚。再说,衡丰镇不是我们的地盘,那里现在只有一个人盯住他们。” “那万一不是他们呢?” “咳,你担心什么,我们先把他们抓起来,你一确认,不就全明白了?” “如果警察也要抓他们,我们会不会和警察打起来?”陆勇正担忧起来。 “我们不会告诉警察的,”刘哥自信地说,“警察也要看张哥的面子,让我们三分的,这都不是你想的事情,你就别吓操心了。快走吧。” 于珉和罗文丽约定,他们在镇上转一圈就赶快离开,不管有没有找到网吧。因为刚才那辆警车里的警察肯定已经通知了镇上的派出所,他们一定会出动搜寻他们的。在镇上躲藏的可能性太小了,因为衡丰镇再大也是一个镇,横过来竖过去清清楚楚只有几条街,到时候就是想逃也无路可逃了。 其实只用了5分钟,他们坐着摩托车就穿过了3条人流熙熙攘攘的商业大街。于珉不顾罗文丽的抱怨,开着摩托车向北拐向一条冷清的小路加速急驰。他没有这个小镇的地图,无法得知这条小路最后会通向何处,但他已经明白,小镇和大城市的不同之处就是,越是热闹的中心区域就不安全。 在离开温荷市区的2个多小时以来,他始终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每时每刻心都是凉凉的抽得很紧,路上几乎每个看他们几眼的人,他都疑心可能是公安局的便衣警察,生怕他们突然拔枪相向。他感觉自己犹如置身于一场没有尽头的梦魇之中,街道和行人在他眼里从未如此具有不真实感,如此让人风声鹤唳。 摩托车经过两条街,驶上了一条柏油公路。这条公路显然是新铺设的,粗砺的路面上黑油油的,还散发出难闻刺鼻的柏油味。 于珉感到满意,因为这条路可能还没有被标上地图,相对来说安全一些,也很有可能被警察忽略过去。路上行人稀少,汽车也难得见到几辆。于珉将油门旋开到最大,摩托车呼啸着向前飞驰。 现在衡丰镇在身后越离越远了,他觉得松了一口气。几分钟后,他已经看到碧绿的田野和远处三五成簇的青瓦农舍。越过一座桥梁之后,他们从一个很大的村庄中间经过。公路两侧有一排门面都不大的店铺。 “你看,”罗文丽掀起头盔面罩叫嚷着,同时拍打着于珉的肩膀,“是一个网吧。” 于珉放慢了车速,转脸朝公路左面望去,果然在一家饭店和一家百货杂品商店之间,有一个网吧。它的店铺门面不大,空间却好象很深,店铺上方的白墙壁上大大的红底蓝字用油漆写着:李记网吧。 摩托车在李记网吧门前刚停稳,罗文丽就心急火燎地跳了下来,直奔网吧而去。于珉仍然深感焦虑,他无法确定这里是否安全,网吧始终是警方密切注意的场所,尤其在乡镇上,孤零零的一二间网吧是高消费的时髦,特别惹人眼球。但话说回来,把张广富电脑里的内幕尽快公布出去,在关键时刻或许真的能够救他们一命也说不定。 于珉四周环顾了几眼,转身也进了网吧。 罗文丽已经手脚麻利地接上电话线,开始拨号。 “说好了,18元钱一小时,简直是天价!”她仍然没有摘下墨镜,一面低【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头飞快地在她的IBM笔记本电脑上操作,一面对走近她身边的于珉说。 诺大的网吧里冷冷落落的,只有几个穿着艳丽的年轻男女头埋头在电脑屏幕前玩电子游戏。网吧的店主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小伙子,他向于珉解释道:“我们这里一般没有人上网,都是打游戏的。” “哦,贵一点没有关系,我们要赶时间把一份合同发回去。找遍整个衡丰镇都没有一间网吧。”于珉递给店主一支香烟,自己也点上一支。 “我们衡丰镇只有两个网吧,我这间还比镇上的那家还要大呢,机器也好!”店主自豪地介绍说,似乎遇到了喜欢网吧的同路人。 “是吗?”于珉冲店主礼貌地一笑,心里却更加紧张了。 “只给你一个小时!”于珉再次走到罗文丽身边,贴着她的耳朵说,然后转身出了网吧,回到摩托车上。他不得不将摩托车熄火,以免引起网吧店主的好奇,但是他必须确保一有情况就要立即发动摩托车,迅速逃离。 西进 12点30分左右,陆勇正和刘哥乘坐三菱吉普车火烧火燎地赶到衡丰镇。他们驱车直接来到位于镇东南街角的那个饮料摊上。报信的人已在那里站立多时了。 “他们人呢?”刘哥下车问那个报信人。 “他们走了。我追不上他们。”报信人指指他身旁的自行车,惶恐不安地说。 “去哪里了?” “往西走的,我跟不上,后来就不知道了。”报信的人说完,指着饮料摊主又连忙补充道:“她好象知道一些,我看见他们向她问路了,但她不肯说。” 刘哥点了点头,不说话。他掏出一张50元面额的人民币,轻轻地放在饮料摊上,然后顺手操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悠然地喝了一口。 “说吧,他们问了你什么话?”刘哥和颜悦色地问那个女孩,毒辣的眼光始终放肆地盯着她饱满的胸部不放。 “他们,他们,”女孩的脸羞得通红,“他们问什么地方有王八买?” 刘哥、陆勇正和随车的两个兄弟都哈哈大笑起来。 “不说实话对不对?”刘哥勃然发作,满脸怒色。 “他们真的是问王八什么地方有买,”女孩吓得花容失色,“我告诉他们前面的那个大菜场有买的。” 刘哥转向陆勇正,陆勇正没有吱声。 刘哥厉声喝问报信人:“你倒底看清楚了没有?” “他们都戴着头盔和墨镜,但是那个女的嘴巴和鼻子真的很象照片上的女的。”报信的人哭丧着满脸委屈说道。 刘哥再次神情严肃地望着陆勇正。他轻声轻气地问:“你说,他们要买王八是想干什么?不会是补身体吧?” 陆勇正惊恐万状的内心防线终于崩溃。 他早就猜到了“王八”很可能就是“网吧”的谐音词,因为每次他回家探亲邂逅村里儿时的伙伴,聊起上海的娱乐生活,他提起“网吧”总会被误认作“王八”。 “你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刘哥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我想的很可能不对。”陆勇正心慌意乱地说。 “说吧,说吧,又没有人会怪你的。” “‘王八’不是甲鱼,很可能是‘网吧’,用电脑给人上网打游戏的那种网吧,它们的发音是一样的。” 陆勇正说完,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但与此同时一种无地自容的愧恨也缓缓涌上了心头。他第一次感受到出卖人原来要背负如此沉重的压力,简直让他难以承受:他轻飘飘的这一句名词解释,很可能真的会害死他们两条人命。 “倒底是知识分子,你真的太聪明了,陆先生。”刘哥陡然兴奋起来。 这时候,另一辆载着8个彪形大汉的金杯面包车赶到了。 “快去查一查,镇上有几个网吧,是上网玩电脑游戏的那种网吧!”刘哥下了命令。 于珉感到这一个小时简直漫长得无边无际。他已经抽掉了4支香烟,可时间却慢悠悠的只过去了一半。在此期间,已经有2个陌生人过来询问他是否愿意载客去衡丰镇上,都被他礼貌而干脆地拒绝了。他的摩托车车把上挂着两个头盔,而他一个人似乎无所事事地坐在车上,难怪别人把他看作是等待载客的车主了。 他觉得自己这样太引人注目,于是骑着摩托车村庄里去转了一圈。可能因为是上午,村庄里的人稀稀落落的。村落的大部分房屋都集中在公路的左侧,房屋与房屋之间都有宽敞的院子和空地,但这是一个小村庄,十几排房屋后面就是一望无际的绿色田野了。 于珉没有再回到李记网吧的门口,而是把车开进了公路前方不远处的一家修车铺。他这样做是为了让他的摩托车在公路上不再惹眼。他递了一支香烟给修车铺里仅有的一个修理工,然后与他攀谈起来。一身油腻的修理工笑脸相迎,他还以为于珉是来修车的呢。 于珉抬起手腕看了看他的夜光表,离一个小时的结束还有15分钟。时间实在是过得太慢了,几乎要让他发疯。 突然,他瞥见一辆三菱吉普车气势汹汹地急驰而来。他转过身,站在修车棚下一动不动地观望着它。他对所有的吉普车都非常敏感,因为这是军队和警察使用最多的车辆。 三菱吉普车离李记网吧越来越近了,目测距离只有500米了。于珉掏出了手机,他知道自己要冲到网吧门口也没有时间了,修车棚离网吧至少也有150米,而他的摩托车还没有发动起来呢。 罗文丽的手机拨通了,铃声在于珉的耳朵里大作。但罗文丽没有接,这一刻于珉感觉自己的心砰砰地猛跳,几乎要撞开胸腔。他的牙齿咬紧得发痛,“你接呀,接呀!”他大声地吼叫着。 “喂,于珉吗?”罗文丽终于接起手机,她的声音平静而温和,让于珉觉得自己的血陡然冲上了脑门,头皮剧烈地一阵疼痛。 “有麻烦了,你快离开,走后门!快走,快走!”于珉强制自己镇定下来,尽可能清晰地吐出字句。这时他看到三菱吉普车一个紧急刹车嘎然停在李记网吧的门前。他知道大祸临头了。 罗文丽关上手机,抬头看见一辆吉普车发出一声凄厉的刹车声骤然停在网吧的门口,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拔去电话线,合上打开的笔记本电脑。然后,她看见了跳下车来的陆勇正。他肯定也看见了她,正凝望着她提步不前。 罗文丽霍地站起身,一把抱起笔记本电脑,朝网吧的深处飞奔。她转身的时候眼角已瞥见了两个彪形大汉急速扑进了大门。她朝前一阵狂跑,一直冲到网吧后面的走廊尽头。但是没有后门,这个网吧没有后门。一阵寒意顿时从浑身上下直冒出来。完了! 情急慌乱之中,她猛然撞开了走廊右面的一扇房门,扑进房间,转身反锁好门。她看到一个挂窗帘的窗户,就不假思索跳上铺着洁白床单的床,放下电脑,推开窗户,翻身越了出去。她蓦然想起她的IBM笔记本电脑还放在床上,她返身趴在窗台上伸手去拿,但她手够不着电脑,正在焦急时,门被砸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迅猛扑向那部笔记本电脑。 罗文丽慌忙转身夺路而逃,她发现自己正穿过一个院子,冲向院门。出了院门,她一个急拐弯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抬头一看,正是陆勇正。 “你这条狗!”罗文丽咆哮着,恶狠狠地怒视着他。 陆勇正挡住她的去路,想对她解释几句,但一时难以开口,强烈的屈辱感刺激着,让他几乎疯狂。他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罗文丽的一只手。 罗文丽立即还击,以女人的本能反应重重地抡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陆勇正捂着脸,眼睛里满含着仇恨和羞愧交织的泪水。 一声马达的轰鸣巨响迅疾而来。于珉骑着摩托车赫然出现在陆勇正的身后,他急切地跳下车来,随手操起挂在车把上的头盔,向陆勇正的头部猛然砸去。陆勇正应声倒下。 “快,上车!”于珉大叫一声,自己首先跳上了摩托车。 “站住,别跑,我开枪了!”刘哥的声音突然响起。 于珉的背脊一感到罗文丽饱满的胸脯贴了上来,他就猛得旋开油门,摩托车轰鸣着向前直窜出去,扬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这时于珉听到身后传来连续几声清脆的枪响,他的心往下一沉,几乎失去对摩托车的控制。车速已经加到最快,不可能再快了。他握着车把一转,拐入一条细长的小巷,前轮险些撞上小巷口的房屋墙壁上。 小巷尽头是一排竹篱笆。于珉放慢车速,顺着最后一家人家的院墙再一次转弯。他猛然急刹车,迎面而来的仍是一排竹篱笆,而且前车胎已经撞上竹篱笆。这是一条死路。但是他已经没有可能再回头了。他们刚才开枪了。 于珉跳下车,上下左右检查着自己的身体,他没有中弹。他嘲笑自己是惊慌过度了:要是中弹的话,他早就连人带摩托车飞了出去,哪里还能开出这么远去。 罗文丽迷迷糊糊的,好象是吓晕了。她喘着粗气,满脸都是汗水。 “你没有被打中吧?”于珉翻看着她的后背前胸和两条腿。 “我不知道!”她显然惊魂未定。 现在怎么办呢?于珉不再理睬她。他们马上就会追赶上来的。他的眼睛忽然一亮:有办法了!他拿起摩托车上的淡绿色迷彩登山背包,翻出了那把他珍视的军用匕首。用军用匕首割铁丝简直太易如反掌了!他慌手慌脚地把编织在竹篱笆上的几排铁丝链割断,哗的一下拉开了一个一人宽的大缺口。 “快,帮忙!”他冲罗文丽急促地喊道。 他们前拉后推,把摩托车弄过了竹篱笆。 竹篱笆筑在一个土堆上,土堆下面有一条仅容两人通过的田埂蜿蜒远去。于珉快步推着摩托车冲向田埂。一到田埂上,他们就急迫地爬上了摩托车,连回头看一眼追踪者是否已迫近的勇气都没有了。 于珉按动电动点火按钮,在这一瞬间,他祈祷着上苍保佑,要是摩托车发动不起来,那就前功尽弃,只能束手就擒了。他刚才熄火是为了要保持安静,不让追踪者在冷清的村庄里马上就辨别出他们的具体位置,尽可能地争取几分钟时间。那是救命的几分钟。 摩托车轰然一声发动起来。他挂上二档,旋开油门,摩托车颠簸着朝前开去。于珉不敢在如此狭小且坑洼不平的田埂土路上开得太快,他生怕连人带车一起摔进碧绿的麦田里,再也爬不起来。 摩托车离开竹篱笆越来越远,于珉始终没有回头再回望一眼。他所想象的一伙追踪者站在竹篱笆后向他们背后开枪射击的可怕场景,也没有出现。但是,他并不敢懈怠,他知道那伙人就在附近加紧追踪他们。 10分钟后,他们驶上了一条水泥大路。于珉加快了车速,摩托车立即风驰电掣地飞跑起来。于珉不知道朝哪里开,现在他满脑子想的就是赶快离开这个他们差点被子弹击中的梦魇之地。 于珉也在射击俱乐部里打过枪,54式手枪,56式自动步枪,81式自动步枪,每种枪他都至少实弹射击过100发子弹。他对射击的体会是过瘾,刺激,还有子弹太贵了。但是,今天的这几声枪响是朝他的身体射击的,他曾在军事杂志上读过有关弹道创伤学的文章,这几颗子弹一旦打进他的身体时的瞬间情景,就象电影镜头一样纠缠着他的想象:冲击波可能将他从摩托车上掀翻下来,子弹打进肉体,动能顿时在他身体里剧烈传递,形成致命的创伤空腔。这个梦魇的想象现在一直折磨着于珉,枪声久久在他脑际清脆地回荡,让他浑身颤抖不已,这种毛骨悚然的恐怖感直到现在仍在喉咙里哽咽着,使他涌起一阵阵恶心,一直想呕吐。 摩托车在水泥大路上疾驰,迎面与他们交错的车辆只有一辆慢腾腾行驶的拖拉机。于珉突然改变了主意,他突然决定放弃走大路而改走小路,因为小路上不容易遭遇警车,更难以被追赶上。他对那辆三菱吉普车印象深刻,那也是他梦寐以求想拥有的汽车,要是在公路上发生追逐,他现在这辆最高时速只有80公里的摩托车就完全不是三菱吉普车的对手了。他害怕再遇上它。 于珉减慢车速,拐进了路旁一条沙砾小路。行驶了大约500米之后,于珉在一棵大树下停住了车。 “休息一下吧。”于珉对一直沉默不语趴在他背上的罗文丽说。 可是罗文丽已经睡着了。于珉拍醒了她。他取下系在背包一侧的百事可乐瓶递给她。 “来,喝一口,吓坏了吧?”他问道,他自己也心有余悸。 “我把背包掉了。”罗文丽哭泣起来。 “电脑也掉了?”于珉头皮又是一阵发麻。 “掉了一个。”罗文丽抹着不断涌出的泪水。 “还有一个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于珉急了,他最担心的是沿原路回去寻找失落在田埂上的笔记本电脑。 “在我的衣服里。”罗文丽哭诉着,拉开了短茄克衫的拉链,露出了一个黑色背袋,原来她一直把张广富的东芝笔记本电脑背在身上。 于珉从她怀里取过笔记本电脑,放进自己拿出来德国造登山背包。 “我们现在必须做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罗文丽一口气喝干那瓶可乐,抹了抹嘴问。 “从现在开始一切听我的,我同意上网才可以去网吧。” 罗文丽点点头表示同意。于珉拥抱了她。他发现她的身体还在打颤。 “我有个主意,”于珉安慰了她几分钟后,拿出地图说,“我们现在不往北走了,往西走,去雁荡山。” “去雁荡山干什么?你还想旅游呵?”罗文丽露出了笑容。 “对,去旅游,”于珉诡秘地冲罗文丽一笑,“你想我们最想去的地方不是回上海就是上北京,警察肯定也猜到了。现在我们改道往西,去雁荡山,出人意料,逃出去的希望就大多了。” “好的,我听你的。” “我们不走大路了,刚才这么一闹,警察一定会加紧在这一带搜查的。” “刚才抓我们的不是警察!”罗文丽断然地说,“是张广富手下的杀手!” “你怎么知道的?”于珉感到诧异。 “被你打倒的那个人叫陆勇正,他是我在上海公司里的同事,是张广富派到上海去的走狗,他几乎每天都要监视我的行踪。” “啊,原来这样,被我打倒的不是一个便衣警察啊。我也正在奇怪:警察怎么会这样不经打呢?被我一碰就倒下了,我还一直担心我会因此而罪加一等呢。”于珉高兴起来。 “这么说,警察和黑社会都在追捕我们?”他马上就愁眉苦脸了。 危险时刻 -------------------------------------------------------------------------------- 由于林楠的干预,温乔镇派出所临时抓捕小组再度活动起来。尽管所长老柳面子上有点不好看,但他对于来自局里的部署和指示总是不折不扣执行到底的,何况这一趟是魏局长最信任的4.21专案组组长亲自开车到温乔镇来交代任务的,自然不同寻常。老柳对吴艳的态度也热情了很多,他已经看出了林楠对吴艳有特殊好感。 整个上午,吴艳都在办公室里值班,等待市局4.21专案组的进一步指示。所长老柳一 反常态的积极配合,使得她在温乔镇周围公路上布置拦截网和检查来往车辆的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她还特别叮嘱外出执勤的警察们要不厌其烦地检查在公路上跑的每一辆摩托车,因为摩托车是这两个嫌疑犯最容易选择也特别便利的交通工具。 中午时分,林楠给吴艳来了电话。他告诉她,在衡丰镇发现了一对坐摩托车的可疑男女,很可能是罗文丽和于珉。但是,警察没有能追上他们,不清楚他们是否返回了市区,还是继续往北逃窜。他要吴艳加强戒备,防止他们朝紧邻的温乔镇方向潜逃。 “凭我的直觉,我可以肯定就是他们两个。”林楠说。 “他们果然是坐摩托车逃跑。”吴艳说,她想象着于珉驾驶摩托车飞驰的画面。 “你早上这么早就被我吵醒,现在是不是该犯困了?”林楠突然关切地问了一句。 “哪里会困,”吴艳仍然在想于珉和罗文丽坐摩托车出逃的事,她随口答道:“我们这里人手不够,忙多忙不过来,不过,我已经喝了好几杯咖啡,提前预防了。” “我在衡丰镇,正忙着包围他们呢,”林楠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起来,“这次我不会让他们再跑掉了!保持联系!” 电话挂了。吴艳对林楠的印象不错,不过,对于温荷公安局的每一个警察,她都谨慎地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感,这是她来这里工作的安全原则之一。对于林楠逐渐表露的对她好感,她假装视而不见,以前她也是这样对付追求者的。 吃过午饭,吴艳借了一辆摩托车开出派出所,她要亲自去公路上巡视各处临时检查站的情况。出温乔镇不远,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手机上显示的是来自省城的一个陌生电话号码,一定是省厅来电了。 “喂,我是吴艳。”吴艳急切地说。 “我是老俞,”老俞肯定是用街头的公用电话打给她的,她敏感地听到了背景噪声中有汽车喇叭声,“你怎么样?” “我很好啊,正在帮助温乔镇派出所布置拦截网,检查公路上的车辆,搜捕上门抢劫张广富笔记本电脑的两个幕后指使人。省厅有什么新的指示?他们对我发过来的4.21案情分析报告有什么看法?” “这个电话是我个人自作主张打给你的,”老俞低声说,“我透一点信息给你,省厅受到了上面很大压力,可能要将你撤回来。” “为什么?” “你发过来的案情报告分析得很对,但只注意到了温荷,现在这个案子已经惊动了省里,有人已经急得上窜下跳了,张广富背后的人位置很高!” “有多高?” “我不清楚,有可能是省里最高的。” 吴艳不说话了,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关键是张广富的电脑,”她听到老俞还在说,“可能比我们估计还要有爆炸性。” “俞老师,我该怎么办?”沉默了一会儿,吴艳问。 “我有一个女儿,今年刚好20岁,正在上海读大学,她和你一样,很漂亮,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她生活幸福,将来有一份好工作,嫁个好男人。其实我对你也一样,一直在等着吃你的喜糖,希望你平平安安回来。”一向严肃的老俞突然动了感情。 “你要我放弃?” “从心里面说,我希望你放弃,别惹麻烦。你就是现在放弃,我也认为你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但是作为刑事警官,关键时候怎么做得更好,为谁负责,你应该很清楚。这个决定要你自己来作。” “我明白了,俞老师。” “我们再联系,把手机开着。”老俞说完,挂了电话。 吴艳在手机上抹去了那个来自省城的公用电话号码。不管她将作出什么选择,她都不想牵连到老俞。她坐在摩托车上,凝视着公路旁高低错落的农民房屋,极力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 陆勇正被砸昏醒来之后,就一直处于震惊之中,一副魂不附体的病怏怏状态。他被几个彪形大汉架上了随后赶来的金杯面包车里,他们迅速开车驶离了李记网吧。 开了没过多久,面包车突然停下,接着,陆勇正看见刘哥抱着一部笔记本电脑上了车。这是罗文丽未及拿走的。面包车和三菱吉普车朝两个方向疾驰而去。 “我们去和张哥汇合,”刘哥坐到陆勇正的身旁,“你没有事吧?” “没事,就是头胀痛得厉害。”陆勇正仍然萎靡不振。 “你看这个电脑是不是张哥的?”刘哥轻声地问陆勇正,他的神情很奇怪,似乎特别渴望陆勇正给予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不知道,要问张总。”陆勇正没有去动笔记本电脑。 “我给他打电话!”刘哥说着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手机接通了,刘哥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就把手【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机递给陆勇正,“张哥让你接电话。” “你受伤严重吗?”张广富关切地问。 “还好,头上被砸了一下。” “你辛苦了,”张广富说,“电脑怎么会事?” “我还没有打开,这是个IBM笔记本电脑,是你丢的那个吗?” “我明白了。你打开吧,看看里面有什么?我们马上就碰头了。”张广富挂了手机。 陆勇正打开笔记本电脑,试了几次都无法进入。他已经猜出这是罗文丽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因为一般人是不会设置这么复杂的密码防范系统的。突破这个密码可能需要几个小时,也可能需要几天,而且还得依靠几个专用软件的帮助。他现在不可能进入电脑。 半个小时后,他们在104国道旁与张广富乘坐的一辆黑色桑塔纳2000轿车相遇。陆勇正不明白张广富为什么突然简朴起来了,在他记忆里,张广富从未坐过国产轿车。 没等他们下车,张广富就上了金杯面包车。他挥手示意陆勇正和刘哥坐下。面包车司机和几个彪形大汉很知趣地下车了,他们在面包车附近踱步溜达。 “绝对不能再失手了,”张广富对刘哥严厉地说,“你不必顾虑,我不要活口,只要拿到电脑就行了。” 刘哥点点头。张广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刘哥,“这是你的委内瑞拉护照,”他说道,“还有一张全球通用的万事达信用卡,有5万美金,做完事情后你赶快走。我已经帮你在国外存了一个帐户,你老婆孩子我会照顾好的,有了机会,我让他们出去和你团聚的。” “张哥,我听从你的安排。”刘哥说。 “把‘黑铁’他们全部找来,让他们去对付。” “他们要价会很高的!”刘哥提醒张广富。 他非常清楚,请出“黑铁”这个有香港黑道背景的职业杀手组织来当“清洁工”,他们将要付出的酬金该是怎样一个数目。 “他们说多少就多少,只要全部弄干净就行!”张广富不为所动,他咬牙切齿地说。 随后,张广富招手示意陆勇正拿起IBM笔记本电脑与他一起下车。陆勇正诧异地跟着张广富后面上了桑塔纳2000轿车的后座,他看见司机旁还坐着一个陌生的保镖。司机迅速发动汽车,不一会儿就驶上了104国道。 “我们走!”张广富拍了拍陆勇正的大腿,“电脑打开了吗?” 从110报警台转来的一个报警电话录音让林楠大吃一惊。 那个电话录音是衡丰镇永丰村的李记网吧店主打来的,他说,刚才有一伙人在追捕一个正在他开的网吧里上网的外地女人,他还听到响了好几声枪声,不知道是不是打死了人,现在村里的人都不敢出门。 林楠在电话里听完录音,立即赶往永丰村。路上他拨打张广富的手机,他关机了。凭着直觉,林楠确定这事绝对与张广富有关:他瞒着他先下手了。 15分钟后,他走进了李记网吧,找到了报警的那位眉目俊美的年轻店主。 “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林楠问道。 “先是4个人,坐着一辆三菱吉普车,然后是8个人,好象是一辆面包车,我只从窗口看了一眼,不敢出去。”年轻店主惊魂未定。 “那个在你这里上网的女人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和一个男的一起来的,那个男的骑摩托车带她来的。”接着,店主向林楠描述了他们大致的容貌举止。林楠肯定他们是罗文丽和于珉无疑。 “那个女人被他们抓走了吗?” “我没有看见,”店主指着网吧的后面,“她从后面跳窗出去了。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了枪响,连续响了5声。他们还拿走了她的东西。” “她的东西,是什么?”林楠紧张起来。 “好象是一部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个背包。”店主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是笔记本电脑?” “她进来后坐在这里要上网,”店主指给林楠看一张桌子旁的椅子,“我和她谈上网价钱的时候,看见她拿出来两部笔记本电脑,她最后是用其中的一个上网的,她没有用我们网吧里的电脑。” “刚才你说的话,对别人可别乱说,知道吗?”林楠警告店主 “知道了,可我很倒霉,她突然逃走,连钱都没有来得及付,上了45分钟的网。” 林楠起身去网吧后面店主的卧室,查看罗文丽逃走的窗户。这时一个刑警打电话给林楠,说他们在村里找到了弹壳。出了李记网吧,林楠直奔枪击现场。 枪击现场位于永丰村内的一条小路上,离李记网吧的后院不远。整个小路上都找不到任何血迹,泥土地面上留下了很多摩托车轮胎辙痕,但难以肯定就是于珉的摩托车留下的,因为从推算的枪击时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20分钟,那个年轻的网吧店主犹豫了很久才决定拨打110报警的,在这个期间是否有村里的农民骑摩托车经过这里要经过详细的调查才会知道。 弹壳出自54式军用手枪发射的7.62mm子弹。现场只找到了2个弹壳,都是在碎石堆里找到的,林楠估计他们匆忙离开时没有时间细找遗留下的。 在村庄里搜查的结果让林楠喜忧参半。刑警们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一处被撕开一个大口子的竹篱笆,他们初步断定罗文丽和于珉很可能是从这里逃脱的,竹篱笆上的铁丝很明显是被人用锋利的刀锋割断的,而且,竹篱笆前和竹篱笆外面土堆下的田埂上都留有相同的摩托车车辙。 林楠立即命令刑警打电话通知所有执勤的警察,严密封锁衡丰镇周围方圆20公里所有路口,尤其要注意他们是否已经开上了104国道。他估计罗文丽和林楠从田埂逃到公路要花费一段时间,因为摩托车在田埂上最快时速也只能开30公里左右。这就是说,他还有机会逮住他们两个人。不过,他们能够侥幸地逃脱张广富兄弟们的黑手,运气实在是太好了,而且似乎也确实有点身手不凡。 林楠开始感到自己有点心余力绌了。他想起了吴艳,他已经看出来,吴艳在追捕对手上的敏锐和足智多谋不在自己之下,如果他们联手对付罗文丽和于珉,将会确保4.21案件万无一失地了结。而且最有趣的是,敌我双方都是一男一女两对有情人。虽然,他们作为训练有素的刑事警察捉拿罗文丽和于珉这两个非常业务的罪犯,有大量警察和车辆可供调用,拥有随意封锁路口和检查可疑行人的特权,即使成功将他们捉拿归案也有些胜之不武的意味,但这毕竟是警察抓坏人,不是在玩电脑游戏。 林楠还没有走出村子,他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是张广富打来的。他的火气顿时直窜起来。他拐进了一家大门敞开的院子,以避开在村子里忙前忙后勘察现场的其他刑警。 “喂,是林楠吗?”张广富问。 “我是林楠,你为什么要违反我们的约定?还瞒着我?”林楠感到自己被耍了。 “我就是打电话来消除误会的,”张广富的声音好象显得很诚恳,“他们自作主张,事后才告诉我的,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会记在帐上的,50万把事情摆平,怎么样?” “这事已经闹到110报警台去了,而且很多人都听到了枪声。”林楠故意为难地说。 “我相信你的能力,”张广富笑了,“不过,电脑的事情你的手脚确实慢了一点,这事情不光是我急,还会牵连到我的很多朋友,说老实话,他们都是大人物,每一个都能够让你做温荷公安局的局长。你明白吗?” 这是张广富第一次暗示他电脑里的东西有关高层的安危。林楠的心里不由得一震,直楞着不说话。 “我不是说大话吓你。话我只能说到这里了,你是温荷公安局里我欣赏的人,我把你当自家兄弟看,才明说的,连魏局长那里我都没有说。” “你放心,他们已经在我的网中了,跑不掉的。”林楠说道。 “我的兄弟们也很急,因为事情实在太重大了,请你多担待了,我说过的两个50万一定算数,事情做得漂亮,我会考虑第3个50万的,而且你一定会高升,我保证。” “我明白了。”林楠还在猜张广富所说的高层人物倒底有多高。 “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内幕消息,省公安厅已决定撤回他们派出的一个女警官,她一直在温荷秘密调查我的情况,我给刘副厅长挂了电话,他亲口向我保证,这件事情完全是误会,当然你和魏局长都蒙在鼓里,是清白无辜的,所以我说,我们兄弟现在要更加齐心协作,没有什么可怕的,有什么事我会搞掂的,你也可以放开一点,不必太拘泥于什么规矩了。” “她叫什么名字?”林楠的脸色都白了,他惊骇腿都软了。 “她姓吴,名字我忘了,在温乔镇派出所当警察作掩护,她实际上是省公安厅派出耳目,不过,你暂时不要难为她,事情闹大了反而不好收拾。” 一个同来的刑警走过大门,看见他在打电话,向他招招手,示意有事请示他。林楠挥手让他离开。 “你现在在哪里,晚上我能不能和你面谈?”林楠脑子里一片嗡嗡叫。 “恐怕不行,我要去一个朋友家,我正在去他家的路上呢。等你抓住了人,什么都会解决,听我的,不会错,你还年轻,要学会交朋友,看门路。先聊到这里,再见了。” 张广富挂了手机,留下林楠一个人脑子乱哄哄的傻楞在院子直发呆。 不过,林楠仍然清楚,张广富这个时候告诉他这些是为了先发制人,把他牵制住,让他不敢有非分之想。看来,他也确实需要张广富来为他扫清障碍,而他也必须全力以赴,为张广富平息这次由笔记本电脑被窃而引发的所有混乱。 林楠的眼前再次浮现出吴艳明艳可人的面容,他感到心头一阵剧烈的疼痛。 小路系统 于珉驾驶着摩托车,在被午后的太阳照耀得发白的沙砾小路上行驶了20多分钟。罗文丽坐在他后面,不时用她的小望远镜观察一会儿小路前方的来往车辆和行人。他们的车速不快,大约在时速40公里左右。 这些在田野和村庄之间分叉密布的各种小路,即使在比例尺很大的《温荷市地图》上都没有标注出来。于珉所能够依靠的只有望远镜、指北针和自己的直觉了。此刻,于珉感到 自己就象一个遥远时代的探险家一样,跟着指北针所指示的大致方向朝西南进发。但他对于迷宫般复杂的农村道路系统,直觉是如此糟糕,几乎陷入一种轻微迷失的晕眩之中。 地势越往西南越是开始偏高,低矮的缓坡一个接着一个出现,使得蜿蜒其间的沙砾小路高低起伏不定。摩托车每次开到上坡的路段时,于珉都紧张得心悸不已。这是因为隆起的路面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使罗文丽的望远镜看不到更远的前方,而这条沙砾小路的宽度可以行走拖拉机,如果一辆警车突然迎面而来出现在地平线上,他们将很难有机会逃脱。 于珉拐进了一条更加狭窄的小土路,车速也不得不放得更慢了。 除非迫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在小路上行驶。尽管小路的里程总数要远远大于公路的里程总数,但严格地说,小路算不上是一种现代的交通系统。 几乎在每条公路上,你都能够搭乘长途或短途的公共汽车到达指定地点。公路输送人流和物资,输送这个现代社会的庞大利益。因此,不论你身在何方,你能够到达公路,你就进入了现代社会四通八达的交通系统,这个便捷的现代交通系统将可以搭载着你去往世界上任何地方,只要这个地方也有公路的存在。 当于珉费劲地控制着颠簸不停的摩托车在艳阳高照的小土路上突突慢行时,他强烈地感觉到,所谓的现代人就是生活在交通系统中的那群人。繁华和偏僻,指的就是和现代交通系统的一种远近距离。 就象现代社会以城市为中心一样,各种大小比例尺的地图也总是以城市为中心接点呈放射状向四周延展开去,越靠近城市,标注就越详细。在城市地图上,你几乎能找到你要寻找的每一条路,甚至可以轻易地找到商店和酒吧的位置。但对于他们现在所经过的乡村,于珉发现,地图完全是一副势利眼:它可以把整片村庄遗漏,简直视而不见。 他们隔着一片青色依依的麦田从一个村庄旁穿过。蓝天白云之下,村庄里一簇簇2层楼的农舍掩映在高耸挺拔的参天大树里。于珉停下车,拉开茄克衫的拉链,举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观察村庄里的动静。 最前面的一排楼房底下,有几个小孩在逗弄2条小狗玩,还有2个老人坐在屋檐下无所事事地望着远方。越过绿色的田野,可以看到远处他们刚才经过的那条沙砾小路已经处于与他们平行的位置。于珉看到沙砾小路上有一辆摩托车在行驶,接着通过的是一辆0.5吨厢式小货车,然后,他看到了一辆蓝白相间的小面包车快速驶过:是巡逻警车。于珉看清楚了横置在它顶上的警灯。 “幸好我们走得快,”一阵感觉强烈的后怕让于珉颤抖起来,“要不然就碰上了。” 罗文丽也在望远镜里看到了警车,“他们是不是发现了我们。” “我们赶快走!” 但是,于珉不敢将摩托车开得太快,生怕扬起的尘土引起警车的注意。 很快他们就发现,摩托车开进了一条死路。小土路延伸到一条土堤前就断了,土堤下是一条宽约15米的河流,河水静静地流淌,水面上飘满了嫩绿的浮萍,远处有一座小石桥,应该是通向河对岸的一个小村庄里。小土路右侧靠近土堤处有一条细窄的田埂,隐没在土路旁齐膝高的青色麦穗之中。 现在,于珉必须决定是按原路退回去,还是冒险从田埂上穿过这片麦田,前往一河之隔的小村庄。于珉开始懂得,小路是一个自然系统,它们或通或断,非常随意,没有人去专门勘察设计,治理改良,因而,每一条小路可能是柳暗花明的便捷通道,也可能是山穷水尽的绝路。 一直没有吭声的罗文丽极力反对他们从田埂上走。她的理由很简单,一样要从村庄里经过,还不如按原路退回去,绕道从刚才他们观察过的那个村庄里走保险,因为村庄越小他们就越引人注目。 于珉犹豫不决,他摊开地图一面看,一面站在摩托车旁抽烟。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四周静悄悄的,除了鸟鸣,就是呼呼的风声,还有可能是从远处村办工厂里传出的呜呜的机器轰鸣声。眼前目视可及的几个村落都是地图上没有标注的,以至于他一时无法弄清楚自己所在的方位。在小路上就是这样,没有任何指示和参照物可以确定自己的坐标。 他们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踏上细窄的田埂冒险,因为很可能田埂也会在某处中断,或者突然细窄得根本将摩托车推过去。于珉沮丧地骑上摩托车带着罗文丽原路返回。不久,他们就找到了通往他们用望远镜察看过的村庄的一条水泥小路。 他们没有想到,他们进入了一座景色如此秀丽可人的村庄。一条碧波粼粼的小溪弯弯曲曲绕过村落,小溪旁几棵大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还有一片青翠的小竹林位于村落的深处,群鸟百啭,此起彼伏,声音清脆悦耳。 于珉驾驶着摩托车小心翼翼地穿过跨越小溪的石桥,胆战心惊之余,恍然有一种隔世旅游的梦幻感觉。这时,他看到了几个村民用惊诧的眼光打量着他们。 “我们迷路了,这是什么村?”于珉停下车向村民问路,他从紧贴大腿的大裤袋里掏出地图,同时也想用问路的方式稍稍打消村民们的疑虑。 “礁湾村。”村民们一起回答,然后问:“你们去哪里?” “我们向西。”于珉低头看地图,同时说出了一个他早就准备好的风景点地名,这个风景点靠近104国道。 村民告诉他们,沿着村里的这条小路一直朝西走,就通往公路,再沿着公路朝西就到了那个风景点。但是他们惊异的目光表明他们不理解这两个来自城里的孩子为什么放着公路不走,偏偏要钻小路意外地闯进他们宁静的村落。 于珉和罗文丽挥手向村民们致谢告别,摩托车轰鸣着穿过村落,一路上他们看到村民家里的家具摆设是如此简陋:几张老式的木椅,一张四方桌,还有城里已很少看到的木板凳,接着就是农具和遮雨的斗笠。 礁湾村在比例尺很大的《温荷市地图》上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圆点。于珉现在明白了:在地图的标注下面,总是隐藏着很多很多的小路,也隐藏着很多很多的可能性。 于珉已经用指北针确定了自己的方位和前进的方向,当摩托车开出村庄后,他转入了一条向南的小路。20分钟后,他们远远地看到了一排整齐挺拔的防护林。这是通往温乔镇的一条公路。 “公路上有警察!”当于珉停下车时,举着望远镜“放哨”的罗文丽惊叫起来。 “看来到处都是警察,我们很难逃出去了。”于珉说着,用望远镜观察公路。 公路上停着两辆警车,一辆是夏利轿车,另一辆是车顶上有警灯的小面包车,几个穿制服的警察正忙着在路上拦截来往的车辆检查。于珉注意到他们对骑摩托车的人盘问得好象特别仔细。 于珉将摩托车推进小路旁的一条田埂上,他倚靠在摩托车上无计可施地说,“我们先休息一会儿,最好等天黑了再走,我饿了。” “我也饿了,快拿面包和可乐出来吃吧。”罗文丽想起来他们还没有吃过午饭,而现在已经是下午3点多钟了。 选择正义 在省公安厅将吴艳调回的正式通知电传到魏局长办公室的同时,林楠已经采取了紧急措施,中止了吴艳继续参与对罗文丽和于珉的搜捕行动。他亲自驱车赶到温乔镇,当面告知派出所所长老柳,撤消吴艳的一切职务,对她进行隔离审查,而且他要立即见到她本人,把她带往市局暂时看管。 对于林楠这样突如其来的180度大转弯,毫无思想准备的老柳简直难以置信,他还以为 这是林楠为了想和吴艳见面而同他开的一个天大玩笑。 但是午饭以后,派出所里谁也没有再见到吴艳露过面。一个警察报告说,吴艳借走了他的摩托车,去公路上巡查临时设置的各处检查点了。在给各处检查点的负责警官挂了一通电话之后,老柳惊愕失色地告诉林楠,各个检查点上的警察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吴艳的人影,她倒底去哪里了呢? 林楠感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不详预感正在慢慢地啮噬他的心脏。他明白吴艳显然已经得知她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了,所以不告而别擅自先行一步。 吴艳把摩托车开进了紧邻公路的一个村庄里,然后她打开从派出所里带出来的对讲机,调试好频道,聆听着在公路上各处检查点执勤的警察们之间偶尔简短的对话,试图从中找到有关罗文丽和于珉的信息。 她需要及时了解警察是否已将他们抓捕的情报。因为她拟订出一个大胆的行动计划是建立在罗文丽和于珉能够侥幸逃过温荷市警察如此大规模搜捕网络的前提之上的。当她从林楠那里得知罗文丽和于珉的行踪在衡丰镇外被一辆警车发觉而最终逃脱追捕以后,她就猜测于珉会改变逃跑路线,她推测于珉最可能逃逸的一个方向就是温荷市西南的丘陵地带,然后他们会伺机流窜到北雁荡山。 作出这种几乎沦为浪漫想象的推想,她依据的唯一线索就是:她曾经亲眼所见在于珉的登山背包里藏有一张很详尽的雁荡山旅游图和一张雁荡山卫星照片的打印图片。她对它们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一想起于珉,它们就成为他的背景。 吴艳很清楚,从推理逻辑上说,一张雁荡山旅游图和一张卫星图片完全说明不了什么,而且,于珉在慌忙逃跑时已将卫星图片遗落在他们藏身的房间里,这一点也可以反过来证明于珉对于从雁荡山逃跑的计划不感兴趣,否则很难解释他为何偏偏只遗漏下卫星图片这样东西。最简单的推论就是:他故意留下这张卫星图片的线索给警察摆一个迷魂阵。事实上,他们确实也是向温荷市区北面的衡丰镇逃窜的。 但鉴于他们目前从北面衡丰镇的捷径逃往上海的意图已被警察发觉,并且大批警察已经严密封锁了他们的北上路线,吴艳判断,于珉足够聪明的话,是会选择迂回的逃跑路线的,而最佳的去处非北雁荡山莫属。 理由是:现在正是烟花三月的旅游高峰季节,雁荡山游人如市。他们最容易混杂在大群游客里逃脱,而警察在北雁荡山开展拉网式的大规模搜捕行动是难以想象的,因为满山遍野的游人将被惊吓一空,从而会给雁荡山旅游区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和难以估量的负面影响。况且,雁荡山和温荷分属两个行政区域,温荷的警察要在雁荡山旅游区搜查游客,几乎很难得到旅游区上级行政机关的批准。 吴艳料想,迄今为止一直非常狡黠地逃过警察多次围捕的于珉不会不想到这一点。 与此同时,吴艳也估量了于珉作为一个军事迷所具有的战术优势:整个上午到现在,大批警察在温荷市郊各条公路上多处设置临时检查站,严格盘查来往车辆和摩托车,一无所获,这说明于珉可能选择从穿越偏僻村庄的乡村小路上逃窜。走小路的好处是,那些小村庄里的村民信息很闭塞,他们无法知晓和想象穿着时髦的于珉和罗文丽就是被眼下警方通缉的要犯,即使怀疑他们来历不明,大多数村民家里也没有电话可报警,而于珉依靠着军用指北针、军用望远镜、一份《温荷市地图》以及他可能丰富的野营经验(一般旅游者是不敢去雁荡山野营露宿的),完全有可能避开警察的看似严密的拦截网。再说警察也是人,不可能24小时全都在高效率值勤的。而于珉应该是很善于钻警方漏洞的。 吴艳由此进一步反向推断,如果他们敢于硬顶硬穿越警方最严密的拦截网,硬是要向北走,一出温荷市,再在小路逃跑就会变得困难重重了。于珉的那本比例尺为20万分之一的S省分县地图册,她见过,这地图肯定不够用了。在所有的公路和乡镇都处于警察的严密监视之下,依靠一份粗枝大叶的20万分之一地图,在迷宫一样纵横交织、歧径密布的乡村小路上瞎闯瞎撞,即便有军用指北针帮助,也绝对是一路畏途绝境,他们早晚会自己撞入警察设好的天罗地网。 凭于珉的聪明劲和他作为军事迷的常识,他事前肯定已经预估到这一危险,因而,假如他足够理智的话,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潜逃,他会尽可能依靠一份标注最详尽的地图的:而那一张雁荡山旅游图是于珉现在唯一详细可靠的逃跑路线指南。 吴艳此时此刻面临的最大难题是如何及时确认罗文丽和于珉有没有被林楠抓获,这是她实施那个大胆行动计划的全部机会所在:她要亲手秘密抓捕罗文丽和于珉,把张广富笔记本电脑里具有爆炸性的内幕查个水落石出。 