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软玉温香》   作者:鱼山醉   简介:   提起乔沅,上京诸人无不羡慕她的好命。   出生钟鸣鼎食之家,才貌都是拔尖儿,嫁的男人是大霁最有权势的侯爷,眼见一辈子都要在锦绣窝里打滚。   乔沅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被下降头似的爱上了一个野男人,抛夫弃子,为他洗手作羹汤,结果还被抛弃,最后在一个大冬天投了湖。   梦的结尾,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站在她的坟茔前,怜悯道:   “夫人,你放心去吧,我会替你照顾好侯爷。至于小少爷,我找了一户人家,虽然以后不再是侯府世子,但好歹衣食无忧。”   乔沅被吓醒了,耳边传来她娘恨铁不成钢的絮叨:   “齐存快回来了,你赶紧趁早跟那个顾重断了,都是当娘的人,怎么还这么拎不清。”   乔沅:……   呜呜呜她不要吃糠咽菜,她不要孤零零躺在湖底。   ——   驻扎军营一年的齐存回府,发现一向嫌弃他是个粗人的小妻子突然像变了个人。   不但会主动关心他,还同意他从书房搬到卧房,甚至被欺负狠了,不到一个时辰气消了又乖乖红着脸喊他:   “夫君,你爱不爱我?就算我做错事你也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威严冷肃的镇远侯悄悄藏起身后的金链:“嗯。”   阅读指南:   1.女主是娇气矫情的小作精,没办法,男主就爱这一款   2.男主是粗野没文化的疯狗,如果女主作到底线会黑化的那种   3.甜文,1v1双处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沅 ┃ 配角:齐存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夫人今天私奔了吗   立意:娇花应以赤诚爱意浇灌 第1章   长宁伯府老祖宗六十大寿,伯府广发请帖,赴宴者往来如云。   府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展现世家贵族的气派。   贵女们描眉涂唇,金钗环绕,公子们意气风发,一时间园中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草地上,一身着月白锦袍的年轻公子搭弓上箭,手一松,正中靶心,顿时引起一片赞叹。   这一幕被不远处小筑中的人收入眼内。   阮宁从窗外收回视线,回头对好友说道:“这个顾重可是近来京中的风云人物,出身江南望族,这次殿试被陛下钦点为探花,可谓是前途无量。”   乔沅手托着腮,微微侧过头,神色迷茫:“你在说谁?”   她全身放松歪坐在屋内软榻上,云鬓悉堆在脑后,眉目如画,雪肤花貌。脸颊上有些肉,莹润饱满,下巴是一个完美的弧度,整张脸漂亮得近乎妖气。   窗格中泄进来的日光映在乔沅的湖蓝裙摆上,开出一朵朵花影,透着一股隐秘的艳色。   昨夜庭哥儿不知为何精力充沛,隔着屋子都听到乳母哄他入睡的声音,扰得乔沅也不能安眠。   今早五更又起来梳洗赴宴,现下好不容易才有闲暇眯一会儿。   阮宁呼吸一窒,半晌才从这张不管看多少遍都会被惊艳到的脸上回过神来,坐到她旁边,倒了一杯茶:“还能说谁,顾重顾大公子。”   想到刚才看到的一幕,阮宁幸灾乐祸地笑出声,“你是没看到,那个李玥眼珠子都要黏到人家身上去了。”   李玥是乔沅的死对头,两人家世相当,偏偏乔沅容貌才情都胜她一筹,被冠以上京第一美人之称。李玥便处处针对,直到乔沅去年成了亲才好些。   乔沅被她逗得笑出声,困意终于散了些。   阮宁转了转眼珠,肩膀碰了碰她:“说起来,我近日听到了你和顾重的传闻。”   乔沅显然也听说了,却不放在心上:“捕风捉影罢了。”   一月前,乔沅城外上香回来,下起大雨,正好碰上路旁躲雨的顾重,顺路把他捎进城。   谁知被好事者看到,一个是尚未婚配的新晋探花,一个是丈夫远在边境驻守的空闺少妇。传来传去,最后竟说新晋探花早就成了镇北侯夫人的入幕之宾。   谣言太过离谱,乔沅都不想去计较,她现在有新的烦心事。   阮宁哼了一声:“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齐存在你新婚刚过就去了边境,长夜漫漫,你找找乐子又何妨。”   听到那人的名字,乔沅敛起了笑容。   一年前,乔沅被圣上赐婚,嫁给了镇北侯齐存。   齐存泥腿子出身,自小参军,后来因为击退胡奴有功,圣上龙心大悦,封了镇北侯。   乔家钟鸣鼎食之家,是上京的老牌贵族,若不是赐婚,俩人八竿子也打不着。   乔沅对这门婚事不满意,自她情窦初开时,幻想未来的夫君应该是温润如玉,饱读诗书的君子,而不是这个眼眸黑得仿佛要吃人,浑身腱子肉的齐存。   可惜事情已成定局,乔家只能咬着牙把姑娘嫁过去。   新婚那天,按照习俗,新郎得作一首却扇诗。   乔沅坐着喜床上,听到齐存低沉的声音念出那句“天公真作美,凑成吾一对”,简直悲从中来。   摊上个粗鲁没文化的莽夫当夫君,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乔沅性子娇气,与只会打打杀杀的齐存是两个极端,她都能想像两人相处会是怎么鸡飞狗跳。   谁知婚后第三天,齐存就接到圣旨紧急前往边关,至今未回。   别人可怜她丈夫不在身边,乔沅自己却松了一口气,巴不得齐存不要回来。   可是,乔沅想到前些日子收到的信,镇北侯不日即将回京,微微颦起细眉。   阮宁知道乔沅脸皮薄,以为她被自己说得生气了,忙转移话题:“怎么不见庭哥儿?”   庭哥儿是乔沅的独子,在齐存走后的某一天,乔沅突然晕倒,太医诊出了喜脉。   想到儿子,乔沅到底眉头一松:“抱去给老祖宗看了。”   长宁伯府老祖宗是乔沅的外祖母,心心念念宝贝曾孙,乔沅就趁着这次宴会带过来了。   说话间,只听屋外传来一阵喊声。   乔沅与阮宁对视一眼,走了出去。   没想到外面正是刚才谈论的人。   顾重生得面如冠玉,举手投足风度翩翩,难怪能迷倒一众贵女。   他看到乔沅出来,眼神一亮:“在下让人在湖心亭备好午膳,夫人可要与我们一同前去?”   乔沅长裙逶迤站在石阶上,背后开得正盛的月季都沦为她唇边的陪衬,团扇面上绣着狸奴戏球图,她慢悠悠地扫了一眼紧张的李玥,莞尔:“可。”   李玥差点撕碎了手上的帕子。   狐狸精!   趁着顾重在前面带路,阮宁扯了扯乔沅的袖子,压着声问道:“你刚才不是说捕风捉影吗,怎么现下又答应他了?”   乔沅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顾盼生辉:“哼,谁叫李玥惹了我。”   李玥和她的小团体组建了一个诗社,无事的时候举办诗会,流出几份诗作,倒博了一个才女的美名。   本来这也没什么,直到前些日子诗社流传出一首诗,讲一个贵族少妇嫁人后肆意挥霍,闹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话。   上京谁不知道,镇北侯夫人喜好奢侈,收藏的金银珠宝可以堆满一座小楼。   尤其这首诗还用了乔沅的字,简直是明着讽刺她。   乔沅能和李玥斗这么久,自然也不是好脾气,当然要逮着机会让李玥不痛快。   她爱美食华服怎么了,用的又不是别人的钱。   一行人到了湖边,要乘船到湖心亭去。   李玥眼神闪烁,率先上了一条船,招呼顾重:“顾大哥,我们一起吧。”   若是顾重也上船,那这一段路就是两人独处,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顾重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踏上来,却在李玥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转头对乔沅说道:“一船可载三人,夫人不如也上来吧。”   众人怪异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   顾重对镇北侯夫人频频示好,难倒传闻是真的?   要不是确信这真的只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她也都要以为这顾重是不是对她有意思了。   乔沅挑了挑眉,也被他挑起了好奇心,干脆道:“好。”   顾重把手伸过来想扶她,乔沅避开,提着裙子踩上甲板。   还没站稳,旁边传来一股大力,乔沅踉跄了下,什么东西从头上划过,落入水中。   那可是她最喜欢的一支玫瑰簪子。   乔沅转过头,看着刚收回手有恃无恐的李月,忽的一笑。   阮宁正踏上另一条船,忽然旁边传来重物相继落水的声音,她转头一看,眼睛睁大。   “快来人啊,镇北侯夫人落水了!”   *   乔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在一次次“偶遇”中爱上顾重,甚至不惜抛弃身份,跟着顾重私奔。   乔沅眼睁睁看着“她”为顾重洗手作羹汤,晚上熬夜刺绣补贴家用,甚至把眼睛都熬坏了。   有情饮水饱,两人确实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   可是时间一长,顾重看着每日的粗茶淡饭,渐渐不耐烦起来。   一次上街,他看中一件字画,刚想买下来,却摸到空空如也的荷包。   “乔沅”那天在简陋的小屋里等了很久,却没再见到那人回来。   顾重灰溜溜回到家中,还是那个风光的顾公子。   “乔沅”却没了退路,她的名声已经臭了,乔家为了家中其他姐妹的亲事,和她断绝了关系。   被她抛弃的丈夫,成了京中人人耻笑的对象。   她的儿子,因为家中变故,被人钻空子偷走。   在一个初冬的清晨,梦里的“乔沅”不堪压力投了湖。   梦的最后,是一座孤坟,乔沅知道里面躺着的是谁。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站在碑前,声音缥缈。   “夫人,你放心去吧。侯爷被你伤透了心,我会用余生陪伴他。至于少爷,我找了户好人家,虽然不再是侯府世子,但好歹吃喝不愁。”   *   乔沅被困在梦里,一动不能动。   她堪称惊悚地看着那个“乔沅”脱下绫罗绸缎,穿上粗布麻衣,整日埋头灶间。   白如新雪的肌肤被烟熏得泛黄,嫩如青葱的十指布满细碎的小口子,整个人变得灰扑扑。   想到她的润脸霜,脂粉,香膏通通都没有了,连一件漂亮的衣裳也买不起,往日那些看不惯她的贵女还不知怎么笑话她。   乔沅被吓醒了。   意识刚回笼,浑身就感到一股刺骨的寒冷,她几乎以为自己还躺在那个冰冷的湖底。   下一秒,一个汤婆子被塞进来,暖意从指尖传达周身,乔沅才缓过来。   周围传来一阵说话声,有人惊喜地喊道夫人醒了。   乔沅慢慢睁开眼,看到了她娘那张熟悉的脸。   梦里的委屈被唤醒,乔沅鼻子一酸,正要熟练地朝她娘撒娇:“娘——”   就见她娘端方的脸上浮现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想要发火又顾忌着有人在场,只能压着嗓门小声:   “齐存快回来了,你赶紧趁早跟那个顾重断了,都是当娘的人,怎么还这么拎不清。”   乔沅刚醒来就听到这两个名字,一愣:“什么?”   她娘眼神复杂,良久,才幽幽地叹口气。   “现在外面都传疯了,镇北侯夫人与李侍郎家的小姐为了新晋探花顾重,在宴会上大打出手。”   想到梦里她作死的前兆就是和顾重的轶事传得满城风雨,乔沅眼前一黑。   呜呜呜她不要吃糠咽菜,她不要孤零零躺在湖底。   --------------------   作者有话要说:   娇气小美人来了~   预收《义兄》,专栏可见~ 第2章   房间内布置雅致,香炉里点着淡淡的清心香。   乔沅解释了好半天,是李玥把她的簪子撞进水里,还拒不赔偿,两人争执中才会双双落水。   中心思想就一个,并不是为了顾重。   乔母不知信没信:“听说你落水后,是顾重毫不犹豫跳下去把你拉上来的,都没看那个李玥一眼。”   乔沅愣住,倒是没想到是这样。   大丫鬟红玉从外头进来:“夫人,顾公子听说您醒了,想过来探望您。”   乔沅惊讶:“他还没走?”   她现在还在伯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看天色应该也不早了,宴会应该也结束了。   乔母显然也是知道的,她叹了口气:“这个顾重,从你昏迷就一直在外守着。”   乔沅尴尬地脚趾蜷缩:“你就说不方便,打发他回去吧。”   红玉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顾公子走了,但交给奴婢这个盒子,说是让夫人受了惊,聊表歉意。”   乔沅打开盒子,里头躺着一块和田玉佩。触手生温,是上等品质。   乔沅喜欢玉石胜过金银,这不是一个秘密。   乔母瞅了半晌,叹口气:“这孩子有心了。”   乔沅头皮发麻:“娘——”   若是没有赐婚,她确实会喜欢顾重这种人。   外表清俊,性子温和细致,举止彬彬有礼。   可惜,乔沅想到梦里的事,一下子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蔫蔫地把玉佩放回盒子:“红玉,你把这个退回去。”   乔母惊讶:“为何要退回?”   乔沅把盒子锁上:“又不是他把我推下去,有什么好道歉的。”   乔母刚才还让女儿离顾重远点,现在又有些犹豫:“不过一块玉佩罢了。”   乔沅无动于衷:“别平白无故惹人闲话。”   乔母想说什么,终究还是闭上嘴。   乔家清贵,瞧不起根基浅的齐家,当初乔沅要嫁人的时候,乔母整日以泪洗面,怜惜娇娇要去吃苦,陪嫁几乎要把库房搬空。   乔母一边为女儿的名声着想,让她跟顾重撇清关系,一边又忍不住想若真能和顾重在一起,总比守着个粗人过日子强。   乔沅顾不上自家娘亲纠结的心情,吩咐红玉去李玥府上讨回簪子的赔偿,最好闹得大一点。   不管别人怎么想,起码她得摆出一副落水和顾重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姿态。   比起吃糠咽菜,她宁愿面对齐存那张冷脸。   乔沅烦躁地转了个身,腰部被一个东西烙着。   拿出来一看,是一只布老虎。   定是庭哥儿之前在这边睡的时候落下的,丫鬟忘记收了。   乔沅猛地坐起来:“红玉,庭哥儿抱回来没有?”   她落水前,庭哥儿被抱到老祖宗跟前去,过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   好在红玉还记得:“夫人放心,奴婢方才差人去了。”   虽然如此,乔沅的眼皮却跳了跳,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   果然,打发过去的丫鬟回来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夫人,小少爷……小少爷他不见了。”   乔沅的心猛地一跳:“怎么回事,什么不见了?”   丫鬟满脸慌张:“奴婢刚老太太院子里,谁知老太太见到奴婢还很奇怪,说两刻钟之前有丫鬟把小少爷接走了。”   心口传来一阵绞痛,乔沅捂着胸口,喘不过气。   她有轻微的心疾,平日里也影响不到什么,现在突然受到刺激,才会发作。   乔母吓得赶紧扑过来,一边帮她抚背顺气一边回头问那个丫鬟:   “这……外头都问过了?可是有谁抱回来了不知道?”   那丫鬟哭丧着脸,额头不住地冒冷汗:“奴婢都问过了,没有丫头去过老太太院子。”   乔沅眼前天旋地转。   在那个梦里,庭哥儿就是被人偷出府的,因为发现的晚,贼人已经出了城,后来齐存废了天大力气也没找回来。   可那是在她和顾重私奔之后的事,怎么现在提前了?   乔沅知道眼下不是探究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穿上鞋。   “红玉,你快去找舅母,让她封锁长宁伯府的所有出口。”   贼人两刻钟前把庭哥儿接走,伯府弯弯绕绕,现下有很大可能还在府内。   乔母馋着虚软的女儿,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眼下宴会似乎刚结束不久,园中丫鬟小厮们还在收拾东西。   这个时候人员往来频繁,贼人隐匿其中,不易被发现。   这里是长宁伯府,要说最熟悉府上的人,自然是长宁伯夫人。   乔沅直奔长宁伯夫人的院子,好在红玉先一步把话带到,乔沅半路就看到匆匆赶来的一行人。   长宁伯夫人也是一阵心惊肉跳。   不说这里是乔沅的外家,就单凭庭哥儿是镇北侯的嫡子,要真在府上出了什么事。   想到她在喜宴上看到的那个周身气场强势的男人,长宁伯夫人闭了闭眼。   镇北侯是圣上亲封,手下掌管着十万大军,可以说是整个大霁最有实权的侯爷了。   虽然乔家自恃清高明里暗里看不起镇北侯,但要论起圣人前面谁受宠,乔家一百句话都比不上镇北侯一句话。   长宁伯夫人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看到脸色苍白的外甥女,只能安慰。   “莫怕,我已经让人封锁了出口,把人都叫到院里来了,人少没少,一看就知。”   乔沅身子一阵发虚,但她知道眼下不能晕,咬着唇让自己清醒。   “红玉,你拿着我的令牌回侯府,让府里的侍卫去外头找找。”   镇北侯府的侍卫是齐存走之前留下的,个个训练有素,比平常的侍卫更精明强壮。   红玉擦擦眼泪赶紧回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府出动的侍卫不停地回来复命又被派出去。   落水的后遗症和心绞痛一阵阵袭来,乔沅咬得嘴唇出了血丝,双腿发软。   乔母搂着虚弱的女儿,声音带着哭腔:“我苦命的儿啊……”   乔沅眼眶一红。   对于这个儿子,她其实没有多上心。   不满意的婚事,不满意的丈夫,连带着对这个儿子也不期待。   怀着的时候没多大感觉,生下来就由乳母丫鬟照顾,乔沅只需每日看上一两眼。   一切太过顺畅,她总有种不真实感,觉得自己还是个姑娘,毕竟同龄人还未出阁的也大有人在。   现在儿子不见了,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作为母亲的失职。   若是平时多上点心,多拨些人跟着,是不是就不会轻易被人偷走?   迟来的愧疚与懊悔将乔沅淹没,她抹了抹眼睛。   天色渐渐黑下来,一旦到晚上,找回来的希望更加渺茫。   乔母感受到怀里女儿身子在轻轻颤抖,红着眼眶给她盖上披风。   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提起来,等待着不知是好是坏的结果。   就在乔沅都要放弃的时候,一个侍卫冲过来。   “找到了!”   乔沅猛地睁开眼。   侍卫身后跟着一个头发凌乱的女子,她怀中抱着一个哭声细弱的婴儿,怯怯地走上前来。   乔沅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有些僵硬了。   庭哥儿长得白白嫩嫩的,眉眼像乔沅,好看得像观音座下的童子。   只是现下哭得鼻子都红了,委委屈屈地皱着小眉头。   他一被塞进母亲香香软软的怀里,似乎嗅到安心的味道,又马上止住了哭声,一双水洗过的眼睛灵动地转。   乔沅蹭了蹭他的脸蛋,庭哥儿被逗得笑起来,就忘记了刚才还在哭。   乔沅这才感觉到一颗心落到实处,抱紧失而复得的儿子,分神看向那个把庭哥儿抱回来的女子。   这一看,她觉得有些面熟:“你是……”   那人赶紧答道:“夫人,奴婢是侯府的三等丫鬟小玉,今日跟着夫人一起来的。”   乔沅轻颦细眉,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是怎么找到小少爷的?”   小玉诚惶诚恐地答道:“奴婢看到一个男人抱着小少爷,似乎有意躲着人,还往小门走,赶紧在他出府前拦下来了。”   乔沅抓住儿子在她颈间作乱的小手,放进襁褓里,庭哥儿抗议地啊啊两声。   “你一个女子,怎么把一个男人拦下来的?”   小玉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大片的红肿,咬着唇道:“奴婢不敌那贼人,幸好李侍卫及时赶到。”   李侍卫是刚才说找到庭哥儿的人。   他点点头:“属下赶到的时候小玉与那贼人缠斗在一起,那贼人见势不好,趁机逃了。”   李侍卫是侯府的人,是齐存的亲信,乔沅信得过他,看向小玉,眼神柔和下来:“这次多亏了你,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小玉大着胆子抬头。   平时高高在上的侯夫人此刻发髻松散,眼眶红红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神清澈比怀里的稚子有过之无不及,比起平时只可远观的距离感,更添了一种楚楚可怜的柔弱。   小玉被刺了一眼,赶紧低下头才没有露出异样,只小声道:“奴婢不想要什么赏赐,只想到夫人身边伺候。”   乔沅诧异:“当真?你若是想要什么,只管说,不用怕。”   小玉咬紧牙说只想待在夫人身边。   乔沅沉吟,终究应允,把她提为大丫鬟,和红玉地位一样。   庭哥儿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说这么久的话,又把手从衣服里挣出来,抓着母亲的项链。   这条项链是由红宝石打成,坠子是水滴状,凑近了看会发光。   乔沅干脆把项链摘下来,系到他颈上,庭哥儿就乖乖巧巧地自己玩了。   找到了人,长宁伯府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说会彻查那个跑掉的贼人。   乔沅陪外祖母说了会话,一家人一起用了晚饭,婉拒长宁伯夫人的留宿,带着心大的胖儿子回侯府。   *   侯府除了乔沅和庭哥儿两个正经主子,还有齐存的母亲和妹妹。   只是齐母农妇出身,儿子有出息,她才得到了一个老封君的称号,每每对上这个出身高贵的儿媳,总有些气短。   加上她自知没那个才能管理偌大的侯府,平时也不过问府中事物,儿子不在家中,她就只窝在自己的院子里过安生日子。   乔沅也不凑到她跟前,连请安都很少,婆媳俩算是相安无事。   只是这次,乔沅进门看到灯火通明的正院,心里猛地一沉。   红玉也有些不安:“怕是先前奴婢回府上调侍卫的动静太大,被老太太察觉到了。”   乔沅低头看着庭哥儿。   他刚被乳母喂了奶,此刻精神得很,嘴里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什么,白得像截藕似的小手臂紧紧地揽着她的脖子。   乔沅掏出帕子擦他嘴角的口水,面色很严肃:“你已经五个月大了,以后不准流口水了。”   小家伙呆呆地看着她,瘪了瘪嘴。   欺负完蠢儿子,乔沅很没有道德地轻笑一声,紧了紧他的衣服,踏着夜色走进正院。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美人带(欺负)崽崽日常 第3章   乔沅走进正院,就看到另一个大丫鬟绿袖跪在门口,院里气氛沉得像能滴出水来。   这是先给她一个下马威。   红玉赶紧把人扶起来,绿袖站起来的动作颇为艰难,显然跪的不是一时半会儿。   看到乔沅回来,绿袖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老太太自红玉带着侍卫出去后就过来了,一直在里头坐着。”   这场面来者不善。   乔沅安抚地看了她一眼,慢斯条理地跨进门槛,就看到她的婆母王氏沉着脸坐在上座。   王氏今年不到五十,看上去有六十出头,早年风吹日晒的劳作在皮肤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这是后面怎么保养都养不回来的。   王氏嘴角耷拉得厉害,看起来一副刻薄的面相。   乔沅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么晚了,娘过来有什么事吗?”   王氏先瞧了一眼她怀里的孙子,见他小小一团兀自玩得欢快,这才冷哼一声。   “乔氏,你今天去做什么了?”   乔沅笑了一下:“今日是外祖母生辰,我去长宁伯府庆生去了。”   王氏压着怒火,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去庆生?别是借着名头和你那个姘头私会去了吧。”   王氏一向不关注外头,怎么会知道宴会上发生的事?   乔沅惊愕,余光扫到王氏身边幸灾乐祸的小姑子齐薇,心下了然。   齐存很早就参军去了,王氏心里挂念而不得,膝下唯一的女儿就成了她的慰藉,把齐薇养成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没想到她娇纵,乔沅比她更娇纵,一点也不让着她,几次拒绝她的不合理要求。齐薇在她这里碰了几次壁,便记恨上了这个嫂子。   这次她在外面逛街听到宴会上乔沅为了个男人和一个女子大打出手的传闻,兴冲冲跑回来告诉王氏。   现在王氏对乔沅发难,她在一边毫不掩饰看好戏的目光。   乔沅态度从容地理了理袖子:“娘可是听到了外头的什么传闻,那都是假的。”   王氏冷眼瞧着这位儿媳。   身上穿着天青云纹锦缎宫裙,外罩翠烟衫,雪肤花貌,细颈香肩,双眸水滟滟,一看就是世家大族娇养出的富贵花。   镇北侯是军营里头出来的,侯府一贯是俭朴作风。直到乔沅嫁进来,穿山引水,种树养花,硬生生把一座冷硬的训练营变成了宜居的温柔乡。   就像这个正院,门帘都是透亮的珍珠串成,屋内铺满丝绒地毯,雕花梨木拔步床,碧纱橱,四季景大屏风,处处透着奢靡娇贵,哪里还是从前齐存在时的俭朴模样。   王氏从见到乔沅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她和自己儿子不是一路人。   “我记得,你早上出门的时候,穿的不是这身衣裳吧。”   衣裳自然是落水之后换的。   乔沅解释道:“宴会上发生了点意外,那身衣裳脏了……”   “你还想瞒着我这老婆子!”王氏见她风淡云轻,气得一拍桌子,“我知道,你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小姐,看不起我们这些乡野之人,现在连糊弄都不肯了。”   乔沅张了张嘴,半晌,呐呐:“娘,你误会了……”   王氏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   她本来给儿子看好了一个姑娘,是她村里的,膀大腰圆,手脚也麻利,一看就是个过日子的人。   谁知最后进门会是这样的,说好听是千金小姐,说不好听就是迎进来一尊菩萨。   打不得,骂不得,媳妇进门要立立规矩,晨昏定省伺候婆婆,每个媳妇都是这样过来的。只有她这个儿媳,一天天过的神仙日子。   说实话,她当初看到乔沅那盈盈一握的腰身,心里还咯噔一下,怕这样的女人生不出孩子来。   王氏越想越气,积攒的矛盾借着现在的由头一股脑爆发:“侯爷在外头,你就这样耐不住,做下这起子没脸没皮的事,放我们村里,你可是要被沉塘的!”   在乔沅这个圈子,就算是贵女们互相看不顺眼,最多也就言语内涵几句。长辈们更不必说,从来都是宠着她的。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人指着鼻子骂,整个人都惊呆了。   王氏正在气头上,以往对这个儿媳的忌惮现在全成了愤怒:“侯府供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要真这么看不上齐家,那就和离,别顶着侯府的名头在外面丢人现眼。”   说是这么说,圣上赐婚,哪那么容易和离的。   庭哥儿像是被吓到了,在乔沅怀里不安地动了动。   乔沅抱紧儿子,忍无可忍:“我敬你是长辈,你要是再撒野,我就不客气了。”   王氏冷笑了一声:“你还要怎么不客气?婆婆是天,媳妇是地,这普天下还没有哪个媳妇能越过婆婆头上的。”   说着,她看了一眼庭哥儿,吩咐旁边的婆子:“去被小少爷抱过来。”   乔沅心下一沉,后退几步:“你要干什么?”   王氏恨恨地瞪着她:“你身为亲娘,能把庭哥儿从你眼皮子底下弄丢,可见平时是有多不上心,既然你不想养,趁我老婆子还有余力,我来替你养。”   竟是想直接把庭哥儿抱到自己屋里。   乔沅心知今天儿子若真被抢走,恐怕以后想见上一面都难了。   刚才她进来时,特意让丫鬟们都待在屋外,只有红玉跟着,免得真发生了争执让人看笑话,没想到王氏竟然直接动手。   那婆子得了王氏的吩咐,行动间也不顾忌,指挥着两个丫鬟压住乔沅,她直接从乔沅怀里抱走庭哥儿。   软软的小身子从怀里离开,那一瞬间的冷意让乔沅打了个寒颤。   从一个柔软的泛着香气的地方换到一个壮实的地方,庭哥儿茫然地四处望了望。   小家伙哇的一声哭出来,大力地在婆子怀里挣扎。   他劲头全使出来了,婆子一时不察,庭哥儿眼看要摔下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乔沅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扑过来,在落地之前抱住了儿子。   随着众人的惊呼,乔沅闷哼一声。   刚才扑过来的时候,她撞上了桌腿,桌子上的茶杯都被带得震到地上,摔成碎片。   王氏也被这个变故吓得站起来,见庭哥儿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她狠狠地剜了那个婆子一眼,准备待会儿再算账,继续让人去把孙子抱走。   乔沅觉得腿上肯定青了一大片,她忍着剧痛,脸色冰冷:“谁敢上前一步试试。”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侯府的女主人。   丫鬟婆子犹犹豫豫地不敢动。   王氏瞪了她们一眼,对齐薇道:“去把庭哥儿抱过来。”   齐薇欺软怕硬,见乔沅神色仿佛要杀人,心里也有些瑟缩,但还是上前来:   “嫂子,把庭哥儿给我吧,你以后要是想孩子,还可以去我娘那儿看看的。”   乔沅抿着唇:“滚开。”   庭哥儿这次有经验了,扭过头埋进乔沅的颈间,双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服。   这么僵持也不是办法。   齐薇一咬牙,直接伸出手来。   地面的凉意直直地传到乔沅的四肢百骸,耳边响起儿子的抽噎,心里不住地往下坠。   “住手!”   门口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黑眸深沉,五官冷厉,浑身腱子肉撑得黑衣都鼓起来,风尘仆仆,看上去是急着赶回来的。   周身气势威严,这是在战场血海里实打实杀出来才有的,令人望之生畏。   齐存将室内混乱的场面尽收眼底。   他一年前娶回来的漂亮小妻子跌坐在地上,粉颊上挂着泪,一脸见鬼地神情看着他。   王氏怔了下,反应过来惊喜地迎上来:“大、大郎,你怎么回来了,信上不是说还有十天才到?”   他提前处理完交接事宜,一路快马加鞭,大部队还被他甩在后面。   齐存迈开长腿,他气势太霸道,随着他的走动,众人心头莫名罩上一层阴影。   王氏还在一边唠唠叨叨:“回来就好,肚子饿不饿,娘去给你下碗面?”   齐薇怯怯地打了个招呼:“大哥。”   齐存略一点头,声音低沉:“这么晚了,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王氏脸上出现怒气:“乔氏不检点,在外头和男人不清不楚,白天还差点把庭哥儿弄丢了……”   “娘,”齐存直接打断她,“乔沅是我的妻子,她若是犯什么错,定是我这个做丈夫的没教好。”   乔沅眼睫微微一颤。   王氏急了:“你这一年都在外面,她做下的丑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齐存沉声道:“就是因为我不在府内,这一年多来,她一人独自怀孕产子,其中艰辛不言而喻,我又哪里能苛责更多?”   王氏一愣,不可置信:“你这是怪我多管闲事了?”   齐存顿了顿,只道:“时辰不早了,娘你回去休息吧。”   王氏的表情陡然僵硬,心一寸寸冷下来,扫了两人一眼,气笑道:“好,我以后再不管了,看你们能把日子过出个什么好歹来。”   王氏带着齐薇转身就走,丫鬟婆子战战兢兢地行了个礼,赶紧跟上去。   刚才还热闹的屋子陡然安静下来。   齐存的长腿停在乔沅身前,垂眸看向自他出现就没说话的人。   乔沅低着头,露出的一截脖子纤细修长,嫩如新笋,白生生晃人眼。   齐存曾经尝过那滋味,喉结动了动,弯下腰,眼神从乔沅的眉眼上刮过,嘴唇一勾:“媳妇儿,想我没?”   炙热的气息从脸上拂过,乔沅想到新婚的那三天,身子狠狠一个哆嗦。   庭哥儿似乎感受到母亲的不安,从怀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   小小的,似乎还没他的小臂长,看着就很金贵,需要花很多精力才能养好,就像他娘一样。   齐存一向粗犷的内心竟然有暖流划过,他破天荒地觉得鼻子酸酸的。   “这是庭哥儿?”   乔沅小声嗯了一声,突然感觉身子悬空,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   齐存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手揽着她的腰,将人从地上抱起,放到软榻上。   庭哥儿被红玉带下去擦洗了,屋内只剩下乔沅和齐存。   男人高大的身子带来的压力笼罩在乔沅心头。   齐存看着和自己走前相比大变样的房间。   乔沅脸上发热。   她刚住进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堂堂侯爷的房间竟会如此简陋。   除了床,桌子,没有一点多余的家具,连墙壁都是光秃秃的。   等到齐存一走,她毫不犹豫地让人把他的东西都搬走,全换上自己喜欢的样式。   之前乔沅往屋里搬东西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尴尬。   一种沉默的氛围蔓延开来。   乔沅惴惴地等待齐存的质问,却见他一言不发地半蹲在她面前,抬手挽起她的裤腿。   她小腿生得很好看,骨肉匀称,可是现在洁白绵软的小腿肉却青肿了一大片,像是宣纸上的污点。   脚踝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乔沅被他的动作惊到,下意识收回腿。   齐存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却很快掩藏起来,抬头道:“腿上有淤青,得尽快揉开。”   他看到乔沅自以为隐蔽地时不时揉腿,猜到方才争执中或许发生了什么意外。   那也轮不到他来吧,乔沅有些恼怒,咬了咬唇:“让丫鬟来帮我就是了。”   齐存正色道:“她们没处理过这个,力气太小,还是得交给我这个做习惯的人来。”   他们行军打仗的人,都会随身带着常见药物。齐存从腰间掏出一瓶药油,表情严肃:“别动,现在不揉开,明天路都走不了。”   乔沅还真被唬住,眼睁睁看着他搓热手心,覆上伤口。   --------------------   作者有话要说:   齐狗:老婆贴贴~ 第4章   手下的触感嫩得像豆腐一样,轻轻一碰就陷进去,雪白的皮肉还会从指缝中溢出来。   黝黑的大手搭在珍珠般莹润的小腿上,肤色对比强烈。   齐存眸色一暗,让她踩在自己膝上。   乔沅手撑在腰后,觉得这个姿势怪怪的:“等等……”   她倒吸一口凉气,眼眶都红了:“轻点。”   声音带着哭腔,含着不满,落在齐存耳中却像是撒娇。   明明痛的是乔沅,齐存头上却冒出一股热汗。   真是要命了。   那边乔沅还在抱怨:“不要你了,让红玉来。”   那只不安分的腿还在往后缩。   齐存牢牢圈住,抬起头一笑,锋利的眉眼带着浓浓的侵略性:“再不听话,就不只是揉腿这么简单了。”   不止揉腿,那揉哪儿?   乔沅呆住,察觉到脚下肌肉紧绷的大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臭,臭流氓。   齐存见她乖乖安静下来,遗憾地啧了声,手下的力气却放轻了些。   明明说话不到三句就破功的泥腿子,正经的模样也很能唬人。   烛光下,男人一脸认真地给她揉腿,神情严肃地仿佛在处理重大事件。   乔沅犹豫了下,还是小声说道:“那些传闻都是假的,我没和别人不清不楚。”   她解释得一本正经,袖中的手指却忍不住蜷缩起来。   齐存眼神柔和:“嗯,我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   乔沅没忍住红了红脸。   接下来两人都没说话,乔沅忍着腿上的不适,默默观察袖口的兰花   一刻钟后,齐存才道:“好了。”   两人都出了一身汗,红玉默默地端了一盆水进来。   齐存把帕子沾上水,擦去手上的药油,慢悠悠地看向抱着腿缩在榻上的小美人。   “媳妇儿,晚上我睡哪儿?”   乔沅双眸水润,心虚地不敢抬头:“我,我让人把你的东西搬到书房了。”   齐存挑眉,大度地说:“无妨,我去搬回来。”   可是她不想和他睡一间房。   乔沅急中生智:“我要和庭哥儿一起睡,你来就睡不下了。”   齐存不慌不忙道:“那我可以睡软榻。”   “那是守夜的丫头睡的,方便夜里照顾庭哥儿。”   合着就是没他的地儿是吧。   齐存哼笑,倒是没在坚持。反正他现在回来了,有的是时间慢慢陪她磨。   庭哥儿被洗的干干净净抱过来了,平日用惯了的小衣服小被子也被一并收拾了带过来。   乔沅把头埋进儿子柔软的肚皮,轻轻吸了口气,带着奶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庭哥儿以为这是在和他玩,咯咯地笑。   他长得玉雪可爱,瞳孔像两颗又黑又亮的黑葡萄,笑的时候,尤其让人会心一中。   太,太治愈了。   乔沅红着耳尖把儿子放到床铺上,用卷成长条形的小被子围住,免得晚上睡觉的时候压着他。   “长得像你,若是像我,可没这么好看。”一道炽热的呼吸喷洒在颈后。   乔沅心里还没来得及升起抗拒,就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   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乔沅翘起嘴角,有些得意,假惺惺安慰他:“你也不难看啦。”   要是有尾巴,估计要翘到天上去了。   齐存看着她这幅骄傲的样子,没忍住笑。   乔沅转过头,下一秒,微微睁大眼。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齐存脸庞湿润,发丝还带着水汽,显然刚沐浴回来: “我穿了啊。”   “怎么不穿上衣?”乔沅气急败坏。   齐存神情纯良:“回来得匆忙,没带包袱,想着府里有旧衣服的。”   可是没想到都被她打包扔到书房去了。   小作精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她可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质问道:“你怎么不让人去取?”   齐存表情无辜:“忘了。”说着,他弯下腰,把一块雪白的毛巾捧到眼前。   “你帮我擦擦头发,擦完,我就回书房去,好不好?”   乔沅思索一下,秉着快点打发他走的想法,勉为其难地接过毛巾:“行吧。”   齐存眼睛一亮,转过身坐在脚踏上,生怕慢一步她就反悔。   这人全身都硬邦邦的,连头发都又粗又硬,不像她的又细又软。   乔沅薅了一把,看着头顶那撮头发又直挺挺站起来,忍不住偷笑。   齐存感觉一股轻柔的力道按在头上,随后,头皮一痛。   这真不是乔沅故意的,她自己的头发都是丫鬟打理,哪里给别人擦过头发,自然不知道什么力道合适。   齐存也没出声,就这么任她折腾。   乔沅擦了一会儿就没耐心了,视线无意中下移。   眼前的肩背宽阔,流畅结实的肌肉微微隆起,似乎有无穷的力量蕴含其中。   只是上面附着大大小小细碎的伤口,有些年代久远,有些像是不久前才愈合的,昭示着主人在战场上凶残的岁月。   乔沅的手指摸到后颈下的一道伤疤,无意识地扣了扣。   酥酥麻麻地感觉从后颈传来,像是一根鹅毛在心里瘙痒。   齐存抓着那只手,转过身来,目光沉沉:“别乱摸。”   撩出火来又不负责。   乔沅对上他的目光,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把毛巾扔到他身上:“擦完了,快走。”   她一点也想不起来这个屋子本来就是齐存的,表情凶巴巴地赶他走。   齐存却觉得她这幅模样好可爱,忍不住直起身。   暖烘烘的身躯慢慢靠近,乔沅的水眸中倒映出越来越近的脸。   齐存鼻尖抵住那张软乎乎的脸蛋,压出一个小窝,上下唇张合呼出热气:“这么狠心?”   被碰过的那边脸蛋烫得几乎要融化。   乔沅眼尾发红,使劲推开他:“快走。”   齐存闷笑一声,从她身后顺了一个枕头,在小妻子炸毛之前出去了。   这人,脸皮也太厚了。   乔沅把热乎乎的脸蛋埋进被子里。   *   齐存按照往常习惯,起床之后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出了一身汗,快速冲了下身子,走向正室。   一个婢女端着脸盆,正要进去。   齐存随意地问:“夫人还没起吗?”   那婢女回道:“现在已经卯时了,奴婢正要进去瞧瞧。”   一个小丫鬟过来,赶紧拉住她:“小玉姐姐刚来,不知道规矩,夫人每日辰时起,现在还不到时候。”   小玉瞥了英武的侯爷一眼,咬着唇道:“是我冒失了。”   齐存轻声打开门,留下一句:“以后若是没听见里头传唤,别擅自进来。”   小玉脸色一白。   帘子没拉开,屋内光线昏暗,旖旎的香气在空气中浮动。   齐存没一点自觉,大摇大摆来到内室,纱幔里头隐隐有着动静,齐存慢慢走进。   睡美人穿着一件轻薄的纯色绸裙,侧身对着床内,被子只搭在腹部,整个人的形态都看得一清二楚。   曲线起伏,从腰部凹进去,往下又突兀地饱满起来,呈现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青丝如瀑披散在床头,如玉般的小半张脸在黑暗中发着光,红艳艳的唇瓣随着呼吸翳动,显然还在梦中。   齐存呼吸一窒。   掀开纱幔,这才发现庭哥儿已经醒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刚才的动静就是他发出的。   小家伙百无聊赖地啃着手指头,在亲娘身上乱爬,一会儿扯扯亲娘的头发,一会儿用小脑袋拱她的背。   就这样都没把乔沅吵醒。   她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闹她,眼睛睁不开,只能委委屈屈地颦着眉,可怜兮兮地蜷着身子,脑袋都快要陷进被子里了。   齐存无声大笑。   眼看小崽子还要去祸害他娘的脸,他探身一捞,酸溜溜道:“我还只能睡书房,你倒是可以光明正大爬床了。”   庭哥儿被这个高大的男人抱着,也不害怕,兴奋地啊啊两声。   齐存把凌乱的被子扯过来给乔沅盖好,轻手轻脚地带着儿子出去了。   等乔沅起来,梳洗完毕来到花厅,就看到一大一小和谐地用早膳的情景。   桌上放着几支带着露水的荷花,显然是刚摘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齐狗,老婆好摸吗 第5章   庭哥儿看到亲娘,朝她伸出手,嘴里咿咿呀呀地说什么。   乔沅点点他的小鼻子,将他抱起。   她今日穿着一条天青色百迭裙,外搭粉白色褙子,看起来清新淡雅。   庭哥儿之前是被齐存抱在膝上,她一弯腰,臂间的披帛落在他腿上,随着她的动作滑下。   齐存指尖动了动,柔软顺滑的布料从手上轻轻拂过,温凉又伴随片刻的痒意。   桌上摆好了早膳,鸡丝鹅油卷,菱粉糕,桂圆红枣粥,水晶饺,盛放在精致的小碟里,让人食指大动。   乔沅没进府的时候,齐存早上都是白粥小菜打发的。   乔沅小口小口地吃着一个水晶饺,动作优雅。   对面的齐存三下五除二地喝完一碗粥,又自己盛了一碗。   注意到乔沅的目光,齐存暂时停下动作,疑惑地望向她。   乔沅顿了顿,终究没说什么。   小桌两边像是分裂的极端,一个是如仕女般的优雅,一个是猛兽进食的迅猛。   画面奇异又和谐。   庭哥儿好奇地看着他们吃饭,小脑袋随着目光一点一点,扒着乔沅的手啊啊两声。   乔沅帮他擦嘴角的口水:“你想吃?”   庭哥儿兴奋地舞着小胳膊:“啊啊。”   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一下。   乔沅勾起唇角,用勺子舀了粥水,送到他嘴边。   庭哥儿张大嘴巴,下一刻,就见勺子转了个方向,他亲娘笑眯眯地喝下。   他仰着小脑袋,一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乖乖地看着她,眼神纯稚。   直到乔沅第三次把勺子送到他嘴边又收回,这才有点急,又黑又亮的眼睛里含了两包泪泡。   乔沅见儿子都要哭出来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下手。   庭哥儿终于尝到了心心念念的滋味,砸吧两下嘴巴,开心地挥挥手。   齐存把这一幕收入眼帘,心里好笑。   他现在也发现了,指望乔沅像别的母亲那样,恨不得把孩子保护得密不透风,根本不可能。   她对孩子像逗猫儿似的,还时不时欺负一下。   话虽如此,他却没什么纠正的想法。   一家人用完早膳,管家牵着一匹小马驹过来。   小马驹通身雪白,没有一点杂色,睫毛浓密纤长,神情温顺,身量也是中等,适合初学者。   乔沅心里一动,眼睛亮晶晶,期期艾艾地看着齐存:“这,这是送给我的吗?”   边境往外有一个区域叫大堰,善产马,这小马驹是他从大堰买的一批马里头挑出来的。   齐存第一眼见到这匹小马驹的时候,莫名觉得它清澈的大眼透着灵动,神态很像乔沅,鬼使神差地决定带回来。   乔沅摸摸马头,有点遗憾:“可是我不会骑马。”   齐存挑了挑眉:“我教你。”   他这么好心?   乔沅有点怀疑:“你不用进宫述职?”   齐存淡定:“我本来就是快马加鞭赶回的,待大部队回京再一起进宫。”   既然是提前回来的,倒也不好大摇大摆出府,免得惹人闲话。   乔沅以为他是觉得闷在府里无事可做,教她骑马打发时间。   她有些犹豫,又实在忍不住玩心: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侯府后院有一块空地方,虽然比不上专业马场,但对初学者来说够了。   齐存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乔沅迫不及待地换了一身简便的衣裳,头发挽起来,简洁利落,兴冲冲地准备大展拳脚。   庭哥儿被乳母抱着在凉亭里,也咿咿呀呀地为亲娘加油。   齐存说到做到,耐心地教她上鞍,握缰绳,发出指令。   过程中两人不免有身体接触,乔沅看着纤瘦,有肉的地方毫不含糊,全身都软绵绵的,齐存却一身铁疙瘩似的肌肉。   一硬一软,仿佛天生契合。   齐存捉着她的脚放在马鞍上,包裹在绣鞋里的玉足还没他的手掌长,眼里闪过一丝暗光。   温温热热的感觉从脚踝处传来,乔沅略微不自在。   “别动。”齐存扶着她的腰,手下用力,乔沅视线一转,整个人被放在马上。   马上的视线比以前大不相同,乔沅新奇劲儿上来,也就能勉强压制住那种不自在。   手里被塞进缰绳,乔沅紧紧抓住,脸蛋红扑扑的。   腰间的大手收回,没有那股支撑的力量,乔沅腰身软软的,有点怕,忍不住看向他。   齐存忽视她的视线,往后退开,神情正经,仿佛自己只是个教骑马的老师:“走两步。”   乔沅不敢置信。   离那么远,生怕她摔下来的时候能及时捞住吧?这么急着甩了她娶二房?   乔沅有点委屈,但心底的傲气让她不会主动求助。   