从对讲机里传来的对话凌乱而没有头绪,几乎很少提起罗文丽和于珉,或许魏局长和林楠已经发觉她拿走了一部对讲机,猜到了她一定会偷听的,因而命令所有值勤的警察在对讲机里不许涉及他们的话题。 当吴艳的手伸进裤袋,触到了她几乎已经忘记的那把64式手枪,她突然想起了刑侦队长陈楚。她很清楚他对于她的防范,但是,就她在温荷调查至今所收集到的情况来看,陈楚是温荷公安局高级警官中与张广富保持距离最远的一位,也是最清白的一位。现在的情势已让她没有了退路,她只有冒一冒险再说了。 她找出陈楚给她的电话号码,拨打他的手机。 “喂,那位?”手机里清晰地传来陈楚的声音。 “陈队长,我是吴艳。”吴艳犹豫了片刻说道。 “哦,我听说了你的事情,局里都乱套了,你自己要小心!” “我知道。”吴艳一阵感动,心里感到很温暖。 “陈队长,我要罗文丽和于珉的电话号码。” 手机里一阵长时间的沉寂,让吴艳开始为自己的直言唐突后悔了:或许她应该先慢慢兜圈子,渐渐引入这个话题的。但对方是老刑警了,很难有什么花招可瞒天过海。 “你要这个干吗?”陈楚的声音严肃得如同铁一样坚硬。 “说来话长,”吴艳的语气很认真,“我到温荷来是为了调查张广富,只有拿到他的笔记本电脑,才能把他的犯罪证据查个水落石出。请你信任我!” “我劝你不要头脑发热,轻率卷进去,老老实实回去吧,你的调令今天下午2点钟已经电传到局里了。”陈楚平静地说。 “我知道水很深,我成功的机会很小,但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我不想放弃。” “你还年轻,”陈楚忽然感叹道,“少不更事啊!” “陈队长,我已经决定了,我选择正义,请帮我一次吧,真的求你了。”吴艳的眼睛突然湿润了。 “很抱歉,你自己多保重吧!”陈楚关了手机。 吴艳仰天一声长叹,顿时泪如雨下,她身体绵软无力地倚靠在摩托车上,几乎绝望得要发疯了。现在她只能在通往雁荡山的小路上无望地守株待兔了。 灰蒙蒙的暮色降临,天边乌云翻腾,看来要下大雨了。 温乔镇 大雨如注,整个温乔镇都笼罩在一片迷蒙的雨雾和哗哗的雨声中。 已经是晚上9点钟多了,漆黑的街道上早就空空荡荡,看不见人影。在温乔镇最西面的街道尽头,一家买杂货的小店铺依然亮着昏黄的小灯,还没有关门。 小店铺的奇怪之处在于,紧挨着店铺的2层楼水泥建筑旁,还有一间草草了事地砌起的 差不多象工棚一样的平房,也虚掩着门,透出一束微弱的灯光,渗进雨珠四溅开始积水的水泥地上。 两个身裹黑色雨披的人影迅速地窜进了平房虚掩的门,接着一阵凶猛狂暴的狗吠声直窜而起,响彻平房内外,划破了哗哗作响的夜雨声。伴随着气势汹汹的狗吠声的是猛烈挣脱锁链的金属撞击声。进门的两个人是罗文丽和于珉,他们在一棵大树下观察了小店铺有多时了,只是没有料想到平房的角落里还拴着一条看家大狗,它现在正愤怒而暴躁地挣扎着朝他们这两个突然闯进门来的陌生人猛扑过来。 罗文丽和于珉被吓得寒毛直竖,一时间进退两难,楞在原地。 “谁呀?”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挥手呵斥住看家大狗的攻势。 “我们是过路的,”罗文丽脸色发白,声音颤抖地说道,“被大雨困住了。” “被吓坏了吧?”中年男人见到他们狼狈不堪的样子大笑起来,“进门为什么不吆喝一声?它把你们当做偷东西的贼了。”说着,中年男人又责骂起仍然发出呼呼的威吓声的看家大狗。 “你是老板吧,”于珉插上了话。 “是的,你想吃点什么?”中年男人堆起笑容。 “你有什么最好的,都上来吧,四菜一汤,我们饿坏了。”于珉也笑了起来。 “你们是怎么来的?坐出租车?”中年男人问。 “我们骑摩托车来的,去温荷市区,雨实在太大了,我不敢再走了。”于珉顺口扯起了故事。 “你的摩托车呢?” “在外面。” “快推进来吧,别淋坏了。”中年男人热情地说。 于珉转身出门,不一会儿,就把水淋淋的摩托车推进平房里面。罗文丽已经脱下了雨披,她别扭地戴着一副黑边框的平光眼镜,正打量着平房内部的四周。紧靠小店铺一面的墙上有一排玻璃橱窗,玻璃橱窗内现在还放着几个空碟子。罗文丽估计这个玻璃橱窗白天是用做买碟装的冷菜酒食的。 “你很会做生意啊,”当中年男人10分钟后端着第一盘炒菜出现时,罗文丽开始恭维起他来了,“小店饭店一起开。” “你们是来温荷做生意的吧?”中年男人端出他烧好的第2个炒菜。 “来温荷订一个服装加工合同,很急很急的,要不是下大雨,我们已经赶到温荷市区签好合同了。” “在镇上的小旅馆里住一夜再去也不迟啊。”中年男人说。 “不行啊,本来活就赶得很急,合同不订好就没法开工。”于珉不断地把编好的故事说下去,目的为了打小店铺里那部红色电话的主意。他和罗文丽进门前站在大树下观察小店铺动静时已经瞄上了电话。 “做生意都不容易啊!”中年男人感叹道,转身要进厨房。 “你的电话可以用吗?” “打本地的你可以直接用,打长途我要先输入一个密码,再给你用。” “我不打电话,我要借用你的电话上网。” “上网?” “对,我现在人不能去,就把合同先发到温荷的客户那里【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让他们先研究研究,明天一早我一去就可以签了,签好了,我马上回去开工。” “你要用多长时间?” “现在确定不下来,我估计你这里的线路很慢,三四个小时吧。” 中年男人惊讶地瞪着于珉的脸有几秒钟,“你要花很多钱了。” “多少钱?” “夜里3分钟1元钱。”中年男人回答。 “能不能优惠一点呢?”于珉不敢爽快地答应下来,他要摆出斤斤计较的商人模样。 “这个上网我不懂,我不能优惠,饭菜的钱我可以优惠。” “好吧,我也不计较了,赶时间要紧,”于珉掏出2张100元的人民币递给中年男人,“3分钟1元钱,1小时20元,先算5个小时,是100元,还有100元付饭菜的钱,多了你找还给我。” 中年男人一脸欣喜接过了2张人民币,“菜马上就全部上来了。” 吃完饭菜,于珉陪着中年男人抽了2支香烟,胡乱聊了些生意的话题。罗文丽已经接好了电话线开始拨号上网。接着,中年男人拍了拍拴在平房角落的看家大狗,就哼着小曲上楼睡觉去了。于珉明白,如果他们企图进入小店铺图谋不轨,那条始终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看家大狗就将再度狂吠起来。 但是,他还是硬起头皮关灭了平房里那盏昏黄的电灯。看家大狗在黑暗中发出的呼呼威胁声令人恐惧不已。幸好它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把注意力集中到笔记本电脑闪闪发亮的液晶屏幕上,好奇地望着电子图像直发呆。 密码防御工事 昨天傍晚回到温荷市区后,陆勇正被直接安排住进了一家宾馆。张广富离开前向陆勇正明确交代他的任务:全力突破罗文丽设置的复杂密码,进入她的笔记本电脑查看里面倒底有什么。为此,陆勇正不能离开宾馆半步,不能与外界有电话联系,一切生活所需均由张广富为他新派来的一个贴身保镖打理。 “你手机我先借用了。”张广富拿走了他的手机。 “你要还我一个最新款式的。”陆勇正笑嘻嘻地开着玩笑,他知道自己被软禁了。 “一言为定。”张广富拍着陆勇正的肩膀大笑。 现在已是凌晨3点钟了,可是陆勇正却毫无睡意。他在罗文丽黑色的IBM笔记本电脑前已经整整坐了7个小时,对她精心设置好的密码防御工事发起了数不清次的攻击,试用了迄今为止他所知道的全部准黑客专用软件,但似乎一点也没有起作用,密码防御工事依然固若金汤,突破它们的希望正在一点一点地破灭。 陆勇正也试图编写了几个简单的破译程序输入笔记本电脑,但立即就在罗文丽复杂的密码防御工事前连续撞墙而死,全军覆没。他很清楚自己不是黑客,并不擅长侵入别人电脑的这一套高技术把戏。而且,就他的性格而言,他甚至非常厌恶黑客的非法闯入,因为在他看来,这无疑就是一种电子强暴。 陆勇正绝望地盯着黑黝黝的电脑屏幕,陷入了束手无策的困境。 他环顾客房内,那个贴身保镖已经用2个沙发堵在门口搭起一张简易床铺睡着了。他想逃跑都没有机会了。他清楚自己已是被张广富劫持的一个囚徒,假如他不能突破罗文丽的密码进入她电脑,他这辈子永远别想再过安宁日子了。 陆勇正回想起昨天刘哥朝罗文丽开枪的事,心里仍然涌起一阵懔懔的后怕。他思忖着,现在只有到黑客网站上向高手求援,或许还能够求来几手救命的绝招来。 “你醒醒,快醒醒!”陆勇正推了推酣睡的贴身保镖。 “你想干什么?”酣睡的保镖惊醒过来,满脸警觉地望着陆勇正。 “把电话线拿出来,我要上网!”陆勇正说,电话线已被贴身保镖藏起来了。 “张哥关照过,你不能打电话,也不能上网。” “我要上网去下载几个破译程序,你马上打电话给张哥,我来说。” 贴身保镖小心翼翼地拨通了张广富的手机号码,“喂,张哥吗?打扰了,陆哥有事要和你说话。”他把他的手机递给陆勇正。 “张总,很抱歉打扰你睡觉,罗文丽的电脑密码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所以,我不得不要到网上去下载一些黑客程序,请你批准。”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你上吧,”张广富哈哈一笑,“你又不是在关禁闭,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安全,请你多包涵了。” “我应该遵守纪律的。” “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大丈夫能伸能曲,你是个有出息的人。”张广富夸奖道。 陆勇正把手机还给贴身保镖,他知道,张广富该叮嘱贴身保镖注意事项了。他转身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开始淋浴。等他出来时,那个贴身保镖已经把电话线拿出来了。 陆勇正开始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拨号上网。贴身保镖也在浴室匆匆冲洗了一番,搬了一把椅子在陆勇正身边坐下。他肯定是依照张广富的指示准备睁大眼睛监视陆勇正上网。 登录上网络后,陆勇正发现自己的E-mail信箱里有2封未阅读的新电子邮件。他看了看时间显示,其中第2封是一个小时前发送来的。但他没有立即打开,因为贴身保镖也正兴趣浓厚地盯着电脑屏幕。 陆勇正用搜索引擎找到了一大堆黑客网站,他挑选了几个进入,注册登记,然后在各种黑客技术BBS上穿梭游逛。出乎他意料的是,此时此刻尽管已经是凌晨3点半钟,可黑客们却同他一样毫无睡意,BBS上热闹得很呢。 不一会儿,他就在一个BBS的聊天室里搭上了一个名叫“中国武士”的黑客聊了起来,“中国武士”很健谈,他狂野地抛出的大批大批的技术英文缩写和黑客BBS口语哩词,让陆勇正目瞪口呆,应接不暇。“中国武士”立即感觉到他遇到了一个天大的菜鸟,他一转身就消失在网络里了。 陆勇正非常失落,最后决定把他的问题留在最热门的BBS上,等待哪位热心好事的黑客大侠主动回答。果然,5分钟后,跟上他留言的贴子就有8条,但是回答都很简略,而且,他几乎都看不太懂,因为他们同样使用了技术英文缩写和BBS口语哩词。 陆勇正感到一阵绝望的晕眩。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他终于明白,在黑客世界里自己完全是一名文盲,突破罗文丽的密码防御工事,对于他是一项无法完成的任务,因为他的视野太窄,才会过高估计自己,在张广富面前充满自信地承诺下来。全公司的技术高手全都反对他担任技术部主管是有道理的:一个罗文丽就让他束手无策了。 他此时才发现,贴身保镖已经坐在椅子上打瞌睡了:这些让自己眼花缭乱的英文缩写和BBS口语哩词也对他起到了足够的催眠作用。他轻手轻脚地走回去坐到电脑前,打开了2封未阅读的新电子邮件。 第一封电子邮件是他女朋友写来的,全是情意绵绵的怨言,催促他早些回上海去,并警告他“摘了野花就不得好死”。陆勇正看到这里轻轻地笑了,心里很舒畅,以至于他打开第二封电子邮件时,双眼盯着屏幕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条简短的信息:“知道你进不了我电脑,所以把口令告诉你。”后面的是一连串数字和字母组成的密码口令。电子邮件发送者的署名是罗文丽。 陆勇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神奇了,罗文丽竟然会给他发电子邮件,告知他打开她密码防御工事的口令。但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罗文丽在捉弄他。口令是假的。可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把密码口令输入了罗文丽的IBM笔记本电脑。 黑暗的屏幕上立即显示出“口令正确”的英文短句,然后是一阵奇异的电子音乐,接着是一行英文句子:“你已经进入自动销毁程序。”屏幕上突然出现了无数飞快跑动的数字和字母,在眼前闪烁飞舞,急速地掠过,让人看不清楚任何内容。屏幕这样快跑了2分钟之后,突然停止不动,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然后屏幕左角上再次出现一行英文句子:“文件删除完毕,重新启动计算机后恢复。” “妈的,果然是个陷阱!”陆勇正跳了起来。 贴身保镖被他吵醒,他瞪着瞌睡迷蒙的眼睛直望着IBM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那行闪闪发亮的英文句子,不解地问陆勇正:“你搞定啦?” “差不多。”陆勇正支吾其辞。 不过,他猜想张广富要的结果无非就是把所有文件删除,反正现在已经做到了,他也算是大功告成,可以脱身而去了。可一想到罗文丽在被警察和黑道杀手的双重追捕的逃命途中,居然还有闲心可以将这一假密码口令特地通过电子邮件发送给他,趾高气扬地嘲弄他一番,他胸口顿时涌起了刺痛难忍的深深羞辱和愤恨。 贴身保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张广富打来的。 “怎么样,电脑搞定了没有?” “是直接删除所有文件吗?这很容易办到。”陆勇正希望听到张广富说OK。 “不,所有的文件都留着,你只要把密码给废了就行。” “明白了,我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明天上午应该没有问题吧?”张广富指的是白天,最多8小时之后。 “没有问题。”陆勇正不由自主地作了肯定回答。 张广富挂了手机。对于陆勇正来说,他现在没有退路了。陆勇正立即重新启动了IBM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出现了要求重新输入密码口令的字样,陆勇正犹豫了很久,鼓足勇气把罗文丽给他的口令再次键入电脑。他需要赌一次。 但是,屏幕上却出现了“口令不准确”的字样。陆勇正明白了:罗文丽肯定设计了一个自动销毁/恢复程序:密码防御工事被突破后电脑会立即自动销毁文件,但如重新启动电脑就会恢复被销毁的文件,同时自动编写出新的密码口令,侵入者需要再次突破新的密码防御工事。如此循环往复。 罗文丽给他密码口令就是为了羞辱他,让他在她的电脑上玩一个自己捉弄自己的恶作剧。明天就要突破密码防御工事进入罗文丽的电脑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问题是他如何向张广富交代呢?他为此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呢? 他呆呆地凝望着罗文丽的IBM笔记本电脑一动不动。他希望自己从未到过温荷,这样罗文丽出什么大事也轮不到自己了,或许他在上海听到罗文丽被张广富打死的消息传来幸灾乐祸也说不定呢。可眼下罗文丽还好好的,至少还有闲工夫发电子邮件发送密码口令来羞辱他,相反,他却可能在8小时之内被张广富严厉处置。 这时,他看见天空悄然无声已蒙蒙亮了。明天已经来临,随着微弱的光线就落在他的桌子上。他别无选择了:要逃避张广富的处罚,他必须在明天正式到来之前从这间客房里消失。可是,他看到贴身保镖又回到门口的沙发搭起的床铺上睡着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头突然冒起,使他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他尽可能想象由此造成的后果:跟踪、追杀、在街头被来路不明的汽车撞死,或者被陌生的流氓乱棒砸死,还有仍在乡间生活的父母莫名其妙地被绑架,等等。他摇摇头,企图摆脱这个念头的缠绕。但它的阴影却持久地逗留在他脑际难以驱赶一空。 他一直坐着不动。天空越来越亮了。 他再度想起了罗文丽,都是这个骄傲的女人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但是此刻他却不得不敬佩她的大智大勇和临危不惧,她居然敢于单独对抗张广富,而且雇人偷了他最机密的电脑,在温荷警察的眼皮底下周旋,还不无幽默地发送电子邮件捉弄他。相比之下,他这个堂堂七尺男子汉却始终唯唯诺诺,缩头缩脑,即便引火烧身了,还在前怕狼后怕虎地左顾右盼,内心里极度期待着张广富从天而降的宽容。 陆勇正迅速在脑子里重新考虑了一遍实施的方案,他朝贴身保镖扫了一眼,看见他仍然颓然倒在沙发上睡觉。他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找到那个长久不用的语音软件,开始用笔记本电脑拨打110报警台。 110报警台的电话拨通了。但是陆勇正听不到接线员的说话,他没有带耳机,所以只好关闭电脑的声音系统。他在语音软件的窗口上键入了宾馆的名称和房间号码,声称自己遭到了劫持和囚禁,请求警方的解救。语音软件会自动将这些文字转发成声音发送出去,犹如向110报警台朗读这些文字。他重复向110报警台发送了6次,然后关闭电脑,静静地等待警察上门。 在警察到来之前,他还需要做关键的一件事情。他抱起罗文丽的IBM笔记本电脑走到阳台上,他探头朝下望了望,这里距离地面有15层楼高,凌晨的风很大,在他的耳边发出呼呼的呼啸声。他再次探头看看了下面,确实没有行人经过,然后一抬手将笔记本电脑扔了下去。 陆勇正看见电脑迅速而轻盈地下坠,下坠,再下坠,接着猛烈地撞击地面,发出轻轻的啪的一响,顷刻之间摔成了一堆七零八碎的破烂垃圾。他顿时感到一阵解脱。他转过身子,却发现贴身保镖正站立在阳台门口,用疑虑重重的眼光直打量他。 “你到阳台上干什么去了?” 守株待兔 大雨滂沱,冰凉的雨水哗哗地抽打着吴艳的脸和身体。她已经穿上了从摩托车后座工具箱里找到的雨披,但裤腿还是被雨水淋湿了,凉飕飕的潮湿正沿着裤子弥漫上来,慢慢爬上了她的裤腰。 四周是茂密的树林,雨点落在树叶上发出单调乏味的啪啪声。吴艳枯坐在摩托车上,绝望地守望着眼皮底下这条死寂无人的小路。她的守伏位置设在一个低矮的小山冈上,摩托 车隐蔽在一棵大树下面,正好可以俯瞰这条向温荷方向延伸的高低起伏的缓坡小道。 吴艳之所以选择这个守伏点,是因为此地已不是温荷市的辖区,相对而言,不会过分吸引林楠以及温荷警察的注意力。更重要的是,吴艳曾在温乔镇派出所仔细研究过警方的大比例尺内部地图,她发现,在温荷市平原地貌上交叉密布的小路,出了温荷市辖区,一朝西就渐渐地隐没于雁荡山东麓湖芜镇辖区的连绵群山之中,除了连接温乔镇和湖芜镇的那条公路,她脚下的这条小路是通往雁荡山的最佳捷径。 湖芜镇位于温荷市的辖区之外,所以即便在警方的温荷市辖区内部地图上,也只位于很不起眼的一个角落,标注也相对简单,因而她猜测它很可能不会成为林楠的注意重点,而且更重要的是,不经省公安厅的特许批准,温荷市警察是不可以在行政上不隶属于温荷市的湖芜镇辖区内展开搜捕行动的。 她驾驶着摩托车从温乔镇抄小路一路过来,果然没有遇到任何一个警察,作为温乔镇警察搜捕行动的重要指挥者之一,她发现自己部署的拦截网居然存在着如此大的漏洞,难怪罗文丽和于珉至今仍然逍遥在外。但最关键的是,她也疏忽了对于小路的拦截,可话说回来,要在纵横交错的小路上部署拦截网,所需要的警力,即使出动温乔镇派出所的全部警察,也是远远不够的。这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所以大家想也不想了。 这就是吴艳在这个小山冈上守伏的全部希望所在。她要赌的命运有2个要点:其一,罗文丽和于珉能够象她一样顺利穿越温荷市警察的搜捕拦截网到达这里;其二,他们一定会去雁荡山,而且不选择走公路,不选择绕道很远的其他小路,恰恰选择这条既是小路又是捷径的缓坡小道,来到她的面前。 吴艳自己也觉得她有些异想天开,但除了依靠直觉之外,她现在一无所有。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现在是凌晨3点半钟。她已经在这里绝望地守侯了9个多小时了,总共才看见5辆摩托车从小路上驶过,那还是在昨天吃晚饭时间的前后。天完全黑下来以后,小路上就连零星的行人都绝迹了。在这个大雨倾盆的深夜里,谁还愿意冒失地走黑暗的山路呢? 吴艳思忖着自己是不是把注下错了。她几乎想象不出他们可以住在哪里过夜,温荷市所有大大小小的乡镇旅馆都接到了印有他们照片的通缉令,何况经历过白天在衡丰镇外与一辆警车的遭遇,他们已经是惊弓之鸟,断然不敢冒失地去旅馆投宿。 合理的解释可以有几种:1)他们已经敲开一家农舍的门住上一夜,因为冒着大雨在漆黑一片且泥泞淤滑的小路上黑夜行车,不开摩托车的前照大灯太危险了,而开灯行车在黑暗的雨夜中目标非常明显,老远就会被人发现;2)他们抢先一步在她来这里之前通过了这条小路,已经到达北雁荡山麓的某处;3)他们根本没有去雁荡山的打算,纯粹是她一向情愿的瞎猜测;4)他们已经被温荷市警察逮捕,现在林楠正在审讯他们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吴艳对自己判断的猜疑越来越强烈。她在大树底下焦灼不堪地来来回回踱步,感觉到自己在这里守伏的疯狂性。她显然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性,不断地强制自己镇定下来再等待一个小时看看情况。 吴艳感到浑身上下一片冰凉。雨披被雨水淋透了,潮冷的寒气将雨披内的警服也打湿了。她知道自己已经受寒了,身体止不住地打着寒颤。她不清楚自己的体力还能坚持住多久,脚下那条从温荷市方向蜿蜒而来的小路依然一片死寂,看不出有来人的迹象。 在哗哗的雨声中,天开始蒙蒙亮了。 当黑客遭遇领导 罗文丽自始至终没有向于珉透露,她是一名黑客,她怕吓着他,使他怀疑她向张广富复仇的正义性。如今,黑客已经声名狼藉,于珉很可能会把她的复仇行动立即误会成一场她精心设计的闹剧,迅速地离她而去。至少到目前为止,她仍然需要依赖于珉的帮助。 事实上这2年多来,罗文丽高超的黑客技术在对付张广富时并没有多少的用武之地:哥辉公司没有内部局域网,张广富也不喜好上互联网,他唯一赶信息时髦的举动就是很早就用 “手提”办公了,这部“手提”就是她面前的东芝笔记本电脑。她现在就要利用张广富这一趟难得赶上的时髦,亲手将他推进永劫不复的地狱之中。对于罗文丽这样的黑客,有一根电话线,有一部“手提”,就是武器,足够用来发动一场惊世骇俗的信息战了。 在手脚麻利地忙碌了快6个小时后,罗文丽仍然精神抖擞,全无睡意。她早就设计好了一个通常被黑客称为“定时核爆”的攻击程序,按照这个攻击程序,张广富这部笔记本电脑里所有的文件,会依照她按重要与否编排的先后次序,自动发往全国100多家新闻媒体、S省的省级政府和检察院机关以及包括最高检察院在内的北京有关部门的电子邮箱。这份列有几百个电子邮箱的通讯录她早就准备妥了,并秘密地隐藏她个人的一个电子邮箱里,就等今天启用了。 罗文丽已经成功地把张广富电脑里的所有文件上传到她早就注册好5个免费电子邮箱里,其中3个准备用于执行攻击,2个是备份。现在她再也不用害怕张广富销毁证据了:即使这部东芝笔记本电脑被砸烂,硬盘里的数据彻底被抹去,即使他们被抓住,把她口袋里的两张光碟完全毁掉,张广富也死定了,因为她已经互联网世界里完整地保留了这些电子证据,而且它们将会“定时核爆”,即在她设定好的一个时间里突然发动大规模的电子信息轰炸,在网络上自动复制下无数个备份,永远流传开去,无法停下来。 对于黑客而言,互联网才是最值得信赖和可任意驰骋的自由空间。在这个虚拟社会里,黑客们可以操控资讯,宣布真理,或发明“病毒”来寻求刺激,总之,他们已经拥有巨大的非法力量,足以用来干预互联网外面他们很不喜欢的实在世界。但与此同时黑客居然也是今天网络技术迅猛发展的最重要动力,很多黑客都和罗文丽一样,是秘密的“网络夜行侠”,但白天在公司上班,就摇身一变,成了体面的电脑工程师。 直到此刻,罗文丽对昨天中午贴着她后背骤然暴响的清脆枪声依然惊魂未定,想起来就不寒而栗。她不清楚自己还能否摆脱掉这个恐惧的阴影。为此,她无法原谅陆勇正,因为张广富的杀手是他亲自带来的,而且差一点就得手了。她一定要给他点苦头尝尝以示惩罚。她给他发送了一封写有进入她IBM笔记本电脑密码口令的电子邮件,不过那是假密码口令,会启动她事先已在电脑里设置好的自动销毁/恢复程序,是她编制的密码防御工事最厉害的一部分。 罗文丽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已经是凌晨3点【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45分了。时间过得真快。她正在给攻击程序新添加上一个小小的“补丁”,以便完善攻击技术,让它运行起来更加快捷牢靠,确保不出错。一想到“定时核爆”之后那帮贪官们打开张广富私下在电脑里详尽记录下他们受贿丑行的文件看时的惊恐表情,罗文丽忍不住轻轻地笑了出来。 这个攻击程序的厉害之处在于:这些文件一旦被删除,就等于立刻自动启动了隐蔽的复制程序,文件马上会自我复制10份,再删除的话,10份文件就将自动各自再复制10份,使文件总数达到100份,假如还要执意去删除这100份文件,就会立刻引起“核爆”,文件的复制顿时失去控制,反复而来势凶猛地重复复制,直到涨满整个硬盘为止。更冷酷狠毒的一招是,它会在硬盘里隐蔽地殖入一个反格式化的小程序,如果不是顶尖的电脑玩家,硬盘里的数据将难以抹去。 与此同时,罗文丽又去好几家热门网站的时事BBS上逛了一圈。为了确保把张广富笔记本电脑里的内幕演变成网络上的最轰动的热门话题,她把张广富电脑里记载他骗取银行贷款的几十个最重要文件,包括他亲述的参与者名单、详细的资金帐目,还有张广富记述他贿赂温荷市官员行事经过及金额数目的“备忘录”,全数都贴上了这几家网站的BBS。由于涉及到温荷市市长曹与岱,以及包括温荷市公安局在内的一大批政府机关高级官员,对于这些BBS而言,这是一次不折不扣的“核爆炸”。 她很清楚,她已经在S省的掀起了一场风暴。这数十个大小官员就是张广富出钱雇佣的权力保护伞,他们同省里的高层官员有着难以割舍的种种利益共享关系,开罪他们也等于是开罪了他们的省里领导,其中的变数难以预料,但是如果他们不倒下,那她也不可能张广富打倒在地,她对于地方官员的无法无天的舞弊,已经见识得太多了,她很清楚,只要有这帮官员在位,即便公安部派专案组介入,最后也很可能在一层又一层的说情和庇护之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揭发者倒可能被扣上诽谤罪名锒铛入狱。普通小人物因为不自量力开罪他们而引发触目惊心的悲剧事件,她在报纸上读到的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她如今快麻木和厌倦了。 为了防备这些高度爆炸性的文件被BBS的版主删除,罗文丽再次用黑客技术给它们编制了删除/自动复制程序:既删除一次,就复制10份。罗文丽还把她藏有备份一个的免费电子邮箱的密码,用电子邮件告知了她在网上结交的黑客网友,邀请他们参与她发动的这一场肯定会引起轰动的信息战,将这个备份不断地在全国各个网站的时事BBS上广为张贴,直到把张广富送进监狱,直到她自己脱离危险处境。 做完这一切后,罗文丽心里一阵轻松感油然而生:现在只剩下设定攻击程序“定时核爆”的时间一项了。她伸了一个懒腰,活动活动已经僵硬的肩膀和背部肌肉。她仍然为即将来临的白天焦虑不安,因而她已经决定将“核爆”定时在一个小时之后,这样天亮时刻他们上路继续逃亡时,全国的新闻媒体和有关部门就全知道张广富是个坏蛋,还有温荷市那帮贪官的嘴脸了。也许他们就因此而得救了。 罗文丽习惯性地打开检索系统在张广富的笔记本电脑里作最后一遍浏览,看看她是否遗漏了什么:先是D盘,接着是E盘,最后来到了C盘。C盘在她刚侵入这个电脑时已经检查过了,安装的几乎全部都是Windows系统的办公软件,她之所以再次仔细地浏览一次,完全是出于她长期从事技术工作养成的例行公事式的谨慎和细心。 在一大堆她再熟悉不过的黄色图标中,她的眼光忽然落在一个名称为标有AAAA的文件夹上不动了。她明显地感到自己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咦,奇怪,她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过它的存在。她用鼠标双击打开了它。AAAA文件夹内一共有6个文件夹,分别用阿拉伯字母1、2、3、4、5、6命名。1文件夹里面居然是3个doc文件。罗文丽打开了它们。 她在屏幕上只扫视了一眼,心就狂跳不止,顿时浑身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定睛再看,屏幕上那些可怕的文字清晰地映入了她眼帘: 今天下午拜访了鲁副书记,他果然老奸巨滑。虽然我在上午通过他最可靠的秘书小张送给他一件据说市场价为500万元的清代官窑龙纹花瓶古董,他在见面时,只说了句谢谢,就不再提及了。我们聊的都是关于温荷市经济发展和民营高技术企业的话题。不过,他答应为哥辉公司的融资想办法,哥辉公司上市集资的想法也得到了他的支持。他的话说的都很婉转,所以还要在他身上加大投资。 出来的时候,小张说鲁副书记其实被那件古董乐坏了,简直爱不释手。如果他识货的话,应该知道这个东西同样的花色目前全世界只有3件,其中2件都在国外,国内收藏的唯他独此一家。这些话今天我没有机会说,也好,耐心一点,等他自己摸清了这件古董的天高地厚,我的回报就来了。 这是去年9月份的事情。 在其他2个doc文件里,张广富记述了他在今年春节时候以拜年的名义送给这位爱好古董的鲁副书记一幅唐伯虎的真迹,以及一个星期前即4月12日送给他5万美元的现金,以报答他对于2项4000万以上的巨额银行贷款的重要支持。从古董到现金,张广富认为他和鲁副书记的关系更亲密了。 为了让自己镇定下来,罗文丽抓过桌子上于珉的烟盒,为自己点上了一支香烟。她戒烟已经有5年了。罗文丽猛抽了几口,掐灭香烟,打开了其他5个文件夹。 2文件夹是张广富贿赂S省公安厅刘副厅长的备忘录。3和4文件夹分别记述了他与几位厅局级高级官员之间大量的现金交往。5和6文件夹是张广富与温荷市的上级行政主管M市的市府领导之间全部经济交往的明细帐目。 罗文丽看完之后颓然倒在椅子靠背上。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发出刺眼的光亮。她起身推了推伏在桌子上酣睡的于珉。于珉迷迷糊糊地嘀咕起来,惊醒了在平房角落里打盹的看家大狗,它再次发出呼呼的威胁声音,让罗文丽倍感恐惧。 “你快醒醒!”罗文丽轻轻叫唤于珉。 “你弄好啦?”于珉终于醒来,“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一个恶梦。” “说说看吧。”罗文丽打个哆嗦,皮肤上又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我梦见我们逃出了温荷市,然后坐飞机飞到了北京,可是下飞机时被警察包围了,我逃啊,逃啊,最后给一个女警官一把抓住了。醒来一看,原来是你在推我,吓出了我一身汗!”于珉在黑暗里笑出了声。 “我也做了一个恶梦,更大的恶梦。”罗文丽把电脑推给了于珉。 大雨密集地敲击着平房的屋顶,发出犹如无数鼓点齐擂般的巨响。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在电脑屏幕映出的光影里,相互久久地凝视着,分担着彼此从内心涌出的巨大恐怖。 “他们还在外面” 天已经完全放亮了。雨开始越下越小。这使得吴艳的焦灼心情缓解了很多。 她想起于珉和林楠这两个完全不同的男人,轻轻地笑了。林楠对她显然一见钟情,碍于警官的自尊,他对她献殷勤表现得相当克制,同样她对于珉也一见钟情,可她却连表达意思的一次机会也没有得到,相反,她留给他的是一个蛮横跋扈的女警官形象。造物真是弄人,因为张广富的一部笔记本电脑,他们3个人之间酸酸甜甜的浪漫单恋故事转瞬之间就充满了 残酷的变数:林楠和她已是相互猜忌并时刻提防对方的对手,情况甚至可能严重到他们会拔枪对峙,而于珉却忽然成为她和林楠竞相争夺的一个热门猎物。 吴艳感到自己对于珉的美好想象经过大雨如注的这一夜苦等,终于完全破灭,占据她脑际的于珉已不再是她虚幻单恋的冤家情人,而是她刻意谋算的一个假想敌。她想象的画面也从邂逅场景的煽情慢镜头转变为狭路相逢的惊险一幕。 吴艳虚弱地趴在摩托车上,感到冰凉的全身已没有一点力气。她迅速地捋了一下散落到车把上的湿发,企图摆脱这些烦人的无聊思绪。她不得不认命,无论作为是曾经她单恋的情人,还是作为现在她正在守伏的猎物,于珉都不属于她。他仅仅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这时,她的BP机突然响了起来。她跳了起来,拨开雨披,掏出BP机。 BP机上显示出了一句简短的中文留言:“他们还在外面。”后面是2个手机号码,但没有留言者的名字。吴艳断定是刑侦队长陈楚发给她的。关键时刻,他和她一样决定选择正义,他和她一样是刑警。吴艳凝视着这句话,心里感到一种异样的温暖。她的眼睛湿润了,她知道自己不是孤独的。 “谢谢你,陈队长!”吴艳低声地自语。 这条突如其来的短信息似乎给吴艳萎靡不振的身体注入了活力。她忐忑不安地在摩托车旁走来走去,思忖着用什么措辞与罗文丽或于珉通话。她决定拨打排在后面的那个号码,因为它可能是于珉的手机号码。 “喂,是谁?”手机拨通后,传来一个年轻男人惊诧的声音,但吴艳分辨不清那是否就是于珉在说话。于珉的嗓音在她的记忆中已模糊一片。 “你是于珉吗?”她问道。 “是的,我是于珉,你倒底是谁?”这个手机号码果然是于珉的。 “我是你的大学同学,你想起我是谁了吗?”吴艳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她为自己临时编出的借口感到好玩极了。 “我刚到美国,突然想起了你,你还在上海吗?”她继续编了下去。 “是的,我还在上海,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你是谁。” “没有什么事情,就是突然想问候你,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下次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再告诉你我是谁,再见!”她迅速挂断了手机。 这是她与于珉之间第一次温和的对话,尽管她盗用了他女同学的名义。对话带来的刺激感和由此引发的纷乱遐想远远超出了吴艳对自己的控制,她感到有一股热乎乎的力量正在从身体内部迸发出来,仿佛要挣脱她的理智。 她脑袋晕糊糊的,弄不清楚是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还是兴奋过度的原因。 吴艳很困惑,自己倒底是出于守伏已久的一个嫌疑犯即将落网,还是因为终于等到了有一次与自己的冤家情人的相逢机会,才如此激动不已的。她双手合十,祈祷上苍保佑于珉会如她所愿,骑着一辆摩托车出现在她脚下那条从温荷市蜿蜒而来的小路尽头,不辜负她在倾盆大雨中吃尽苦头的一夜守伏。 她的成败全在此一举了。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凌晨5点30分,罗文丽和于珉匆匆吃了早点,就静悄悄地离开了买杂货的小店铺。 出乎于珉的意料之外,他最担心会狂吠起来惊动别人的那条看家大狗没有叫唤。在照进平房内的微弱晨光里,于珉注意到它眼汪汪地望着他们出门默不出声,表情很黯然,仿佛共度一个风雨之夜后,它和他们这对陌生人有了感情,正与他们作永久的告别。 于珉站在平房的门口,向看家大狗摆了摆手,转身骑上了已经推出门来的摩托车。他内心充满了慷慨赴死的悲壮情绪。明摆着是鸡蛋碰石头了:张广富的这部笔记本电脑撕开了S省最高层领导腐败内幕的最黑暗一角,现在要杀他们灭口的,可能就不仅仅是张广富一个人了,S省最有权势的鲁副书记或许也要请他们闭上嘴了。 在稀稀落落的细雨之中,摩托车距离温乔镇越来越远。依据指北针的导引,于珉驱车朝正西方向驶去。他要去的第一站是温荷市辖区外的湖芜镇。 得知鲁副书记和省公安厅刘副厅长都是张广富的保护伞后,于珉吃惊不小,他知道警察很快就会在S省全省范围内展开通缉他们的大规模围捕行动。现在惟有游客如云的雁荡山是掩蔽他们踪迹的最好去处了。他为自己有先见之明的选择感到一丝欣慰。 他决定调整逃跑计划:先去湖芜镇给摩托车加油并做一次检修,然后骑摩托车越过北雁荡山东麓,再折向南行进,一路翻山越岭长途跋涉,前往S省的邻省W省,以彻底摆脱S省警察的追踪。 摩托车艰难地穿越在积水汪汪的泥泞小路上,行进的速度非常缓慢。凌晨的乡村一片寂静,只有远处田野里有几个扛着锄头的农民身影在移动。风很大,一阵一阵吹拂着于珉的雨披,带来潮冷的凉意。 越往西,地势就越来越高。即使在灰蒙蒙的细雨雾气之中,于珉也能清晰地看到连绵不绝的山脉气势雄伟地横亘在前方。摩托车轰鸣着一个接着一个地冲上坡道,于珉判断他们已经离开了平原,正处于山区的边缘。但他难以断定是否离开了温荷市辖区,因为在出温乔镇后的一个小时里,他一直忙着驾驶摩托车,已无暇在地图上做记号确定自己的运动轨迹和方位,他现在只跟随着指北针导引的大致方向前进。 罗文丽在离开温乔镇不久就趴在于珉的背上睡着了,她的双手紧紧箍着于珉的腰。于珉知道她昨夜通宵未睡,一直在把电脑上的文件上传到网上并在BBS上公布出来。不过他很怀疑此举的作用有多大,他们触犯的权势人物级别实在是太高了,光一个温荷市市长就够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了,现在倒好,来了鲁副书记和省公安厅刘副厅长,明摆着事情已失去了控制,无法收场了。 为了不使罗文丽因为摩托车在起伏路面上的剧烈颠簸而摔下去,于珉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控制住车速。然而,真正的危险不在这里。罗文丽睡着以后,摩托车在行驶过程中就没有人用望远镜一直观察着前方路面上的状况,充当行进间的“了望哨”了。这迫使于珉不得不在行驶了一段距离后停下车,拿起始终挂在他脖子上的俄制军用望远镜查看一下前方动静,然后再开车向前。 由于一路上几乎没有碰到车辆和行人,于珉的胆子大了起来。他估算着他们已经成功地逃出了布防森严的温荷市辖区。但道路四周始终如一的那种死亡般的异样寂静也让他感到深深的恐惧,不过他以城里人不习惯乡村宁静环境的理由来宽慰自己。 于珉停车用望远镜观察前方的次数越来越少。因为仍然没有车辆和行人出现,他也就对此稍稍宽心了很多。他盘算着他们是否在湖芜镇再次改头换面,买几件当地的衣服,乔装打扮成小城镇的男女青年再上路,因为天放晴之后,他们将不得不脱去雨披,但他们身上的衣服仍过于时髦,在偏僻山区里驾车行路显然会很引人注目。 摩托车再次驶上了上坡路。所不同的是,这条蜿蜒的小路特别长,坡道也特别陡。小山坡顶上有一片稀疏的树林。 于珉告诫自己必须小心驾驶才行,坡高路陡,雨后的路面又分外湿滑,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操作失误而把睡梦中的罗文丽摔伤。他最害怕发生这类横生枝节的严重事件:去医院就等于是自投罗网。 吴艳昏昏沉沉地趴在摩托车上几乎要睡着了。当她的兴奋情绪平息下来之后,她望见小路的尽头依然空空荡荡,没有摩托车,也不见行人的踪影。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她实在疲倦到极点了。 突然,她似乎听到了摩托车的引擎声音,轻轻的,忽隐忽现的,夹杂在呼啸的风声中。她以为是她过于急切的期盼而产生的幻觉。她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摩托车的引擎声音越来越接近了。是真实的声音!是摩托车来了! 吴艳腾的一下坐起了身子,从大树后面探出头去观望。她看见一个黑点出现在小路的尽头,正朝她这里缓慢地移动着。小黑点变得越来越大,她看清了是一辆摩托车。他们来了。吴艳感到自己浑身上下热血沸腾,顿时充满了精神。 她现在已经可以看清摩托车上坐着两个穿雨披的人,都戴着头盔。吴艳紧张地缩回身子,蹲了下来,后背紧紧倚靠在大树的树干上。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激动与冒失而提前暴露自己把事情搞砸。凭自己的直觉,她断定一定是于珉来了。她不相信骑那辆摩托车的是某个赶早的农民去湖芜镇赶集。 吴艳从口袋里掏出了64式手枪,她把子弹推上膛,小心地上好了保险。现在她所期盼的就是,她面前的那辆已淋了一夜雨水的摩托车能够在瞬间发动起来,不要发生故障。她再次祈祷起来。 等她再缓缓地露出半个脑袋望去,小路上的摩托车已经行驶到坡道的半中间了。她不在犹豫,翻身骑上了摩托车。她按下电动点火按钮,摩托车轰然一声发动起来。她挂上档,旋开油门,摩托车顺着倾斜的坡道直冲而下。 于珉全神贯注地驾驶着摩托车开上这段长长的坡道小路。他突然听到前方发出一声摩托车发动的轰鸣声,然后是摩托车引擎高速转动的声响。声音似乎是从小山坡顶上那片稀疏的树林里传出来的。坏了,好象有埋伏。 于珉开始减速,准备掉转摩托车头沿着小路退下去。不管是不是埋伏,他还是先躲避一下为好。但是已经晚了。他看到一辆黑色的摩托车顺着坡道上急速飞驰而下,迎面朝他直冲而来。他知道自己这次肯定逃不掉了。 摩托车在他前面100米处减速,然后停稳。现在两辆摩托车之间只相距50米了。一个穿雨披戴雨帽的骑手跳下车来,大喊一声:“举起双手,下车。” 是个女警察。她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山坡上格外清脆响亮。于珉看见她动作麻利地蹲伏在她的摩托车后面,以此作掩护,防止他可能动用武器反抗。这是标准的警察动作,以前他在惊险电影里见多了,今天总算亲眼目睹了一次,可惜被逮捕的人是他自己。 于珉刹住已经横亘在小路上的摩托车。他高举起两手,用着地的双脚支撑着摩托车的平衡。他同时用背部不断地撞击着仍在酣睡的罗文丽。 “出了什么事?”罗文丽迷迷糊糊地醒来。 “我们被捕了。”他大声地说。 “后面那个,举起双手,赶快下车!”吴艳继续高声喊道。 罗文丽吃力地瞪着困倦红肿的眼睛直发愣,她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一时还难以判断自己的处境。 “快下车,你们逃不了。”吴艳高声命令。 “你快下去,举起手,她说不定会开枪的。”于珉侧过头命令着罗文丽。 罗文丽已经明白了是怎么会事。她看清了那辆突如其来的摩托车,还有躲在后面的人。她爬下车,慢慢地举起手,站在摩托车旁。于珉用高举在半空中的手朝下指了指,示意他要先用手扶住车把,腾出脚,把撑脚支起来架住摩托车,他才能下车。 “别动!”