娇娇小美人颤着身子坐在马上,努力想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却不自觉红了眼睛,紧张又依赖地看着男人。   像是被擒住要害的小羊羔。   齐存眸色一深,再也忍不住,大步走过来,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透着一股狠厉。   火热的胸膛贴着她的背,大掌包着她的手握着缰绳,烙铁似的手臂牢牢焊在她的腰间。   乔沅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等等——”   下一刻,齐存夹了夹马腹,小马驹突然奔跑起来!   熟悉的景物迅速被抛在身后,原本还算轻柔的风在加速中吹得乔沅眼睛都睁不开。   背后的身躯太过结实,浓浓的安全感包裹着她。   乔沅的贵女生活很平静,最多和好友挑一个明媚的天气去踏春。   她现在却被人带着在空地上策马,一开始很怕,随着心绪慢慢放松,渐渐也能从陌生的体验中感觉一股新奇的刺激。   耳边只有风声,乔沅脑子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凡尘往事都抛在脑后。   小马驹的体力到底不如成年骏马,围着空地跑了一圈,速度渐渐慢下来。   齐存在她耳边放肆地笑:“好玩吗?”   乔沅心神恍惚地点点头,脸色潮红,唇瓣吐着热气。   齐存念在她第一次骑马,不宜剧烈运动,等她平复下来,翻身下马,要抱她下来。   乔沅得了趣,躲开他的手:“再来一次。”   齐存挑挑眉,哄她:“你今日初学,骑一次就够了,明日再来好不好?”   才带她骑一圈就不耐烦了,如今已经这么敷衍了吗。   乔沅才不让他如意,很坚持:“我还要骑。”   她像极了被大人限制糖点,结果吃完今日份缠着大人撒娇讨要更多的孩子,脸色红红,语气娇纵,却不让人讨厌。   齐存倔不过,只好退一步:“那不能跑,只能围着空地走一圈。”   乔沅不情不愿地点头。   这次齐存没上马,只牵着马走了一圈。   暖暖的阳光撒在身上,乔沅觉得这个莽夫会带她骑马,也没那么讨厌了。   好心情维持到下马就烟消云散,乔沅这才感受到腿间摩擦过度,现在火辣辣地疼。   齐存无奈道:“都让你不要再骑了。”   眼下的疼痛盖过了刚才策马的惬意,乔沅轻轻抽气,眼里漫起雾气:“都怪你。”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连蛮不讲理发脾气的样子都勾得他心尖一颤。   齐存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香气:“好,都怪我。”   他照单全收,乔沅反而一噎,瞧见乳母抱着庭哥儿走过来,恶狠狠地对齐存说道:“今晚你带着儿子睡。”   庭哥儿不知哪里来的旺盛精力,夜里总要醒几次,一会儿嘴里叽里咕噜,一会儿要人陪着玩儿。   仅是昨晚带着睡了一夜,虽然有乳母丫鬟帮着哄,但乔沅也被扰得够呛,今早才会起不来。   哼,亲爹刚回来,是时候让互相他们熟悉熟悉了。   猝不及防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父子:……   --------------------   作者有话要说:   齐狗手札:今天和老婆一起骑马了 第6章   用完晚膳后,乔沅回了房,无情地把抱着儿子跟着身后的齐存关在门外。   傻儿子还在天真地吐泡泡,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扔给亲爹了。   齐存见乔沅一副认真的架势,不敢再闹,老老实实地抱着庭哥儿回了书房。   他一向粗野惯了,现在接触这么小小软软的东西,手上的力气都下意识放轻。   庭哥儿被放在床上,自顾自地玩带来的小兔子玩偶。   齐存见他不吵闹,渐渐放下心,这才有时间仔仔细细打量他。   就算是齐存,也少见这个年纪就长得这么好看的孩子。   眼睛遗传了他娘,有点桃花眼的雏形,睫毛纤长浓密,像是自带眼线。   齐存仿佛见到了乔沅小时的样子,心里一软,要带着小崽子睡的抵触也少了。   安安静静的小崽子也不难带嘛。   齐存的想法维持到平时小崽子的睡觉时间。   庭哥儿要睡了还没见到香香软软的亲娘,眼前只有这个高大冷厉的男人,哇的一声就哭了。   齐存茫然地摸摸他的小肚子,鼓鼓的,不像是饿了。   庭哥儿一哭就停不下来,一颗颗金豆子从那双像极了乔沅的眼睛中落下来。   齐存见不得他这个样子,手忙脚乱地抱起来,拍着他的背哄着。   他不敢这么晚过去打扰乔沅,眼看小崽子哭得停不下来,只能试探性地托着他的腰举高高。   没想到还真管用,庭哥儿微微睁大眼,哭声渐渐停下。   齐存松了一口气,索性他力气大,也不放下来,便一直举着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不管是乳母还是乔沅,一来身量没这么高,而来也没这么大力气,庭哥儿还是第一次有这个视角。   他新奇地挥舞着小手小脚,泪珠还挂在浓密的睫毛上,脸上又笑起来。   齐存大手抹去他的眼泪,气笑道:“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你娘一样净会折腾人。”   庭哥儿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小手抓着他的头发,兴奋地脸蛋泛红。   齐存举了两刻钟,见小崽子平复下来,这才又放回床上,他跟着躺在床边。   没想到,庭哥儿哭是不哭了,爬过来坐在齐存身上,表情严肃,像是要发表一番言论。   不是说小孩子都喜欢睡觉的吗,怎么他家小崽子这么不同?   齐存无奈地坐起来:“你想跟我谈心?”   庭哥儿:“啊。”   齐存:“你叫什么?”   庭哥儿:“咿。”   齐存捏了一把儿子肥嘟嘟的脸蛋:“我不在的时候,你乖不乖?”   庭哥儿:“唔。”   齐存:“娘有没有被人欺负?” 说完,想到乔沅的性子,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又娇气又任性,受一点委屈就哼哼唧唧,没到上京之前的齐存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妻子会是这样的人。   西北的镇远侯,与上京的明珠,画风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齐存镇守的边境,大大小小部落分布在这一带,几十年来一直不太平。   胡奴是最大的一个部落,以游牧为生,粮食稀少,每次入冬前都要来抢夺大霁百姓的物资。   秋收之后,齐存带领将士又一次击退胡奴,利用前几次积累的经验,深入腹地,打得胡奴措手不及,解救了被掳来的百姓,迫使胡奴签下上供的条约。   圣上对这些蛮族也是头疼已久,此次战事大胜,召齐存进京领赏。   将士们个个人高马大,久经沙场,身上杀气重。上京的人沉浸温柔乡久了,性子都磨得平和,反而不适应他们的戾气。   军队一进京,百姓们夹道欢迎,却自觉保持距离,场面生疏又尴尬。   齐存冷着脸坐在大马上,就是在这个时候,脸颊被什么东西打到了。   一朵刚才枝上摘下的鲜花从脸旁滑落,正好卡在他胸前冷硬的铠甲上。   齐存拈住这朵花,顺着方向看过去,旁边一座小楼的窗旁正站着一个瑰姿绝艳的姑娘。   注意到他的目光,她丝毫不慌,白玉般的手指撑在窗前,半具身子探出来,神态娇气天真,语气甜腻。   “听说你们把胡奴打得落花流水,可真是为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街道上静了一瞬,随后沸腾起来,仿佛打破了某种隔膜。   因为乔沅的带头,百姓们也仿佛朝将士们扔东西。   有鲜花,有帕子,甚至还有战士被瓜果砸中脑袋,引起一阵善意的哄笑。   齐存作为领头人,四面八方的礼物几乎要将他淹没,铠甲上最初的那朵花却一直戴着,进宫的时候都没摘下来。   *   乔沅终于没有小崽子打扰,美滋滋地趴在床上看话本。   话本里的主角冲破家族的阻拦,跨越生死之仇,终于走到一起。   乔沅不禁眼含热泪,为他们荡气回肠的爱情感动。   等看完话本,红玉来催着她睡觉,乔沅才想起来问:“书房那边怎么样了?”   红玉:“没听到里头什么动静。”   这么一个粗手粗脚的大男人,能应付地了一个只会哭的小崽子?   壮得像头熊一样的齐存被小崽子缠得束手无策,手忙脚乱,一定会巴不得跪下来求他不要哭吧。   乔沅想到这个画面,幸灾乐祸地笑出声,突发奇想,从床上爬起来:“我过去看看。”   她刚沐浴过,随意套了件披风就冲出去。   红玉说的没错,书房灯都熄了,里头安安静静的。   乔沅纳闷,抵不过好奇心,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进去。   这个书房是乔沅唯一没动过的地方,所以还保留着以前的样子。   质朴简单,没有地毯,地板都凉凉的。   里头乌漆嘛黑,索性乔沅记得大概方位,摸索着走向床边。   刚踩上脚踏,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乔沅暗道不好,身子因为惯性向前扑。   细腰被一条粗壮有力的手臂揽住,一阵天旋地转,乔沅陷入柔软的床铺中,背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哪来的采花贼,夜探香闺?”   乔沅被逗笑:“哼哼,采花?你?”   采花贼碰上齐存,怕是要留下一生阴影。   齐存手臂收紧,下巴蹭了蹭她微凉的头顶,瓮声瓮气:“奴家是柔柔弱弱的娇花,望官人怜惜。”   乔沅毫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才不要,放开。”   齐存不仅不放,还得寸进尺地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像一条大狗似的粘着她:“你来做什么?”   乔沅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来看笑话的,眼神闪了闪:“我来看看庭哥儿睡了没。”   齐存自然看透了她,蹭了蹭她的脸:“小坏蛋,我可是哄了好久才把儿子哄睡着的。”   屋子里太安静了,齐存略显沙哑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连呼吸都感受得到。   乔沅脸上又开始发烫,幸好屋里没有光线,不然脸蛋上的红晕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睡了,那我要回房了。”   送上门的人能放走就不是齐存了。   他缠着乔沅的手,不要脸地说:“来都来了,就在这儿睡吧。”   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都能传到乔沅身上,她向前躲开:“不行,我要回去。”   许是动作太大,床内熟睡的庭哥儿被吵到,发出一声婴语。   两人同时一僵。   齐存趁机抱紧她:“要是吵醒儿子,他又要哭了。”   那他倒是放开手,让她走啊。   乔沅都要被气笑了,腰间的桎梏牢不可动,她妥协了:“好,我不走了。”   齐存怀疑:“当真?”   乔沅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再不放开,我就不留下了。”   小作精虽然任性了一点,但应该不会骗他。   齐存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了。   乔沅转过身,推开他的脸:“要我在这儿睡也可以,你离我远点,不准碰到我。”   她的手小,只捂得住他小半张脸,掌心细嫩,十指青葱如玉根,让人看着就想咬一口。   齐存想到就做,张开嘴含住她的手指,轻轻磨了磨。   不痛,却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乔沅刷得收回手,脸上泛起薄粉,恼羞成怒:“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老齐,送上门的老婆要不要? 第7章   齐存赶紧服软:“好好好,我不碰你。”   他往床边挤了挤,让乔沅睡在里侧,庭哥儿在最里头。   乔沅这才作罢,把披风解开扔给他,扯过被子盖上,哼哼唧唧道:“要是让我发现你食言,以后都不跟你睡了。”   齐存把披风挂在屏风上,老老实实地躺回床上,中间的距离能再躺一个人。   他安慰自己,现在能闻闻媳妇儿身上的香气就很好了,总得慢慢来嘛。   室内渐渐安静下来,乔沅感受着身边传来的热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军营纪律严明,作息很规律,齐存到时辰就醒了。   早晨的空气还带着一丝凉意,他身上没盖被子 ,摸了摸微凉的手臂,侧头一看。   床内的母子俩被棉被裹得严严实实,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两分相似的脸蛋白皙中透着红晕,一看就是睡得酣甜。   齐存:又是多余人的一天。   乔沅一睁眼,身边只有醒了的庭哥儿。   小奶娃自顾自地在一边玩,见她醒了,又很高兴似的爬过来。   乔沅狠狠地儿子白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宝贝好乖。”   庭哥儿有样学样,也亲亲她。   母子俩玩闹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起床。   红玉见侯爷和夫人昨夜歇在一处,起码感情还不错,心里很为他们高兴。   红玉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说:“刚才老夫人那边来人,说是让咱们去寿安堂用午膳。”   齐存回来之后,他们一家三口还没正式到寿安堂请过安。   乔沅随意:“去就去吧。”   虽然上次差不多是撕破脸,但好歹是齐存的亲娘,面上总要好看点。   齐存从外头回来,正好见她在梳妆。   乔沅穿着轻透的寝衣,露出雪□□致的锁骨,乌发垂在胸前,脸衬着霞光,完美得不似真人也。   这么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头藏着一个不小心掉下凡间的小仙子。   齐存当场就看激动了,挨挨蹭蹭凑过来,捏着媳妇儿软软的手。   显然他也知道了传话:“没事,只是去吃个饭。”   乔沅无语地抽回手,不知道为什么齐存对她的身体这么感兴趣,两人待在一处,齐存总喜欢做这些黏黏糊糊的小动作。   齐存也不在意,看到红玉给她擦粉,突然起了兴致:“我来帮你上粉。”   他长着一张冷起来可以吓哭小孩的脸,手上却拿着一盒与身份格格不入的香粉,期待地看着她。   乔沅毫不客气地拒绝,看他这个样子不像是做过这种事的人,她才不想把脸蛋送给他糟蹋。   齐存早摸清了她的性子,看着娇气不好接近,若是剥开带刺的外壳,就能看见里头雪白柔软的芯子。   求她一件事,一开始不答应,若是别人多求几次,最后总会同意。   果然,乔沅禁不住他的缠磨,只能随他去。   近在咫尺的脸蛋白皙无暇,找不到一个毛孔,气色极好,齐存一时竟无从下手,只能看着哪里没有血色就上点粉。   于是,当乔沅睁开眼看到镜子里的猴屁股的时候,差点要被气哭。   “齐存,你故意捉弄我是不是。”   齐存也没想到最后会这样,手忙脚乱地要来擦,被气急的乔沅抓着手,把香粉都抹在他里衣袖子上。   雪白的里衣袖子,沾染上旖旎的红痕,任谁见了都要心照不宣地使个眼色。   齐存瞳孔一缩,浑身血脉陡然加速往一个地方汇集。   乔沅还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劲,恶狠狠地命令他:“今日就穿着这件衣裳,不许换,提醒自己以后离我的脸远点。”   齐存低头看着那抹红痕,声线黯哑:“嗯。”   闹腾了一会儿,一家三口总算收拾好,去寿安堂。   王氏仿佛忘了上次闹的不愉快,殷勤地招待他们用膳,期待地问儿子:“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乔沅心里一动,也看向他。   齐存笃定地说:“放心,若没有意外,应该不会走了。”   之前齐存突然被召回边关,是因为胡奴的老王死了,新王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撕毁合约,暗中有异动。   齐存带着新婚被打扰的怒火,雷厉风行地血洗了一批人,现在的胡奴,没有几十年的休养,根本没有搞事的能力。   王氏松了一口气,眼里有泪花:“那就好,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比什么都强。”   乔沅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席上气氛正好,王氏含着眼泪回忆以前:“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   说着,她拉过一旁的齐薇,“薇儿如今年纪也到了,你在朝堂上认识的人多,若是有合适的,也留意着些。”   齐薇佯装生气:“娘,你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啊。”   乔沅扫过她羞涩的脸,眼神一顿。   说实话,齐存虽然长得粗犷,但忽略他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势,光看脸也可以说是俊美无俦。   只是不符合上京人偏向文雅的审美,所以外貌上的评价并不高。   但齐薇面容上却和齐存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五官也只能说是清秀。   乔沅又看了看王氏,发现齐薇和王氏长得也不像。   也许是像王氏死去的丈夫?   乔沅的想法只是在脑子里转了转,转眼就抛在脑后。   齐存感觉身边人的走神,给她夹了一块鱼,细心地挑了鱼刺放到她碗里。   乔沅没有察觉,埋头地吃了。   齐存又给她夹了别的菜,乔沅脑袋放空,碗里有什么吃什么。   于是餐桌上就出现这么奇怪的一幕,身为妻子的乔沅自顾自地吃,身为丈夫的齐存抢了布菜丫鬟的活,夹菜夹得不亦乐乎。   王氏眉头一皱,压着怒火。   乔沅吃着吃着,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回过神看到碗里堆成山的菜。   她脸色发烫,赶紧挡住齐存的筷子:“够了够了,你自己吃吧。”   这样就够了?   齐存遗憾地收回手,勾唇一笑:“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轻得他一只手就能抱起来。   不过,这样的话,画本上的很多东西就能学以致用了,齐存若有所思。   乔沅莫名有些脸红心跳,恨恨地在底下踩了他一脚。   临走时,王氏叫住了齐存,说是母子俩好好说会儿话。   乔沅无所谓,带着庭哥儿先回了正院。   齐薇也被王氏找借口打发走了。   齐存神色略显不耐:“母亲,你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   这儿子长得人高马大,怎么傻不愣登的。   王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儿子,你跟娘说实话,在边关这么多年,有没有养女人?”   齐存一愣,随后皱起眉:“没有。”   不应该啊,看着龙精虎猛的,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可能不想女人?   王氏以为他不想说:“别瞒着娘,你要是在外头有人,娘就做主让你抬进来。”   齐存忍着转头就走的冲动:“真没有,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氏没有察觉他的不耐,想到刚才饭桌上的一幕,下定了决心。   “乔氏现在要照顾庭哥儿,定是没有精力应付你,我想着,要不再给你纳一房。”   说着,她指了指房里的几个丫鬟,“你看上那个,直接带回去。”   那几个丫鬟显然也是有备而来,涂脂抹粉,头上还簪着花,眉间藏不住喜悦,扭着腰上前给他行礼。   若是乔沅涂脂抹粉,齐存会觉得是锦上添花,衬得那张小脸蛋更加明艳,仿佛要把他的魂儿都勾去。   如今闻到这几个丫鬟身上的脂粉气,齐存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眉目陡然沉下来:“滚开。”   他毫不掩饰身上的杀气,那几个丫鬟吓得面色一白,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王氏一惊,慌忙站起来:“老大,你这是做什么?”   齐存脸色丝毫没有放松:“娘,你别管我们房里的事。”   开什么玩笑,他还指望什么时候能抱着香香软软的媳妇儿睡觉,王氏这么一搞,乔沅不会误会是他的意思吧。   齐存归心似箭,转身就走。   王氏的怒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你这样上赶着有什么用,乔沅会多看你一眼吗?”   “你没回来的时候,人家跟别人打得火热,我是没想到,我儿子竟然还甘愿当个王八。”   齐存脚步一顿。   王氏以为他听进了自己的话,劝道:“那跟咱不是一路人,早晚待不住,你堂堂侯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母亲。”齐存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的神色竟连她都有些陌生。   王氏心里升起一丝恐慌,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仅是她的儿子,还是战场上杀敌如麻的煞神。   他不是那个为了微薄补贴小小年纪离家参军的孩子,她早已没有资格插手他的事。   齐存咧嘴一笑,冷肃的面容竟有些邪气:“待不住,我也会让她待住的。这辈子除了侯府,她哪儿也去不了。”   他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齐存站在石阶上,遥遥地看着正院后面那座突出的正在建造的小楼,低低笑一声。   门内的王氏瘫软在地上。   --------------------   作者有话要说:   齐狗日常:老婆的手***老婆的脚***老婆好轻,可以*** 第8章   齐存回到正院的时候,不出意外地被拒之门外。   丫鬟面色为难:“夫人说了,今晚自己带着小少爷睡,侯爷还是回书房吧。”   齐存曾经见过一种草,轻轻碰一下,叶子就会收起来。   他觉得乔沅有点像这种草,表面张牙舞爪,逗一逗就羞得不能见人。   齐存面不改色:“我先进去说会儿话。”   小玉赶紧拦住他:“侯爷别为难奴婢了,夫人若是知道,定要怪罪的。”   齐存看了灯火通明的正室一眼,遗憾道:“好吧。”   他穿着墨色锦袍,身板健硕,夜色也掩不住英气勃发,此刻却被发脾气的妻子关在门外。   这样好的侯爷,夫人竟然不珍惜。   小玉压制住心里的不忿,柔声道:“天色已晚,奴婢去叫人打个灯笼来,侯爷提着走吧。”   什么鬼。   府上各处都点着灯笼,不说亮如白昼,但也不至于路都看不清。尤其齐存自小艰苦打拼,什么环境没经历过。   齐存皱着眉头,觉得这个丫鬟多管闲事,转身就走:“不用。”   小玉还来不及说什么,转眼就看不见人影。   当夜,小玉下了值,回到卧房。   她原先睡在大通铺,现在成了一等丫鬟,换到了一个两人房。   与她同住的是一个奉茶丫头阿月,见小玉回来,殷勤地帮她打了水。   小玉微微颔首:“多谢。”   阿月脸色变了变,转过头来却又是一副笑脸:“小玉姐姐,今儿辛苦了。”   没办法,小玉现在是她的顶头上司,自然是要多巴结的。   小玉看着以前瞧不起她的同事现在还要看她的脸色,心里得意。   “不辛苦,我只要在夫人出去的时候看着这院子,其余倒也用不着我动手。”   硬气什么,以前和她们不是一个出身?   谁知就这样走了狗屎运,搭上了夫人,从一个洒扫丫头,摇身一变还爬到她们头上了。   阿月心里不屑,面上却不得不挤出笑容:“小玉姐姐对小少爷有大恩,享些福是应该的。”   谁知听了这话,原本暗自得意的小玉脸色陡然沉下,厉声道:   “这件事以后不准再提,若是让别人听了,还以为我邀功呢。”   阿月被她阴沉的脸色吓到,心里翻了个白眼,爬上床铺:“以后我不提就是了。”   她没看到,小玉身后的手都在发抖。   小玉是重生的。   前世,夫人抛夫弃子,跟着顾重私奔,让镇北侯府遭受上京众人耻笑。   没想到,那个顾重后来没顶住压力,背信弃义,灰溜溜回了江南,留下乔沅面对一地狼藉。   所有人都等着看这个前镇北侯夫人的笑话,却没想到,被抛弃的苦主竟然亲自去把私奔的妻子接了回来。   甚至怕夫人听到外头的流言蜚语,还专门建造了一座抱月阁,除了伺候的下人,寻常人不能进入,像是恶龙守护自己的珍宝。   那时候小玉还是个洒扫丫头,小姐妹有事,她才顶了班,踏上了这座精致奢华的小楼。   容貌美丽的夫人披散头发,怔怔地倚在窗边向外看。   注意到小玉的目光,夫人看向她,慢慢勾起唇角。   红衣似火,青丝如瀑,肌肤白得像雪,简简单单的红黑白三色,组成了一个颠倒众生的妖姬。   小玉眼尖地看到,随着她的转头,露出脖颈下一片密密麻麻的痕迹。   可以想象那人当时有多用力。   小玉至今回想起,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股让人头皮发麻的占有欲。   时间一点点过去,阿月的呼吸声在屋子里响起。   小玉从回忆中挣扎出来,吹了灯,盖上铺盖。   上次宴会,她提前找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大哥在长宁伯府小门等着。   本想趁机把小少爷偷出府,加剧乔沅与镇北侯府的矛盾,却在临门一脚被发现了,情急之下,只能演了一场戏,才躲过一劫。   她没错,反正小少爷后来也会在变故中被侯爷的政敌偷走,下落不明。她只是想提前一步,还能帮小少爷找个人家,比生死不明好多了。   小玉攥紧被角。   乔沅那样水性杨花的女人,配不上侯爷。   接下来几天,齐存一改之前的死缠烂打,除了每日上午抽出时间教乔沅骑马,下午都不见人影。   乔沅不在意,也没让人去问。   红玉有些着急:“夫人,听书房的小厮说侯爷每日下午出府,晚上熄灯了才回来。”   乔沅奇怪:“侯爷有自己的事,他不说,我何必讨嫌去问。”   自从做了那个梦,乔沅想了好几天,虽然她已经决定远离顾重,但也没指望和齐存相亲相爱。   男人都靠不住,齐存现在也只是对她的皮囊感兴趣。只要和齐存面子上过得去,他尊重她这个嫡妻,相敬如宾就好了。   投桃报李,若是他以后想纳妾,她也不会阻拦。   当晚,乔沅睡得正熟,冷不防被人摇醒。   她迷迷糊糊中看到那张脸,下意识看向窗户。   堂堂镇北侯,竟是个爬窗的小贼。   齐存见她又要闭上眼睛,忙推她:“媳妇儿,醒醒,去不去看热闹?”   谁家的热闹在三更半夜啊。   乔沅没好气地把被子蒙在头上,用实际行动拒绝。   齐存手足无措,半晌,凑到她耳边:“我保证很好看,媳妇儿,你要不愿走路,我抱着你去。”   乔沅不理,他就一直叨叨。   怎么会有这么烦的人啊。   乔沅被吵得不行,坐起来瞪着他。   这就是答应了。   齐存喜笑颜开,忙帮她穿衣服,末了,用披风一包,直接抱走。   乔沅随他折腾,一路闭着眼睛,只记得上了马车,然后又被抱着走了一段路。   路上稳稳当当,一点也不颠簸,乔沅又慢慢睡着了。   齐存看着怀里熟睡的媳妇儿,漂亮的脸蛋浮上两朵红云,要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忍不住手臂紧了紧,待到了目的地,才轻轻哄道:“媳妇儿,到了。”   乔沅只感觉有清风拂过,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身处野外。   她慢吞吞直起身,打量了一下周围,这里是一处山坡,齐存抱着她坐在一个亭子里。   乔沅被厚实的披风包着,窝在齐存怀里,倒是不冷,但一个小作精被人吵醒怎么可能没有起床气。   “大半夜吵醒我,就是来吹冷风的?”   这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声,更别提有热闹可看了。   齐存安抚她:“别急,马上就开始了。”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专注的黑眸倒映出她雪白的小脸。   乔沅哼了一声,一副若是我不满意看你怎么收场的模样。   偏偏齐存爱极了她这幅娇气的模样,眼里含着笑意。   万籁俱寂,只有两人交缠的呼吸声。   乔沅心里一跳,正要推开他,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动静。   一声轰声从山顶传来,下一刻,乔沅的耳朵被人捂住。   一朵巨大的烟火从眼前盛开,划破乌黑的天空,照亮了整个山头。   金色光芒从中心炸开,星星点点,散落在山里各处。   在如此巨大且绚烂的烟火下,人的存在都感觉如此渺小。   有一瞬间,乔沅茫然地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感觉有一团火贴着她的后背。   烟火慢慢散开。   乔沅被背后急促的喘气唤回神,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   齐存火热的身躯贴着她,在她耳边喘着气笑:“媳妇儿,这热闹好不好看?”   温室里的娇花哪里见过这样声势浩大的阵仗。   乔沅喃喃道:“你这几天出府,就是在弄这个东西?”   齐存笑了一声,温热的呼吸撒在她的后颈。   “大军明天就进京了,我选在这个时候,就是要告诉上京所有人,乔沅的夫君,镇北侯齐存——回来了。”   以后谁要再不长眼凑上来,别怪他刀剑无眼。   乔沅怔了怔,她还以为他真的不在意那些风言风语。   若是一个男人不在意妻子和别的男人有绯闻,说明这个男人不喜欢他的妻子。   她曾经以为齐存是这种。   没想到他风淡云轻的外表下,早有了这个心思 。   乔沅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齐存喜欢她,还是只是出于一个男人的占有欲?   她有点迷茫。   齐存见媳妇儿不说话,也不在意,只搂紧她:“接下来几天我都要回到军营,若是事情多,可能不回侯府住了。”   他一点点把自己的日程安排告诉她。   乔沅下意识反问:“那谁来教我骑马?”   经过这几天的学习,她最多只能驱着小马驹走两步,连走一圈都不敢。   某人说是教她,实际也就是和她一起骑两圈。   乔沅自告奋勇要单独骑,他都一口回绝,生怕她自己骑要出什么意外。   让乔沅想到四叔家孩子刚学走路的时候,四婶恨不得一刻也不放开手,怕一放手孩子就会摔跤。   摊上这样的老师,乔沅学会骑马的日子还早着呢。   乔沅眼神幽怨:“你到底会不会教?”   她只以为他不会教,完全没想过齐存是故意的。   齐存愣了下,“没事,也就交接的这几天忙,等闲下来就好了。”   乔沅瘪瘪嘴,勉勉强强同意了。   齐存怕小祖宗不高兴,绞尽脑汁想了几个笑话,这才哄得她眉眼弯弯。   --------------------   作者有话要说:   臭男人花样多,宝贝好单纯啊 第9章   齐存预估得没错,那天看完烟火把乔沅送回府,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军营,第二天进宫面圣。   接下来几天,他忙着述职和交接事物,皇帝特地让他在宫中留宿,连乔沅的面都没见上。   事情终于解决完,皇帝念他劳苦功高,晚上宫中设宴,为镇北侯接风洗尘。   王氏一向不喜出席这些场合,所以乔沅只带着齐薇进宫去了。   乔沅以前也进过宫,所以倒不紧张。   她年纪轻,生得美艳不可方物,穿着庄严肃穆的朝服,比平时多了一丝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莹润的东珠耳环随着马车的行进微微摇晃,更衬得那张脸粉态生辉。   齐薇坐在对面,暗暗打量她,眼里划过隐藏的羡慕嫉妒。   出身好,长得好,丈夫位高权重,哪个女人不羡慕这样的人生?   乔沅仿佛没注意她的目光,一路无话,到了宫门口。   这里已经聚了一些人,皆在等候进宫。   乔沅看到乔家的马车,正要过去,那边也看到了她,向这边走来。   “姐姐。”   齐薇眼睁睁看到乔沅听见这个称呼,脸上渐渐沉下来。   她好奇地看向来人,随即表情惊愕。   来人是一个小姑娘,身形瘦弱,五官略显寡淡,但也可以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只是脸色略微苍白,昭示着她身体不好。   尤其是,她坐着轮椅。   红玉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二小姐。”   齐薇这才明白,原来她就是乔家的二小姐乔嘉。   乔嘉不是大夫人所生,是个庶女,生母早逝,据说乔沅对这个妹妹很看不上,没少欺负她。   乔嘉自己推着轮椅过来,直到距离乔沅一步远才停下,怯怯地又喊了一声:“大姐姐。”   活脱脱一个在嫡姐手下受尽压榨的可怜庶女形象。   乔沅冷眼看着,面无表情:“你怎么来了?”   乔嘉没有被她的冷脸吓退,反而更贴上来:“今晚是姐夫的庆功宴,我知道姐姐一定会来,求了母亲许久才答应带上我。”   她表情卑微,眼神带着孺慕。   一边是乖巧的妹妹,一边是霸道的姐姐,周围扫过来的目光都带着谴责。   乔沅不为所动,面色淡淡:“跟着母亲,别乱跑,免得给人家添麻烦。”   乔嘉的眼神慢慢暗淡下来。   旁观的齐薇表情愤愤,看来传言果然是真的,乔沅居然欺负自己坐轮椅的妹妹。   这时,宫门开了,一干人随着指引到了御花园。   此时御花园张灯结彩,宫女太监端着菜肴来来往往。   乔沅独自找了个地方坐着透气,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回到宴席上。   这次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多了。   镇北侯屡建奇功,简在帝心,连带着乔沅也跟着沾光。   李玥眼神愤恨,她上次和乔沅一起落水,之后还被镇北侯府的下人大摇大摆上门讨债,简直脸都丢尽了。   之前还总听见人说李侍郎家的小姐表面看着风光,实际连损坏了人家簪子都赔不起。   谁家的簪子要五百两啊。   李玥断定乔沅是狮子大开口,却被觉得丢脸的李父责骂,只能咬着牙赔了五百两,之后更是连着几天没脸出门。   现在她看见乔沅风头正盛,恨得咬牙切齿。   “得意什么,还不是只能嫁个粗野的武夫,哪里会疼人……”   她兀自幻想着乔沅婚姻不幸,打落牙齿和血吞,身后突然撞上一人,她差点摔倒。   李玥本来就心情不好,有人撞上来,她一下子就爆发了:“你没长眼啊!”   乔嘉被她吓得一哆嗦,眼泪都要出来了:“这位姐姐,对不住。”   李玥站稳一看,嘿,还是老熟人。   哼,她奈何不了乔沅,还奈何不了她妹妹吗?   乔沅刚进来,见这边围着一群人,眼皮一跳。   走近些,乱哄哄的场面映入眼帘。   李玥得意地抬着下巴,她那个便宜妹妹摔在一边,衣裳脏乱,轮椅也倒了,无助地想站起来,爬到一半又跌回去。   周围人迫于李玥的势力,只能站在一边看热闹。   果然如此。   乔沅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从见到乔嘉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宴会不会平静。   李玥见到乔沅,下意识有点紧张。虽然乔沅不待见这个妹妹,难保不会觉得被踩了脸来跟她算账。   却没想到乔沅只是眼皮一抬,连问都不问,只吩咐身后的红玉把乔嘉扶起来。   乔嘉身子打颤,哭着被推过来。   她身形瘦小,缩在轮椅里脸都哭花了,看起来很可怜。   乔沅揉了揉额头,问她:“你带了多余的衣裳吗?”   一般参加宴会,心思细的人都会带一套备用的衣服,以免出现意外。   乔嘉面色茫然。   她自己没带,乔母自然也不会想着帮她带。   乔沅只好吩咐红玉去把她马车里的衣服拿过来,又指了个宫女带乔嘉去个空殿等着。   乔嘉眼里含着泪:“大姐姐,你可不可以陪着我,我怕。”   神特么怕。   乔沅不想管她,又怕不答应她又惹什么幺蛾子,只好冷着脸跟她走出来。   乔嘉推着轮椅紧跟着她,眼神欣喜,手指悄悄扯着姐姐的袖子,不出意外,下一刻袖子就被人抽了出来。   她也不在意,偷偷看着姐姐秀气挺拔的鼻峰。   “大姐姐,齐存那个莽夫配不上你。”   乔沅警告地瞥了她一眼:“我的事轮不到你多嘴。”   乔嘉闭上嘴,痴迷地嗅着她身上的软香。   宫女把两人带到一处空殿,随后就走了。   乔嘉今日带了一个精致的香包,在脱下脏污的衣裙前,还特意把它摘下来放到一边。   红玉取了干净的衣裳回来了,看乔嘉坐着轮椅不方便,只好跟着她去偏殿帮忙。   乔沅撑着头坐在贵妃椅上,看着地毯上的花纹出神。   却没想到,没等到她们回来,倒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顾重还是那副风光霁月的模样,看到她也是一惊,反应过来却没出去。   “夫人别来无恙。”   乔沅见他脸上的意外不似作假,才直起身:“倒是巧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顾公子。”   美人如花隔云端。   顾重怔怔地看着她疏离的神色:“夫人,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乔沅惊讶地打量他,要是她的记忆没出错,她嫁给齐存之前没和别人好过。   这语气,怎么像是风流债找上门来了?   顾重见她当真忘了,有些伤心:“阿沅,我是顾哥哥啊,你还在苏州的时候,我住你家隔壁。”   乔沅仔细地打量他的脸,依稀有些熟悉,这才想起来。   她爹当初外放到苏州做官,乔沅也是在这个时候出生的,长到六岁才回到上京。   她们家隔壁是顾府,乔沅记得顾府有个小哥哥会陪她玩。   这么多年不见,面容都有些模糊了,现在人站在她面前,乔沅慢慢地把脸对上。   还真是那个陪她玩的邻居小哥哥。   那顾重之前有意无意亲近她也解释得通了。   与儿时好友重逢,乔沅有些高兴:“顾哥哥,还真是你啊。”   顾重见她想起来,也很高兴:“是啊,我刚到上京见到你的时候,都有些不敢认呢。”   他激动地坐下来,与乔沅只隔了一臂的距离。   乔沅略有些不适,却不好这个时候打断他,鼻尖钻进一股异香。   顾重还在述说他从苏州到上京的经历,末了,忐忑地看向她:   “阿沅妹妹,我刚到上京就听说你已经嫁人了,他,他对你好不好?”   乔沅手脚莫名有些使不上力气,抬头看向顾重,发现他也不对劲。   顾重怔怔地看着她,呼吸有些急促:“阿沅妹妹,你告诉我,他对你好不好,若是不好,我拼死也要……”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顾重的脸越来越近。   香包!   乔沅猛地看向被挂在架子上的精致香包,脑海里闪过乔嘉那张无辜的脸。   这个疯子!   乔沅急忙站起来,冲到殿门口,却发现大门已经关得死紧。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脊椎往上延伸,乔沅闭了闭眼。   顾重跟着跑过来,见此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急得团团转:“这可,这可如何是好。”   他虽是这届的探花,现在却只在翰林领了个修书的差事,若是在宫中做下什么失仪的事,皇帝对他的印象定要大打折扣。   可是很快,他就思考不了那么多了,一把火渐渐烧毁了理智。   乔沅虚软地靠着结实的殿门,胸脯起伏,脸颊嫣红,双眸水润,鬓边的青丝被汗打湿。   顾重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想要摸摸那缕可怜的头发。   乔沅心里越来越着急,若是让别人见到他们这样的状态,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窗户那边传来一丝动静,两人没注意到。   她大力地拍掉顾重的手:“顾重,你清醒一点。”   谁知顾重反倒迷蒙着眼凑过来:“阿沅妹妹,你越来越漂亮了。”   乔沅心里猛地一沉,原本还很高兴见到这个儿时的伙伴,现在看到他这幅丑态,只想洗洗眼睛。   她也吸入了那些香气,却没像他这般失了智的模样,可见他的意志还没她坚定。   乔沅心急如焚,脑子里飞快地想着脱身的办法,却突然听见咚的一声。   顾重倒在地上,像是晕了过去。   乔沅心跳漏了一拍,应声看去。   齐存一身墨绿,沉着恐怖的脸色从窗上跳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齐狗:听说有人要抢我老婆? 第10章   小道上   红玉略有些不耐烦:“二小姐,不过是一块玉佩,丢了就丢了,夫人还在等着咱们呢。”   乔嘉眼睛看着地上,神色有些失落:“丢了怪可惜的,值不少银子呢。”   不过一块玉佩,眼皮子浅,哪里还要专门跑回来找。   好歹是二小姐,红玉只能按耐住脾气,陪着她从刚才经过的路上寻回去。   乔嘉袖子里揣着那块丢失的玉佩,面上丝毫不心虚,饶有兴致地打探:   “红玉,你说姐姐是喜欢顾重多一点还是镇北侯多一点?”   红玉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警惕道:   “夫人如今是镇北侯的妻子,和顾公子有什么关系。”   乔嘉仿佛没听见她的话:“镇北侯和姐姐是因为圣上赐婚才走到一起,若是让姐姐自己选,定是更喜欢顾重的。”   红玉惊出一身冷汗:“二小姐慎言,夫人与侯爷感情好着呢,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信不得。”   镇北侯壮得像熊一样,气势还这么渗人,乔沅娇娇弱弱,怕是要受他不少欺负。   乔嘉哼了一声,只以为红玉是在粉饰太平,眼里闪过精光。   “之前我在前边那亭子里喝过茶,想是落那儿了,我们去看看吧。”   ***   寂静的园子,这边没什么人经过。   两个宫女提着装着糕点的木盒要往前殿去,图省事抄近路,才路过这里。   “我昨日远远瞧见了镇北侯,不愧是军营里头出身的,气势怪凶的。”   “可不是,那身材都有两个镇北侯夫人大了。”   一个宫女突然想到了什么,偷笑一声,压着嗓子说了一句话。   同伴红着脸打了她一下,“不正经。”   那宫女性子活泼,讲话也荤素不忌:“我可没说错,镇北侯夫人娇花一样,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说着,她神色暧昧地向同伴使了个眼色。   打闹间,旁边的假山处突然传来石子滚下来的声响。   两人同时一慌。   性子活泼的宫女先反应过来,试探地向假山那边走了几步,“谁在那里?”   无人回应。   她还想走过去,被同伴赶紧拉住:“许是什么小猫小狗,我们快走吧,总管还在等着呢。”   作为宫女,她再懂得不过明哲保身了。   若真是私会的野鸳鸯,她们更应该躲得远远的,免得惹祸上身。   ***   外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手下的假山石冰冷又坚硬,细嫩的掌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心被烙得一阵阵的疼。   乔沅红着眼眶,咬着手指,拼命堵住丝丝外泄的声音。   绯色的朝服堆在腰际,像层层叠叠的波浪。   假山洞里一片幽暗。   只有肩头露出来的雪肤泛着诱人的薄粉,让人恨不得在上头增添深色的痕迹。   乔沅脑子里一团浆糊,只听见齐存在她耳边逼问:“是相公厉害还是那个顾重更厉害?”   乔沅意识不清楚,他就一遍遍问,非要知道答案。   终于,乔沅被他的行为击溃了,哭着摇头:“没有……没有顾重……只有相公。”   山洞阴凉,乔沅感觉到一阵阵寒意,偏偏体内又似有火在烧。   头上的海棠步摇随着动作滑下,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齐存表面看着凶狠粗鲁,实际在她面前却很好说话,就算乔沅有时候无理取闹,他也让着。   这还是乔沅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生气。   她又不是故意的,哪里想到乔嘉会和顾重联合起来,给她设了这么一个局。   细腰被大手狠狠擒着,那么用力,肯定青了。   乔沅被齐存宠坏了,受不了委屈,眼睫忍不住湿润。   可惜眼泪没有引起怜惜,反而让齐存的怒火更甚。   他心里一阵阵后怕。   若是,若是他没有提前找过来,那现在和乔沅做这种事的,是那个弱得他一只手就能提起来的顾重?   出嫁前乔沅被家里宠着,出嫁后又有齐存顶着所有事,竟养成了这么不设防的性子。   丫鬟被支开,只有一个年轻男人,到时候发生什么事都来不及反应。   没有人比齐存更清楚小妻子对男人的吸引力。   他就像被觊觎珍宝的悍匪,一边恶狠狠想着怎么把心术不正的人大卸八块,一边计划把珍宝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   乔沅感觉那只手抽了出去,随后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裳摩擦声,眼睛猛地睁大,突然挣扎起来。   不行,怎么可以在这里……   她想掰开腰间禁锢的大手,却怎么使劲也纹丝不动。   乔沅越来越慌,哭着骂了一声:“齐存大混蛋。”   她的声音有点哑,在寂静的山洞里又娇又媚,连阻止都显得无力。   偏偏齐存顿了顿,奇迹般地停下手,把她转过来,大手无奈地抹去她脸上的泪。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难道我还真能在这里做什么。”   黑暗中,他的轮廓高大威猛,声音低沉,像是被冤枉的大狗狗。   他的气势一弱下来了,乔沅马上就强了。   乔沅指责他:“你刚才好凶。”   齐存沉默了一下,给她拢好衣服,遮住那身雪白娇贵的皮肉:“对不起,我刚才在气头上。”   气头上就可以凶她了吗。   乔沅恨恨地踢了他一脚,踢完又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啜泣道:“你刚才吓到我了。”   她还以为齐存真要不管不顾,若是被人发现,那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齐存从地上捡起那支海棠步摇,稳稳地插回她发髻上。   乔沅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拍开他的手。   齐存轻笑一声:“都是你自己的东西,还嫌弃什么。”   乔沅羞愤地瞪着他。   齐存只好拿出帕子擦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慢斯条理地从指尖擦到指缝。   他存心要让乔沅看清楚,一个地方也没漏,嘴里嘟囔着:“太多了。”   乔沅脸色爆红。   齐存见好就收,赶紧搂着香香软软的小妻子,哄着她出去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对乔沅服软,阴沉可怕的神色借着阴影隐藏起来。   在踏出山洞的最后一秒,又变成了那个踏实可靠的齐存。   他内心关着一匹猛兽,乔沅是掌控大门的钥匙。若是猛兽出闸,连他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   两人回到宴会的时候,众人差不多都到了,因此他们的到来很是引起了注意。   齐存身材健壮,一进殿门,就带来一股压迫感。   众人来不及紧张,却见他强健的臂弯伏着一个柔弱的美人。   像是柔弱的菟丝花无力面对风雨,只能依附粗壮的大树,又仿佛是大树强硬地牵扯菟丝花的藤,不让它离开。   画面奇异又协调。   在座的各位多多少少听过镇北侯夫人和顾重的事,早听说齐存性子暴戾,此时纷纷看起好戏。   却见高大的镇北侯扶着夫人落座,威严的脸上难得柔和,低着头和她说着什么话。   乔沅鸦睫轻颤,双眸潋滟,仿佛是急着赶来,白皙如玉的脸蛋上泛着嫣红。   海棠步摇上的流苏坠在冷白的颈侧,氤氲着逼人的艳色。   众人心中不自觉想,怪不得镇北侯就这么忍了,这么一个美人,就算做错了什么事,哪里又舍得责怪呢。   齐存感觉到四面隐晦的目光,压下心中的不快,给乔沅到了一盏茶润润唇。   乔沅腿还有点软,暗暗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水眸越发显得清曜动人。   齐存喉结动了动,饮下一杯冷茶。   皇帝不久就到了。   皇帝已有五十多岁了,膝下皇子都已长成,他生性多疑,防备着争权夺利的皇子。   齐存是毫无根基的武臣,与各皇子都走的不近,只效忠他一人。因为这个原因,皇帝才会如此信任他。   席上,皇帝毫不吝啬地对有功的将士都加以封赏。   齐存作为将领,加封神武大将军,掌五十万兵马。   这是本朝武将的最高官职,而他如今,也不过才二十有四,可见皇帝的器重。   这一刻,各异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年轻的大将军身上。   齐存笔挺地站在中央,从容不迫地接受封赏,像是一柄开光锋利的名剑。   皇帝很满意。   他年纪大了,越发意识到力不从心,整个人有一种日薄西山的恐慌。   镇北侯勇猛无比,一看就精气足,有此将守在天子身边,连晚上睡觉都踏实多了。   皇帝心情很好,想到了什么:“镇北侯夫人可在?”   乔沅突然被点名,好在她也见过大场面,从座位上走出来,向皇帝行礼问安。   皇帝看着般配的两人,越发觉得自己当初赐婚的觉得英明无比。   “传,镇北侯夫人乔氏贤淑嘉德,敕封为宁国夫人。”   自古荫妻蔽子,镇北侯立了功,加封他的夫人也理所当然。   家宅安乐,镇北侯才能全力效忠皇帝嘛。   乔沅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感觉自己被身旁的齐存带着谢恩。   她察觉到各种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惊讶、羡慕、不可置信、嫉妒……   皇帝宣布得太过突然,乔沅脑子有点懵,下意识看向身边的齐存。   齐存面色不变,低头对上乔沅略有些慌乱的水眸,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   台上的皇帝正和旁边的人说话,周围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齐存微微侧过头,勾起唇角,烛火的光亮映在墨瞳中,灼热得仿佛要将人烫伤。   乔沅认出了他的口型。   我说过,你嫁了我,不会让你过得比任何人差。   他一个泥腿子出身的武夫,娶到一身清贵气质的世家小姐,不少人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这下,那些暗戳戳说酸话的人都闭上了嘴。   ……   宴会结束之后,齐存被皇帝叫去御书房商议军务,乔沅先回到马车上等他。   乔嘉刚才见齐存和乔沅一起出现,就知事情出现了变故,此刻趁着乔沅落单,赶紧跟上,“姐姐。”   乔沅心里还没平静下来,此刻没有心情虚与委蛇:“别靠近我。”   她的声音虽轻,却让乔嘉愣在原地:“姐姐,你……你是在怪我吗?”   乔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今天的事,你跟顾重商量好了?”   以前乔沅虽然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但也没像现在这样,从里到外都透着疏离。   乔嘉一慌,把所有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   “是,我和顾重哥哥说了,我去把红玉引开,然后他进去,和姐姐说会儿话。”   乔沅打断她:“仅仅是说话,那香包是怎么回事?”   乔嘉眼神闪烁:“我,我只是想让姐姐放松一下。”   乔沅打量她:“那你跟顾重约定的条件是什么?”   问完,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我猜猜,我嫁给顾重的时候,你一起进门当妾室?”   乔嘉缩了缩脖子,显然被她说中了。   乔沅以前知道这个妹妹有点疯,没想到她能在宫里做出这种事。   不怕一个人有害人的心思,就怕这个人没脑子还鲁莽。   乔沅神色越来越冷,“我知道你还记恨你娘的仇,但好歹乔府对你有养育之恩,我娘也没短了你哪里。”   乔嘉的生母卫姨娘,曾经一度很受乔父宠爱,连带着乔嘉那时候也很是风光,乔沅这个嫡女有的,她也一并要有。   没想到,卫姨娘性子野,竟生出了取代乔母的心思,被乔母发觉,使计弄到庄子上,后来病死了。   乔沅以为乔嘉时不时针对她,是想给她娘报仇。   但今日的事,一个不慎,不仅是镇北侯府,就连乔府也要身败名裂。   乔沅耐心耗尽:“我会跟母亲说,早点帮你相看夫家,在此之前,你就好好待在府里。”   她不想看到乔嘉那张脸,说完就上了马车。   乔嘉愣愣地看着帘子,有些伤心。   不是的,她没有想害姐姐。   卫姨娘死后,乔父很快又迷恋上别的年轻姑娘,下人捧高踩低,欺负小孩子不会告状,乔嘉的待遇一落千丈。   直到乔沅有一次到庄子上,撞见摘没熟的桃子充饥的乔嘉,把她带回府,乔嘉这才有了温暖的衣裳和食物。   那时候她说想和姐姐一直在一起,姐姐也同意了的。   若是姐姐能嫁给顾重,她跟着做妾室,她又不会和姐姐抢顾重,这样不是最好吗?   乔嘉委屈地想。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努力挣军功为老婆争光的好狗狗 第11章   乔沅上了马车,齐薇正在里头。   这辆马车不是乔沅惯用的,比起舒适,更注重排面。   座位只铺了一层垫子,对乔沅来说还是不够柔软。   她一坐下,不知碰到了哪里,突然一僵。   齐薇奇怪地看过来:“嫂嫂,你怎么了?”   乔沅咬着牙道:“没事。”   仿佛座位上生了刺似的,乔沅感觉浑身不对劲。   她气呼呼地想,那一脚还是轻了。   脑海里又闪过刚才御前那双灼灼的墨瞳,仿佛专注得只装得下她一人。   刚才那么多人,他就、就那样孟浪地看着她,也不知有没有被人发现。   乔沅蜷了蜷手指,下意识不想现在面对齐存,吩咐车夫:“回府。”   齐薇惊讶:“大哥还没出来。”   乔沅磨了磨牙:“男子汉大丈夫,他可以骑马,再不济双腿走回去也成。”   马车缓缓驶离宫门,车厢内一片寂静。   齐薇现在看到了他哥对乔沅有多上心,知道惹不起她,有心想和乔沅搞好关系,但见她不想说话,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   在这样的沉默中,马车来到了街道。   齐薇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开口:“嫂子,我上次在锦绣阁订的衣裳到了,正好现在路过,我去看看。”   顺路的事,乔沅倒还不至于为难她,点点头。   马车停在路边,齐薇带着丫头下去了。   本朝晚上没有宵禁,这时候夜市正好开始,人声鼎沸,小摊贩的吆喝声响起。   乔沅好奇掀开帘子向外看,眼神亮晶晶的。   世家规矩多,乔沅也没什么出来采买的机会,因此夜市对她来说很新奇。   红玉也知道她的想法,便也不阻止。   等到乔沅眼睁睁看着旁边的馄饨摊走了两拨客人,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   红玉皱了皱眉头:“齐姑娘去了两刻钟了,怎么还没回来。”   正说着,齐薇正好从锦绣阁中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管事,仿佛发生了争执。   那管事擦了擦额上的汗,一脸苦笑。   “齐小姐,这真是误会,你拿过来的是月季的样式,绣娘照着花样绣的,现在怎么又说要玫瑰呢。”   月季和玫瑰长得相似,许多人乍一看都弄不分明。   齐薇没见过玫瑰,只是她之前见一个小姐穿着绣着玫瑰花样的衣裳,觉得好看,便拿着大致的花样到锦绣阁让人绣在衣裙上。   谁知她眼拙,把玫瑰认成了月季,如今闹出了个乌龙。   齐薇骨子里一直有种自卑,觉得自己是乡野出身,没那些大家闺秀有见识。   可是她越是无知,越要盛气凌人地表现自己懂行。现在被一个花样戳回原形,齐薇脸都涨红了。   眼见人越来越多,她只觉得每个人都在嘲笑自己,只能咬着牙收下了衣裳,匆忙走开。   管事松了口气,随意招呼了旁边的一个伙计:“你跟着齐小姐,把衣裳送到府上。”   那伙计连忙接过衣裳,跟在齐薇身后。   丫鬟提着灯在前头引着齐薇,伙计手里捧着衣物,又看不清脚下,走得慢些。   齐薇正为自己出丑而生气,见他慢吞吞的,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快点,耽搁本姑娘的时间,你赔得起吗。”   那伙计本全神贯注盯着脚下,冷不防被推一把,一脚踏空,跌下台阶。   好在他很快爬起来,看到盒上精致的衣裙沾了灰,他惊恐地瞪大眼。   果然,下一秒齐薇就发火了:“裙子都被你弄脏了,这还怎么穿啊?”   伙计自知辩解只会惹来更大麻烦,只能一个劲地道歉。   齐薇还不解气,恶狠狠地把这件让她丢了大脸的衣服摔在地上:“你知不知道这件裙子要多少钱,把你卖了都买不起!”   伙计苍白着脸,对于这些千金小姐来说,这只是一件好看的衣裳,对于他这种伙计来说,却是飞来横祸。   家里本就不同意他出来做工,若是这个月交不上银钱,更不会放过他。   伙计正绝望之际,忽见前面马车里一只葱白如玉的手掀开帘子,一位雪肤花貌的美人看过来。   她的眼睛纯净剔透,骨肉胜过天山上的新雪。   伙计刚才还为祸事发愁,此刻仍不由地失神。   这样的美人,就该被珍藏起来,不让她沾染半点尘埃。   乔沅看着这边的场景,轻颦细眉:“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该回府了。”   齐薇一愣,只好收敛怒火。   伙计抖着嘴唇问:“齐小姐,那这衣裳?”   齐薇狠狠瞪了他一眼:“跟上!”   她刚才发了一通火,出了气,现在又有乔沅在边上看着,自然也不能怎么样了。   伙计擦了擦眼泪,忙捧着衣裳跟在马车后面。   到了一处府邸,马车从侧门径直驶入府内,伙计不能进去。   他把衣裳交给丫鬟,抬头看到镇北侯府的牌匾,愣住。   府门高大气派,两根石柱上还刻着浮雕,连门口的石狮子都比别的府邸凶猛几分。   伙计一身粗布麻衣,因为方才的摔跤膝盖上还破了一个洞,与庄严的侯府格格不入。   他正要回去,却被一个丫鬟叫住。   方才在马车上好像听过她的声音,似乎是那位夫人身边伺候的人。   伙计顿住,却见那个丫鬟拿出一支药膏,朝他的手臂努努嘴。   “你怎么不知道疼的?摔得这么狠,我家夫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怔了怔,低头一看。却见手肘处印出好大一块血迹,这才觉出火辣辣的疼。他想起来,方才摔倒时,下意识用手护着衣裳。   那丫鬟把药膏塞到他手里就进了府。   伙计抹了把脸,转身走了。   ……   乔沅回到正院,第一件事就是脱掉朝服,换上轻便的衣裙。   朝服不能说不美,只是为了突出庄严,恨不得用上几层布料,再加上满头珠翠,整个人都像是被包在套子里。   她干脆把钗环也卸了,青丝披在肩头,眉目如水墨晕染的画卷。   红玉从外头进来,说是把药膏给那个伙计了。   “可怜见的,我刚才近处一看,发现那个伙计瘦瘦小小,身量都不及我高,齐姑娘竟也能对这么小的孩子撒气。”   乔沅垂眸,默然不语。   红玉也就随口一说,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   “待会儿怕是要下雨,夫人当心着些。”   乔沅转过头看着窗外,夜幕低垂,不见一颗星子。   她让马车先回来了,若是齐存回来的时候撞上下雨,那可怎么办。   ……   幸运的是,齐存前脚刚回府,后脚泼盆大雨就跟着了。   红玉接到消息,告诉乔沅侯爷如今在前院,要不要去送伞。   前院离正院有一段距离,若是淋雨跑过来也不好。   乔沅彼时正在小楼上,看着檐下的雨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   听了红玉的话,她来到窗前,借着高处,正好可以看到穿着玄衣的齐存在一处廊下避雨。   乔沅兴致勃勃地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被困在雨幕中,看他不住地往这个方向瞄,却因为屋檐遮挡,没看到乔沅也趴在花窗上向那边看。   天地被笼罩着一层雾气,万籁此都静,微凉的新鲜空气吹得人心头舒畅。   红玉找了一把油纸伞,拿过来。   乔沅接过,正要下楼。   却远远见一个丫鬟突然冲到廊下,与齐存说了什么,然后他就从丫鬟手中接过伞,与那个丫鬟一起走过来。   乔沅啪地一声关上窗,面无表情地把伞还给红玉。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好爱这个雨中错位对视的感觉,不自觉的双向真的戳人 第12章   齐存把油纸伞放在门外,跨过门槛,正好见乔沅从楼上下来,上下打量他一下,哼了一声坐到软榻上。   齐存:?   乔沅自己都没发现,每次她生气,粉腮会不自觉鼓起,让人想戳一戳,看能不能戳出个窝来。   齐存盯着那团饱满的脸蛋肉,手指蠢蠢欲动。   红玉见到他,惊讶:“侯爷自个回来的?夫人正要去接您呢。”   跟着后头收伞的小玉马上解释:“奴婢听说侯爷在前院,赶忙送伞去了。”   谁要她送过去的?   红玉眼神扫过小玉,皱了皱眉头:“你倒是勤快。”   动作这么快,怕不是一收到侯爷到府的消息就巴巴地跑过去了。   小玉救了小少爷,红玉一开始还是很感恩的,再加上两人名字里都有个玉,红玉觉得有缘,待她也很友善。   但日子一长,她就觉得不对劲了,平日里偷奸耍滑也就算了,每次侯爷一来这里,小玉就格外积极,莫不是存了什么心思吧?   小玉接收到红玉打量的视线,眼里含泪看了侯爷一眼,咬了咬唇:“奴婢不知道夫人要去,这才自作主张。”   齐存完全没注意到她投过来的委屈的目光,他自己都觉得委屈呢。   他刚才是认出这是乔沅房里的丫鬟,还以为是乔沅让她过来的,没想到她是擅自行动,乔沅本来打算亲自给他送伞?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妻子接下值的丈夫回家,他们还可以同撑一把伞在雨中漫步,说私房话。   要是乔沅走累了,他还可以背着她,乔沅软软地靠着他的肩膀,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耳后……   现在他错过了什么?   齐存懊悔不已,乔沅难得主动,下一次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   他凑到乔沅身边:“那我现在跑回去,媳妇儿会来接我吗?”   都怪那个丫鬟多管闲事,还不如他淋着雨回来呢。   乔沅奇怪地看着他,你有病吧。   齐存把脑袋枕在她肩上,委屈道:“我看她是你房里的丫鬟,还以为是你让她过来的呢。”   乔沅嫌弃地推开他,他对自己的身体没有自知之明吗,重死了。   “回来就回来了,倒省得我再跑一趟。”   她的手碰到了一个硬物,顿了顿。   齐存赶紧从胸前掏出一个纸包,献宝似的放到她眼前:“路过吴记糕铺,顺便带了一包糖炒栗子。”   要不是这包糖炒栗子不能沾水,他早淋着雨跑过来了,哪里还有丫鬟送伞的机会。   吴记糕铺生意火爆,不少达官贵人都会让下人去排队买。   糖炒栗子散发着热气,乔沅娇生惯养,掌心细嫩,一时间都觉得有些烫手。   这么高的温度,他一路放在胸口捂着过来的?   乔沅下意识探进他的衣服,果然那里一片炙热。   她着急地想扒开:“让我看看,有没有烫伤。”   齐存捉住她的手,挑眉一笑:“你还不知道相公的身子怎么样,这点温度算什么。”   乔沅以为他在嘴硬,执意要扒开他的衣服检查。   齐存捂着衣领,活像个被恶霸调戏的姑娘,只是神态却有些戏谑:“屋子里还有这么多人在呢。”   乔沅耳尖发红。   红玉捂嘴一笑,识趣地带着众丫鬟出去了,经过不动的小玉时,她眼睛一眯,手下一个用力。   小玉失魂落魄地被拽出去,要踏出去时忍不住回头。   没有外人干扰,齐存不再克制,霸道地把小妻子拉过来放在腿上,一只手慢悠悠解开衣领,一只手放在她的细腰上,不让她后退。   从小玉这个角度看去,正好看见两人的衣袂纠缠在一起,玄衣沉稳,襦裙娇娆,密不可分。   她眼神一黯,忙低下头掩饰神情,却被一直盯着她的红玉捕捉到。   ……   事实证明,齐存确实皮糙肉厚,乔沅觉得烫手的温度,在他胸口只是微微泛红,没过多久就恢复正常了。   有时候乔沅都会想,男女之间的差异有这么大吗。   她看着齐存身上的疤痕,若是随便一个伤口放在她身上,说不定她就要捱不过去了吧。   掌下的胸肌突然动了动,乔沅好奇地戳了一下,待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要扒齐存的衣服,人家不让,她还把丫鬟支出去,现在爪子还按在人家身上。   齐存捏了捏小妻子软软的耳垂,那里泛着漂亮的粉色,让人忍不住想啜一口。   乔沅羞愧地低着头,正尴尬间,突然听见齐存开口。   “那个叫小玉的丫鬟不对劲。”   “啊。”乔沅思索了下,还是一脸茫然,“她怎么了?”   齐存恨铁不成钢,别人家的妻子都严防死守,生怕丈夫被狐狸精勾去,怎么偏偏她反应就这么迟钝呢。   “她总凑到我跟前来,眼神也不对劲。”   乔沅犹豫了下,把长宁伯府的事说了出来。   这件事齐存之前就听属下汇报过,只以为是临时起意的绑架,现在又听了一遍,倒是觉察出了蹊跷。   属下说贼人钻进了永安胡同就不见踪影,应该是对那块区域很熟悉。   永安胡同里住着的多是平头百姓,鱼龙混杂,这样的人,怎么也接触不到长宁伯府这样的人家,还能在一众人眼皮底下差点把庭哥儿带走。   除非有人里应外合。   齐存敲了敲手指,低头对上乔沅略有些担忧的目光,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我让人再查一遍,若是没有事最好。”   若是真查出了什么,齐存眼底闪过一抹戾气。   ……   乳母抱着庭哥儿进来的时候,乔沅正窝在齐存怀里吃栗子。   这人生得人高马大,胸膛宽阔,还带着体温,当做人肉椅子再合适不过了。   庭哥儿一整天没见到亲娘,一进来,就扭着身子朝乔沅伸手,迫不及待地呀呀两声。   乔沅看着手里香喷喷的糖炒栗子,很果断地抛弃了儿子:“叫你爹抱。”   庭哥儿委屈地咬着手指。   齐存忍着笑把小崽子接过来,掂了掂,发现又重了。   以前乔沅对他不上心的时候,小崽子没有人陪,整天除了吃就是睡。   如今乔沅自觉唤起了一颗慈母之心,时常玩儿子……陪儿子玩,动得更多,吃得更多,于是日渐肥美。   齐存把小崽子放下来,庭哥儿一沾上软榻,马上向乔沅爬去。   乔沅赶紧伸出一只脚抵住他,一边还得防备着栗子不要洒在榻上。   手忙脚乱之际,扫到齐存悠闲地噙着笑看热闹的目光,乔沅怒从中来。   “你笑什么,叫你抱一会儿孩子都不肯,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   她想到未出阁时去探望一个堂姐,堂姐育有一子,有一岁多。堂姐对孩子事事亲力亲为,堂姐夫却在孩子哭闹时视而不见。   现在齐存才抱了孩子多久就不耐烦了,改天岂不是就会变成另一个堂姐夫?   梦境里,在她私奔之后,庭哥儿在侯府被偷走,侯府是武侯之家,比长宁伯府戒备森严,庭哥儿在自己家里失踪,齐存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乔沅越想越气,说不定他那时候在哪个美娇娘床上,嫌她丢脸,连带着她的儿子也不喜欢了。   “你若是不高兴,我现在就带着庭哥儿回乔府去,省得你瞧见我们娘俩碍眼。”   乔沅眼眶红红地瞪着他,鼻头,脸蛋上都泛起一层淡淡的胭脂色,可怜又可爱。   齐存没想到自己惹火上身,心里一慌,连忙安抚她,心肝宝贝说了一大通,勉强把爱生气的小妻子哄好。   他不怕乔沅对他发脾气,就算她打他骂他也乐意,唯独怕乔沅性子太软,气着自己的身子。   这回不用乔沅动口,齐存自觉地抱起儿子,可怜巴巴道:“我回书房了。”   说是这样说,他一步三回头,指望着乔沅能叫住他。   乔沅赌气不看他。   齐存只好走出来,看着什么也不知道,还在天真地啃手手的小崽子,齐存叹了口气。   “走吧儿子,今晚咱们只有爷俩一起度过这漫漫长夜了。”   庭哥儿嗷嗷地扯了扯他的头发。   小崽子力气还挺大,齐存轻轻吸气,把自己的头发从儿子手中拯救出来。   ……   晚间,红玉伺候乔沅梳洗。   她虽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侯爷孤零零抱着小少爷往书房走去,大概猜到许是有什么不愉快。   她有心想劝,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暂时压下这件事,转而说起隔壁陆家今日送来了帖子,邀请乔沅参加孩子的满月之喜。   乔沅惊讶:“陆夫人这么快就生了?”   红玉道:“可不是,奴婢听说陆夫人发动那天,情况有些凶险,好在最后母女平安。”   陆家虽然与镇北侯府关系一般,但好歹是邻居,乔沅让红玉备些礼品送过去。   躺在床上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因为陆夫人的事,乔沅罕见地想到了她生产那天。   那时候齐存本该身在边关,没有人知道,在乔沅发动的前一天,一个乔装打扮的男人风尘仆仆地进了镇北侯府。   最好的稳婆时刻待命,宫里也来了太医,齐存不能在人前露脸。   在乔沅忍受仿佛整个人被剖开的痛苦时,这个杀缪深重的男人,跪在佛堂里。   齐存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从一个乡野小子到战功赫赫的镇北侯,其中经历了无数阴谋诡计。   就算死后要堕入十八层地狱,他也无所畏惧。   这一刻,他却想祈求上苍,不要把他的业障降生到无辜的妻儿身上。   据后来进去收拾的丫鬟说,蒲团下的地面不知为何裂开了几条缝。   乔沅生下孩子之后昏睡过去,齐存只来得及进来看上一眼,留下一张字条,随后又火急火燎赶回边关。   庭哥儿的小名是乔沅的父亲取的,大名是齐存取的。   齐璟,璟,玉之光彩也。   这大概是大字不识几个的齐存一生中最有文化的时候。   --------------------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很容易生气,但其实也很好哄,球球大家不要骂她~ 第13章   几个月大的小崽子是什么生物呢。   软软糯糯,像个雪团子,手臂上的肉肉一圈一圈的,还不会说话,只会用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你,浑身透着灵气。   齐存轻手轻脚地把儿子从小盆里抱起来,用丝绸把他身上的水吸干,裹上绢布,放在床上。   他随意地从玩具篓子里拿出一个拨浪鼓,转了几下,小崽子的目光果然就被他吸引过来了。   他逗狗儿似的,不停地变换方位,小崽子的目光也跟着滴溜溜转,可爱极了。   小厮在帘子外禀告:“侯爷,大皇子差人送了礼。”   齐存把拨浪鼓放下,让丫鬟看着,转身出了内室。   当今圣上膝下子嗣不丰,储君之位空虚,现在成年的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   大皇子李典是陛下第一子,深受陛下宠爱,养的性子狂妄自大,加上外族显赫,对其他皇弟都瞧不上眼,显然把太子之位当成囊中之物。   二皇子李珉虽然外族不显,可是性情温文尔雅,礼贤下士,尊敬兄长,名声很不错。   只是虽然李珉在朝中也不乏支持者,但比起如日中天的大皇子就有些不够看了。   下人抬进来一个箱子,打开一看,满满一箱奇珍异宝。   镇北侯如今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手握重权,李典坐不住了,若是能把他争取到自己这边来,离当上太子又添了一份重码。   齐存玩味一笑。   不知道这大皇子是不是近些年被鲜花着锦迷了心,越发不知分寸,齐存刚受到晋封,他立马差人送礼,毫不掩饰拉拢的意图。   这就算陛下再宠他,眼看自己儿子这么惦记继承人的位子,心里也会有疙瘩吧。   自己还没死呢,他一副急哄哄等着接班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齐存从桌子里拿出一封信,这是二皇子差人送到他手中的。   将士们进京,虽然齐存之前严明法纪,但是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还是有不怕死的在其中浑水摸鱼。   信里写的是一个小将汪棋企图强占民女,被二皇子手下的人抓住。   齐存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子。   这个二皇子就有意思了,他若是以此事要挟,让齐存去帮他做事,那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没想到二皇子不仅不揭发,反而把这件事捅到齐存面前,相当于把主动权交还给他。   这个看起来弱势的二皇子,论起心计,不知比大皇子高了多少倍。   小厮在一旁等待吩咐,突然见侯爷不怒自威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意。   “大皇子的礼太贵重,着人退回去,另外,传我的令,汪棋触犯军纪,打五十军棍,逐出军营。”   烛火下,齐存的墨瞳越发显得深邃。   小厮的头垂得更低:“是。”   ……   等到齐存处理完公务,进内室一看,小崽子居然还没睡。   刚才丫鬟为了哄他,把小篓子里的玩具都拿出来给他玩了个遍,没想到越玩越精神。   眼下小崽子在扒拉着一个木质小人,神情专注,鸦羽似的睫毛垂下,在眼睑下遮出一排排的阴影。   这种木质小人是近来上京风靡的小儿玩具,穿着精致的小衣服,脑袋上画着可爱的表情,身体各个部位都可以拆卸组装。   听丫鬟说,小少爷非常喜欢这个玩具,时常不离手。   齐存抱起儿子放到书桌上,把他的小手放进砚台里,用墨汁洗了个手,然后毫不犹豫地按在自己身上。   雪白的中衣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黑手印。   庭哥儿歪着头看他,不知道要做什么。   齐存又抓了几把头发才停下手,对着儿子咧嘴一笑:“儿子,你想不想娘亲?”   庭哥儿:“啊呜。”   “好。”齐存满意了,从儿子手里拿过木质小人。   庭哥儿天真地看着他爹。   然后就见他爹手指一扭,“一不小心”拆下了一只木腿。   庭哥儿眼睛瞪大。   又一扭,小人的一只手也被拆下来了。   ……   乔沅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她儿子的哭声。   这哭声还越来越近。   乔沅猛地睁开眼,踩着绣鞋,打开门,看到父子俩的情况,一愣。   齐存头发乱糟糟的,衣服被墨印染得脏兮兮的,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   庭哥儿缩在他爹怀里,眼睛红红,小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看见乔沅,委屈地伸出手要抱抱,几乎要使出吃奶的劲儿挣开他爹的桎梏。   齐存手足无措地解释道:“庭哥儿怎么哄也不睡,闹着要找娘亲。”   乔沅今日一大早出门参加宫宴,一整天没陪儿子,按庭哥儿的粘人劲儿,这会儿闹也正常。   虽然她经常以欺负儿子为乐,但好歹是自己的崽,眼下见他哭成这样,也不由得心下一软。   可怜的小崽崽被漂亮娘亲抱着,马上把头埋进乔沅怀里,拿屁股对着他爹。   齐存有些失落:“他好像不喜欢我,每次陪他玩都不理我。”   乔沅心想,他生得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儿子不怕他就好了。之前京中还流传着,镇北侯罗刹之名,可止小儿夜啼。   齐存难过道:“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之前都没陪在孩子身边,现在怎么能要求他跟我亲近呢。”   他一身凄凄惨惨的样子,哪里还有镇北侯的威风,现在只是一个因为不被儿子接受而烦恼的父亲罢了。   “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小时候我总想,若是我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好好对他,让他不要像我一样,从来不知道父爱是什么滋味。”   没想到他粗犷的外表下,竟然是一颗这么敏感的心。   乔沅以前听说公爹去得早,原来这件事对齐存的影响这么大,以至于他想在儿子身上弥补童年的不足。   她忍不住安慰:“许是你回来的时日太短,以后多陪陪庭哥儿就好了。”   齐存铺垫这么久,终于说出来自己的目的:“我想从书房搬回来睡。”   见乔沅目露怀疑,他苦笑一声,“我白天公务繁忙,只有晚上有时间,庭哥儿也离不开你,所以不如我搬回来吧。”   他鼻梁挺拔,眉骨锋利,本是一身顶天立地的气概,此刻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少见地透着忧郁和脆弱。   乔沅不知为何耳尖有些发热,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嗯。”   于是暗藏祸心的猛兽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入了猎物的最后一道防线。   --------------------   作者有话要说:   若干年后   太医:王爷只是略感风寒……   世子:准备后事吧   嘤我知道有点短小,明天一定补回来orz   感谢在2021-12-13 23:01:52~2021-12-16 23:0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最爱小猫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最爱小猫咪 5瓶;岁月静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上京的九月依然还残留着烈阳的温度。   乔沅怕热,特意让人把软榻移到窗下,每日在此午憩,竹林的风吹进来,带走室内的燥热。   正院内一片安静。   直到软榻上传来动静,红玉才放下络子,穿过屏风,果然见到乔沅醒了。   乔沅托腮看着窗外,神游天外,细软的发丝垂在肩头,慵懒中透着随意。   红玉一边整理软榻,一边说着此次秋狩的事。   大霁朝一年一度秋狩,由皇帝领头,带着皇子公主并大臣及其家眷前往御虎山狩猎,表示不忘先祖的优良传统。   只是开国皇帝以武打天下,传到现在,这种秋狩更像是游玩,里面的猎物都是人工豢养的,确保这些贵族的安危。   乔沅还是第一次参加秋狩,兴致勃勃地和红玉讨论要带什么东西。   小玉端着冰镇绿豆汤进来,听见她们的话,怯生生道:“夫人,秋狩可以带上奴婢吗?”   乔沅有些犹豫:“红玉此次也要去,院子里没人,我本来打算留你在府上看家的。”   小玉急切道:“夫人,奴婢想跟着您,出去见见世面。”   她心里咚咚地跳,生怕乔沅不答应。   这段日子,她暗中观察着,发现乔沅并没有像前世那样和顾重勾勾搭搭,她疑惑又恐慌,一直在想是哪里出了变数。   但是秋狩的到来,让她不得不先压下疑问。   若是没记错,此次秋狩,在皇帝带领众人进入御虎山之后,山里突然发生地动,所有人都被波及到了。   尤其是镇北侯,因为救驾,自己被山石击中,独自一人被困在山里三天三夜。   凭借着前世的记忆,若是她能先一步找到受伤的镇北侯,在他脆弱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岂不是就能……   小玉的脸颊突然满上红晕。   上天让她重活一世,就是为了撮合她和侯爷吧。   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像她这样有奇遇的人,是受命运偏爱的女主人公。   至于夫人,小玉隐晦地抬头瞄了她一眼,像夫人这样的,最多是阻挠她和侯爷相爱的绊脚石而已。   侯爷现在只是被她的皮囊所迷惑,迟早会看清她水性杨花的真面目。   她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没看到乔沅古怪的视线。   红玉之前提过这丫头有小心思,齐存也说过她不对劲,让乔沅不得不打起精神。   她认真地打量眼前的小玉。   面容还算白净,也说的上眉清目秀,但怎么看都只能说是小家碧玉。   乔沅看不出什么不同,只能放弃了。   她知道自己脑子不算聪明,因此乔家显赫,但乔母从来没想过把她送进宫。   但乔沅有一个优点,就是会听聪明人的话,因此也多留了个心眼。   “行,那你也跟着吧。”   她倒要看看小玉想做什么。   ……   出发的前一夜,乔沅兴奋地有些睡不着,让红玉把她前些日子特意订做的骑装拿出来。   火红的骑装,衬得她肌肤更加白皙如玉,宝石点缀的腰带掐出一抹极细的腰线。   本是娇艳至极的美人,穿上偏英气的骑装,也穿不出那种走路带风的气势。   她只是一朵柔弱的娇花,花瓣巍颤颤地绽开,适合被男人照顾,被捧着,让她远离一切风雨。   好在培育娇花的人有足够的权势和耐心,细致地为她打造一个温室。   世间至硬和至软,本就天生一对。   齐存撑着头看她兴冲冲地翻着那个立着的巨大箱笼,里头装着许多时兴的衣物,有些连乔沅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送来的。   他突然说:“御虎山今年投放了一种稀有的白貂,倒适合给你做一条围脖。”   白貂毛色柔软,全部纯白无一丝杂色,漂亮又保暖,向来很受达官贵人的喜爱。   只是白貂行动灵敏,捕捉难度很大。   乔沅轻哼一声:“你可不要说大话。”   齐存哼笑:“相公厉不厉害,你还不清楚吗。”   他的目光带着侵略性,从乔沅骑装下线条修长匀称的腿,一寸寸往上,掠过优美的肩颈,落在那双亮盈盈的水眸上。   乔沅扭扭捏捏:“你不准看我。”   齐存无辜道:“怎么了?”   乔沅觉得在这种目光下她的衣服好像透明似的,被齐存一览无余。   她说不上来,只是道:“你别这样看我。”   乔沅从小养在深闺,哪里懂得这些个龌龊事。   齐存还记得新婚那三天,初为人妇的小妻子什么也不懂,软得像一团雪球,任人摆布,让摆什么姿势就摆什么姿势。   有时候他闹得过火,乔沅全身泛着薄粉,手软脚软,连推拒都显得无力。   那双迷蒙的桃花眼会沁出几点泪,挂在沾湿的几撮长睫上,最后随着动作掉下来。   齐存眸色暗沉。   这段时间,虽然两人同床共枕,但乔沅严防死守,齐存想象中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妻子睡觉的场景,压根不可能。   尤其现在胖嘟嘟的儿子还在一边,他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齐存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   乔沅羞愤欲死,随手扔了一件衣服盖在他头上。   庭哥儿仿佛感受到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察觉到娘亲被人欺负了,马上扔开手里的小玩具,爬过来一肚子坐到齐存身上,响亮地啊了一声。   齐存被同仇敌忾的娘俩逗笑了,认命地抹了把脸,把满脑子废料抛开。   ……   秋狩条件不比家里,不方便带着儿子,于是乔沅只能把庭哥儿送到寿安堂。   齐母虽然与乔沅气场不和,但对这个孙子,是真心实意地疼爱,看得比眼珠子还重,比这两个不靠谱的爹娘好多了。   把府上的事都安排妥当,乔沅雄赳赳,气昂昂地踩上马车,汇入大部队,朝着御虎山而去。   御虎山在城外三里地,途中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到了山脚的驻扎地,早已有宫人等候在此。   乔沅被带着行到一处华贵的营帐中,宫人端上清水伺候她洁面。   齐存现在不在营帐中,而是一早被皇帝叫到身边随行。   当然在外人看来,这是至高无上的荣宠。   这种大型活动,自然也少不了乔家。   乔沅安顿好,让宫人领着她去到乔家的营帐。   乔母正在里头整顿行囊,见女儿来了,欢欢喜喜地拉着她坐下说话。   不管乔沅是嫁人还是生孩子,在乔母眼里,她永远都是娇娇弱弱的小姑娘。   乔沅眼尖,看到乔母扑着厚粉也遮不住眼下的青黑。   乔母一向是端庄优雅的世家大妇,气度不凡,很少出现形象上的差池。   乔沅有些担忧:“娘,近来家中可好?”   乔母一怔,笑了笑:“不就那样,有什么好不好的。”   乔父英俊儒雅,尊重嫡妻,夫妻感情和睦。底下一双儿女也已长成,上京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乔母。   乔沅却知道,不是这样的。   乔父是当世大儒,却也有读书人的一些风流通病,喜好美貌女子,府内姬妾成群。   乔沅窝在她娘怀里:“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乔母抚着女儿的细肩,眼眸幽长:“嗯。”   乔沅待了一会儿,见乔母这里忙的厉害,干脆回了自己的营帐。   宫人端上午膳。   乔沅舀了一勺粥,扫到一旁小玉极力压制住兴奋的面容,突然一顿,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   午间休憩时,乔沅还在睡梦中,感觉到床铺有些摇晃。   好在没一会儿就恢复了平静,她闭着眼,心里的不安却逐渐扩大。   果然,下午宫人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道是御虎山中突发地动。   乔沅猛地坐起来,皇帝午前就带着人进山去了,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那随行的齐存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来晚了orz   感谢在2021-12-16 23:01:34~2021-12-18 00:1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211556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形势不容乐观。   整个营地陷入慌乱中,不仅是皇帝,不少朝中重臣也还在山里,若是出了什么事,整个大霁朝都要受到动荡。   好在二皇子李珉因为头疾发作,并没有参与此次秋狩,此时还可以站出来主持大局,调动禁军进山搜寻施救。   整整一个下午,乔沅都待在营帐中等待消息。   乔母也跑过来陪着女儿。   日头渐西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消息。   二皇子李珉洁净的锦袍被树枝划破,灰头土脸地背着昏迷的皇帝回来了。   身后的禁军也或背或搀着一些官员。   等候在此的太医们一拥而上,为他们包扎伤口。   乔沅在这些人群中搜寻,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倒是李珉看见了她,特意跑过来,张了张口,沉默了一下。   “宁国夫人,你……镇北侯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他找到皇帝的时候,皇帝已经昏过去了,身边的内侍哭丧着向他解释经过。   当时皇帝和镇北侯在一处山洞休息,地动来临,碎石滚动,眼看山洞要被堵住。   镇北侯推了皇帝一把,把他推出去,自己却没来得及出洞口。   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山洞都坍塌了。   乔沅怔了怔,“你是说,齐存还没出来?”   她想要保持冷静,水眸中却还是泄露出一丝仓惶。   李珉怜惜地看着这位受惊的美人,鬓角一缕碎发散落,此刻主人却无心整理仪容。   他安慰道:“你放心,本殿刚才紧急抽调了人手进山,一定会把镇北侯带回来。”   就是不知道带回来的,是活人还是尸首。   现在营中急需主事的人,李珉还有许多事要安排,略略安慰了她,马上又投入到忙乱中   乔沅站在原地,抬头眺望远处的御虎山。   刚经历了地动,原本平静的御虎山此时灰尘滚滚,树木倒塌,还能看到几个黑点在山腰处移动。   那是搜救的禁军。   “太医,快来太医!”   营口一个内侍哭天喊地地冲进来,身后几个人抬着一个男人。   那是大皇子李典,听说不幸地被山石砸中。   这些人经过乔沅旁边的时候,她看到担架上的大皇子。   乔沅仅是看了一眼,马上收回视线。   巨大的山石冲击力大,足以把人砸得生死不知。   若是好一点,还能保住性命,若是差一些,没有食物水源,恐怕等不到搜救的人。   在外的一些官员陆陆续续被找回来了,好在目前没有人死亡,除了个别受伤重的,其余都是轻伤。   镇北侯却始终没有消息,禁军说那片山洞坍塌地太厉害,挖开需要时间。   皇帝醒过一次,回想起镇北侯的救驾,感动得老泪纵横,下令增加人手,务必要把镇北侯带回来。   ……   月明星稀,营地内一片安静。   伤员们老老实实待在营帐,禁军搜救了一整天,早就筋疲力尽,也早点休息,以便明日再进山。   躲开少数的侍卫,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悄悄出了营地,进了御虎山。   此时山内碎石遍布,沿途还可以看到一些被压死的动物。   小玉在一处平地上望了望,确定了方向,朝山腰处一棵显眼的柏树走去。   前世,她自然是没有机会跟着来参加秋狩的,但事后听府上说起过,侯爷是在一棵柏树上系了红带子,才引来了搜救的禁军。   小玉终于来到了柏树下。   柏树树干粗大,枝繁叶茂,显然活了很多个年头,根部虬结抓住土壤,才在这场地动中幸免于难。   小玉向四处看了看,果然发现一处洞口,坚定地走了进去。   今晚,就是她和侯爷美好爱情的开始。   一刻钟后,乔沅茫然地在树下张望。   她今天注意到小玉的不同寻常,晚上看到小玉偷偷摸摸地走出营帐,也跟在后面。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体质,没走到一半就气喘吁吁,只能走一段停一段,于是顺理成章地跟丢了。   这就是小玉的秘密吗,乔沅有些疑惑。   她绕着柏树走了一圈,没看出什么,正想离开。   却没想到头一次走这么长的路,脚上提不起力气,被粗大的树根绊了一下,下一秒,失重感传来。   ……   乔沅醒来的时候,看着头顶那个高高的月亮,整个人都是懵的。   借着几分倾泻进来的月光,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一处洞穴,也许是为捕捉猎物挖下的,谁知遇上地动,里头完全被打乱了,甬道往更深处延伸。   乔沅看了看高高的洞口,对自己的体质十分有自知之明,凭借自己一个人是爬不上去的,只能另寻出路。   好在她提前带着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乔沅试探性地往里走。   一路没碰到什么虫蛇,估计都躲起来了。   乔沅刚才那么高的洞口摔下来,身上又酸又痛,本来就没力气,现在更是累得不行。   但她又不敢停下,不知道哪里会窜出什么危险的东西。   娇小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心里怕的不行,也只能含着泪继续走。   委委屈屈的乔沅这时候想起齐存的好了,要是他在的话,就可以背着她。   就算碰到什么野兽,铁球似的一拳过去,老虎也受不住。   不知是不是因为乔沅的念叨,在穿过一片石林后,前方一个黑漆漆的人影靠在洞壁上,轮廓高大,却没有动静。   乔沅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把火折子往前一照。   真的是齐存!   她连忙推了推他的肩膀,下一秒,那个高大的身躯突然压过来。   乔沅心里猛地一跳,冰冷的骑装贴着她的衣服,传来一阵阵凉意。   齐存……是死了吗?   她颤着手放到齐存鼻下,还好,还有气息。   乔沅把火折子放在地上,扒开齐存的骑装,果然见他后背一片血肉模糊。   齐存脸色苍白,紧闭着眼,一动不动。   乔沅掏出怀里的药包,没处理过这种伤势,只能把里头的药材一股脑撒在他背上。   齐存的衣服已经被血染脏了,她只好从自己裙子上撕下布条。   洞里阴凉,尤其是夜间,温度更低。   乔沅胡乱地给齐存包扎好,避开他的伤势,抖着身子钻进他怀里。   ……   齐存在地动的那一刻,脑子里转了一圈,一把把皇帝推出去。   看到皇帝震惊又感动的目光,他心里微微一笑。   皇帝生性多疑,虽然封了他为大将军,却狡猾地把虎符一分为二。没有他的那一份,齐存并不能完全号令三军。   齐存不甘受制于人,没有谁比他更知道掌握权势的重要性。   他的小妻子那么娇气,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珍珠宝石打着响儿玩。还没学会骑马,已经让人购置了周边的宅邸,准备打通当做跑马场。   权势很俗,却可以养出乔沅一身富贵荣华的仙气,让她能够随性而为,不用受任何人和事的委屈。   齐存冷静地分析,山洞坍塌,他可能会受伤,但不会死。   底层爬上来的穷小子,命硬得很,战场上无数次死里逃生,阎王都不敢收他。   洞口被堵住,他干脆拖着被砸伤的身体往里走,实在走不动了,就地坐下来歇一歇。   按照往常的经验,睡一觉起来,这具身体可怕的恢复能力就能让他有力气支撑到找到出口。   地面很凉,凹凸不平,坐着很不舒服。身体机能在竭力帮他恢复伤势,   体内像是火烧一样,偏偏皮肤表面又摸起来很冷。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陌生,每次受伤,他都是这样过来的。   齐存强迫自己放空脑子,睡着就好了。   一如从昏迷中醒来的每次睁眼,僵直的身体,火辣辣的伤势,脑子里像是有锯齿搅动。   唯一不同的,是臂弯里那具软软的身体。   这是梦吗?   齐存不敢动,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靠在他胸前的小脑袋。   薄薄的眼皮遮住那双魂牵梦萦的眼眸,琼鼻樱唇,淡粉色的唇瓣微微张开,呼出的热气撒在他的脖颈上。   看来他是烧糊涂了,乔沅此时应该在温暖的营帐里,而不是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崩塌的山洞。   