吴艳大叫一声,然后站起身来。 于珉看见那个女警察以惊险电影里的警官双手握枪的英姿,小心翼翼地接近他们。 他凝视着直直地瞄准着他胸膛的黑洞洞的枪口,浑身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震颤。他想象着枪口突然喷出了火光和烟雾的画面,子弹无声而重重地打进他胸膛,冲击波让他的身体失去平衡,然后他猛然倒在地上。 于珉微微一笑,他迅速中止了想象,发现自己高举着双手滑稽地注视着迎面走过来的女警察。他逐渐看清了她:她没有戴摩托车头盔,脸蛋还算得上清秀。她双手平握着一把短小的64式手枪,一步一步向他逼近,枪口始终准确无误地瞄准着他的胸口。喔!于珉差点叫出声来,他认出了她,原来就是在温荷市新客站对他横眉竖眼大耍蛮横态度的那位女警官!于珉说不清楚为什么对她印象如此深刻,反正她看上去就象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有生之年,狭路相逢,他又一次栽在她手里了。 突然,于珉听到身边响起了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他侧头一看,罗文丽弓着腰正往小路旁的缓坡上疾速狂奔。与此同时,于珉也看到女警官转身追出了几步,举枪瞄准了奔跑中的罗文丽。 “不要!”他高声急叫着,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的话音刚落,他就听到耳边骤然发出2声清脆的枪响,刺破他周围的空气。他闭上眼睛,悲愤交集,诅咒着自己的无能。 “回来!”女警官怒吼着,发出严厉的命令。 于珉睁开眼睛,转头望去,罗文丽已站立在缓坡上一处烂泥地里一动不动。女警官的手枪仍然瞄准着她的后背。他明白她这一次是朝天鸣枪警告罗文丽的。 “罗文丽,你快回来!”于珉焦急地喊起来,“别傻了,你再跑,她真的会开枪打死你的,她是个没心没肝的冷血动物,我不骗你!” 罗文丽转过身来。她仍然戴着头盔,看上去就象一个在山区里迷路的外星人。她僵持了片刻,浑身就象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地一步一趔趄缓缓往回走来。于珉知道,她之所以在枪口下做出如此疯狂而愚蠢的举动,是惊吓过度的一种过激反应,她刚刚睡醒,还没有完全接受被警察逮住的现实呢。 吴艳在听到于珉叫出罗文丽的名字的一刹那总算感到一块石头落了地。因为他们都戴着头盔,她一时还难以辨认出他们。当她在摩托车后面命令他们举起手来的时候,她真的非常害怕他们只是一对赶早去湖芜镇的小夫妻。尤其是在她端枪走近于珉的十几秒钟里,她突然怀疑自己可能又抓住了携送毒品的运输者。但于珉一见面就骂她是没心没肝的冷血动物让她很生气。她也知道,他是故意惹她生气的,所以就先咽下了这口气。 “于珉,脱下头盔。我们又见面了。”吴艳嫣然一笑,枪口又转向于珉。 “是的,我们又见面了。你赢了。”于珉脱下头盔,尽量以宽宏的风度笑着说,仿佛他们刚结束了一场摩托车拉力赛,两个已分出胜负的骑手再度见面,互致敬意。 在吴艳的严密监视下,于珉下了车,摩托车已被撑脚支起停稳。罗文丽也走回到摩托车旁,一脸万念俱灰的颓然表情。 “交出张广富的笔记本电脑,”吴艳对于珉说,“还有你们的证件,现金和地图。” “全在背包里。”于珉回答道,他环顾四周,见没有其他警察的踪影,感到很奇怪。 “你的望远镜,”吴艳指着他鼓鼓囊囊的胸口,“还有你身上的地图。” 吴艳首先查看了张广富那部浅灰色东芝笔记本电脑,温荷市警察对它搜寻已久了。现在它终于完好无损地被她缴获了。吴艳不禁得意得连心情也飘飘然舒畅了起来。她一一清点了罗文丽和于珉交出的证件、手机、钱物、地图、指北针和望远镜等,统统装进于珉的登山背包里。于珉注意到她没有发现他藏在背包底部暗袋里的那把军用匕首。 不过,于珉非常纳闷:他至今也没有看见女警官打电话请求增援人员到来,也始终不见有其他警察出现,在这条位于荒山野岭的偏僻小路上,她要单枪匹马对付他们两个人显然并不容易,她压服他们顺从的全部权威都来自她手里那把小巧玲珑的64式手枪。 可于珉清楚,这种外型仿造德国沃尔特PPK手枪的中国警用制式手枪,虽然号称其使用的64式7.62mm手枪弹要比PPK使用的勃朗宁7.65mm手枪弹动能大,但它射击50米处目标的威力仍然偏小,他曾在枪械杂志上读过一些退役中国警官抱怨64式手枪“近距离也打不死穿皮茄克的歹徒”的文章,印象极为深刻。当然于珉并不想莽撞地以身试枪,况且他也没有穿皮茄克上装,但64式手枪威力小的故事,确实让他这个资深军事迷冒出了乘机逃跑的念头,并且越想就越有诱惑力。 “我们走,”吴艳对于珉命令道,她把装有东芝笔记本电脑的黑色背袋背到身上,于珉的那只登山背包也被结结实实绑在她摩托车后座上了,“你开摩托车带着罗文丽走前面,记住,只能开20码,你一加速我就开枪。” “我们去哪里?”于珉问,他搂着罗文丽的肩膀,企图安抚她低落的情绪。 “沿着这条路,去湖芜镇。”吴艳没好气地回答,“快上车,不许搂搂抱抱的。” 湖芜镇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山区小镇,位于北雁荡山东麓的连绵群山之中。吴艳原打算把罗文丽和于珉交给湖芜镇派出所的警察处理,她携带张广富的东芝笔记本电脑离去,单独行动。可他们2辆摩托车一前一后缓缓驶上一个山冈上,可以鸟瞰湖芜镇时,吴艳开始犹豫起来。 她想,如果林楠把她的情况电话通知湖芜镇派出所的话,她此去就等于自投罗网。虽说她并没有查出林楠和张广富之间有什么直接干系,但魏天戈和张广富两人形同把兄弟的亲密关系在温荷市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而林楠是魏天戈的亲信,这部笔记本电脑落入到林楠手里的结局吴艳不愿再想下去。但她没有汽车,要她押着罗文丽和于珉一起行动,非但目标大,而且她单人单枪很难控制住他们:象现在这样分乘2辆摩托车,他们随时都有机会逃跑,而她也不忍心真的开枪打伤他们。 吴艳暗暗决定:宁可放走他们两个走,也决不能轻易交出现在背在她胸前的这部笔记本电脑,她决不因为畏惧权势而放弃调查张广富,不管他的后台多深多硬,她都要查到水落石出。她要审问一次罗文丽和于珉,看看他们对笔记本电脑里的内容倒底知道多少。 “停车。”吴艳喊了一声。 于珉刹住车,很听话地停在原地不动,等候着吴艳进一步的指令。他不想再让罗文丽经历第3次枪击的惊吓了,再说要逃跑就得先麻痹对方。 吴艳指指小路旁边一片茂密的树林,“我们进去。” 2辆摩托车离开小路,缓慢地开进了幽暗的树林里。树林里密密匝匝的青翠树叶间仍然不时滴下雨后的水滴。他们在树林中间的一个空地上停下车。 “你是不是在这里想把我们杀掉灭口?”罗文丽突然开口问走近他们身旁的吴艳。 吴艳困惑不解地望着罗文丽,又看了一眼在一旁冷眼静观的于珉。 “你们认为我是来杀你们的?为什么?”她的职业好奇锁定住了这个误会。 “你最多也是个小警官了,要杀我们现在就开枪吧,别罗嗦!”于珉插话了。 “你闭嘴!我没有请你说话!”吴艳板着脸对于珉说,她转向罗文丽,“你为什么要雇人去偷张广富的笔记本电脑?” 于珉和罗文丽现在都侧坐在摩托车座位上,而吴艳的右手始终插在放手枪的裤袋里。 “告诉了你,你会放我们走吗?”于珉仍然抢先回答,他用轻蔑的眼光扫视着吴艳。他早就对这个女警官奇怪的安排疑虑重重了。 “你就别做梦了,”吴艳怒视着于珉,“你自己也知道,你们两个都是重点通缉的嫌疑犯,整个温荷市的警察都在追捕你们。” “我当然知道,张广富早就说过了,整个温荷市的警察都是他的手下,我们落到你手里,就等于落到了张广富手里,反正一样,都难逃一死。”于珉讥讽道。 “有这么严重吗?”吴艳望着于珉。 “我怕说出来把你也害死!”罗文丽突然冷冷地说。 吴艳感到身体渐渐开始疲软无力,头胀痛欲裂,她决定不再兜圈子了。 “好吧,”她说,“信不信由你们,我是S省公安厅重案支队的警官,正在温荷市实地调查张广富巨额财产不明的问题,我叫吴艳。” “你没有呼叫温荷的大批警察来支援你,你也信不过他们?”于珉问道,不管真假,吴艳的表白带来了一线生机。 “请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偷张广富的这部笔记本电脑?”吴艳强打起精神说。 罗文丽先是简述了她为父亲向张广富复仇的经过,接着告诉吴艳,她已经把笔记本电脑里张广富骗取数十家银行巨额贷款的帐目,以及他贿赂温荷市大小官员的“备忘录”,全数在几家网站的BBS上公布了。她仍然没有透露她的黑客身份,包括对于珉。 “但这可能一点都没有用,张广富在S省有靠山,而且是非常硬的靠山,说出来你都会难以置信。”罗文丽满脸冷漠的表情。 “为什么?”吴艳的心脏明显加快了跳动,她催促罗文丽:“是谁?你快说!” “你们省公安厅的刘副厅长是他的靠山,还有鲁副书记,你自己去看吧!电脑不是就背在你身上吗?” 罗文丽不屑一顾地转过脸去,她心里在想:这个嘴硬的小警官一会儿就该吓成一副可怜巴巴的熊样了。 尽管吴艳有了不畏惧S省最高权势的心理准备,但罗文丽的话还是给她巨大压力,她的心脏砰砰乱跳,脸色煞白,脑子里一片晕糊糊的。 让吴艳倍感到恐惧的是:刘副厅长正是省公安厅秘密侦察张广富的专案组的最高负责人,她从温荷市发回省厅的所有关于张广富的调查材料和情况分析报告,最后全部都会汇总到他手上,他会不会早就把这些透露给张广富了?他早就把她的真实身份告诉了魏天戈局长,也等于是告诉了张广富?是因为她没有搞到什么过硬的证据才暂时放她一马没“惊动”她?她现在怀疑刘副厅长成立秘密侦察张广富的专案组,一开始就是为了应付公安部采取的应变措施,目的是避免公安部直接出面干预,即避免公安部绕开S省公安厅,直接派部属专案组去温荷市秘密调查张广富这一结果的出现。 吴艳从胸前的黑色背袋里取出东芝笔记本电脑,她要罗文丽迅速把张广富亲手写进电脑里“备忘录”找出来,她要亲眼看一看刘副厅长和张广富之间肮脏交易的证据。可笔记本电脑的电池没有电了,无法启动。 “背包里还有最后一块锂电池。”罗文丽说,她庆幸她把它放进了于珉的背包,才没有随同她的IBM笔记本电脑一同在李记网吧那场恐怖遭遇中丢失。 笔记本电脑在换上新的锂电池后,重新开机。吴艳查看了保存在C盘里AAAA文件夹内用阿拉伯数字起名的全部6个文件夹。虽说已听过罗文丽简要地说了一遍,但亲眼目睹张广富亲手详尽地写下贿赂这些S省最高官员赃物和金钱的明细帐目,仍然让她感到触目惊心。她也翻阅了电脑里张广富从银行贷款的帐目。 “别看了,这个电脑既然现在归你了,你回去再慢慢研究吧,”罗文丽满含着讥讽的口吻说道:“假如你还能平安回去的话。” 吴艳对眼下该何去何从也一筹莫展。事情已经超出她的预料。她想起老俞,他是她的老师,或许能够为她出个主意。她掏出手机拨号,但老俞正好关机了。 现在罗文丽和于珉挥之不去的恐惧也传染到吴艳身上。杀人灭口眼下在中国已蔚然成为一种赚钱的地下职业,雇佣杀手的,早就不仅仅是犯罪组织的专利,各级腐败官员在垂死挣扎之际已纷纷不惜动用此道,只是出于政治稳定的需要,传媒不经常报道这类案件而已。吴艳曾在公安局内部通报里见过好几起手段残忍的类似事件。 看着于珉痛苦无语的眼神,吴艳忽然心疼起他来了。现在她已经知道他只是一个倒霉的局外人,因为错误的见义勇为而更加错误地卷入了这起可怕事件。她猜测他肯定是贪恋罗文丽的美色才卷进来的。他活该!她暗暗幸灾乐祸,稍稍出了憋她心里的一口恶气:她对他骂她是没心没肝的冷血动物依然耿耿于怀。 “你把电脑带回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沉默已久的于珉突然说话,“我想你最好还是扔掉这个电脑,全当作什么也没听说,什么也没看到,把我们押送到附近派出所交差了事,你也就会立功受奖了。” “为什么?”吴艳好奇地望着他。 “我已经看出来了,你是一个很聪明的警官,”于珉心平气和地说,“你完全猜到了我想去的地方,我走的线路,埋伏在半路上静等我们落网,让我心服口服。不过,我想劝你一句,生活太美好了,你人也很漂亮,不值得为可怜的正义而放弃你美丽的生命!不要象我一样,为正义一时冲动,结果后悔也来不及!我知道我已经逃不掉了,所以说的全是心里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知为何,吴艳心里陡然泛起一阵酸楚。 “你别小看人!”但吴艳表面上仍摆出一副傲然不屑的气概,“看你们两个这种熊样,就知道是没出息的软骨头,还说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酸不酸?还男人呢,没死就哭啦?” 被吴艳这么一说,于珉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吴艳总算逮住机会痛快地报了刚才他骂她是冷血动物的一箭之仇,心里舒畅了很多。 “你们能否保证配合我,决不乘机溜走?”吴艳问道。 “我们保证不溜走!”于珉和罗文丽异口同声。 “我想也是,”吴艳冷笑道,“到处是追捕你们的警察,即使从我这里逃脱了,也会被其他警察抓住的。” “那当然,与其被其他警察抓住,还不如让你抓住得好。你又聪明,又有正义感,又是美女警官!可遇而不可求嘛!”于珉的恭维里全夹带着嘲笑,刚才他的一番好意非但没得好报,反而招来一顿嬉笑,被骂成了软骨头,所以他现在也不再客气了。 “你最好别在我面前油腔滑调,耍嘴皮子,”吴艳板起脸说,“你老实告诉我,原来你准备去哪里?走哪条路线?” 于珉知道吴艳想干什么了。她很可能要带着他们一起离开S省的辖区远走高飞,所以她才会询问他原先的逃亡计划。虽然她言语上不饶人,还不时给他难堪,但她看来好象要动真格了:她已经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张广富的问题调查进行到底吗?她准备揭发S省的鲁副书记和省公安厅刘副厅长接受张广富贿赂的腐败内幕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呢?于珉发现,这个他印象里始终横眉竖眼的女警官,眼下似乎已焕然一新,变得眉清目秀、楚楚动人了。他直勾勾地端详着吴艳,眼神异样起来。 吴艳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但心里却一阵心花怒放。她的脸红了。 “你在干吗?”她问于珉,口气依然很强硬。 “我以为你知道我要走的路线呢。”于珉声音柔和地说。 吴艳没有制止于珉走近她的摩托车,于珉从绑在摩托车后座上的登山背包里翻出地图,在座垫上铺开,然后向吴艳详细地描述了他先沿着雁荡山东麓的公路朝西,接着再折向西南,穿越一个少数民族居住区,前往S省邻省W省的逃亡计划。 “要是搞到一辆汽车,就会更快一些。”吴艳对驾驶摩托车穿越连绵群山进行长途跋涉感到心里很没有底。 “对于绝望逃生的人来说,有摩托车就很不错了。即使骑自行车我也一样逃,就是太慢,也太耗费体力了。”于珉笑眯眯地说。 “那好,我们就先骑摩托车走,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吴艳说,她说话的口气似乎已经把于珉当作这次充满危险的长途之旅的一个搭档了。 “要揭发省委副书记和省公安厅领导做坏事真的太难了,”于珉建议说,“我们要准备好长征,可能不得不先冒一次险,去湖芜镇为摩托车加油,做检修,还要买好干粮和矿泉水。” “我可能还需要买一些衣服。”吴艳轻快地说,她发现于珉是一个很擅长行动的人,考虑细节时特别细密周到。 透过树林,他们仍然可以俯瞰湖芜镇的全貌。在四周苍翠【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的山脉环抱里,全镇大大小小的房屋犹如一个建筑在世外桃园上的现代部落,散落在蜿蜒而过的104国道两旁。 “我们走,”吴艳命令道,“我再重申一次,你们想逃跑的话,我枪里的子弹绝对是不认人的。” “我们要相互信任,才能活命。”于珉凝视着吴艳的眼睛说。 湖芜镇 当吴艳一行两辆摩托车驶进湖芜镇时,镇上仅有的几条街道上早已人来人往,满眼是一片繁忙街市的热闹景象。他们把摩托车开进一家修车铺进行加油和检修。店主一见到吴艳的一身警服,顿时陪着笑脸热情了很多。于珉再次感受到权威的魅力,在这个相对闭塞的小地方,警服对于普通百姓几乎是一种天然的权力。 而此时吴艳差不多已经精疲力竭,她双腿打飘,脸色苍白。 “你可能感冒了,”于珉注意到了她气色很差,“能坚持吗?” “我没事的,可能饿过头了。”吴艳挥挥手,让于珉走开。 随后他们进了一家饭店。由于这时才早上9点半,饭店里冷冷清清,没有什么顾客。饭菜很快就上来了。吴艳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但是马上她就感到头晕目眩,胸口泛起一阵阵恶心,差点将刚吃下去的饭菜全吐出来。她暗暗使劲忍住,定了定神,才开始一口一口地慢慢喝汤。吴艳清楚,她此刻尤其需要在于珉和罗文丽面前表现出能够控制局面的镇定气势,才能不让他们有轻举妄动的非分之想。 吴艳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她知道自己发烧了。 于珉抬头发现吴艳的脸涨得通红,一小碗饭她扒了几口就再也没有动过,喝了几口汤后,她就停下筷也不吃了。 “你好象发烧了,可能昨天夜里淋雨受冷了。”于珉说着,就伸手过去准备贴上吴艳的额头试试她的体温。 吴艳挥手出击,啪的一声把于珉伸来的手打开,动作敏捷而优美。 “我警告你,别动手动脚的,放规矩一些。”吴艳大声呵斥道。 “我没有恶意,只想量一量你的体温,看看你发烧了没有。”于珉的脸也腾的红了起来,他倍感委屈。 “你要清楚你现在是谁,”吴艳的口气严厉得没有商量余地,“老老实实地吃饭!” “你进步了,”罗文丽拍了拍于珉的肩膀,取笑着他:“祝贺你,风流才子,你总算懂得吃了碗里的,还要撩起锅里的,可惜火候没有掌握好,慢慢来,悠着点。” “好心没好报。”于珉气臌臌地低下头吃饭,谁也不理睬了。 这时,罗文丽看见饭店里进来了一对时髦的年轻男女。他们在罗文丽一侧相邻的座位上坐下开始点菜。罗文丽不由自主多看了一眼那个男的,他穿一件墨绿色的休闲西装,这种大城市偏爱的优雅色调在这个山区小镇上格外醒目。那个男的也不断抬头打量着罗文丽他们三人。罗文丽微微一笑,她仍然带着那副黑边框的平光眼镜。 吃完饭,他们按计划去镇上的食品商店采购食物和瓶装矿泉水。 这是一家才新开张的小型超市,店门口上方在墙壁上只有“超市”两个油漆大字,店名的位置奇怪地空着,可能是店家还没有想出响亮的好店名。 吴艳见小超市只有一扇可以进出的门,就拿出300元现金交给罗文丽,让她和于珉进超市购物,她自己站在门外透透气。吴艳已暂时扣押了罗文丽和于珉两人的钱,一共3万多元现金,这是为防止他们逃跑而采取的一项预防措施。再说,从温乔镇匆忙出走,她已来不及回宿舍取钱,口袋里只有300多元现金。所以,购物只好他们破费了,但他们的钱要她自己管着:没有钱,他们就不敢妄想逃跑了。 吴艳突然感到有人重重地拍了拍她肩膀。她还以为是于珉,正要发作,可转头一看,惊呆了,直楞楞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果然是你,”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孩咯咯地笑着,“你怎么会在这里,吴艳?” “啊,啊,我执行任务。”吴艳一时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你好象在这里等人,是谁啊?”女孩好奇地问。 “我的摩托车坏了,”吴艳找到个借口,避开她的问话,“正在前面修理呢。你怎么到湖芜镇来了。” “我男朋友的饭店在镇上开张,我请假来帮他忙,我们快结婚了。”女孩快乐地说。 “怪不得你没穿警服呢,怕吓着男朋友吧?”吴艳恢复了镇定,重新活跃起来。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罗文丽和于珉这个时候出来。女孩是温乔镇派出所的女警察,分管内勤工作,与吴艳相互熟悉。吴艳估计因为她没去上班,所以还没有听说自己已被调回省厅的消息,要不然她的态度就不会是这样了。虽说她不是一个擅长明察秋毫的刑警,但她肯定也看过通缉令,或许还记得通缉令上罗文丽的照片模样。 “祝贺你就要做新娘了,真让人羡慕。”吴艳抢先说道,她不想给女孩机会再打听她来湖芜镇的理由,言多必失,况且她也是警察。 女孩甜甜一笑,热情地说,“去我男朋友的饭店吃午饭吧,我请客,看你累的,脸色都发黄了。” “不了,下次吧,我有任务在身。” 就在此时,罗文丽和于珉拎着大包小包装满食品和瓶装矿泉水的塑料拎袋双双出现在小超市门口。他们吃惊地望着吴艳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迟疑不决僵持在原地,吃不准该离去,还是在一旁等待。 女孩扫视了他们一眼,继续和吴艳说话。但是她马上又抬头盯着罗文丽看了看,又开始与吴艳说笑起来。于珉轻轻推了罗文丽一把,他们起步离去。 吴艳瞥见他们越走越远的背影,急于要结束和女孩的谈话。但女孩似乎热情有加,滔滔不绝地向吴艳述说着筹备结婚的琐事,婚纱呀,新房的地板啦,还有请人录象留念等等,简直没有完。吴艳再次偷偷朝罗文丽和于珉离去的方向瞟了一眼,他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街道上依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下次再聊吧,我真的要走了。”吴艳加重语气断然地说。 “唉,我刚才看见超市里出来一个女的,有点面熟,现在我想起来了,她很象通缉令上我们追捕的女嫌疑犯,是叫罗文丽吧,不知道我是否看走了眼。”女孩犹犹豫豫地说。 吴艳倒抽了一口冷气,但她马上笑意盈盈地掩饰道:“不会吧,罗文丽昨天下午就被他们被抓住了,要不,我哪里还会有时间到湖芜镇派出所来调查一桩小打小闹的走私案啊,可能是你真看走了眼,这段时间我们都神经兮兮,见谁都是偷电脑的。” 她们开怀大笑,然后分手。 等女孩走远了,吴艳立即飞奔起来,但只跑出几步路,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口喘了起来。她感到头晕目眩,两腿绵软无力,身体轻飘飘地异常虚弱。于是,她只好绝望地减慢速度朝修车铺慢跑而去,希望罗文丽和于珉没有开走她的摩托车。幸好张广富的东芝笔记本电脑还好好地抱在她怀里,那个女孩没有多注意她怀里那只黑色背袋:警察之间交往有不过问彼此公事的默契,那个女孩还以为她抱者一堆走私犯的档案材料呢。 信息战 张广富一觉醒来时,已经过了下午2点钟。 “陆勇正是否找过我?”他起身后立即询问保镖。 “没有。”保镖回答说。 张广富顿时有些火了,他连忙拨打他派到陆勇正身边贴身保镖的手机。他要亲自责问陆勇正:他倒底有没有能力攻破罗文丽的密码,进入她的笔记本电脑。原以为一两个小时就能搞掂的事,居然拖延了一天一夜,现在反而没有了消息。他的耐心已经耗尽。 手机里不断传来对方手机已关机的语音提示。张广富感到奇怪,他亲自下过命令,这个手机是不允许无故关机的:因为陆勇正客房里的电话已被中断,陆勇正的手机也被他“借用”了,因而,这个手机成了陆勇正与他之间保持通讯联系的唯一通路。 他连续拨打了几次,那个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他不由得警觉起来:虽然他们并不清楚他现在住在何处,但防止别人暗算自己是江湖的生存原则。 张广富之所以耐心等待陆勇正,是因为他还期待着从罗文丽的IBM笔记本电脑里重新得到他的电子文件,包括银行帐目和记述着他贿赂数十名官员的备忘记录。凭着直觉,张广富断定:罗文丽一定会把他的东芝笔记本电脑里所有文件都拷贝到她的IBM笔记本电脑上,她是电脑工程师,所以最不相信电脑,喜欢到处都留有备份。 张广富已经想清楚了:笔记本电脑被劫到已有5天了,该泄露的内容多少会泄露出来一些,即使温荷市警察帮他找回电脑,也很难再有人相信笔记本电脑上只有“技术机密”了。事到如今,在温荷官场上飘落下一些风风雨雨肯定是免不了的,但必须确保的是,绝对不能牵连到省城里的高层人物。所以,张广富在电话里接受了刘副厅长的建议:出国去修养一段日子,远离是非之地。 但张广富并不甘心就此天各一方,失去对于S省那帮贪心高官的影响力。从温荷到省城,他好不容易花巨资贿赂了他们,现在他们都成了他投资的“服务行业”,丰厚的回报才刚刚开始,他不能这样就撒手而去。最重要的是,他要预防他们为了自保把他也当作替罪羊推出去,那他就成了被通缉的罪犯,即使出得去国,也永远回不了中国大陆了,很可能要在遥远陌生的南美洲艰难度过余生了;但他现在最担心和提防的恰恰是出国,万一出境时被扣押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贪官们没有一个不心狠手辣的,他们要是知道他在笔记本电脑上记帐,知道这部笔记本电脑至今还没有追回来,在背后突然给他致命一击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所以,他在电话里对刘副厅长说出国去避避风头其实是虚晃一枪。 他现在唯一可以用于对付他们的武器就是信息,既他写在东芝笔记本电脑上的上百条记录,这些备忘记录记载了贿赂他们的详细金额,记述了贿赂他们的经过,只要在手里,他就再也不必怕他们了,相反,他倒可以把他们修理得服服帖帖,乖乖地为他提供服务:让他们写条子、通关系源源不断地为他从国有银行里骗取巨额贷款。 所以,虽然每分钟都可能发生对他不利的变故,张广富还是决定耐心等待陆勇正想办法突破罗文丽设置的密码,进入到她的IBM笔记本电脑里去,取得他那些备忘录的拷贝文件,这样即使他被迫流落到天涯海角,也可以千里迢迢地遥控S省那帮贪官,利用软硬兼施的威胁和要挟,让他们继续把银行变成他的“取款机”。 不过,张广富却没有料到会与陆勇正突然失去了联络。而且就这么简单:手机没开。他感到自己不能再犹豫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派人去看看。”张广富对保镖说。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魏天戈打来的。电话里他的声音前所未有地严肃。 “你的人是不是在西片宾馆1508?”魏天戈问。 “是。”这是陆勇正住的宾馆客房号码,张广富知道事情已无法隐瞒了。 “你怎么搞的,你的人居然打110报警!还开枪伤人!”魏天戈的口气表示事态严重,但张广富确实被弄糊涂了,他楞在那里说不出话。 “你的一个人被110巡警打死了,他先开枪伤了人!” “还有一个呢?”张广富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乘混乱时爬到隔壁阳台逃走了,报警的好象就是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广富知道,被警察开枪打死的肯定是他派去监视陆勇正的保镖,这个傻瓜居然一点也不用用脑子,就不分清红皂白朝敲房门的警察先开了枪,该死!但他始终不相信是陆勇正去报警的:为什么呢?他没有理由要出卖他呵!难道他不清楚温荷市的警察就等于他张广富的私人卫队吗?为什么他冒险要走出这一步呢?难道是那个保镖把陆勇正逼过了头? “你拿到了罗文丽的电脑也不吭一声?”电话里魏天戈好象真的生气了。 “魏哥,我还吃不准是不是她的,正让人解密码呢?”张广富连忙解释道,现在连他自己也只好相信这一种推测了:“可能是那个傻瓜把解密码的工程师逼过了头,打了他,他一冲动就拨110报了警。” “那个电脑被人从15层楼上扔了下来,摔了稀巴烂!”魏天戈的语气里满含着幸灾乐祸的欣慰。 挂了魏天戈的电话,张广富清楚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只有拼死从罗文丽手里夺回他的东芝笔记本电脑,才能保护自己不被那帮贪婪的官员送上死路。 手机铃声响了又响,终于把他从恍惚的思绪中惊醒过来。 对方说了很久,张广富才想起打他手机的那个人是自己养在湖芜镇上的一名黑道耳目,他早就忘了这个小子,但他的报告却让张广富大吃一惊:他说,他在镇上一家小饭店里看到了和罗文丽与于珉非常相象的一男一女,还有一个满脸凶相的女警察同他们在一起吃饭。由于这名黑道耳目是个业余画家,在镇上文化宫混饭吃,他也看过刘哥派人寄给他的罗文丽和于珉的通缉令,因而,张广富不得不相信他看人的眼力。 这个消息简直让张广富吓出一身冷汗:罗文丽和于珉居然逃脱了他的黑道兄弟和温荷市警察的双重围捕,他们怎么能轻易穿过层层拦截网,出人意料地窜到偏僻的湖芜镇上去了呢?这个林楠,这个刘哥,全都他妈的是吃干饭的!废物! 为什么还会有一个女警察和他们在一起呢? 他忽然想起前一天刘副厅长提起过,省公安厅决定撤回派到温荷市来秘密调查他的一名女警官。这会不会是刘副厅长对他当面耍一个滑头、背后另搞一套诡计呢?他明白,危险已悄悄爬上自己的背脊,他感到了寒冷。 张广富拨通刘哥的手机,要他领着“黑铁”即刻去湖芜镇动手,他只强调了一点:3个人都要完全蒸发,但他的电脑要完整回来。 恐慌就象台风登陆一样,是一波一波卷进地传向权力中心的。 上午先是在外围打转:波及范围是年轻而级别低的政府职员、公司职员以及部分传媒记者,虽然一上班就可上网浏览信息且直奔BBS的人数量非常有限,但他们显然被贴在BBS上的几十个文件材料震惊得难以置信——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居然是一大堆最机密的内幕档案,内容不仅仅有记述张广富贿赂温荷市官员详尽而生动的细节描述,还有他贿赂官员金额的明细帐目以及他从各家银行获取贷款的资金帐目。 从骇然中惊醒的他们短时间里迅速猛打电话通知自己朋友,分享这一极具爆炸性的发现。这些互联网上的常客很清楚,BBS上的这些信息一定是内幕知情者冒着生命危险捅出来的,它们很快就会被人删除的。于是,流言不胫而走,迅猛扩散开去,导致更多的人上网去查寻求证真相。人们唯一奇怪的是,BBS上的这些信息始终没有被删除。他们并不知道,BBS的版主早就心急如焚、汗流浃背了,他们清楚他们遇到了黑客:他们每删除一次,这些信息就会自动自我复制10份,把他们整得够戗,他们到处打电话招呼电脑高手和改邪归正的前黑客帮忙,要忙一阵子了。 在温荷市,中午时,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机关,空气里始终夹杂着浓烈的神秘气息,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还不时心照不宣地公然招呼:你上网看了吗?上网去的温荷市年轻人发现自己简直就成了传说中的黑客,怀着刺激的心跳,瞪大惊愕的眼睛在互联网上亲眼目睹着张广富亲述他们的市长大人曹与岱和包括公安局长魏天戈在内的一大批温荷市政府高级官员与他交往的“备忘录”:如何接受贿赂,如何一起吃喝玩乐,如何以考察经济为名去外地嫖娼招妓…… 但最惊险的情节是:现在大家全都知道了张广富在他的东芝笔记本电脑里记录了些什么,还有,几天来,温荷市警察为何要采取大规模搜查行动通缉追捕叫罗文丽与于珉的一男一女两名上海人:他们显然想堵住这两个人的嘴。人们纷纷议论着罗文丽和于珉是如何把信息弄到网上的、他们现在是否已经逃出了温荷市以及未来几天内他们的生死命运。 到了下午3点钟:全国100多家新闻媒体、S省的省级政府和检察院机关以及包括最高检察院在内的北京有关部门的几百个电子邮箱,突然同时收到了一大堆号称来自张广富那部神秘东芝笔记本电脑里的数十个文件,内容与已经贴在BBS上引起轰动的帖子相同,而且同样也编制无法删除程序,每删除一次就会自我复制出10倍,直到把邮箱全部爆满为止。 下午3点钟是罗文丽设定的攻击程序“定时核爆”时间。在得知鲁副书记也接受了张广富贿赂后,罗文丽决定将时间从凌晨5点钟挪后到了下午3点钟,以便让她自己有时间睡一觉来重新考虑下一步行动计划该如何调整才算正确。下午3点钟整,她预先准备好的3个免费电子邮箱启动攻击程序,按通讯录上列好邮址将已打包好的一大堆文件自动发往上述几百个电子邮箱。 S省顿时一片哗然,省公安厅刘副厅长当机立断,马上对此事立案加以调查。 但是在温荷市,反应就要慢得多了,整个市政府机关已经乱作了一团,大家全都面面相觑,束手无策。恶事传千里,而且速度飞快,不到2个小时,此事就一传十,十传百,流言蜚语传遍街头巷尾,整个温荷市陷入了恐慌和幸灾乐祸两极之中。被点名的政府官员一片恐慌,其他人都暗暗幸灾乐祸,包括温荷市一些内心深藏正义感的警察。 下午4点30分:温荷市市长曹与岱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上,面对一群满脸灰色的在座官员,他坚称:所谓的张广富亲述贿赂他本人和温荷市府官员的“备忘录”完全是一场有预谋的阴谋陷害,目的是要把水搅浑,所以,他要求公安局要不受影响,继续加强对罗文丽和于珉的追捕,找到张广富被劫走的那部东芝笔记本电脑,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几乎同时,张广富得到了消息。他立即上网去看,此时,他存在东芝笔记本电脑里的银行贷款帐目和他贿赂包括曹与岱市长在内的温荷市官员的备忘录在网络上象铺天盖地雪片一样,在BBS上乱飞一通,看阵势,肯定已惊动了全国网民和各大新闻媒体,甚至还会成为焦点引起北京的政府高层注意,然后是新华社内参,再然后,事情可能在顷刻之间就会变成不堪设想的噩梦…… 张广富呆呆地望着电脑屏幕,他最惧怕并极力阻止的最坏结果还是出现了。他早就料到罗文丽会以这种方式向他复仇,她用他最重要和最隐秘的信息给了他致命一击:她要把他推上法庭,以法律的名义结果他的性命,以正义的名义让他永远倒在罪恶里无法翻身。 这就是她的信息战。 至少这个回合她赢了,而且赢得如此漂亮,以至于他已经走投无路。 但“黑铁”马上同样就会要了她的命。 想到罗文丽会比他早死,想到她被子弹打烂的尸体,张广富顿时感到好过多了。 走为上 一辆捷达出租车刚好从罗文丽身边经过,仿佛命中注定就是来帮助她逃跑的。她一招手,车停了,她一转身就轻轻盈盈上了车。出租车一点没犹豫,立即向前飞驰而去,在阳光下扬起一阵稀稀落落的尘土。提着大包小包食品走在罗文丽后面的于珉,只朝前奔跑了几步,就停下来了。他已经看出来罗文丽并没有招呼自己的意思:她人钻进出租车的同时,就顺手关上了车门,而出租车也在同一刻猛然向前开动。 她想一个人逃跑!她已经不再需要他了!他被抛弃了! 于珉站在街边,呆呆地遥望着出租车消失的道路尽头,感到自己就象一个十足的傻瓜。他把手里大包小包的食品慢慢放在地上,掏出在超市新买的香烟,点上一支,深深吸了一口,突然想起:两天前的上午,他也是这样看着罗文丽驾驶一辆夏利出租车离开:要是他当时就决定从此不理睬她,他不会落到今天这种下场的。这是自作自受。 捷达出租车沿着104国道急速南下。望着不断从窗外掠过的青山秀水,罗文丽心情复杂而紧张。她对于自己最终是否会赢并没有把握,但她知道行动要趁快:她设想要利用省委鲁副书记的力量来置张广富于死地。 但凌晨在睡梦里被吴艳抓获一度让她极为沮丧:她知道这个小警官的正义感被彻底将她的计划泡汤。幸好她有机会逃出来。 凌晨在温乔镇那间杂货店的小屋里,罗文丽除了将攻击程序“定时核爆”时间延迟到下午3点钟之外,还把藏在张广富东芝笔记本电脑C盘AAAA文件夹里那些以阿拉伯数字命名的文件另外打包:这些是她将与鲁副书记进行交易的筹码,她可以想象,一旦它们泄露出去将在整个S省所引发的持续久远的政治地震:鲁副书记背后应该还有人吧! 因而,罗文丽把它们小心存入她以前注册好的2个备用免费电子邮箱里,她将其中一个编入攻击程序,但“核爆”时间却设定在48小时之后,以确保她既有时间安全做交易,也足以对鲁副书记造成严重的心理威慑。 “离K市还有多少公里?”罗文丽问出租车司机。 “差不多还有60多公里,”司机回答,“不堵车的话,一个小时就进市区了。” 罗文丽感到满意,104国道上很平静,至今没有看到一个警察。K市马上就要到了,她打算在K市休息一晚,然后换乘另一辆出租汽车前往省城,再从省城坐火车回上海,接着就该出国去了。 事情总需要有个了结:罗文丽之所以暂时没有张扬张广富贿赂包括鲁副书记在内的S省省厅级领导,是因为她清楚这部分是要留给自己救命用的,她要用张广富笔记本电脑里最顶级的黑幕来兑换她安全回家的通行证,她开出唯一的条件就是:张广富必须死!她相信鲁副书记一旦知道张广富在电脑是如何描述他们交往的,他也会要张广富死的。 因此,罗文丽决定单刀直入:直接给鲁副书记打电话。 一想到张广富和与亲近的那帮温荷市的贪官们即将或已经陷入自己丑行被曝光的惊慌失措和混乱之中,罗文丽心头就泛起一阵兴奋:轮到他们惧怕她了。 罗文丽要求出租车司机在前方300米处一个公路旁的小卖部前面停车。车停下后,她跑到小卖部买了2瓶矿泉水,她把一瓶水给了坐在车里等她的司机,自己边喝水边走到公路旁的一棵大树下面,摆出透透气吹吹风的样子。她准备歇一会儿,然后这里给鲁副书记打电话,她不想让出租车司机听见谈话内容。 罗文丽心里感到越来越烦躁,她一直处于蠢蠢欲动的激奋状态,时间离3点钟还早,但她忍不住决定该给鲁副书记打电话,这个电话将决定她计划的成败输赢,甚至决定她的生死。她看了看手表,此时是下午2点15分。 在她掏出手机的同时,她终于明白,她的急躁情绪是她对于珉的歉疚感在发作,在她内心隐隐作痛,并企图反抗她自以为是明智的决定。但她坚定不移地按动着号码。鲁副书记的手机号码是她从张广富的笔记本电脑里抄来的。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一瞬间,于珉的身影在罗文丽眼前再次掠过,与此同时,一阵剧烈的痛楚掠过她心头。她的眼睛微微湿润了。 吴艳拐过一条街道,远远看见于珉正在独自站立在修车铺外东张西望,样子傻忽忽的,他似乎正在焦急地等着她回来。接着,他发现了她,举手挥动,朝她这边招呼着。 吴艳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喜悦:这家伙居然没有逃跑!她的脚步顿时也轻快雀跃起来。她远远望着于珉,恍惚之间觉得,这个在春天雨后初晴的明媚阳光里晃动的矫健身影,就是她期待中难舍难分的恋人,她要冲上去,扑倒在他宽厚的怀抱里,哭啊闹啊,再也不起来了。 这一纯粹想象中的美丽情景竟如此深刻地印入了吴艳的脑际,以至于多年以后她回想起来,依然清晰生动,包含着强烈的情感记忆。 “算你聪明,在超市门口没有和我打招呼。”吴艳走到于珉身边说,脸涨得通红,语气半是嗔怪,半是表扬。 “最主要是我没有乘机逃跑。”于珉笑着说。吴艳被逗笑了。 “你吓坏了吧?”于珉又问。 “我量你们也不敢逃跑。”吴艳得意地说。 “哪个和你说话的人是谁?”于珉叉开了话题。 “是我在温乔镇派出所的同事,一个女警察。” “那她应该发现我们了?” “你们那样在门口傻站着亮相,还有不发现的?” “你是说我们完了?”于珉知道这事吴艳已经应付过去了,要不,她是不会回来的。 “我只好骗她说,你们已经被抓住了,她认错了人,不过,这么瞒是瞒不长的,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吴艳说着进了修车铺。 “罗文丽呢?”吴艳顺口问道。 “她走了。”于珉淡淡地回答。 “什么?”吴艳瞪着于珉的眼睛,“你是说她逃走了?” “对,她坐出租车先走了。” 吴艳气得一把揪住了于珉的领口:“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我不是警察,没资格!”他仍是一副简单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不一起逃呢?”吴艳放开了他,但气势汹汹地逼问道。 于珉眼睛盯着地上看,沉默不语,好久才补充了一句:“我被抛弃了。” 烈士 省公安厅技术部门判断,下午3点钟给新闻媒体、省政府和北京有关部门等几百个电子邮箱同时发送一大堆据称是张广富笔记本电脑里的文件的人,是一个技术高超的黑客:1)所有文件全都来自事先注册好的3个免费电子邮箱,2)所有文件全都携带反删除/自我复制程序,3)所有文件全都是使用同一套网络攻击程序自动发送的,这3项都是黑客进行互联网“电子饱和轰炸”的常用技术。 从网络攻击的手法来看,这个黑客没有对网络或终端附加任何破坏性的功能,他的目的性很强:就是要把他发送出来的信息内容尽可能曝光,让更多的人、更多的媒体、政府部门和北京高层知晓,在全国引起轰动。 火既然烧起来了,就肯定会越烧越大。 刘副厅长深知这一点,所以他立即成立了一个技术小组来追踪事态发展,研究可能采取的对策。他需要强有力的行动来制止火势从温荷市向省城蔓延过来。但他也清楚,现在局势的主导权在罗文丽手里:她拥有张广富笔记本电脑里的信息,她是网络上的黑客,她用黑客技术把张广富亲述温荷市政府官员接受贿赂的材料在网上搞得铺天盖地,全国人民一下子都知道了,接下来,她再想做什么谁也说不准,谁也拦不住。 秘书已把罗文丽发来的张广富“亲述”及“帐目”从网上下载下来了,并打印成文字稿,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看上去厚厚一叠,足足有100多页。 刘副厅长翻看着这些文字稿,凭着一个老刑警的嗅觉,他闻到了监狱的味道。他不得不承认,这些据说是张广富亲笔自述的文字和贿赂金额明细帐目,不是伪造的,没有人能够虚构出如此触目惊心的官场现形记,所有生动的细节全都符合他对于这些温荷官员的了解,尤其是曹与岱市长和魏天戈局长。 他相信自己与张广富的交往,包括自己收到几次巨额礼金的详细经过,也被张广富写进那部笔记本电脑里了。但奇怪的是:这些文字和帐目里丝毫没有涉及到任何一位S省的省级官员,是张广富没有记录在这个电脑里呢,还是罗文丽出于惧怕另有考虑?她大肆宣扬温荷市官员接受张广富贿赂的丑闻是否是一次警告呢?她的目的是什么? 刘副厅长知道,在省城,与张广富密切交往的省级大员不止是几个人,其中以鲁副书记和张广富最为投缘,他们经常相约一起去打高尔伏球,很是引人注目。虽然鲁副书记比他要年轻10岁,但鲁副书记却始终是他在S省官场上的后台靠山,他必须设法保住鲁副书记,才能最终彻底保全住自己。 刘副厅长无法原谅自己的一个疏忽:当他听说张广富的一部笔记本电脑在家里被抢劫时,他只站在张广富的立场考虑问题,那些绿花花的美元让他犯糊涂了,他以为保住了张广富,就可以继续得到更多报酬,可以让在英国读书的儿子维持一种体面的生活。他根本没有想到张广富会用那部笔记本电脑“记帐”。 刘副厅长曾几次出马,技术性地瓦解了对张广富进行立案正式调查的企图,即便是去年年底公安部的直接干预,他都能够顶着重重压力巧妙应付过去。他的对策是主动出击,在省公安厅成立一个专案组,由他亲自领导,负责秘密收集张广富的犯罪证据,以便于他审时度势,控制住整个局势。由于省公安厅重案支队坚持不冒险在温荷公安局内找人,怕被张广富收买,所以他挑选吴艳去温荷市对张广富进行侦察。 这是一箭双雕:首先,吴艳年轻能干,她源源不断地用电子邮件发回大量实地调查报告,但这些材料太外围,在技术分析成分太大,几乎不可能成为司法证据,所以难以威胁张广富,但对付公安部的干预足够了;其次,有吴艳在温荷市,他就多了一个监视张广富的耳目,他把吴艳在报告里罗列出的线索一一暗示给张广富,索取源源不断的报酬。 但刘副厅长完全判断错了吴艳紧急发回的一份案情分析报告所发出的预警含义。在报告里,吴艳详细叙述了温荷市公安局为搜寻张广富一部从住宅被劫的笔记本电脑而采取的全市大搜查行动,并大胆推测电脑里藏有的敏感文件不是所称的绝密技术资料,而更可能是揭开张广富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秘密的资金帐目。 可惜他当时出于急于保护张广富的本能,一直拖延着未加以理睬,他希望给温荷市公安局更多的时间抓捕已被发现的2个幕后指示人罗文丽和于珉,为张广富寻回被劫的笔记本电脑。关键时刻,张广富的美金再次起了作用:他决定召回吴艳,还把专案组最资深的负责警官老俞派到海南岛去协查一件凶杀案件。现在看来,这些决定非但全都非常欠考虑,偏袒色彩太浓,而且他完全没有在意到这个电脑可能会导致什么可怕后果。他应该再拖一拖的,急什么呢?那些美元!这一疏忽难以原谅。 现在最关键的人物是罗文丽。但他对她这个女黑客却一筹莫展。 刘副厅长终于体会到了张广富要魏天戈疯狂抓捕罗文丽的焦虑:她一松手的话,他的名字就可能和张广富一起出现在网上,他将和温荷市那帮官员一样,把前途输个精光,搞不好下半辈子还要坐穿牢底。他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地转悠,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试图为自己找到摆脱困境的合适办法。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居然是鲁副书记。得知刘副厅长一个人在办公室里,鲁副书记说话就直接多了。 “张广富那个电脑的事情现在越闹越大了,你打算怎么控制局势?” “关键是罗文丽,她是个黑客!不能让她胡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呵,糊涂!”鲁副书记打断了他,“连美国中央情报局都对黑客都没有办法,凭你就能堵住她的嘴巴?我们要找准主攻方向,要找到张广富本人,还有他被抢走的笔记本电脑,一句话,我们要找出真相,决不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放过一个坏人。” 鲁副书记指示完毕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刘副厅长反复揣摩着鲁副书记话里的含糊意思,他难以想象,排除掉罗文丽,还会剩下什么“主攻方向”。但鲁副书记突然打电话来肯定是有用意的,他同时敏感地注意到鲁副书记话里的官腔成分比以前浓多了,似乎开始与他保持距离了。 “进来!”他听到有人在敲办公室的门。 进来的是骆副厅长。刘副厅长熟练地堆起笑脸,热情招呼着,但眼睛里却满是诧异。 在S省公安厅里,骆副厅长是高学历的少壮派代表,背后瞧不起刘副厅长这些从基层步步高升上来的老战士,两人经常暗中较劲。 “有人给我一个手机号码,说罗文丽想立功赎罪,我想这事你管着,就拿来了。” 骆副厅长说话的神情淡淡的,满脸真诚而文雅的明媚笑容,一副雍容大度的气度,这是刘副厅长既羡慕而又永远学不来的,因而他痛恨。 “你吃准这不是一个恶作剧?”刘副厅长半信半疑地盯着骆副厅长。 “不会吧。”骆副厅长依然淡淡一笑,转身退了出门去。 坐回到办公桌前,刘副厅长思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手机号码:怎么又是罗文丽,那么巧,难道纯粹是巧合吗?他犹豫着拿起电话开始拨打这个号码。铃声响起来后,他发现自己居然紧张起来了。 “喂。”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是罗文丽吗?”刘副厅长问。 “不是。”电话里的回答很干脆,刘副厅长笑了:肯定是恶作剧无疑,他要看骆副厅长的笑话了。 “我是罗文丽的朋友,”电话里继续说道,“罗文丽要我转告你们,她可以忘掉你们的事情,永远忘掉,但有两个条件:1)张广富一定要死掉,2)她行动自由,井水不犯河水。” 刘副厅长早就笑不出来了,他本能地问:“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信不信由你,你肯定不希望自己是温荷市市长!”对方威胁道。 “那个电脑会怎么处理?”刘副厅长仍然不露声色。 “电脑早就被你派来的警官吴艳拿走了。” 刘副厅长听了顿时脸色发白,他已经把吴艳给忘了。 “你吃准是吴艳?” “当然!省厅的警官吴艳。” “我是第几个给你打电话的人?”刘副厅长突然问道,他又想到了骆副厅长。 电话里一片沉默,显然对方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个问题。随即电话被挂断了。刘副厅长等了一会儿,再次拨打这个号码时,手机已关机了。 刘副厅长踱步到窗口前,望着街上行走的人流,想着刚才那个奇怪的电话。他思绪飘然:怎么整个下午大家都想到了罗文丽,先是他自己,接着是鲁副书记,然后再是骆副厅长,这背后是否有某种联系呢? 突然,他灵机一闪,豁然开窍了:这个“罗文丽的朋友”的电话肯定是骆副厅长一手安排的一个小把戏,目的是为了给他传话。而在骆副厅长背后埋得很深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鲁副书记,他们相继给他的暗示够清楚明确了:别再碰罗文丽了。他们可能已经与罗文丽谈妥了相安无事的条件。骆副厅长通过“罗文丽的朋友”的电话这个小把戏,给他传递了关键信息:张广富该死,他的笔记本电脑在吴艳手里。再接下去就不用说出来了,大家心里都清楚:该是去做“清洁工作”的时候了。 虽然刘副厅长嫉妒骆副厅长突然走红,凌驾于自己这个主持常务工作的副厅长之上,成了鲁副书记的“交通员”,但他仍然庆幸鲁副书记仍然把他当自己人,要不然是不会让骆副厅长传话给他的。他们还需要他的话,他就得救了。 吴艳擅离职守不知去向到现在已超过24小时了。她原来早就准备好了,直冲着张广富那部笔记本电脑而去的。刘副厅长发现自己老了,他完全低估了这个S省公安厅最光彩照人的女警花。昨天傍晚他就已听说了吴艳突然失踪的事,他没有放在心上。他读过吴艳撰写的每一份秘密调查张广富的分析报告,深知她5个月来为此事付出的巨大艰辛,突然接到省厅召回她的调令,一时间在感情上难以接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后来他又听说,专案组的负责警官老俞曾接到吴艳的一个电话,说她就近去雁荡山旅游几天,散散心。尽管这有违于纪律,但他一向对于劳苦功高的年轻警官在小节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这次他又是做贼心虚,所以就没有去多想和细想。 他猜想她现在可能已经知道自己接受张广富贿赂的事了。要是他们把这些东西弄也到网上去,他们可都全完了。鲁副书记可能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吴艳可是大学科班出身的专业刑警,他估计她会想方设法逃出S省去,直接到北京公安部告他们一状。 想到这些,刘副厅长全身上下涌起一阵寒意。鲁副书记再年轻,也40多岁了,他们全都在官场上拼杀煎熬了这么多年,爬到今天的位置不容易,决不能说毁就毁,被一个小姑娘一脚踩死。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里开始酝酿成型:他要先利用张广富的黑道力量来对付吴艳。 想到吴艳这么个聪明活泼、漂亮能干的女孩子即将抛尸荒野,刘副厅长心里一阵伤感和惋惜:本来,她这次被召回省厅后就会被列入最前途无量的年轻警官之一,他都准备破格提拔她了,可谁想她自己要红颜薄命——最晚不会超过明天,吴艳就是一个光荣牺牲的革命烈士了。 受困 “你这个傻瓜!”吴艳骂道,“谁让你贪恋美色,活该被抛弃!” 于珉无言以对,他站立在修车铺外的一棵大树下,眼睛眺望着远方。 “你省省吧,只会对我嘴硬,你不是说你喜欢年龄大的女人吗?看看你自己,人家把你利用完了,就当是垃圾,随手扔大街上了。” 吴艳愈加火冒三丈,她发现自己突然对于珉充满了一腔愤恨:罗文丽对他的伤害仿佛被放大以后传递到她身上,刺痛着她的心,让她欲罢不能。 “哈,长见识了吧,告诉你,象你这种傻小子,要玩女人,还嫩呢!” 于珉冷不防转过身来,用嘲讽的眼神盯着吴艳:“那请吴老师教我,怎么玩?” 吴艳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她抡起手掌,给了于珉一记耳光。 于珉傲视着吴艳,全然没有退缩的意思。 吴艳不再理睬他。她取回了上午存放在修车铺老板那里的于珉的登山背包,打开,取出L型手电筒、雁荡山导游图和望远镜,然后把登山背包扔到于珉脚下。接着,她从身上摸出了一厚叠现金,递到于珉手里。 “这是一万元,你走吧,我放你走!”她气鼓鼓地说。 “我可是通缉犯,你把我放走,不怕犯错误?”于珉捡起了登山背包。 “我放人我负责!你赶快滚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于珉从修车铺里推出摩托车时,他又偷偷看了吴艳一眼,她依【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然满脸铁青,一副冷若冰霜的傲慢。 “这些东西就送你吧,留个纪念!” 他指指吴艳手里的L型手电筒、地图和那架俄制军用望远镜,但眼睛却没有再看她。 于珉骑上摩托车,熟练地点火,摩托车轰鸣着,他停留片刻,突然旋开油门,摩托车疾速向前面飞奔起来,风驰电掣般朝湖芜镇外驶去。不一会儿,摩托车就驶上了104国道。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很多,大部分都是往返于雁荡山的旅游巴士,望着旅游巴士车窗上映出一张张兴奋的脸,于珉不由地羡慕起这些游客来了。 但他现在已毫无游兴。 吴艳一直站在大树下,凝望着于珉驾驶着摩托车在阳光下的一阵扬尘中迅疾离去。15分钟前,她看到于珉坐在修车铺等她时,内心的喜悦是多么强烈和雀跃,而现在她却突然以粗暴的态度喝令他滚蛋,转换得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于珉的摩托车从她眼前消失了很久,她的悔意才缓慢地涌上心头。 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一个人行动利索,有于珉在,反而会碍手碍脚的。吴艳这样安慰自己道。 但她马上就担心起于珉是否会再一次被逮捕:要是于珉落入张广富手里,可真的会被张广富杀人灭口的,他现在肯定已疯了,会孤注一掷的。想到这些严重的后果,吴艳后悔自己因为一时赌气就轻率地把于珉赶走,她掏出了手机,准备联络于珉。不过,她犹豫着,不甘心自己的态度就这么软下来:这会儿他真气盛呢,要是自己说了好话,他还摆架子不回来可怎么办?难道还要她苦苦哀求他吗? 于珉从温荷市警察的重重包围中逃脱了出来,说明他还算不简单。吴艳想到这些,把手机放回口袋:谁让他自己骨头贱,贪恋美色,掉了命也是自找的!活该! 她的怒气依然未消。 吴艳换了一身便衣后,就驾驶着摩托车驶出湖芜镇,接着也上了104国道。公路的右边是连绵起伏的山岭,左边是豁然开阔的大海,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地闪动,平静而虚幻,犹如明信片上的优美插图。吴艳已经研究一遍雁荡山导游图,知道她现在正在经过一个海湾的一角。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不久,吴艳突然从反光镜里看见后面有3辆摩托车呈品字型队列紧紧尾随着她。吴艳旋开油门加快了车速。她在反光镜里看见那3辆摩托车也在加速,他们猛追上来,顷刻之间就把她与他们的前后间距缩短了。 4辆摩托车顿时在104国道上疾速追逐起来。吴艳远远望见前面公路上有3辆汽车高速迎面驶来,开在前面的是一辆三菱吉普车,是帕杰罗那种,凭直觉,她觉得来者不善。 眼看又接近了一个小十字路口,在快车道上飞驰的吴艳开始减速,突然向左转向,穿越公路对面的快慢车道,驶进了位于104国道左侧一条僻静的乡村公路。她冲过一座水泥大桥,进入了一个U字型弯道。 尾随着她的3辆摩托车也跟着拐进了这条乡村公路,但他们变得小心翼翼。吴艳与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被拉开了。但驶过U字型弯道后不久,吴艳看见她眼前的这条路直通另一座紧邻村庄的水泥桥,而她远远可清晰看见4辆摩托车已气势汹汹地开过了水泥桥,它们扬起的一片飞扬尘土正在向她逼近。 他们早就发现她了,是有备而来的:现在前有拦截,后有追兵,她已被围堵在这段弯弯曲曲的乡村公路上了。最多还有1分钟,前面的4辆摩托车就会与她迎面相遇了。 吴艳把摩托车拐进了一条似乎突然出现的小路。这是一条坑坑洼洼的下坡小路,摩托车颠簸着跳跃不止,几乎难以控制,但吴艳还是不假思索地加快车速朝下冲去。她希望与前后合击她的7辆摩托车拉大距离,然后尽快摆脱掉他们。可在路况这么恶劣的下坡道上这么疯狂地疾驶,无疑于绝望的自杀性冲锋。吴艳对自己的摩托车驾驶技术从未有过自信,但这次她只能拼命了。 吴艳咬紧牙关旋大油门,摩托车的颠簸跳动更加剧烈,她紧紧抓住车把,手心底溢出了冷汗,心里怕得要死。她深知此刻自己只要有一次小小的闪失,就必将车毁人亡。风在她耳边呼呼直响,路旁树林里的树叶象一群群黑鸟一样从身旁疾快地掠过。 等吴艳不得不将摩托车的速度放慢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越过了一个山谷的平坦底部,正驶在一条上坡小路上。她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一想起刚才风驰电掣的疯狂情景,身体就一阵虚软。 吴艳回过头张望,并没有看到小路上有摩托车尾随上来。 但她明白那帮尾随的摩托车骑手会沿着她的摩托车在小路上留下的车辙对她紧追不放的,他们马上就会赶上来的。吴艳并不清楚他们是否就是张广富派来杀人灭口的杀手。但是,他们出现得如此迅速,突然,而且明显是针对她而来的,不得不让她怀疑此事与罗文丽离去的有关系,还有她刚才在镇上与那个温乔镇派出所女警察的巧遇,倒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行踪为什么会暴露呢? 吴艳突然吓了一跳,她想到了于珉:他是否也和她一样遭人围追呢? 她掏出手机拨出于珉的号码。手机关机了。 吴艳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事态显然已经失控。而她却无法评估危险来临的程度。 小路变得越来越窄,但过了一个缓坡后,却是一条宽阔的青石路。吴艳下车推着摩托车前进,青石路上布满湿滑的青苔,似乎很久没人走过了,四周全是树林茂密的山冈。 当树林渐渐稀疏起来时,吴艳终于看到了房屋。高高低低的房屋有一大片,看上去就象一个僻静的小村庄。可她走近时,却发现小村庄里死寂无人,房屋与房屋之间的空地上野草丛生,草高没膝。 吴艳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里死亡般的寂静,让她不知所措,她心底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她摸出了手枪。 在一间挂满树叶的小屋外空地上,吴艳看到野草丛中堆着一摞摞东倒西歪的锈蚀铁锅和一大堆竹笾,据此她推测这里以前可能是个规模不小的茶叶加工厂,不知什么原因被废弃了,而小村庄里的人也全走光了。小村庄里最高大的建筑是一幢3层的长条楼房,吴艳估计它是被废弃的茶叶加工厂前办公楼,它的几乎所有窗户上都装有防盗铁栅栏,上面现在已经爬满了藤类植物,还星星点点盛开着不知名的粉红色野花。 突然,吴艳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正在渐渐逼近。有人来了。 她几乎本能地蹲下身体,环顾四周。天空湛蓝,四周依然寂静如死。下午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林在楼房墙面上投下斑班驳驳的碎影,风悄然无息地轻拂着。 吴艳竖起耳朵,贴近地面仔细辨别着远处细微的声音。她听到沙沙的脚步声忽隐忽现,忽重忽轻,就象是一种幻觉。但她已经肯定,是他们来了,就是他们。她轻轻把子弹推上膛。 她埋伏在一间小屋后面,没有去那幢3层办公楼,它目标太大,太引人注目。 仿佛过了很久,吴艳听到至少有5个人在楼房附近转悠。接着是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而近。一会儿,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沉寂一片的空气里震动,回荡,接近她的躲藏之处。她把身体伏得更低了。 “你肯定她进来了?”一个声音问道。 “应该没错,”有人回答说,“我进来前听见过摩托车的声音。” “怪了,连人带摩托车突然就不见了。” “前面青石路上有摩托车车轮痕迹,可能她躲起来了,把所有的房屋都搜查一遍。” 吴艳听见他们的对话,庆幸自己幸好提前5分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小村庄:要不,正好就和另一路准备拦截她的歹徒迎面碰上了,原来他们兵分二路合击她,而且行动效率也很高,她嗅出了职业杀手的味道。 “这里大白天鬼气也很重,阴森森的,象个鬼村,我们在追赶会不会是一个女鬼?”一个声音突然问。 因为自己单枪匹马而一直处于紧张之中的吴艳,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 “你昏头了,大白天有什么鬼?你们还不赶快搜查?”回答他的是一声呵斥。 透过乱草丛,现在吴艳清楚地看到有3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接近了那幢长条楼房,他们手上全握着手枪,在向楼房入口移动时,他们的速度和动作敏捷性,他们寻找隐蔽物的位置感,还有他们交叉掩护和彼此协同的娴熟度,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吴艳肯定是难以置信的:这些人全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老练职业杀手,这一点她已经确定无疑。 分两路合击她的职业杀手已在小村庄里会合,现在正分散成几个小组,开始在小村庄里搜寻她可能的藏身之处。他们清一色全是男人,差不多有11个人。 蹲伏在没过膝盖的杂草丛里,忍受着一群群小虫在眼前飞舞,还有地面散发出强烈的腐烂气息,吴艳一点也不会计较,她很清楚,只要她一暴露,弹雨就会直扑而来。她参加过多次危险的追捕行动,但却没有被凶狠的职业杀手追杀过。 她明白自己已经凶多吉少,很可能在这个无名的荒废小村庄里死于一场激烈的枪战。她并不因此而惊慌:被子弹击中,受伤,或牺牲,这是她所选择的刑警职业必须面对的一部分,而且最日常的一部分。但她心里还是泛起了一阵强烈的痛苦:她只有25岁呵,就在这里结束了吗?她眼前突然浮现出于珉在明媚阳光下东张西望等待她的矫健身影:他向她招手,手臂在空中有力地挥动……这是3小时前,而现在,她已经一无所有,陷入重围之中,时刻准备起身浴血战斗。 3名职业杀手已经沿楼梯爬上2楼。她不清楚他们是否会把整个办公大楼仔细搜查一遍,她盼望他们这样做。要是他们在小村庄里逐屋搜查的话,她和她的摩托车迟早会被发现的。但如果天黑下来后,她逃跑的机会就大多了,所以她盼望他们在搜查这幢小村庄里最大建筑时仔细一点,尽可能耗费掉时间:最多还有2个小时,太阳就下山了。 吴艳背后忽然传来煦风般轻微的脚步声,她屏住呼吸,不动。但脚步声仍在继续向她后背靠近,她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砰砰起伏的心跳。她非常缓慢非常缓慢地转过身子去,从乱草丛间她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在快速接近她的伏身之处,距离她仅10米左右了。吴艳吓了一跳,不清楚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幸好他注意力似乎集中在判断一棵大树树干后面是否藏有人,大树就在吴艳右方15米的地方。 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居然响起来了。她本能地伸手去捂住口袋,但一点作用也没有,铃声不屈不饶依然大作,她犯下了大错:手机忘了关机。那个男人迅捷地蹲伏下身体,同时举枪对准了她的藏身之处。 “出来,我看见你了!”他大喝一声,然后迅速移动到一块岩石后面。 接着,几发呼啸着子弹掠过她头顶。枪声响了。 吴艳知道,他开枪的主要目的是招来更多的同伴。她必须迅速行动,被他们包围了就被动了。那个杀手躲在岩石后面,不断探出半个身体朝她这里开枪,吴艳知道他企图阻止她移动,并确保同伴听到枪声后准确判断出方位。 她屏住呼吸,抬手扣动了扳机。 两声枪响的同时,她看见杀手的手枪从他手上遽然飞脱,他惨叫一声伏倒在乱草丛里不见了。在他举枪向她这里射击的瞬间,她先敌开枪击中了他暴露在岩石外的手腕。 吴艳迅速跃起,向小屋前的一大堆竹笾飞奔,她的摩托车就藏在竹笾后面。她翻身跳上摩托车,动作之敏捷让她自己都感吃惊,更让她吃惊的是,她连续按了3下电动点火按钮,可摩托车丝毫没有反应。 她迅速扫视了一眼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出现,杀手们还未赶到。 她听到了自己猛烈的心跳声。她急了,疯狂按动着电动点火按钮。轰然一声,摩托车猛然发动了。她加大油门,摩托车旋风般飞驰向前。她方向感很明确:不能走回头路,那条布满湿滑青苔的青石路,她飞车是无法通过的。 突然,吴艳的眼睛瞬间扫视过左侧几个奔跑的人影,几乎同时,她听到了背后连续响起了枪声。子弹呼呼地在她四周飞舞。然后,她听到了摩托车引擎发动的轰鸣声。她知道,又一场玩命的飞车追逐战开始了。 冲出小村庄,迎面而来的是一大片茂盛而高大的树林,一条泥土小路穿过密林蜿蜒远去。吴艳已听不到身后有枪声了,但她知道,起码有3辆摩托车在后面紧追不舍,最多离她400米距离。 穿过密林,泥土小路立即变得高低起伏起来。吴艳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长长的坡道中间,一边是高耸直立的山崖,另一边是悬崖。她的摩托车显然马力不够强劲,速度明显减慢了。她回头张望,果然如她所料,有3辆摩托车已驶上了坡道下端,看上去他们摩托车的上坡速度要比她快。他们之间的距离被缩短了,现在只剩300米了。 吴艳拼命加大油门。可她已把油门旋到了最大,但摩托车的速度非但没有提高,反而随着坡道越来越陡而降低了。她回头再看,后面3辆紧紧追赶的摩托车又把距离缩短了。 摩托车忽然剧烈颠簸起来,吴艳赶忙握紧车把,企图控制住斜向撞向山崖的摩托车。但她的转向太猛了,摩托车顷刻偏向另一边,直冲出路面,沿着陡峭悬崖飞驰直下。 吴艳一个鱼跃起跳,从摩托车上跃起。与此同时,摩托车在空中翻滚几下,落在悬崖山坡上,快速地朝下滚落,滚落,一直滚落到一条水流湍急的深涧旁,与岩石相撞,燃烧了起来,冒出一缕缕黑色的烟雾。 吴艳醒过来时,天已经全黑了。 她花了好些工夫,才弄清楚自己的状况。她终于记起了自己从摩托车上飞跃而起的瞬间。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两人宽的深沟底部,两边光秃秃的岩石峭壁高约10米多,几乎无法攀登,只有2棵挺拔的大树从深沟底部直耸而上,高悬在深沟上空。 她对自己还活着的事实难以置信:自己飞出路面,跳下失去控制的摩托车,然后身体摔落在悬崖山坡上,往下面深谷里滚落,半途中又跌落进这么深的深沟,除了手臂上有2处划伤和头部1处擦伤外,居然没有伤筋折骨。她估计,她摔下深沟时,正好撞在一棵大树上,被震昏了。回想这些惊险场面,吴艳仍然心有余悸:自己命大,才活着。 她很清楚,对她紧追不放的那些杀手或许还在附近转悠,寻找她摩托车的残骸以及她应该血肉模糊的尸首。天亮以后,他们肯定还会搜查得更加仔细,不见到她的尸首他们是决不会收兵的。 吴艳猛然想起了张广富的笔记本电脑。她迅速从胸前取下了黑色背袋,拿出笔记本电脑,启动,黑暗的屏幕几乎立即就跳动着闪亮了。它也没有摔坏!她忽然歇斯底里地抽泣起来,心里涌满了强烈的幸福感。 现在该考虑如何从深沟底部出去了。这条深沟并不很长,大约30多米的样子,吴艳沿着深沟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可以攀着岩壁爬上去的地方。看来,要从这里出去只有靠爬树了。但吴艳不会徒手爬树。她发现自己真的被困在这条深沟底部了。要出去现在正是时候,天亮后会更危险。 她想到了于珉,打电话叫他来救她出去吗?她掏出手机,但她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他好不容易摆脱掉这些天来的追捕和危险,轻松回家了,叫他来救她,等于是把他再次卷了进来,现在这10多名杀手的追杀目标只锁定住她一个人,他一来就会成为第二个被追杀目标,这一次她连自己能否活着回去都没有把握,如何能确保他的安全呢? 她是刑警,死亡是这个职业的一部分,而他不是,她何必非要连累他呢? 想起于珉站在阳光下等候着她和朝她招手的情景,吴艳心里感到很暖和,感觉美好,这就够了。她不完全是孤独一人:他等过她,是她执意把他强行赶走的。 吴艳再次抬头望了望高耸在深沟上空的那2棵大树,她精神好多了,她准备打个盹,养精蓄锐,然后一口气爬上其中的一棵树:不会,就边学边爬,她一个刑警怎么能因为不会爬树就活活被困死在这里呢? 她看见一弯新月悬挂在深邃的夜空,满天的星光闪烁。深沟底部黑越越的,在灿烂星空的映衬下,四周幽暗的岩壁显得落寞而凄迷。这真是一个艰难的夜晚。 巧合 从晚饭后到现在,张广富已连续5个小时泡在网上,查看他笔记本电脑里所有被罗文丽弄到网上的文件。让他奇怪的是:所有被牵涉进去的官员为什么全部只局限在温荷市范围内,级别最高的是市长曹与岱,而省城里的官员居然一个都没有。这是巧合吗?似乎也太不寻常了:难道罗文丽故意把他们漏掉了?她害怕了,不敢碰他们?还是她在笔记本电脑里没有发现他写的贿赂省城官员的备忘录和帐目? 张广富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凌晨0点30分了,但他丝毫没有这一天已经过去的感觉。对他而言,这个下午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转折点,也是他走入黑道以来所遭遇到的最大挫败:他上网亲眼目睹了他笔记本电脑里的秘密成为互联网上最轰动的新闻,他非常清楚,他在温荷多年经营而建立起的权力网络已被重创,市政府和公安局里那帮贪官的倒台只是一个时间问题。那帮贪官现在一定对他恨之入骨,因为他偷偷记下了贿赂他们的金钱帐目,还详细描述了他们接受贿赂的经过,现在这些东西曝光了,就等于是他亲手把他们送进了监狱,所以在傍晚时分,他坐着一辆三菱吉普车悄悄来到雁塘镇上,住进镇北一家不起眼的小宾馆新塘宾馆,老板是他的表弟。 张广富是个敏感的人,他要提前预防有人狗急跳墙对他先下手。 但在驶往雁塘镇的半路上,刘哥的一个电话几乎让张广富发疯:刘哥说,罗文丽和于珉已经失踪,“黑铁”他们只盯住了曾和他们在一起的那个女警察。 随后,张广富接到了省公安厅刘副厅长的电话。温荷市的那帮贪官栽定了,接下来就该轮到省城了,他们肯定是急疯了,不过现在他们找他也没有用,那部笔记本电脑在罗文丽手里,一切得由罗文丽说了算。 但出乎张广富意料,刘副厅长找他是要做交易。刘副厅长把话说得非常坦白:他的东芝笔记本电脑已落入在一名叫吴艳的女警官手里,她目前正在湖芜镇附近逃窜,整个事情很可能因为她而会变得无法收拾,但要他即刻派警察去除掉她是不现实的;因而,交易很简单:张广富派人去消灭吴艳,他负责清除罗文丽和于珉。 张广富同意这桩交易。他雇佣的“黑铁”职业杀手们已经盯上了吴艳,解决她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关键是:刘副厅长为什么也会知道吴艳就在湖芜镇附近?吴艳会不会是刘副厅长放出的一个诱饵?她为什么要放走罗文丽和于珉?是故意的,还是巧合?这桩交易是他们设计好让他往里面钻的一个圈套? 他想不明白,照理说,自己偷偷记录下贿赂官员的明细帐目及贿赂细节一事曝光已彻底冒犯了官场大忌,等于是把自己给废了,省城里接受过他贿赂的大小官员,现在全都胆战心惊的,生怕他们名字随时都会象温荷市官员的名字一样出现在网上,他们私下里绝对咬牙切齿地恨不得杀他灭口,或至少也应该远远地躲避开他这个祸害,但刘副厅长却反而主动来找他,要他去杀一个警察,这是为什么?也是巧合吗? 张广富直楞楞地端坐在电脑屏幕前,他把这些巧合小心地拼装起来,似乎隐隐约约地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他猜测,罗文丽很可能已经和鲁副书记他们有了交易,现在,他们唯一惧怕的东西可能就是吴艳手里他的那部东芝笔记本电脑了。他们想让他当替罪羊,把杀警察的罪名安到他头上。但他也不是好惹的,就将计就计吧。 他起身拿过手机拨通了刘哥。 “还是没有找到人和电脑,摩托车已经摔得粉碎!”刘哥在手机里焦急万分地说。 “连夜找,我们没有时间了。人手不够,就把兄弟们全都叫醒,限他们2小时内从被窝里爬起来,从温荷赶到你那里报到。” “‘黑铁’肯定不会同意,”刘哥提醒张广富道,“他们怕惊动警察,威胁说我们的人一来他们就撤。” “‘黑铁’想撤就撤吧,我给他们打招呼!”张广富斩钉截铁地说,“一定要从女警察手里先拿到电脑,有了电脑,我们什么也不用怕了。” “明白了。” “行动要快!天亮了人多眼杂,麻烦多。” 罗文丽能做交易,他也能做。他的资本就是他的笔记本电脑,当初他记下这些明细帐目和贿赂细节就是为了在危急时刻有资本可以和鲁副书记坐下来潇洒地笑谈交易。张广富清楚,他现在的处境比任何时候都要脆弱和危险,他只有拿到吴艳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才会有安全。 但他的东芝笔记本电脑真的在吴艳手里吗?那些记录鲁副书记和省城官员接受他贿赂的明细帐目和备忘录真的没有被罗文丽删除,还一字不动傻傻地留在笔记本电脑里吗? 张广富知道他是赌徒的命,这次他也得赌一把。 夜间定向 于珉一觉醒来,发现屋里窗外都已漆黑一片。他抬腕看了看他的夜光手表,时针正指向凌晨1点15分。他又继续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但却发现自己再也睡不着了。他的胃里咕咕地泛起酸水,似乎在提醒他:他是被饿醒的。 他一骨碌坐起身,走下床,来到窗前。旅馆下面这条热闹的街道上的店铺已全部关门了,他挑这家旅馆里住是因为在这里住的全是自助旅游的年轻游客,旅馆门前这条街上的店 铺70%是售卖各色旅游纪念品的,30%是招待游客的饭店,但这里毕竟不是大城市,没有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和24小时服务的便利店,现在游客们早就入了梦乡,饭店也全熄灯多时了,他所住的这家旅馆此刻已万籁俱静。 于珉开亮房间里的灯,迅速打开橱门,他已饿得不行,希望能够从他的登山背包里找到一些饼干之类的干粮充饥。他发现,橱里登山背包旁边还放着一个蓝色的塑料拎袋,没有被动过。他突然想起来了,这是他和罗文丽一起在湖芜镇上一个小超市里买的食品,当时买了一大堆面包和饮料,和吴艳吵架时,他一直挺奇怪地拎着其中的一个拎袋没有放手,走的时候也就随手带来了。 离开了湖芜镇,他沿着104国道朝雁荡山疾驶,还不到15分钟,他就驶进了沿途的第一个大市镇雁塘镇,不知道为什么,一进镇于珉就感到极度疲劳,他想睡觉。雁塘镇是雁荡山旅游区里的一个大集镇,在这里,有钱的外乡人全被看作是游客,受到热情接待,当于珉爽快地预交了两天的住宿费300元之后,旅馆老板立即把他带进了这家旅馆最好的一个单人间,连他的身份证也不屑于看一眼,所以,背着登山背包的于珉,还有他的一身休闲装穿着,已经被这里人理所当然地看作了他们接待的又一个从上海骑摩托车来雁荡山自助旅游的年轻游客,他已不必再去担心有人认出他是被警方通缉的嫌疑犯了:这里是旅游区,人们即使警惕性再高,也主要用于防小偷,防拦路抢劫的强盗,对其他没有兴趣。 于珉先吃了几片面包,然后是从拎袋里掏出了两碗方便面,用旅馆房间热水瓶里开水冲着吃了,才稍稍感到一丝饱意。他站到窗前,感到自己这间被灯光照得明亮的房间在周围一片黑暗里特别突出,似乎有很多人都在注目着他似的,让他感到慌张,他仍然害怕有人把他认出来。 于珉熄灭了灯光,坐在床边,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罗文丽,想起了他们在床上做爱的情景。现在她在哪里呢?她为什么会突然弃他而去呢?也许她早就计划好了。于珉叹了一口气,庆幸自己也脱险了。他的脑海再一次无法抗拒地浮现出他骑摩托车逃跑时背后响起枪声的可怕情景,他身子往后躺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他再也不想被人追踪了,明天一早他就离开这里回上海躲避一阵再说,他对去雁荡山野营露宿已毫无兴趣了。 但是在黑暗中躺了很久,于珉仍然没有睡意。他越是强迫自己睡觉,就越是睡不着。他感觉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充满了歉意。他索性再坐起身,点上一支烟抽。他回忆起在湖芜镇上吴艳快步朝他走来时掩藏不住的明艳笑容,那一刻他的内心忽然涌出一种喜悦,仿佛为自己没有弃她而去倍感自豪似的。但他知道,他没有逃走主要是因为罗文丽突然抛弃了他,要是罗文丽在出租车里向他招手,他肯定会毫不犹豫跟着她走的。 然而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在湖芜镇上那个修车铺外,他站在暖洋洋的阳光下等待她,心情焦虑而慌张,而见到她的一瞬间心里却一下子感觉到分外踏实和放松。于珉感到迷惑,吴艳是警察,自己是被警方追捕的通缉犯,他为什么会为逃离她远走高飞而产生内疚感呢? 不错,那部记录了S省省委鲁副书记和其他高官接受张广富贿赂罪证的东芝笔记本电脑,现在确实只要她一个人负责保护了,但她是刑警,老百姓养着警察就是为了对付犯罪分子的,她即使被黑道杀死灭口,被追认为烈士,也属忠于职守因公殉职,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自己又何必瞎操心呢?再说揭露贪官犯罪也不是自己应尽的义务,何况自己为此已落到了被通缉的境地,不知道哪天可以平反,还差一点被张广富手下的黑道枪手开枪打死,作为老百姓,已经奉献得够多的了,够让警察露一手专业了。 横想竖想,于珉还是觉得自己欠了吴艳很多,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不管她是不是刑警,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现在所有的危险都引向她一个人了,而他一个男人却在关键时刻地从她身边抽身而退了:难道仅仅是警察和老百姓的分工在起作用吗?就没有自己因为胆怯而撤退的成分? 于珉在房间不安地来回踱步,他很想知道吴艳此刻身在何处,是否安全。他再次抬腕扫了一眼夜光手表,时间已是凌晨1点45分了。他想,她也许睡下了,明天再联系吧。 他还记得,省公安厅的刘副厅长已收了张广富的贿赂,他们是一伙的,肯定会和张广富一起行动,把吴艳污蔑为最危险的罪犯,然后动员全S省的警察围捕她,就象他和罗文丽在温荷市经历过的一样。 但就吴艳一个人对付得了吗?她会不会已经被张广富的黑道枪手打死了呢? 想到这里,于珉忍不住掏出了手机。他想,吵醒她就吵醒她吧,大不了再大吵一架! 手机拨出好一会儿,才响起铃声,接着有人接听了。 “喂,是谁?” 声音听上去轻而遥远,于珉明白这是手机信号不强的缘故,但他还是听出是吴艳。 “我是于珉,你还没死吧!”于珉回答道。 手机里没有了声音,片刻之后,传出了丝丝的奇怪声音,再接着传来了女孩子的抽泣的呜呜哭声,在手机里听上去很失真,变成很好笑的怪音,于珉凭着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判断,这是吴艳想忍住不哭结果没忍住的哭声。 他没有想到,这个凶巴巴的女警官居然也有脆弱的一面,会对着他大哭一起,他顿时楞住了,但接着他急了:她一定有事情发生。 “你出了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吗?”于珉脱口而出。 吴艳哭得更厉害了。 别看她是个警官,对他横眉竖眼蛮横过,凶过,到底【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也是个女孩子,受委屈了,还是要哭的,他想道。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再哭我也要跟着一起哭啦。” 接着,于珉对着手机发出他模仿女孩子的尖利哭声。 终于手机里安静了,传来一声凶狠的吆喝:“你再嚎,我就马上关机不理你了!” 想到吴艳说赶他走就赶他走的果敢,于珉立即听话地收声不响了。 “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啦?”他换作一副认真而温和的口气问道。 手机里很久没有声音。于珉知道吴艳在犹豫不决。 “这是警察的事情,你别管了。”吴艳冷冷地说,她显然冷静下来了。 “说实话,我真的不想管,”于珉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现在处境很危险,张广富的人都在追杀你,省公安厅刘副厅长也肯定派了警察追捕你,而我死里逃生,再也不想被人追杀了,也不想再让警察抓捕一次,我受够了,不过,要是因为你有事而我不管,最后你被张广富的人打死了,我这辈子也就没法活了。” “我是刑警,你是老百姓,你不必内疚的。”吴艳仍然咬牙切齿地说出一句。 “你是女的,我是男的。”于珉说道。 “女的怎么啦?女的比男的强!”吴艳突然火气大了。 “好了,别耍孩子气了,快告诉我,出了什么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于珉的话说得温柔如梦,他拿出了他以前哄女朋友的那一套软功夫,凭直觉,他估计要么就是吴艳耍着他玩寻开心,要么就是她遇到大麻烦了,怕连累他,所以嘴硬。 “我再说一遍,警察的事你不要管!你还是自己小心顾好自己吧。” “就算是警民联手,打黑除恶,还不行吗?” 于珉在手机里听到吴艳轻轻地笑出了声,但接着,他得到的还是吴艳斩钉截铁的回答:“不行,我不连累你。” “好,你嘴硬,你抢着要做烈士,就去吧,我不拦你,就靠你这号傻X警察来打击黑道,真是浪费我们纳税人的钱!” 于珉说完挂了手机,躺倒在床上,他心里气臌臌的:自己于心不忍,要冒死去救她,她居然还要和他斗嘴!这个该死的凶女孩!就让她去死吧!他明白她不想连累他的一番好意,可是她也该理解他的心情,说说她现在的情况又何妨呢?居然还嘴硬! 管她呢,她想要去做烈士就让她去吧! 想是这么想,但在黑暗里躺在床上,于珉辗转反侧,明显感到自己心里有一股焦急不安的情绪难以消去和隐退,他手里一直握着手机不放松。 吴艳背靠着一棵大树坐在地上休息。她爬树已经爬了3个多小时了,却始终不得要领,就连脚离地3尺都难以做到,她倍感灰心。刚才,她把自己的一腔情绪全发泄在于珉身上了,现在真是身心俱惫。 一听到于珉的声音,她内心顿时充满了一股暖意:这个傻瓜居然还在担心着她!可接着不知为什么,她的心软软的,突然涌出一肚子的委屈要倾诉,她忍了再忍,终于控制不住,对着于珉大哭了一场。 当于珉问她出了什么事时,她心动了,事情明摆着,找于珉帮忙是她脱离险境最现实和最便捷的办法,但她还是很犹豫:她估计,那些职业杀手就在附近一带山岗上转悠,说不定她还没有被于珉找到,于珉自己倒一头撞上职业杀手的枪口了,结果白白去送死。 于珉口气温柔地哄她时,她柔肠寸断,泪水哗哗直淌下来。她几乎就要答应他了,可一种强烈的憎恨突然从她心头冒起: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一直都在欺骗自己,于珉在湖芜镇上等她也好,刚才在手机里哄她也好,全都是因为罗文丽弃他而走造成的:他是拿自己当替代品来安慰他的自尊,治疗他的心痛。 她不稀罕他的假温柔。 情绪安定下来后,冷静一想,吴艳觉得自己对于珉有些过分:她似乎把于珉当男朋友来撒娇了,她居然还吃着罗文丽的醋;于珉是她赶走的,他是通缉犯,而她是警察,照理他该乘机一走了之的,可他还想到打电话来问候她,还有意思回来帮她的忙,他为人已经很难得了,她到底还想希求他什么呢? 忽然,吴艳的手机又响了。还是于珉。 “刚才我说错了话。”于珉仍然口气温柔地说。 “我的事不要你管!”吴艳拉不下脸,继续负隅顽抗,但语气软了很多。于珉的再次来电,让她浑身上下充满了暖意。 “好了,别生气了,我在雁塘镇上,估计离你不远,你在哪里呢?” “我在一条沟里。”经不住于珉的温柔攻势,吴艳慢慢吞吞地说了出来。 “在一条沟里?”于珉紧张起来,“我早就猜到你出事了,在哪里?” “你别过来,有很多职业杀手正在搜寻我。” 职业杀手?于珉楞住了。他仿佛又听到了他背后响起了枪声。 “你现在危险吗?”于珉咬紧牙关问道。 “还好,他们还没有发现我。”吴艳回答。 “你告诉我你现在的方位。”事已至此,于珉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我也不清楚。” “别急,我的雁荡山导游图,还有手电筒,都在你手里,放导游图的防水塑料袋里还有一把带量角器的小三角尺,在地图上,你要量出你现在所处的位置与雁塘镇之间的距离及方位,然后打我手机告诉我,我先挂了。手机别关。” 虽然情绪紧张,但于珉发现自己开始沉着而冷静,不再象前几天那么慌张了:经历过这些天的多次惊险,他似乎胆子大了,对自己的行动也渐渐有了自信。 于珉带上登山背包悄悄出了房间门,他知道这一去不可能再返回旅馆了,多交的一天住宿费就算白白便宜了老板。他的摩托车就停在旅馆的后院里。穿过旅馆灯光昏暗的走廊和楼梯,于珉在通往后院的门口停住了,他从登山背包里取出紧急救生包,找到一个贴着标签的中华牌香烟铁盒,打开,拿出一把8 cm长的小锯条,攥在手心里,然后伏下身子,猫着腰迅速通过院子里的开阔地,窜向后院唯一的一扇小门。 此刻已是凌晨2点多了,这个时候于珉要骑摩托车外出,不可能去惊扰旅馆里的任何人,他们肯定会疑心,非把他看作是疯子或坏人不可。后院大门口上了锁,但他白天停车时注意到门上只有一把小挂锁,很容易就可弄开的。 院子上空星光灿烂,一弯新月孤悬在深邃而寂静的夜空。于珉在黑暗里摸到了小挂锁和铁链条。他摸了摸铁链条,不算粗。他决定锯断铁链条,因为挂锁上锁环使用的铁一般比较坚硬,而铁链条所使用的铁就不那么讲究了,甚至是伪劣产品。果然,不用10分钟,于珉就锯开了铁链条。 于珉潜回到摩托车旁,现在他要做的最危险动作就是把摩托车推过开阔地,然后从后院的那扇小出去。万一哪个起身小解的游客碰巧看见嚷嚷起来,他就全完了,尽管他偷的是自己的摩托车,可一进当地派出所,他的通缉犯身份就会被查出来。 不过,于珉的运气好,他成功地把摩托车推出了后院小门,但他没敢在旅馆附近发动摩托车。一直推出几条街去,他才点火发动。摩托车引擎发出雁塘镇上寂静无声的街道上巨大的轰鸣,把于珉吓了一跳,他旋开油门,摩托车亮起明晃晃的两道前灯光直照着路面,朝镇外公路疾驶而去。 “我骑摩托车朝你的方向来了,”于珉拨通吴艳的手机,“走夜路车速不可能快,我路也不熟,估计要2个多小时才可能到你那里,你再确认一下你的方位,要是错了,我可就找不到你了。” “我肯定那些职业杀手还在我周围活动,你还是别卷进来的好,现在还来得及。”