齐存淡定地想,这个梦还挺好的,他现在浑身充满干劲儿,一点儿也不疼不累了。   乔沅迷迷糊糊中觉得身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游走,她费力地睁开眼一看,脸色爆红。   “臭、臭流氓!你在干什么!”   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身上还负着伤,一天到晚脑子里除了那种事情就没有别的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那没有伤就可以喽? 第16章   山洞里很安静,乔沅又娇又气的声音直直地钻进齐存耳朵里。   这不是梦?   齐存愕然,下意识捏了一把乔沅的脸蛋肉,又嫩又滑,手感果然如想象中一样好。   他居然还敢占她便宜,乔沅拢好松散的衣襟,一把拍开他的手。   谁知齐存皮糙肉厚没什么,她自己的手倒是红了一大块。   乔沅更委屈了,发现自己还坐在齐存腿上,推开他要站起来。   那只放在后腰上的大手一用力,乔沅的身子与他贴得更近,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缝隙。   乔沅急忙撑住他的肩膀,没来得及发火,抬起头却看到齐存沉着一张脸。   “你怎么过来的?”   乔沅一愣,见他的脸色不好,不敢发火了,乖乖地把如何跟着小玉上山,又如何摔下洞找到这里的事情说了。   齐存把她的袖子挽起来,果然见上面有一些摩擦过度的淤青。   他手指一用力,对着那块淤青按下去,果然听到乔沅娇娇的吸气声。   “胆子不小,没搞清楚状况就敢擅自行动,就你这细胳膊细腿,要是遇上歹人怎么办?”   他的脸色沉得要滴水,尤其是想到乔沅在这一路上,不光是歹人,说不定会遇上野兽,说不定会遇上毒蛇,说不定会被石头绊倒滚下山。   在他的脑子里,仿佛演练了乔沅的一千种死法,每一种都让他的心肝颤抖。   乔沅眼里含着泪,委委屈屈地辩解:“你们都说小玉不对劲,我看她今晚行动有异,当然想跟过来看看。”   更重要的是,她直觉小玉的异样和齐存有关,憋不住好奇,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齐存的脸色丝毫没有放松:“就算你发现什么,完全可以交代下面的人去查,或者等我回来告诉我,怎么也不该以身涉险。”   你自己都埋在山里,还不知道回不回得来呢。   乔沅的手臂被他握在手里,忍不住挣扎。   齐存一把按住她,就算后背有伤,他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来。   见她挣扎得厉害,以为乔沅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狠下心要让她长长记性。   乔沅脸色一僵,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那只扬起的手再次落下,臀部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   他、他居然敢……   乔沅从小就长得玉雪可爱,乔母几乎要把她捧在手心里,乔父虽然不像乔母那么溺爱,但跟乔沅说话也是和风细雨的。   所以,这还是乔沅第一次被人动手。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色涨得通红,身子挣扎地更用力了。   齐存一只手轻轻松松制住她,另一只手继续抬起落下。   乔沅像是一条可怜兮兮地被按在刀板上的鱼,动弹不得,羞耻得不敢面对现实,只能自暴自弃把头埋进齐存怀里。   好一会儿,齐存才发现乔沅没动静了,心里一个咯噔,这才觉得自己过分了,赶紧停下手,想把乔沅的脑袋挖出来。   乔沅死死地顶着他的胸膛,就是不抬头,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齐存有点慌,怕她生气:“媳妇儿,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怕你会遇到危险。”   她是水晶玻璃做的人吗,别人碰一下就会碎?   乔沅咬着唇,不想理他。   齐存见她没有反应,这下真的怕了。   他一向下手没个轻重,虽然自认为控制着力气,不会真的让乔沅疼,但也许对乔沅来说还是力气大了呢。   想到乔沅那一身细皮嫩肉,稍微重一点就可以在身上留下痕迹,齐存更慌了,不会真的打坏了吧。   他着急地想掀开她的裙子检查一下:“是不是很疼,让我看看。”   这还怎么看啊,乔沅扭着身子不让他检查。   齐存慌慌张张地道歉:“媳妇儿别动,若是真坏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要是实在气,我让你打回来。”   谁要打你啊,乔沅这下装不下去鸵鸟了,只好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他:“没有坏没有坏!”   她的一双桃花眼里充满水蒙蒙的雾气,仿佛随时会凝聚着滴下来。眼尾氤氲着一片胭脂,就像雪地里的红梅。   齐存眼里倒映着她恶声恶气的样子,听着她流氓、登徒子来回骂,心跳却有一瞬间的暂停。   怎么会有人,几乎每个地方都是按照他的喜好长的,连娇声娇气骂人的样子都让他这么着迷。   这样的乔沅,叫他怎么忍心放手,他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她,抱着她,不想让任何人分走她的注意力。   乔家是书香门第,没有人教过乔沅怎么骂人,她来来回回都是流氓、登徒子那么几句。   趁着齐存愣神,她赶紧从他怀里爬起来,不忘大力地踩他一脚,末了,躲到离他十步远的大石块后面。   齐存看着她,就像是猛兽看着爪下瑟瑟发抖的小白兔。   乔沅小心地探出头来,对上他仿佛要吃人的目光,又吓得退回去。   别急,得等着小白兔心甘情愿地跳进猛兽嘴里才好。   齐存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来,又是乔沅熟悉的那个对她唯命是从的齐存。   他笑了笑,对着乔沅招手:“躲那么远干什么,刚才是我冒犯了,我向你道歉。”   他此刻一副很知错的样子。   乔沅狐疑地打量他。   齐存站起来,过程中不小心扯到后背的伤口,疼得咧了咧嘴。   “快过来,时间不早了,我们去找找出口。”   他的气息突然弱下来,仿佛重伤在身,大一点的动作都费力。   乔沅在睡前是看过他的伤的,确实很重,刚才还奇怪齐存怎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现在见他仿佛要不行了,才找回了一点正常的感觉。   她试探性地一步步走回来,果然见齐存待在原地,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她。   直到乔沅站在离齐存一步远的地方,他脸色都没有变,转头看着前方一个洞口,“我们先去那里探探路。”   说着,他抬起脚先走。   乔沅没有动。   齐存停下来,奇怪地看着她。   乔沅耳尖发红,忍了好一会儿,才羞耻道:“我、我的小衣带子没有系上。”   齐存之前以为是在做梦,孟浪了些,乔沅醒来只顾着生气,还是刚才站起来走几步才发现的。   齐存呼吸一窒。   好一会儿,他从善如流地伸手帮她系上。   他现在倒仿佛真是个君子了,全程没有碰到乔沅的身子,只在皮肤上留下余温。   乔沅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咬着唇恼怒地想,齐存真是太讨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对不起我来晚了orz 第17章   齐存拿着火折子走在前面,乔沅气呼呼地落后他半步。   山洞里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一重一轻,彼此环绕,渐渐交叠。   乔沅是亥时出的营地,她估摸着现在已经应该是第二日的丑时了。   这个时间的气温本就低,尤其是在洞中,乔沅几乎能感觉到寒气侵袭进身体。   她摸了摸手臂,偷偷抬眼看了下齐存。   他宽肩窄腰,健壮的身子像座山似的,看着就精气十足,应该很暖和。   乔沅装模作样地问他:“齐存,你的伤要不要紧,需要我扶着你吗?”   齐存仿佛看不懂眼色,义正严词地拒绝了:“不用,我自己能走。”   刚才还一副要不久于世的样子,现在怎么又突然行了?   乔沅瘪瘪嘴,只好放弃。   寒气越来越重,乔沅皮肤上激起一阵阵鸡皮疙瘩。   齐存镇定自若地向前走,身板笔直,丝毫不受影响。   乔沅先受不住了,扯了扯他的袖子。   齐存心里暗笑,面上疑惑:“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老婆都要冻死了还怎么了。   乔沅扯出一抹笑,上前一步贴着他,虚虚地扶着他:“别逞强了,还是我扶着你吧。”   说是扶着,她的手却穿过他精壮的腰,身子贴着他,几乎整个人都要缩进他怀里。   果然如乔沅所想,暖烘烘的,堪称理想的人体火炉。   齐存摸了摸她的脸,却不期然摸到一手冰凉,眉头一皱。   山洞里的气温是低了些,却并不是难以忍受,为何会对乔沅有这么大影响。   齐存环住她的细肩,让她贴得更紧,下巴埋在她乌黑的发里,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鼻尖在她柔软的脸颊按出一个小窝。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声音低哑,带着不易察觉的撩拨。   他呼出的热气撒在乔沅的耳朵上,那只白玉似的小耳朵很快被欺负得染上一丝血色。   乔沅略略有些心虚:“不辛苦不辛苦。”   这样贴在一起的姿势速度非常慢,齐存却一点也不着急似的,饶有兴致地观赏洞壁上的影子。   合二为一,密不可分。   两人来到乔沅摔下来的地方,高高的洞口悬在那里。   若是齐存没受伤,还能想想办法,但他现在已经这样了,还带着一个乔沅,自然不能硬爬上去。   齐存看着不停从洞口掉落的流石,思索了一会儿:“我们明天再来看,这里应该会被流石堆起来,到时候我再搬一些大石头,垫起高度,就可以出去了。”   他低头看乔沅,“怎么样?”   乔沅迷茫地看着他,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眼里蓄着水光。   这幅样子,显然不可能听得进他刚才的话。   齐存轻笑一声:“困了?”   那是当然的,乔沅爱美,为了保持好气色,一向睡得早起得晚,要是往常,这个时辰她早就梦会周公了。   她困得迷迷糊糊的,哪里还记得自己是要扶着齐存的,只差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了,谁也没有像她这样欺负伤号的。   齐存不仅不介意,还很满足。在洞底附近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席地而坐,把眼睛都睁不开的乔沅放在腿上,紧紧地抱着她。   洞壁倒映出二人交颈而眠的影子。   齐存突然听见乔沅喊了一身他的名字,凑近一听,却再没有声音,只是她随口的呓语而已。   ……   在乔沅嫁给齐存之前,两人是见过几面的。   夏日炎炎。   齐存查出军营里出了叛徒,和胡奴勾结,连进京之后都还在给胡奴通风报信。   而最近的一次通风报信,就是在西楼。   西楼是上京有名的风雅之地,人多眼杂。   为了不打草惊蛇,齐存让人随意开了一间包厢,让手下在楼里轮流查守。   他正在小隔间泡茶的时候,包厢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小姑娘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看到隔间里有人,喊了一声。   “来一盏冷茶。”   这是把他当小二了。   齐存没动,又听见里头喊了一声,声音娇娇媚媚,有些熟悉。   今日乔沅最喜欢的一个名角儿在西楼排了一场戏,这名角儿红极一时,想听他的戏可不容易。   为此,乔沅不惜冒着大太阳出门。   到了西楼,乔沅直接进了惯常来的厢房。   小二没有动静。   乔沅解下锥帽,歪坐在软榻上,以为他没听见,有气无力地又喊了一声,这才听见那脚步声过来了。   那人在乔沅身边停下。   乔沅闭着眼,伸出手:“倒茶。”   那人又没动静了。   这小二怎么回事,西楼会不会教人?   乔沅正要睁眼,手心一沉,放了一个茶杯。   她饮下冷茶,顿觉浑身清爽。   姑娘家的裙子好看是好看,却华而不实,乔沅从府里过来,身上出了一身汗。   她拉开衣襟,露出一大片雪白的锁骨,这才感觉凉快了些。   余光瞥见一个身影,乔沅心里咯噔一下,转过头正要发火:“你怎么还在这里……”   一张冷俊的脸映入眼帘。   “你是……镇北侯?”   距离齐存进京,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齐存的眼神从她惊讶的脸上滑过。   乔沅那日穿着雪青轻纱裙,更衬得那身皮肉仿佛冷白玉似的,白皙的脸蛋被蒸得透着粉晕,色若春晓,额间的花钿艳气逼人。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此刻衣衫不整,手忙脚乱地拢好衣襟,遮住那片引人遐想的肌肤,恶人先告状。   “你怎么在我的厢房?”   齐存好整以暇:“这位姑娘,这厢房是我订下的。”   乔沅理直气壮:“可这是我常来的地盘”   她常偷偷溜出来看戏,每次都来这个厢房,西楼的小二都熟悉她了。   齐存皱起眉:“你常来就是你的么,这间厢房又没写你的名字。”   哪有人这么霸道。   下一刻,乔沅告诉他,有。   “什么没写我的名字,喏,这就是。”她指指齐存手里的茶杯。   那茶杯壁上俨然刻着一个小字,沅。   齐存突然想到,他刚才还用过这个茶杯,唇纹细细地碾过那个小字。   乔沅见他不说话,得意地扬起眉,正要赶他出去。   齐存慢吞吞地扫过她鲜活的眉眼,“那这个厢房也是我花了钱订下的。”   乔沅微微睁大眼,她仗着家世好长得好,在上京横行霸道惯了,还是第一次碰见有人不让着她。   窗外传来丝竹声,戏已经开始了。   这个时候再去订厢房已经来不及了,乔沅只好勉为其难道:“哼,那我就大方一次,和你一起用吧,下次你可没这么好运。”   听听,明明厢房是齐存花钱的,乔沅理所当然地表现出他占了便宜的样子。   悠扬的咿咿呀呀声传来,乔沅喜欢的名角儿已经上台了,她顾不得齐存,趴在窗户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下面。   身段玲珑细致,乔沅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美的。   厢房门被人敲响,这是手下的暗号。   齐存扫了专注看戏的乔沅一眼,转身出去了。   事情查清楚了,人赃并获,齐存让人把叛徒带下去。   叛徒被堵着嘴,眼神绝望。   齐存活阎王之名,手段狠厉,在边关无人不知,落到他手里,连死都是奢望。   手下知道齐存不是喜好享乐之人,不近女色,若不是为了查案,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踏进这种风月地方,于是问他现在要不要回府。   出乎意料的是,他家侯爷没有犹豫地拒绝了。   齐存出来的时候,听到楼下的戏已经到了高.潮部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台上。   一切阴暗面,都被这咿咿呀呀声掩盖。   齐存回到厢房,果不其然看到乔沅还趴着看戏。   这姑娘入戏太深,手里的帕子都被泪浸湿了,眼泪像是流不完似的。   乔沅两泪汪汪,一张干净的帕子突然盖住她的鼻子,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   “使劲儿。”   乔沅下意识照做,堂堂镇北侯就这样帮一个姑娘擤鼻涕。   齐存面色淡然,仿佛只是见不得小姑娘哭花脸,顺手帮了个小忙。   乔沅微微涨红脸,欲言又止。   早听说边关的人都豪放不羁,没想到都开放到这种程度了呀。   最后,那张帕子去哪里了呢,谁也不知道。   ……   官家小姐们都在传,这个进京的镇北侯长得威武健壮,冷着张脸,像是随时要杀人。   乔沅不以为然,镇北侯只是表面长得凶,实际还是很乐于助人的。   之后乔沅还和镇北侯打过几个照面,镇北侯看到她,还会遥遥点头致意,看起来很友善。   直到圣上下赐婚圣旨那一天。   乔母哭天喊地地闹着乔父,让他进宫退婚,乔父被吵得头疼。   “圣旨都已经下了,你难道还想抗旨不成,全家人的命都不要了?”   乔沅听见他们的争吵,想了想,镇北侯的话比他们有分量,干脆让他去向皇帝说好了。   这样皇帝怪罪也怪不到乔家头上。   乔沅趾高气扬地来到镇北侯府,对着门房说要见镇北侯。   一般来客,都是由门房通报主人,再由主人决定要不要见,这中间还要经过一段时间。   没想到,两个门房只是面面相觑了会儿,其中一个门房反应过来,神情恭敬地带她进去了。   乔沅面色一懵,没想到这么顺利。   门房把乔沅带到正院:“侯爷一般不让人进正院,奴才就只能送到这里了。”   乔沅回过神,拍了拍脸,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准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镇北侯同意去和皇上退婚。   直到进入正院,乔沅一眼看到前面靶场齐存高大的身影,张口正要喊他。   齐存仿佛感受到什么,转过身来。   乔沅莲步一顿,僵在原地。   镇北侯身后,一个血人倒下,乔沅眼尖,看到他露在外面没一块好皮。   齐存没想到乔沅这个时候会来,皱了皱眉,让手下把这个叛徒拖下去。   两道清晰的血痕一路蜿蜒。   乔沅牙齿打着战,她连杀鸡都没见过,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   齐存走过来,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气,眼眸猩红,眉宇间还残留着惊人的煞气。   浓烈的血腥味一阵阵往乔沅鼻子里钻,熏得她胃里翻滚。   那天,乔沅是坐着镇北侯府的马车回来的。   她心神恍惚,下车的时候一脚踩空,一只大手及时伸过来,紧紧地箍着她的腰,稳稳地把她放在地上。   乔沅落荒而逃。   之后,她再也没闹着要退婚。   ……   乔沅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被禁锢在一个怀抱里,身子都施展不开。   她好不容易挣脱了齐存的手,跑到洞口看看流石的进度。   进度很喜人,地面已经堆了半个多人的高度,明天应该就可以出去了。   这里有些风,吹得乔沅总感觉背后阴森森的,吓得赶紧跑回去了。   齐存还是那个姿势,应该还没醒。   他伤成那样,没高烧就好了,睡得沉也正常。   火折子已经烧完了,洞里一片黑暗。   乔沅自觉地窝进他怀里,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背上,脑袋埋进他颈侧。   “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呜呜呜她一个人好怕,这里好黑,好冷。   直到她睡着了,齐存突然睁开眼睛,细细地看着这张雪白的脸蛋。   还不到一刻钟,刚才还怕得发抖的人已经睡香了,浓密卷翘的睫毛乖乖地搭在眼睑上,脸蛋透着红晕。   他突然抬起手,弹了弹乔沅的眉心。   力道之轻柔,连红痕都没留下。   清风把他的话带出洞口。   “小废物。”   他身娇肉贵的小废物。   ……   乔沅感觉眼前一片光亮,她下意识侧了侧头。   下一刻,一双手搭在她的眼皮上,乔沅又渐渐睡熟了。   带着青草气息的风拂过她的脸。   嗯?   乔沅猛地睁开眼,枝繁叶茂的柏树映入眼帘。   她从齐存怀里坐起来,一件外衣落在地上,表情愣愣的:“我们出来了?”   齐存看着远处朝这边赶来的禁军,低低应了一声 :“嗯。”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骂人的称呼前面加个小字,莫名就可爱起来了,比如小废物~ 第18章   皇帝听说齐存回来了,拖着龙体来了一趟,留下一大堆赏赐。   这个营地的人的目光都变了,有了皇帝的救命恩人这一头衔,只要不造反,可以预见镇北侯府接下来几十年的滔天荣宠。   秋狩到这里自然是举办不下去了,皇帝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回去。   只是来的时候意气风发,回去的时候多多少少带了点伤。   齐存因为背部有伤,特被皇帝批准留后一步,免得被颠簸加重伤势。   官道被前头的大部队清理过,因此这辆马车一切从简,只带了几个守卫,晃晃悠悠地好似踏青。   乔沅上半身探出马车的窗子,悠闲地晒太阳。   暖乎乎的阳光洒在白皙清透的脸蛋上,精致绝伦的轮廓仿佛发着光,红润饱满的唇珠上沾着一点水色,娇艳欲滴。   齐存懒洋洋地窝在软被上,见此皱了皱眉头:“坐好。”   外面还有守卫,这个样子会被他们看到。   乔沅当做没听到。   齐存磨了磨牙。   之前乔沅看到他处置叛徒,听说回去吓得好几天没睡好觉。刚嫁给他时,又羞又怕,碰一下就身子轻颤。   现在呢,完全不怕他了,小性子暴露无遗。   齐存说的话她不乐意听,就当耳旁风,话说的重一点,她就要发火,最后还是齐存去哄。   真的是娶了一个祖宗回来。   乔沅余光扫到后面的小玉。   那天她和齐存被禁军带走,隔了一天,小玉才回到营地。   营地里流传着镇北侯夫人救夫心切,不顾自身安危,只身上了御虎山,深切情意感动上苍,镇北侯才会被救出来,让这一对有情人团聚。   小玉听说之后,愣了好久,在别人投来打量的目光时,勉强调整好表情。   她在山洞里搜寻了一天一夜都没找到的镇北侯,竟然是被乔沅找到了。   苍天无眼。   乔沅好奇地转过头:“这个小玉你打算怎么处置?”   齐存之前派人去查庭哥儿被偷走的事情,那个贼人已经被他的人抓到了,只是一口咬定是他自己贪财起意。   这次的事情也怎么看怎么奇怪。   御虎山那么大,为什么小玉就像是知道齐存的位置似的,直接找到了柏树附近。   齐存道:“我派人盯着她,一有异动,立刻拿下。”他不放心地看着乔沅,“你也别让她近身。”   齐存很肯定,这个小玉身上有大秘密。   他遮住眼里的戾气,若不是这样,他早就私下解决了,一个丫鬟,消失了也引不起水花。   乔沅哦了一声,又转过了头。   她向来对这些事不上心,有这个功夫,不如去袖珍阁看看有没有新到的留仙裙。   这是齐存刻意宠出来的模样,她不需要操心外界的任何事,只要在打造出来的温室里开花就好了。   齐存有些心痒痒,撑着手坐到她身后,高大的身子完全把人盖住,仿佛也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乔沅嫌弃地推开他凑过来的大脑袋:“走开,回去躺着。”   养了这么些天,齐存还是一副虚弱的模样,有时候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吃饭也只能让她喂。   乔沅怀疑他是动多了,每次她下马车出去透风,他一次不落地跟着,这样伤怎么好得起来。   想到这里,乔沅刻意板着脸,抿唇道:“躺下,别动。”   齐存蹭了蹭她的脸蛋,忍着笑:“宁国夫人好生威风。”   明明是正经话,偏偏他语气低哑,像是小夫妻夜下无人窃窃的私房话,带着一丝调笑的意味。   乔沅羞得蜷了蜷手指,被他新冒出的青色胡茬蹭的脸蛋有点痛,下意识想躲,一偏头又被他黏上。   软软嫩嫩的小脸蛋,像水一样,滑溜溜的,齐存爱极了这种肌肤相贴的感觉。   前方路旁摆了一个茶水棚,卖给过路人解渴的茶水。   突然,简陋的草棚前停了一辆低调威严的马车,人高马大的守卫尽职尽责地护在四周。   乔沅顶着一张被蹭红的脸蛋冲下马车,还不忘恶狠狠地摔了下帘子,表达自己的愤怒。   马车里传来轻笑。   守卫不由得低下了头,营里将士们的噩梦,一般对着谁笑,说明那个人要倒霉了,谁见过他笑得这样开怀的模样?   卖茶水的是一个少年,见这辆看起来就不平凡的马车上下来一个美貌娇弱的贵夫人,赶紧迎上来。   乔沅刚才在马车里被齐存逗得恨不得缩成一团,直觉告诉她,再待下去会发生不好的事,于是一股脑的冲下来。   现在被人迎进这个简陋的草棚,干脆跟着进来了。   四周都是守卫,倒也不怕他会做出什么事。   少年看到她的脸,不由得一愣。   乔沅疑惑地看着他。   少年猛地回神,看着那条朴素的木凳,脸上一红,赶紧掏出一块帕子,用力擦了三遍,直到一点灰尘都没有了,才请她坐下。   乔沅施施然坐下,好奇地打量这个草棚。   茶水缸里的茶水是早上泡的,谁也不忍心这样的美人喝不新鲜的茶水。   她合该享受最好的东西。   少年一边烧水泡茶,一边偷偷打量她。   乔沅猛地回头,捕捉到他的眼神,歪了歪头:“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少年涨红了脸,磕磕巴巴:“小人、小人没见过像您这么漂亮的美人,一时看呆了……”   说完,他发现自己的话有调戏的嫌疑,赶紧解释,“小人没有唐突之意。”   乔沅并不在意,又转过头去了。   她、她不记得他了吗?也对,像他这么卑贱的人,也没什么要记住的价值。   少年失望地眨眨眼,下一秒,却见那张娇艳的脸蛋又转过来,噗嗤一笑。   “我记得你呀,你是锦绣阁跑腿的那个小郎君,怎么到这里来了?”   少年听到了花开的声音,微弱的,却是世间极美妙的乐音。   他愣愣的:“是我,还要感谢之前夫人的赠药,我涂了三次就好了。”   他掩去因为得罪齐薇被辞掉的事,只说机缘巧合找到了这个活计。   茶水烧好了,他手忙脚乱地端上来,却在放下的那一刻,感觉到了羞愧。   这样简陋的茶水,配不上她。   乔沅的饮食向来由专人负责,无一不精细。   她看着这杯茶,好奇地饮了一口。   淡淡的苦味,饮尽又有一丝甘甜,倒也不算难以入口。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夸赞。   他刚想开口,却听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插进来:“怎么还不上来?”   他转过头,见一个气势深沉的男人走进来,他的眼神直直地落在坐着的美人身上,仿佛那是他的世界中心,热烈,迅猛。   乔沅喝过茶水,满足了好奇心,乖乖地跟着男人走了。   少年愣愣地看着两人相携而去。   高大英俊的男人侧头看着他的小妻子,眼神柔和,凑到那只小耳朵旁说了什么话,惹来小妻子恼羞成怒地一拳。   参天大树和它柔弱的菟丝花。   齐存扶着乔沅上了马车,突然回头盯着少年。   刚才还柔和的眼神陡然沉下来,蕴含着狂风暴雨。   他对乔沅的占有欲越来越严重,看着乔沅在他纵容下日复一日越发耀眼,仿佛一朵花被肥沃的土壤滋养地越来越艳丽,心里的阴暗忍不住膨胀。   他克制着把乔沅锁在府里只能看着他一人的冲动。   齐存刚才在马车上看到这个少年一直在向乔沅献殷勤,心里的暴虐几乎快要爆发出来。   他刚要对守卫挥手,眼光扫过少年的五官,突然一顿。   这张脸,怎么有点熟悉。   --------------------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上说了的,男主是疯狗   明人不说暗话,俺想要评论   感谢在2021-12-22 21:50:12~2021-12-24 21:0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阮念、沉. 20瓶;常旅客 12瓶;黑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寿安堂   自从被齐存接到上京,老太太日子是越发过得舒心。   儿子被封了侯,光宗耀祖,荣耀地位都有了,她如今也不用下地干活,吃喝不愁,于是便有闲心每日供奉拜佛。   齐薇进来的时候,外室静悄悄的。   这个时间是老太太礼佛的时候,丫鬟婆子都被打发出去了,道是怕人多浊气重,怕冲撞了菩萨。   齐薇倒是不信这个,但也不想挨她娘的唠叨,只好百无聊赖地在外头等,却听到小床上的庭哥儿嘀嘀咕咕的动静。   齐薇对小孩子没什么耐心,尤其还是她讨厌的乔沅生的,见他小小一团兀自玩得开心,也懒得过去。   眼睛忽然被细碎的光亮闪了一下,齐薇顺着视线看去,是从庭哥儿那边传过来的。   庭哥儿小身子背对着她,齐薇这个视角看不到他拿了什么,忍不住站起来走过去。   小家伙的眉眼随乔沅,随着一天天长大,越发精致了,小鼻子小嘴巴漂亮得像是画出来的。   乔沅以前还得意地说过,等小崽子再大一点,她要带到宴会上去炫耀,让整个上京的人都看看她乔沅的崽有多好看。   庭哥儿胃口大,吃得多,身子比同龄人要大上一圈,白白嫩嫩。   脸蛋上的肉肥嘟嘟的,白里透红,像水蜜桃,看着就让人想咬一口。   他坐在小床上,被满床的小玩具包围着,开心地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齐薇从后面走过来,正好看到他在拨弄一个小匣子。   等她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呼吸差点一停。   小匣子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玩具,和普通玩具不一样的是,上面都镶嵌着各色的宝石!   珠光闪闪,随便拿出一件,都是外头稀有的好货。   这些都是从乔沅的私库里出的,她向来喜欢收集这些,这么多年下来,数量惊人。   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了亲娘,庭哥儿也特别喜欢这些闪闪亮亮的东西。   每次看到乔沅的首饰都想抓一把,乔沅干脆把他的小玩具都安上。   镶嵌手法是很讲究的,以小孩子的力气,抠也抠不下来,所以也不怕他误食。   齐薇眼尖地看到小匣子里的一条链子。   中心是血鸽宝石,红艳胜火,没有一丝杂色,由细闪的透明宝石串起来。   即使在一堆价值不菲的宝石中,这条惊艳的链子依旧独占鳌头。   齐薇看了看周围,乳母丫头都不在,不由得凑过去。   “庭哥儿,你在玩什么呀。”   小家伙仰起脖子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拨弄那条链子。   价值不菲的链子,就这么被他毫不怜惜地扒拉一通,甚至上面还有口水。   看得齐薇心里一痛,这败家的母子!   她忍不住凑近了些,诱哄道:“庭哥儿,姑姑跟你换个玩具好不好?”   齐薇随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拿到庭哥儿眼前一晃。   “看,这是姑姑最喜欢的玩具,现在跟你换好不好?”   庭哥儿茫然地仰着小脑袋。   齐薇克制着激动的心情,仗着小家伙什么都不懂,直接开始解缠在他小手上的链子。   反正乔沅的东西都是花的她哥的钱,作为妹妹,她拿一样怎么了。   还不算白拿,她还给了一根银簪呢。   她动作急切,力气不算小,庭哥儿被她的长指甲刮到小手,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渐渐凝聚起一层水汽。   齐薇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刻,庭哥儿瘪了瘪小嘴,扯开嗓子嚎起来。   乳母丫头虽然被打发出去了,但也不敢真的走太远。   里头可是镇北侯府的心尖尖,板上钉钉的未来世子,若是出了什么事,几个脑袋都不够她们砍的。   因此,一听到庭哥儿的哭声,乳母眉头一跳,马上冲进来。   齐薇尴尬地站在小床前。   乳母见到这个场景,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她把庭哥儿抱起来,心里怪异,忍不住偷瞄齐薇。   她在不少府邸都待过,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人。   好歹也是侯府小姐,怎么眼皮子就浅成这样,连小孩子的东西都要哄骗。   这么一根寒酸的银簪,竟然就想换走价值千金的宝石链子,还真是敢想。   齐薇那阵尴尬过后,又是恼怒。   不过一个下人,也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她想教训一下,但乳母是乔沅那边的人,轮不到她动手。   齐薇瞥见她怀里的庭哥儿,更是气闷。   这母子俩,都是她的克星吧?   正僵持间,忽然听见外头有人传来,侯爷和夫人回来了。   齐薇心头一跳。   ……   老太太听说儿子回来了,特意从佛堂里出来,带着齐薇和庭哥儿一起出去迎接。   马车停下,一只古铜色的大手伸出来,掀开帘子。   骨节分明,上面还有细碎的小疤痕,看着就知道这是一只蕴含狂暴力量的手。   齐存率先下来,老太太眼睛一亮,正要上前一步,然后就看见她儿子转过身,探进车厢,搀扶着乔氏下来。   那只大手紧紧地握着那把腰,生怕她会摔倒。   动作熟练,仿佛做过千百遍。   一个明目张胆地伸出手,一个羞怯又自然地搭上手,不经意的一个小小动作,却仿佛可以从中窥探世间男女之事。   特有的暧.昧情愫在两人之间淡淡流转,不至于大刺啦啦地表现在外人面前,却透着四下无人时的亲密。   老太太心里一堵,冷眼看着她儿子领着儿媳过来。   两人倒还讲究礼数,先向老太太问了安。   齐存接受到小妻子的怒视,这才慢悠悠地把手从她后腰上拿开,拿开之前还摩挲了几下,似是不舍。   老太太也没心情在门口寒暄了,只让他们到寿安堂来,说是有事要商量,率先离开了。   齐存和乔沅落后一步。   庭哥儿见到娘亲,嗷嗷叫着吸引他娘的视线,急切地探出身子,白嫩的小脸蛋上满是焦急。   乔沅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一把抱过香喷喷的小崽子。   娘俩亲热地脸贴脸,像是阔别几十年,两眼泪汪汪。   齐存好笑地看着妻儿。   乔沅掐了把儿子的脸蛋,软乎乎,又有弹性。   庭哥儿的脸蛋肉在他娘的手里变换了各种形状,他还以为这是在和他玩游戏,咯咯地笑出声。   乔沅过足了手瘾,然后就毫不留念地把崽子扔给他爹。   “你抱着,他太重了。”   齐存默默地接过儿子。   庭哥儿猝不及防地被换了怀抱,肉乎乎的脸蛋搁在他爹宽厚的肩膀上,一半脸蛋肉都被压扁了,莫名透着一股可怜。   乔沅眉眼弯弯,伸出一根手指。   庭哥儿伸出小手握住。   ……   二皇子府   温文尔雅的二皇子穿过回廊,来到一处幽静的场所。   这里是整个皇子府最偏僻的地方,但细看之下,所有的东西都不同寻常。   李珉把侍卫都留在外面,孤身一人进门。   他步履从容不迫,穿着藏蓝色锦袍,衣摆绣着竹纹,直到来到一扇门前,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几分激动。   “先生的地动仪果然灵验,御虎山真的发生了地动!”   他借口头风发作没有进山,而大皇子那天被一身血的抬回来,还被砸伤了腿。   这几天大半太医院的人都去了大皇子府,听说在谈论怎么把腿治好。   一个有腿疾的人,怎么当皇帝?   李珉几乎要笑出声。   不费一兵一卒,就给了劲敌一个重创,还让任何人都怀疑不到他头上。   想到这里,他的神色越发恭敬。   “先生若是还需要什么材料,尽管吩咐下面的人,本殿一定竭尽所能找来。”   两刻钟后,李珉心满意足地离去。   房内,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看着中间那个简陋的地动仪,眼里闪过一丝狂热。 第20章   夜色朦胧。   齐存从寿安堂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美人出浴。   乔沅穿着轻透的寝衣,发丝披散在脑后,眼眸带着水汽,脸颊嫣红,唇瓣红润,圆润的雪肩泛着诱.人的粉色。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齐存眸色一暗。   乔沅触及到他的目光,像是小动物被天敌盯上,下意识拢紧衣服,色厉内荏地瞪回去:“不许看。”   猛兽与猎物之间的实力相差太大,明明知道猛兽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还企图用这种看似强硬的目光逼退它,天真得可笑。   却没想过,欲.望如被堵塞的洪流,积蓄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一直苦苦压抑的猛兽,若是哪天被打开牢笼,这么一只柔柔弱弱的,仿佛一根手指就可以戳倒的小兔子受不受得住。   齐存勾起唇,放肆的眼神从那盈盈一握的细腰上扫过,恶狠狠地在她身上猛吸一口:“吊着我?”   乔沅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什么叫倒打一耙,自己整天像那啥的动物,以为谁都像他这么不要脸的吗。   齐存坦然地回望。   这么一个美人天天在眼前晃悠,只能看不能吃,齐存都佩服自己能坚持到这个时候。   刚沐浴的身子还带着花瓣香气,但在这其中,有一种更绵长,更缱绻的暖香。   齐存无比熟悉这个香气,只需要淡淡的一缕,就可以勾起他无限腌臜的想法。   在边关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没有一刻忘记过这个味道。   他像是有瘾,这个瘾叫乔沅,吸一口,仿佛可以升天似的。   粗重的呼吸打在乔沅白嫩的颈侧,漂亮的粉色逐渐渐加深成红色。   乔沅实在不是这个老流氓的对手,终于败下阵来,抓起搭在一边的湿帕子盖住齐存发着暗光的眼眸,落荒而逃。   等到乔沅的头发都快要被烘干的时候,齐存终于从浴房出来了。   他的面色带着一点餍足,但更多的是躁动,眼珠都有些发红。   一头饥饿的凶兽只被投喂了一张肉饼,暂时填充了一下肚子,却勾起了更大的不满足。   乔沅默默地避开他发着红光的眼睛,怕他又要贴上来,赶紧问他老太太和他商量了什么事。   齐存终于大发慈悲地转过眼睛,让可怜的小动物喘口气。   “说着给齐薇相看了一个人家,让我把把关。”   他的语气随意,听不出有多上心。   事实也正是如此,齐存十二岁参军,此后都是在战场上打拼,对这个妹妹的印象只有吵闹。   但好歹是自己妹妹,他自认会尽到责任,其余的就没有了。   乔沅好奇地问:“哪一家?”   “周侍郎家的大公子,周瑾微。”   齐存不想多说。事实上,他不想在乔沅面前提到任何男人的名字,不想让任何男人占据她的心神。   乔沅默默地回想这个人。   都是一个圈子的,她自然也是见过周瑾微,印象中是一个清风朗月的人。   齐存看出她在走神,不爽地啧了一声,俯身将她抱起,走向床榻。   到时辰了,该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妻子睡觉了。   乔沅下意识环上他的脖子,想到了什么,拍了拍他的肩:“后头那座小楼是修了做什么的?”   她好奇很久了,先前还没建好时,只看出个大致形状,现在差不多完工了,可以看出是座精致的小楼。   可是府里的房子很多,也不缺这么一个。   齐存脚步一顿:“你想知道?”   乔沅点了点头。   他眼神怪异,忽的一笑,“正好我们现在去看看。”   乔沅来不及阻止,就被他抱着走出去。   ……   这是一座形状非常精巧的建筑,第一层是镂空的,仿佛刻意与地面隔断。   乔沅趴在齐存背上,随着他踩着木阶上去,视线越来越高。   到了日常起居的第三层,已经可以在这里俯瞰整个镇北侯府,甚至连相邻的陆府都可以看到。   有一种飘飘然凌驾众人的感觉。   齐存一言不发,自从到了这里,他好像变了个人,平日里在乔沅面前插科打诨,现在板着脸像是乔沅欠了他钱。   两人来到廊前,乔沅被他放在栏杆上,身后没有一点阻挡,仿佛会随时掉下去。   这个走在悬崖边的感觉让乔沅有点不安,害怕地紧紧搂着齐存的脖颈。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们快回去吧。”   没有挽起的发丝在风中乱舞,越发衬得她像翩然而去的仙子。   可是仙子此时一点儿也没有自在的感觉,尤其是感受到齐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存把她环着的双手一点点拿开,害怕地睁大眼。   他想干什么?   齐存幽幽地看着她略显慌乱的水眸。   他之前虽然在边关,却并不是一点也不知道上京的事。   尤其是关于乔沅,他特意安排了人,将乔沅的衣食住行都汇报给他。   乔沅自己都不知道,她哪天用膳在哪道菜上多伸了筷子,齐存比她还记得清楚。   在苦寒的边境,乔沅的消息就是他一片暗色中唯一的乐趣。   齐存还记得底下的人把乔沅和顾重的交集传过来时。   他在营帐里坐了一天,随后,让人把这张图纸带回来。   齐存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人,他也想过,在乔沅还没有开窍的时候,利用赐婚把她绑在身边,若是有一天,乔沅遇到喜欢的人怎么办?   放乔沅离开,让她和心上人双宿双飞?   齐存冷笑一声。   风越来越大。   乔沅不住地往齐存怀里钻,却见他突然沉下脸来,捏住她的下巴。   “你看这座小楼怎么样?”   他不想对乔沅做坏事,但若是真有这么一天,他哪怕不做人也要留住她。   乔沅这样的娇气又任性的小仙子,就该被困在他身边,一点一点被吃拆入腹。   齐存的脸色更可怕了。   乔沅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她只觉得这里风好大,吹得她脸有点疼,但是齐存一点也看不到她的难受,还不抱她下去。   她又气又委屈,但看齐存似乎一定要她回答,只好红着眼小声说:“挺好的,高点方便赏月。”   那一瞬间,万籁俱静,仿佛连风也停了。   齐存只听到胸腔里震动的心跳,眸子里倒映着乔沅漂亮娇气的面容。   她秀气的鼻头被冻得微微泛红,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在责怪他为什么还不来抱她。   齐存清楚地听见耳旁有个声音。   齐存,你要万劫不复了。   ……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被齐存被带到小楼去的原因,乔沅睡觉时莫名其妙又梦见了。   比起晚上看到的刚建好,还略显朴素的小楼,梦里的这个算的是奢华了,大理石为阶,琉璃瓦折射着刺眼的阳光。   乔沅穿着朱红流光裙衫,形状精巧的白玉和宝石琳琳琅琅地挂满裙身,反射着细碎的光。   以她挑剔的眼光来看,这是一条非常漂亮的裙子,且造价不菲。   但是,绝对不会是日常会穿的,应该是在某个隆重的场合才会上身。   乔沅茫然地站在阶前,回过神来,赶紧往正院跑去。   到了正院,她看清眼前的景象,不由得一愣。   往日热闹的正院静悄悄的,庭院里还堆着落叶。   底下的人都知道夫人讲究排面,像这样落叶堆着不扫的样子,若是被乔沅看到,定要斥责一番。   乔沅下意识要找偷懒的小丫鬟,却转了一圈也没见个人影。   堂堂镇北侯府的正院,居然像个死气沉沉的空院。   乔沅愣在原地,又转身向小楼走去。   她一醒来就是在那里,难道小楼有什么秘密?   路上有几个丫鬟经过,直直地穿过乔沅的身体。   这种感觉非常新奇,乔沅觉得自己的身体非常轻松,穿着这么不方便的裙子都感觉可以飞起来。   她正要往前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丫鬟的话。   “夫人才去了不到三个月,侯爷就把那位带回来,安置在抱月阁,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听说抱月阁里连地面都是白玉铺的,夜明珠当蜡烛用,可惜我们不能进去见识。”   她们不行,乔沅可以。   她仗着众人都看不见她,大摇大摆地进了门。   丫鬟们说得那么奢华,乔沅还以为里面会是衣袂相擦的热闹景象,谁知走了半天,也没碰到一个丫鬟。   乔沅来到起居室前,窗户上果然倒映出一个剪影。   身姿窈窕,背颈纤细,挽着飞仙髻,发上似乎还簪着花,空气中飘着花香。   这是一个用心豢养起来的美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光这个一个剪影,就引人无限遐想。   乔沅有些气闷,心里不知为何感觉酸酸涩涩。   好你个齐存,找二房也就算了,至于这么猴急吗。   她才死了不到三个月啊,身子都还没凉透,齐存就和美人夜夜笙歌了。   乔沅莫名不想穿过这扇门,看看美人长什么样子。   反正肯定没她好看,乔沅是全上京最漂亮的姑娘了,她不信齐存还能找得出第二个!   乔沅怀着不知名的心情,站在门外没有离开。   没过多久,她听见一阵脚步声,居然是齐存来了。   他好像是刚下朝,穿着玄色朝服,气势威严,铁块一样的肌肉遒劲有力。   不知是不是因为时间差的关系,梦里的齐存比现实中更深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乔沅眼睁睁看到齐存眉间皱成了一个川字,却在推门而进的那一瞬间柔和下来,生怕吓坏了他的小娇娇。   她气呼呼地瞪着那个身影,眼睛有点酸。   房内,传来齐存低低的说话声,只是一些家常,周大人家新添了一个小子,李大人又和夫人吵架了之类的。   乔沅听到他说:“今天下朝的时候,孙大人还想请我去喝花酒,我义正严词地拒绝了,还给他派了一个任务,这么有时间,还不如多办点实事。”   他语气得意,话里话外都是求表扬。   出乎意料的是,乔沅在这里听了这么久,居然没听到那位美人的回应。   许是她声音小吧。   乔沅没怀疑,恶狠狠地看了那个依偎在一起的剪影,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像是有什么外力在挤压她。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   齐存睡在她身边,闭着眼睛,双手双脚紧紧缠着她,力道之大,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乔沅看了他半晌,突然抬腿往他腿间狠狠一踢,在人惊醒的瞬间,又把他踢下床。   反正是个多余的东西,不如趁早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屋子里的“乔沅”不说话呢   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8948792 5瓶;@拉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多年在军营中养成的警觉,齐存在乔沅刚抬腿的时候就醒了。   被惊扰的暴戾从胸中升起,他正要给这个偷袭的小贼点颜色瞧瞧。   他的手刚接触到绵软滑腻的小腿,齐存心里一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连忙卸下手里的力气,下意识顺着她的力道滚下床。   乔沅拢着薄被,坐起来盯着他。   乌黑细软的发丝垂在胸前,翠色的薄被衬得她莹白如玉的雪肤更加晃眼,就算此刻面色不好,也莫名带着点旖旎。   齐存此时的姿势颇为不雅,任哪个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被踢了,也雅观不起来。   他一抬眼,看到床上的媳妇儿漂亮又生动的样子,心里什么气也生不起来。   