吴艳的警告听上去就象是一种客套。 “我不会见死不救的。” “我还没死呢!爬树我快学会了!”吴艳挂了手机。 于珉出门前,吴艳已把他们分手后她的遭遇简要和她目前位置的方位距离告诉了他。 她打着于珉的美军L型手电筒俯身在那张标注相对还算详尽的雁荡山导游图上,先找到湖芜镇,然后根据她对摩托车被追逐路线的记忆,找到那个被荒废的小村庄,果不出她所料,它在导游图上被标注为“原红星茶厂”。她想起小村庄外高大稠密的树林和一条上坡的泥土小路夹在一边是山崖一边是悬崖之间的地形,她就是在这条险峻的山路出事的,她依据地图上粗略的地形图及标注确定了她目前所在那条长沟的大概位置,然后用那把带量角器的小三角尺推算出大概方位以及与雁塘镇的大概距离。她知道,于珉将根据她告诉他的方位和距离来寻找她:用军用指北针指示方位,用摩托车上的里程表计算距离。 即使在白天,用这个方式找人仍属于是大海捞针,更不必说现在是黑灯瞎火的凌晨。于珉要找到她全靠他们俩的运气了。吴艳再次核实了她计算出的位置方位角和距离数,通过手机告诉了于珉。她知道,仅凭这些表面上很精确的数据肯定是找不到她的,因为她此刻所在的位置这个原点是她在地图上大致估计着确定的,本来就不准,于珉很可能与她“谬以毫厘,差之百里”,但她相信于珉与她天生有缘份,老天会引着他来再次相遇的。可在通话时,她对于珉什么也没有说。 据吴艳的地图推算,从雁塘镇到她坠落其中的长沟,直线距离只有18公里,公路距离有40多公里,但因地处山区,公路迂回曲折,40公里的路程依据方位角的不同可被分为12个路段,这意味每走几公里就要依方位角的变换而改变前进方向,因而,于珉把65式军用指北针一直挂在脖子上,几乎每过一个路口都要停下车,打开指北针和记录12个路段方位角和距离数的笔记本,仔细核对,每过完一个路段,他就用红笔将它勾去。 于珉既感到刺激紧张,也承受着再度被枪击的恐惧。但是他做得很耐心。他很清楚,这不是赶路,而是行军。所以,一出旅馆后院的小门,他就把今夜救援吴艳的行动视作一场夜间定向(Night Orienteering)的自由运动;夜间定向是定向运动中的一种难度很高的比赛形式,总是选择在视度不良的夜间进行,于珉从未获有成功记录;但今夜的救援行动却要比夜间定向的难度更高,简直就是他一个人在黑暗的大海里捞针,还有吴艳说得那些职业杀手在四周转悠,他必须加倍小心才行。 刘哥和“黑铁”的职业杀手们把摩托车坠毁现场周围的几里都搜查了一遍,但是毫无收获:他们既没有找到笔记本电脑,也没有发现吴艳。他们已得出结论:吴艳肯定是还活着,她要么已逃离此地,要么仍躲藏在附近。 现在是凌晨3点40分,被刘哥叫醒从温荷赶来的兄弟们都已乘车到了吴艳的摩托车坠毁现场,由于人多势众,他们接替“黑铁”的职业杀手们继续在附近的可疑之处进行地毯式的仔细搜查,而“黑铁”的职业杀手们则到车上睡觉,但他们枕戈待旦,穿着衣服带着手枪入睡,随时准备应召快速出击。 “嗨,你们看!”一个刚从温荷市的麻将桌上被刘哥叫来的年轻人喊了一声。 大家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对面山坡上一条公路上远远有一个灯光正在快速移动,隐隐约约还可以听见引擎的轰鸣声。 “一个大灯,肯定是摩托车。”有人猜测道。 “这么晚了,谁还会赶路,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女警察正在逃跑呢?”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道。 刘哥在一旁已经用望远镜在观察了。他用的是一个62式8x30的军用望远镜,没有夜视功能,但它的光学观察效果非常好,刘哥可以借助摩托车前大灯灯光的反光,清晰看见一辆摩托车顺着山路疾驶而下,骑手戴着一个头盔,面罩敞开着,但刘哥无法看清楚骑手的脸庞。 在山路最低处的一个岔道口,摩托车突然停住了。从望远镜里,刘哥看见那个骑手拿起挂在脖子上的一块怀表,端在在眼前仔细端详着,他小心而轻缓地转动怀表,似乎在很投入地把玩,接着,骑手又掏出一个小本子,凑近摩托车前大灯的灯光看着,然后,旋开油门开着摩托车继续上路。 刘哥好奇地目送着他远去,他猛然惊醒:他不是在看怀表,而是在看指南针,辨别行进方向和道路,他要去什么地方?需要这么准确的方向?在这个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在这片山区转悠?难道他是来寻找吴艳的?他也是一个警察吗? 刘哥跑向停在公路上的汽车,他要叫醒那些正在倒头大睡的“黑铁”的职业杀手们,让他们骑摩托车追上那个骑手,他肯定知悉吴艳躲藏的方位,正借助指南针的帮助寻找她的藏身之处呢。 “按照你说的方位和距离,我已经到了,”于珉用手机对着吴艳说道,“这个地方好象有点象你说的,是你掉下去的地方:一边是高高直立的山崖,另一边是深不可测的悬崖,公路是上坡道。” “差不多,我就是在这儿摔下来的。”吴艳回答道,她终于摆脱了情绪,开始与于珉认真合作起来。 “那个美军手电筒还有电吗?” “还有点,干什么?” “你用它朝着天空照30秒,向我指示方位。” “不行,你能看到,别人也能。”出于警官的本能,吴艳不同意暴露她的位置。 “好吧,我先下来再说!”于珉没有坚持。 挂了手机,吴艳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内心甚至有些恐惧:即使她冒险用L型手电筒指示自己的方位,手电筒的光照也不一定会越出深沟顶部,正好让于珉发现;于珉就在附近,他们用手机通话,知道彼此的状况,似乎成功就在眼前,但关键是,除了照手电,还得有办法让于珉找到她所在是这条深沟,要不然他很可能会在她周围的山地树林里瞎转悠,碰上那帮职业杀手的话,肯定没命,所以,每一次和于珉通话她都很紧张,因为她手机电力不多了,她害怕在于珉找到她之前双方手机因为频繁联络将电力消耗完了,然后是中断通信,一片死寂,那她可就真的陷入完全求助无门之地了。 吴艳想不出于珉用什么办法可以接近她。她因为看到了脱险的希望而烦躁起来。 于珉停好摩托车,熄灭车灯,从后座上取下登山背包,他凭借微弱星光和手指触摸,在背包低部掏出一个紧急救生包、一支强光小手电和被卷成一圈的2根长度均为25米的救生绳。他将两根救生绳的一头接起来,套在一棵大树上后,再接好另一头,然后,他将强光小手电打亮,咬在嘴里,借小手电的光亮仔细地检查一遍救生绳的绳结是否牢靠。 很久没有尝试冒险了,于珉很紧张,望着黑幽幽的峭壁,心里空落落的。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是给自己壮一壮胆。 于珉用力扯了扯救生绳,接着,他左手在身体前面握紧救生绳的前段,把救生绳绕过右大腿,穿过胸前,从左肩膀上绕到后背直到右侧腰部,右手握紧救生绳的后段,然后,他缓慢地沿着几乎垂直的陡坡向下移动。这是野外生存训练中最标准的缘绳下降法,最重要的诀窍就是:要把身体重量均匀释放到救生绳上,不能因为怕摔下去就用手紧紧抓住救生绳而承担自己的重量,手是用来控制身体下降的速度的。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于珉因为注意力全集中身体姿势和左右手对救生绳收放节奏上,脚下一滑,身体立即失去了平衡,他的身体立即顺着绳索以坠落的速度下滑着,直到他双手死死握紧了救生绳的前后两端,才止住了身体下滑。 他的身体在半空里悬着,但于珉头脑还算清醒。他晃动着身体,双脚很快触到了直直的峭壁。他的身体紧紧贴向峭壁,停止了移动。他要定一定神。刚才好险:要是他脱手,他就直笔笔地摔下悬崖去了!他下降得似乎太快了一点,他的身体还没有习惯顺着绳索滑行的感觉呢。要慢慢来。 这时,他的右腿根部和左肩膀上同时剧烈地疼痛起来。他知道,刚才下坠时绳索勒伤了它们。他咬咬牙,提醒自己是在野外行动,一切要按严酷的野外生存原则行事:这是一次充满危险的正式援救行动,而不是野营俱乐部组织的模拟训练,要应付的复杂事态还多着呢,现在这点疼痛只是个序幕。 绳索的长度为25米,于珉下降到2/3处时就停止了。他在这里找到了一棵斜生在峭壁上大树,他骑在大树上,解开救生绳一头的绳结,然后,拉动绳索,要把救生绳从峭壁上部系绳的那棵大树上拉下来。 绳索全部拉下来后,于珉凝望着星光熠熠的夜空:下来容易上去难,他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他把救生绳在树上套好后,又将绳索的两头结上绳结。接着,他如法炮制,继续用缘绳下降法让身体沿着峭壁在绳索上下滑。他的目标的是峭壁上的下一棵大树。 当于珉到达峭壁上的第5棵大树时,估计自己已下降了近快90米了。他从自己的登山背包里取出一架俄制微光夜视双筒观察镜,他打开它,环视四周。峭壁上的树木和岩石仿佛全变成一个淡绿色的童话世界里的景物,在他眼前历历可见。效果还算不错。这个倍率为2倍的夜视仪观察距离约有250米。于珉掏出手机拨通了吴艳。 “我已经在悬崖上了,大概下降了90米,你朝天空打手电30秒,看看你是否就在我的附近。” “手电筒的光太弱,距离远的话,你不一定看得到。”吴艳犹豫着。 “我有夜视仪。你快打吧,别浪费时间了。” “好吧,听你的。”吴艳突然变得温柔而听话了。 于珉对此没有细想,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夜视仪里的图象上。一分钟过去了,于珉用夜视仪将周围迅速环视了几遍,但没有丝毫发现。 他再次拨通吴艳的手机:“你打了吗?” “打了。” “再打一次,一分钟。”于珉说道,他心里也在打颤,他也知道每打一次吴艳暴露给职业杀手的机会也多一次。 “好。” 于珉再次透过夜视仪环视四周,还是没有发现有光柱拔地而起。突然,他停住了,他看到了手电的光柱了:原来吴艳在他的右上方。他一直以为吴艳应该在他的下方,因而忽视了峭壁上部。看来,他下滑得太深了:吴艳的方位就在公路下面约70米处的峭壁上。 “我发现你了!”于珉在手机里对吴艳大叫。 “你快来!”吴艳大哭起来。 “你耐心一点!”于珉挂断电话,抬头望了一眼沿峭壁垂下来的救生绳:往上爬要比往下滑慢得多了,也难多了:他得准确地把救生绳甩过临近他头上的树上,要是够不着的话,他就无法爬上去。原来打算救出吴艳后沿着峭壁下到谷底,绕道回到公路旁他隐蔽摩托车的地方,但现在他必须改变计划,要直接沿着峭壁往上爬了。 吴艳身体紧贴着深沟一侧的岩壁隐蔽着,她心急如焚,不断祈祷着于珉能够顺顺利利出现,带着她脱险。但越是希望在前面,她越是紧张和警觉,她已弄不清楚这到底是警官的一种职业病,还是一种职业本能。她掏出手枪,又放回口袋里,然后聚精会神地仔细聆听来自深沟上方细微动静。 隔了很久很久,吴艳几乎要睡着了。于珉还是没有给她消息。吴艳实在忍不住了:他会不会在和她开玩笑?如果他找不到深沟,她也要听一听他的声音。她拨了他的手机。 “喂,我正要给你打呢,”手机一通,于珉就兴奋地说道,“我已经把绳子放下来了,你看到了没有?” “没有,我没有看到,”吴艳激动起来,“你就在上面吗?” “对,我就在上面,你快找到绳子,沿着绳子爬上来。”于珉显然也很激动。 吴艳沿着深沟的峭壁大步走着,她终于看到了一股铅笔粗细的救生绳已沿着光秃秃的岩壁下垂到深沟底部。 “我看到绳子了,我会马上就爬上来。”吴艳紧紧握住绳子,生怕它突然缩了上去。 “别拉下东西,你检查一下。” “我早就准备好了。我上来了。”吴艳挂了手机,放进口袋,接着双手快速互搓,准备攀着这根救生绳从岩壁上爬出这条深谷。 尾随 戴上一副眼镜的林楠出现在雁塘镇凌晨4点50分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和小赵一行6人昨天傍晚时分就尾随张广富来到镇上。为了预防他发现,他们一路上换了6次车。进镇时,他们乘坐一辆客货两用小型车,这辆车现在就停在张广富住的新塘宾馆对面一家旅馆门口。林楠住在500米开外的一家招待所里,他和张广富太熟,怕万一撞上了坏事。 小赵还在客货两用小型车里守着,密切监视着张广富的一举一动。林楠准备走过去上 车接替小赵,让他回旅馆去睡一会儿。 街道上静悄悄的,林楠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天仍然漆黑一片。 林楠走近客货两用小型车,动作利索地打开车门,弓身钻进车里。他省略了前后各张望一次动作,理由是,即使别人看见他上车,也以为他是车主,不会当他是窃车贼。 “你总算来了!”小赵眼睛红红地递上香烟。 “他怎么样了?”林楠指指车窗对面的新塘宾馆,示意是张广富。 “外面没动静,”小赵汇报道,“他们进去后就没有出来过,小刘在里面还盯着,你自己听他汇报最新动态吧!”说完,小赵拨打小刘的手机。 “喂,小刘,我是林楠,有动静吗?”手机接通后,林楠问道。 “他们全住在3楼,把整个3楼全包了,其他住店旅客没法靠近他们,有保镖站岗,到现在还没有动作,我无法弄清楚他们是否打算住下。”小刘汇报说。 小刘是昨天傍晚林楠派去盯梢张广富的,他是刑警队一名新分来的刑警,张广富不认识他。小刘和另一名女刑警来雁荡山旅游的情侣身份,住进了张广富住的新塘宾馆。张广富住3楼,他们住2楼。但是他们始终未见张广富露一面。 “你先睡觉,让小齐先守着。我估计他们天亮会有动作。”林楠嘱咐道,小齐就是那名女刑警。 “是,我明白了。” 此时天已蒙蒙亮了,小赵下车回旅馆去休息,他已经24小时没合眼了。 林楠又点上一支香烟,舒服地吸了一口。4个小时的睡眠让他精神抖擞,他拿起搁在仪表盘上的一架望远镜,观察着对面新塘宾馆3楼的所有窗口,他思忖着张广富现在到底住在哪一个房间。 昨天上午10点钟,林楠的一个中学同学突然打电话来,劈头就问他:是否收过张广富的很多钱,暗中在为他卖命。林楠顿时火冒三丈,断然加以否认。但这个中学同学却提醒他说,张广富把他接受贿赂的事和贿赂金额做了详细记录,现在已经在网上公开,被传得热火朝天了。 林楠赶忙上网去查看,他的中学同学一点都没有说错:张广富把曾经分批赠送给自己的20多万现金列了一张表格,详细到每次用什么名义送钱,派何人送钱,送交紧额,送交地点和送交时间(精确到几点几分),全都有记录。林楠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简直难以置信,电脑屏幕上白底黑字写的就是事实,但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这确实就是事实。 消息扩散的速度比林楠作出的反应要快多了。到吃午饭的时候,机关食堂里的几乎每张餐桌上都在窃窃私语,纷纷议论着从网上看来的温荷市腐败官员的名单,尤其因为涉及温荷市公安局的一大批领导和骨干人员,刺激感就更强烈了。林楠明显感觉到了别人看他时的鄙夷目光和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心态:他们已经开始盼望着他被审判了。 林楠明白:网上流传的文字材料全都来自张广富的那部东芝笔记本电脑,这是罗文丽采取行动了,目的要搞垮张广富复仇,而他和包括魏天戈局长在内的温荷市官员只是一大批陪葬品而已。真是毒辣妇人心呐! 但问题关键是,张广富怎么可以如此不讲江湖道义和规矩,居然把这档子事全都记录在案,还费心思做了那么详细的现金帐目!林楠感到自己整个人生和前途都被张广富出卖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泪水哗哗直流下来:自己才拿了20万人民币,就把一生给毁了,这是什么世界啊! 等他冷静下来走出房间时,他眼睛里面已充满杀机。 正好此时,魏天戈局长打来电话,询问他有何对策,得知自己接受贿赂的事情和帐目被公开后,魏天戈这个老公安也完全失去了镇静,就象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乱转,一时不知如何才好。林楠建议对张广富上手段,先扣押起来,逼他承认所谓的贿赂备忘录是罗文丽一手伪造的,目的是要嫁祸于他,对他进行复仇。 魏天戈楞了半晌,没有同意。他提醒林楠,张广富和省公安厅的刘副厅长经常亲密接触,事情太复杂,万一得罪了刘副厅长就更不好办了。最后,他们商议,先动用4.21专案组的侦察力量将张广富秘密监视起来,看看事态下一步发展到哪里再说。 昨天傍晚时分,当林楠坐进一辆大卡车尾随张广富的三菱吉普车出温荷市的时候,魏天戈又一次打来电话说,刘副厅长主动给他打来电话,也建议秘密监视张广富,注意收集他犯罪的证据,但暂不采取拘捕行动;刘副厅长还同意4.21专案组侦察人员跨区域作业,在S省内可秘密自由行动,协调工作由省厅来负责,具体事宜由魏天戈坐镇温荷市指挥,林楠妥善临前处置。 林楠之所以对张广富采取秘密尾随的低调行动,有他自己的打算,他要获取到张广富更多的罪证,以便于在做交易时,让他自己拥有更多更大的筹码以及回旋余地。通过分析了张广富详细写下贿赂官员“备忘录”的心理,他得出结论:肯定有比温荷市市长曹与岱更大一级的省级官员,也被记录在那部可怕的东芝笔记本电脑里了,只是还没有曝光而已,也许是罗文丽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说不定,刘副厅长也在里面呢! 所以,林楠认定,张广富迅速离开温荷市去躲避是非,除了怕招人上门报复他私下记帐的违反江湖规矩之外,他还有更不可告人的企图:他还没有放弃派人追回笔记本电脑的行动。要不然,他何以不直接去上海这样的大都市里隐居起来(他在那里还有一家电脑公司),反而很突兀地要冒险跑到40公里之外小小的雁塘镇来呢?他肯定在遥控指挥着追击笔记本电脑的行动,因为只有追回笔记本电脑,他才会拥有与省里的大官员做交易的资本,保住自己的狗命。他在笔记本电脑里记录下贿赂所有人的帐目和细节,本来不就是为了想达到这个目的吗? 但林楠不明白:刘副厅长为什么不下令直接拘捕张广富,反而要冒着风险任由他去追回笔记本电脑呢?难道是他猜测错了,刘副厅长不在张广富的贿赂名单里?还是刘副厅长给他们一个机会惩罚张广富,乘他的人在强行夺回电脑时一网打尽,彻底端掉张广富? 林楠放下望远镜,3楼窗口全都拉上了轻薄的窗帘,在黎明的微曦中,根本无法看清楚黑暗的房间里有什么,相反,从房间里面透过窗帘看外面渐渐明亮起来的街道,倒会应该是一目了然的。 这时,林楠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林队,我是小齐,”手机传来小齐紧张而焦急的声音,“他们好象要行动了,已经拿着行李在底楼大堂里了。” “你现在哪里?” “我也在底楼大堂里,在女厕所里。” “看见张广富了吗?” “没有,他们全戴着墨镜,很难分辨谁是谁。” “明白了,千万注意,观察时别暴露自己。”林楠叮嘱道,他不想把这次行动搞砸了。再说,小齐还是一个见习刑警,很缺乏经验,他担心她暴露了孤身一人会有危险。 林楠迅速用手机通知其他人,包括刚睡下不久的小赵,要他们立即作好出击准备。他估计他们今天会有动作,但没有想到会这么早。他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是凌晨5点30分。他再次举起望远镜,对准了新塘宾馆门口,调整好焦距,静静地观察着。 宁静的街道上,有了清晨的第一批行人。不久,新塘宾馆里也走出来了几个赶早的游客,他们背着迷彩色的登山行囊,嘻嘻哈哈上路了。他们兴奋发红的脸庞,出现在林楠的望远镜里,显得年轻而富于激情,让林楠羡慕不已,并深感工作的乏味。 但他今天并不在工作,而是企图挽救自己的未来。 一辆三菱吉普车开了过来,停在了新塘宾馆门口。还好,总算没有完全挡住他的观察视线,林楠仍然看得清楚大半个宾馆大门。要不然,他就尴尬了,他不可能去发动汽车移动到一个更好的观察位置。那样太打草惊蛇了。 “他们就要出来了,中间戴墨镜的很象是张广富,我这个角度很难仔细辨认。”小齐继续打出手机报告说。 林楠的眼睛在望远镜里死死盯住新塘宾馆大门口。在3个保镖的簇拥下,张广富戴着一副墨镜,神情怡然地出现在宾馆门口,宾馆老板点头哈腰地恭送他出门。张广富上车前,抬着头望了望吉普车前面的那条街道,向一个保镖耳语了几句。林楠在望远镜里清晰地看见了张广富给人印象深刻的微秃发亮的额角。张广富随即上了车。三菱吉普车立即发动起来,开走了。 林楠命令小齐和仍在房间睡觉的小刘继续留驻在宾馆里,等候他的指示才能撤退。他看着早已摊开的地图,命令附近另一组侦察人员驾车尾随着三菱吉普车。这时小赵赶到,拉门上了车。 “我们看见了。”另一组侦察人员在手机里说道。 “跟上。” “是,跟上。” “我们有一辆备用车,”小赵边发动汽车,边对林楠说道:“在前面一个停车场里,昨天夜里弄的,是不是该用上了,去看看被偷了没有。” 他们的客货两用小型车不能直接去尾随三菱吉普车,在宾馆对面停了一夜,人家早就眼熟了。一尾随就被看穿了。所以,他们要换一辆车,去接应已经跟上三菱吉普车的另一组侦察人员。 “我们跟上了,他们出了镇,上了公路。无法判断他们会去哪里。” “盯着,别丢了,我们马上赶到。” “明白。” 在新塘宾馆4楼一间普通客房里,张广富目送这辆客货两用小型车远去,他满意地笑了。他早就料到魏天戈会派人监视他的行动,而且肯定是会派出他最得力的下属林楠来监视。他之所以直奔雁塘镇的新塘宾馆,就是为了找宾馆的老板来扮演假张广富,完成金蝉脱壳之计。他的表弟与他长得很象,戴上墨镜是绝对可以蒙人。 一早,张广富依然睡不着,在黑暗的房间里踱步,正巧在窗前透过窗帘看见朦胧的晨曦里一个身影从停在对面旅馆前可疑的一辆客货两用小型车匆匆出来,走进旅馆。这条身影在旅馆门口侧了侧身体,让张广富感到很眼熟。他眯着眼睛把温荷市刑警队的里主要人员在眼前全过了一遍,终于想起来,是小赵。 有赵必有林。林楠有行动总爱带上小赵一起干。张广富知道必定是林楠亲自来了,说不定就坐在车里用望远镜盯着他的窗户看呢。他很清楚,魏天戈和林楠已经和他翻脸,对他恨之入骨,想假公济私地乘机除掉他。所以,他必须提前来陪他们玩一玩:反正他在温荷市的大部分兄弟已经被刘哥叫到山区里帮着“黑铁”连夜搜查那个叫吴艳的女警官去了。他们对他也奈何不了了。 张广富命令一下,保镖们立即忙碌起来。他们原计划是要等到下午才行动的。 张广富亲自教他的表弟如何表演假张广富,如何在吉普车前模仿他的习惯动作,他还对吉普车停在门口的位置作了部署,叮嘱保镖们要确保坐在客货两用小型车里的那名警官可以看到假张广富从门口上车的整个过程。那位恭敬有礼地送假张广富出门的,恰恰就是张广富新雇来的贴身保镖胡阿虎。 按照张广富的指示,三菱吉普车要绕远路先沿着104国道南下,到K市后住进美光大酒店里就不出门。到晚上再坐车直接沿104国道北上,回到温荷市。他猜想,林楠肯定会被他气得嗷嗷叫。他感到非常有趣,非常刺激,几乎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夜晚的来临。 生死之间 凌晨5点40分的时候,于珉已经把吴艳拉出了深沟。他们两人全都累得筋疲力尽,汗流满面,躺倒在深沟上面的山坡上起不来了。熹微的曙光渐渐地染红了沉睡中的树林。四周一片空寂,只有树林里的群鸟在百啭鸣唱。圆转清脆的鸟鸣忽高忽低,忽远忽近,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使这个山林的早晨充满了清新盎然的气息。 但这丝毫没有唤起于珉心旷神怡的快意。他深感焦虑的是,在这份恬然的田园幽静背 后所暗藏的一触即发的杀机。当吴艳对他说追她的那伙人是职业杀手时,他从吴艳严肃的眼神里读到了信息:那帮人决不是好对付的,被他们发现麻烦就大了,他们找不到吴艳是不肯轻易离去的,他们就在附近游荡,随时都可能冒出来,向他们开火。 半小时后,于珉用救生绳套住了最近的一棵大树,他试了试绳索是否套牢后,让吴艳先往上攀登,吴艳的体力似乎并未完全恢复过来,但她清楚于珉的意图:赶快脱离这一让他们无法快速移动的陡峭地形。大约2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攀登到了悬崖的顶部,吴艳拔出了手枪,在前面开路。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绕回到于珉掩藏摩托车的地方。 于珉在摩托车四周转了一圈,查看了他故意设置的几个很不显眼的小标示,确认摩托车没有被人动过,说明他没有被人发现。他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有摩托车,他至少有了一半的信心,觉得他可以把吴艳带出这一片似乎处处都暗藏着职业杀手的危险山区。 于珉发动了摩托车引擎,吴艳坐上后座,从后面抱住了他:“出发吧。” “等一等,”于珉说,“我们的手机都快没电了,而且按我们的行动路线,就要从现在的山区边缘进入到山区深处,手机可能无法接通了,所以,大家必须在目视距离的范围里行动,不要再相互寻找,浪费时间了,同意吗?” “同意,一言为定。”吴艳拍拍于珉的肩膀,满意地笑了。 摩托车沿着一条小路穿过一片幽暗的树林,惊起栖息其间的一群小鸟,它们扑腾着翅膀纷纷向远处逃离。望着四散的鸟群,于珉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他的感觉差到极点了。 摩托车的颠簸让吴艳沉沉欲睡,她迷迷糊糊的,闭着一夜未眠的红眼睛,把身体紧靠在于珉的背脊上。 “我可以在你靠在你背上睡一会儿吗?”极度的疲倦让她彻底丧失了警觉,让于珉感到孤独和紧张不安。他只好把摩托车的速度降到最慢,希望吴艳能够平安地睡上一个两小时的觉,重新恢复警惕。她是个警官,现在却反而要他这个老百姓为她放哨,真是搞笑! 大约上午10点钟时,于珉的摩托车顺着一条坑坑洼洼的乡村公路绕过了两座青翠的山冈,在于珉的雁荡山导游图上,其中的一座山冈被标注为侗山头,这就意味着他们就快要接近一个叫条头的小村庄了。过了小村庄,他们就将驶上另一条乡村公路,然后一直沿着它走,再翻过几个小山冈,就可以驶上104国道了。 于珉没有想到那条乡村公路正好从条头村中间穿过,因而,当他加大油门让摩托车高速驶过僻静的条头村时,忙于农务的村民们几乎全都昂起头来,注视他和睡梦中的吴艳。这些村民们是他自凌晨偷偷离开雁塘镇以来看到的第一批陌生人群。 但麻烦接踵而来。 飞速驶过条头村后,于珉的感觉非常差,他有一种大难临头即将出事的不祥感觉。他在一棵大树下停车,举起他的军用望远镜观察前方,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的是,前方的一座水泥桥上早已停好了两辆黑色的切诺基吉普车和一字排开的6辆摩托车,另有两辆小型面包车也停在水泥桥附近。看来这就是张广富请来那帮职业杀手,他们果然厉害,早就料到自己会走这条路线,所以,预先封锁了道路,估计周围他们还会有埋伏。 于珉急了,赶忙伸手去拍后面的吴艳,想叫醒她。不想手拍空了,吴艳不在摩托车后座上了。他一惊,迅速回头,只见吴艳正趴在地上,身体紧贴着地面倾听着什么。 她突然跳起身来,挥手示意他蹲下身子。吴艳几乎闪电般窜到他身旁,就在此时,于珉听到了摩托车的引擎声,他侧头望去,从条头村方向突然冲出来4辆摩托车,完全封堵住了他们唯一的退路,4辆摩托车飞驰而来,急速向他们接近。 当摩托车距离他们只有200米时。于珉看得更清楚了:4辆摩托车后座上都坐着枪手,他们现在朝他们举起带有消音器的手枪。然后他看到了枪口喷出火光和烟雾,子弹吱吱地掠过他的头上,飞进路旁的树林。 他们以摩托车作屏障躲避着不断向他们射来的一阵阵弹雨。他看到吴艳举起她那把小巧的64式手枪,准备抵抗。他近距离听到了砰砰两声清脆的枪响。他知道吴艳开枪了。 与此同时,他看见行驶在最前面的一辆摩托车被击中了,猛然翻倒在地,急速朝路边滑去;紧接着,吴艳又开枪了,另一辆摩托车也失去了控制,连滚带翻高速冲入路旁的树林里。那些摔倒在地的骑手和枪手发出恐怖的尖叫。后面的2辆摩托车立即刹车,骑手和枪手都下车散开,继续朝他们这里开火。 “我们离开公路,到树林里去。”吴艳对于珉耳语道。 他们屏住呼吸等待着。吴艳突然连续射击。然后,于珉和吴艳疾步如飞,窜向路旁的树林。他们听到更多的枪声响起。但他们已经无法停止,只有拼命加快速度朝前飞奔。 于珉冲进树林,仍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继续狂奔。他突然想起吴艳,他一回头,却发现吴艳就在他身后不远,正快步赶上他。她不时回头注视紧紧尾随而来的职业杀手,于珉看见有4个人影从公路上窜起,钻进了树林,同时他听到砰的一声枪响,距离他很近,他看到不远处一个身影应声倒地,发出凄厉的呻吟。是吴艳开的枪,她的枪法可真准。 “他们还有5个人有战斗力,”吴艳追到于珉的身边,“不过他们有2支54式,火力比我们强。我们动作要快,甩掉他们!” 吴艳突然推倒于珉,紧接着一排子弹贴着他们的头皮飞了过去。吴艳举枪还击,连续射出了两枪,又一名持枪追赶者被击中倒下。他们转身翻跃上一块高地。 枪声仍然激烈地响起。在前面奔跑的于珉突然感觉吴艳没有跟上,他回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吴艳已倒在血泊中,她手里的64式手枪也不见了。 于珉心头一颤:完了!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跑了回去,扶起了吴艳。吴艳已晕厥过去。于珉看见她的右臂鲜血淋漓,打湿了整个肩部的衣服。于珉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朝四周张望,不见一个人影。吴艳现在最需要的是紧急包扎止血,然后直送医院救治。可是零星的枪声还在周围时断时续地响起。他知道那些紧追而来职业杀手就在附近,随时可能杀出来。 于珉迅速解下自己背着的登山背包,他从里面急切掏出小急救包,取出一卷卷状纱布绷带,用小剪刀剪下几段,做成临时的止血带。他已没时间清洗伤口,他只能把吴艳右臂的伤口先捆扎起来止住血再说。 包扎完伤口,于珉蹲下身体,他想把吴艳背上,然后背着她走。这时,他突然看见了落在草丛中的那把小巧的64式手枪。他捡起了手枪放进口袋里。 于珉终于背起吴艳,在树林里快步行走。他现在最害怕的是让那些杀手追上,想到这点,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枪,攥在手里。 吴艳仍然昏迷不醒。于珉的一溜快跑,使得吴艳没有知觉的身体在他背脊上剧烈颠簸,晃动不止。于珉赶紧放慢了脚步,他知道再这样会伤及吴艳的。他别无选择,只能在树林里缓缓前进。这一绝望的处境几乎让他疯狂:毫无疑问,杀手肯定会追上他的。 走出不远去,突然,他前面的一棵大树后闪出了一个人影,一个身材魁梧的杀手拦路挡住了他。杀手离于珉只有5米的距离,他一眼就认出杀手用的是一把一把贝雷塔M84手枪。望着黑洞洞的枪口,于珉心里奇怪地升起一种宁静的异样感觉,他知道,他就要和一个女警官一起葬身在这片青翠的树林里了,这个地方还算美丽,让他感到一丝安慰。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清晰地听到了扳机扣动的声音,可始终没有枪声响起。子弹的速度比声音快,应该是他先死掉,枪声才传播过来,所以他听不见。他睁开了眼睛,发现那个杀手正在惊慌失措地强行拉动枪机。他的手枪没有打响。 于珉用以托住吴艳大腿的右手几乎本能地从后面迅速前移,抬起,他举着吴艳的那把64式手枪猛然对准了那个倒霉的杀手。那个杀手望着于珉,一脸难以置信的惊诧表情。于珉的手指搭上了扳机,在这一瞬间他再次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静谧之中,他稳稳地扣下了扳机。 砰的一响,子弹出膛时他明显感觉到手枪在手里跳动了一下。他又连扣了2次扳机,手枪仍然跳动。他看见那个杀手已经倒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胸前的衣服上留下一滩正在扩大的血迹。他低头看了一眼,有3个枪眼。他全打中了。那个杀手死了。 于珉被这个戏剧性的结局惊呆了。原本死去的该是他自己,现在却突然变成了那个杀手。是他杀死了他。他杀了人,生平第一次杀死了人。 但是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杀了人而惊慌失措,他轻轻把吴艳放下来,居然镇定地走到杀手的尸体旁,捡起了那一把没有打响因而救了他一命的贝雷塔M84手枪,他从杀手身上摸出了2个子弹匣。然后,他再背起吴艳上路。 于珉强制自己不回头再去张望大树下的那具杀手的尸体,他特别不想记住杀手的面孔。他不断提醒自己:他是出于被迫无奈才开枪还击的,被打死的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冷酷杀手。可是没用,那种自责的轻度晕眩和空落落的内疚还是渗透了进来,在他的胸膛里徘徊不去。 吴艳还是没有醒。于珉背着她继续朝远离公路的方向快步行进。 那些杀手会循着枪声追踪而来。他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他也不可能再象这次那么幸运了。如果他不想被他们杀死,他就必须时刻准备好再一次杀人:战斗已经打响了。他记不清楚手里握着的这把64式手枪已开过几枪,刚才放下吴艳时,他忘记检查弹匣里还剩有几颗子弹了。 这片树林幽深而宽广,一直延伸到前面那座山冈上。树林里静悄悄的,被枪声中止的鸟鸣很快就恢复了,清脆圆润,不绝于耳,似乎刚才那场凶险的枪战纯属是一次幻觉。 于珉背着吴艳实在走不动了。他放下她,大口喘着粗气。没想到,吴艳居然苏醒过来了。她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并嚷嚷着口渴。于珉从登山背包里拿出瓶装饮用水给她喝。他又取出小急救包,准备给她消毒和重新包扎。 “我怎么啦?”吴艳一口气喝完了半瓶水,她脸色憔悴。 “没什么,你受伤了。”望着满脸是汗、痛苦不堪的吴艳,于珉心里一阵难受。 “我还要给你包扎一下,你忍着点。” 于珉用一把小剪刀剪开吴艳的衬衫袖口,露出了伤口。他注意到,吴艳右臂肌肉上被子弹擦出了一条血肉模糊的槽口,伤口已经开始肿起,还在缓慢地渗出鲜血。幸好没有伤及骨头和神经,于珉估计是子弹的冲击波让吴艳昏厥过去的。他递给吴艳一块毛巾,要她咬在嘴里,然后用棉花棒蘸着消毒酒精,狠了狠心,给她清洗伤口。酒精剧烈的刺痛让吴艳几乎痛不欲生,她闭着眼睛拼命咬紧毛巾,嘴里哼哼吱吱的,尽量不发出叫喊。 他们仍然很危险,那些职业杀手正在附近搜寻他们。于珉明白吴艳的心意,他被吴艳的勇敢坚强感动了。他用卷状纱布绷带重新包扎了她的伤口。 “只伤了皮肉,你没有事的。但我们马上去医院处理伤口,要不然会严重感染的。”他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道。 “去医院就是自投罗网。”吴艳虚弱地喘着气,轻轻地说。 “救命要紧,晚了谁也承担不起。”他坚决地说。 “我的枪呢?”吴艳完全清醒了。 “别担心,在我口袋里。”于珉温和地朝吴艳微笑着。 那把64式手枪被使用得很旧了,黑色的烤蓝表面有几处已经脱落,握柄前端和扳机护圈被磨蹭得发白锃亮。于珉退出弹匣,发现里面一颗子弹也没有了。 “我把子弹打光了,我开了两枪。”他把枪还给了吴艳。 “是你救了我吧?”吴艳泪光盈盈地盯着于珉的眼睛。 “不是我救了你,”于珉摇摇头,“是老天爷救了我们。” “你开枪打中了吗?”吴艳问,泪水哗哗地顺着脸颊直流下来。 “打中了,那个杀手运气不好,枪没有响,所以被我打中了,他离我只有5米。”于珉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这个恶梦般的遭遇他可能永远都忘记不掉。 “你一直背着我?”吴艳满脸泪痕地露出微笑。 “你昏迷不醒,我只好背着你走,”于珉笑了起来,“幸好你没醒,要是你一动,我肯定打不中那个杀手。” 吴艳也乐了,她情不自禁地凝视着于珉,让他感到不自在。于珉乘机铺开雁荡山导游图,拿出指北针,准备选择他们下一步行动的路线。接着,他用树枝一棵大树下挖了一个小土坑,掩埋掉粘满血迹的纱布绷带和杂物。 “我们走吧。”于珉说,“翻过2个山冈,就离雁塘镇不远了,我今天凌晨就是从那里出来的,转了一圈又回去了,我估计镇上一定有医院。” 然后,他蹲下身子,准备再次背上吴艳穿越这片树林。 “不,我自己能走。”吴艳羞红了脸,坚持要自己步行。 埋伏 拦截行动的失败让刘哥非常生气,他们人多枪多车多,占尽优势,却吃了大亏:非但没有逮住吴艳和于珉,却自己反倒有2人被打死,4人受了重伤。 今天凌晨快4点时,刘哥和“黑铁”发现了于珉骑着摩托车去救援吴艳,他们并没有派人去尾随跟踪,怕于珉发现,把他惊跑,从而无法引出吴艳。他们大胆地判断,吴艳和于珉一定会骑摩托车逃跑。于是,他们兵分两路,悄无声息地埋伏在这一条蜿蜒10公里的乡村公 路两头,不管吴艳和于珉走哪一个方向,他们都会用乱枪把吴艳和于珉打死,然后夺取他们身上的笔记本电脑。 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吴艳和于珉走了条头村方向的路线,所以遭遇到了“黑铁”的职业杀手。埋伏在公路另一头的刘哥及其弟兄们却没有等到一个人。但是,“黑铁”却没有拦截住,让吴艳和于珉逃脱了,还被吴艳打死了2名枪手。他对“黑铁”的能力感到很失望,但他并没有责怪他们。 因为吴艳让他刮目相看。他没有想到,这个女警官非但命大,而且还很神勇:昨天她骑着摩托车摔下悬崖居然没事,今天遭遇“黑铁”的职业杀手们的伏击,她居然仅凭一支64式手枪就把“黑铁”打得人仰马翻,几乎弹无虚发,简直就是一个真正的天才杀手! 与“黑铁”会合后,刘哥查看了伏击现场,有人递给他两颗子弹壳。作为一名资深的前刑事警官,刘哥非常熟悉这种64式手枪使用的7.62 X17mm手枪弹。他在手掌心里掂了掂它们的份量,然后把它们藏进了口袋里。 得知吴艳受伤的消息后,刘哥决定再次去拦截他们。他断定于珉肯定会带着吴艳【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去雁塘镇的医院治伤,理由是,他的手下人已调查出,于珉今天早上是从雁塘镇上一家旅馆里不辞而别去救援吴艳的,所以,在附近5个小时的步行距离内,他只熟悉雁塘镇,他就回到雁塘镇,即便冒着危险也会回来,要不,吴艳就会因伤重而支持不下去,甚至变残废。 刘哥驱车沿着乡村公路赶往雁塘镇,他估计,经历过这场枪战,吴艳和于珉一定受了巨大惊吓,吴艳又负了伤,他们的行动必定小心谨慎,会很迟缓。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布置一条拦截线。 凌晨伏击的失利多少影响了刘哥,他告诫自己这次千万要谨慎行事,因此,他决定使用狙击步枪远距离射杀吴艳,对付吴艳这么优秀的神枪手,最好办法就是:使用比她的枪射程大很多的武器,让她对毫无威胁,而你可以准确地放倒她。 切诺基吉普车疾速驶过如塘溪大桥。过了大桥不远,就可一眼看到袒露在小山冈下的雁塘镇了。刘哥立即叫停,他突然找到了伏击点。是如塘溪给了他灵感:他要在于珉和吴艳过河时射杀他们,因为过河时他们行动最迟缓,而且射击视界宽阔干净,没有树干树枝的遮挡。 蜿蜒弯曲的如塘溪奔流在两座山冈之间,形成一片地势平缓的河谷,明媚的阳光直射宁静的谷地和湍急的溪水,绝对是一个视野良好的设伏区。刘哥推测,吴艳和于珉怕再次遭到伏击,所以不会选择走乡村公路,如果要尽快赶到雁塘镇,唯一的途径就是翻越过这两座山冈,只要他们一出现在这片谷地,一过河,他就用狙击步枪瞄准他们身体开火:这一次,决不让他们再逃掉了。 张广富和他的贴身保镖胡阿虎喝完咖啡,走出4楼的房间。他们戴上墨镜,一身轻便的休闲着装,肩背登山背包,完全是一副自助旅游者的打扮。但他们还是没有直接从电梯下楼,而是悄悄地从消防楼梯下去。他们顺利地抵达底楼,没有遇上一个人,再穿过几条走廊,就直接出了新塘宾馆的一扇后门。后门口早已停好了2辆自行车,他们骑上轻松而自在地上路了。 “我好久没有骑自行车了,”张广富高兴地说,“真的好象要去旅游一样,咳,还真想去旅游啊!” “骑自行车旅游最锻炼身体了。”胡阿虎顺口回应着,他知道张广富这么说只是想舒缓一下心情,毕竟他们刚逃离警察的监视。 “等我退休了,就骑自行车去周游世界,从北京到巴黎,怎么样,一起去吧?”张广富显然兴致很高。 “当然,我一起去,北京和巴黎我都没有去过!”胡阿虎说。 “真的,北京也没去过?” “没有。” “下星期就去北京,你和我。”张广富果断地说。 “是,谢谢老板!” “我们的房子还有多远?”张广富收起了笑容,回到了现实中。 “再骑10分钟就到了。”胡阿虎回答道。 在新塘宾馆客房里睡觉的小刘醒了。他喝了口水,随即走到窗户前。窗户正对着宾馆杂乱无章的后门,所以景致丑陋难看。小刘叹了口气:难怪这个房间房费便宜,夜里住进来不觉得,还纳闷呢。 小刘正想离去,忽然看见2辆自行车从宾馆下面驶出了后门。职业的警觉性一下子从他睡意未消的身体里苏醒了:为什么他们不走前门呢? 小刘取出袖珍望远镜望去,他觉得骑在左边的胡阿虎的身影眼熟,好象是他昨天见过的张广富保镖中的一员,另一个会不会是张广富呢?因为视角关系,他始终被胡阿虎挡在里档,看不太清楚,偶然在望远镜里暴露出的身影,也让小刘难以判断:他们现在戴着墨镜,穿一身休闲装,背着登山背包,象许许多多自助旅游者一样兴致勃勃地踩着自行车出行,很不容易辨认。 他掏出手机,拨出小齐的号码。 林楠和小赵换了一辆出租汽车驶上了104国道。小赵扮出租车司机开车,林楠扮乘客坐在小赵旁边,出租汽车渐渐跟上了行驶在前面假张广富乘坐的三菱吉普车。林楠命令另一组侦察人员退出,去换一辆不同的车,再追上他们,并随时作好接替他们的准备,就象刚才他们接手一样。 很明显,三菱吉普车现在沿着104国道朝K市的方向驶去。林楠一时还弄不清楚张广富今天一清早上路到底要赶到哪里去。 “情况如何?”林楠通过手机与留守新塘宾馆的小刘保持着联络,他已经起床,正和小齐一起在宾馆对面的一家茶馆里边吃早点,边监视宾馆大门口人员的进出情况。 “一切如常,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继续监视。” “是。” 林楠关了手机,他们的出租汽车已越过了一座钢制大桥,快要进入K市了。 果然,三菱吉普车不紧不慢地开进了K市。小赵驾驶着出租汽车尾随着,他生怕在城里车多人杂时,让张广富乘机停车溜掉,或换乘另一辆汽车逃跑。 三菱吉普车在K市最豪华的美光大酒店门口停下,林楠亲眼看见张广富下车,在2名保镖的护卫下进入酒店大堂,他看不到张广富的脸,只是远远地望见他的侧影。 另一组侦察人员也赶到了。他们作了分工,林楠进入酒店,他向大堂领班出示了警察的证件,要求得到他的帮助。领班告诉了他张广富入住的房间号码,并答应随时向他报告他们的动静。林楠让另一组侦察人员在紧邻大堂的咖啡厅里监视电梯口,他和小赵回到出租车上监视酒店门口。 定向越野 于珉发现,从凌晨开始,他这一次充满着死亡危险与战斗场面(他被迫真枪实弹杀死了一个人)的救援行动,已全然演变成了一次定向越野的行军:他需要不断地停下脚步,用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观察周围的动静,以判别前进的路线上是否隐藏着威胁;用指北针读出离他最近的两个参照物的方位角,并在地图上作好标记,画出他们的行进线路,以确保他们在穿越这片树林时不至于迷路,并按正确的方向抵达雁塘镇;同时,为了不被那些职业杀手们再次伏击,他们经常要以保持高度警觉的战斗姿态行进,从而导致他们的行进速度远远要比于 珉预计的缓慢。 这也让他感到啼笑皆非:在他以前曾设想的模拟军事行动中,他总是把自己想象成是一个最机智的追捕者,从未尝试想象过做一个被猎杀的对象:象他们现在那样,被那些职业杀手疯狂地尾随、围堵与拦截。 他越来越觉得,这一次定向越野虽然其惊险与刺激前所未有,但一点也不好玩。 不过,吴艳却感到非常有趣:尤其是看到于珉表情认真而严肃地进行着指北针/地图作业,她简直兴奋了起来,以至于减缓了她右臂伤口的阵阵剧烈疼痛。