自己千方百计讨来的媳妇儿,跪着也要宠下去。   齐存无奈道:“小祖宗,做噩梦了?”   什么噩梦,那明明是预知梦。   乔沅抿着唇,偏偏又张不开口骂他。   难道要说她死了以后不准再娶,倒显得她有多在乎似的。   齐存见她不说话,只以为她刚才是魇着了,夜里气温有些低,乔沅坐在床上。   他倒怕寒气侵袭了她,连忙爬起来帮她把被子盖好。   乔沅郁闷地躺下,感受到身后那具身体又贴过来了,腰上不知什么时候又搭上了一只手,烦躁地转过来看他。   “你压着我头发了!”   现在一副稀罕她不行的样子,怎么她才死了不到三个月就找别人了呢。   大骗子。   齐存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不敢惹她,只好委委屈屈地退后一点。   “媳妇儿,你怎么了?”   乔沅面对着床内,冷冰冰道:“没什么。”   大抵天底下所以在气头上的女人都一样,明明心里快要气炸了,嘴里只会说没什么,只留下茫然的丈夫束手无策。   齐存神色小心翼翼:“媳妇儿,你是在生气吗。”   难道是知道了他那件事?   齐存慌慌张张地解释:“媳妇儿,你太香,太软了,我只是一时忍不住,我以后再也不趁你睡着偷亲你了。”   才怪,最多不敢伸舌头了,亲还是会亲的。   乔沅一懵,没想到会诈出这种事。   绯红一点点从而后蔓延上脸颊,鸦睫忍不住轻颤,像两只上下蹁跹的蝴蝶。   乔沅忍着羞耻呵斥:“闭嘴,睡觉。”   齐存可怜兮兮地盖上一边被角。   怎么会有这样的无耻之徒。   乔沅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都是发乎情,止乎礼,谁知嫁给了齐存这样的粗野的泥腿子,整天黏黏糊糊的。   每次一来,房里的丫鬟都自觉红着脸退出去。   外面的人指不定怎么看她呢,说不定还会觉得,她是一个……青天白日勾.引夫君行秽.乱之事的人。   乔沅越想越气,想到梦里她冷冰冰地躺在棺木里,齐存和那个女子却整日快活,心里更不是滋味。   尤其是齐存对那个女子的态度,小心翼翼,视若珍宝,就像对待易碎品一样珍重。   等等,一般人哪里那么快就找二房,该不会齐存早就在外面有人了吧?!   乔沅鼻子有些发酸,躺在床上睡不着,忍不住翻了个身。   没想到齐存还没睡,她一动,他就感知到了。   乔沅感觉一个暖烘烘的身体靠过来,但是记得刚才她还生气,不敢靠的太近,中间隔了一段距离。   鼻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齐存不像上京的贵公子一样,喜欢在衣物上熏上各种名贵的香料,他的衣服上只有淡淡的皂角香气。   偏偏他精气旺盛,运动之后会发些薄汗,组成了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乔沅有些恍惚。   原来,她已经对齐存的味道这么适应了吗。   齐存当然没睡着,他看出乔沅有些心神不宁,哪里敢放任她一个人待着,自己没心没肺的睡觉。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怎么套话时,突然听到乔沅开口:“齐存,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这么突然的吗。   齐存有些惊愕,他不要脸了几十年,临到此时突然有些害羞。   大手摸索着想抓住乔沅的手,还没抓到,又听见她说,“我不是小气的人,你告诉我是哪家姑娘,别委屈了人家。”   乔沅还没说完,突然被一只手扣住腰,身子被反转一圈,回过神来的时候,身前贴上了一具火热的胸膛。   她刚想说话,下巴被抬起,唇瓣贴上了两片唇。   窗外起了风,窸窸窣窣的竹叶传进屋内。   借着黑暗的遮挡,齐存毫不掩饰脸上的疯狂。   乔沅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想借口把他推开,然后去找别的男人?   想都别想。   柔软的唇瓣被他轻而易举地探开,齐存正想更进一步,突然感觉到掌心的脸蛋有些湿润。   齐存的动作一僵,连忙退出来,紧张地看着她。   月光从窗外探进来。   那双美丽又鲜活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一粒粒泪珠滑下来,晶莹得像发光的宝石。   在齐存眼里,乔沅的眼泪比宝石还珍贵。   尤其是乔沅平时多骄傲啊,只有她气得别人哭的,什么时候见乔大小姐掉过眼泪。   齐存面上的疯狂迅速褪去,他慌乱地用大手抹去乔沅的泪水,却越擦越多。   他颤抖地吻上那双薄薄的眼皮,一点点吻去她脸上的湿润。   “媳妇儿,阿沅,宝宝,没有别人,我的心上人就是你,没有别人。”   乔沅差点哭得喘不上气。   骗子,没有别人,那梦里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齐存的心都要碎了,不停心肝宝宝地哄,大手抚上那单薄的脊背,帮她顺气。   寂静中,他低沉的声音显得十分可靠。   乔沅渐渐平复下来,意识清楚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正趴在齐存怀里。   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乔沅的耳根不住地发热。   齐存见她缓过来,终于松了口气,摸着她发烫的脸。   “媳妇儿,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告诉相公,我帮你出气。”   乔沅不想承认自己居然被一个梦气哭了,说出来好像有点矫情。   哪有人三更半夜就因为一个梦发脾气的。   乔沅急忙转移话题,她想到自己刚才踢了齐存一脚,气头上也没注意力气。   “我没踢疼你吧?”   她眼神躲闪,显然有点心虚。   她此刻倒是一幅乖巧的样子了,眼眶还是红红的,眼眸被水洗过,紧张地看着她。   唇瓣被他吻得微微肿.起,又纯又欲。   齐存喉头一动。   “好像,还是很疼。”   乔沅傻兮兮地问:“那,怎么办?”   齐存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帮我揉揉就好了。”   乔沅没反应过来。   齐存咽了咽口水,抓过她的手,向下。   乔沅被烫了一下,飞快地缩回手,抄起软枕扔到这个不要脸的流氓身上。   呜呜呜她的手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orz   隔壁新开了一个预收,《义兄》   美貌娇弱非常单纯的小郡主vs表面光风霁月实际阴郁偏执的义兄   感兴趣的宝子可以收藏一下 第22章   齐存刚从军营里回来,一脚踏进正院。   红玉正擦拭一个花瓶,看见侯爷,福了福身,带着心照不宣的笑容出去了。   齐存面色不变。   穿过屏风,美人榻上躺着一个美人,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活色生香。   乌黑柔软的发丝铺散在枕上,像柔软的泛着光泽的缎子。   美人微微侧着身子,露出的小半张脸如远山般朦胧惊艳。   齐存眼角含笑,在她身边坐下。   乔沅其实已经醒了,在齐存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没睁开眼睛,想看看他会做什么。   没想到齐存居然没抓着机会动手动脚,要不是她感受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还以为他出去了。   这道目光有如实质,毫不掩饰自己的觊觎,像是猛兽盘算着眼前的猎物从哪里下口比较好。   乔沅在这样的目光下如坐针扎,终于装不下去了。   她掏出帕子盖住自己的脸,瓮声瓮气的声音隔着帕子传出来:“不给看。”   帕子是轻纱材质,根本就挡不了什么,精致的轮廓隐隐绰绰地显现,反而更具有一种韵味。   绛紫色的帕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莫名透着一股缱绻。   齐存怕她会闷,摘下帕子,扶着起来,开始例行问她这一天做了什么。   不外乎是日上三竿才起床,用膳,逗儿子,下午在府里走两步。   若是兴致好,说不定还会绣些帕子衣物之类的,然后又一觉睡到现在。   整个上京,也找不出她这么懒散的人。   乔沅不知道为什么齐存对她平平无奇的日常这么感兴趣,明明每天都差不多,他还听不厌似的。   她浑身软绵绵的,懒洋洋地靠着齐存,刚睡醒的声线粘粘糊糊的。   室内只剩下低语。   红玉犹犹豫豫地走进来。   乔沅看她神色有异,心里也不知为何跳了一下。   “夫人,乔府出事了。”   ……   之前秋狩的时候,乔沅就看出乔母有心事,现在果然预感成真。   乔家是百年大族,子嗣颇丰,府邸气派,乔夫人御下极严,是以丫鬟虽多,却都训练有素,极少有失礼的时候。   一路上,不停有丫鬟向这位归家的大小姐行礼。   虽然她们举止有度,但面色上还是可以看出一丝惶然。   无他,乔府的女主人,端庄典雅的大夫人,居然闹着要和离了!   乔沅走进母亲的院子,率先迎上来的茫然无措的乔父。   乔父蓄一把美髯,虽然年逾四十,但他不爱理俗物,醉心风花雪月之事,这个年纪了还能引得小姑娘动心。   他一见到乔沅,像是找到了救兵:“阿沅,你快劝劝你母亲……”   乔沅有些不耐:“爹,你一上来就让我劝阿娘,不应该说是你自己犯了什么错惹得阿娘生气吗?”   乔父一愣,支支吾吾。   他不过是想纳个小妾,以往夫人每次都很干脆地点头了,这次却不知为何闹出这么大阵仗。   乔父讷讷道:“我不纳这个小妾就是了。”   乔沅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里也不由得发冷。   乔父出身世家,饱读诗书,却有文人的风流病,性格多情,最爱流连青楼楚馆,姬妾成群。   但在外人看来,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乔母把房里的丫鬟都赶出去,愣愣地坐在床上发呆。   自从她嫁到乔家以来,上侍公婆,下养育儿女,成为世人眼中的大妇典范。   乔父一年年往府上抬人,她也没多说什么,对待底下的庶出儿女,她也自认已经尽到责任。   本以为也该适应这样的日子了,但三天前乔父和她说要抬个新人进府时,她才发现,自己做不到。   她问自己,余生被困于宅邸之中,看着丈夫宠爱新人,她真的要过这样的生活吗?   乔母神情恍惚之间,感觉到自己怀里钻进了一个暖乎乎的身子,她下意识抱紧,嘴里喃喃。   “那个姑娘,年纪比你还小啊。”   她眼下乌黑,容颜憔悴,显然这段日子处于煎熬之中。   乔沅见她手里摩挲着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把长命锁。   是乔沅周岁时候带过的长命锁。   她鼻子一酸,乔母这个时候还想着自己的行为会不会牵连到自己的女儿。   有一个和离的母亲,外人会不会对她的阿沅说闲话?   乔母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阿沅,若是,你……”   她手脚发冷,下一刻,手上一暖。   她的女儿笑容明艳,没有一丝阴霾,让人感觉身上的沉珂一扫而尽。   “阿娘,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去做吧。”   ……   乔母最终还是没决定到底要不要和离。   兹事体大,乔母是乔家的掌家夫人,与乔家的联系不是一时半会儿断的了的。   尤其她已不是二三十岁的女子,底下的一双儿女也已长成,旁人还不知怎么看她笑话。   最终,乔母决定去城外的静水庵住一段时间,好好想清楚。   乔沅回府收拾行囊,打算陪阿娘一起去。   齐存也知道了乔府的事,纵然心里十分不舍,恨不得撒娇打滚让乔沅不要离开,但看乔沅心意已决,不敢再胡闹。   乔沅把她惯用的茶具放进盒子里,转头就看见他一步不离地跟在身后打转。   明明在外面是在威严不过的人,此时却像个可怜巴巴的大狼狗。   乔沅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   香炉里燃着名贵的沉水香,屋子里暗香漂浮。   红玉在外间收拾衣物,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纱帐,内里的情景都是模模糊糊的。   齐存轻轻勾了勾那白玉似的小指,见小美人不反抗,得寸进尺地扣住她的手。   从指尖摩挲到细腻柔软的掌心,所到之处,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指缝插.入指缝,两只手完全贴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大的那只手几乎有小的那只两倍大,可以完全纳入掌中,不泄出一点柔白。   这样两只天壤之别的手,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莫名让人脸红心跳。   红玉拿着一件大氅走进来,就看到夫人眼神飘忽,唇瓣嫣红,仿佛刚才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   侯爷悠哉地抓着夫人的手把玩。   不知怎么回事,每次侯爷和夫人在一起,明明没做什么事,她们这些旁观者都觉得脸上发热。   红玉不敢看他们,小声问要不要带上大氅。   上次齐存在秋狩之前说要打一只白貂给乔沅做围脖,结果遇上了地动。   本来她也没当回事,结果几天之后,齐存还真神神秘秘地带回了一块貂皮。   现在,这块雪白的貂皮就缝在朱红的大氅上,红中一圈白,好看极了。   齐存有些奇怪:“为何要带大氅?”   红玉解释:“夫人怕冷,静水庵在山上,比咱们这儿更冷些。”   齐存顿了一下,想起上次在山洞乔沅就比常人更耐不住冷。   乔沅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指挥他去把庭哥儿抱过来。   此行自然不能带上庭哥儿,因此,她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和儿子告个别。   齐存把疑问压下,出去找儿子了。   乔沅转身继续收拾,突然听见红玉咦了一声。   一只小包袱搁在橱子的角落。   应该是齐存的,自从乔沅答应了可以搬回来,他马上把自己的行李都搬回来了。   丫鬟们不敢动他的东西,因此这只包袱一直被遗忘在这个角落。   外面只用了一块素布包裹着,很符合齐存的风格。   红玉正准备把包袱拎出来腾位置,却不防带子突然一松,一团衣物掉了出来。   宽大的里衣、亵裤。   乔沅耳尖一红,忍着羞涩捡起来。   亵裤的中间明显不一样,像是长期被什么东西撑大了。   乔沅指尖麻麻的,仿佛被蛰了一口,飞快地把这团衣服扔到榻上。   散乱的衣物中间,出现了一件隐秘的贴身衣物。   是一件雪青色的小衣,上面绣着西府海棠。   小衣的料子有些皱,像是被人使用过无数遍,又清洗过无数遍。   就算洗过这么多遍,还是没扔,可见收藏它的人都多爱惜。   乔沅面无表情。   首先,她讨厌西府海棠,她喜欢垂丝海棠。   其次,她的小衣不会穿得这么旧,最多一个月就扔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件和这么多亵衣亵裤混在一起,隐秘透着亲密的小衣是谁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齐狗不过是个平平无奇喜欢偷老婆小衣的变.态罢了 第23章   震惊,茫然,无措,种种思绪划过乔沅的脑中,最后定在梦里窗上的剪影上。   一时间她没有说话。   因为角度的问题,红玉没看到榻上的小衣,见夫人身子顿住,奇怪问怎么了。   乔沅回过神来,镇定地说:“无事。”   门口传来声响,是齐存回来了。   “庭哥儿刚醒,丫鬟在给他擦身子,待会儿就抱过来。”   低沉悦耳的声音一落下,就看见了美人脚下的熟悉衣物。   齐存虎躯一震。   乔沅冷冷地瞪着他。   她控制着自己的眼眶不要红,才不想让齐存觉得自己很在乎。   齐存脑子飞快地转。   被发现了,要说实话吗。   乔沅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心虚。   齐存纠结了一会儿,刚要张口,就被乔沅冷笑着打断。   “你不会是要说这件小衣是我的吧。”   见他似乎被说中,乔沅心里更气了。   “就算是我的,你拿我的小衣做什么?”   齐存张了张口。   面前的小妻子眼睛红红的瞪着他,自以为表情凶恶,实际不过是声厉内荏。   由于生气,眼周,鼻头,面颊都染上了一抹胭脂色,漂亮得不像话。   齐存恍然间发觉,距离昏天黑地的新婚那三天,已经有一年多了。   这么久,齐存在那三天里,一点点在小妻子身上打下的烙印,一点一点磨出的媚意,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面前的乔沅,眉眼生动,眼神纯净,哪里像是已嫁人的贵夫人,说是未出阁的小姐还差不多。   这样的乔沅,纯稚得像个小仙子似的乔沅,似乎和夜里那种腌臜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沾染上一点点,都是一种玷污。   齐存眼眸越来越黑。   这样的乔沅,若是知道她的贴身衣物被他日日夜夜用来做不堪的事,会是什么表情?   那张漂亮生动的脸蛋上会红得像是绽开了桃花,乌睫蹁跹,洁白的贝齿轻轻咬住红唇,眼里会泛起羞恼的水色。   齐存在乔沅面前是一向没有脸皮这种东西的。   但他要是说自己一年前偷偷藏了件小衣走,在边关的每个夜晚都要拿出来聊表慰藉,乔沅自己倒要先羞愤欲死了。   眼眶热热的,乔沅偷偷吸了吸鼻子。   果然天底下的男子没一个好的!   她忍不住踢了齐存一脚,没到想到他身上肌肉梆硬,自己娇贵的脚趾倒是先疼了。   乔沅更气了,吩咐红玉现在就出发,转身就走。   她再也不想看见这个骗子啦!   齐存着急地追出去,被乔沅随手抄起一个花瓶砸在他脚下。   她真的是没手下留情,若不是齐存先一步闪开,那些迸开的碎片都会直直地扎进他身体里。   华丽的马车张扬地从齐存眼前启程。   齐存转身正要骑马追上去,突然被一个木盆撞到,盆里的水溅出来,衣服濡湿一大块。   小玉慌慌张张要拿出帕子给侯爷擦水。   齐存毫不客气地训斥:“滚。”   小玉看着侯爷离去的伟岸背影,又转头看向马车离开的方向,目光幽幽。   这应该是夫人最后一次与侯府有关系了。   若是没记错,记忆中夫人就是从静水庵和顾重私奔的。   ……   乔沅跟着师傅做完早课,照例要去和乔母说话。   自从她那次把追上来的齐存赶回去后,可能他自己也觉得无脸见人,每日只差人送些书信来。   偏偏信上没有字,只有一些小人画,乔沅看不懂,干脆扔在一边了。   眼不见为净。   静水庵里日子清净,纷繁无扰,乔沅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决定带发修行了。   正好给齐存和他的心上人腾位,乔沅气哼哼地想。   进了乔母的住处,却听见里头有说话声。   乔沅诧异,踏上石阶,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是顾重。   自从上次在宫宴上差点出丑,乔沅再也没见过顾重。   不管是不是有意,齐存不可能什么事也不做。   他这段日子应该也不好过,面庞消瘦了一些,穿着天青色长袍。   乔母嘴上带着笑,看见乔沅,忙招呼她过去。   “我原先就听着顾重这个名字耳熟,原来是咱们在苏州的邻居。”   她还不知道乔沅和顾重之前的尴尬,脸上只有欣慰。   “顾重听说我在这里,特意过来探望的,倒是有心了。”   顾重眼神明亮,像是没有丝毫芥蒂,对着乔沅点了点头。   乔沅只好回礼。   乔母见他们如此生疏,倒是有些感慨。   “以前你们小的时候,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阿沅整天吵着要找顾哥哥玩。我们被召回京的时候,顾重还哭着舍不得你呢。”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乔沅低下头。   乔母最近人生遭遇大变,心境也变了,生出了许多感慨,拉着他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顾重丝毫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还时不时回话。   等两人从乔母房里出来,乔沅看着顾重,不知道说什么。   顾重犹豫道:“听说山顶的梅花开了,阿沅妹妹要不要去看看?”   乔沅愣了下,同意了。   ……   山上气温低,竟开出了一批早梅。   乔沅走在□□的梅花间,嫣红的唇瓣微微呼出白气,眉眼惊艳,像是梅花成了精。   顾重看她披着大氅,打趣道:“你还是这么怕冷。”   他的语气熟稔。   乔沅微微抬头看他。   顾重坦然地回视。   乔父到苏州做官之后,遇上了苏州名妓,也就是乔嘉的娘,后来的卫姨娘。   那段时间,是乔父最荒唐的时候。他沉迷卫姨娘的美色,在外头置办了一处房产,连乔母和乔沅都被放在一边。   在苏州的第一个冬天,上京那边寄过来的钱还在路上,乔府的家用不够,乔父的俸禄都投进外室那里了,十天半个月没踏进乔府一步。   乔母咬紧牙关,为了保证正常的开支,让下人不要购进取暖的碳火。   苏州又湿又冷,那个冬天,小小的乔沅几乎没下来床。   她现在怕冷的毛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顾重笑了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问出来好像很奇怪,哪有人会记得小孩子的第一次见面。   乔沅眨眨眼。   她确实还记得,因为印象深刻。   在一次上巳节,乔沅跟着乔母出城踏春,她自己贪玩掉进河里。   当时旁边都没有人,乔沅现在还记得水淹入喉鼻的感觉。   一片窒息感中,一个少年跳进河里把她救上来。   乔沅认真地看着他,软软地说:“记得,你救了我。”   要不是这样,她刚才见到顾重掉头就走了,哪里还会这样好好的说话。   顾重微微一笑,偏过头,掩饰自己的神色。   没有人知道,乔沅不是他救的。   当时他看见一个小女孩湿淋淋地躺在河边,认出了这是乔府的千金。   乔家的显赫,大霁无人不知。虽然现在被外放苏州,但都知道早晚会回上京。   顾家几代扎根苏州,正愁在上京没有人脉。   顾重知道家里在想方设法搭上乔家。   他在原地等了会儿,救人的人还是没有回来。   也许他只是随手救的,不知道救了乔家大小姐这个举动会带来多大的价值。   顾重听到小小的乔沅嘤咛一声,睁开了懵懵懂懂的眼睛。   就算刚才差点死了,她的眼里还是纯稚干净的,没有一丝阴影。   她天真地问:“大哥哥,是你救了我吗?”   顾重听到自己的声音,“是。”   由此,乔家感念顾重的救命之恩,两府开始走动。   之后多年,顾家也成功凭借乔家的关系扩大势力,跻身更上一层的圈子。   乔沅依赖顾重,她的兄弟姐妹们都在上京,能陪她玩的只有这个邻居哥哥。   那时候,两府的人都打趣他们是青梅竹马。   顾重神色恍惚。   曾经有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嘴里咬着他带过来的糖葫芦,含糊地说以后要嫁给顾哥哥当妻子。   为什么当初许下诺言,现在却不遵守呢?   顾重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   ……   齐存满意地在纸上画下两个交叠的小人,吹干墨水,装进信封里,准备让人明天送过去。   也许之前的信太含蓄了,媳妇儿可能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次应该够直白了。   庭哥儿被乳母抱着过来,手上还攥着摇铃。   齐存伸手接过儿子,掂了掂,发现又重了。   小崽子指着前面的画像,磕磕绊绊:“娘……”   画像中,乔沅半卧在软榻上,裙尾曳地,长发如瀑,头上簪着花,娇颜半遮半掩。   好一副海棠春睡的美人图。   朦朦胧胧的轻纱,似乎是在诱使人贴近一步,更近一点,最好能把美人柔若无骨的身体拢入怀中,让她全身染上自己的气息。   若是乔沅在这里,会发现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书房门被敲响。   一封信被放在齐存面前。   巳时三刻,夫人与顾重约于梅林,午时回。   齐存的脸色沉下,抢过儿子的摇铃,无视小崽子不满的抗议。   “儿子,你想不想娘亲?”   小崽子咬着手指:“娘……”   “好。”齐存的脸色丝毫没有缓和,眉宇间的褶皱越来越深,“明天我们就去找娘亲。”   不知道为什么,齐存的心跳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   --------------------   作者有话要说:   齐狗,你老婆,危   准备搞个大的   感谢在2021-12-28 22:38:11~2021-12-29 21:5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桃与香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乔沅睁开眼的时候,觉得头顶晃晃悠悠的,脑子里一团浆糊。   好一会儿,意识清楚些了,才发现晃悠的不是头顶,而是身下。   她在一艘船上。   入眼摆设精致,身下锦被绵软,显然劫她的人准备充分。   “你醒了。”   顾重端着吃食走进来。   他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清俊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   乔沅慢吞吞坐起来,打量周围的环境。   静水庵建在山上,山中一条河流通往山下,名为静水河。   他们现在应该就是在静水河上。   她灵动的眼睛滴溜溜地转,顾重也不阻止,笑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醒了之后会闹。”   一个娇贵的大小姐,没经历这样的事情。乍然处在陌生的环境里,吵着要回家也是很正常的。   乔沅的眼神终于从摆设落到他身上:“我闹了你会放我走?”   顾重微微一笑。显然,并不会。   乔沅好奇地问:“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当然是好地方,在那里,谁也不认识我们,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乔沅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顾重的神情仿佛陷入了某种梦境中,神色越来越兴奋。   “阿沅,齐存那样的泥腿子,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有我才是最适合你的。”   “我们小时候那么好,我救过你的命,我知道你怕冷,恐怕齐存都不知道这些事吧。”   乔沅拍了拍裙摆上沾上的灰尘,躺回床上。   ……   清晨   静水庵   齐存叩响大门,里头的人一见到威名赫赫的镇北侯,瞪大了眼睛。   这个时辰还早,庵里静悄悄的。   引路的师傅忍不住打量这个高大的男人。   微弱的曦光从他身后透出,脸上看不清表情,只看到清晰的下颌线,硬朗坚毅。   师傅莫名觉得有点压抑,像是心里压了一块石头。   这个镇北侯,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到镇北侯夫人的住处,师傅推开门,就见镇北侯夫人的贴身丫鬟猛然从房里冲出来,发髻凌乱。   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夫人不见了!”   砰——   师傅骇然地回过头。   巨大的木门倒下。   一片烟尘中,男人踩着木门,脸色可怖,猩红的眼眸像是即将出笼的凶兽。   乔沅,你果然,还是选择那个顾重吗。   “调动神武营,封锁所有城门。”   ……   乔沅感觉没坐多久船,就被顾重带着转移了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进了一座宅邸。   顾重的心情明显从游刃有余到烦躁,好像是被什么问题难住了。   这座宅邸隐在闹市之中,丝毫不起眼。   顾重自然是有脑子的,有时侯,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   现在镇北侯带着人在城门那一带搜查,绝对想不到他们已经回了闹市。   可是,如果他们一直藏在这里,也迟早会被找上门。   顾重烦躁地来回踱步。   如今城门被封锁,想要出城必须拿到出城令,这该如何是好。   思索间,门房来报有客上门。   顾重心里重重一跳。   齐存这么快就找上来了?   这个念头一出,顾重反应过来,不可能,这座府邸是他不知名远方亲戚的,齐存不至于查得这么快。   心思微微定了定,顾重让人进来。   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是一个蒙着面的女子。   她仿佛知道顾重的困境,没有多说,只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   竟然是出城令,上面还盖着镇北侯府的印章。   顾重愕然。   小玉心跳如鼓,颤抖着手将出城令交给顾重。   这几天,侯爷在外奔波找人,府中倒是松懈了一些,她趁机潜入书房,找到印章,在这份出城令盖上。   然后循着前世的记忆,摸索着找到了顾重藏身的地方。   顾重不找痕迹地打量这个女子,只是她全身裹得严实,看不出什么来。   当务之急,还是出城要紧。   顾重笑着拱拱手:“多谢姑娘,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是有用得着顾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套话。   小玉也不在意,她只想顾重带着乔沅走得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要回上京。   希望顾重不要让她失望。   夫人,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   乔沅又被带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外表普通,内里陈设也朴素,只有简单的桌椅,对于乔沅来说,过于寒酸了。   从一开始精致奢华的船舱,到现在平平无奇的马车,顾重的心态也由镇定变成现在的慌不择路。   他原先以为,乔沅和齐存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被硬生生凑成一对,就算表面和谐,内里也是互相看不惯才是。   妻子和别人跑了,齐存最多只是会觉得愤怒丢脸,最多找一段时间,然后由事件慢慢平息,再娶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可是看现在的架势,齐存像是被人扒了祖坟,铁了心要把两人找出来,不死不休。   顾重按下内心的不详预感,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乔沅从来没做过这么震的马车,晃得她头晕。   坐凳上没有铺毛毯,她觉得自己的屁股都咯得疼。   对面的顾重还在喃喃低语:“阿沅,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神神叨叨,乔沅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   如果实在不是没力气,她都想翻两个漂亮的白眼。   说得比唱的还好听,要不是她梦里看到了,还真被他这幅样子骗过去了。   什么不会让她吃苦,梦里熬夜补贴家用的是谁啊,先顶不住压力的是谁啊。   乔沅幽怨地想,先别说以后,现在她就难受得要死了。   由于要低调,顾重给两人准备的衣物都是普通的棉布衣裳。   也许平常人穿着没什么,但对于穿惯了绫罗绸缎的乔大小姐来说,浑身都扎得痒痒。   昨天她偷偷看了一下,还发现身上起了一些红疹子。   乔沅从来没吃过这种苦,之前齐存在边关的时候,那边外族多,还时不时让人给她带一些大霁没有的稀奇物件,钱财上更是没短了她。   回来之后,更是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乔沅早就被惯坏了。   她习惯了被人细心照顾,也就以为所有人都会这样。   齐存的险恶用心就在这里了,他把乔沅养成一副娇贵的模样,让她习惯享受最好的东西。   这样一旦换了个人照顾她,那个人哪里做得不好,乔沅心里就会有落差。   齐存以娇养之名,潜移默化斩断了小美人所有的退路,画地为牢,让她一辈子只能在自己的地盘上活动。   娇滴滴的小美人还想跑,她跑得了吗?圆滚滚的小兔子,早已被喂得挤不出笼子的间隔。   就算被放生到野外,小兔子也适应不了恶劣的环境。它只能依赖主人的宠爱生存,偏偏自己还不知道。   属下看着齐存沉得滴水,仿佛随时要拔剑杀人的脸色,两腿战战。   “属下已经带人城外搜寻了一遍,还是没有夫人的踪迹。”   砰——   他眼睁睁看着茶杯在侯爷手中爆开,很快,一滴血渍滴落在地上。   属下提心吊胆地等待指示。   “报,闹市中发现了一处可疑的宅邸——”   属下心里一喜,果然下一刻就见桌子后的侯爷站起来。   他的眼睛瞪大。   侯爷从身后的墙上,摘下了一柄剑。   这把剑造型古朴,玄铁打造,重达七十斤,剑身没有多余的花纹。   但是,没有人会小瞧它。   这把饮足了血,浓重的杀气仿佛要溢出来的古剑。   边关没有人没听过徵剑的威名,甚至胡奴一听都要吓破了胆。   冰冷的白光通过剑身反射照在齐存阴沉的眉眼上,他忽然勾唇一笑。   属下心里一寒,脑袋几乎要垂到地上。   众人飞速往宅邸奔去的时候,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擦身而过。   众人把这座宅邸包围起来,齐存踹开门,里面一片平静。   属下几乎不敢看他的脸色。   好一会儿,在可怖的沉默中,他听到侯爷突然笑了一声。   齐存眼前闪过那辆普普通通的马车,眼中掠过一抹阴鸷。   ……   顾重把那张盖着镇北侯府印章的出城令拿了出来,城门的士兵果然没多为难。   灯下黑,自古以来都有奇效。   出了城,顾重松了口气,探身进马车。   马车后,放着一个巨大的箱笼,被一块花布遮了起来。   顾重取下花布,打开箱笼。   里面是一个闭着眼睛,瑰姿绝艳的美人。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要v啦,宝贝多多支持呀,你们的鼓励是作者写文的动力~   预收《义兄》 美貌娇弱vs阴郁偏执 第25章   箱笼里垫了一层白色的绢布, 雪肤花貌的乔沅躺在里面,鸦睫乖巧地垂下,唇瓣嫣红, 越发像是沉睡的小仙子。   顾重眼里闪过一丝痴迷。   为了出城的时候不出意外,他只好给乔沅下了微量的迷药, 确保她不出声。   直到出了城, 顾重一直提着的心才真正放下来。   为了不被发现, 顾重不敢走官道, 特意走的小道。   乔沅不知道他要去哪里,马车一直在往前走。   吃饭的时候,顾重就从包里掏出干粮, 有时候在河边,就抓几只鱼改善一下伙食。   偏偏他没经验,不是烤焦了就是没熟透, 真的非常难吃。   每当这个时候, 顾重又会说:“忍一忍,等到了那边就好了。”   乔沅默默地啃着干粮。   顾重喜欢她吗?   也许有一点。   但更多的, 是不甘心。   他贪恋乔家的权势,加上两人年幼的那点情谊, 就把乔沅当自己的所有物。   真要爱的那么深,梦里也不会在私奔之后又弃她而去了。   乔沅看得很清楚,因此只冷眼看着他的作态。   阳光从树枝的缝隙中倾泻下来,照在乔沅乌黑的发上,染出一圈圈光晕。   顾重心里一动,伸出手, 却不期然摸到一手滚烫。   乔沅发热了。   顾重微微挽起她的袖子,果然看到雪白的玉臂上星星点点的红疹子。   本来就身体脆弱, 又被下了迷药,扛不住也是早晚的事。   这条路有些偏僻,顾重驾着马车行了许久也没找到人家,最后只好在一处破庙停下。   他在庙里清扫出一个睡觉的地方,铺上一层软被,扶着乔沅躺下。   这间庙实在很破,角落还有蜘蛛网,唯一还算完整的只有正中间的佛像。   这样的地方,别说医馆,就是普通的人家也没有。   好在顾重之前涉猎过医书,大概知道草药的常识。   荒郊野岭的,草药应该有很多,他刚才在路上还看见了一种常见的药物。   顾重准备出去看看,临走之前,吩咐乔沅不要乱跑。   他实在是多虑了,乔沅躺在简陋的草床上,双颊绯红,眼里泛着迷蒙的水光。   她本来就身娇体弱,现在烧成这样,光是忍着那股头晕就很艰难了,哪里还有力气逃跑。   娇气的美人软软地看着你,生死都在你的掌控之间,怎么不让人心动?   顾重的心理得到极大的满足,放心地出去了。   如他所想,这里的草药果然很多,只是分布零散,颇花了他一些时间。   等到他采摘完回去的时候,眼皮突然跳得厉害。   像是命运给他最后的预警,若是再不收手,后果自负。   顾重轻蔑地笑了笑,背上篓子回去了。   破庙就在眼前,顾重的心放回去了。   果然,齐存现在应该在那座宅子里无能狂怒才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转过那棵粗壮的大树,被树干遮住的门口出现了。   顾重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杵在破庙的门口。   对顾重来说宽敞的庙门,对这个男人来说却有些紧窄了。   他要进庙,还得低头才能进去。   齐存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拐跑他妻子的男人。   顾重见他不说话,神色也没有暴怒,还以为他并没有多生气。   他松了口气,事实就像他想的那样,齐存可能对这个娇滴滴的妻子也不满很久了。   他下意识地忘记了齐存之前封城的地毯式搜索,调整面部表情,挤出一抹笑。   “侯爷,我知道你也不喜欢阿沅,这样吧,你今天就当没看见过我们。”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走进,“我知道这件事对侯爷的声誉损失很大,自然不会让侯爷白白回去……”   他的话没有说完。   齐存狠厉的眉眼展现在眼前。   顾重低头一看,胸前插着一把剑。   血腥味不断涌上喉头,最后顺着嘴角流下。   顾重的视线越来越低,离地面越来越近。   最后倒下。   手上的银票洒上血渍。   齐存抽回剑,悄无声息地踏进庙门。   铺着白色软被的草席上,他漂亮的妻子还在无知无觉地睡着。   细眉轻颦,脸色已经略显苍白了,唇瓣却艳得滴血。   冷汗略湿了鬓角,齐存稍微靠近一点,都仿佛感受到了她身上的热气。   蒸腾的热气好像化成了雾气,又凝结在皮肤上。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乔沅感受到有目光细细地落在她身上,微微睁开眼,就见齐存站在床边。   生病的难受伴随着心里的委屈,小美人眼睫湿润。   “你怎么才来呀。”   声线又娇又软,像是撒娇又像是埋怨。   由于发热,气息不稳,这样的声音落在心怀不轨的男人耳中,不亚于放了一把火。   齐存以为她是怕他生气,先软软地撒个娇,以为这样就能把事情翻篇。   怎么可能呢。   齐存怜悯地看着一无所知的小妻子。   她亲手放出了饥饿已久的困兽,想轻飘飘地呵斥它回笼子里,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做错事的小妻子,当然要好好惩罚一番,免得她肆意妄为地在丈夫的底线上蹦跶。   乔沅伸出手,想要齐存抱她回去。   下一刻,一只大手略过她的手,把她微湿的头发拂到耳后。   乔沅迷茫地看着他。   新婚那三天,齐存自认还算文雅,把骨子里的野性收敛地干干净净,怕吓坏了娇弱的妻子。   现在,由乔沅亲手点燃的火,也该由她亲手熄灭。   齐存还算有人性。   乔沅病成这样,他也不能做什么过火的行为,只在心里悄悄记下,等她病好再实践一番。   那么,现在就先收几分利。   齐存十二岁参军,几乎可以说是在军营里长大的。   一群大男人整日精力旺盛,白天经过非人的训练,晚上睡在行军床上,眼里都泛着绿光。   都是男人的地方,自然就免不了提起女人这个话题。   齐存没兴趣加入他们,但好歹听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学会了许多。   桃花眼里迷蒙蒙的雾气终究还是被凝聚成水,却不等盈出眼睑,就被早有预谋的野兽纳入唇中。   偶尔有一两颗漏网之鱼,划过布满红.晕的粉腮,掉落在软被上,氤氲出深色的黑点。   正中央的佛像宝相庄严,悲悯地望着这世间,却也尤惧几分贪婪的罗刹,只能对脚下的荒唐视而不见。   ……   齐存出来的时候,手下已经在庙外等候多时。   属下跟在齐存身边多年,自认为对侯爷的性格有一两分把握。   侯爷之前还一副要毁天灭地的模样,现在却浑然没有来之前的震怒。   像是被顺毛捋的凶兽,虽然骨子里的凶性还在蠢蠢欲动,却暂时能伪装出一副平和的面孔。   属下敬佩地看了一眼侯爷怀里的夫人。   夫人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全身都被侯爷宽大的外衣包着,软软地靠在他怀里。   从属下的角度,只能看到外衣里伸出来的套着绣鞋的小脚,随着侯爷的走动轻颤。   属下抬起头,正对上主子幽深的目光。   他浑身一颤。   ……   乔沅一睁眼,正好对上齐存黑沉的目光。   男人收回手,脸上没有表情,黑峻峻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她。   他在给她上药。   药物涂抹的地方冰冰凉凉的,晕过去前的记忆回笼,红霞一点点从白皙的颈下蔓延上脸颊。   乔沅愣愣的,仿佛还没有回神过来。   他怎么能、做出这么羞耻的事情。   火辣滚烫的气息仿佛还弗在耳边,乔沅的眼里渐渐盈上一丝水色。   被他触碰,就这么难以忍受吗。   齐存的手一点点收紧,却到底记挂着她的身体不能再受刺激,只好扯了扯嘴角。   “乖,别动,我给你上药。”   才离开他不到两天,又是起疹又是发热,还被他在气头上一阵折腾,不上药的话,乔沅这走两步就喘的身子受不住。   乔沅恼羞成怒,她这样是谁害得啊,明知道她身子不适,还非要胡来。   虽然是座破庙,但好歹也是有佛祖供奉的,他怎么能,在佛祖眼皮子底下做那种事……   乔沅现在回想起来都羞得脚趾蜷缩。   齐存见她突然闭上眼睛,还以为她是不想看见他这张脸,黑漆漆的眼眸里划过一丝受伤。   就算不想看着他,这辈子,乔沅都得跟他绑在一起。   齐存眼里闪过危险的寒芒,他闭了闭眼,拉过乔沅的腿继续上药。   可怜的小乔美人浑身使不上力气,埋在软枕里的耳朵憋得通红,只能仍由他摆弄。   好不容易捱过这个羞耻的阶段,乔沅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裹上被子,卷成蚕蛹的模样,滚到床榻最里面。   这辆马车非常大,倒也够她随意翻滚。   齐存眼眸深沉,倒是没有再刺激她。   车厢内陷入沉默。   乔沅刚才脑子里气血上涌,现在耳朵里模模糊糊听到雨珠打在车顶的声音。   原来外头不知不觉下起了雨。   乔沅身上清爽,应该是被清理过。   至于是谁清理的,显而易见。   天蚕丝锦被质地柔滑,舒适地让人想把全身埋进去。   乔沅咬着指尖,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还是忍不住道:“我没有想和顾重私奔,是他把我带走的。”   沉默了片刻,车厢内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嗯。   齐存相信她?   乔沅心里一松,别别扭扭地探出头来,细软的发丝铺在被上,衬得那张小脸蛋越发乖巧。   “你别生气了。”   来抱抱她好吗,她几天也很担心他。   齐存看了她一会儿,仿佛听到了她心里话,从善如流地俯身抱住了小妻子。   他抚了抚怀里软软的身子,语气听不出什么:“我知道。”   他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是相信乔沅的解释。   乔沅环住他脖颈的手忍不住掐了他一下。   齐存像是感觉不到,视线不知落到了哪里。   身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仿佛要把她融进骨血里。   乔沅都觉得有点痛了,忍不住嘶了一声。   齐存这才如梦初醒,怔怔地松开手。   乔沅郁闷地躺回被子里。   看他现在的样子也听不进她的说辞,只能期待他自己调查的结果早点出来吧。   乔沅躺在温暖的榻上,之前一直绷着的心弦放松下来。   不管她承不承认,待在齐存身边,总有一种满满的安全感。   仿佛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他顶着。   乔沅到底还在病中,听着外面的雨声,不知不觉眼皮又迷迷糊糊搭下来。   马车突然一个颠簸。   齐存及时伸出手,免得裹成一团的乔沅滚下榻。   乔沅从梦中惊醒,费力地掀开眼皮,语气含含糊糊,软得不可思议。   “怎么了?”   齐存轻轻拍了拍她身上的被子:“没事,睡吧。”   安抚住受惊的乔沅,他这才沉下眉眼,掀开马车的帘子。   属下着急地上前回禀:“侯爷,马车后轮陷进泥潭里了。”   像这种下雨天,泥坑里容易积水,形成吸力很强的泥潭。   就算是活物掉进泥潭里,想脱身都不容易。   属下刚才试着驾着马车继续往前走,可是马都不能前行一步。   属下试探地问:“侯爷不若带着夫人骑马回去吧。”   以乔沅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不适合骑马的。   齐存皱着浓眉,看了眼天色。   这个时辰已经不早了,若是让属下回去喊人来,回到府上都深夜了。   齐存长腿跨下车辙。   *   乔沅睡得很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很安静。   齐存不在马车上。   身上锦被裹得非常严实,乔沅感觉自己身上都要热出细汗。   她记得自己没盖这么紧啊,乔沅费力地把被子往下拉一拉。   马车外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乔沅转了转头,慢吞吞爬起来,指尖捏着窗帘往外看。   雨这时候下得很大了。   豆大的雨珠落在地面,还会溅起细小的水渍。   天色已晚,周围的一切都仿佛罩在雾里。   男人脱下了外袍,只着单衣,雨水从头顶落下,划过脸颊,肩颈,没入衣中。   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打湿了深色的衣物,贴在身上,勾勒出健壮的肌肉线条。   粗壮有力的大手探入车板下,摸索了一下,找到着力点,手臂用力,仿佛可以看到皮肤下的脉络。   笨重的车轮一点点从泥潭中脱离,最终稳稳地落在一旁的平地上。   需要几个成年男子合力才能抬起的车轮,被他一人解决。   在这个过程中,乔沅感受到马车微微的倾斜,却像是顾忌着什么,幅度并不大。   若不是她醒了,都不会察觉到这个动静。   像是察觉到了一股目光,齐存下意识顺着视线看过来。   乌蒙蒙的天色中,男人的眼神依旧敏锐,或者说,他对这个目光的主人敏锐。   像是身上装了磁石,每次乔沅看他,他总能及时捕捉到。   并且身体为收到这样的目光感到兴悦,血液流通都微微加快。   刚抬起一个笨重的车轮,身体都没有反应,平静得如一潭死水,现在就像死水活过来,迅速发热。   男人的眼神炽热,在黑夜中亮得惊人。   那股执拗劲,让旁观者都感到胆战心惊。   乔沅攥着帘子的指尖紧了紧。   刚展开了手脚的齐存还没来得及伪装成正常人,脸上的野性没收敛干净。   这是乔沅第一次在意识清醒的时候稍微触碰到他的真面目。   像是猛兽捕捉到了一只猎物,死死咬着不松口。   乔沅张了张口,发现嗓子有点紧。   她趴在这窗口看了有一会儿了,有些微凉的雨丝落在手上。   乔沅捂着唇咳嗽了下,注意到齐存紧张的目光,向他招手。   “解决完了就上来吧,我想儿子了。”   齐存僵硬地身体一点点放松,慢慢走过来,踩在松软的地上,脚步沉沉,声音几不可闻。   “好。”   *   回到府上,红玉赶紧扑上来。   显然乔沅失踪的这两天来,她一直担惊受怕。   尤其是给乔沅擦身子的时候,看到她身上的痕迹,眼眶一下就红了。   乔沅心虚地别过眼。   该怎么说,乔沅并不是她想象中受尽绑匪的折磨。这些痕迹,其实都是齐存后来折腾出来的。   等躺在自己熟悉的拔步床上,乔沅心里陡然涌上一股踏实感。   府医刚来过一趟,给乔沅开了一些药,红玉拿着药方下去煎了。   半梦半醒间,手指被人轻轻捏了捏。   乔沅睁开眼,就看到高高大大的男人坐在她床边。   齐存换下了溅满泥点子的衣服,穿上玄色锦袍,又是那个气势威严的镇北侯。   他饶有兴致地把玩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   乔沅打了个哈欠,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娘那边怎么样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乔母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齐存拨了拨她粉嫩的指尖,“放心,我已经派人通知岳母了。”   信任的小辈绑架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乔母会受什么样的打击。   齐存仿佛看出了她的担忧,忍不住加重力气,语气沉下。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待在府上养病,静水庵那边也不缺人伺候。”   乔沅以为他是担心她的身体,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养好身子再说,于是乖乖应下了。   *   一觉醒来,小玉简直觉得晴天霹雳。   原本以为再也看不到的夫人突然又回来了,似乎除了生了点病,也没缺胳膊少腿。   整个正院的气氛都放松了。   天知道,夫人失踪的那几天,侯爷似乎看起来平静。   他们却都知道,那双幽深的黑眸里蕴藏着火花,似乎随时会被点燃。   那几天,府上都提着一口气,连老太太那边也不敢过来打探消息。   正院的人欢欣鼓舞,小玉却一口气死死地堵在心里。   她借着送药的名头进去看了一眼,乔沅倚在床头,唇瓣微粉,还是那副娇贵得不知疾苦的模样。   小玉急躁地在房里来回踱步,若是到这个地步夫人都还没有离开,那她只能直接下手了。   想到前些日子托人买的药,她心里一紧。   侯爷那么威猛的身子,想必夫人一个人也应付不过来,多她一个,不是正好。   *   被按在榻上养病的这么些天,乔沅觉得自己都要发霉了。   齐存听府医说她要卧床静养,强硬地推拒所有人的探视,还要每天盯着她喝苦得掉舌头的药。   他不在的时候,红玉就代替监管的责任,连在府里活动都要限制。   每次乔沅要生气了,她就哭兮兮的样子:“夫人,大夫说您这身子,不好好养着会落下病根的。”   乔沅只能偃旗息鼓。   当府医通知病愈的那一天,乔沅兴冲冲地穿上漂亮的裙子,准备去锦绣阁看看有没有新出的珠宝。   没想到被门房拦住:“夫人,侯爷说您的病还没好,不能出去。”   乔沅一懵。   她觉得自己现在精力好得能骑着小马绕皇城跑一圈。   门房苦着脸,乔沅知道他接到命令,为难他也没有用,只好转头回去。   她又耐心地等了几天,要出府时还是被拦住了。   这下她觉出不对劲了。   齐存这是,在禁足她?   当晚,在齐存上榻的时候,乔沅抿着唇,伸出脚抵住他的肩。   乔沅的脚生得非常好看,足背微弓,脚趾羞怯地微蜷,像是莹润的珍珠。   白皙如玉的脚轻轻抵在男人的宽厚的肩膀上,越发衬得玉足纤细,只手可握。   绸裤微微向下滑,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腿。   齐存的眼神突然黑沉沉。   乔沅没注意到他的眼神,生气地质问他为什么不让她出去。   齐存勾起嘴角,平静道:“我没有禁足你,只是让你病好了再出府。”   但是这个病好没好,由他说了算是不是?   乔沅气闷,知道说不过他,转过身躲进被子里,不想看到他。   齐存怕她呼吸不畅,微微拉下被子,神情很认真。   “府上有什么不好,这里所有人都听你的,儿子也在这里,你要是闷就去逗他玩。”   为了留住乔沅,齐存很没有父爱地把儿子卖了。   乔沅气呼呼地瞪他一眼,烦躁地推开他的手。   从这天起,齐存几乎不再掩饰他的意图,乔沅眼睁睁看到丫鬟送过来一张宴会的帖子,还没到她手上就被齐存的人截胡了。   虽然府里确实也不无聊,毕竟在这一年多里,乔沅把镇北侯府完全改造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吃喝玩乐都有,但她还是觉得不尽兴。   凉亭中,乔沅撑着腮看着平静的湖面。   海棠红裙摆铺散在长椅上,点缀的珍珠微微散发着莹润的光辉。   身边的人都知道她不开心,此刻也不敢打扰她。   庭哥儿被丫鬟抱着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支刚剪下的花,还没进亭子,就迫不及待地出上半身想要扑过来。   “娘……花花……”   他头上终于有头发了,发质柔软,衬得脸蛋越发玉雪可爱。   见乔沅接过他小手上的花,眼睛亮晶晶的。   乔沅忍不住揉揉儿子肥美的双颊,然后被那柔软丰盈的触感吸引,直到把儿子欺负得脸蛋通红才停下。   庭哥儿一如既往的好脾气,被欺负得眼里泛着水光,还要往乔沅怀里钻。   这傻儿子真的是她生的吗,乔沅忧愁地叹了口气。   *   小玉鼓起勇气在路上拦住侯爷:“奴婢,有夫人的话要带给侯爷。”   乔沅的话?   齐存脚步顿了顿,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什么话。”   明明那眼神里毫无感情,小玉却羞得脸颊通红。   她定了定心,略微靠近了一点:“夫人……夫人问侯爷什么准许她出府。”   齐存鼻尖嗅到一股异香,皱着眉头往后退一步。   他还以为是什么事。   这种话乔沅几乎每天都要说一遍,他早就习惯了。   齐存转身就走,却觉得那股异香越来越浓。   *   乔沅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是一只小兔子,在河边好好地喝水,突然来了一只大野狼。   小兔子来不及逃跑,只能眼泪汪汪地求大野狼不要吃它。   大野狼眼里泛着诡异的光,不仅不放过它,还把它全身上下都舔了一遍,浑然一副马上吃大餐的架势。   乔沅被吓醒了,然后她就发现,这好像不是梦。   美人刚从梦中醒来,就发现脸颊湿漉漉的,神色中带着一丝茫然。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折射出那红润唇瓣上的水光。   是齐存最心动的模样,也是他最恨的模样。   因为讨厌他把她囚在府里,就要把他推给别的女人吗?   休想,他死也要和这个没心没肺的姑娘搅在一起。   乔沅感受到他身上几乎要烧起来的温度,不安地抵住他的胸膛,却又被烫得缩回手。   没抓住最后防守的机会,那么接下来全部属于齐存进攻的部分。   带着怒气的吻落在乔沅脸上。   镇北侯府无人不知,夫人喜欢漂亮名贵的花。   正院就养了许多花。海棠,菊花,梨花,兰花,什么都有,一片鲜妍夺目。   按她的话说,一间种满花的处所,才配的上她这样的美人。   这几日有一盆紫龙卧雪正在花期,乔沅每天都让人搬到院子里晒太阳,今晚好像忘了让人搬进来。   窗外刮起大风。   美丽脆弱的兰花被人遗忘在庭院中,被恶劣的风一次次压弯纤细的枝茎。   ……   翌日   书房的人敏锐地察觉到,侯爷今日不同寻常。   像是猛兽终于饱餐了一顿,懒洋洋的神色中带着一丝餍足。   却好像又有别的烦恼,眉宇间压抑着怒气。   直到下面的人呈上来一份证词。   “你说什么?”   属下不知为何有些胆战心惊。   “属下把小玉拷问了一遍,她是从外头买进的那种药物,和夫人没有关系。”   “另外,之前顾重带着夫人藏身的那个宅子的主人也找到了,他是顾重的远房亲戚。”   属下咽了咽口水。   齐存发誓,自己居然从这个胆大包天的属下眼里看到了一抹同情。   “那个人说,夫人在宅子里的时候还试图找出去的路线,也就是说,夫人并不是自愿和顾重私奔的。”   齐存眼前一黑,脑子里浮现出早上出门时乔沅红肿的水眸,他帮着擦药时还不断轻颤的身子。   他现在主动去砍一捆荆条还来得及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身体已被掏空,双眼呆滞.jpg   另外,提前祝宝贝们新年快乐呀!!!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侯爷。”   齐存回到正院的时候, 院里的丫鬟看他的目光都躲躲闪闪。   昨夜房里床榻的咯吱声几乎响了一夜,守夜的丫头红着脸站得远远的还堵不住,最后还是红玉过来让她们先下值。   现下近午了夫人还没有醒, 丫头进去看了一眼,马上又红着耳朵出来了。   她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幕。   房内帏帐都拉着, 光线昏暗, 像是怕惊扰美人的好眠。   屋子里头暗香浮动, 旖旎无限。   还没走进, 就仿佛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氛围,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夫人微微侧着身子,面朝墙内。   乌黑发亮的发丝铺散在床铺上, 只朦朦胧胧看到夫人雪白的面颊,在昏暗的室内几乎发着光。   珠玑玉貌,粉态生辉。   小丫鬟不认得多少字, 此刻脑子里却突然闪过前几日看过的一本诗集。   她的心跳微微加快, 刚想轻声喊夫人,却见美人突然动了动。   应该是在睡梦中觉得不舒服, 想换个姿势,白皙如玉的手臂从被中探出来。   丫鬟无意中看到, 像是受惊了一般马上低下头。   那只本该粉嫩得没有一丝瑕疵的手臂,布满星星点点的红痕,连花瓣儿的指尖都印着一个明晃晃的牙印。   连手臂尚且如此,小丫鬟简直不敢想象那软被下的身子又将是怎么恐怖的现状。   昭示着让人头皮发麻的爱意,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灌满这具娇弱的身体,不管她能不能受得住。   小丫鬟吓得赶紧跑出来, 好像再慢一步,会让守护占有这件珍宝的野兽觉得她有觊觎之心, 然后将入侵者撕得粉碎。   在丫鬟们眼里镇定自若,稳如泰山的侯爷,跨进这个院子,心里就不停的在打鼓。   按照乔沅娇气又羞怯的性子,若是知道院里的丫鬟都知晓昨夜的动静,可不得恼羞成怒。   好了,他在她眼里,又罪加一等。   齐存提着胆,长腿迈进门槛,关上门,隔绝外界的声音。   屋子里很安静。   齐存早上出门时怕乔沅要一觉睡到中午,给她喂了点汤水。   那时候乔沅还没有醒,眼睛都闭着,只能下意识随着他的动作吞咽。   齐存想到小妻子委委屈屈颦着眉的样子,眼神柔软下来。   掀开纱帐,小美人果然还在沉沉地睡着。   颈侧的发丝蜿蜒钻进领口,乌发,雪肤,明明是水墨画,偏偏展现出来的是世间最浓烈的色彩。   足以把凶猛的野兽烧得头脑发昏。   齐存不敢叫醒她,只好坐着等她醒来。   乔沅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阔结实的背影。   背影的主人,化成灰她都认得,在梦里还扰得她不得安宁。   乔沅磨了磨牙,尤其是感觉浑身酸痛,身体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那股怒气更盛了。   像是猛兽感受到了危机,齐存回过头来,対上乔沅灼灼的眼神。   他默默地把手里的东西往后藏,明显是做贼心虚。   乔沅看见他的动作,怒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一开口,她就被自己的声音惊住了。   略微有些哑,但是不难听,柔柔媚媚的,简直酥到骨子里。   让乔沅一下就想到了不好的事情,脸色沉下。   齐存见她脸色不好,只好把东西拿过来。   是乔沅昨天穿的小衣。   男人昨晚在气头上,手法粗暴,那两根细细的带子摇摇欲断。   乔沅还没来得及生气,被这一幕惊住。   古铜色的手指捏着一根银针,显然是干活干到一半。   粗壮的大手,细细的银针,対比非常鲜明。   针脚紧密,手法熟练,乔沅觉得,比她自己缝的都好。   向来拿惯刀剑的大手,此刻捏着一根小小的针。   她一时被震住了。   齐存嗓子紧了紧,破天荒地耳根有点红。   “我昨天力气有点大,想看看能不能缝好。”   他一个人摸爬滚打长大的,以前还没出头的时候,衣服破了,都是自己缝。   久而久之就熟练了,他的针线功夫,恐怕比乔沅这个心血来潮才摸一下针线的娇小姐都好。   乔沅不语。   好半晌,她终于回过神来,脑子里闪过一样东西。   想到齐存包袱里那件皱巴巴的小衣,乔沅艰难地开口。   “所以,那件小衣是……”   齐存也有点尴尬,但他一向脸皮厚,面上看不出来。   “是我自己做的。”   开了口,他就坦然多了:“你穿过的衣裙,寝衣,我都收好了。”   然后裁裁剪剪,缝缝补补,做成了一件居然能把乔沅骗过去的小衣。   难怪她自己都没见过,一点印象也没有,还以为是别的女人的。   乔沅觉得,他还不如直接偷一件算了。   自己偷偷摸摸用她的旧衣物做一件小衣,听起来真的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事啊。   因为太过震惊,乔沅刚醒时积蓄的怒火,居然就这么僵在半空中。   她脑袋放空,唇瓣微微张开。   那唇瓣仿佛被用力碾过,艳得滴血,连边缘都泛红。   就算过去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恢复成平常的样子,红润得让人一眼就看出遭受了什么样的対待。   齐存心里微微发热,趁着乔沅还没回过神来,胆大包天地亲了一口。   小美人恼怒地推开了他。   齐存也不在意,传人进来。   丫鬟刚把水放下,齐存就让她们出去,然后殷勤地抱起小美人洗漱。   乔沅用香盐漱了口,刚含一口水,齐存就把盂举到她唇边。   细心周到,不假于人手,好像乐在其中。   乔沅稍一没看住,就见齐存拿了一条石榴裙出来,眼神蠢蠢欲动,显然还想帮她换衣服。   乔沅忍无可忍:“滚出去。”   齐存遗憾地收回目光,悻悻地出去了。   红玉进来了,扶着乔沅到屏风后面换衣服,过程中都不敢多看一眼。   先前夫人被侯爷抱着回来的时候,她还有隐隐的担忧。   男人的劣根性向来如此,夫人失踪了两天,难保侯爷心里会不会有疙瘩。   现在她见到夫人身上的这些痕迹,心里一直提着的气终于放下了。   她心里把乔沅当妹妹,自然希望她和夫君好好的。   乔沅脸色涨红,几乎不敢想象外面那些丫鬟会怎么看她。   都怪齐存。   尤其屏风后还摆着一个巨大的浴盆。   乔沅眼尾无意中扫到,昨夜的记忆一下就浮现出来了,脸色噌地一下涨得通红。   浴盆周边还有一些未干的水迹。   昨夜闹得太晚,乔沅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齐存就没叫人进来收拾。   收拾好,终于传上午膳。   齐存不停地给乔沅夹菜,还想黏黏糊糊地喂她吃。   丫鬟们捂着嘴偷笑。   有完没完?   乔沅脸上的红晕就没消下去过,恶狠狠地瞪了齐存一眼,他才终于消停下来。   一碗鸡蛋羹被端上来,里面混着红糖水,还撒上了一些芝麻。   看着非常好吃。   乔沅好奇地戳了戳:“我没点这个。”   红玉笑着解释:“夫人,这个是补身子的。”   乔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小作精终于找到时机发脾气,把调羹一扔:“我不吃。”   齐存不懂这些,只听到対身子有好处,着急道:“既然是补身子的,媳妇儿你就吃吧。”   小作精会乖乖听话才怪。   要是在营里,有哪个人敢挑食,齐存就让他知道什么是军法。   但是対上娇气的小媳妇儿,他说话都不敢稍大点声。   齐存只能耐心哄她:“阿沅乖乖吃饭,养好身子我陪你出府玩儿好不好?”   他知道乔沅想出府,为了让她吃点东西,只好使出杀手锏。   乔沅想了想,同意了。   但是得让小厨房再做一份,齐存也得一起吃。   哼,要丢脸一起丢。   红玉下意识看向侯爷,见他脸上没有反应,又去端了一份上来。   庭哥儿眨着大眼睛,见爹娘面前都有这个东西,于是也闹着要。   他现在月份大了一些,可以吃这种铺食。   于是小厨房又做了一份。   这下好了,一家三口,整整齐齐。   *   之前齐存封锁城门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但是并没有把乔沅失踪的事情广而告之,而是以抓贼人的理由。   顾家虽然远在苏州,但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儿子做的事情,却还是听之任之。   反正这种事只是女子吃亏,対男子而言,不过是添了一桩风流韵事。影响不到顾重什么,等他觉得腻了自然就会回来。   却没想到等乔沅都已经回了镇北侯府之后,顾重还是没有消息,顾家人傻眼了。   乔沅用完午膳被人搀着在院里消食的时候,听说顾家来人了,下意识看向齐存。   他之前叫人搬了一张软榻出来,怕乔沅走着会累。   但是乔沅坚定地拒绝了。   此刻齐存懒洋洋地躺在上面晒太阳,像是刚捕猎完的猛兽,微微阖着眼皮,玄衣上金线流光。   他仿佛注意到乔沅的目光,睁开眼睛,忽的一笑。   “我去去就来。”   他说的去去就来,还真的没有夸张。   不到一刻钟,齐存面色平静地就回来了。   乔沅从他脸色看不出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顾重他……怎么样了?”   问出这个话,并不是対顾重有感情,只是纯粹出于好奇。   她那时候躺在破庙里,整个人都快要昏过去了,因此也就不知道外面两人的机锋。   齐存看着她,眼眸漆黑。   乔沅怕他又要发疯,小声把顾重小时候救过她的事说了。   齐存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眼里隐隐闪着寒芒。   他最终还是没有把顾重最后的结果告诉乔沅,只说了小玉昨晚下药的事。   乔沅:……   所以她现在浑身凄凄惨惨,走路都要人扶着,完全是被殃及池鱼了?   当晚,齐存假装镇定地想上榻,被发脾气的小美人抵住。   最终还是逃不过睡书房的命运。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亲亲宝贝们~   感谢在2021-12-31 18:24:39~2022-01-01 18:1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常旅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常旅客 9瓶;白桃与香菜、是俨俨不是严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夜幕低垂, 江上漂浮着几只灯火通明的船只,黑沉的江水都要被照亮了,远处隐隐可听见缕缕丝竹声。   一艘华丽的大船上   穿着统一服装的侍女端着菜肴, 敲响了房门。   里面一片安静。   侍女眼观鼻鼻观心,在船上待久了, 接触的贵人多了, 自然也就见识了不少事情。   今天整艘船都被一个贵人给包了, 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财大气粗的人, 惊叹之余,伺候得更加谨慎。   像这种身份的贵人,若是哪里冲撞了, 一根指头就可以捏死她们。   因此就算房里没有动静,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房内终于隐隐传来动静,好像是人体落地的声音, 只是铺着地毯, 传到外头也并不明确,只让人疑心自己听错了。   好一会儿, 门被从里面打开。   侍女不敢抬头,只感觉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堵在门口, 低声说:“奴婢给大人送饭菜。”   那人转身,侍女小心翼翼地跟进来,把饭菜放在桌上。   这艘船的花费极大,装潢自然也非常华丽。   这间屋子极大,内室与外室之间,以一道散花纱帐隔开, 内室的景象朦朦胧胧。   开门的那个男人又转身进了内室,侍女听见男人低沉的嗓音, 似乎在哄着里面的女子用些饭菜。   女子的声音很小,像是泡在蜜罐里,软语带着娇嗔,听不清说了什么,却明显好听极了。   单单是听着,仿佛就能想象出娇纵的女子是怎么仗着男子的宠爱肆意妄为的。   侍女面上不显,心里却一惊。   她见惯女子对男子如何依附顺从,却是头一次见到女子这么娇纵。   恃爱行凶,似乎自己也知道怎么矫情也有人哄着,于是越发不可收拾。   侍女越发谨慎,行了一个礼,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在带上门之前,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散花纱帐被掀开,身材健壮的男人抱着一个女子出来。   男人衣襟微微凌乱,露出一点壮实的胸膛,透着无限暧.昧,显然,可以看出刚才被打断的事是什么。   他实在太高了,衬得怀里的女子身材非常纤细,腰肢只手可握,脆弱得让人怀疑是不是稍一用力就会断。   细软的青丝垂在胸前,随着呼吸高低起伏,侍女轻轻扫过,莫名有些脸红,赶紧移开了目光。   女子的面容被云鬟遮住,直到门被关上,侍女只记得那只搭在男子肩头的玉手,白得晃眼,像是一捧新雪。   这是哪家大人新纳的小妾吧,这个时候男子的新鲜劲儿还没过,正是蜜里调油的阶段。   虽然没看清这个女子的面容,侍女觉得定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希望她得宠的时间长一些吧,以后也能好过些。   即使那位姑娘都不认识她,侍女也下意识希望她过得好。   乔沅微微红着脸,被齐存放在软座上。   若是仔细看,那白里透红的脸蛋上,还有一个几不可见的牙印。   齐存丝毫不愧疚,还殷勤地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   人的脸皮真的有这么厚吗。   明明听到外面有人,怎么还能毫无负担地想继续这种事?   乔沅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齐存坦然回望。   最后,还是乔沅败下阵来,低下头喝汤。   今天是花灯节,之前齐存答应她出府,说到做到,包下一艘船陪她出来玩。   花灯节是上京很久的习俗了,同时,这也是一个约定俗成的日子。   青年男女没有平时的顾忌,可以大胆地出门游玩,若是幸运的有看对眼的,可以告诉家中长辈,倒是促成了一段姻缘。   乔沅耳根有点红。   花灯节出来玩的更多是未婚男女,成亲了的哪有这么多闲工夫,家里家外都忙活死了。   乔沅虽然不忙,家里的庶务都由专门的管事打理,她只需要月末看一下呈上来的账本就好。   但她和齐存连孩子都有了,混在这热闹的气氛里怪不好意思的。   她自己没发现,不说她的年龄和外貌本就年轻得过分,就她和齐存走在街上,和那些懵懂青涩的男女没有丝毫不同。   热烈,紧张,以及急促的心跳。   齐存倒是没有注意这些,在他眼里,乔沅真的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小姑娘不都爱这种热闹吗。   乔沅用了一道奶油松香酥卷,外加一碗火腿鲜笋汤,就吃不下了。   她的胃口向来小,还被齐存调侃小鸟一样。   齐存义正严词地说:“那我要检查一下。”   他的脸色正经极了,桌下却把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肚子。   软软的,很有弹性,摸着摸着就不想放手了。   乔沅拍掉那只不安分还想往上的爪子,敦促他快点吃。   嘴上说不好意思的人,其实心里早就想到外面玩了。   齐存把她面前没吃完的饭菜都倒自己碗里,他自己一点都不介意,倒是乔沅颈边又泛起了漂亮的薄红。   侍女送过来的饭菜很丰盛,乔沅只吃了一点,剩下全进了齐存的肚子。   他人高马大的,吃完也一点不觉得撑。   江上放起了烟火,周围几条船上的人都探出头来看。   乔沅突然想到之前齐存半夜给她放的烟火,绚烂夺目,比这次的还盛大。   见识过那种瑰丽,眼前的就不够看了。   乔沅索然无味,转过头想说下船,不期然对上了齐存的黑眸。   他的眼神似乎一直没离开她,金色的烟火倒映在那双极深的墨瞳里,隐隐有流光闪过。   乔沅脑袋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近,在他的唇即将贴上她时,下意识伸手挡住。   齐存也不在意,眼睛里还含着笑意。   掌心一片濡湿,指尖传来被啃咬的感觉。   不疼,就是怪怪的。   乔沅像是被火舌舔过,飞快地缩回手,踌躇了半晌,憋出一句。   “我们快下去吧,再晚就要关市了。”   齐存眉宇间的欲求不满都要溢出来了,但是怕乔沅对上次的事情有阴影,不敢让她看出来。   他只好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会儿,免得在外面出丑。   大街上非常热闹,摩肩擦踵,年轻男女都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容光焕发。   在这么多神采飞扬的男女中,乔沅依旧是视线中心。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要不是身边有黑着脸的男人镇着,不少蠢蠢欲动的公子都想靠近了。   旁边的摊贩见他们衣着华贵,招揽生意:“大人,夫人,要不要试试荷花灯,把心愿写在上面,花灯神会保佑的。”   乔沅觉得有趣,拉着齐存买了两个。   齐存以往对这个嗤之以鼻,但现在却认认真真地写下自己最想做的事,并且许愿了频率。   嗯,一日最少三次吧。   不知道花灯神管不管这个。   齐存看向身旁的美人,没想到乔沅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还特意站远了些。   她故意避开他的视线,在灯写了些话,放入河里。   齐存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   接下来,齐存见识到了乔沅花钱的功夫。   许是在府里闷了太久,她现在看什么都新鲜,看见什么都想买。   府里有更好的,乔沅也想买,有些一看就是买了也不会用到的,她也不在乎。   千金难买美人高兴。   齐存没有阻止她,利落地掏钱。   今日出来没有带上丫鬟,于是丈夫的作用就显现了。   齐存手上的盒子几乎要把眼睛遮住了,兴致勃勃的小美人来到一个小摊前。   这里摆的都是一些珠宝首饰,也有几个姑娘在旁边挑选。   齐存虽然不懂这些,但看乔沅日常的穿戴,无不奢华精致,久而久之也锻炼出了眼力,看得出这小摊上没什么好货色。   她若是喜欢,库房里还有不少皇帝赏下来的好东西。   齐存刚想叫住乔沅,就见她拿起一个簪子,让他低下头。   两人身高相差大,乔沅踮着脚,手扶在齐存肩上。   柔软的香气在他鼻尖萦绕。   乔沅退后几步,打量一下,觉得不错,又让他买下了。   一根木簪,最多雕工精细了些,不到十钱,就把镇北侯感动地死心塌地。   甚至钱还是他自己出的。   最后,齐存两只手都拿不下了,只好留下地址,让店家送到府上。   丝毫不在乎店家惊恐的眼神。   华灯初上,齐存终于背着困倦的小美人回家。   乔沅趴在他背上哼哼唧唧喊累。   路边一对母子发生了争执。   那个年长一些的妇人气急了,直接动手,蒲扇大的巴掌落在少年单薄的身上。   “我把你养这么大,现在你哥哥犯事了,你还见死不救,怎么这么恶毒啊。”   少年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对待,闷不吭声,任由她发泄。   齐存无意管别人的家事,尤其背上的乔沅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只想快点回府。   经过这对母子的时候,乔沅被吵醒了,无意中瞥了一眼。   被打的居然是那个路口买茶水的少年。   他现在的样子和之前在乔沅面前很不同。   之前是生气蓬勃的,眼睛里有光,跑腿的活干不了,又很快找到新的活计。   现在则是死气沉沉的,脸色灰暗,任由拳脚施加在身上也没有反应。   齐存感受到背上的动静,顺着乔沅的目光看去,略一挑眉,显然也认出来了。   他没打算插手,在快要越过那对母子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张脸。   年长妇人打累了,终于停下手,无意间一抬头,吓得腿一哆嗦。   妇人下意识退后几步:“你是……你是齐……”   齐存很早就参军了,但若是没记错,这个妇人是乡下齐家的邻居。   齐存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落到那个死气沉沉的少年身上。   他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少年熟悉了。   因为他,或者可以说是她,和自己早死的老爹有三分像。   --------------------   作者有话要说:   7号之后就可以空下来,加更已经在路上啦~   感谢在2022-01-01 18:16:36~2022-01-02 20:0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余梦知遥、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KT 30瓶;@拉拉 5瓶;苏薏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深夜, 镇北侯府正堂灯火通明。   一幕闹剧。   乔沅坐在一旁,低头抿了口茶,默然不语, 纤长的鸦睫垂下,在眼睑打下一层阴影。   堂下的年长妇人面色惶恐, 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个秘密。   若是和齐家的人没见面还好, 如今已经瞒不下去了。   凭着少年这张脸, 就是说他和齐家没关系也不信。   尤其齐存还在这里, 一个普通的妇人,在这样深重的阴影下,没有胆子说谎。   年长妇人叫李氏。   当时她和王氏在田里做活的时候, 一起发动的。   乡下农妇也不讲究,几个人把她们送进了周围一个草棚子里,就这样生了。   谁知当时情况慌乱, 两个生的都是女孩, 刚生下来也看不出样子,竟然就这么搞混了。   到孩子七八岁的时候, 李氏先发现不对劲了。   自己女儿怎么越来越长得像隔壁家的?   她没有声张,默默地观察了一段时间, 比较了两个人的长相,心里也就差不多明白了。   其实到这里,毕竟孩子也还小,两家人把孩子换回来就好。   但当时一个退伍的同乡回来,把一个消息带到了村里。   齐家那个参军的儿子,不仅没有死在外头, 反而在军营里越混越好了,手里管着几千个兵!   李氏当时眼皮一跳, 眼里闪过那个小子狠厉的面容。   从小,齐家这孩子就跟村里其他孩子不一样。   年纪小小,眼神却是凶狠的,比他大的孩子欺负他,他直接冲上去揍,力气比不过就抓咬,一嘴的血,跟头狼崽儿似的。   这样的人,在那死人场都能混出头,他不发家谁发家?   凭着心里的预感,李氏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还越来越限制家里女儿的外出,最后,直接以家里忙为由,不让她出去。   果不其然,没过两年,外面就来了人把齐家母女接走了,村里人都知道人家以后可就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了。   王氏风风光光坐着他们村里从来没见过的马车走的时候,李氏偷偷去看了一眼。   她的亲生女儿身上穿着一看就贵的不得了的衣服,兴奋地坐在车上,要去过好日子了。   反正以后两家人也碰不到了,她就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吧。   谁能想到,天意弄人,居然就这么让她撞上了。   齐薇本来已经睡了,被丫鬟叫起,说是侯爷让她到正堂去。   她一进来看到这么多人,尤其看对上跪在地上的那个女人热切的目光,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此刻她听完这些话,浑身如坠冰窖。   不可能!   她姓齐,是镇北侯的妹妹!   才不是这个寒酸得像叫花子的人的女儿!   齐薇一下就扑到王氏怀里,尖叫道:“不是的!这个叫花子讹人还讹到镇北侯府了,娘,快把她打出去。”   王氏恍恍惚惚回过神,看到女儿惊恐的脸。   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不是亲生的,任谁听到也要惊掉下巴。   但是,那个沉默的少年,或者说是少女,抬起头的时候,她心里隐隐就猜到了会发生什么。   王氏下意识抓着齐薇的手,看向齐存:“这,侯府也不是养不起两个女孩儿,老大你看……”   不管是不是亲的,在身边养了这么多年,再说,这也不是齐薇的错,怎么可能一下就赶走。   齐存从始至终没出声,面上一派威严。   借着桌子的遮挡,外人看不出来,底下那只大手早就钻进媳妇儿袖子里去了。   桃粉色的仙袖下,那只不请自来的大手丝毫不讲礼节地东探西探。   两根手指不知何时静悄悄圈住了那节洁白如霜雪的细腕,擦过那块精致小巧的软骨,滑到柔软细腻的掌心,试探性地挠了两下。   乔沅怕痒,就要抽出手来。   她那小鸟一样的力气在齐存这里忽略不计,古铜色的大手得寸进尺地嵌入雪白的指缝。   黑白交错,越发衬得那只小手像是刚出生的奶猫儿似的,被强势的大狗狗压在身下,任它逗弄。   稍微拨一拨狗爪,小奶猫就被翻了个身,可怜兮兮地露出柔软的肚皮。   乔沅耳根绯红,像是桃花上染了一层落霞,漂亮地惊心动魄。   严肃的气氛,掩盖了这场发生在桌底下的旖旎。   乔沅压着声:“放开。”   齐存假装没听到,正襟危坐地看向堂下。   其他人见他沉着脸,还以为他是在思考怎么处理这件事。   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等待他的宣判。   袖中,一黑一白还在追逐,不断游移,分开,又被黏得没有一丝缝隙。   像是广袤无垠的森林里,粗大的黑蟒嘶嘶地追逐自己的配偶,小白蛇却吃力于伴侣的求.欢,只好往更深的密林里钻去。   古树,老鹰,飞鸟,兔子,甚至一草一木,共同注视着这场纠缠。   原始的天性,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年,也就是李苓,冷不丁开口。   “娘,你之前让我去讨好钱大人,让他放了哥哥,那现在我应该不用去了吧。”   她对着李氏说的。   周围人的脸色一变,都听出了所谓的讨好是怎么回事。   李氏的脸涨得通红。   之前她的亲生儿子冲撞了钱员外家的公子,被钱家扣下来了。   他们没有银子把人赎回来,这时候倒想起这个女儿,赶紧进城来找她。   李苓很早就进城来独自找活干,他们本来不同意,但见她每月往家里进了些账,也就不管了。   李氏看到许久不见的李苓,突然变了主意。   与其花一大笔冤枉钱把她儿子弄出来,不如直接把李苓说给钱家好了。   钱公子可能看不上李苓,但钱员外是出了名的荤素不忌,若是李苓答应,十有八九能成。   反正李苓也到了婚配的年龄,天天在外头跑腿算什么活计,不如进了钱家吃香喝辣。   李氏本来心里觉得自己是真的为李苓着想,但是现在这么多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脸皮不由得火辣辣地烧。   好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王氏怒不可遏:“李氏,你的良心真是被狗吃了!什么便宜你都想占,不怕损了福报。”   她转头看向儿子:“老大,你准备怎么办?”   齐存慢斯条理地把自己的手从乔沅的袖中抽出来:“报官吧。”   他都嫌处置李氏这种人还脏了自己的手,干脆交给官府,正好借此公布李苓的身份。   “至于齐薇,侯府不养闲人,你要是想留在这里,只能以丫鬟的身份。”   这对于齐薇来说,简直是一个惊雷。   她一向把面子看得比天大,一朝沦为自己看不上的丫鬟,不亚于要她的命。   “大哥。”她想上前求情,突然被王氏暗暗使了个眼色。   眼下她还能留在府里,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要是惹烦了齐存,他是会直接把她赶出去的。   这个偌大的侯府,完全是齐存一个人挣下来的,就算是王氏,也左右不了他的决定。   齐存懒得管她们之间的机锋,他现在只想抱着软绵绵的小妻子睡觉。   他现在还只能在书房睡,等会儿求求情,不知道可不可以搬回卧房。   两人一离开,齐薇就忍不住了:“娘,你刚才拉着我做什么?”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你还不知道你大哥的性子,他决定了的事没人能改变,总归你还在府里,娘还真能不管你不成。”   王氏是老太太,她要私下照顾着齐薇,底下人也不敢说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什么。   齐薇一想,确实如此。   两人低估了齐存的冷漠,他说的以丫鬟的身份,就不可能给王氏放水的机会。   现在母女俩还不知道明天一早要面对的是什么,还一如既往地亲昵。   站在一边的李苓格格不入。   李苓眉眼黯了一瞬,想到了什么,赶紧追出去。   所以,那个大美人现在是她的嫂子,她可以名正言顺地看她了是吗?   李苓心跳越来越快,跑过一个转角,脚步突然一顿。   朱红漆柱后,隐隐露出两片衣角。   桃粉的纱裙,被霸道深沉的锦衣锁住,在月色下轻颤,隐约流转着朦胧的月华。   轻盈颤颤巍巍地承载着沉重,最后还是不堪重负,冠上薄如蝉翼的金叶子在云鬟中细细密密地发着抖。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百合情节哈,问就是究极姐控or嫂子控 第29章   旖旎暗景在这个隐秘的小天地里流转。   李苓, 不,应该是齐苓,震惊地捂住嘴。   谁能想到, 外表威严冷肃的镇北侯,竟也有这么急迫的时候。   连回卧房都等不及, 就按耐不住地抓着人在无人的角落亲近。   因为漆柱的遮挡, 看不到两人的正面, 只能看到一只古铜色的大手紧紧地握住那截腰肢, 强制着人不能从身边逃走。   光是这么看着,就仿佛能感受到主人深沉的占有欲。   在这么急切的动作下,越发衬得那截柔软如柳枝的腰身脆弱得不堪一击, 在狂风暴雨的摧残下瑟瑟发抖。   齐苓脸色涨红,刚想偷偷溜走,却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动静。   在这么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乔沅的意识终于从迷迷糊糊中挣脱出来, 睁开眼, 对上了近在咫尺的黑眸。   那双黑眸里像是有火光,在夜色中灼灼发亮, 置身这种目光下,下意识让人胆战心惊。   乔沅身体一僵, 这才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   齐存欣赏着那张瑰丽脸蛋上一点点泛起的薄粉。   先是脸颊,然后眼尾,慢慢扩散,薄粉渐渐加深,转变为绯红,像是一盒胭脂染在宣纸上。   齐存的眼神也随之加深, 透着浓浓的欲.色。   美景惑人心神,尤其这美景还是自己造成的, 更让人从心里感受到一种满足感。   柔软的下唇被轻轻咬了一下,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珍馐,单纯地尝一口还不够,恨不得急切地吞进肚子里。   乔沅双眸水滟,见他现在还不要脸地贴着自己,忍不住挣扎起来。   旁边还有人,齐存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乔沅更多的样子,只好遗憾地退出来。   登徒子,臭流氓。   乔沅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殊不知她自以为凶狠,实际上桃花眼还泛着水光,在男人眼里更像是娇嗔。   让人忍不住想把这只娇里娇气的猫儿搂紧怀里狠狠疼爱。   齐存手指动了动,眼里闪过笑意。   乔沅推开他,从漆柱后面走出来。   她还没说话,就见这个小妹妹突然慌乱地捂住眼睛。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到。”   乔沅一愣,纳闷地低头看了一下身上。   衣服都还好好的穿着,没有哪里见不得人啊。   这个小妹妹惊慌失措的样子,倒是比刚才多了几分人气。   乔沅忍不住笑了笑,走过去拿下她的手。   一股幽香钻进鼻子里,齐苓以往从没有闻过这么好闻的味道。   齐苓忍不住睁开眼睛,就见美人嫂嫂笑盈盈地看着她,眼里像是藏着闪耀的星辰。   齐苓对上她单纯的目光,突然一顿。   她看到乔沅身上整齐的衣裳,就知道自己刚才想岔了。   齐苓这几年在外头讨生活,什么下九流的事都见过,下意识地就先入为主了。   刚才两人那样密可不分纠缠在一起的情状,周围脸红心跳的氛围,任何人看了,都不会怀疑他们在做那种事。   仅仅是这样简单的亲密就如此,简直不敢想象两人在榻上会是怎样的契合。   乔沅奇怪地看着齐苓发红的耳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对这个小妹妹的印象挺好,对她突然变成自己的小姑子这件事也接受良好。   她跟齐薇气场不和,以前一般也不太搭理她。如今齐苓到了府上,倒是可以给她作伴。   多了一个同龄人陪她玩,乔沅还是很高兴的,好奇地看了她会儿,抬起手碰了碰齐苓的脸。   果然听到一声抽气。   齐苓之前被李氏一顿拳打脚踢,脸上也挂了彩,只是刚才正堂里发生的事情太魔幻,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乔沅带着齐苓回正院,帮她上药。   齐苓耳尖也红红的,期待又忐忑:“我可以去吗。”   自她出生以来,接受到的善意太少,小时候还好,到后来李氏发现她不是亲生的,使唤起她来越发不客气。   粗糙的掌心被覆上一只软软的手。   软绵绵,像是踏在云上。   齐苓有些惶恐,怕自己给美人嫂嫂添了麻烦。   乔沅随口道:“当然,你现在住在府上,以后多来找我玩。”   反正她那里各种药膏多的是,尤其是之前那件事过后,齐存越发喜欢带这些东西回来。   千金一支的雪肤膏,莹肌散,玉容丹,听说还是宫廷秘方。   这些药膏都可以治外伤,散淤,消肿,消炎。   单纯的小美人还没有意识到狗男人的不轨之心,这是在暗戳戳为之后的计划做准备。   侯府太大,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齐苓从来没有来过这么气派的地方,此刻来不及生起自卑,认真地瞪大了眼睛。   她要记住去正院的路线,可不能忘了。   两个人手拉手,乔沅骄傲地向齐苓介绍自己的杰作。   她是怎么让人从外头购进假山石,然后又请人挖渠引水,栽树养花。   一步步把冷冰冰的军营变成如今这个典雅又不失生气的样子的。   齐苓听得眼神亮晶晶的。   齐存完全被两人抛在脑后,只好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乔沅兴冲冲拉着齐苓进了自己的屋子。   齐存面色坦然,刚想进去,就见乔沅转过身,气鼓鼓地看着他。   显然还记挂着刚才被欺负的仇。   他之前想搬回卧房,现在看来刚才的求情没起作用。   齐存只好收回脚。   他觉得自己好无辜,却刻意忽略了,哪有人求情会把人家欺负得眼泪汪汪的。   本该是低位者的姿态,却把高位者拖下来,恨不得两个人被绑在一起,抵死纠缠。   齐存回到书房,桌子上已经放了一张字条。   是刚才乔沅在荷花灯上写的话。   齐存饶有兴致地拿起来,展开字条,却没想到上面空空如也。   他奇怪地翻了翻,终于看到背面有一行小字。   “这是一个陷阱,我就知道你会偷看!”   仿佛可以看到小美人在写下这些字时候得意洋洋的表情。   小白兔在这么多次的斗智斗勇中,终于变得聪明了一点。   良久,书房里响起一阵轻笑。   ……   齐薇,现在是李薇,睡得正熟,突然感觉有人在推自己。   她还当自己是小姐,烦躁地打开那只手:“滚开。”   基于她往日的淫.威,她以为再不会有人来烦自己了,却没想到那只手锲而不舍。   随着时间过去,那只手的力气还越来越大。   李薇不得不挣开眼:“找死啊——”   话没说完,她的表情僵住。   她现在自然还是在原来的屋子。   镇北侯府的姑娘,自然不能寒酸,入目的摆设富贵华丽。   可是此刻,一个板着脸的婆子站在床前,脸上非常不好。   “李姑娘,你既然不是我们侯府的小姐了,以后自然不能再住这间屋子。”   她把一套丫鬟的衣服扔到呆愣的齐薇身上:“从今儿起,你搬到通铺那边去。”   李薇还没反应过来,心里不敢面对现实。   一夜之间,似乎天都变了。   对,还有她娘。   李薇像是抓住了一个救星,从床上爬起来,就要往王氏那边跑去。   婆子抓住她,脸色很不耐烦:“这是侯爷的命令,你找老太太也没用。”   本就不是这个命,鸠占鹊巢享受了这么多年,侯府没追究她已是仁慈,如今不过是一切回到原点罢了。   李薇脸色一片空白,手里被塞进一把扫帚。   “现在到上工的时辰了,以后院子里的那块地就归你扫,若是敢偷懒,看我怎么教训你。”   府上都接到了侯爷命令,侯爷说她是以丫鬟的身份留在府里,自然就不可能再变了。   因此婆子也不担心李薇会报复她,见她不动,直接上手把她推出门。   “没扫完不许吃饭。”   李薇呆愣愣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扫帚。   不可能,这一定是在做梦。   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下,李薇回过神。   