如何使用指北针在山地导引自己行进,吴艳曾在一个警察训练班学过,但现在她早就忘记光了,刑警队不是特种部队,追捕实战中一般用不上指北针。 他们的体力渐渐地支持不住,脚步沉重,身体开始出汗。于珉很担心吴艳的伤势,他提议休息半小时,喝水吃东西。 翻遍整个登山背包,于珉再也找不到一瓶矿泉水。他原来以为背包应该还有2瓶的,估计是一个错觉,那2瓶水很可能落在旅馆壁橱里了,今天凌晨出门太匆忙,忘了带上。于珉摇了摇背在身上的1.5L美军现役方型水壶,轻飘飘的,似乎只有几口水了。他连忙打开尼龙保温套,取出方型水壶,拧开水壶盖确认,果然不错。 一路上吴艳一直喊口渴,每次于珉总是毫不犹豫地将水壶递给她喝。于珉当时还以为背包有2瓶矿泉水备着,所以他看见吴艳开怀畅饮,也没有去提醒她,在野外饮水要特别注意节省,要始终想到给自己和别人都留一口。 “怎么啦?”吴艳吃了几块饼干,转向于珉,“我想喝水!” 于珉把方型水壶递给吴艳,朝她绽开笑容,还是没说什么。刑警并不一定都经受过野外生存训练,再说她现在是个伤病员,需要特殊照顾。 吴艳没有想什么,抓过水壶,一口气喝了个痛快。 “吃饱了。”她抹了抹嘴巴说。 “还痛吗?”于珉指了指她的右臂。 “好多了。”她把喝空的方型水壶回给于珉。 “会影响你开枪吗?”他又问道。 “当然会。”吴艳左手下意识地护住了右臂。 于珉把空方型水壶放入尼龙保温套,背到身上。然后,他掏出一个铁制香烟盒,这是他的“救生宝盒”。他从打开的铁盒里取出了一枚男用避孕套。他撕开铝纸包装,抽出避孕套,避孕套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特殊香气。于珉凑上鼻子去闻了闻。 “你想干什么?”吴艳突然厉声喝道。 于珉抬起头来,发现吴艳举着她那把64式手枪,正对准了他胸膛。 “你以为我右手受伤就开不了枪,想乘机耍流氓?是不是?” 于珉盯着吴艳的脸看了一会儿,朗声大笑起来:“你真逗,你以为我想强奸你啊?呵呵呵,我哪里敢啊!”他示威性地向她举了举避孕套。 “你扔了它!把它扔掉!”吴艳凶相毕露,下了命令。 “你居然敢对你的救命恩人这么说话?”于珉故意板起脸来,“是我救了你,所以,我有理由要求你报答我,我对你干什么你就应该让我干什么,听说过‘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句话吗?” “你!”吴艳气红了脸。 “把枪拿开!”于珉故意用命令的口气去激她,“你连你的救命恩人也敢杀?” “你扔掉它,我就放下枪。”吴艳突然口气软了下来,听上去反而倒是在恳求于珉。 “别以为你有枪就逞凶,我也有!” 于珉说着,右手从口袋掏出一把手枪,平举手臂,瞄准了吴艳的脑袋。吴艳几乎花容失色,她完全没有想到于珉身上居然还藏着武器,但她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手枪是从被他杀死的那个杀手哪里得来的。这一下她完全相信了:真的是他救了她。 不过,于珉几乎立即绽露出笑容,他用食指勾住扳机护圈,张开手掌,放开手枪的握【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把,手枪顺势自动朝前反转,握把向上,枪口倒转过来,指向于珉自己的胸口。这是一个交枪的动作。 “是这把枪救了我们,它没有打响。”于珉温和地朝吴艳笑着。 吴艳不知所措,她不明白于珉为何突然间重新变得温顺起来。她用左手从于珉手里接过手枪,一脸迷茫地瞪着于珉。 “你把它也扔了。”吴艳用64式手枪指着于珉左手上捏着的一枚避孕套。 于珉再次大笑起来:“你太可爱了,这是我打算用来盛水用的,没有打算和你在作爱时用!你明白了吗?” “你,你流氓!”吴艳的脸腾的一下涨得通红,她感到自己无地自容。 “是你流氓,怎么一想就想到了作爱,没有朝其他方面想想呢?”于珉说完,拎着避孕套就朝树林边上溪水的声响方向跑去,完全不理会身后气急败坏的吴艳举着的2把手枪傻楞在原地。 隔了一会儿,于珉提着一袋水回来的。果然如他所说,那个避孕套已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全透明水袋。于珉把避孕套水袋挂在树枝上,见吴艳露出不解的表情,就解释说: “这么做是为了把杂质和泥沙沉淀下去。” 吴艳怯意地点了点头,她仍然很不自在。 “那把打不响的枪,可以用吗?”于珉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能用,”吴艳感到一阵轻松,“打不响是子弹卡壳了,发生这种事故的机率非常非常小,肯定是老天爷在保佑我们。” “肯定是老天爷保佑,”于珉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弹匣,递给吴艳,“给你,这里还有26发子弹。” “你怎么知道是26发,数过了啦?”吴艳好奇地望着于珉。 “这是使用9mm短子弹的贝雷塔M84手枪,所以,应该是用13发双排弹匣的。”于珉顺口答道。 “到底是军事迷,你居然能够认得出型号,佩服佩服!不过,我从来没有摸过外国手枪,这是第一次。”吴艳再次活跃起来。 她查看着手枪握把上由3支箭组成的贝雷塔商标纹样,手枪涂镍的蓝钢色表面发出微亮柔和的光泽,造型优美而匀称,但是对于长期使用64式手枪的吴艳来说,M84的握把似乎太厚了一点,有点不习惯。 “我只会吹牛,你是神枪手!我们怎么能够相提并论!”于珉头一次凝视着吴艳轻松沉静的脸庞,眼里露出了艳羡的神情,但吴艳却在埋头研究M84手枪,没注意。 刘哥从4倍放大率的瞄准镜里望出去,只看得见如塘溪岸边窄窄的一段湿土。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摸他这枝老旧的79式狙击步枪了,他突然感到很不习惯,心里便隐隐地有些发虚,生怕打不中要害。 狙击步枪支在一块岩石上,俯视着如塘溪两岸的沙滩地,刘哥选择的这个狙击点位于半山腰上,视野非常开阔。他微微移动枪支,不断地变换着瞄准点,试验枪支移动的幅度和寸分感,以便在视场只有窄窄6度的瞄准镜里第一时间就抓住射杀目标。 这枝仿制前苏联SVD狙击步枪的79式7.62mm半自动狙击步枪是刘哥3年前花了很多钱和力气搞到的,他一直对它爱不释手。这种枪使用7.62mm的53式子弹,初速很高(830米/每秒),有效射程可达到800米。另外,79式狙击步枪的漂亮优雅的造型也是刘哥喜爱它的一个理由,他经常带着它去深山打猎,射杀野鸡之类的禽物。这是他在黑道兄弟里扮酷出风头的一种方式。 下午的阳光依然灿烂明亮,溪水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在阳光的斜照下,沙滩简直一片雪白。刘哥从瞄准镜里可以清晰看清沙滩上沙砾的质地。他看了看手表,此时已经下午3点10分了,他们在这里等了快2个小时了。 “刘哥,他们会不会来?”看见他看表,他的一个手下知道他也开始焦急,就问道。 “会来的,耐心等待。”刘哥的回答很干脆,既是给手下也是给自己鼓气。 但他在心里却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了:他们肯定去雁塘镇吗?吴艳真的受伤了吗?他们会不会走另外的路线去雁塘镇呢?凌晨伏击的失利让他变得脆弱,自信心越来越小了。 “刘哥,好象是他们来了。”用军用望远镜担任观察了望的他的另一个手下轻轻叫另了起来,他显然很兴奋。 刘哥举起望远镜望去,对面山冈的树林边缘果然有两个身影在晃动,正缓慢地朝他们埋伏的方向移动着。刘哥的心跳得很快,他有一种直觉:是他们两个,是吴艳和于珉来了。两个身影越来越近,而靠近沙滩的树林密度也相对较稀,有阳光斜射进树林,树林里光线变得亮起来。刘哥在望远镜里已可以看清他们衣服的颜色了,渐渐地,他看到了他们的脸庞,他凝视着他们年轻的脸庞侧面,突然,他们转过来了,脸庞正对着他的望远镜:他们在微笑。刘哥也笑了,他们就是于珉和吴艳。 这是刘哥第一次清楚地看见于珉和吴艳。他把他们在照片上的容貌已经背得很熟,一见他们就认出他们了。刘哥看见吴艳胸前背着一个黑色背袋,就盯着看了好久,他凭着背袋的大小估计,他要的笔记本电脑应该就在这个黑色背袋里。 刘哥发出命令:所有伏击人员进入战斗戒备,一律不许说话,不许动弹,他不开枪,大家不能开枪和擅自行动! 周围一片寂静,远处不时传来几声山禽的叫唤。刘哥从望远镜里看见于珉和吴艳走出了树林,他们正望着如塘溪发愣。他放下望远镜,小心翼翼端起了狙击步枪。他眯起左眼,轻轻用右眼贴上瞄准镜,然后微微移动枪支,移动,移动,再微微移动,终于将他们套入了瞄准镜里了。 现在的射击距离是700米,射杀他们已没有问题。当然,如果等他们过了如塘溪,将他们射杀在沙滩上就更有把握了。但问题是,他们怎么过如塘溪呢?游过来吗?刘哥决定,先下手为强,不等他们过溪就先射杀他们。他开始把瞄准镜分划板最上方的∧上尖点对准了吴艳。 然而很快他就在瞄准镜里看见,于珉突然拉起吴艳朝树林里跑去。刘哥搭在扳机上的手指预压起扳机,但他终于没有开枪。他们在跑动,根本无法瞄准他们,开枪只会惊动他们,让他们消失得更快。难道他们被发现了?于珉已经发现有人准备伏击他们?刘哥自问道,他内心一片恐慌。 但是刘哥没有把恐慌表露出来。他一动不动地据枪瞄准着吴艳原来站立的地方,仿佛他算准了她只是临时有事走开一会儿,马上就会返回原地。 一阵阵清风轻拂着树叶,树林里仍然不时远远地传来几声山禽的叫唤。 于珉拉着吴艳返回树林。他没有想到,这条如塘溪的流水会是这么湍急,他的雁荡山导游图上没有把如塘溪的流速标注出来。因而,现在要安全地蹚过如塘溪去,必须要做一些准备工作,不能让湍急的溪水把他们冲走。 他们在树林里里穿行,于珉找到了他认为是最合适的一棵大树,他让吴艳坐下休息,自己从裤腿里拔出了锋利的军用匕首。他举起匕首朝大树碗口粗的一根树枝砍去,树枝经过他十几刀的猛砍,断了下来。于珉如法炮制,连续砍了5根树枝。接着,他将树枝上的枝杈去干净,把其中的3根截成了16根40公分左右的树枝短棍,再用救生绳把16根树枝短棍扎了4个结实的小木排,做成了2副土制的树枝救生背心,然后,他叫起了吴艳。 吴艳一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树枝救生背心就笑了:“难看死了!” “只要能救命就行,再说,也挺另类的。”他也笑了。 于珉把土制救生背心套在了吴艳身上,并用上面的救生绳将树枝救生背心在她身上固定结实了,围着她转了一圈,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算是完工了。 “象是木兰去从军。” 于珉终于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出了声,因为穿上他做的树枝救生背心后,吴艳看上去确实非常滑稽。但是,他发现,自己套上树枝救生背心的样子,却比吴艳还要滑稽可笑,把吴艳乐得好长时间都直不起腰来。 他们拄着树枝,重新朝如塘溪走去。于珉肩上背着一大卷救生绳。蹚水过这条湍急的如塘溪,借助于绳索的帮助,会更加安全,尤其是吴艳已负了伤,体力肯定不支,拉着绳索蹚水就不会在湍急的水里腿软而出纰漏。 其实,于珉设想的利用接成环状绳圈的绳索蹚水过溪,一般需要3个人:一个人拉着绳索过溪,其余两人在岸上拉紧绳索,拉绳过溪的人一旦在溪水中遭遇到危险,就会被岸上两人迅速利用绳索拖上岸去。 但现在他们总共只有2人,于珉别无选择,只得改变方式:将绳索的一端系在一棵大树上,另一头绕过另一棵大树,由吴艳控制放绳索,他一人拉着绳索中央先蹚水过溪,在要溪水中他始终要控制住绳索,将系在大树上的一端拉紧,这样他只要死攥住绳索,就不容易被湍急的溪水冲走。这个方案的危险是,靠右臂已经负伤的吴艳一人之力,是不可能拉紧绳索将他拖上岸去的,况且,吴艳完全弄不懂如何在野外利用绳索蹚水过河或过溪的诀窍。于珉决定只要求她负责控制放绳索,不告诉她还有拉绳救人这么一说。 于珉独自走出了树林。他走过沙滩,来到如塘溪边。如塘溪并不宽,虽然流速很快,奔流而过的溪水哗哗作响,不时泛起旋涡,但却清澈见底。于珉伸出身子,将树枝探进溪水里去试探溪水的深度,并探测溪底的沙砾质地是否如他想象的那样坚实可靠。 刘哥果然在瞄准镜里等到于珉和吴艳回来了。他抑制住内心的喜悦和兴奋,全神贯注地把注意力集中在瞄准目标上,随时准备开火射杀。然而,让他苦恼的是,吴艳始终坐在一棵大树下面不动,从瞄准镜里望过去,她的身体和脸庞被另一棵大树挡住了大部分,他无法瞄准到她最要害的部位。 在溪水边忙来忙去的于珉倒是完全暴露在他的枪口下。但刘哥决计先放过于珉,现在射杀于珉虽然容易,但肯定也把吴艳惊走了。吴艳是个神枪手,又是个警官,笔记本电脑也背在她身上,因而,必须先干掉她,刘哥的设想是,先射杀吴艳,然后再以狙击步枪的火力阻止任何人靠近倒地而亡的吴艳:他的10发弹匣里至少会剩下8发7.62mm的53式子弹,足以将惊慌失措扑向吴艳的于珉打个稀巴烂。 不过,刘哥并不着急,他知道,吴艳一定会走到沙滩上来的。那时,他就有机会了。 于珉把绳索的一端在一棵大树上系牢之后,就示意吴艳开始控制放绳索。吴艳明白:自己在放绳索时必须小心,一旦于珉被湍急的溪水冲倒,她一定要把他拉上岸来。她知道于珉对她没有明说是因为顾虑她的臂伤。而他们之所以要去雁塘镇,也同样是因为她的臂伤。她感到自己现在反而倒成为了于珉的累赘,因为她,他始终处在危险之中。 她站在一棵大树后面,绳索已经在大树上绕了一圈,于珉要求她这么做,怕她在他被溪水冲走时拽住他时用不上劲,绳索绕在大树上可以稍稍借一借力。 吴艳抬头望去,于珉拉着绳索已经赤脚踏进了湍急的溪水里。 溪水太凉了,于珉一脚踩进如塘溪,顿时禁不住直打了好几个哆嗦。他定了定神,呼出一口气,大踏步朝如塘溪中央直蹚过去。溪水迅速高涨到他的胸口,他感到溪水流速所带来的冲击力量,树枝救生背心的浮力让他的身体更加轻盈,几乎在溪水里站不住脚跟。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要是他探测错误,如塘溪比他估算的还要深,到了溪中央,溪水没过头顶,他就游过去,虽然这样绳索容易脱手,他也更容易被溪水冲走。 于珉一步一步朝前蹚去,溪水没有再涨起,他的探测准确,如塘溪就这么深。现在他的身体已比刚才更适应溪水的冲击了。当他蹚过如塘溪2/3的宽度时,他感到一切比他预料的顺利。接着,溪水退落到了他腰部以下,他感到溪水冲击的压力减弱了很多。他加快脚步,溪水现在只淹没到他的膝盖了。他回头望了一眼吴艳,她仍在大树后面,看不清楚,但他仍然感受到她的全神贯注,无论他快他慢,她放送绳索的节奏都与他配合默契,简直太完美了。 于珉哗哗地踢开溪水,他上岸了。他转过身,朝对岸的吴艳高举双手,做了两个高高的V字手势,为他成功蹚过如塘溪而兴高采烈。吴艳从大树后面走出来,向他挥手致意,她伸出大拇指,示意为他的成功骄傲。这时候,于珉几乎忘了他们还处在职业杀手和黑道枪手联合的围追堵截之中,他似乎重新感受到了一种纯粹属于定向越野的运动乐趣。 阳光斜斜地映照在于珉身上,突显出在他被溪水打得透湿的衣服里那一副结实而灵活的饱满身材。吴艳站在大树背后,目不转睛地望着如塘溪对岸的于珉,他正动作麻利地把救生绳索系上最靠溪边的一棵大树。看了很久,她才回过神来,笑话自己太过沉迷了:这可不是一次双人旅游。 于珉呼了一口气,再次踏入清凉的如塘溪,他要返回对岸,然后扶着吴艳一起尽快蹚过溪来,他很焦急,他们向雁塘镇行进得也太慢了,再晚的话,说不定镇上医院里的医生全下班了。 吴艳吃了一惊,她没想到,于珉会蹚着溪水返回来。她已经把绳索的一头在大树树干上系好,正准备扶着两端各系在如塘溪两岸的树干上并在溪水上空拉成一条直线的绳索,学着于珉的样子蹚水过溪去。 于珉蹚到如塘溪中央,举起手臂,示意吴艳安定,在大树下坐好,不许胡来,他指了指他身上的树枝救生背心,作出了一个强烈示意危险的手势。吴艳自己也对蹚过如此湍急的溪水没有把握,她只好听话地等待着于珉上岸。 于珉一上岸就火急火燎地要求吴艳把笨重的登山背包帮他背上,因为身上套着树枝救生背心,他一个人根本无法背上背包。然后,他检查了一遍吴艳系得绳结。 “怎么,你还不放心呵。”吴艳咕哝了一句。 “多看一眼也没错啊。”他敷衍着,还真的检查得非常仔细。 “下水!” 他转过身来,拉起吴艳的手,朝如塘溪奔去。 下溪水时,于珉在前面开道,吴艳在后紧随,她一手拉着在横贯溪水两岸的绳索,一手抓紧着绑在于珉腰上的一圈绳索,溪水的冲击力确实比吴艳想象的还要大,她身体不由得左右晃动起来。于珉朝身体后伸出手,拉住吴艳的手臂,他侧过头,大声喊道:“慢慢来,你别紧张!” 吴艳顿时来了气:“我哪里紧张啦,水太急了,我一时没注意!” 于珉笑了,他就知道,对付吴艳用激将法准行得通。 刘哥始终在瞄准镜里观察着于珉蹚水过溪水并返回。他微微移动枪支,好几次将瞄准镜分划板上的∧尖点瞄准于珉,然后压扳机,但他还是克服了先射杀于珉的强烈诱惑。他等待着。树林里的山禽又叫唤起来。四周一片宁静。 刘哥看到吴艳搭着于珉的腰已踏进了如塘溪。刚才,她的身体始终被于珉挡着,现在好了,她的身体暴露出来了。他看到吴艳身上也象于珉一样,套着他们土制的树枝救生背心,样子显得相当滑稽可笑。 吴艳的身体已经全部袒露在他的枪口下了。透过瞄准镜,他清晰地看清了她的脸,然后,他将分划板上的∧尖点对准了吴艳的前额,他减缓呼吸,开始增加对扳机的压力。∧尖点已精确无误地瞄准着吴艳前额的正中间,他要把她一枪毙命,做得干脆利落。刘哥终于屏住呼吸,扣动了扳机。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同时,瞄准镜里突然一片漆黑。 刘哥明显感到狙击步枪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他惊愕地抬起头来,只见一只网球大小的灰色小松鼠正从瞄准镜前面跳下来,跳落到一块小岩石上,接着钻入灌木丛里不见了。它刚才是从树上直接跳落到瞄准镜上的。 妈的!刘哥的心顿时剧烈疼痛起来。 他右眼重新贴上瞄准镜,移动枪口,可是如塘溪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快急疯了,迅速放下狙击步枪,抓起搁在一边的望远镜,扫视着整个如塘溪水面,只见一根救生绳索仍然孤零零地从溪水上空横贯而过,跨越如塘溪两岸,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晃着,湍急的溪水在下面哗哗地直流而去,但蹚水过溪的于珉和吴艳却全然不见了。 意外的收获 在K市美光大酒店的豪华套间,罗文丽感到她睡足了她人生中最漫长的一觉。这一觉似乎把她这几天心里的所有紧张感和惊险噩梦都睡没了,起床后,她感觉身体分外轻盈。她拉开窗帘,柔和的斜阳从窗户照射进来,房间里顿时弥漫出一种清新美好的抒情成分。 她看了表,时间是下午3点20分。她犹豫着是不是再住一夜,反正她已睡过了中午,结帐时要付两天房费,明天一早起来走比较从容。但一种莫名的不安全感仍然从心底油然而生 。夜长梦多,她想,还是先走吧,反正坐出租车最多5个小时就到省城了,晚上9点钟,说不定还可以直接赶上返回上海的晚班旅游火车。 罗文丽结了帐,在酒店超市买了一堆食品和饮料,然后步出酒店大堂。 在一辆出租车监视美光大酒店门口的小赵突然捅了捅正在打瞌睡的林楠,轻声说:“嘿嘿,罗文丽来报到了。” “你别乱开玩笑了!”林楠说着转头朝酒店门口望去,他顿时惊呆了。 果然是罗文丽。林楠对罗文丽的照片记忆太深刻了。不过,他发现罗文丽真人要比照片上更加英姿飒爽,是个漂亮而果敢的女人。罗文丽正在酒店门口召唤出租车。 “你盯着张广富,我去抓她。”林楠嘱咐完小赵,就下了出租车。 在他拦住一辆在街上疾驶而过的出租车时,他看见罗文丽已经上了一辆白色桑塔纳出租车,驶出了酒店的停车坪。 “盯上前面那辆白色桑塔纳。”林楠边迅速关上车门,边命令道,同时向出租车司机出示了他的警察证件。 “真是倒霉!”出租车司机一看证件,无奈地大叹一口气,踩下了油门。 林楠掏出手机拨打K市的110报警电话。 “我是温荷市的警官林楠,”他对110的接线员说了他的警号,“我正在追捕一个通缉犯,请求给予支援。”他报出了白色桑塔纳出租车的车号,接着让出租车司机说出了他们所在的街道名称和方位。 眼看10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警察出现拦截依然在前面疾驶的那辆白色桑塔纳出租车。出租车司机朝林楠一笑:“他们肯定把你当假警察了,你看着吧,不理你!”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骑摩托车的警察突然从公路上出现,他加速朝白色桑塔纳出租车疾驶而去。白色桑塔纳被他拦截下来,靠公路边上停靠。林楠示意出租车司机也远远地停下他们那辆红色的捷达出租车。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我是小刘,我和小齐盯住了张广富。”还在雁塘镇待命的小刘打来的。 “什么?”林楠一时没有听明白。 “嘿嘿,林队,你们现在盯的是假的张广富,我们现在盯的才是真的张广富。”小刘一副淘气腔调,他不能扫了林楠的面子,明明白白说出林楠中了张广富的金蝉脱壳之计。 “我明白了。” 林楠马上意识他被张广富耍了:难怪张广富今天一清早要让假张广富坐着他的三菱吉普车沿104国道南下,是要引他们到K市来兜圈子。 林楠感到一股无名的怒火油然升起,慢慢地在整个胸膛里燃烧起来,他给小刘下了命令:“听清楚了,这是命令:给我盯死了,万不得已就直接逮捕他,但千万不要惊动当地派出所,懂吗?” “懂了。” 林楠立即拨通小赵,要他即刻带人赶赴雁塘镇协助小刘抓捕张广富。接着,他再次拨通K市的110报警电话,直接要接线员接通K市刑警队的电话。 白色桑塔纳出租车停在公路旁边,警察把摩托车横在它前面挡住去路,似乎是要防备出租司机突然开车逃跑似的。罗文丽顿时紧张起来。 警察拉下头盔,气势汹汹地朝出租车司机走来。 “驾驶执照。”警察把手伸进车窗,他同时低头朝罗文丽看了一眼。 “我知错了,请高抬贵手。”开白色桑塔纳的司机是个年轻人,他一见警察就认错。 “是H市的出租吧,”警察冷笑地瞄着年轻的出租车司机,“开得还挺远的,这次该赚大钱吧,罚你20元钱不算过分吧?” H市出租车司机经常来K市拉客,与K市的出租车抢生意。为了维护K市出租车行业的利益,K市出台的土政策规定,可以对H市出租车在K市接客的行为进行罚款。 “不过分,不过分!”司机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只希望快点走,别节外生枝。 “还有你,”警察突然一指坐在后座上的罗文丽,“有身份证吗?” 罗文丽脸色煞白,她望着警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要检查你的身份证,快给他吧,别惹出麻烦。”司机提醒她。 “好,给你。”罗文丽只得掏出皮夹,抽出身份证递给来到她身旁车窗外的警察。她心里突然一阵狂乱,她不知道自己曾在温荷市的被通缉身份是否已被省公安厅取消。 “对不起,请脱下你的墨镜。”警察低下头从车窗外望着她。 罗文丽只得顺从地拿下墨镜,让警察核对身份证上的照片是否与她真人相符。 “谢谢你,小姐,祝你一路顺风!”警察把身份证还给罗文丽,并向她敬礼致谢。 年轻的出租车司机终于发动了汽车。白色桑塔纳出租车朝前奔驰起来,不一会儿就达到了104国道的最高限速70公里/小时。在出租车司机对警察的抱怨声中,罗文丽回头看见警察驾驶摩托车朝反方向开去。原来是虚惊一场:谢天谢地,她总算没事。 “那个警察真是多管闲事,连身份证也要查,吃饱了撑的。”司机安慰她。 出租车在公路上飞驰,路两旁的建筑越来越稀少,这表示着他们离K市越来越远了。不知为什么,罗文丽的思路转到了于珉身上,她有些伤感起来。 猛然间,公路上警笛大作,响成一片。她本能地回头张望,在出租车后面不远,3辆警车呼啸着追赶了上来,蓝色的警灯配合着尖厉的警笛一闪一闪地飞速转动着。一眨眼的工夫,最前面的一辆警车已经从出租车旁超了过去,并拐进与出租车同一条车道在前面行驶,与此同时,第二辆警察也窜了上来与出租车并驾齐驱。很显然,3辆警车成品字型包围了她乘坐的这辆白色桑塔纳出租车:警察是冲她罗文丽来的。 警车上的警察通过车用电喇叭高声呼叫白色桑塔纳停车。出租车司机已经吓坏了,他把车在公路旁停妥后,就直楞在座位上发呆。 “罗文丽,下车!”车用电喇叭继续高声呼叫。从警车里跳下的警察并没有围上来,他们隐身在警车后面举枪瞄准着出租车。 “罗文丽,你被包围了,请不要抵抗,举起手,下车。” 罗文丽已经不再紧张。她明白了,她仍然还是被通缉的嫌疑犯,那个警察查看她身份证时就发现了她的身份,只是没有惊动她。他呼唤更多带武器的警察前来,可能是害怕她做出抢出租车逃跑之类的疯狂行动。 她终于理解了于珉在带着她逃跑时为什么不怕费时费力宁可慢许多饶远道也要坚持骑摩托车走小路的用意了:越是便捷通畅的公路上警察就越多,而任何一名警察只要随便看你一眼,就什么麻烦事都可能突然在你面前发生,简直防不胜防,这时候再想逃跑可就难上加难了。 罗文丽大声招呼着浑身颤抖的出租车司机,她递给他2张100元人民币作为车钱。她希望自己在这次被捕时要表现出足够冷静而优雅的风度,绝对不再重犯昨天早晨她被吴艳逮捕时因惊慌过度企图夺路而逃招致吴艳鸣枪警告的低级错误了。 “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罗文丽客气地向出租车司机告别,她推开了车门,走下出租车,但这次她不准备再高举起双手,因为她觉得这个姿势实在太不难看了。 警察们立即一拥而上。3名年轻的女警察把罗文丽围在中间,搜身,上手铐,然后推着她上了警车。警察要求出租车司机驾车跟着警车一起回K市公安局询问情况。4辆车排成一行朝K市市区开去。 “我要直接和省公安厅的刘副厅长通电话。”罗文丽对坐在她旁边的两个女警察说。但警车里的警察全都无声地笑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口气那么大!”一个女警察嘟囔道。 “我警告你们,你们只有20个小时了,如果联系不上刘副厅长,你们就要闯下大祸了,你们负担不起的。”罗文丽焦急地说。 她很清楚,自己的一个免费电子邮箱里已经设定好了信息饱和攻击程序,“定时核爆”的时间只剩下20个小时了。这是她为救自己一命故意这么设定的,以防鲁副书记与她的交易言而无信。20个小时之后,张广富在笔记本电脑秘密写下的包括鲁副书记在内的一大批S省省级官员接受他贿赂的详细经过和帐目,就将全部在网络上公开了。这对于S省乃至全国的震动可想而知。 但警车里的警察并不知情,罗文丽也不能告诉他们真相。警察们再次笑话罗文丽说大话,他们怀疑罗文丽是否受了过度的惊吓,突然导致她心理上暂时发生变态,或许回到市局的第一件事情就该给她找一名精神病医生对她进行心理治疗。 “你别说话了,请安静。”另一名女警察命令她。 “我再次重申,请给我接通省厅的刘副厅长电话,你们要是还听不进去,你们就死定了,会出大事的。”罗文丽继续争辩道,但是所有的警察都已决定不再理睬她了。 水里逃生 当子弹呼啸着贴着吴艳的头皮掠过时,他们已经蹚到了如塘溪的中间,湍急的溪水发出哗哗的响声从他们腰际奔流而过。吴艳拉低绳索在水里伏下身体,绳索在溪水上空顿时成了个V字型。因为太突然,正好借力于绳索上的于珉几乎失去重心摔进溪水里。 “是狙击步枪!我们被伏击了!”吴艳喊道,她随即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于珉,“快放手,放开绳子!”她嘶声急吼。 于珉也听到身后一声清脆的枪响,他刚一回头,身体就失去了重心,几乎仰面倒在溪水里。然【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后,他感到吴艳穷凶极恶地抱紧了他,吼叫着让他松手放开绳索。于珉明白她的意思:枪手可能正瞄着他们,会继续开枪的。他一咬牙,放手了。他感到身体立即被哗哗作响急速奔涌的溪水卷走了。 溪水托着吴艳和于珉,在水面上忽沉忽浮,顺流而下。于珉明白这是树枝救生背心的浮力起作用了:他感到他们就象2片无助的落叶在溪水里漂浮着,不至于马上沉下去。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和两岸密集的树梢正快速往后移动着,于珉极力驱赶着不断涌入内心的恐惧,他简直快疯了:在哗哗翻腾的溪水里,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完全不清楚该如何做才能从溪水里脱身,摆脱眼下危险的处境,上到岸上。 吴艳还在他背后抱紧着他,她身体贴在他身体下面,全身全浸泡在冰凉的溪水里。于珉想收缩身体,缓慢地翻过身,去看一看吴艳怎么了。突然,他胸口的树枝救生背心上冒起一只手,重重地拍打了他两下。于珉笑了,他知道吴艳醒着,她在警告他:身体别动。他立即握住了这只手,发觉它冰凉冰凉的。 突然,溪水翻卷起来,更加湍急了,于珉感到自己的身体猛得被波涛推入一个旋涡,不由自主地被溪水吞没了。可接着,溪水下面又一股巨流将他摔出水面,在空中,他感觉到吴艳的身体和离开了他。然后,他的脚难以置信地触到了地面,他摔到在溪水里。重新爬起时,他猛烈地呛水,几乎窒息。他发现自己已站在如塘溪一个转弯处的溪边浅水里。但吴艳不在,只有他孤零零的。 于珉猛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肺俱裂,他大声叫喊着吴艳的名字,沿如塘溪畔向前狂奔起来。但他马上就摔到在地。是他身上登山背包的重量曳倒了他。他感到自己精疲力竭,无法爬起身来,一阵撕心刺痛的绝望顿时弥漫到他全身。他坐在水里,哭了。 “你怎么这么没用?”在于珉的背后,忽然响起了吴艳的声音。 于珉抬起头,满眼泪光望着她,只见她站在一块岩石上,手里挥动着她已脱下的树枝救生背心,正在向他致意。于珉顿时大笑起来。他发现自己实在是既好笑,又愚蠢:她受过专业训练,水性不知要强过自己多少倍,可他居然还自责:在溪水里因为自己没有使劲拉住她,导致她被卷入旋涡沉下去了呐。 “你以为我淹死了吧?”等于珉拖着登山背包走上岸,吴艳问道,“所以哭了?” 于珉仍然感到很难为情,他转开脸去,不去搭理她。但吴艳却走上前去,为他卸下树枝救生背心。忽然,她在于珉脸腮上亲了一口。 “谢谢你的救生背心,”她脸红红地说,“全靠它们,我们才活着!” 他们害怕那些设伏射杀他们的枪手会沿如塘溪追杀下来,稍事休息之后,于珉和吴艳闪入溪畔的树林里。 他们的身上和登山背包里所有东西全湿透了。所幸吴艳事先做了预防措施,在张广富的东芝笔记本电脑上套了一个防水塑料袋,再放进同样防水的黑色背袋里,才没有出事。要不然,这部笔记本电脑早就被如塘溪的溪水泡坏了。 “没事,”吴艳打开电脑,迅速检查了一遍后安慰着自己和于珉,“听声音,这一枪很象是79式狙击步枪打的,我肯定。”她似乎仍对蹚水过溪时从头飞过的一枪很在意。 “幸好没有打中。”于珉心有余悸地叹了一口气,他明白,只要被79式狙击步枪打中身体,即使是非关键部位,这个人就几乎和残废没有什么两样了。他看见过79式狙击步枪的子弹,比普通步枪子弹要长出一大截,就象是重机枪子弹。 他们在青翠茂密的树林里时走时歇,暮色降临,树林里吹起了更强劲的一阵阵清风,吹在他们的湿衣服上冷飕飕,让他们寒战不断,他们只好强打起精神,快速赶路,争取到镇上医院里去换一身干衣服。天黑以后,他们总算见到了公路。于珉藏身在公路旁的一块大石碑后,长久地观察来来往往的车辆。 一辆蓝色的东风牌卡车远远地驶了过来,于珉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他站在公路当中挥手示意停车。但司机似乎没有看见他,卡车丝毫没有减速,朝他直冲而来。于珉边退边大声叫喊起来。卡车突然嘎然刹车,几乎停在于珉的面前。 “我还以为你不要命了,想自杀呢?”司机从驾驶室里探出头说。 “对不起,我们是警察,”于珉说着向司机敬了一个礼,“我们一个人受伤了,需要你帮忙送到雁塘镇医院。” 这时,吴艳从石碑后面走了出来,她左手捂着右臂,一步一步地逼近卡车。 “给我看你的证件。”司机说。 “你看清楚了。”于珉举着吴艳的警察证件伸到司机的面前。 “你的呢?”司机狐疑地问。 “我在执行任务,不能带证件。明白吗?”于珉板起脸,瞪着司机,“希望你不要见死不救。” “反正没有多少路,就在前面,上来吧!” 吴艳爬进了驾驶室,接着是罗文丽和于珉。司机回头望着吴艳的一身警服,不由得点了点头,他已经看过了她的证件。卡车开动了,朝雁塘镇驶去。 一路上,于珉高度警惕,他一只手始终插在口袋里。刚才在公路旁的石碑后面,吴艳把64式手枪暂时交予于珉使用。她的右臂已剧烈胀痛起来,可能是溪水里泡过了,居然连抬手都非常困难,更不必说举枪射击了。她说她已经换了一个新子弹匣,枪里有7发子弹。他现在伸手在口袋握着的就是那把64式手枪,后来证明这种神经过敏纯粹多余。 卡车很快开进了雁塘镇,于珉就要求司机停车。卡车停在一个百货商店门口,于珉示意司机和他一起下车。他进百货商店买了干净衣服,拿出来给吴艳,然后他和司机站在百货商店门口抽烟,让吴艳一人躲在驾驶室里换上干净衣服,接着他也换了衣服。他还买了2台手机,他和吴艳一人一台,他们原来的手机已在如塘溪里被水浸泡坏了。 司机是个好人,等他们把一切弄停当了,他把卡车直接开进了雁塘镇中心医院大院。 医院 雁塘镇中心医院位于一幢新建的7层大楼里。于珉扶着吴艳直闯医院主楼底层大厅,他亮出吴艳的警察证件,将登山背包交给挂号服务台上表情惊诧的护士们保管,她们全都瞪大眼睛,奇怪地打量着突然出现在她们眼前的这2个陌生年轻人。 “我们执行任务时出事了,快带我们去急诊室。” 在急诊室接待他们的是一位30多岁的女医生,吴艳向她亮出自己的警察证件,决定先发制人:“我受了枪伤。” “他是你同事?”女医生边查看吴艳的伤口边问道。 “对,我们是省公安厅刑警。” “你的伤口感染了,需要留院治疗。要不然,可能会毁掉你的这只手,”女医生警告说,“你跟我来。”她朝急诊室旁的一个小型外科手术室走去。 “有那么严重吗?”吴艳跟上她问。 “感染这种事很难说,”女医生冷漠地说,“感冒都可能死人呢。还有,按照医院规定,治疗枪伤必须报警,看你是警察,我先给你处理,我已经叫人打电话到派出所去了,他们马上派人来。” 吴艳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还是如她所担忧的那样发生了。她原以为到医院清洗一下伤口,缝上几针,敷上药,重新包扎一次,再打几针抗菌素防止感染就完了。当然,她现在可以立即逃出急诊室,没有人能够阻止住她。下车后于珉悄悄还给她的64式手枪就藏在她的裤袋里,还有一支贝雷塔M84手枪插在她背后的腰带上。 但她完全无法接受她的手臂因感染严重而被锯掉这么残酷的后果,即使有这种可能性也不行。要么完整地活着,要么完整地死去,这是她选择刑警这一危险职业时给自己立下的信条。她曾经多次想象过自己在战斗中失去了一条腿而举枪自尽的假想场面,甚至还感动了她自己。现在她也不能让她的右臂出问题。她相信,她暂时还应付得了派出所来的那名陌生警察,问题是不能让他和于珉见面。 于珉独自坐在急诊室外长廊里的长椅上焦躁不安地等待着吴艳。他也以为医生给吴艳缝合好伤口包扎完就可以走人了,可是现在女医生却说她需要住院治疗,这使得于珉感到非常为难:张广富的那些黑道枪手和他雇佣的职业杀手就在附近一带搜寻他们,要是听到风声赶来,他和吴艳就死定了,但吴艳的手臂在如塘溪里泡过了,感染很严重,不住院治疗的话,锯掉手臂,残废了,她可还怎么活下去呢? 他抬起头来长时间凝望着长廊里年轻女护士步履轻盈而匆忙的来回身影,浑身一阵冰凉:吴艳让他暂时离开医院,因为女医生治疗她的枪伤已经报警,警察很快就要来探望她,也可能会对她采取某种预防行动,因为,他必须要带着张广富的笔记本电脑避一避。 “你真的相信我?不怕我把电脑交出去?”于珉盯着吴艳的眼睛,女医生正好走出了手术室。 “这是命,我们都已经在水里一起泡过,死过了,你真的想去,我也不会生气的。”吴艳凝视着于珉说,但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和柔情。 “那我真的去了。”于珉也严肃地答复道,这时女医生正好回到手术市,于是于珉起身告辞,但在门口,他还是回头望了吴艳一眼,她正定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们四目相交,停留了2秒种。 于珉下意识地抚摩着横放在他腿上的黑色背袋,里面就装着张广富的笔记本电脑。终于,他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他该出去暂避一会儿了。他扫视着底层大厅里来往的人群,没有发现可疑的。于是,他鼓起勇气,大步朝底层大厅门口走去。 于珉走下医院主楼台阶,踏入医院大院,一辆摩托车呼啸着疾驰而来,在他身旁嘎然刹停,几乎从侧面撞上他。于珉大吃一惊,吓出一身冷汗。但那个警察傲慢得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步履匆匆地径直登上了医院主楼台阶。 一个电话让刘副厅长乱了方寸。打电话的人是刘副厅长以前的学生、现任雁塘镇派出所所长小章。小章向他汇报说,省厅的女警官吴艳在过去24个小时里一直被张广富的黑道兄弟以及他雇佣的职业杀手组织“黑铁”追杀,幸亏吴艳只受了轻伤,目前她已正在雁塘镇中心医院治疗,请给予指示。 刘副厅长明白,小章之所以在第一时间越级直接打电话给他,一定是他在网上看到张广富的笔记本电脑事件所惹的祸,还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想在这个关键时候冒一次险,帮帮他以前待他不薄的老师。刘副厅长非常感到,他没有想到小章居然这么够义气。 但公事还得公办,按紧急事态处理程序,刘副厅长马上召集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决定由省公安厅派一位副处级的资深警官带领一个紧急状况小组奔赴事发地点,协助当地警方保护吴艳,并同时剿灭张广富的黑道武装和职业杀手组织,必要时可出动武警部队。 会议10分钟就结束了。对于吴艳能够逃脱职业杀手的围堵而侥幸活到现在,省厅的高级警官和刘副厅长一样感到惊讶。她的确实是一个难得的行家里手,好侦察员,神枪手。刘副厅长暗暗焦急,凭多年的警察经验,他知道,干掉吴艳必须采取最简单直接的办法,越简单直接越好。他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刘哥接到了他派驻到雁塘镇医院里当“观察哨”的手下人报告:于珉和吴艳进医院了。他立即起身,带着8名枪手前往医院。他早就预料到了于珉会不顾一切带着吴艳来雁塘镇医院治疗她的臂伤。他和这8名枪手在与医院一街之隔的一家酒店里已耐心等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如愿等到了于珉和吴艳。 刚走到街上,他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男子的电话。陌生男子声称:受伤的女警察吴艳正在雁塘镇中心医院治伤,她目前住在医院急诊室的108病房。 刘哥非常吃惊:凭他当过10年警察经历,刘哥就敏锐感觉出了这个突如其来的神秘电话不同寻常,陌生男子能如此及时地在第一时间提供吴艳的最新消息,并确切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他一定和张广富关系密切的一名官员,而且是一名警官。他打电话的目的无非两种:其一是要帮助他们除掉这个女警察,可能她知道他太多的内幕;其二,他被迫与警方合作,设置陷阱,大批警察可能就埋伏在医院里等侯他们来自投罗网。 刘哥考虑片刻,他派了一名手下假扮病人先去医院打探一下动静。那名手下的亲戚正好是一名护士,于是消息很快就得到了确证:吴艳在雁塘镇医院急诊室病房治疗,房间号码和打电话的陌生男子告知的一模一样,但急诊室里现在却来了一名警察正在盘问她。 整个事情看上去越来越象是警方设置的陷阱。但是刘哥却注意到一个在报告时被忽略的细节:与吴艳同住一病房的2个邻床病人里,其中之一是个12岁的女孩,而且有家属陪伴。刘哥很了解,警方是万万不敢拿小女孩及其家属的生命来冒险的,要是在医院里发生枪战还会伤及更多的无辜,后果不堪设想,因此,雁塘镇医院应该不会是警方设伏抓捕他们的一个合适地点。 刘哥决定亲自带着8名枪手潜入医院,就在那名警察的眼皮底下将吴艳杀死在病床上,拿到她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 于珉并没有离开医院。他一见到那个差点撞倒他的傲慢警察来到医院,就掏出手机拨通吴艳的号码。铃声响了很久,一直到中断也没有人来接听。他重新拨了一次,手机里传来一个陌生女孩轻柔的声音,她自称是查病房的护士,于珉问她吴艳的行踪,她回答说,吴艳去注射室打针了。 于珉陷入一片焦躁烦恼的情绪中。他自己也感到滑稽:他为什么要如此为吴艳安危的操心呢?她是刑警,还是神枪手,有2把手枪自卫,雁塘镇的派出所只是例行公事派了个警察来查看情况,他就紧张得不得了,这算是什么? 然而,一种莫名其妙的强烈责任心驱使着他,使他不由自主转身朝吴艳急诊室病房跑去。他觉得,他要是对吴艳撒手不管而让她遭遇不测,他这辈子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下午看病的人倒还是不少,医院大厅里人来人往,一片闹哄哄的。 刘哥在雁塘镇中心医院找到了108号病房。病房附近看不出有警察埋伏的迹象,可是吴艳却不在病房里。与女警察邻床的2个病人,果然有个12岁的小女孩,她的妈妈正陪着她。刘哥堆起笑容夸小女孩漂亮,向小女孩问好,并询问她吴艳的去向,小女孩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她妈妈倒是警觉地望着他和跟进来的一名枪手,一直不吱声。 刘哥将8名枪手分散布置在吴艳病房附近。凭直觉,他觉得吴艳还在医院里,他有耐心等着她返回病房。 他逛到底层大厅里,在一张椅子上坐了5分钟以后,刘哥更加确定警察没有在医院里设伏:他曾经做过10年刑警,对于人群中公安便衣的辨别一向灵敏而准确,这一次他却一个都没有看到。因而,他决定返回108病房去看看那个女警察是否回来了。 刘哥突然看到于珉,他正从医院底楼大厅里走过。尽管他换了衣服,头发乱蓬蓬的,但他一眼就认出了他。刘哥悄悄地跟上了于珉。当他发现于珉直奔吴艳住的108号病房而去时,他转身从一个侧门走进了医院大楼后面种满绿色植物的花园,边走边掏出了手机。 “准备行动,”刘哥病房附近假扮成病人的枪手发出召唤,“等候我的口令。” 夜色里的花园里静悄悄的,几乎看不到有人。刘哥迅速消失在树丛里。医院主楼的灯光从一排排窗户里映照出来,在临窗的翠绿草坪上投下了清晰而优美的光影。刘哥爬上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惊起了一小群鸟,但是没有人注意。刘哥把身体隐蔽在树干后,掏出一架袖珍望远镜朝108号病房灯光明亮的窗户望去。有了恰当的高度和视角,他现在可以清晰地看见108号病房内的情景。 于珉返回108号病房。他并不清楚吴艳是否已经回来,所以他决定再拨打她的手机试一次。依然无法接通。他环顾空空荡荡的走廊里没有其他人,就直接推门而入了。 于珉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上的吴艳:她穿着他在雁塘镇一家百货商店胡乱买的一件淡米色衬衣,显得格外精神,亮丽。吴艳抬起头,看见于珉突然出现在病房里,几乎难以置信,她闪亮的目光直勾勾地打量着于珉,生怕他是个幻影。 灯光明亮的108号病房里非常安静。邻床的小女孩和老太太都已经酣然入睡,陪床的家属也不见人影。 “你怎么回来了?”吴艳厉声问道。 “我不放心,那个警察呢?”于珉环视房间。 “我没事,你怎么啦?你难道一点也不明白你现在回来的风险吗?”吴艳气愤极了,她指指于珉胸前放笔记本电脑的黑色背袋,一副痕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模样,“警察去厕所了,趁他还没回来,你赶快走,离我越远越好。” “你伤口怎么样?不留院治疗没关系吗?”于珉问,他还是希望能和她一起出逃。 “没事,手术做完了,该吃的药都吃了,该打的针也打了。” “那好,我先走了。”见吴艳无意和他一起离开,于珉感到很黯然。 吴艳将于珉送出108号病房,可她心里却直犯嘀咕:于珉为什么突然回来?这倒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真放心不下她?她把手伸进了裤袋里,握住了64式手枪。望着于珉暗淡的背影,吴艳忽然讨厌起自己的职业警觉心理:她是怎么啦,难道没发现和她一起从如塘溪里死里逃生后,于珉对她的态度就全变了,奇怪,他开始变得含情脉脉了。 刘哥从望远镜里看见于珉进了108号病房,吴艳已经返回病房,他们开始说话,丝毫没有觉察到威胁已在附近:这是一个好机会,他用手机向杀手发出了射杀指令。 “你们准备到哪里去?”一个男警察忽然出现在108号病房外的走廊里出现,他语气严厉地盘问道,警觉而敌视的眼光直射于珉全身。 “哦,小张,这位是省厅的小于,”吴艳反应很快,她微笑着在男警察和于珉之间作介绍,“送我来医院的就是他,这位就是我刚才说的雁塘镇派出所的小张。” 于珉对吴艳的用意心领神会,他跨出几步,与小张热烈地打招呼,握手致谢。 “我有事必须先走一步,吴艳就继续拜托你照顾了。”于珉对小张说道,心里却突然涌起一股伤感。刚才在医院门口,小张的摩托车差一点把他撞倒,可小张却连瞟都没有瞟他一眼,他对小张傲慢的印象非常深刻。 越过小张的肩膀,于珉看见3个精瘦的男人出现在走廊尽头,正朝他们走来,他们始终凝视着他,露出富有感染力的淡淡微笑。他清楚地看到前面那个男人插在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一把带消音器的手枪赫然对准了他,然后他看到枪口喷出了火光。 几乎在同时,于珉身体突然失去平衡,向前栽倒在地。是吴艳从后面重重地踢了他一脚。他听到身边响起清脆响亮的一片枪响,接着有人倒地,有人奔跑,还有女人惊恐的尖叫声在走廊里回荡。 “快起来!”于珉听到吴艳急切的呼唤,他背脊上被人狠狠地砸了一拳。 于珉挣扎着站起身,他在摔倒时右腿和左臂都被挫伤了。这时,他看到那个雁塘镇派出所警察傲慢的小张卧倒在墙边,至少有3颗子弹打进了他鲜血淋漓的背部。 “小张死了,我们快走!”吴艳口气凶狠,命令于珉道,仿佛他就是杀死小张的罪犯。他攥住他的一只手臂,推着于珉一趔一趄地跑动起来。于珉看见2名枪手也倒在不远处的血泊里。一定是被吴艳开枪打死的。 他们就近退进一个厕所。这是个男厕所,于珉估计就是刚才小张使用的厕所,可小张已经被打死了,小张站在他前面,为他挡住了子弹,要不,打死的就是他。他感到喉咙被堵住了,呼吸困难。 “你怎么这样没用啊,木头木脑的,吓傻了吧,还慢腾腾干吗,快想办法出去,我们被他们包围了。”吴艳大声斥责于珉,让他再次领教了她横眉竖眼的凶相毕露。 于珉看到吴艳手上多了一把带消音器的漂亮手枪,他一眼就认出这是SIG-绍尔公司大名鼎鼎的P6。吴艳把脸贴在肮脏的厕所地面上倾听走廊里的脚步声。突然,她一个翻滚,贴着地面滑到走廊里,几乎同时,带消音器的P6发出了低低的啾啾声。接着,于珉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和有人倒地的沉闷声音。 “从这里走!”吴艳指指窗户。 窗户上没有铁栅栏,他们越窗而过,跳进花园里,弓着腰避开底楼的亮着灯光的窗户,一溜小跑。然后,他们攀上围墙翻入树影婆娑的隔壁院子。隔壁是雁塘镇养老院 筹码 林楠驾驶着BJ212吉普车在公路上疾驶,他奉命和K市警察一起前往雁塘镇增援,他【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们被告知,在雁塘镇医院发生了严重的枪战。3辆警用小面包车和一辆三菱吉普车紧随着BJ212吉普车,一路上风驰电掣,警笛呼啸。 吉普车驶进雁塘镇,在中心医院门口嘎然刹停。一下车,林楠就感到气氛紧张:医院四周围着十几辆警车,一片警灯闪闪烁烁,医院周围的主要道路已被警察封锁了。林楠与K市 的2名警官跟随一名警察走进医院大门,直奔枪击现场。医院里面的混乱局面已得到控制,病人被转移到2楼,整个急诊室病区用醒目的杏黄色隔离条围了起来。 “人抓到了没有?”林楠问引路的警察。 “没有,一个都没有。” 有雁塘镇的警察引路,站在杏黄色隔离条前值勤的两名持枪警察没有盘问穿便衣的林楠和其他人,直接让他们进了走廊。拐过一个弯,他们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3具尸体,其中2具尸体彼此靠近,另一具尸体扑倒在25米以外走廊的墙边,一群刑警及刑侦技术人员正围着2具尸体来回忙碌着。 引路的警察边走边介绍着情况:一共死了4个人,其中之一是雁塘镇派出所的治安警察,其余3个人是身份不明的枪手。 G县公安局的何副局长、刑警队郑队长以及雁塘镇派出所所长小章都在现场指挥工作。林楠和他们一一握手,寒暄了几句,话题就直接切入了枪击现场。 “我们还在搜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罗文丽、于珉和吴艳任何一个人。”郑队长向林楠介绍景况,雁塘镇所属的G县与温荷市相邻,所以他认识林楠,虽然不太熟,但他早就听说了林楠是受省厅赏识的前途无量的年轻警官。 “他是警察?”林楠指着小张的尸体不解地问。 “是雁塘镇派出所的治安警察小张,他到医院来,是要盘问一个受了枪伤的省厅的女警官,她叫吴艳。”郑队长对林楠解释道。 “吴艳?”林楠心跳加快了,显然,张广富揭露他接受贿赂这件事已占据了他全部注意力,他几乎忘了吴艳,想不到她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唤醒了他。一想到吴艳,林楠就感到心里隐隐的刺痛。 “你认识她?”郑队长见林楠神色迷离,就好奇地问道。 “对,她一直在温乔镇派出所蹲点,”林楠冷静地回答,“她是省厅重案支队派出的刑警,是她作的案吗?” “有人想谋杀她,”郑队长指指2具靠得很近的尸体,“是2个枪手,还有一个在前面。”他一伸手,指着走廊一头的转弯处。 “全是被吴艳打死的?” 林楠突然感到,吴艳已经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名字了:他完全不了解她被枪手追杀和受伤住进医院的事。当他听说吴艳在湖芜镇逮到了于珉和罗文丽并准备和他们一起行动时,网上出现了披露温荷市官员接受贿赂丑闻的大量文字,全是张广富的笔记,全来自藏被罗文丽盗走的那部东芝笔记本电脑,笔记里写到了他,眼看自己就要因此而被毁了。他不清楚吴艳是否在背后指使,他还没有来得及审问罗文丽。但那些枪手胆大包天,居然敢追杀到医院里,打死警察,一定是有人不惜代价非要得到已转手吴艳的那部笔记本电脑不可。 林楠问自己:这个人是张广富吗?笔记本电脑里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重要秘密呢? “吴艳是否随身携带着一支64式手枪?”一直没吭声的何副局长突然问林楠。 “一支64式,2个弹匣,14发子弹,几天前发给她的。”林楠已向陈楚调查过了。 “这就对了,”在G县,何副局长很难得遇到如此血腥的枪击命案,因而,他对案情分析显得兴趣盎然,滔滔不绝:“我推断当时情景可能是2名枪手先开枪,打死了小张,吴艳开枪还击,把2名枪手打倒在地,她开了4枪,每人中了2枪,4颗子弹全部击中心脏,现场找到4个64式7.62mm手枪弹弹壳。” “据我所知,吴艳是省厅里数一数二的神枪手。”林楠若有所思, “是啊,第3名枪手也是被子弹击中心脏致死的,从现场捡到的弹壳看,子弹好象出自是打死小张的同一把手枪,很可能是吴艳从那名枪手的尸体旁拿走了那把手枪,可见在当时的一片混乱中,她头脑有多么冷静。真是个难得的女孩子。”何副局长继续分析道。 林楠没有兴趣听何副局长继续他的很不够专业的主观分析。他留下2名温荷市警官负责指挥源源而来的温荷市增援警察,协助G县警察在雁塘镇周围寻找吴艳,搜捕那些围攻她的枪手。然后,林楠走出医院。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吴艳的身影:他没有想到,吴艳这么个女大学生居然会如此凶猛果敢,在被数倍于自己的枪手包围时,仍然可以地连杀3个人,而且枪枪命中心脏,他想象着她独自一人面临枪手围攻时沉着冷静的表情,顿时感到自己无地自容,他太无能了,简直毫无男人血气可言。 现在,张广富和罗文丽全在他手里,他拥有最大的筹码,快进入摊牌的到计时了。 突然,他心里涌起一股冲动,此刻特别想听听吴艳的声音,他掏出手机,拨出吴艳的号码,然而,手机传来嘟嘟的忙音,接不通。他试了几次,依然如故,只好先放弃了。 林楠爬上BJ212吉普车,驱车疾速朝雁塘镇另一头驶去。 趁G县公安局那帮愚蠢警察还在全力以赴忙于寻找吴艳,他要去先修理修理张广富,还得要审问一下罗文丽,亲耳聆听她的20个小时威胁论,一想到刘副厅长即将要因为罗文丽而向他下跪,求他开恩,他就高兴起来,他原来想等到罗文丽的20个小时只剩下8小时的时候向刘副厅长全面摊牌,逼他宣布张广富所谓的贿赂笔录和帐目全属伪造,目的是诬告温荷市的大小官员,现在他沉住气,等到只剩下6小时到计时的时候,他才突然出击,给刘副厅长及其他背后更高层的领导一个措手不及,他林楠的为人哲学简单朴素:大家一起全过好日子,否则,大家一起全完蛋。 因为有了温荷市公安局长魏天戈一纸亲笔签名的电传公函作为手续,罗文丽被迅速移交给林楠,由他手下的便衣警官押解着,乘坐张广富的那辆三菱吉普车,紧随林楠的吉普车一起驶入雁塘镇。同车的还有装扮“假张广富”的新塘宾馆老板,即张广富的表弟。他在美光大酒店里突然被K市警察扣押,移交给林楠遣送回温荷市和雁塘镇。张广富的2名保镖还在K市的看守所里。 三菱吉普车安静地停在街道旁的一棵大树下面。林楠的BJ212吉普车在它旁边嘎然刹停。他跳下车时,三菱吉普车的2扇前门同时开了,小赵和小齐一起下了车,他们和林楠打了招呼后就直奔BJ212吉普车,而林楠上了三菱吉普车。 车厢后座上,一个身着便衣面相凶狠的大个子女警官坐在中间,左边是罗文丽,右边是“假张广富”。林楠关上车门,侧过身看着罗文丽。在K市移交时,他们打过照面,不过,这是林楠第一次正面细看罗文丽,她照片上的脸已深深印入他的脑海。 罗文丽本人的确比照片上要性感动人。在林楠打量她时,她也毫不客气地以咄咄逼人的敌视眼光直扫他的面孔,让他感到压力。 “罗文丽,我听说你要见刘副厅长,为什么?”林楠问道。 “还有15个小时,就要出大事了。请赶快联络刘副厅长。”罗文丽一字一句地说道,表情认真严肃,让听不明白的旁听者还真认为她精神出了问题。 “你肯定是15小时?”林楠小心地询问道,他立即扣除6小时,意味着他在9小时后就要采取极端行动,向刘副厅长摊牌了。 “我肯定,只要15个小时了。你不让我见刘副厅长,你就闯大祸了。” “那好,反正还有时间,我们先去见一见张广富,然后再去见刘副厅长,怎么样?”林楠温和地微笑着,他观看着罗文丽脸上的表情由傲慢突然转向惊诧和疑惧,深感满足。 他回转身,不再理会罗文丽。他发动了三菱吉普车。 张广富藏身之处是一幢南方农村典型的3层小楼房。房子周围有爬满植物的篱笆围着,现在是晚上8点钟,楼房的2楼和3楼房间窗户里都亮着灯光。小刘和另外3名侦察员分成2组,分别躲在暗处守侯在房子的前后,生怕张广富突然溜走。 下午近黄昏时,小刘在望远镜里亲眼目睹了张广富的正面脸庞,当时他正站在窗户前眺望夕阳下的田野景色。他确认看风景的人是张广富后就直接打电话给林楠,请求支援。现在5个多小时过去了,张广富始终没有再露过面。林楠真要问他,张广富是否还在里面的话,他还真的心里没底,虽然他先是和小齐,继而是和小赵带来的“增援部队”一直严密监视着这幢房子,没有发现有人出门。 三菱吉普车和BJ212吉普车由小齐带路驶近那幢3层小楼房,停下车。林楠没有下车去。小赵和小齐跳下车,就消失在夜色里了。林楠要知道他们赶去和小刘他们会合,然后等待他的命令冲进屋去,活捉张广富。 不一会儿,小赵打来电话,告知他一切已经布置停当,就等他下令捕人。 林楠示意小赵开始行动。然后,他拨通了张广富的新手机。这个号码是他从“假张广富”的手机通讯录上里获知的。 “我是林楠,”手机通了,林楠抢先说道,“张哥,很久不见,你越玩越漂亮了,把小弟玩得头头转。” “得罪了,我只想清净一些。”张广富语气里透出成功者的得意洋洋。 “你的替身现在就在我身边,你想安慰安慰他吗?”林楠转过身来,冲着“假张广富”微微一笑。 “你到底想干什么?”张广富的声音大了。 “我看见你派出的枪手被打死在医院里,3条人命呐,你杀吴艳,抢回你的笔记本电脑,我没有说错吧?” “你弄错了,杀人放火和我无关。”张广富说着准备挂机。 “别挂,我有生意要做,”林楠抢着说,“你的人不是吴艳的对手,这样吧,你积点德,省几条人命,放过吴艳,我把罗文丽交给你。怎么样?” “别傻了,罗文丽现在通天了,你敢动她?哈哈。”张广富冷笑起来。 “罗文丽,和张广富说几句,让他听听你的声音。”林楠把手机递到罗文丽面前,但罗文丽转过脸去,不理睬他。 “人家不愿意和你搭腔,看来你真是个坏人了。”林楠说道,这时他从手机里听到了一阵动静,随即手机断线了。他知道,小赵他们冲了进去。 果然,小赵来了电话:“林队,两人全部活捉,他们没有抵抗,也没有武器。” “好,把手机给张广富听。” 林楠等了一秒钟,然后对着手机说:“张广富,我没有骗你,罗文丽真在我手里,你下命令不再追杀吴艳,你要的东西我会让罗文丽补偿给你的。怎么样,你考虑一下吧,5分钟后我们见面再谈。” 将追杀进行到底 于珉打开养老院的后门,他们跑进一条小巷,步履如飞,毫不顾忌行人对他们横冲直撞的侧目怒容。吴艳最清楚,警察一看见如此血腥的枪击现场,必然会在医院附近大肆搜捕可疑分子,接下来就是盘查主要道路关口,拦截夺路狂奔的逃亡枪手,所以,他们撤离现场必须迅速,而且跑得越远越好。 他们穿过小巷,来到大街上,吴艳伸手开始招呼出租车。晚上8点钟,叫车回旅馆的游 客很多,一连几辆出租车全都被人先叫走了。于珉开始出汗了。 “你不要太紧张,”吴艳对于珉轻轻耳语,“快看看你的地图,离这里最近的雁荡山风景区叫什么名字,准备好告诉出租车司机。” 她说话的口气就象是一名严厉的部队指挥官,让于珉感到很不舒服,但刚才在医院的血腥枪战场面仍然在于珉眼前晃动,挥之不去,目前是逃跑第一,其余的,他决定暂时不去计较。他们整整站了10分钟,终于拦到一辆出租车。钻进出租车后座的一瞬间,于珉体验到了什么叫幸福的暖流。 “去哪里?”出租车司机问。 “我们回三折瀑景区。”于珉利落地回答道。 他悄悄瞟了吴艳一眼,对她的傲慢仍耿耿于怀:从现在起,专业的她就要开始对业余的他进行颐指气使地压迫了:她的跋扈已经袒露无遗。他没有去看地图,几天来他一直在地图上研究如何从雁荡山风景区逃跑,对各景区的位置早就熟记在心。 “你们是大学生吧?” “是啊。”于珉顺口答道。 “北方人吧?” “对,北京人。”因为始终想逃到北京,他就扯出了北京。 “还是你们年轻人幸福啊,”出租车司机感叹道,“现在着开放,我看你们俩出来旅游就象度蜜月一样,放在我年轻的时候,就该坐牢了。” 他们笑了。于珉偷偷瞥了吴艳一眼,发现她居然脸上泛起了红晕,表情也很不自然。他心里很得意,刚才受她的气总算消去了一半。 出租车穿过雁荡山的路口,沿着深陷在山峦之间蜿蜒的山谷向前行驶,公路上灯火通明,挤满了车辆,车速越来越慢了。吴艳摇下车窗,探出头去朝前面张望。 “应该快到响岭头了吧?”于珉问。 “快了,前面大概出车祸了,平常这个时候进去的车辆不会这么挤的。”出租车司机抱怨道。 “我们下车,”吴艳对于珉说,“给他车钱!” 下车后,于珉才知道警察在前面路上设置了路障,正在检查过往车辆。他知道警察肯定在全力寻找他们。但是他不清楚警察对吴艳的态度,他们会救她吗,应该会的,但要是刘副厅长下令把吴艳当作恶性的持枪杀人凶手怎么办呢?这就意味着警察有权利射杀他们:即一见到他们就可以开火。 张广富的杀手潜入医院病房的速度要比他想象得快,他们好象早知道吴艳住的是108号病房,难【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道张广富在警察内部有内线?于珉摇摇头,理不出头绪,但他知道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了。 他们离开公路,登上一条青石铺就的幽暗台阶小路。小路盘旋上山,最后消失在山冈上一座雄伟的古典凉亭之后。走到半途,于珉从口袋里取出地图,从腰带上的皮盒里取出指北针,还有背在身上的美军L型手电筒。 他趴在被L型手电筒照亮的地图上,查看线路,并不时抬起身体举着指北针,从四周黑黝黝的山蜂上捕捉参照点,核准他们所处的方位,然后,他和吴艳讨论着他设想的行动路线:翻过眼前那座山岗就是灵岩景区,他们将沿着灵岩景区和大龙湫景区之间一条蜿蜒起伏的山间小路,到达通往显圣门景区和仙桥景区两条公路的交叉点,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不错,你选的路线一向运气很好。”吴艳笑了,她的情绪明显轻松了些。 “什么意思?”于珉问,他们快步沿着小路上山。 “你忘啦,你不是成功地从温荷市警察层层设防的封锁圈里跳了出来,最后当了我的俘虏。”吴艳说着,想起了罗文丽。 “你在嘲笑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是不是?”于珉收拾起地图和指北针,准备起程。 “是又怎么样?”吴艳得意地拍了拍于珉的肩膀,“你能想到的我都能想到,所以你栽在我手里了,就这么简单。” “算你厉害,行了吧?”于珉感到窝囊,他马上转移话题,“在山路里走这么长的夜路我还是头一回,很危险的,我们真的有必要走那么远吗?” “听我的,我们现在处境很不妙,离雁塘镇越远就越安全。”吴艳收敛起笑容。 “事情太蹊跷了,那些枪手好象早就知道我住在108号病房,他们是直扑过来的,目标清楚,一点都不犹豫,我感觉他们一直在镇上等着,等我们一进医院就下手,还好那个女医生处理伤口动作快,要不然,我就被他们打死在手术台上了,真的好悬啊!”吴艳吐出一口气,于珉感受到她内心被深深压抑的恐惧感。 “我们总算脱险了,”于珉握住了吴艳的手,她没有拒绝,“小心脚下,别想太多了,我们会成功的。” 吴艳一直让于珉牵着手,他们就象是一对流连景色而晚归迷路的情侣游伴。不久,在灵岩山庄附近,他们踏上了那条与碧玉溪平行的旅游专线公路。于珉用指北针确定了方向之后,他们沿公路向南步行。夜晚公路上车辆和游客都很少,空荡而寂寥,碧玉溪在左边河谷里地哗哗地流淌,在星空下,公路两旁连绵的山峦气势壮阔,一轮弯弯细细的新月悬挂在暗蓝的天际,他们居然对景色沉迷起来。 过了龙洞,他们就拐进了他们在地图上预选好的路线:一条僻静的山间小路。于珉已经预感到这条路上肯定空无一人。四周拔地而起的秀异奇峰,在夜色里全变得狰狞恐怖起来。于珉提醒吴艳,要防备路上有人抢劫。 “真的吗?”吴艳问道,她的声音在春天宁静的夜色里变温柔了。 “当然,而且是专劫色,不劫财。” 在于珉和吴艳身后几十米,刘哥始终盯着他们,尾随着他们。 他爬在大树上从望远镜里看见于珉和吴艳说了几句话后,就起身离开108号病房。吴艳跟着他出了门,而这时他已经下达了攻击命令。枪声一响起来,刘哥就知道坏事了。他知道,吴艳和他派去枪手在病房走廊里遭遇了。枪声连响了4下,在夜晚宁静的花园里听得清清楚楚。是吴艳开枪了,他派去的枪手,手枪上全装有消音器,他不可能会听见他们开枪的枪声。 这原本是一次有计划的突袭,却由于他没有估算到的于珉因素,迅速演变为一场毫无准备的遭遇战,从而导致了行动的失败。这是他的错:是他下达攻击命令的时机有误所致,他没有料想到于珉在108病房里只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而吴艳竟然会起身跟出病房去。早几分钟,或者晚几分钟,他都可能突袭成功:在走廊里,吴艳很远就见到了直扑而来的枪手,她有时间拔枪射击;而要是108病房的房门被枪手们突然踢开,吴艳就会措手不及,她总不至于抱枪而眠吧。 直到此刻,刘哥还一直都在后悔自责,痛苦得心如刀割。 他从树上滑落到树林里松软的地面上,站起身没走几步,就看见吴艳和于珉从医院大楼低楼的一个窗户里翻进花园。他一眼就看见了吴艳手上拿着一把带消音器的手枪,那是他派出的枪手的武器。他举起手枪准备向吴艳射击,但他犹豫了。 刘哥知道要是他一枪打不死她的话,他就必死无疑,他们之间距离太近了,双方相距最多只有40米左右。他曾是资深的刑警,深知神枪手与普通射手,在这个距离上双方较量简直是天壤之别:吴艳对他身体的射击可以精确到几厘米,而让他打3枪,他都不能保证全部击中她身体。因为这是战斗,不是在靶场上练枪。 就在刘哥犹豫时,于珉和吴艳开始翻越围墙跳进隔壁的院子。刘哥只好尾随着他们。在雁塘镇街道上等出租车时,他仍有机会向吴艳开枪射击,然而,经历过3次伏击的失利,尤其是,他用狙击步枪射杀她时居然被一只小松鼠弄砸了,他相信这肯定是天意。刘哥给自己鼓了半天勇气,还是没有信心在街上挑起和吴艳一对一的枪战。 在出租车上,他用手机对参与围攻吴艳的剩余枪手下达了撤退待命的命令。接着他开始拨打张广富的手机,他至少有4个小时没有与他联系了。可手机里却传来一片杂乱的电子噪音,刘哥嚷了几声,手机干脆断了,再也没有拨号信号。司机告诉他,车已进入山区,手机无法通话了。 距离响岭头还有200米,刘哥看见于珉和吴艳下了车,他也跟着下了车,原来警察在前面设置路障盘查进山的车辆。他望着他们沿着黑忽忽的青石小路上拾阶而上的背影,心里燃起一种强烈的愤恨,感觉自己就象傻瓜一样,被两个年龄只不及他儿子大的小鬼耍来耍去,还死了那么多兄弟。他不甘心,想起来心就绞痛。他觉得不杀掉他们,自己再也没脸去见江湖上的朋友,更没脸再在江湖上混饭吃了。 走不多久,他看见于珉和吴艳在小路旁停了下来,他们似乎边看地图边在讨论什么。他掏出袖珍望远镜,刘哥从望远镜看见于珉拿着一个军用指北针在手电筒光照下确定方位,同时借着手电筒光,俯身在摊开的地图上向吴艳比划着什么,挂在于珉胸前的黑色军用望远镜随着他身体的摆动而不断晃荡。刘哥想起于珉今天凌晨骑摩托车去营救吴艳时,也是举着这个军用指北针比比划划的。 他发现他完全低估了于珉,原来他逃命时对于逃命路线的选择居然这么讲究,这么有计划性,就象策划一次军事行动一样,逃命时中还有指北针、地图和望远镜的帮助,怪不得每次他都能够从警察和他手里逃脱。这小子怎么会摆弄这些玩意的,他是曾当过军人?受过追踪与反追踪的专业训练? 进入一条僻静的山间小路后,他依靠他们照亮山路的手电筒光点追踪他们,就象追一个萤火虫似的。但他不敢打手电筒,怕他们回头发现有一个手电筒光点在追踪他们而起疑心。在黑咕隆咚的山路上,摸黑行走,速度可想而知。可刘哥还是盯住了于珉和吴艳。因为他们的行进速度也越来越慢,刘哥估计他们也走累了。 在黑暗中又艰难跋涉了一个多小时,刘哥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山顶上,他前面的那个手电筒光点正在缓缓往下移动,远远的可以望见下面有一条蜿蜒在山谷间的旅游专线公路,不时有亮着灯光的汽车驶过。 刘哥看见于珉和吴艳走进公路旁的一个小村庄。他们进了一家小旅馆。刘哥在外面守着,几分钟后,2楼的一扇窗户亮起了灯光。他看了看自己的夜光手表,是晚上10点20分。他抽了一支烟,10分钟后才离去,小旅馆2楼那扇窗户始终亮着灯光。 刘哥不得不佩服于珉和吴艳:如果不是他运气好亲自跟踪尾随而来,他们这次肯定又成功逃脱了,难怪林楠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选择的这种逃跑方式太有想象力了,虽然逃得很慢,但正是因为慢,很容易被忽略掉,即便是警察要追捕他们,发现了线索,也不可能在整个雁荡山旅游区展开大规模的搜山围捕行动,这是他们的精明之处。 他估计他们肯定太疲倦了,会在这个小旅馆过上一夜,明天清晨才会远走高飞。 他快步朝公路对面还有灯光的一家汽车饭店走去,他已看中并决定出高价租下汽车饭店2层楼的一个房间,它正好远远地正对着小旅馆2层楼的那扇亮着灯光的窗户。他需要有人告诉他这个小村庄的名字,并在地图上标出方位;他的手机始终没有信号,因而,他还需要一个电话,他要把所有的枪手,主要是“黑铁”,全部都召集过来:凌晨,血洗小旅馆2层楼。 布局 凌晨0点30分,林楠驾驶着BJ212吉普车在公路上疾驶。他的双眼紧盯着前方被车灯只照亮一小片的黑暗路面,昨晚发生在张广富藏身之处的戏剧性一幕,还在他的脑海里缓慢回放着。他再次仔细检视每一个细节,生怕其中仍暗藏着机锋没被识破:这毕竟是一场真枪真刀见血的战斗,千万疏忽不得。 昨晚8点20分时,林楠押着罗文丽走进张广富藏身的3层小楼房。罗文丽始终不发一言 ,表情坚毅,她对自己的命运早已不抱任何希望:她刚知道,林楠就是组织上千名警察在温荷市千方百计围捕她与于珉的那名负责警官;她也清楚,林楠对她恨之入骨,是她把张广富笔记本电脑里的内幕公布在网上的,从而彻底摧毁了他和很多温荷市官员的仕途和人生,所以,现在她即将被林楠视作一个交易筹码,交给一直想杀她灭口的张广富。跨进门的一刹那,罗文丽相信,自己是不会活着走出这幢农家小楼了。 张广富看见走进来的林楠,哈哈一笑,脸上老练地保持着豪爽开朗的神情,仿佛仍然是林楠的大哥,丝毫没有被警察拘捕后的沮丧感。可一见到罗文丽进来,他立即涨红了脸,两眼鼓鼓的,死死盯着罗文丽的身体上下打量。而罗文丽也以鄙夷的眼光扫视他,露出一脸无畏的冷笑。 “怎么样,我说话算数,罗文丽带来了,是真是假,你鉴别一下。”林楠在一旁看着这一对不共戴天的仇人的见面场景,觉得好玩,过瘾。 张广富没有再理会林楠,他猛然沉默下来,脸上没有表情。房间里面一下子寂静无声,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氛围。突然,张广富的眼泪夺眶而出,哗哗流了满脸满腮。包括林楠在内的所有在场的警察都看傻了,不知所措,连罗文丽居然也一脸茫然。 “你这个臭女人!”张广富大吼一声,爆发了。 他身子跃起,朝罗文丽气势凶猛地直扑过来。罗文丽显然没有提防张广富的突袭,她楞在原地,无望地看着一个巨大身影迎面扑来。就在这个瞬间,一直站在罗文丽身后的穿便衣的大个子女警官忽然窜出,一挥手,一记凌厉而强力的巴掌抽在张广富脸上,他随即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 张广富艰难地爬起身,企图再次进攻罗文丽。还没等他出手,大个子女警官上去左右开弓,对他施以拳打脚踢的一顿快速攻击,动作粗野而凶狠。直到张广富发出绝望剧痛的惨叫,她才收手,退后,重新站到罗文丽的身后。与此同时,罗文丽感到一阵麻秫秫的恐惧从背脊骨上油然生起,似乎接下来轮到她挨揍了,大个子女警官会从她背后攻击,把她击碎在地。 罗文丽看到张广富满脸鲜血流淌,在水泥地板上蠕动着微胖的身体,显然他还想挣扎着坐起身来,但很快,他就绵绵无力地瘫软在地了。他呜呜地直哭起来,毫不顾及其他人看着他,最后,他简直在号啕大哭。包括罗文丽在内,现场所有人都以鄙夷的冷冷眼眼静静观摩着张广富自尊心崩溃的戏剧性一幕,谁也没有出声。 “以前我们是狗,现在轮到你做狗。”林楠开口说道,打破了房间里的压抑氛围。 张广富仍象个烂醉如泥的酒徒一样倒在地上泣不成声,他完全放弃了抵抗,他非常清楚,落到林楠手里,就意味着他会被活活折磨至死。 “打电话告诉你的部下,让他们放弃追杀吴艳!” “这事归刘哥管,可他和我失去联系快8个小时了。”张广富颓丧地回答。 林楠不相信张广富,他从小齐手里接过张广富被收缴的那部手机,找到刘哥的电话号码,连续拨出几次,果然无法拨通刘哥的手机。 “你想把刚才挨打的感觉写下来吗?”林楠慢悠悠问道,他没有放过张广富的意思,对大个子女警官做了个手势,“给一部笔记本电脑,让他把自己挨揍的经过写下来,就象他写我们接受贿赂的经过和帐目一样,他不写,或者写得不好,我们就打断他的骨头,直到他写得我们满意为止。” 张广富神经质地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双手舞动,啪啪地飞速键入文字,他看起来就象一名悲伤的小丑在表演哑剧。罗文丽清楚,林楠这是要报复张广富在笔记本电脑写下他接受贿赂经过的举动。林楠转过身,朝罗文丽微微一笑,让罗文丽不禁心惊胆战,接下来,他该报复她了,是她在网上公布了他接受贿赂的丑闻,可她想象不出,他将以采取何种可怕的方式来报复她。 不过,林楠并没有对罗文丽采取行动,相反,他倒与小赵却发生了争执。 小赵认为,应该带上罗文丽和张广富连夜赶回温荷市,因为在张广富的黑道兄弟和下属中,持枪歹徒人数众多,分布甚广,而他们总共才6名警察,带着这两个目前最危险的人物在一个陌生小镇上过夜,风险实在太大了,夜长梦多。 但林楠却认为,连夜上路,在半路上遭张广富黑道兄弟和手下逞凶拦截的可能性更大,不如等天亮以后,或者中午时分再出发更安全一些,而且,为防止温荷市公安局内部张广富的内线得到线索,在把张广富和罗文丽关进市局拘留室内之前,他们6个人决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这是纪律。 除了小刘和小齐两人是局外人,不知内情,其他参与这次行动的警官全都拿过张广富5万元人民币以上的“红包”,他们现在全知道了他们的名字被张广富记录在笔记本电脑里,而且被罗文丽公布在网上,一个人也不少。他们清楚即将降临到自己头上的处罚该是什么,他们之所以参与行动完全是出于泄愤,但谁也不想真正惹出什么大乱子,都想在可控范围内操作,使狠招,做暗动作,狠狠地教训教训张广富,但这得见好就收,不可太嚣张了,以免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林楠很明白这一点,他也知道自己摆出在张广富的藏身之处过一夜的方案理由不充分,没有小赵连夜赶回温荷市的方案合理,但他必须要坚持住,他这么做完全是因为罗文丽出现了。从追踪张广富的行动一开始,林楠就没打算仅仅象小赵他们所设想那样,把张广富送进监狱泄泄愤,作弄一番,暴打一顿,然后完事,他不甘心轻易被别人端掉他的人生,他决心要干就干大的,他要为自己争一个光明前途,当然也包括让他们这些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姐妹全翻过身来。 所以他准备在半路上突然下手,支开小赵他们,独自把张广富绑架走,以张广富的活口作为武器,与刘副厅长谈判,要么把张广富的记录在电脑里的所谓贿赂帐目看作是一场有预谋的诬告,要么让他全坦白,把至今还没有曝光的内幕也捅出来,两者只能选其一。他很清楚,他的举动一定会得到温荷市所有被张广富牵连在内的官员,包括市长曹与岱的响应,谁不想乘机逃脱罪行呢? 罗文丽的意外出现,让他感到是苍天有眼,垂青于他,这使得他向刘副厅长的摊牌戏剧性地平添了必胜把握,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使得罗文丽被捕的消息晚一点传到省厅和刘副厅长的耳朵里,因为他计划的摊牌倒计时已经缩短为6小时,也即罗文丽在进小楼房前在车上威胁他说是只剩15个小时倒计时的最后6小时,6小时的反应时间很短,他和刘副厅长在谈判时就会扣人心弦,够惊险刺激了,刘副厅长,还有他背后来头更大的领导,除了屈服,还能干什么呢? 其实,他早就知道罗文丽嚷着要见刘副厅长是为了什么,也知道她所威胁的只有15个小时是何含义,他是故意装糊涂,因为现在在他的摊牌计划中,罗文丽已经代替张广富成为他手里最致命的一张王牌,而张广富反而可有可无,所以他严禁参与行动的警官去碰罗文丽,但放手让他们“好好教训”张广富。他没有告诉他们他的摊牌计划,是怕他们做了多年的警官反而对上级领导会畏手畏脚,不够胆色,反坏了他的大事,况且,还有小刘和小齐这两个刚从警校出来不久的年轻警官在,他们满脑子正义感,跟吴艳一个德行,虽然可爱,但人太嫩,想法太幼稚,把社会也看得太简单了,他无法信任他们。 小赵最终当然得认同林楠的方案,但他还是情绪沮丧地僵持了一个多小时,为了安慰他,林楠决定让他先睡觉,然后接替其他人担任下半夜最危险时刻的值夜暗哨。他们毕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林楠相信,他事成之后,小赵会为他的倔脾气内疚的。 大约11点10分时,张广富的手机突然响了。房间里顿时充满了紧张气氛。大家都猜这个电话会不会是刘哥打来的,如果刘哥带着杀手赶来,他们就面对一场血战了。 大个子女警官把张广富按在一张椅子上,双手搭在他肩膀上,似乎随时都准备猛然收拢来掐断他的脖子。林楠把手机递给张广富,示意张广富接听时手机离耳朵稍远一点,以便能够让他也同时听到。 “张哥,是我。”手机里刘哥的声音紧张而小心。 “你到哪里去啦?找都找不到你,吴艳呢,笔记本电脑呢?”张广富不知不觉又摆出了黑道大哥的派头,语气里满是蕴藏的火气。 刘哥简要叙述了他突袭雁塘镇医院未果,尾随跟踪吴艳和于珉到北雁荡山一个叫马枷岙小山村的经过,“他们今夜在一家小旅馆过夜,我通知了‘黑铁’和其他兄弟,他们一会儿就到,这下吴艳逃不了,我先给你说一声,挂了。” 刘哥说着,真把手机挂了。 林楠感到事态严重,他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他要求张广富再给给刘哥挂电话,给他下指令,要他取消或延迟对吴艳和于珉的追杀。 然而,张广富嘿嘿地冷笑着,猛然把手机砸向地面。啪的一响,手机在水泥地板上跳了一下,碎成几片。张广富惨叫一声,被大个子女警官掐着脖子提了起来,然后被她用力扔了出去,摔倒在墙角的一张茶几前。 “小刘,去叫醒小赵。”林楠看了张广富一眼,决定不理会他疯狂的垂死挣扎。 小赵揉着红红的惺忪睡睛听林楠把情况介绍完毕。 “会不会是调虎离山,或引诱我们钻他们预设的埋伏圈呢?”小赵问。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杀手的人数也不清楚,这么吧,我通知G县公安局的何副局长,让带着一队武警战士一起去,要是吴艳真在马枷岙的小旅馆里过夜的话,现场会发生严重的枪战,可能会比雁塘镇医院里的还激烈。” “那你通知何副局长,我先试试看马枷岙的电话是否还打得通。” 10分钟后,林楠与小赵再次会合,马枷岙的电话已经无法接通,估计刘哥挂断电话后就切断了这个小山村与外界的联络。为了防备调虎离山之计,他们决定带着张广富和罗文丽一起前往马枷岙,由小赵带着大个子女警官及另一名警官负责看管,然后在指定地点与G县警察和奉命出动的武警部队会合,而林楠带领小刘和小齐直扑马枷岙支援吴艳。 林楠这么部署有他自己的想法,他不但想救吴艳一命,更想得到她手里那部张广富的东芝笔记本电脑。他担心,罗文丽所威胁的15小时倒计时最终可能只起爆一个小小的“炸弹”,例如将省城的几个处级干部先曝曝光,以此警告刘副厅长必须就范。罗文丽是个极顶聪明的黑客,做事深思熟虑,顾前瞻后,特别擅长给自己留下巧妙的撤退后路,她派人上门盗窃笔记本电脑就是直捅张广富命脉的一记杀招,更毒辣的是,她先抛出张广富记录的温荷市官员贿赂内幕,逼着温荷市官员与张广富反目为仇,来搞垮张广富复仇,同时她与省城领导做交易,各自都为自己留下生路。这一战术正是林楠摊牌计划的隐患。 得到张广富那部东芝笔记本电脑就全有了,所有省级领导受贿的内幕全在里面。吴艳冒着被张广富派出的杀手多次追杀的危险,豁出一个警官的前途和性命携带着它逃跑,而不按调令回省厅,肯定她知道这个笔记本电脑牵涉到省城太多的省级领导,可惜她单纯的脑子里只想到为正义献身,而忘记了自己的人生。 林楠相信,自己是和吴艳是有缘分的,他们会因张广富的这部笔记本电脑而走到一起。假如吴艳看到他去救她,并一起并肩战斗,消灭张广富派来的杀手,或许她会原谅他接受张广富贿赂的这个污点的。 “检查武器,随时准备战斗。”林楠一面开车,一面向小刘和小齐下了命令,语气里透露出少有的坚毅和沉着。 小刘和小齐面面相觑,看得出来,在黎明前的黑暗车厢里,他们既紧张又兴奋。 凌晨的最后攻击 凌晨1点钟,于珉从一场激烈枪战的恶梦中惊醒。他坐起在沙发上,望着黑乎乎的房间发愣,他觉得自己反应特迟钝,有一种想不起身处何处的迷茫包围者着他。于珉披上衬衣,转身看见吴艳正躺在床上似乎睡意正浓,他走近她床前俯身凝视着她秀丽的脸庞,心里猛然涌起吻她嘴唇的欲望,可他及时克制住了。吴艳可是擒拿术高手,又是神枪手,他可以想象这个偷吻的后果会有多么严重。 于珉仍然站在黑暗中凝望着她暧昧的脸,第一次发现吴艳的美丽是如此宁静,竟让他沉迷起来,心动不已,他感到自己的欲望再次汹涌而来,他轻轻喘出粗气,极力放松自己,他突然做了个枪杀她的手势,嘴里还轻轻地念叨:啪—啪—啪。 这次及时的调皮举动解放了他,他离开吴艳床前,他走到落地窗户前,拉开落地窗户走到阳台上,顿时,清凉的山风一股股地直吹过来,感觉爽极了。于珉伏身在阳台栏杆上,让清风尽情地吹拂自己。暗蓝的天空上群星灿烂闪烁,显得又高又远。。 昨晚他们走进这家小旅馆时,既累也饿,老板娘把他俩当作在雁荡山自助旅游的一对情侣,安排他们住进2层楼一间有沙发有浴室的情侣单间,两人住一夜150元,包一顿晚餐和次日早晨的早餐。他们没有反对,自助旅游的情侣的确是他们目前最好的身份掩护。 他们一洗完澡,就各自入睡了。于珉自告奋勇睡沙发,他照顾吴艳手臂上有枪伤,就把那一张既舒适柔软又宽大的情侣床让给了吴艳。倒在沙发上闭起眼睛迷糊之际,罗文丽的身影在他眼前轻轻掠过,艳遇,他嘀咕着睡着了。 于珉站在床边时,吴艳在黑暗中突然醒了。但她佯装着睡着的样子。她心里紧张而激动,同时身体却漂浮在微微的荡漾感中,似乎预感到她的第一次性爱就快降临了。这是她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在黑暗中独处一室。当于珉在床边朝她俯身下来准备偷吻她时,她静静等待着,同时明显感到自己心跳加快,脸上发热,她想象着他接着会抱紧她的身体,而她也会顺水推舟也被他脱掉衣服,然后他们就……象电影里一模一样。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吴艳听见于珉嘴里轻轻发出啪啪啪的声音,她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细缝,模糊地看见于珉正做出枪杀她的手势。吴艳咬紧牙关屏住呼吸才没有笑出声来:于珉的样子实在太滑稽了,他居然象小孩子一样对她淘气顽皮!与此同时,她心里涌起巨大的失落感,还有些悲伤,眼泪竟轻轻地流淌出来,洒落在枕边。 吴艳闷闷不乐地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继续入眠。于珉正好从阳台上返回屋内,他于珉听到床上有窸窣之声,就在黑暗中问:“你醒啦,是不是也睡不着?” “你半夜起床到阳台上去干什么?”吴艳没好气地顶撞他:“走进走出的,声音这么大,还让不让我睡啦?真是过分!” 于珉吃惊地望着仍躺在床上的吴艳,一时楞在了原地。 “你出去,我要起来啦。”吴艳仍然气势汹汹地说,于珉听话地转身返回阳台。 “好男不和女斗,更不和女警察斗!”他跨出落地窗户时大声说了一句,吴艳总算被他逗笑了,她一时忍不住,吃吃地笑出声来。 隔了2分钟,吴艳也来到阳台上,她一言不发地站在于珉的旁边望着小旅馆前面那条夜色中黑暗而寂静的公路。 “是不是没人陪你睡,你就睡不着?”于珉显然想报复她刚才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在夜色中,吴艳的脸腾地涨得通红,她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心跳【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和呼吸,才没有失态出声,她已被于珉说得无地自容。 “喂,你说清楚,你是不是想耍流氓?”隔了一会儿,她才在于珉肩膀上重重拍了一掌,责问他,好象她的反应比别人慢了两拍似的。 “哪里,哪里,”于珉故意夸张地高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就是流氓也不敢对你耍啊,这不是飞蛾扑火吗?你可是无艺高强的人民警察,我怕得要死。” “我警告你,你别无聊,”她又在于珉肩膀上结结实实地擂了一拳。 “我操,好疼啊,”于珉大叫起来,“你干吗对我动手动脚的?” “你嘴巴不干净,我拳头也决不留情。” “你这么喜欢动手动脚,和你住一个房间还真不安全,我真的好害怕啊!” 于珉学着港台腔,身体往后一缩,作出夸张的颤抖状。他终于觉得,和一个凶巴巴的女警官打情骂俏是一桩非常刺激的事情。 “你怕什么?说出来。”吴艳转过身,用手指着于珉,她已经猜到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但不知为什么,她很愿意和他这样胡搅蛮缠,做一对冤家。 “说出来可以,你可不许打我。” “说。” “我很害怕睡着后失身,被你动手动脚的,强暴了怎么办?”于珉笑嘻嘻地说道。 吴艳突然猛笑起来,她咯咯咯地笑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她感到于珉的可爱和傻气简直无可救药了。但她笑着笑着,,马上就笑不下去了,她惊恐感到自己内心深处还真有这个预谋,她今夜太想得到他了。 “我强暴你?你别臭美了,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就你的那傻乎乎的模样,就是脱光了我也决不会看你一眼的。”吴艳侧过头,摆出一副傲慢表情。 “你是不是想说,因为你是人民警察,所以就没有情欲?” “你再耍流氓,胡说八道,我可真的对你不客气了。” “其实你要真把我强暴了,”于珉故意皱起眉头苦恼地说,“我也没有办法,只好忍气吞声算了,你想啊,我要是大叫:非礼啊!非礼啊!非但大家全不相信,还会笑掉大牙,一个男的怎么会让一个女的强暴?就是大家相信,我也再没脸做人了。” “你无聊!”吴艳冷不防给了于珉一脚。 于珉立即惨叫起来:“非礼啊,非礼啊!” 又过去了漫长的30分钟。刘哥焦急盼望的12名“黑铁”杀手终于到了。他们聚在一起研究了10分钟地形和战术,然后分散开来,一个一个静悄悄摸进小村庄,消失在夜色里。刘哥知道,他们正慢慢地朝那家小旅馆靠拢,最终对它进行分兵合围。 回到房间里,吴艳突然感到非常不自在,她甚至不敢多抬眼望于珉。为了解脱尴尬,她就在床上摆弄起手枪来了。于珉见了,兴趣盎然地走近床边,他发现吴艳手上正在擦拭一把带消音器的漂亮手枪,他认出这是P6,它比放在床上的那把已用旧的64式手枪尺寸略大,成色有八成新。 “嘿,这把P6是在医院里缴获的吧?”于珉开口说道。 “你倒挺聪明的。”吴艳正旋下消音器。 “咳,一猜就知道了,你们人民警察怎么装备得起这种世界名枪,这可是SIG-绍尔公司大名鼎鼎的P6啊!” “没想到,你对手枪还真有点研究。”吴艳抬起头望了于珉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 “你干吗取笑我?” 于珉突然脸红了:他这个业余军事迷,居然在一个神枪手和刑事警官面前买弄他那点可怜的枪械知识,真是危险,也实在太不明智了。 “谁取笑你啦,我真的不认识这种手枪,看到枪上刻的型号才知道是P6。”吴艳说着又抬起了头,看见于珉一脸腼腆羞涩的表情站在她面前,她感到很开心:“你也有谦虚的时候啊。” “好了,好了,别抓住不放,我只是纸上谈兵,业余爱好。”于珉自我解嘲地说。 “我枪法是不错,可我对枪没有兴趣,上级给什么枪就用什么枪。”吴艳把P6放进裤袋,从枕头底下抽出于珉缴获的那把贝雷塔M84手枪,开始擦拭,64式仍放在床上。 “所以说嘛,你是真正的神枪手,什么破枪都能够打得百发百中。” “哈,你的嘴巴怎么甜起来啦,干吗想恭维我?” “真的没有阴谋诡计,今晚高兴,就想拍拍你马屁,让你高兴高兴,明天我们就远走高飞了。”于珉坐在了吴艳的对面,让她顿时感到呼吸急促起来。 突然,吴艳的艳容蓦然收紧,她警觉地望着寂静的房门,飞快地朝于珉做了一个沉默的手势,又紧张地望了一眼阳台。她猛然弹起身体抱紧于珉,在床上一个翻滚。于珉感觉到吴艳饱满而温暖如春的乳房贴上了他的胸膛,但他立即被吴艳连滚带翻曳着一起翻落到床另一边的地板上,于珉的背脊重重地落地,而吴艳仍俯卧在他怀里。 就在他们落地的一瞬间,房门被猛然撞开。几乎同时,一连串子弹准确地击中床上刚才他们坐的地方。由于枪口安装了消音器,子弹发出轻柔的啾啾声,在这个山村寂静的春夜里可听得清清楚楚。 于珉听到啪的一声响亮的枪声,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是吴艳开的枪,她把床边的那盏台灯打灭了。然后她离开于珉的身体,蹲伏在床后面,同时用手势示意他退入墙角。于珉轻轻翻滚身体,到了墙角蜷缩着坐了起来。 黑暗中,于珉隐约看见吴艳一扬手,啪啪,啪啪,火焰喷出枪口,朝房门口一连2个短连射,听声音似乎击倒了2个家伙。这时,阳台上有一个黑影闪了一下,吴艳的手枪同时也响了,又是一个2发的短连射,有人发出短促的呻吟,随即回复到一片寂静。 于珉对这些杀手突如其来的袭击目瞪口呆:他不清楚自己或吴艳倒底哪里出了差错,才得以让这些杀手如此快速地找到了这家小旅馆。他们还以为逃脱了追杀呢,杀身之祸如此临近,而他们居然浑然不觉,这使得于珉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焦虑,他预感到这次他真的在劫难逃了。 吴艳瞬间就击倒了3名杀手,总算让于珉稍稍喘了口气。他对吴艳充满了敬意:她每次开枪不是比对方准就是比对方快,因此他们俩现在才活着。还有,在如此惊险危急的事态突然降临时,吴艳仍可做到超常冷静,几乎不加考虑就占据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阵位,凶狠地回击,但他却满脑子空白,反应迟钝。他真正体会到,一个神枪手有9条命的说法,指的从来就不是在奥林匹克运动场。 足足有2分钟没有动静,已有3个人倒在吴艳的枪口下,这些杀手肯定是被吴艳神奇的枪法吓坏了,于珉知道这是下一波攻击的一个短暂间歇,下一波的进攻肯定会更加猛烈和凶险。他估量了一下形势,明白他们已陷入了杀手的包围之中了,很可能周围的房间都已被他们先占据了。 吴艳移动着身体,她现在与他靠得很近,紧靠着浴室的墙壁蹲伏着,防御重点改为阳台方向了。于珉已能清楚地看见她手里举着正是那把贝雷塔M84,他记得他拿了2个弹匣,所以,每个弹匣有13发子弹,所以打出6发后,应该还剩20发子弹。 “给我那把P6,我帮你守着房门口。”于珉低声对吴艳说道。 吴艳没有说话,她左手里从口袋里摸出P6,放在地板上。于珉拿起,握在手里,轻缓地拉上枪机让子弹上膛。 走廊里隐约传来很轻柔细微的脚步声,就象是耳朵在寂静深夜里的一种幻觉。于珉紧张地举起P6,等待着。他听到自己的心咚咚咚跳得很厉害,呼吸也困难起来。 子弹忽然从房门口密集地射进房间,钻进对面墙壁里。与此同时,于珉看见阳台上也冒出火光,一排子弹几乎紧贴着于珉和吴艳头上低低掠过,发出啾啾的凶狠声音。房门与阳台的相对位置正好是90°的夹角,杀手们从这2个方向的协同火力攻击开始了,但于珉觉得攀上阳台的杀手威胁更大,因为从房门口射进来的子弹最多封死他们的退路,而来自阳台的弹雨却使得他们蜷缩在床后面抬不起头来。 吴艳挥枪还击,她朝阳台上一连打了3个2发短连射,枪声响亮,在黑暗中震动着空气。开枪的同时,她快速移动身体,变换蹲伏的位置,于珉听到她换上新弹匣拉枪机的声音,他知道这是这把贝雷塔M84最后一个弹匣了,也就是说,吴艳只剩下13发子弹了。她那一把子弹已用完的64式手枪,现在仍孤独地躺在床上,对他们眼下的危险处境再也爱莫能助了。 房门口和阳台上的枪声都中止了,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于珉估计,那个攀上来的杀手已被吴艳消灭了。吴艳再次移动身体,她靠在于珉身上,一只手紧紧拉住了他的胳膊。于珉感到了一种不详,他很清楚,现在是战斗的最艰难时刻,在杀手们即将开始的下一次攻击中,他们可能谁都活不下来,吴艳这么做,应该是他们生离死别的最后告别:她是否在向他表明,他们即使死也要死在一起呢? 在黑暗中,于珉无法看清楚吴艳的表情,但他凝视着她,似乎看到了她美丽而坚毅的微笑,还有她脸上那种留恋生命的遗憾与忧伤。于珉猛然感到胸口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他眼睛里涌出了眼泪,他咬紧牙关,试图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突然间,一阵激烈的枪声清晰地传进房间里,听枪声似乎是从阳台前面的公路旁传过来的,象是一场枪战。于珉和吴艳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于珉不解地问道。 “警察来了。”吴艳回答道,她听见了熟悉的枪声:有多支54式手枪正在开火。 枪声时断时响,有一些人在小旅馆外面奔跑,还有简短的吆喝声。据此,于珉猜想,杀手们正在作惊慌的战术调整,以应付警察的出现,他们准备逃命了,或许顾不上他们了。他们得救了。 大约10多分钟后,他们听到很多自动武器的射击声。子弹呼啸着掠过小旅馆上空。 “武警部队也来了。”吴艳轻轻说,从激烈而凌乱的枪声中,她分辨出,有很多支81式自动步枪和79式冲锋枪正在射击。 摊牌 一路上林楠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们按图索骥,吉普车应该已经驶抵马枷岙这个公路旁的小山村了。但是黑灯瞎火的公路旁,连一幢房子都没有出现。吉普车来回转悠了好几圈,前后都没有村庄。小刘和小齐几乎陷入了慌张状态。 他们使用的是一张5万分之一的地图,但是他们对地形完全陌生,加上又是在黎明前的黑暗里行车,连问个路都找不到一个人影,林楠心急如焚,他清楚他们每耽搁一分钟,吴艳 的被打死的危险就会增加三分。他们趴在地图上研究后得出的一致结论是:他们走错了岔道,得退回去走另一条路。 吉普车驶上另一条公路不久,他们就听到了枪声。林楠开亮前灯,让吉普车朝前疯狂奔驰,驶近公路旁的一幢3层楼房时,一阵弹雨突然从侧面袭来,打在金属车体上,发出噌噌的锐利声。林楠伏下身体,同时猛踩油门,吉普车呼啸着冲过去很远,他才紧急刹住了车。 “小刘,小齐,你们受伤了吗?”林楠焦急地叫嚷着。 “没有!”他们全持枪趴在座位上,异口同声地回答。 “下车,赶快行动!”他命令道。 他们并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武器装备如何,所以下车后,不敢贸然远离吉普车和公路。他们藏身在吉普车后面,3支54式手枪一起朝着那幢3层楼房的方向开火,骚扰并牵制杀手们对吴艳的攻击。 杀手们见警察来了,立即向他们还击。双方爆发了枪战。僵持了10分钟左右,约40名荷枪实弹的武警士兵和G县警察赶到了。 听到自动步枪和冲锋枪的扫射声音,刘哥知道出了大事:他们被警察包围了。他转身离开汽车旅馆,但出门不久,就被林楠一枪打倒在公路上。他晃动着身体蹲在地上,林楠和小齐连续向他连续射击。子弹全部击中刘哥的胸口,他栽倒在血泊里。 战斗迅速结束:有1名杀手逃脱,2名被击毙,其他的听到自动武器开火了,都乖巧地缴械投降了,他们明白,凭几支手枪,与那么多武警战士对抗,等于白白送命。 G县警察和武警战士完全控制了局面,小旅馆陷入严密的包围中。林楠穿过公路,与指挥战斗的G县公安局何副局长见面。 “他们肯定在里面吗?”何副局长发现小旅馆里始终静悄悄的。 “应该在。”林楠指着从阳台上掉下来的一具杀手尸体,作了肯定回答。 何副局长没有贸然行动,他很乖巧,决定不去掺和吴艳这名诡秘的省厅女警官因为暗中追踪一部笔记本电脑而与温荷市公安局所发生的错综复杂的纠葛,这些就让由林楠来具体负责吧,他只需解救出吴艳,并动用警力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同时剿灭追踪她的黑道杀手就行了,林楠答应,这次战斗的所有立功受奖全记在G县公安局头上,他决不分享。 “那好,你和她熟,你喊话吧,让她自己下来,她应该不会误会的。” “我来试试看。”林楠说着,指示一个警察去拿个电喇叭来。 经过枪战后的短暂寂静,被枪声惊醒的村民走出家门,发现村子里一下子出现了那么多警察和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惊诧不已,这个前所未有的场面,顿时让马枷岙这个僻静的小山村热闹了起来。 “吴艳,我是林楠,”林楠拿着电喇叭开始喊话,“站在我身边的是G县公安局的何副局长,他带着武警把追杀你们的杀手全部解决了,现在你安全了,你可以下来了。” 困在小旅馆2楼房间里的吴艳听到林楠的声音,她大吃一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难道他已经与刘副厅长串通好了? “林楠是谁?你的警察男朋友吗?”于珉问道,他感到自己突然有些嫉妒和失落。 “不是,他就是在温荷市指挥警察围捕你的那名警官。”吴艳解释道。 “哦,原来是我的手下败将,”于珉乐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下楼去,跟他们走,我们别无选择!”吴艳苦笑着说。 “早知道这样,我们就不逃了。”于珉长叹一声,彻底感到泄气。 “我们毕竟努力过的。” 于珉跟着吴艳从楼梯下来。在已经灯火通明的小旅馆底层大厅里,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和持短枪的G县刑警正静静地等候着他们。吴艳慢慢摸出贝雷塔M84、P6和64式3把手枪,交给了何副局长。然后,小齐快步上前取下吴艳背在身上的那一只黑色背袋,并当着她的面取出装在里面的笔记本电脑。 看到上电脑有一个漂亮的东芝牌标志,林楠愉快地笑了:他的计划成功了。 林楠朝吴艳微笑着:“我们来晚了。”他似乎要向吴艳表达深深的歉意。 “你救了我们,我们很感激。祝贺你,你成功了。”吴艳的回答诚挚而冷漠。 “不过晚了也有好处,总算让我见识了你实战中的枪法,简直神了!”林楠只当着没听见吴艳的话,他继续话题一转,赞美起吴艳来了。 与此同时,2名G县警察涌向吴艳身后的于珉,他们给他上了手铐。于珉和吴艳不一样,他仍是温荷市公安局通缉的嫌疑犯。林楠盯着于珉看了一眼,然后走近他,拍了拍他肩膀,好象他们是久别重逢的一对难兄难弟。 “你辛苦了,我们总算见面了。”他用自嘲的口吻和于珉打招呼。 “你是谁啊?”于珉冷冷地问,他并不认识林楠。 “他就是林楠,”吴艳转身向于珉介绍道,“我们的救命恩人。” 何副局长示意4名G县男女警察上去带走吴艳和于珉,他担心吴艳和林楠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那部笔记本电脑再起争执。 天气说变就变,说坏就坏了。清晨太阳刚一露面,就不见了,整个雁荡山地区都被浓厚的乌云笼罩着,一阵阵的凉风疾吹而来,空气的湿度变得极高,眼看着就要下大雨了。 为了防止节外生枝,何副局长和林楠一致同意先把吴艳和于珉暂时软禁在距离马枷岙最近的大井镇派出所里,等天气转好了再转移到温荷市。林楠与吴艳和于珉同坐一辆旧面包车里前往大井镇。面对吴艳的冷淡和蔑视,林楠开始感到动摇。 “吴艳,我们有些误会,”林楠开口说道,“张广富已被我们抓起来了,现在小赵他们押着他已经在赶回温荷市的路上了,我们一起合作,来揭开这个大案,怎么样?” 吴艳看了看林楠,淡淡地说:“很抱歉,我无法相信你。” “你听我说,”林楠激动起来,“我确实贪心过,也昏过头,但我现在清醒了,这部电脑涉及到太多的人,包括很多省里的领导,你单枪匹马不会成功的,你明白吗?” 倾盆大雨直泻而下,哗哗地敲打着金属车顶和玻璃车窗。 “你不是要知道进入电脑的密码吗,我告诉你。”于珉忽然插话,然后,他读出了一连【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串数字和字母。 “你想干什么?”吴艳厉声斥责于珉。 “他真想毁掉证据,早就把电脑扔在河里了,让他看看到底有哪些省里的领导拿了张广富的钱,也挺好玩的,或许,他真的幡然悔悟了呢。”于珉为自己辩解到。 林楠将于珉大声念出来的密码键入笔记本电脑,果然进去了。面包车夹在一前一后2辆载满武警士兵的卡车中间,在雨幕中缓慢地朝大井镇驶去。林楠快速地翻看着笔记本电脑里的文件。于珉在一旁充当阅读指南,不时地提示他,哪一些文件可能涉及省里最大的领导,它们藏在笔记本电脑里的哪些文件目录下面。 到了大井镇派出所,吴艳和于珉被临时禁闭在2间相邻的拘留室里。拘留室就象个铁笼子,从铁栅栏里看进去一目了然,便于看管。何副局长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他派了一男一女两名值班警察看守他们,还从附近乡里调拨了15名警察来加强警戒。 林楠在派出所坐了10分钟就待不住了,他留下小刘和小齐,独自开着那辆BJ212吉普车驶出了大雨如注的大井镇。他的心有些乱,吴艳身上的单纯似乎有股力量,让对是否摊牌感到犹豫。也许,他也该象吴艳一样,自己去投案自首,同时也把包括刘副厅长和鲁副书记在内的S省大贪官揭发出来。 可他扪心自问: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呢?为了赢得吴艳的芳心? 他察言观色后发现,吴艳对于珉这个小子似乎比对自己更感兴趣,他们都是大城市里长大的大学生,容易志趣相投,合得来。他相信,等自己从监狱里出来,吴艳早就把他忘了,他个乡下孩子怎么可能高攀上她这个北京女孩呢?自己好不容易奋斗到今天,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透过迷朦的雨幕,林楠望着公路上一对骑自行车的情侣,艳羡不已。他回想起曾经与自己青梅竹马的那个乡下女孩,眼前浮现出他在警校门口与她分手时她悲伤无助的眼神和孤单的背影,不知为何,他第一次感到了伤痛,而不是象以前那样觉得是解脱。 林楠不甘心自己这辈子就此进入了岔道,他决定排除掉吴艳的诱惑,按原定计划向刘副厅长摊牌。他看了看手表,已是上午9点55分,离他自己设定的6小时倒计时的摊牌时间只剩下10分钟了。罗文丽威胁他的15小时倒计时终结点是今天下午4点05分。 林楠拨通了刘副厅长的手机,他怕自己再犹豫,所以提前行动了。 “喂。”铃声响了很久,才传来刘副厅长疲倦无力的浑浊声音。 “刘副厅长吗,我是温荷市公安局的林楠,”林楠发现自己说话时充满自信,他清楚自己胜券在握,“告诉你一个好消息,4.21专案的两名嫌疑人罗文丽和于珉全部落网了,张广富的那部笔记本电脑也找到了,现在就在我手里,还有张广富,因为涉及贿赂省里领导,也被捕了,还有你的直属部下,省厅女警官吴艳,也被我们成功地从杀手的围攻中营救出来了,你有什么吩咐吗?” 手机里是长时间的沉默。林楠猜想刘副厅长一定处于惊慌之中,他肯定没有料到自己一下子掌握了这么多牌,现在摊开了,他一时还接受不了。 隔了很久,刘副厅长才说:“哦,那你辛苦了,电脑里的东西你看了没有?” “看了,你的部分特别精彩。” “哈哈,我早就料到我的部分会很精彩的。”刘副厅长的语气听上去很乐观,林楠知道这是他在故意装糊涂。 “不过最精彩的部分是鲁副书记。”林楠决定将事情挑明。 “你打算怎样?把条件说出来,详细点。”刘副厅长被迫开始谈论正题。 “保证我们大家都没事,只有张广富有事,”林楠早就编好了一个故事,现在他要刘副厅长全盘接受它,“你还要以省厅的名义公开表态,大意是:张广富接受境外某反华组织的高额经济援助,在温荷市开设了哥辉科技有限公司,用假冒的所谓从废塑料里提炼汽油和柴油的‘绿色高科技’来骗取银行贷款,用捏造的所谓贿赂‘备忘录’来故意败坏地方领导和省里领导的威信,还指示他上海公司的部属罗文丽,以报私仇的名义,将这本完全颠倒黑白的‘备忘录’公布在网上,企图在社会上制造混乱,破坏地方经济建设……差不多就这些。” “这些罪名也太荒唐了,要在技术上成立,不容易。”刘副厅长评论道。 “这就需要你这个老公安的丰富经验了,你可以根据需要进行修整,利用你的能量和权威来搞证据,你关系多,我知道,这不算太难的事。”林楠安慰他。 “你的要价是什么呢?”刘副厅长问。 “要价不高,20万美金,一张出国签证。我一到国外,就立即销毁这部电脑里的所有文件,就此井水不犯河水,大家一起过好日子。否则,你完蛋,我完蛋,鲁副书记也一起完蛋。”林楠说得斩钉截铁。 “我们至少要研究研究,才能答复你。” “行,”林楠爽快地答应道,但他看了看手表,马上提醒刘副厅长,“要尽快,你只有6个小时,准确地说,只要5个小时55分,你和鲁副书记的事迹,就要象我和曹市长的事迹一样,在网上曝光了。请相信我,这不是一种口头威胁,大家都是警察,不要玩心理游戏:东西全设置好了,时间一到就上网,决不含糊。” 说完,林楠结束了通话。他想象着刘副厅长哭丧着脸的表情,不禁开心得笑出了声。 可他驱车赶回大井镇派出所后,见到了真哭丧着脸的人,那是小刘。 “出了什么事?”林楠明显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张广富死了。”小刘怯生生地回答,好象这全是他惹的祸一样。 黑客本色 与G县警察和武警部队碰头后,小赵决定在武警战士的武装押运下,连夜将张广富和罗文丽带往温荷市,何副局长也最怕在他管辖的地盘发生意外,现在正好有武警战士帮忙,何不顺水推舟呢?他一挥手,派出4名手持81式自动步枪的武警战士,乘坐一辆BJ212吉普车,一路护送他们直到温荷市公安局。小赵和另一名男警官轮流驾驶三菱吉普车,坐在后座上的大个子女警官负责看管分坐于她两旁的罗文丽与张广富。 天朦朦亮时,BJ212和三菱2辆吉普车已驶入温荷市辖区。迄今为止,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麻烦,简直太顺利了。坐在驾车警官旁边的小赵,在车辆有节奏的颠晃中几乎昏昏欲睡,但他强迫自己睁大眼睛,他清楚:越接近成功,就越要小心。 “最多还有20分钟,我们就到了。”大个子女警官大声说道,她想扫荡一下弥漫在车厢里的瞌睡气氛。 “好饿啊,早点该轮到谁请客啦?”小赵也拔高声音说话,希望以此驱除自己的徘徊不去的睡意。 “当然是你喽,你还想装糊涂,掩耳盗铃啊!”大个子女警官拍打着小赵的座位直嚷道,驾车的警官和小赵全笑了。 这时,大个子女警官的手机响了。 “喂。”她想不起有谁会这么早给她打电话。 但她听到手机里的声音自报姓名时,脸色都变了。她旁顾左右,罗文丽和张广富都蜷缩着身子睡着了。对方在手机谈了一大堆,大个子女警官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不时插入“嗯”或“我知道了”之类的短语,最后她突然放开手机,神色紧张而旁若无人地想了2秒钟,然后对着手机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向对方作出承诺。 “我答应,保证万无一失。”她说得很响亮,似乎在鼓足自己的勇气。 “谁的电话?”小赵问,他已经觉察到大个子女警官有点不对劲。 “陈楚的,”大个子女警官说着,递过来她的手机,“他也找你通话。” 是被魏天戈局长晾一边冷处理的刑警队长陈楚来电,小赵先是惊诧,等听了手机里陈楚说的内容,他同样面容失色,几乎难以置信。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了,这毕竟关系这辆车上他们3个警官的终生前途,而且还悠关他们3个家庭和孩子的前途。小赵清楚,这个机会错过了,等待他的就只有牢狱了。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肯定做的漂亮。”小赵也答应了,他关掉手机,伸手向后,头也不回就把手机还给了大个子警官,脸色铁青。 “怎么啦?”一直在驾驶三菱吉普车的男警官也觉察到有事发生了。 “你别管,给前面武警发信号,我们停车,大家解个手。” 两辆吉普车一前一后停在公路旁边,相距大约60米。武警战士大大咧咧地在公路旁的小缓坡上解手,然后,回到BJ212吉普车前抽烟,他们警戒周围的动静。驾驶三菱吉普车的另一名男警官先下车解手,然后是小赵,再然后是大个子女警官,最后,张广富和罗文丽下车,小赵和大个子女警官押解他们,朝一个缓坡走去。 年轻的武警战士并没有太留意他们一行4人的行动,他们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公路上,查看公路两头是否有车辆驶近,同时,他们也在议论着他们即将前往的温荷市。 小赵告诉张广富:他们要走到离公路稍远的一棵大树下解手,近处一棵更大的树下留给罗文丽,男女有别,他们该离她们远一些。 清晨的山风吹在脸上,凉爽舒快,张广富感到自己的瞌睡还没有完全醒透,头有些晕。他摇摇晃晃走到大树下,一回头却发现小赵不见了。他正在纳闷,环头四顾,远远望见200米外,小赵已快步返回到罗文丽解手的大树下面,他正站在大个子女警官面前,大个子女警官伸手朝小赵挥下,小赵立即扑倒在地。 接着,大个子女警官朝他这里望过来,张广富一阵心跳。他猛然觉到情况不对劲,非常不妙。这时,小赵已爬起身,脸上好象挨了一拳,还有粘着些泥污。小赵和大个子女警官突然拔出手枪,对准了他。 “站住,你回来!”他们高声大喊道,同时朝天鸣枪示警。 啪啪,啪啪,清脆的枪声划破了清晨宁静的空气。 张广富也想大声喊:我没有想逃跑!可他明白这么做已毫无意义:他早就落进了一个致命的圈套,无法挣脱了。他瞪大眼睛,直直地望着小赵和大个子女警官手里对准他的两把54式手枪,似乎要看着自己的末日来临。 他确实看见了:两把手枪的枪口无声地冒出火光,子弹凶猛地冲进他胸膛,冲击力将他卒然推倒在地,仰面正对着一片悠远透澈的苍穹。 枪声骤然响起时,罗文丽正趴倒在一片铺满青草的缓坡上。她被大个子女警官带到下公路,她们走向一棵大树,她抬头看见小赵押着张广富走在前面几十米的地方,正在下一个缓坡。突然,她被大个子女警官推倒在地上。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趴在这里,别站起来,别逃跑,明白吗?”大个子女警官艰难地蹲下身体警告着她。但罗文丽不解其意。 “我说可以解手,才解手,明白吗?”她又说。 这次意思很清楚,罗文丽点了点头。大个子女警官满意地站起身,朝前跑去,不再理她了。周围突然空无一人了,罗文丽产生了自己赶紧乘机逃跑的念头。可她回想起大个子女警官奇怪蹊跷的警告,又犹豫了。她想起了于珉:他人在何处?是被捕了呢?还是早就逃回了上海。她感到自己对他太过分了,她心里涌起一阵内疚。 接着,她听了他们高喊“站住”和“回来”的叫声,接着是警告的枪声。罗文丽想起几天前吴艳对她也来过这一手。想不到张广富也会撒腿狂奔。她笑了,等着看他被抓回来的狼狈相,说不定身上还得挨大个子女警官肉鼓鼓的大拳头。 枪声再次响起,罗文丽不禁心头一颤。他们真开枪把他打死了啦?罗文丽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张广富死了,她该高兴才对啊,为什么她会感到恐惧呢?她克制着自己站起来看一眼真相的冲动,她害怕自己站着挨子弹。 大个子女警官回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可以解手了,到那棵大树下面去。”她微笑着说道。 罗文丽站起身来,她朝枪声响起的地方看去,只见到缓坡下面,张广富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他身旁【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是一滩黑黑的血污。一瞬间,罗文丽发现自己竟然怜悯起张广富来了:他死得好凄惨啊。 她突然感到尿急,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大个子女警官朝那棵大树指了指,示意她赶紧去解手。她没有发现大个子女警官手里举着手枪。 等她安全返回到三菱吉普车时,她总算镇定了下来:他们不想杀她。15分钟后,一队警车呼啸着赶来,公路上一片警灯闪烁。小赵、大个子女警官和驾车的男警官都下车去汇报情况,他们三人再也没回来。接替他们的是2名陌生的年轻女警官,好象是刚毕业的实习警员,她们一脸新奇的稚气。 一名年轻女警官手脚麻利地发动了三菱吉普车,透过窗玻璃,罗文丽看见警察们在枪击现场忙来忙去。那辆搭载武警战士的军用吉普车仍停在公路上,4名持枪的战士仍然站在车旁说话。在三菱吉普车前面开道的现在是一辆闪着警灯的桑塔纳警车。 车辆开进温荷市区时,罗文丽突然感慨起来:她从这里逃出去,现在又被抓回来了,象是划了一个圆圈,短短几天,张广富死了,跟着还有很多温荷市的官员也要倒霉,似乎已经有种物是人非、故地重游的沧桑感了。 她的倒计时现在只剩下8小时了,但她早已无所谓了。 三菱吉普车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下。2名年轻女警官满脸笑容地请罗文丽下车。 “你自由了。” 罗文丽感到难以置信,她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张广富仰面朝天倒在野地里的场景。 “我们奉命只护送你到这里,5分钟后,有人会向你解释原因的。”罗文丽身旁的那名年轻女警官递给她一部手机。 罗文丽下车,快步向前,汇入早晨街上的人群之中。她走出去足够远,回头朝下车的地方再望去时,三菱吉普车和警车早就消失了,街上阳光明媚,城市上空晴空万里,一切就象梦幻一般,来也快,去也快,比网络更虚幻,更惊险。 这时候,她手里握着的手机突然响了。 “刘副厅长自杀了,你无法与他通话了。”手机里是一个男中音。 “你是谁?” 罗文丽的眼睛来回扫视着周围,她估计这个人就在附近,正看着她。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倒计时只剩下7个多小时了。”手机里继续说道。 “我遵守了约定,是你们把事情弄得一片混乱的。”她感到气愤。 “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作为补偿,我们也帮你报了仇。”男中音依然很温和,一点也没计较她激愤的语气,罗文丽明白他说的报仇是指枪杀张广富。 “他活下去让你们更担心吧。”罗文丽笑了,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张广富死了她确实很高兴:管他死得凄惨不凄惨,他死了就好。 “我现在担心你的倒计时,还有张广富的那部东芝笔记本电脑。你肯定没有删除‘有关内容’吗?”男中音重新把话题转回来。 “根本不必担心,”罗文丽看了看手表,她露出了自信的微笑,“20分钟后,那部东芝笔记本电脑里面将是空白一片。” “什么?” “我安装了一个自动销毁程序,只要电池里有电,20分钟后电脑会自动启动,销毁所有数据。明白吗?”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直接销毁呢?” “我知道大家想拿到这个电脑,所以把它当诱饵,掩护我撤退。” “佩服,佩服,”男中音显然对这一结果感到欣慰,“我承认,你比我遇到所有黑客都要厉害。” “你说对了,黑客的本色就是:一,不留痕迹;二,留下足够多的后路撤退。所以,你们小心点,每天都会有倒计时,直到我感到安全。” “我心很急,”男中音又说,“你是否可以现在就到马路对面的网吧里,去拆除只剩7小时20分的倒计时?” 罗文丽再次抬头环视周围,她看到了那家网吧。 “可以。”她回答得很干脆。 惊变 林楠完全没有料想到,他和刘副厅长的摊牌竟以这么悲惨的结局收场: 先是小刘告诉他的坏消息:张广富在押往温荷市的半路上打伤小赵,企图夺路逃跑,被小赵和大个子女警官开枪击毙。林楠根本不相信张广富会逃跑,张是在江湖上混的黑道人物,决不会这么愚蠢的。 结论很清楚:上面有人想杀张广富灭口。 后果也很明白:杀了张广富就意味着把罗文丽放了,而放了罗文丽就意味着他的摊牌计划被彻底瓦解了。没有罗文丽的曝光最高内幕的倒计时威慑,也就没有他摊牌的倒计时威慑。罗文丽曾是他手里最可怕的武器。他悔不该将罗文丽交给小赵看管。小赵和大个子女警官肯定被上面收买了,有人答应豁免他们接受张广富现金的贿赂罪名。 但是,给他最致命一击的还是:当他重新开机时,却发现张广富那部东芝笔记本电脑里面的所有数据,忽然间神奇般地被自动删除得一干二净。他看见液晶屏幕的右下角,有一句讽刺性极强的箴言在闪烁:“我说过了一万次:电脑不可靠!你怎么不听呢!”。 林楠顿时几乎昏厥过去。他很清楚,这是罗文丽播下的恶作剧种子发芽开花了:大家都想拿到这部电脑作筹码,而她有权力让他们得而复失。现在,就连他向刘副厅长摊牌的最终武器也完全消失了。 接着是陈楚的突然来电。 陈楚责问林楠为何不走程序擅自拘留张广富,并通知他对罗文丽的通缉令获准撤消。最后,陈楚用冷淡的口吻告诉林楠:刘副厅长自杀了。 “一起去飞” 哗哗作响的雨声停息了,拘留室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隔着铁栅栏,于珉和吴艳默然无语地相互张望着。 “雨停了。”于珉说道,打破了快10分钟的沉默。 吴艳点了点头,她仍表情复杂地凝视着于珉不说话。 “雨过天晴,不知道外面会不会有彩虹?”于珉又说,他微笑了。 “肯定会有的。”吴艳被于珉勾起了想象。 “你知道吗,我的网名就叫彩虹勇士21。” “好名字。可为什么是21呢?” “你装傻吧,21不就是21世纪吗,这么简单的都答不出来,怪不得呢,人民警察人民都害怕!”于珉乐观好动的天性又复活了。 “你怎么一点心事都没有?”吴艳幽怨地说。 “不是还没有到告别的时候嘛,再说,我一般情况也不会哭,让你失望了。” “你后悔吗?” “后悔也来不及了。”于珉清楚吴艳此刻的心意和感受,但他不愿意当着两个坐在铁栅栏外看守他们的警察面把气氛弄得太多愁善感。 “你说,他们会怎么除掉我们?”于珉故意提高声调说,好让两个警察也听到。 “我不知道。”吴艳知道于珉在耍酷,但她还是略略感到失落。 “我猜想,我们会在被转移的路上出车祸。”于珉突然说。 “我不知道。”吴艳的心被于珉越说越乱。 拘留室的大门发出哐啷的开锁声音。接着,林楠和一男一女两名穿便衣的警察一起走了进来,那个女警察于珉认识,就是她从吴艳身上取走了张广富的东芝笔记本电脑。 “我要带你们回温荷市,马上出发,请你们配合。”林楠通知吴艳说,于珉注意到林楠打量他的眼神突然多了一股子狠劲。 小刘和小齐分别给于珉和吴艳戴上了手铐。 “很抱歉,吴艳,为了路上安全。”林楠向她解释为什么也给她上手铐。 他们被带上了一辆BJ212吉普车,两人被一条粗壮的绳索捆在了后座上,动弹不得,就象是被系上了最结实的安全带一样。小刘负责开车,林楠坐在前座上,小齐坐在后座上看管她身旁的吴艳和于珉。吉普车经过镇上最热闹的街市,在熙熙攘攘的游客群中穿行。没过多久,吉普车就出大井镇,上了公路,车速加快了。 吉普车在雨后湿滑泥泞的公路上疾驶,但让于珉感到紧张的却不是车速,他总觉得林楠不对劲。公路两旁的青山苍翠欲滴,使得吴艳感伤起来:无论是死是活,这次旅行已经结束了,她和于珉到了温荷市就肯定会彼此分开,不清楚以后他是否还会乐意与她见面,他对她若即若离,似乎什么也不愿意肯定下来。 吴艳不时偷偷睇视于珉,她决定冒险把她的心意挑明,不管他愿意与否。 “吴艳,和你一起很快活,”于珉突然说道,但眼睛故意不看她,“这一趟定向越野和野外旅行,让我终生难忘,你是最棒的警察,真的。” “别说得肉麻嘻嘻的,”吴艳用胳膊肘捅了捅于珉,笑逐颜开,“不过,倒还真的是很难忘的经历。”她突然头一侧亲热地倚靠在于珉肩膀上,让于珉毫无准备。 小齐听到于珉说“终生难忘”时,就扑哧地笑了。她把脸转向车窗外,徉装看风景,才没笑出声来。现在,眼看着吴艳越来越放肆,她红着脸,决定干涉他们一把。 “嘿,嘿,你们要注意影响,还没到生离死别的地步呢。”小齐拍了拍吴艳的大腿。 吴艳没理会小齐,她抬起头,用一种痴情的眼神盯着于珉看,于珉的脸腾得就红了。 吉普车突然嘎然一声刹车停下。林楠转过身来,扫视了吴艳和于珉一眼,然后指了指着车窗外公路旁的一个售货亭,对小齐下了一个奇怪的命令: “小齐,你赶快下车去买点饮料上来。” 小齐楞楞地望着林楠,她感到很委屈,以为他扫她的面子责怪她刚才不该干涉吴艳和于珉的调情。不过,她最终还是听话地推开车门,下了吉普车,朝售货亭快步跑去。 于珉回过头,看见小齐跑到50米开外的售货亭前,她打着手势和店主说话。可这时于珉听到车厢里有扭打的声音。他回身一看,只见林楠举着一把54式手枪顶在小刘的脑门上。 “开车,快开车!”林楠愤怒地吼叫道。 小刘显然没有思想准备,他一动不动地斜视着林楠。于珉看见小刘的手枪已经被林楠缴下了,握在从座椅背旁下垂着的他的左手里。 吉普车发动了,猛然朝公路前方直冲而去。于珉再次回头,透过车窗看见小齐望着急速离去的吉普车,一脸困惑,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难以置信这是真的。 吴艳和于珉对眼前突然发生的事变目瞪口呆,但他们不清楚林楠倒底想要干什么。 5分钟之后,疾驶的吉普车拐过一个大弯子,林楠命令小刘停车。 “你下去吧。”他心平气和地说。 小刘推开车门,连滚带跳逃出车去。林楠坐上驾驶座位,开动了吉普车。 “我警告你,吴艳,你想对我做什么小动作,我马上就开枪打死于珉,我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林楠转过头对吴艳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倒底想干什么?”吴艳厉声喝问林楠。 她目睹了林楠缴下小刘的手枪然后持枪威逼他就范的全部过程,这可不是开玩笑,身为刑警的林楠已犯下武装劫持的重罪。她知道,接下来就该轮到她和于珉了。 林楠并没有理睬她。吉普车在公路上高速飞驰了20多分钟才停到了路旁。林楠从驾驶座位上转过身来,眼睛直直地望着吴艳,忽然他举起54式手枪对准于珉的脑袋。 “我什么都没有了,就连一个小警察都不能当了,你们知道吗?这些年来,我出生入死,辛辛苦苦舍命换来的一切全被你这个小子给毁了,你知道吗?于珉,我要杀了你!” “你冷静下来。”吴艳插话,她试图将林楠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保护于珉。 “冷静?我什么都失去了,还能冷静吗?”林楠怒吼着,“我要杀死于珉,你心疼了是不是?我就是要杀死他!”他说完,推上保险,食指搭在了扳机上作击发状。 虽说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但真的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黑洞洞的真实枪口,于珉仍然感到一阵震颤。他不再那么惊慌失措了:这几天来,已经有太多的恐惧经历作垫底,死亡似乎触手可及,不再神秘,也不那么可怕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慢慢控制了于珉全身,他甚至幻觉中看到了一颗黄铮铮的7.62mm的子弹冲出枪口,笔直地穿过他的脑袋。 “你是个懦夫!”吴艳响亮地骂了一句,她轻蔑地怒视着林楠。 “那好,我们一起去死!”林楠收起了枪,他表情奇异地凝视着吴艳片刻,然后回转身,发动吉普车。拐过一个弯之后,吉普车猛然加速,风驰电掣般疾驶起来。车厢里突然飘荡起忧伤嘶哑的歌声:“Oh,My baby,你走得太快,别让距离将你我分开……” 又是“零点乐队”的EverynightEveryday。 车窗外,公路上警笛声响成一片。于珉回过头去张望,至少有3辆警车闪着警灯尾随着他们,估计【久久电子书 jjxsw.cc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是小刘和小齐招来的警车,警察来解救他们了。 此时此刻,林楠犹如一个绝望的赛车手,全神贯注驾驶着他这辆破旧的BJ212吉普车,在雁荡山青山环抱的的山区公路上全速狂奔。摇晃颠簸的车厢里,吴艳倚靠在于珉身上,他们明白,这一次旅行就快要结束了:他们的结局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淡淡的伤感渐渐地从歌声中弥漫到他们心里。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全都沉浸在忧伤而激越的吟唱和嘶喊之中:“Every night,Everyday,我愿再和你一起去飞,迎着风,迎着雨,不后退,Everynight,Every day,让我再和你一起去飞,流着血,流着泪,不后悔。”吴艳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终于,她忍耐不住,靠在于珉的肩膀上哭泣起来。 “你真的不后悔吗?”她问于珉。 “我不后悔,”于珉回答,他朝吴艳非常温存地一笑,“你看,彩虹!” 吴艳抬头向车窗外望去,果然,远处两座层峦送翠的山岗之间,飞跨着一条绚丽的七色长虹,气象恢弘,犹如横空出世的仙境。 就在此时,吉普车冲出了公路,朝着彩虹飞去。在空中,吉普车只飘了很短一段距离,就以自由落体的速度往下坠落,最后落入公路下面30多米的一个水库里,在水面上溅起了一个巨大的水柱。 阿根廷网友 北京的初夏如今已是赤日炎炎了,跑了才5分钟,于珉就大汗淋漓了。因为急着赶路,他把手机也遗忘在公司办公桌上了。他看了看手表,还差30秒他就迟到了。不过,他胜利在望,已遥遥望见了季诺休闲餐厅的招牌。 “你怎么老是迟到?”看到于珉满头大汗坐下来,吴艳忍不住责怪道。 “下次不敢了,对不起。” 于珉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现在他担心的倒是,他完全想不起来今天该是他和吴艳的一个什么特殊日子,要在这个餐厅里一起吃午饭纪念,为此他才放下手里正在忙碌的活急匆匆赶来的。挨骂就挨骂吧,只要不伤她的心就好。 从那一次落入水库的自杀性车祸中奇迹般双双活过来后,于珉和吴艳都感到有一种缘分在冥冥之中捆绑着他们。可能是因为死里逃生的缘故,吴艳对于珉发动的爱情攻势,摧枯拉朽地就把他放倒在她怀里了。他们在北京同居快2年了。 S省的鲁副书记依然活跃,于珉不时通过有线电视,在S省地方台的新闻中看到他在电视新闻上露面,代表政府作招商引资的热情宣传。温荷市官员的腐败和勾结黑社会的事件,一度成为报纸和电视大肆报道的新闻热点,陈楚是这些大面积被撤换官员中唯一一个清白无私、敢与黑社会作斗争的英雄,他升任温荷市公安局长。但人们很快就把这些遗忘了,丑闻天天有,大案要案也不少,但生活的重点毕竟是奔小康:买房、置业、争取开小车,才是主旋律。 由于张广富留下的证据被抹掉了,他本人也离奇地被打死,吴艳终于听从了于珉的劝告:不为可怜的正义而赔上自己的全部生活。她不再去追问鲁副书记是否接受过贿赂的事了,技术上和政治上全不可能,再说,刘副厅长已畏罪自杀了,她知道自己不是英雄。她的右手在车祸中粉碎性骨折,经过复杂而痛苦治疗后痊愈如初,但她再也无法打枪了:举枪瞄准时手臂会发抖,完全控制不住。她已脱下警服,回到北京,目前正伙同2个她中学同学一起经营一家小型时装公司。而于珉也跑来北京,在一家商务公司上班,仍然热衷于谈论武器,在网上结交军事迷,讨论诸如如何有效对付美军EP-3侦察机之类的话题。 “今天是什么特殊纪念的日子?” 于珉终于硬着头皮问吴艳,他害怕在她情意绵绵地叙旧时,他会说漏嘴,最终还是让她发现,他原来纯粹是在糊弄她。他不愿意吴艳为此伤心落泪。 “没有啦,”吴艳奇怪地望着于珉,“平常日子就不能出来开心开心啦?我突然想你了,就约你出来一起吃个午饭。” “吓了我一跳!”于珉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这时候,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走进餐厅。她径直朝于珉的座位走了过来,然后一拐弯,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男孩对面坐了下来,她朝男孩灿烂地微笑。他们开始热烈地交谈起来。于珉注意到男孩身旁座位上放着一个硕大的登山背包。 这天晚上,于珉在鼎盛网站上遇到一位新来的网友,名字很怪,居然叫“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玫瑰”。一般上鼎盛的军事迷不会起这么浪漫的网名,原因是打仗最忌讳浪漫,说一个将军浪漫,等于是委婉地骂他愚蠢。于珉猜想那一定是个女孩的网名。 于珉仍使用彩虹勇士21这个网名。他不仅仅喜欢它,还觉得它会保佑自己。那次车祸发生时,他就看见了一条壮观的彩虹横空出世。 “你现在好吗?”网友“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玫瑰”在BBS上打出简短的问候文字,没有加入于珉和其他人对于东风31洲际导弹射程的讨论。 “我很好,你呢?”过了一会儿,于珉才有空回复“玫瑰”的问候。 “我也很好,你现在哪个城市?”“玫瑰”跟在他回复下面的文字很快就出现了。 于珉感到后悔了,他想躲避开“玫瑰”,这是个军事话题的BBS,不是交友聊天室,他不想在群众雪亮的眼光下勾搭“玫瑰”,损害他的“专业形象”。 “北京。”他打出这两个字,准备把“玫瑰”打发了。 “我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阿根廷首都。”“玫瑰”回复得更快了。 “你以前在上海住过吗?”见到于珉迟迟不搭理,“玫瑰”开始主动提问了。 “住过。”于珉不由自主地回复,同时心里一惊。 “我要回中国旅游一个月。”“玫瑰”继续打出句子。 “准备去哪里旅游?” “雁荡山。你一定去过的。”于珉顿时感到毛骨悚然,他想起了一直了无音讯的罗文丽,还有在车祸中死去的林楠,这个“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玫瑰”到底是谁?是人是鬼? “你在和谁交谈?”吴艳洗完澡走进房间,她从背后抱住了于珉。 “一个阿根廷网友。” “睡觉了。” “好的,睡觉了。” ========================================================================================================================== 【申明:本书由 久久电子书(WwW.jjxsw.cc)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TXT手机电子书,我们因你而专业,TXT格式电子书下载 请登陆 久久电子书--www.jjxsw.cc 】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久久小说网(jjxsw.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