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之前给李薇梳头的丫鬟,因为不小心扯断了一根头发,被她打了一通,躺了半个月,贬去倒夜香了。   以往低眉顺眼的丫鬟,此刻轻蔑地看着她。   她以后就要过这样的日子吗。   李薇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有点忙,7号之后会空下来,开始加更~   感谢在2022-01-03 21:16:18~2022-01-04 22:2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栗子、3466582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栗子 20瓶;小白jes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今年的冬, 格外的寒冷,上京历来气候适宜,都连下了半个月的大雪。   千里之外的恭州   因为入冬前的寒潮, 庄稼还在地里的时候就冻坏了,恭州本就不甚富庶, 入冬以来爆发了一阵饥荒。   恭州知州上报朝廷, 请求拨粮赈灾。   圣上看到后, 马上点了人, 带着赈济粮前往恭州。   “爷爷,我饿。”   长长的领米队伍外,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抓着老人的衣服, 眼里含着浓重的渴望。   老人安抚孙子:“马上就到我们了,领到米就有饭吃了。”   周围人无不面如土色,只有在看向前方的棚子时眼中升起了希望。   领事正把一小袋米放到前面的人手中, 突然被手下的人叫住。   手下面容严肃, 眉头深深皱起。   领事心里一跳,跟着他进了粮仓。   地上横着一袋米, 袋口已经被手下打开了。   只见里面不是雪白的米粒,而是细碎的砂石。   米里有少数的砂石还算常见, 但面前这袋这已经不是掺杂了,完全不能入口。   领事就近扒开另一袋。   黑黑白白,白的几乎完全淹没在砂石里。   两人対视一眼,眼中皆是震惊。   近日,恭州发生了两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发放的赈济粮经过层层剥削,到达恭州时, 粮食成了砂石,这是其一。   赈灾的大臣隐而不报, 继续用砂石糊弄百姓,致使饿殍上千,最终百姓只能进京告御状,这是其二。   圣上大怒,命镇北侯彻查此事,在朝上提出新的赈灾人选。   二皇子主动领命,带着赈济银和粮食再次前往恭州,在引得朝野上下一片称赞贤良。   *   隔壁陆府今日举办满月宴,前几日给镇北侯府下了帖子。   说是满月宴,其实陆家的千金已经三个月大了,只是听说刚生下来的时候体弱,一个月大还病着,才拖到了现在举办满月宴。   乔沅记得,当初听闻陆夫人生产的时候,她还送过礼。   左右陆府就在隔壁,乔沅近日也没什么事,收拾收拾就去了。   屋子里炉火旺盛,隔绝了外头的天寒地冻。   恭州的灾情传到了上京,陆府不好在这个时候大操大办,只略略请了几个相熟的夫人来坐坐。   乔沅还没进去的时候,就听到了屋子里说话的声音。   丫鬟为她掀起帘子,乔沅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顿。   外头银装素裹,冷风猎猎。   从雪色中走进来的夫人,甫一进门,朦胧精致如远山的侧脸轮廓微微从兜帽下露出来,众人就感觉屋子都亮堂了些许。   乔沅没嫁人之前,上京有好事者写诗,盛赞她的容貌如明珠生辉,迢迢无垠。   没有人能対上京第一明珠无动于衷,无论男女。   丫鬟上前为乔沅解下披风,整张脸暴露在众人面前。   雪为魄,花为魂,水眸潋滟,娇嫩的雪肤被寒风扫过,鼻头微微泛着红,口若朱丹。   身上穿着雪青撒花袄,像是玉像美人活了过来,金线和银线交织绣成云纹,随着走动,行如流水。   眉眼娇矜,一看就知道是在家里被丈夫宠坏了的夫人,不,或许说姑娘更合适。   因为她实在太年轻了,在座的各位年纪都要比她大,最小也要大上六七岁。   没办法,人家夫君争气,功勋显赫,连带着她也封了诰命。   凡是哪里举办什么宴会,都越不过这个年纪轻轻的夫人去。   众人眼神各异。   陆夫人忙让人在椅上加了一块暖垫,招呼乔沅坐下。   她们正围坐着说话,中间摇篮里躺着一个小婴儿。   乔沅凑过去看了看,那小婴儿正巧醒了,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対着她笑。   陆夫人把女儿抱起来,轻柔地给她穿上小衣服,脸上露出笑意。   于是众人开始说吉祥话,夸可爱的,夸性子乖巧的,一时间更热闹了。   偏偏这个时候有人冷不丁地插嘴。   “可惜是个姐儿,若是哥儿岂不更好?”   几位夫人一静,互相交换着眼色。   谁不知道,陆夫人膝下已有二女,菀姐儿出生之前,整个陆府都盼着是个哥儿。   发动那天陆大人守在产房,一听说又是个姐儿,立马拂袖而去。   菀姐儿是小婴儿的小名。   插嘴的是赵夫人,她捂着嘴笑了笑。   “菀姐儿的满月宴,怎么不见陆大人出面?”   众人不接她的话。   赵夫人像是没感觉到异样的气氛,“若是个哥儿,陆姐姐倒是可以像宁国夫人这样滋润了。”   绕了半天,原来落脚点在这儿。   若是不大度的人听了,指不定要一并迁怒她。   乔沅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赵夫人,在这样的场合都要说些酸话。   陆夫人的脸色已经很沉了,只是顾忌着来者是客,不好发作,淡淡道:“我家夫君公务繁忙,一时赶不过来。”   说是这样,只是她袖中的手却掐紧了帕子。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她的夫君现在在那里,前几日陆府新抬进来一个小妾,这几日陆大人都留宿在那个地方。   赵夫人像是看穿了她的伪装,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还是宁国夫人命好,生的这般花容月貌,难怪能把镇北侯迷得神魂颠倒,听说侯府连一个通房也没有。”   她兀自说着,却听见茶盖碰撞的声音。   轻轻的,却莫名让人感觉到威压,不自觉闭上嘴。   年轻得过分的宁国夫人面容娇艳,水眸纯净剔透,流光裙衫与宝石耳坠交相辉映,唇角似笑非笑。   “赵夫人,刚才我进来的时候,正撞见贵府差人寻你回去。”   什么差人来寻,她来之前府上什么事也没有啊。   赵夫人一懵:“宁国夫人弄错了吧,许是别府的人。”   乔沅很肯定:“没错,就是你府上。”   赵夫人下意识道:“怎么会……”   她的话在乔沅似笑非笑的神情中顿住。   乔沅瞥了赵夫人一眼,她跟在齐存身边久了,见惯了他在外人面前的样子,此刻学着他正经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唬人。   众人此时也反应过来了,眼里皆是不可置信。   竟然就这么直接地把人赶出去?   在她们这个圈子,凡是都讲究留有余地,保全各自的体面,因此尽管刚才也是被赵夫人气得不行,她们也只能忍下。   尤其是已成亲的妇人,在外交际更要注意,因为还牵扯到丈夫在朝中的关系。   若是随便乱来,凭着性子行事,得罪了某个夫人,回去枕头风一吹,丈夫的前途也要受到影响。   她们看向漫不经心坐着的宁国夫人,神情恍惚。   虽说镇北侯如今炙手可热,权倾朝野,但乔沅真的就一点也不在乎夫人间的交际了吗?   那位给了她多大的底气,大到她可以随心所欲,不用为了任何事受委屈。   一时间,众人又解气又羡慕。   赵夫人深谙夫人交际圈的规则,因此刚才一直有恃无恐。   如今踢到这么一块铁板,她震惊又难堪。   但镇北侯威名赫赫,乔沅也是圣上亲封的诰命,还真不是她可以惹得起的。   赵夫人咬着牙,脸色涨红,沉默了好一会儿,“想必是有什么急事,陆姐姐,那我就先回了。”   陆夫人冷眼看着,没有说把她留下,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赵夫人只好忍着难堪退下。   这下,众人看着乔沅的目光都变了,想着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这个宁国夫人。   现成的例子就在眼前,她才不给你搞虚的那套,谁叫人家背后有人呢。   偏偏整个上京能盖过镇北侯府的人家还真没几个,以后要是想犯贱,还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没眼力见儿的人走了,屋子里都松快了许多。   陆夫人脸上带着笑,招呼客人,众人也识趣地说些好话,把刚才的晦气赶走。   结束的时候,这场宴会也算是宾主尽欢。   宴后,陆夫人留住乔沅,郑重地道了谢。   自己的女儿被人贬低,做母亲的心里怎么好受。   只是碍于形势,不好发火罢了。   陆夫人神色疲惫,想到了什么:“你可知今日赵夫人为何要针対你?”   乔沅坦然地摇了摇头。   反正她也不在意,看不顺眼赶出去就是了。   陆夫人看着她清亮的水眸,突然沉默。   面前这个姑娘真的像是被养在天宫的小仙子,不染半点俗事尘埃,不敢想象那位是花了多大的精力才把她养成这样。   陆夫人想到家里的一堆糟心事,叹了口气。   “和之前恭州赈灾的事情有关,圣上让镇北侯彻查此事,镇北侯直接把牵涉其中的官员都抓到牢狱里审问,赵夫人的亲戚也在里面。”   陆夫人又道了歉,她考虑不周,请了赵夫人,没料到赵夫人竟然会当场出言不逊。   乔沅若有所思。   齐存办事从来不避着她,但也不会刻意提起。   自从齐存又被她赶到书房,他晚上睡前都要到卧房看一眼再回去。   难怪这几天齐存早出晚归,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候乔沅都睡着了,迷迷糊糊还感觉有人进来,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不过没吵到她,她也就没管。   原来是在忙这些事。   *   陆夫人把乔沅送到门口,就看到路旁停着一辆马车。   乔沅喜欢张扬艳丽的东西,她的座驾镶着金银玉器,八宝琉璃。   而面前这辆马车通身低调,却不掩贵质。   陆夫人暧.昧一笑:“那我就不送了,妹妹路上小心。”   那位就这么不放心吗,就两步的距离,还黏黏糊糊亲自来接。   齐存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乔沅迎着陆夫人打趣的目光,像是被人撞破了闺房私事,耳根发热。   告别了陆夫人,乔沅慢吞吞走向马车,刚踩上小凳,像是看不惯她的龟速,帘子被掀开,里面伸出一只大手。   细腰被人圈住,天旋地转后,自己已经摔在了一堵结实的肉墙上。   若是有人看见,定会目瞪口呆,马车里的人怎么急得像是土匪抢亲似的。   遭了,陆夫人还在门口。   想到她戏谑的目光,乔沅下意识拍开那只手,掀起车帘往外一看,好在门口没有人。   齐存看到了她的动作,表情不爽:“干什么,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乔沅赶紧放下帘子,脸色有点红,“没有没有。”   若是被陆夫人看到,她觉得自己以后都不好意思再见她了。   齐存看着她,不依不饶。   难道真的伤害到他厚如城墙的自尊了?   乔沅有点心虚,觉得自己像话本里不敢把糟糠妻带到外人面前的渣男。   见他神情似乎有些伤心,乔沅只好主动把手塞进他手里,牵,你随便牵。   齐存忍着笑,缓缓收拢五指,把那只花瓣儿似粉嫩的手包起来。   *   乔沅把陆府的事当成一个小插曲,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几天之后就被牵涉进去了。   彼时她在马车上醒来,睁开眼,就看见缩在榻边的男人。   乔沅想到昨天晚上齐存睡前来到卧房说要抽个时间陪她出去玩,就是这个?   她面无表情:“你要带我去哪。”   齐存先斩后奏,此刻也有点不敢看她,“我查到了一点东西,要去一趟恭州。”   乔沅盯着他,所以为什么非要带上她?   対视了一瞬,齐存突然捂住她的眼睛,喘了一声,声线暗哑。   “别这样看我。”   乔沅:???   她的视线被遮住,其他感觉就越发明显。   粗.重的呼吸喷洒在耳后,激得那块肌肤泛起了薄粉,粉晕不断地向白皙如玉的脖颈扩散。   乔沅迷迷糊糊中听到他说:“去一趟恭州来回要两个月,我离不开你。”   不是娇弱的乔沅离不开他,是他离不开乔沅。   他像是中了不知名的毒,怀里这个漂亮的小妻子是唯一的解药。   齐存恨不得乔沅能变小,小得能揣进兜里,他就可以随身带着,到哪里也不分开。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但是会很晚,宝贝们明天再看,么么~感谢在2022-01-04 22:25:55~2022-01-06 21:0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阑灡、甜丝丝 10瓶;停啊亭啊婷 5瓶;桃夭 4瓶;澜依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乔沅简直惊呆了。   她才不想去什么恭州, 路途这么远,外面还天寒地冻的,她老老实实待在自己温暖的金丝窝里不好吗。   可是上了贼车的小美人怎么可能还回得去。   乔沅都快气死了, 于是越发折腾起齐存。   齐存这次是轻装上路,似乎有意不想打草惊蛇, 条件自然比不上府里。   去往恭州的管道上连驿站都很少, 车队里从上京带出来的新鲜食物快吃完了。   于是乔沅作天作地, 又是嫌马车上睡得不舒服, 又是嫌饭菜不好吃,不肯吃饭。   齐存理亏,冒着风雪去林子里打猎。   马车停在路边, 侍卫们生了火,做了鲜菇汤,小心翼翼地来请乔沅下车。   外面风很大, 寂静无声。   乔沅饮了一口热汤, 呼出的白气氤氲在脸庞,若隐若现。   树叶上压着积雪, 眉目如画的美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侍卫打扫出的空地中。   红色的披风曳地,像是雪地里开出的火焰花, 惊艳至极。   今晚应该就在此处休息了,侍卫们忙着搭帐篷,偶尔交换几个眼色。   他们都是跟着齐存的老人了,都是战场上腥风血雨杀出来的,什么样的苦没吃过。   这些天,夫人的行为他们都看在眼里, 但是一点也不觉得夫人矫情。   这样的美人,就该高高在上, 享受最好的一切。   侍卫们心里偷偷谴责侯爷,路上艰苦,他们这群大老粗没什么,娇滴滴的夫人怎么受得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侍卫偷偷抬眼,望了一眼美人的背影。   乌发云鬟,细颈香肩,玉肌捻腻,厚厚的冬袄下,那一把柳腰依旧细得惊人。   他们要是有这么一个媳妇儿,也巴不得走哪里都带上。   乔沅喝完了一碗热汤,齐存还没回来。   这里冰天雪地的,动物早早藏起来过冬了,哪有那么容易被找到,更何况带回来。   小美人就是纯纯欺负人。   等到侍卫们开始做饭了,齐存终于回来了。   他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媳妇儿面前,眼神贪婪地一寸寸扫过那张雪白的小脸。   才分开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像许久没见过一样。   要不是他身上狼狈,乔沅衣裳干干净净的,她肯定这个表情凶恶的男人一定会狠狠抱住她。   齐存手里提着一只不知是死是活的山鸡。   乔沅哑然,说不出话了。   面前的男人生得人高马大,若是从背后看,站在他前面的美人被他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连衣角也看不到。   乔沅的目光从山鸡移到他的脸上。   她其实从来没有觉得齐存好看过。   皮肤是古铜色的,不像上京的男子细皮嫩肉,五官深刻,轮廓锋利,眼神永远带着凶性,不像上京的男子温和。   齐存现在比平时更不好看。   玄衣上有深色的斑块,不知道是不是山鸡的血。   那张带着野性的脸上有些脏污,应该是蹭到树上的。   眉眼粗犷,鼻梁高挺,像是急着跑回来,嘴里还喘着粗气,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乔沅穿着厚厚的冬衣,还套着毛茸茸的披风,都觉得冷。   齐存只穿了件夹层,暖烘烘的热量还隔着衣物往外散发,蒸腾成白气。   热量似乎都要传到乔沅身上。   她认认真真地打量他。   乔沅第一次发现齐存的睫毛原来也很长,粗粗密密的,如果她的手放上去,说不定都会扎的疼。   齐存高高大大地堵在她面前,眼神亮晶晶的。   像是抓到猎物的猎犬,迫切地想要主人的表扬。   乔沅沉默了一下,伸出手,给他拂去发上沾着的残雪。   冰冰凉凉,温热的手指甫一碰到还冻得一个激灵。   齐存察觉到了,把她的手拿下来,放在嘴边哈气。   他眉眼含着笑,肉眼可见的高兴:“今天我来掌勺,待会儿阿沅吃一碗饭好不好?”   这几天乔沅胃口不好,每次动几下筷子就不吃了,齐存看着,又急又慌,怕她还没到恭州都要撑不下去了。   心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带来一阵酥痒。   乔沅耳后发热,低低地嗯了一声。   远处的侍卫们対视一眼,像是看不下去了,纷纷转过头。   怪不得他们还没娶上媳妇儿,原来是比不上侯爷奸诈。   在边关的时候,外面埋了一层厚雪,人一脚踏上去都要陷到腿根,侯爷还兴致勃勃地带着他们去冬猎。   在这片林子里打猎,也许対他们来说困难,但是対侯爷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至于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吗。   说不是故意的他们都不信。   侍卫们眼睁睁看着单纯的夫人捧起侯爷的手,给那道浅浅的都不算是伤口的白痕吹气,还隐约听到娇滴滴的“疼不疼”。   众人深沉的叹了口气,学到了。   *   晚餐时,在齐存灼灼的目光下,乔沅果然吃了满满一碗饭。   没想到齐存手艺还不错,山鸡肉做得不柴,还挺入味的。   她刚放下筷子,齐存用帕子给她擦嘴,很高兴地表扬她:“真棒。”   乔沅脸色红红,他这个样子,怎么像是対挑食的小孩子似的。   不対,他対庭哥儿都不这样,起码她没见过他给庭哥儿喂饭。   也许只是因为儿子不挑食,给他什么吃什么。   想到自己还不如一个小孩子,乔沅脸色更红了。   *   这段时间,条件有限,两人晚上都是睡在一起的。   齐存身上永远暖烘烘的,在这样的天气里最适合当人形火炉。   乔沅不只一次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缩在齐存怀里。   手搭在他腰上,双腿被紧紧地锁在他腿间,中间没有一丝缝隙,两人呼吸交缠。   第一次的时候她还觉得羞愤,后来就习以为常了。   乔沅表示自己不想回忆是怎么习以为常的。   齐存去和手下商量到恭州之后的计划了,帐篷里就她一个人。   晚间的气温更低,乔沅畏寒,冷得睡不着,缩在被子里想着齐存怎么还不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乔沅迷迷糊糊地被人摇醒了。   帐篷里一片漆黑,外头一点声音也没有,似乎万物都沉寂了。   乔沅听到齐存凑在自己耳边说话,热气撒在脸颊上。   “媳妇儿,下午我去林子里打猎的时候,发现了一处温泉,要不要现在去看看?”   嗯?   温泉?   乔沅意识还没有清醒,想着这几天只用水擦了身子,还没痛痛快快地洗过。   小美人爱干净,若是齐存不提,她还没觉得,现在听到说有温泉,立马感觉身上都不対劲了。   包藏祸心的野兽蹭了蹭美人的脸颊,诱.哄道:“去不去?”   黑暗中,他的声音低沉,略微沙哑,似乎格外可靠。   乔沅打了个哈欠,但又实在想泡温泉,只好把两只纤润的胳膊环住身上人的脖颈,偷懒想让他抱过去,声音小小的。   “去。”   寂静中,粗重的呼吸声越发明显。   可惜乔沅这时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一无所察。   黑暗中,那道高大的身影顿了一会儿,动作缓慢,小心,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人。   野兽从床上抱起一个小美人,向外走去。   交颈的影子投在地上,越拉越长。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昨天的,今晚十二点之前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2-01-06 21:02:00~2022-01-07 17:0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M-zz 90瓶;陈lin.、46984391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沉重的脚步踩在落叶上, 发出沙沙的声音。   穿过层层树木,前方雾气缭绕。   还没靠近,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量, 在这个寒冷的时节,格外舒适。   隐藏在林间的天然温泉人迹罕至, 只随着四季轮回, 因为充足的热量, 周围竟开了一圈的花。   温泉被鲜花簇拥, 泉水澄澈,骄矜地展露绮丽。   裹在身上的披风被解开,冷空气还没接触到肌肤, 乔沅就感觉自己被放进了温泉里。   温热的水流从脸上滑落,乔沅终于睁开了眼睛。   雾气腾腾中,高大的男人半蹲在石块上, 捧着水从她的肩上浇下。   白色的寝衣被打湿, 莹白的细肩隐隐显现。   身体被包裹在温水中,舒服得让人想叹气。   乔沅的脸蛋被热气一熏, 白雪似的肌肤上,渐渐映上一缕缕粉霞。   薄薄一层, 以桃腮为中心,慢慢蔓延开来,眼尾越发明显。   乔沅勉强聚拢被泡开的意识,双眸水润,娇矜地质问他。   “你怎么还不走?”   齐存慢斯条理地帮她洗脸,这张漂亮的脸蛋还没他的手掌大, 名副其实的娇花,脆弱得只能让人细心呵护, 仿佛稍微粗鲁一点就会枯萎。   手下的触感像是嫩豆腐般,滑滑腻腻,仿佛再大一点力就会化开。   “去哪?”   手指从额际往下,拂过那双美丽得让他心悸的水眸,纤长浓密的鸦睫在掌心轻颤,齐存的心跳也渐渐同频。   再往下,是秀气挺直的琼鼻,鼻头微微有些肉,轻轻拂过,就仿佛是受了欺负似的,可怜巴巴地泛起了红。   花瓣儿似的唇柔软丰润,平时是粉嫩的,但是有些时候,又娇艳得瞩目。   齐存眸色黑不见底,微微一按,果然就见那唇瓣变的红润,像是上了一层口脂。   他漫不经心地想,房里那一大匣子各色的口脂,其实乔沅都白买了,她应该用不到。   面前这个娇贵的美人就像是上天特意为他打造的,哪哪儿都长在了他的心上。   乔沅看他的每一眼,嫌弃的,羞恼的,开心的,都能让他全身血液沸腾。   他的手到底是太粗糙了,常年拿兵器,掌心覆盖着一层老茧,刺得娇嫩的脸蛋微痛,那一层粉霞渐渐加深。   乔沅被他弄疼,推开他的手,瞪他:“当然是走开啊,难道你要在这里看?”   齐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别人被他看一眼都要哆嗦,娇纵的小美人却肆无忌惮地冲他发小脾气。   她的脸被水打湿,脸颊,秀鼻,红唇,处处都缀着水珠,在月光的照射下,晶莹得像宝石,越发衬得那张脸如梦似幻。   长睫上的水珠摇摇欲坠,最后脆弱的睫毛承受不住重量,滑落。   齐存心想他不止要看,还要一起洗,甚至还有更恶劣的打算没有说出来。   眼下他假模假样地收回手,似是遗憾,“好吧。”   齐存站起来,高大的身躯投下的影子罩住美人,带来一股压迫感。   乔沅心里一紧,下一秒却见他转身,往旁边的树林走去,还安抚她。   “我不走远,就在前面守着,免得有人来。”   他健壮的身躯可靠极了,一点也不拖沓,转眼就走出了十步远。   乔沅讶然,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把他打发走了。   她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被枝叶遮挡。   温热的水流让人放松,乔沅也就不管他了,安安心心地把全身浸在温泉里。   月华如练,雾气弥漫,花草摇曳。   乔沅从没有在这种环境下泡温泉,新奇又有趣,还哼起了轻快的小调。   小调带着上京特有的缠.绵悱恻,透着莫名的缱绻。   等等,花草摇曳?   乔沅瞪大眼睛。   花草为什么会动?   蛇?毒蜘蛛?虫子?   温室里长大的美人一点也受不得怕,水眸里渐渐盈出眼泪。   花田颤动地更明显,似乎下一刻就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乔沅这个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随意抓了件衣服就往岸上冲。   “齐存!”   好在齐存离得不远,很快就赶来了,把香香软软的美人搂进怀里。   乔沅吓得瑟瑟发抖,双手双脚紧紧缠着他,终于有了一点安全感。   “呜呜呜那里,那里有东西。”   齐存托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地把她抱起来,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背。   “不怕,告诉相公在哪里,我去解决。”   乔沅把头埋进他怀里,身子轻颤,被他哄着,在眼眶里打转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呜呜呜在花田里,有蛇。”   她说得断断续续的,仿佛就看到一条蛇在她面前,怕得不行。   小美人委委屈屈地皱着眉头,哭得脸都红了。   齐存伸出大手帮她擦眼泪,“不怕,我去看看。”   他抱着乔沅走到花田前,感受到颈间的胳膊越来越紧,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   乔沅紧紧闭着眼睛,头都不敢抬。   齐存用树枝挑开花田,没发现什么,等他走过去,才反应过来。   乔沅缩在他怀里,颤着声音问:“是什么东西?”   齐存吹了吹她的睫毛:“是风。”   风?   乔沅一怔,慢慢睁开眼睛。   她的头发刚才散下来了,浓密黑亮,绸缎似的。   被风一吹,凌乱地舞在空中,和齐存的头发交缠在一起。   这个位置正好是风口,花草才会动。   所以她被风吓成这样,真的是一只很没用的小美人了。   乔沅耳尖发红,愣了一会儿,自暴自弃地又把头埋进齐存怀里,不敢看他嘲笑的表情。   “回去。”   齐存捻了捻那只红得滴血的耳垂,眼里含着笑意,“不泡了?”   “不泡了,快回去。”   齐存慢斯条理道:“好不容易找到个温泉,错过可没有了,下一个驿站还不知道在哪里。”   怀里的小脑袋动了动,窸窸窣窣地探出来。   “那就再泡会儿吧。”   齐存没有动,果然,不一会儿,就看到那张脸蛋上布满红晕。   乔沅期期艾艾地说:“你别走了,你和我一起泡吧。”   她刚才被吓了一次,小美人胆小得很,现在看什么都有阴影。   齐存故作为难:“这不太好吧。”   要是他一下就答应,乔沅反而要反悔了,但是他推脱了,乔沅倒要坚持。   “要是你不洗,以后身上臭烘烘的,别抱着我睡。”   最终齐存还是答应了,迈着长腿,把她放进温泉里。   乔沅重新被温水包围,刚要松口气,下一刻就见齐存解开腰封。   宽大的衣物堆落在岸边,高高大大的身躯走下来。   齐存只着中衣,轻薄的衣物一浸了水,服服帖帖地沾在皮肤上。   他常年锻炼,身材精壮,肌肉像铁块一样,壁垒分明。   乔沅扫过一眼,被烫到似的飞快转过头,刚消散的红云又开始漫上了。   齐存喉结滚动。   明明又不是没见过,乔沅却每次都要羞,青涩得惊人。   齐存从后面环住她的肩,给她搓背。   美人身上哪里都干干净净的,肌理藏香。   齐存搓了半天,没搓下什么污渍,倒是白皙如玉的脊背泛起了红。   他的力度适中,乔沅枕在他肩上,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却感觉那只手不太对劲。   她浑身绵软,眼里含着水气,看在齐存眼里不亚于放了一把火。   水汽蒸腾,雾蒙蒙地看不清温泉里的情景。   一只蝴蝶停在花瓣上,突然被激烈的水声惊扰,吓得马上又飞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更新时间固定在18点~加更另外~感谢在2022-01-07 17:03:15~2022-01-08 00: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说女主我本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齐存给昏睡的小美人擦干身上的水, 套上干净的衣物。   到底是相差太大,尽管他一再放轻力度,细皮嫩肉的小美人还是伤到了, 眼睫上盈着泪珠,疼得睡梦中还颦着细眉。   乔沅和他就像两个极端, 就算他什么也不动, 她都要哭着喊疼。   齐存叹了口气, 觉得还是得想个法子。   听别人说, 房中事不和谐,会极大影响夫妻间的感情,他也不想每次乔沅对这种事的感觉只有疼。   天色即明, 夜幕中撕开了一道口子,透出一缕光亮。   高大的男人抱着沉睡的美人,步履缓慢, 走在萧瑟的林间。   神态餍足, 一贯透着凶性,让人胆战心惊的眉眼破天荒地柔和下来。   像是积郁的洪流陡然被开闸, 经过一段时间的滔天翻涌,终于暂时平和下来, 却还远远没有停息,只是狡猾地静待下次时机兴风作浪。   离开了温泉的热气范围,林间的积雪越来越厚,气温也降下来。   娇气的小美人被密不透风地保护在男人怀里,暖和的衣物裹着,软乎乎的脸蛋贴着他的胸膛, 瑟瑟冷风丝毫侵袭不到她。   齐存走得很慢,一点颠簸也没有, 乔沅也就一直没醒。   回到驻扎的地方,众人还没有醒,一片安静。   齐存是特意挑这个时辰,提前回来的,若是再晚一点,撞上晨起的侍卫,脸皮薄的美人定要羞得哭出来。   帐篷里头一片昏暗,齐存小心地把乔沅放在榻上,自己也翻身上去,手臂轻柔地环过她的脖颈,让她枕在自己身上。   若是在几年前,有人告诉齐存,他以后会娶一个娇贵的琉璃美人,还舍不得她皱一下眉头,几乎用尽平生所有耐心地捧着她。   齐存那时应该会把徵剑从胡奴胸膛里抽出来,几滴温热的鲜血溅到脸上,不置一词。   太过天方夜谭,荒谬得他懒得分出一个心神回答。   谁能想到在边关凶名远播的活阎王也会有这么一天呢。   *   乔沅醒来的时候,脑子懵懵的。   齐存端着早饭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上的美人。   她似乎意识还朦胧,拢着翠色的锦被,呆呆地看着来人,头顶还有一小撮头发睡得翘起来。   齐存被萌得心肝一颤,用热水打湿帕子给她擦脸。   他力气大,之前有意收敛,还是时不时会弄疼她。   但现在齐存照顾乔沅已经很有经验了,知道拿捏什么力度,不会擦得她脸疼。   他用手指抬起那精致的下巴,整张漂亮的不可思议的脸蛋全部收入眼帘,再用帕子一点点拂过。   干干净净,洁白无暇的小美人就新鲜出炉了。   脸上的湿润终于唤醒了乔沅的神智,脸蛋泛起漂亮的粉色,非常吸引某个凶兽的视线。   齐存又开始蠢蠢欲动,但心知再胡闹说不定乔沅晚上会赶他去睡路边,只好按耐下来。   此次出行,齐存私心没有安排丫鬟,所以乔沅的一切都由他包办。   娇贵的小废物自然是连衣服也不会穿,于是尽管心里气得要死,恨不得把眼角眉梢都透着神采的某人赶出去,乔沅也只能让他在这里伺候着。   身上惯例是上过药了,感受到某种酸痛,乔沅更气了。   她就说齐存怎么会平白无故带她去泡温泉,原来早就不安好心。   花田的那个风口他肯定早就知道,就等着乔沅害怕然后叫他。   当时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现在乔沅回过神来,还有什么不知道。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连在赶路途中,脑袋里不想正事,整天就挖着心思哄骗她。   乔沅气呼呼地吃早饭,连一个眼神都不给齐存。   侍卫在帐篷外请示要不要上路。   在乔沅睡的这段时间,齐存已经吩咐侍卫把行李收拾好。   等到乔沅吃完早饭,又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齐存抱上马车。   出帐篷的时候,她死死地把头埋进齐存怀里,不敢抬头看周围侍卫的表情。   其实她多虑了,众人心知齐存的占有欲强到发指,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见他抱着夫人出来,他们低着头完全不敢看向这边。   齐存坏心眼地不告诉乔沅,享受着她像藤蔓攀附大树一样依附着他。   早晨的清风吹在身上,让人神清气爽。   等上了马车,小美人立马翻脸,爬上绣榻,离他远远的。   齐存都要被她的天真逗笑了,马车就这么大,她还能躲到哪里去,最终结果只能是回到他怀里。   但是眼下乔沅板着一张漂亮的脸,似乎还在生气,齐存不敢招她,只好先退出来。   “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东西要收拾的。”   乔沅抿着唇,不搭理他。   她以为自己板着脸,态度恶劣,就可以让齐存知道她有多生气,以后再也不敢哄骗她。   殊不知小美人垂着鸦睫,在眼下打下一层阴影,像极了受了欺负,偏偏又不知道怎么反击,只能委委屈屈抱着自己的小奶猫。   红润的唇瓣比平时更丰满,还带着暴风雨肆虐过的痕迹。   这一切落在男人眼里,几乎一眼就让他血脉沸腾。   齐存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怕自己接下来会做出让乔沅更生气的事来,只好快速下了马车。   营地其实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齐存几乎一夜没睡,只在天快亮时陪乔沅眯了会儿就起来了,因此事情早就安排妥当。   乔沅待在马车上,身体酸痛,更加心浮气躁。   齐存看不出她在生气吗,就这么把她扔在这里走了?   以往的厚脸皮呢,就算她不理他,难道不是应该舔着脸过来求原谅吗。   以前她怎么作,男人都是哄着她,现在得了手,果然就没耐心了。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样。   乔沅已经想不起自己刚成亲时,说要和齐存相敬如宾,还要给他纳十个八个小妾的想法了。   她已经被男人宠坏了,稍有一点不顺着她的心意就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   乔沅恶狠狠地想,等回了上京,她要带着儿子离开,让齐存没有媳妇儿和儿子,他一个人自己过吧。   小美人委屈得眼泪汪汪,暗自神伤,突然感觉有人扯自己的头发。   齐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黑发乌瞳,面容俊朗,衣摆上沾着露水。   乔沅愣愣的,感觉自己头上一动。   馥郁的花香萦绕在鼻尖。   齐存退后一步,掏出一面铜镜,举到她面前。   “好看吗?”   铜镜里显现出一张美人脸,芙蓉如面,柳如眉。   没有丫鬟给乔沅梳头,她自己自然也不会梳,所以这段时间她的头发都是交给齐存打理的。   所幸他看多了丫鬟给乔沅梳头,竟然还真梳的有模有样。   乔沅的头发又多又密,于是他把一部分头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剩下的头发自然地披着背后,黑亮顺滑,齐存不自觉总想摸。   躺在床榻上时,满头青丝铺散在被上,总是透着别样的旖旎。   现在,乌黑的云鬟中,什么首饰也没有,只簪着一朵娇艳欲滴的海棠。   乔沅怔怔地抬手摸了摸,娇嫩的花瓣轻吻过她的手指。   齐存轻轻搂着她,额头抵着额头,黑眸幽深。   唇瓣贴得太近了,乔沅感觉他说话时嘴唇张合,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唇。   “别生气了好不好?”   声音是她熟悉的低沉,尤其在某些时候,沙哑得不能听。   这样的声音,本应该是在沙场上指挥千军万马,挥斥方遒。   现在却刻意暗下来,想要掩住其中的攻击性,在安静的马车里,所有人声都被隔绝在外的时候。   凶兽收敛着自己的侵略性,哄着自己发脾气的伴侣。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感谢在2022-01-08 00:00:01~2022-01-08 18:1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856008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reya 6瓶;沉. 5瓶;dd 2瓶;小说女主我本人、嚯嚯哈嘿哈、我追的文今天会三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随着马车的行进, 恭州越来越近。   恭州是大霁版图上的一块边角,历来不受重视,若是有官员被外放到这边做官, 一般也会认为是左迁。   要不是这次的赈灾事件闹得太大,圣上也不会把目光放到这里。   经过一个月的赶路, 马车终于还有三天就要到恭州。   这天傍晚, 找不到住宿的人烟, 车队照例搭帐篷过夜。   侍卫来通知饭菜做好了的时候, 齐存正在给爱美的妻子扎辫子。   烛火下,乔沅坐在榻上,低着头百无聊赖地转手帕。   她今天在马车上睡了一天, 发髻都松散了,几率碎发垂在耳际。   昏黄的光亮铺洒在漂亮的脸蛋上,增添了一种如玉的光辉。   美人如花隔云端。   齐存站在她身后, 手法熟练, 显然做惯了这种事。   手中青丝温凉顺滑,还泛着淡淡的香气。   海藻般的头发被分成几缕, 古铜色的手指在其中快速穿梭,织成一条简洁又蓬松的麻花辫, 然后又给她带上新鲜的花冠。   “好了。”   齐存搂住那把细腰,捏着乔沅的下巴让她抬头看铜镜。   花冠上点缀着小野花,清新淡雅,更是衬得小美人像个花仙子般。   乔沅侧了侧头,勉强满意。   她这幅娇纵又漂亮的模样,惹得齐存忍不住轻笑。   自古以来都是妻子给丈夫梳头, 哪有丈夫给妻子梳头,她还这般挑剔的。   听见侍卫在外面请他们出去的声音。   乔沅懒得动, 让齐存把饭菜端进来。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废物。   齐存捏了捏她的手指,转身出去了。   身上的衣服穿了一天,乔沅想了想,转身进了内室。   齐存端着饭菜进帐篷,“媳妇儿,吃饭了。”   帐篷里很安静,没有回应。   齐存把饭菜放在桌上,转过身。   本该坐在榻上等着他的小妻子,不见踪影。   齐存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   地毯,床榻,绣橱,静静地铺陈着,散发着空寂的气息。   齐存愣了一下,想到今天赶路的时候,趴在窗上的乔沅突然回过头来,破天荒问他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明明她一向不关心这件事。   他若无其事把菜碟一一摆出来,面容平静。   乔沅那么娇气任性的性子,能忍着厌恶和他虚与委蛇这么久,想必是受了很多委屈吧。   也许是知道了他处置了顾重,也许是别的什么事,成了导火索,她终于受不了了。   从见到乔沅的第一眼起,齐存就有种感觉。   看着这个探出花窗,眉眼鲜活,雪肤花貌的姑娘,他脑子闪过的却是神情截然不同的一张脸。   眼里闪着泪光,看着他的目光,似乎透着无限忧郁,美丽又脆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有前世,他们应该是一对怨侣。   他执意强求来的姻缘,像是一戳就破的泡沫。   齐存麻木地摆出两幅碗筷。   乔沅现在在哪里,虽说这里离恭州很近,但要是凭她自己的脚程,走三天三夜也到不了。   也许乔沅早就联系好了人接应。   就这样吧,放过乔沅,他不想鲜活的小姑娘真的变成那么忧伤的样子。   上京的明珠,应该永远是骄傲神气的,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该穿哪条漂亮的裙子出门。   齐存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嚼了嚼。   帐篷里一片安静,良久,突然响起碗筷落地的声音。   齐存僵硬地拾起碗筷的碎片,黑眸凝聚着风暴。   见鬼!   就算乔沅会骂他,会恨他,齐存也不想放过她。   宽容大度从来不是他的品格,就算是威逼利诱,乔沅这辈子也只能待在他身边。   齐存倏地站起来,快步走到帐篷口,突然听到了帐篷后面传来的微弱的声音。   像是衣袂摩擦声。   齐存顿了一下,折返进来。   内室床榻后面,搭了一块简易的帘子。   衣物摩擦声就是从后面传来的。   齐存僵硬地一步步走近,声音干涩。   “媳妇儿,吃饭了。”   帘子后传来闷闷的应声。   娇娇软软的,齐存最喜欢抱着她说话,听她娇媚的嗓音传进耳朵,听一辈子也不会腻。   紧绷的弦骤然松下来。   乔沅没走,她只是在换衣服。   仿佛灌注的力气一下就消失了,齐存乍然间腿还有点软。   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乔沅出来。   帐篷里点着蜡烛,只能看到美人影影绰绰的身形映在帘子上。   半遮半掩,撩人心魄。   齐存死死地盯着那道影子。   帘子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齐存来不及多想,赶紧跑进去:“怎么了,媳妇儿。”   他转到帘子后面,视线突然凝住。   一堆衣物中,藏着一个摔倒的小美人。   乔沅偏爱繁复漂亮的衣裙,穿上身了当然好看,可就是穿起来的时候麻烦。   以往都是丫鬟帮她穿,后来是齐存帮她穿。   乔沅见他们穿的时候得心应手,于是以为自己也可以。   然后就被难住了。   尤其听到齐存走过来的脚步声,心里越急,手上就越慌。   齐存愣愣地看着乔沅。   昏暗的烛火下,美人躺在一堆衣物中,雪肩半露,浑圆的肩头还泛着粉色,眼眶红红,羞愤地看着他。   乔沅对上他的目光,难堪的低下头。   呜呜呜世上怎么会有她这么没用的人。   正羞愧间,乔沅感觉自己被扶起来,低哑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扶着杆子。”   乔沅用手撑着杆子,感受到身后的气息。   在她手中难缠的衣结,在齐存手里理得清清楚楚。   襦,裙,短衣,披帛,大手一件件给她穿上。   乔沅咬着唇,尴尬间,突然听到齐存问她。   “怎么突然想自己穿衣服?”   这要怪谁。   乔沅回过头,幽怨地看着他:“你今天早上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   齐存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早上他给乔沅穿衣服的时候,她还困着,闭着眼睛,跟着他的指令抬手抬脚,像只软软的猫。   看得齐存心里痒痒的,捏了捏她的脸:“没有我,是不是连衣服也不会穿了?”   乔沅心里显然还记着他的话,委屈极了:“你是不是嫌我懒,以后我要自己穿衣服。”   他怎么会嫌她懒,他巴不得天天伺候乔沅,最好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乔沅的一切都随他包办。   乔沅还在委屈着,突然被男人从后面紧紧抱住,诧异地回过头。   一会儿不见,齐存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乔沅看见他眼眸深处似乎还残留着猩红。   注意到她的目光,齐存把脑袋放在她肩上。   好一会儿,乔沅才听见他的声音,似乎带着点咬牙切齿,但又好像是她听错了。   “明天,后天,大后天,一辈子,我都要给你穿衣服,谁要抢我跟谁急。”   --------------------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短,明天更一章肥的   感谢在2022-01-08 18:11:56~2022-01-09 22:0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李棒棒哒、丫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614672、东香碧冷 10瓶;、咩咩咩啊 5瓶;淡、dd 2瓶;苏薏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折腾了一通, 两人终于吃上了晚饭。   晚餐是鹿肉。   乔沅戳了戳,觉得自己嚼不动,夹了扔到齐存盘子里。   反正他壮的跟头熊似的, 多吃点也不会撑。   齐存愣了愣,掏出匕首把鹿肉切成小小一块, 夹了一块喂到她唇边。   “乖, 张嘴。”   乔沅下意识张口, 等嘴里被塞了一口, 才反应过来。   她是不想吃才会扔给齐存,不是让他喂的意思啊。   乔沅脸色涨红,抢过自己的碗, 怕齐存还会做出什么羞耻的举动,赶紧低头默默吃饭。   就算身处简洁的帐篷里,她吃饭的样子依旧很漂亮, 唇瓣轻轻张合, 洁白的贝齿间,红润的小舌若隐若现。   对齐存来说, 什么样的乔沅都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乔沅吃饭的样子很漂亮,不想走路时撒娇要他抱的样子很漂亮, 生气时那双水眸瞪着他的样子也很漂亮。   齐存觉得自己一生中最幸运的事,就是当初在御书房多留了一步,正好听到皇帝要给几个家世显赫的公子小姐指婚。   当时齐存与皇帝谈完军务,正准备离开,大太监捧着几张庚贴上来。   听到大太监口中的名字,他脚步下意识一顿。   乔沅是谁?   他脑中闪过一张稚艳的脸庞。   当时已是在戏院相逢的一月之后了, 齐存公务繁忙,以为自己应该对这个偶然见面的小姑娘印象不深。   齐存想象了一下小姑娘嫁人的样子。   也许到时候乔沅会挽着她新婚丈夫的手臂, 带着甜蜜笑容出席宴会,新婚丈夫仪表堂堂,两人看起来郎才女貌。   娇气的乔沅嫌弃宴会上人多,偷偷跑出来透气,然后不小心撞见这个凶名远扬的镇北侯,还会仰着漂亮乖巧的脸蛋和他打招呼。   直到宴会结束,众人还是没见到乔美人的身影。   在人来人往的园中,乔沅的新婚丈夫口中呼唤着妻子的名字。   却没想到,几步之遥的假山里,他的妻子正被伤天害理的凶兽抵在冰冷的石壁上,神情恐惧又慌乱。   那双迷得凶兽心悸的水眸中,闪烁着盈盈的泪光,还没落下,就被吻尽。   流光裙衫上的珠宝似乎都被不知伦理纲常的怪物逼得敛了光彩,暗淡地被灰尘掩盖。   齐存淡淡地想,上京的这么一朵娇花,不知能经得起凶兽的几次掠夺。   “这个乔小姐,倒是与张大人家的二公子十分相配,两家也颇有渊源。”   皇帝正和大太监商量着。   明明当时只见了几面,也许人家乔小姐都不记得他是谁了。齐存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上前一步。   庄严冷肃的御书房里,香炉上的龙首冰冷而尊贵。   在皇帝与大太监惊诧的目光中,年轻威猛的镇北侯深深地弯下腰。   “臣心仪乔大小姐,请圣上赐婚。”   齐存看着乖乖吃饭的乔沅,眸光深不见底。   他为什么,又用这种目光看着她。   乔沅都要怕了,默默地背过身子,避开他闪着火花的目光。   齐存没有阻止,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在这种怪异得让人如芒在背的气氛中,乔沅羽睫轻颤,艰难地吃完晚饭。   她惯例是什么事都不干,心安理得地等齐存收拾碗筷,然后给她打水洗漱。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说话声,间或夹杂着几句女音。   齐存皱了皱眉,出了帐篷。   一个年轻女子坐在篝火旁,吃着侍卫给的干粮。   她脸上蒙着灰,像是逃难过来的,却依稀能看出姣好的底子。   侍卫上前禀报:“此女名叫施慧,说是去恭州探亲,没想到路上遇到劫匪,和家人走散了,走了一天一夜才遇上我们。”   施慧见出来的这个男人身材高大,气势不凡,袖中的手指动了动。   她阅人无数,几乎是这个男人一出现,她的腿就有几分酥软。   男人远远站着,丝毫没有走近的兴趣。   施慧看不清男人的脸,但见他身材健硕,肌肉撑得衣物鼓起,下盘沉稳,一看就有本钱在榻上一展雄风,轻而易举就能让女子离不开他。   心里念头打转,施慧表面不动声色,怯怯地放下干粮,远远行了一个礼。   “小女子见大人的车队也是要前往恭州,不知能不能搭上我。”   她的神情柔弱,眉宇间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笃定。   施慧自恃生得美貌,只要摆出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在男人面前向来无往不利。   却没想到,下一刻,冰冷的声音传来。   “不行。”   施慧眼睛瞪大,忍不住上前一步,步履婀娜。   “大人救命,奴家一介弱女子,在这荒郊野外的,若是遇上什么不测,怕是要葬身四处了。”   齐存极为不耐。   施慧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投过来的目光像是在打量一只蝼蚁。   她还想再进一步,颈边横上一柄闪着寒光的剑。   刚才还给她干粮的侍卫面色冰冷:“姑娘,速速离去吧。”   施慧心里一寒。   焦灼间,男人身后的帐篷突然被掀开。   施慧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对她的美貌无动于衷了。   见过明月,哪里还会为萤虫的光辉侧目。   连月光都对那张脸格外偏爱,亲昵地照在她脸上。   借着月光,看清那张脸,施慧都不由得呼吸一窒。   发如乌木,肤若新雪,皮相的美已到了顶峰,偏偏骨相也十分完美,更兼之那眉宇间的稚艳,矛盾地杂糅在一起。   同为女子,施慧再清楚不过眼前这个人对男子的吸引力。   那人在派她过来之前,没说镇北侯身边有这样的女人啊。   施慧眼睁睁看着刚才还高高在上的男人,突然转过身。   “怎么出来了。”   施慧站得远,几乎听不清镇北侯说了什么,却听出那低沉音色下的无可奈何。   怎么可能。   堂堂镇北侯,杀敌无数,手上沾满无数鲜血的活阎王,竟然有这么轻声说话的时候吗。   施慧不可置信。   远远站着的那两人,玄色衣摆和纯白衣摆被风吹得时不时相触,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下一阵风又推着它们相合。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贴得也不近,偏偏却让人感觉到两人之间气场黏稠得插不进第三个人。   施慧看着镇北侯侧身挡住寒风,低着头和那名女子说了什么话,似乎在哄着她进去。   没一会儿,那姑娘好像被说动了,两人相携进了帐篷。   除了那姑娘刚出帐篷的一瞬间,施慧看到了她的脸,之后就被男人结实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   仿佛外面都是污浊,固执地只想让她待在自己划定的安全范围。   注意到,从始至终,镇北侯的手就没离开过那姑娘的腰肢。   细细一圈,男人的大掌放上去,几乎遮住了一大半。   明明是保护意味,在这样明显的强弱对比下,却透着阴暗的禁锢与钳制。   施慧突然打了个激灵。   这是她见到的最后一眼,之后就被侍卫毫不留情地驱走了。   乔沅听见帐篷外的声音,走出去连那个女人的脸都没看清,就被齐存哄回来了。   睡前,她还是忍不住好奇,戳了戳身边的齐存。   “她既然说自己是去恭州投奔亲戚的,你为什么不让她跟着?”   乔沅的力气小,手指嫩白,戳在齐存手臂的肌肉上,感觉硬邦邦的。   就像是一只粉嫩的小猫爪轻轻按在心尖上,带来一种让人头皮发痒的感觉。   齐存转头看着她。转头看着她。   乔沅软绵绵的身子陷在被里,撑着腮歪头看他,眼神清澈。   脸蛋上的软肉被印出红痕,像是长天中出现一抹瑰丽的霞,寝衣袖子微微下滑,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腕子。   齐存突然有些无力,乔沅似乎从来不知道自己对他来说有多大的吸引力。   他每天克制着不对躺在同一张床上的妻子做什么事,已经是用了极大意志力了,偏偏她还一无所觉地招他。   乔沅很认真地等着他的回答,就见这狗男人的眼神渐渐转深,看得她头皮发麻。   近来她对这种眼神特别熟悉,赶紧裹紧被子,连回答也不想听了,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黑暗中,被褥摩擦声特别明显。   乔沅感觉后背贴上温热的胸膛,粗沉的呼吸抵在自己颈侧。   好一会儿,才听见他闷闷的声音。   “恭州在闹饥荒,她这个时候说要去探亲,本就可疑。”   “更何况按她的说法,走了一天一夜才遇上我们,可吃干粮的时候却不紧不慢,一点也不像饿了许久的人。”   乔沅咬着指尖,默默思索。   还没到恭州,就有人盯上了他们,看来齐存要查的事非常重要。   好歹是在这个圈子长大,再不关心,她也对这些事情有一定的敏感度。   皇帝让齐存查贪污案,但是上一行赈灾的官员都被他关在大牢里,齐存却要亲自到恭州来,难道恭州本地的官员也有什么蹊跷?   乔沅严肃地想着正经事,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喘息。   沉沉的,似是痛苦,似是愉悦。   乔沅的眼睛猛然睁大,像是被蛰了一下,脸色红得滴血,倏地坐起来,呵斥道:“你在干什么!”   像是炸毛的猫,被欺负了一次,终于长了少得可怜的记性。   黑暗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男人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无辜的声音。   “没做什么呀。”   乔沅警惕道:“把手伸出来。”   皮肉与被褥摩擦的声音响起,齐存慢悠悠地伸出手。   他刚才确实没做什么,不过是看乔沅思索的小表情太可爱,忍不住逗逗她罢了。   乔沅没发现什么异常,终于又躺回去,还不忘警告他。   “要是让我发现背着我干坏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齐存好奇地问:“什么样的事叫坏事?”   乔沅耳尖发红,支支吾吾道:“反正什么事都不许做……快睡觉。”   她虽然娇气,但也是从小被教着读书识礼,偏偏齐存总是一次次打破她的认知,每次都让人感慨这人脑子里怎么有那么多荒唐的念头。   经过这么一遭惊吓,乔沅也没精力想恭州的事了,钻进齐存怀里准备睡觉。   小美人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行为有多自然。   也许是晚上的鹿肉太硬了,乔沅吃惯了软食,不习惯吃这种东西,肚子还有些撑,她揉了揉肚子。   齐存似乎发现了,伸出手搭在她肚子上,力道轻柔地帮她揉。   他的手暖烘烘的,手法熟练,乔沅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掌心的肚皮软软的,齐存忍不住凑到那只小耳朵旁边,揶揄道:“媳妇儿,你不会是又有了吧。”   低沉的声音钻进乔沅耳朵,她忍不住敏.感地躲了一下,等听清齐存的话,呆住了。   没,没有吧。   说出来谁也不会信,虽然有了庭哥儿,但乔沅对这些事还是一知半解,只知道迷迷糊糊地听身边人的话。   齐存见她似乎吓住了,赶紧抱紧她,揉揉她的耳朵:“放心,没有。”   乔沅自己都还是一个小姑娘,齐存怎么忍心她再次受生育之苦。   当初庭哥儿的出生都是意外,齐存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到来。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回来之后都很小心。   他的语气很笃定,莫名让乔沅也安下心来。   她心大得很,也不问齐存为什么这么肯定,打了个哈欠,慢慢睡熟了。   帐篷里陷入安静。   齐存忍不住慢慢低下头,亲了亲那软乎乎泛着香气的脸颊。   *   半夜,乔沅还在梦中,突然被一阵骚乱惊醒。   帐篷外响起兵刃碰撞的声音,撕破平和的夜幕。   外面是……刺客?   乔沅一醒,齐存就发现了。   似乎感受到她的不安,齐存摸了摸她的头:“别怕。”   他从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绑住乔沅的眼睛。   “本来想让你见识见识相公的身手,怕你又会做噩梦,待会儿什么也别看,好吗?”   乔沅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耳边响着有力的心跳,昭示着坚实的安全感。   乔沅感觉自己被抱着出了帐篷,隔了一层的兵刃声清晰地钻进耳朵。   这里似乎是一场混战,不断有人靠近齐存,随后响起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   乔沅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头顶的粗.喘。   齐存抱着一个人,行动也不受影响,剑光所到之处,见血封喉。   这样的日子,才是他最适应的。   齐存越来越兴奋,眼珠都泛起了红,杀得周围都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浓重的血腥气和凛冽的剑锋,混合在寒风中。   *   乔沅睁开眼,简陋的房梁映入眼帘。   身下似乎铺着一床棉被,但坚硬的床板还是烙得她背疼。   这是在哪儿?   她身子发软,转了转脑袋,对上了一个大娘的视线。   大娘眼神惊喜,见她醒了,赶忙向外喊。   “大壮,你媳妇儿醒了。”   乔沅:???   她这是死了,然后又重新投了一次胎吗?   好在进来的齐存告诉她不是。   齐存穿着简单的粗布麻衣,眉眼乌黑,一股朴实无华的气息扑面而来。   乔沅眼神疑问,被他扶起来喂了一口水。   齐存面色怪异,似乎想笑,但是又极力忍着。   “唉,既然你媳妇儿有了,就不要着急赶路嘛,身子最重要,好在这次没出什么事,要是真出了问题,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大娘对年轻的小两口简直是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提着他们的耳朵传授怀孕的注意事项。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怀孕,伪装身份而已~   感谢在2022-01-09 22:05:35~2022-01-10 21:0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学霸 20瓶;Nee1 10瓶;Ryoko 4瓶;澜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修】   热情的大娘逮着两人好一顿絮叨, 终于意犹未尽地出去了,把房间留给两口子。   乔沅脑中回荡着大娘的话,迟疑地摸了摸肚子。   平坦的, 没有一丝赘肉。   她这才反应自己被骗了,瞪着罪魁祸首。   齐存忍着笑:“这只是权宜之计, 已经有人注意到了我们, 所以我们要乔装打扮一番。”   他安排的身份是做小生意的货郎, 惯来走南闯北, 路过此处,恰好发现夫人有孕,不便奔波, 于是停在此处休养。   乔沅迷迷糊糊地听着,突然问他,“你叫大壮?”   她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 莫名有种难以启齿的感觉。   齐存很正经地点头。   乔沅艰难道:“那我叫什么?”   她脑中一瞬间闪过了翠花, 二丫,招娣诸如此类, 几乎要头皮发麻。   好在齐存没有趁机捉弄她,捏了捏乔沅的脸:“你叫小娇。”   可不就跟朵娇花一样吗, 要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受不得风吹雨打,掉片叶子都要把他心疼死。   乔沅对这个名字勉强满意,想到了什么,打量了齐存一下。   他刻意收敛气势,人高马大的, 装成货郎也说得过去。   但是乔沅浑身上下娇气得不行,雪肤吹弹可破, 眼眸明若秋水,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家的姑娘。   对此,齐存也有应对。   他咳了一声。   “那一年,走南闯北的货郎在城里歇脚时,遇上了家道中落,只好卖身葬父的可怜小娇,出钱埋了她爹,从此,漂亮的小娇就成了乡野货郎的小媳妇……”   这什么跟什么啊,看不出齐存还有写话本的天赋。   美人白嫩的脸蛋漫上红晕,忍不住打了他一下。   齐存笑着包住她的粉拳,放到唇边亲了一口。   乔沅对昨夜的记忆模糊一片,据齐存所说,他们现在已经到了恭州城外。   借住的房屋主人是一位寡居多年的大娘,丈夫很早就去世了,大娘性子泼辣,在这一片没人敢欺负。   她嫌家里冷清,听说他们要借住一段时间,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拿出家里不多的鸡蛋给“怀孕”的乔沅补身子。   好在齐存付了丰厚的伙食费,不然乔沅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即便如此,每次乔沅红着脸吃鸡蛋的时候,总要在桌下偷偷踢齐存一脚,然后自己的脚就要被那双有力的腿紧紧夹住,抽也抽不回来。   小夫妻如胶似漆的感情,似乎让多年空荡的房屋都热闹起来了。   大娘眼里含着笑意,假装没看见他们底下的动作。   之前的天灾对恭州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乔沅出门熟悉环境的时候,看到的是与上京截然不同的景象。   房屋低矮,没有多余装饰。   路上遇到的人,灰头土脸,面黄肌瘦,精神萎靡。   本就不繁华的恭州,因为经历了一场天灾,朝廷发放的赈灾物资又被人贪污,显然是受了沉重的打击。   好在如今当朝二皇子李珉亲自带着赈灾物资到了恭州,如今灾情在慢慢好转。   乔沅转了一圈,时不时就听到夸赞二皇子的话,显然民心在望。   她走在尘土飞扬的路上,却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视线。   美人皮肤娇嫩,穿的还是丝绸里衣,外面为了掩人耳目,套了一件水红色的普通外衣。   她带着锥帽,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袖中伸出来的手指却青葱般水嫩。   美人身边从始至终站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沉默寡言,却不动声色地昭示着存在感,挡住外界若有若无的隐晦目光。   晚间,乔沅要洗漱时,却见齐存从外头带了一个包袱回来。   她好奇地拆开一看,是一些香胰子,香膏之类的,连女子用的月事带也有。   乔沅睡前惯爱往身上抹些香膏,肌肤都盈着淡淡的香气。   香膏质地滑腻,香味清淡,一看就价格不菲。   乔沅微微抬头,有些犹豫,“你哪来的银钱买这些东西。”   当初账外情况紧急,两人没带多少银钱出来,置办了一些乔装用的物事,剩下的钱都给大娘了。   齐存帮她抹匀手臂上的香膏,掌下肌肤白腻,五指陷入软肉中,触感极好。   “怎么,你还怕相公养不起你。”   乔沅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齐存闷笑,蹭了蹭她的脸蛋,“放心,总不会是打家劫舍来的。”   许是侍卫带过来的吧。   乔沅没多想。   *   清晨,乔沅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齐存去哪里了。   乔沅走出门,院子里一个身影在坐在板凳上劈柴。   背肌线条流畅,抬起斧子时,手臂的肌肉鼓起,蕴含爆发力。   斧子落下,柴火噼啪分成两半。   许是劈了有一会儿了,颈上挂了些汗,一颗颗滑下,衣领处已洇湿一大片。   平静的早晨,细细的清风,噼啪的劈柴声。   乔沅一时有些恍惚。   齐存似乎感受了她的目光,抬起头来,就见娇娇媳妇儿静静地倚在门框上,细软的青丝垂在胸前,身姿窈窕,不知看了多久。   齐存勾起唇角,“是不是突然发现相公很英俊,一点也不比上京的男子差?”   他的语气十分不正经。   乔沅猛地回过神来,这有什么好比的。   她耳根发热,啪地一声关上门。   齐存眼眸闪过一丝笑意,洗了手把早饭端进房里。   丝丝晨光透过窗户,蜿蜒过壁橱,被纱帘阻挡,再不能前进一步。   朦胧的纱帘内,两片交缠的衣角隐隐透出来。   细颈香肩后,如瀑的青丝微微摇荡。   早饭是清粥小菜,比起乔沅以前吃过的东西差远了,但大娘的手艺好,小菜非常爽口。   气氛正好。   可惜,乔沅还没吃完早饭,就听见院子里就传出一阵吵闹声。   大娘也从外面回来了,似乎与外面的人发生了争执。   乔沅隐隐听到“垦荒”“人丁数”这样的字眼。   她有些不安。   齐存把碗放到她手中,“我出去看看。”   乔沅感觉到他出去后,院子里静了一瞬,随后争执声更大了。   她实在忍不住,打开窗户向外看。   院子里来了一群官兵。   为首的那个神色很不耐烦,他见齐存身材健硕,一看就力气大,根本不想放过。   “他不是这里的人怎么了,既然来了这儿,就算是一个名额。”   说着,他撕下了一张军贴,“小子,恭州府新颁布的政令,按人头数,一丁开垦一亩荒田,你的那亩在三里桥头。”   虽然有赈济粮,但恭州还是粮食短缺,如今正是冬末春初,冻土开始融化,于是官府强制年轻力壮的劳动力去开垦荒田。   官兵警告道:“一户一丁,你要是跑了,那就这个老婆子去。”   他想着这个男人既然住在这里,定然也是跟这个老婆子沾亲带故的,总不至于什么也不管。   一阵呼啦啦的声响后,这群官兵又退出去,准备找下一户人。   乔沅走到齐存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   齐存对上她忐忑的目光,不仅不着急,还有心情笑,“你担心我?”   显然乔沅会担心他,这件事让他极为愉悦。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正经,难道真要去种地吗?   乔沅拍开他的手,却被他强行握住。   借着袖子的遮挡,那只大手丝毫不老实,乔沅感觉掌心被人挠了几下,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心传向全身。   大娘哀叹一声:“这可如何是好。”   乔沅颦起细眉。   官令上说的一丁一亩,指的是成年男子,若是没有他们,单只大娘一口人,是不用管这个劳什子政令的。   偏偏齐存已经被官兵盯上了,如果他们现在离开,保不齐大娘会受到连累。   齐存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沉重,还有心情捏了捏那只粉嫩的耳垂。   虽然喜欢乔沅的情绪和他相关,但他还是给了她一剂安心丸。   “放心,你忘了我祖上是做什么的了?”   齐存看着她的略显慌乱的水眸,黑眸暗沉,莫名可靠。   齐家本就是农户,齐存没参军之前,在乡下长大,对种田再熟悉不过了。   齐存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乔沅紧张的小脸蛋极为吸引他的注意。   他捏了捏她的脸,又拨弄她的头发,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似乎极为享受乔沅脸上出现对他的担心。   乔沅被他盯得神情羞恼,没好气地背过身。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正经,她也不想管他了。   嘴上说着不想管,下午齐存出门的时候,乔沅还是把他送到了门口。   她自己都不知道脸上装着不在乎,偏偏还是抑制不住担忧的神情有多诱.人。   那双水眸亮盈盈的,娇纵又柔弱,让人忍不住沉溺在那温柔乡里。   齐存从小到大,出过无数次门,却没有一次有人用这样的目光看他。   像是一根细细的丝线,钻进他的身体,缠住他的心脏。   胸膛热热的。   齐存走了几步,终究是没克制住,转过身返回。   乔沅眼前覆盖了一层黑影,还没问齐存还有什么事,就感觉腰上传来一股大力。   脸蛋被捧起,唇上一热。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还好大娘已经进去了。   *   三里桥头,这里本是一处荒山,但官兵征集了大帮壮丁在这里开垦,汇集的热气和汗水倒是显得极为热闹。   齐存镇定自若地穿过人群,进了放农具的帐子。   帐中坐着上午强招齐存开荒的官兵首领。   之前还威风凛凛的首领像变了个人,面色恭敬,向齐存行礼。   “侯爷。”   齐存颔首,背着手站着,“最近城内有什么动静?”   那人回道:“二皇子还是老样子,倒是张佐领府上近来频繁有人员进出,每日议事时也有些心神不宁。”   说着,他递上了一张单子。   齐存接过,略略一扫,眸中闪过暗光。   --------------------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从徭役变成了开荒   感谢在2022-01-10 21:09:10~2022-01-11 21:3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ee1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齐存发现今晚的小媳妇儿乖得有些不正常。   吃饭时不用他哄, 自己主动吃了满满一碗饭,也不挑剔饭菜简单了。   当然,这满满的一碗对齐存来说也就三分饱, 但是对娇气的乔沅来说已经够多了。   要是以前,乔沅哪会这么听话, 碰上没胃口的时候, 齐存几乎要把饭喂到她嘴边, 乔沅才会不耐烦地多吃几口。   而且这个没胃口, 指的是她大多数时候的状态。   也许是从小金汤银汁地养着,山珍海味尝了个遍,乔沅的口腹之欲并不重, 齐存为她进食的问题花了不少心思。   就算是小仙子,单喝露水也不行呀。   现在却不用他多说,乔沅能自觉地多吃点了。   齐存颇有种不懂事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一点的欣慰。   乔沅迎着他惊讶的目光, 脸色慢慢变红。   他表现得像是她以前有多不省心似的, 连多吃几口饭都觉得惊喜。   吃完晚饭,齐存因为下午身上出了一身汗, 先去洗了个澡。   军营里养出的习惯,一刻钟不到就出来了。   齐存擦着头发, 推门进来找媳妇儿。   像是有瘾似的,才几个时辰不见,他就觉得度日如年了,现在只想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媳妇儿说会儿私房话。   穿过壁橱,就看见乔沅坐在榻前,背对着他, 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乌发全盘起来,白嫩细腻的颈子没有一点瑕疵, 泛着柔美的光晕,完整地暴露在齐存面前。   齐存咽了咽口水,走进,“媳妇儿……”   他的话还没落下,突然顿住。   乔沅听见他的声音,转过身来。   齐存满眼震惊。   美人腿上放着他白天穿过的外衣,葱白的手指捏着针线,突然从专注中抬起头来,眼神还有些迷茫。   漂亮的,娇纵的乔沅,在给他缝衣服。   齐存脑子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突然想到自己还是个半大小子的时候。   没有人知道,威名赫赫的镇北侯,很早的时候,早到还没参军之前,有一个非常朴素的梦想。   乡野长大的小子,还没知晓人事,只是见村里的成年男子都有媳妇,于是也幻想自己未来的媳妇儿会是什么样的人。   他不需要她有多好看,也不需要她有多能干,不会洗衣做饭也没什么,反正这些他都会。   几个同伴嘲笑他,那这样的婆娘娶来能做什么,他还不如一个人过算了。   齐存脑海里浮现一个印象。   日头下山,他从地里回来,扛着犁耙,满身泥巴,推开藩篱,看到他的媳妇儿坐在门前缝衣裳。   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霞光从她背后穿泄,模糊的轮廓仿佛在发光。   这个梦曾经给少年的齐存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如今似乎猝不及防地展现在他面前。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美人。   乔沅被他看得有些害羞,白玉似的脖颈染上红晕,不自然地扯了扯腿上的衣服。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齐存喉咙紧了紧,他想说话,竟一时发不出声来。   乔沅从来没见过他脸上出现过这样的情形。   齐存在她面前,似乎永远是胸有成竹的,仿佛没什么事情能够难倒他。   乔沅娇纵惯了,从来没有给男人缝过衣服,但是刚才齐存进门的时候裤腿沾上了泥,想到他种了一下午的地,可能连自己都没发现外衣后背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她现在只身在恭州,身边熟悉的人只有齐存,对他好一点,只是为了让齐存更好地照顾她而已。   乔沅这样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件破了的外衣已经抓在手里了。   眼下被男人看到,乔沅本来还有些尴尬,但见齐存比她还不平静的模样,突然就放松了。   她强抑着脸上的红晕,尽量以一副稀疏平常的口吻说道:“我看你衣服有些破,给你缝一下。”   他们现在银钱紧,自然不能像之前一样挥霍,衣服破了缝好又能继续穿。   乔沅突然觉得自己好贤惠。   齐存嗯了一声。   他走过去,把媳妇儿抱起来放在腿上,下巴搁在她肩上,细细地嗅着她身上的香气,没有说话。   乔沅红着脸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挣不开,就随他去了。   齐存的头发还滴着水,一缕湿发垂在乔沅肩前,水珠顺着发根往下落,打湿了她胸前的衣物。   两人都没注意到这缕头发。   乔沅想站起来,被他抱得更紧,一双大手紧紧地掐着她的腰,禁锢得她动弹不得。   小猫儿一样的力气,哪里撼动得了大山。   乔沅累了,干脆不管了,继续缝衣服。   她的手指好看,穿针引线的样子似是蝴蝶蹁跹,看起来很在行。   实际上,细细一看成果,针脚不紧不疏,仅仅是把两片衣物扯在一起,勉强能穿罢了。   乔沅自己都有些羞愧。   齐存没有在意这些,脸贴着她纤白的后颈,渐渐地又开始不老实。   白嫩的脖颈承受着男人的啄.吻,不是狂风暴雨似的密集,而是不紧不慢地落下,力道极重,双唇离开之后,留下新鲜的红痕。   滚烫的气息包裹着小美人,白玉似的耳朵开始泛粉,慢慢加深。   乔沅觉得有点痒,忍不住躲了一下。   齐存凑到她耳边,声音轻轻的:“媳妇儿,谢谢你。”   含着不知名的情绪。   吻渐渐从颈后转移到了脸颊。   乔沅脸蛋发烫,不住地偏头,却不管怎么躲都不开,声音从被挤压的唇肉中溢出,可怜兮兮的:“不,不客气。”   怎么会有这样软软糯糯的小美人,被欺负了也没有任何办法,好不容易从间隙中挤出微弱的反抗,却被男人毫不留情地镇压下去。   一道细细的口子,两人缝了一个时辰。   到最后,乔沅手都酸得抬不起来了,边角缝得歪歪扭扭的,于是男人抓着她的手拆开线,又缝了一遍。   *   齐存本来打算跟乔沅解释,他被强抓去开荒种地,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借口。   恭州城里几方势力汇集,还不到他出场的时候,他现在还不想进城,在暗处,更容易观察各方的动态。   掌管开荒事项的头目是他安插的人,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给他汇报城里的消息。   他每日去三里桥,实际只是暗中安排下面的人收集证据,并不是真的种地。   但是乔沅似乎觉得他在外面受苦受难,居然破天荒地帮他缝衣服了。   齐存突然打开了什么开关。   有时候在进门前,他故意在手上划了道浅浅的小口子,不到一个时辰就会消的那种。   然后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让乔沅看到,还能收获媳妇儿香香的吹气。   借着乔沅的心软,男人恶劣地提了几个美人平时绝不会答应的要求。   乔沅皱起眉头,脸上红得要滴血,青丝铺散在枕上,温软如玉。   齐存帮她拢好衣服,大度道:“没关系,我也只是听说这样会好玩一点,说不定根本没他们说得这么好。”   他拿起一旁的外衣就要披上,动作间自然地露出手臂上,今日干活时被农具磕碰到的一小块青紫。   乔沅自己平时哪里磕了碰了红了一点,都要疼得掉眼泪,恨不得所有人都来安慰她,哄她开心。   她以己度人,虽然齐存浑身肌肉,这么一小块青紫在他古铜色的手臂上非常不起眼,但说不定他只是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很难受。   美人咬了咬唇,扯住他的衣服,眼神都不敢看他,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就,就这一次。”   齐存眼里闪过精光。   混蛋看着小美人信任的眼神,觉得欺骗单纯的漂亮媳妇儿有点过意不去。   但,心里暗爽。   没事,他只是犯了个想和媳妇儿加深感情的男人都会犯的错。   只要小美人不知道真相就好了,那他还是一个好相公。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加更~感谢在2022-01-11 21:31:50~2022-01-12 22:0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ake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城主府   议事大堂内, 众人正探讨灾后重建事项。   恭州最高长官前知州被皇帝以监管不利罢职,新任知州还没选出来,这一行人中如今以二皇子李珉地位最高, 于是理所当然地坐在上座。   李珉眉目俊秀,气质尔雅, 尤其自大皇子伤了腿后, 他入主东宫的胜算又加了一成, 眼下春风得意, 堂下官员自然是都捧着他。   “马上要到春耕时节了,此次开荒扩大农田,粮种也要跟上, 李大人,你拿着本殿的玉章,到闵州借三百石粮种来。”   闵州与恭州毗邻, 从这里借再合适不过。   李大人赶紧起身应是。   二皇子确实考虑周到, 底下人眼神无不佩服。   众人又谈论了几个问题,巳时方散。   却有一人留了下来, 正是之前齐存在属下汇报时听到的名字,张佐领。   李珉看着这个眼神略显慌乱的张佐领, 微微一笑,让人不自觉平静下来。   “张大人,还有什么疑义?”   张佐领左右看了看,语气略带惧意:“殿下是否知晓,镇北侯如今已到恭州来了。”   如今谁不知道镇北侯的威名,这杀神谁的面子也不给, 行事霸道,偏偏皇帝信任他, 对朝上弹劾镇北侯的奏折一律视而不见。   若是真被他查出了什么,张佐领可没把握在这杀神手下全身而退。   李珉方才安排事宜,口中干渴,抿了口茶:“镇北侯被父皇特命调查赈灾粮食贪污一事,若是真来了恭州,也没什么奇怪的。”   张佐领忍不住凑近了一点:“这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是上京来的赈灾官员中饱私囊,利用职务之便偷梁换柱,镇北侯为何还要到恭州跑一趟?”   李珉慢悠悠道:“这个本殿就不清楚了,镇北侯自有想法。”   他的语气不紧不慢,带着一贯的风雅。   张佐领心中着急,忍不住道:“殿下救命。”   他把前段时间买通刺客去刺杀镇北侯的事说了出来。   他也是没有办法,怕镇北侯到了恭州真会查出什么,只能先下手为强。   李珉眼神一言难尽。   这个蠢货,镇北侯本来只是怀疑,他就急不可耐地□□,这不是明晃晃告诉别人恭州有猫腻吗?   若是真能杀了镇北侯倒好,如今看他这个样子,显然没成功。   李珉放下茶盏,清脆的碰撞声把张佐领从恐惧中拉回来。   “山贼作乱,关张大人什么事,如今首要的还是尽快找出镇北侯的下落。”   张佐领眼神一亮,刚要感恩,却听见下一句话。   “至于其他的,镇北侯要查就查,本殿相信清者自清。”   张佐领心中一寒,殿下这是弃卒保帅,不管他了?   他看着这个一向以贤良著称的二皇子,浑身血液慢慢冷下来。   李珉仿佛没发现他的失魂落魄,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柔和。   “本殿早就奉劝过张大人,莫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算自己不怕,也要为家中老小着想。”   张佐领瘫软在椅子上。   *   大娘推开房门,正要叫乔沅吃饭,就看到她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戳一个不倒翁玩。   不倒翁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子模样,头发扎成一个小揪揪,脸庞红润,憨态可掬。   乔沅伸出白玉似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肚子,不倒翁向后倒去,弯到一个角度又弹回来,随便怎么戳都不会倒。   小美人被逗笑,眼睛弯成新月。   大娘憋着笑。   这不倒翁向来是哄小孩子玩的,哪家的小孩哭闹了,大人就买这样的小玩意儿哄一哄,小孩被吸引了注意力,就会破涕为笑。   她第一次见大壮带这种小玩意儿回来的时候,还觉得纳闷,小娇肚子里的娃还没生呢,哪里这么早就准备这个。   现在看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哪是娃儿准备的,明明是给娃他娘买的。   美人撑着粉腮,一只手拨弄着憨态可掬的小瓷人,袖子微微下滑,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腕,眼神纯稚,眉宇间是纯粹的无忧无虑。   一看就是被男人保护得极好,自己在外面勤勤恳恳种田,还怕待在家里的妻子无聊,想尽办法哄她开心。   大娘活了这么大岁数,自认踏过的桥比年轻人走过的路还多,见过不少的夫妻。   有一两个闲钱的男子,就寻思着纳小妾,若是没钱的,更是恨不得把婆娘当男人使,不仅要操持家务,田里的事也不能落下。   因此老头去得早,她自己守着一份还算殷实的家业,从没想过改嫁,到时候从族里过继个孩子养老也好。   大娘头一次见到这么奇特的夫妻,相公完全是把妻子当脆弱的水晶琉璃对待。   仿佛妻子是对外界没有一点防范力的孩子,怕她下地走几步路就会被石子绊倒,恨不得连走路都抱着她。   窗下的美人,懒洋洋地趴在桌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上,身段风流,胸前衣物鼓鼓囊囊,木桌的棱角与白嫩的身子相触,在柔软中压出一道凹陷。   大娘是过来人,最清楚不过男人对这些地方的疼爱,再粗犷的男人,也恨不得沉溺其中。   大娘对这夫妻的孩子,又是觉得庆幸又是同情。   庆幸的是,父亲对母亲的偏爱,意味着对孩子也能爱屋及乌,家中所有珍贵的资源都倾泄于他。   像那些富庶人家里,嫡子与庶子争家产闹出的腌臜事,大娘听得多了。   同情的是,以男人对妻子的占有欲,意味着即使是两人的孩子,男人也不会允许他分走妻子更多的目光。   大娘回过神来,无奈地笑了笑,叫着窗下懒洋洋趴着的美人:“小娇,吃饭了。”   乔沅微微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脸色一下涨红。   都怪齐存取这么奇怪的新名字,她才不娇。   “来,来了。”   桌上,大娘突发奇想:“小娇,我要到三里桥那边去办点事,你要不要顺便过去给大壮送个饭。”   三里桥有点远,齐存中午是不回来吃饭的,据说那边会管饭。   但想也知道,伙食肯定比不上家里,开荒是力气活,要是吃不饱,哪里受得住。   村里也有其他去开荒的男子,挑剔一些的,都让媳妇儿中午过去送饭。   大娘家里有牛车,带上小娇也是顺便。   乔沅想了想,反正不用走路:“好啊。”   *   三里桥   掌管开荒事项的头目,叫李威的,呈上一处折子。   “属下查到张佐领近些年陆续在上京购了几处房产,他是四品地方官,以他的俸禄,可养不起这几处宅子。”   上京的宅子是出了名的贵,曾有小官员打拼几十年才买了一处二进二出的院子,还写诗感叹其中曲折。   齐存道:“一笔数量庞大的银钱的去向肯定会留下痕迹,去查一下张佐领府近一年的流水。”   “另外,再去查查恭州府库的税收。”   张佐领在恭州扎根多年,深谙细水流长,每次只捞一点点,积少成多,不至于让人发现。   如今突然去打赈灾粮的主意,肯定是哪个地方急需用钱,他急着填补,才会搞这么一次大动作。   齐存一目十行浏览折子,脸色越来越沉。他身材健硕,坐在威严的太师椅上,越发让人不敢直视。   属下垂着头。   帐中气氛深沉,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齐存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李威小心翼翼地瞥着他的脸色,赶紧招了一小兵过来,问他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小兵脸上压抑不住兴奋:“外面来了一位小娘子,给他相公送饭。”   李威知道这种事常见,这些日子地里大姑娘小媳妇就没断过,都是来给家人送饭的。   他虽然管着开荒事项,但也只是按照州府颁发的政令行事,这个时候恭州困难,上头拨下来的经费有限。   这些天他跟着侯爷一起吃营里的伙食,自然知道伙食上的难处。   但侯爷每次都面色如常地咽下,李威知道侯爷不喜欢搞特殊,从前在军中的时候就和将士们同吃同住,所以也就不好提要不要开小灶。   他对送饭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以往也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正纳闷,又听小兵开口。   “那小娘子虽然带着锥帽,但从身姿看,绝对是个美人。”   李威正要训斥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动静,回头一看,那把太师椅已经倒在地上,侯爷脸上看不清表情。   李威一愣,他没见过夫人,但听同伴说起,是个大美人。   “许是夫人来了,属下这就去迎接。”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一向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侯爷,突然动作急切地扯开衣服,从地上抓了一把灰抹在脸上。   李威眼睁睁看着威武的侯爷,一盏茶功夫不到,变成了仿佛逃难过来的难民。   齐存一想到外头不知有多少人的视线要落在漂亮的媳妇儿身上,简直是抓肝挠肺。   他三下五除二装扮好,急切地冲出帐子。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突然来了灵感,写了个番外,所以来晚了,跪地求饶orz感谢在2022-01-12 22:00:49~2022-01-13 23:5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倾听 30瓶;魔仙堡里的小仙女 10瓶;哈哈哈哈哈哈 5瓶;澜依、5529769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偏僻的荒山下, 地里杂乱,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今日天气不错,太阳当空。   庄稼人也不讲究, 经过一上午的开垦,年轻力壮的汉子汗流浃背, 早就脱了上衣, 打着赤膊坐在地头吃饭。   年轻人精力充沛, 吃个饭还不消停, 笑骂声此起彼伏。雄浑的叫喊声和充盈的热气混在一起,把这一片荒山衬得闹哄哄的。   从牛车上下来的小娘子,突兀地出现在这个乱糟糟的地里。   她穿着一身水绿的轻裳, 提着裙摆的手指如嫩葱,小心地沿着泥泞的田埂走来,腰肢袅袅, 轻盈得像枝头上的小翠鸟。   众人的视线慢慢凝聚在她身上, 几个年轻人蠢蠢欲动,就要上前。   齐存一出来, 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仿若小绵羊被一群狼包围的场面,身姿纤细的小媳妇儿浑然没有意识到周围的不対劲, 还单纯地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人。   妒火像是被一根线点燃,齐存眸色深不见底。   乔沅用目光在地里找人呢,找来找去都没看到齐存,正纳闷,一个高大的身影停在她面前。   齐存满头大汗, 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似乎刚从地里跑过来,浑身散发着热气, 脸上还沾着土,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下,脖子上青筋毕现。   热烘烘的体温仿佛隔着距离传达到她身上,乔沅忍不住往后推一步。   大娘见齐存过来了,终于松了口气:“那我先去办事,小娇就先待在这儿,我办完事再捎回去。”   她叮嘱了一番,放心地离开了。   乔沅隔着锥帽,感觉到一股如狼.似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白玉似的手指蜷了蜷,她忍不住想掀开帘幕,却被齐存抓住手。   乔沅一愣,随后齐存一直没放开她的手,另一只手从她手里接过饭盒,牵着她离开田埂。   众人投过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更多了。   乔沅在上京的时候,不是没有和齐存在大庭广众下牵过手。   但那时候的目光多是含蓄的,那些人碍于镇北侯的气势,就算看到了,也只能偏过头去。   如今在这个充满泥土气息的田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肆无忌惮地打量两人。   目光直白,带着乡里人特有的淳朴火辣,仿佛通过这两只一黑一白交缠的手,看出更多隐晦的东西。   乔沅莫名觉得耳根发热。   *   乔沅被带到了一处临时搭建起来的草房子里。   里头堆满了草垛,比别处温度更高些,外头隐隐有人声,传进来却几乎听不清,给人一种隐秘暧.昧的感觉。   大手在白皙纤弱的颈下解开布带,锥帽被摘下来,一张白嫩透着红晕的脸蛋露出来。   朦胧的轻纱被移开,乔沅看清了齐存脸上的汗珠,还有几乎喷洒在脸上的热气。   粗犷野性的脸上沾着灰尘,眼珠黑沉,更显得狂放不羁。   齐存觉得外面那些人都心怀不轨,殊不知他自己才是最恶劣的饿狼。   乔沅没有察觉他紧绷的身体已经快到一个临界点了,她以为齐存是干了一上午的活,才会累成这样,赶紧催他坐下来吃饭。   齐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地上铺上一层干净稻草,免得硌疼她娇嫩的肌肤。   美人把饭盒打开,一下愣住。   她没有经验,一路提着饭盒过来,最上面一层的菜碗颠得东倒西歪,汤汁全部洒出来了,已经不能吃了。   乔沅赶紧打开里层的米饭,好在饭还是干净的。   只是这样一来,齐存只能干吃白饭了。   乔沅心虚地瞥了一眼齐存的神色,“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齐存却不在意,端起饭碗,夹了一大筷米饭,直接塞进嘴里。   対他来说,光是乔沅提过来的这一点,足以抵得上世界任何珍馐。   腮帮鼓动,汗珠随着动作流过颊边,挂在下颌。   乔沅看不过去,掏出帕子把他脸上的汗和灰尘一并擦了。   齐存迁就她的身高低下头,把整张脸凑过去。   向来高大凶猛的男人,此时莫名透着一股乖巧,眼睛微眯,像是被雌兽顺毛的雄兽。   乔沅擦完,伸出指头戳了戳他的脸。   男人脸上的皮肤还没她的手指细嫩,但是有弹性,白皙的指尖按在他脸上,透着花瓣儿似的粉。   乔沅玩上了瘾,在那古铜色的脸上按出一个小窝窝。   男人眼神无奈,纵容地任她玩闹。   光亮从草垛间隙中泄出来,粉尘在那一抹光线中飞舞。   乔沅顺便帮他把颈子上的汗也擦了,擦着擦着,突然停下手。   颈上有一抹血痕,点点血丝渗出来,边缘泛白。   齐存看不到颈上的痕迹,察觉到她停下手,“怎么了?”   乔沅小声道:“你这里出血了。”   齐存想应该是刚才在帐子里慌乱中被手指刮到的,他皮糙肉厚,都没察觉。   他没放在心上,“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乔沅见他不在意的模样,突然有点恼怒,用了点力按下去:“疼吗?”   齐存没有感觉到疼,只感觉到了娇嫩的指腹与皮肤相贴的酥麻。   漂亮的脸蛋近在咫尺,细腻的雪肤透着粉晕,鸦睫轻颤,那双眼眸看着他,像是含了一汪流动的春水,美丽得不可思议。   齐存喉结动了动。   “疼。”   乔沅哼了一声,“疼了才会长记性,你在这里种地,怎么还弄出一身伤来。”   娇娇媚媚的小嗓音,像是埋怨,又带着点自己都不知道的柔软。   齐存忍不住把大脑袋凑过去:“心疼我?”   乔沅恼怒地推开这张大脸:“才没有。”   齐存厚脸皮地把媳妇儿的否认当成承认,又凑过去,嘴唇抵在她耳边,哼哼唧唧道:“那你给我弄弄。”   他的声线本就低沉,刻意压下,更显得撩人,直直地往那只小耳朵里钻。   弄什么?   乔沅下意识顺着他的话想,反应过来,耳尖红得像血鸽宝石,艳色.逼人。   混蛋,臭流氓,色.胚,他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   乔沅眼眸泛起水意,羞恼地推开他:“走开,我要回去了。”   齐存赶紧抱住她,脑袋埋进她颈窝,不让她走:“大娘还没回来,你一个人怎么回去。”   烙铁似的手臂横在她腰间,轻轻松松就把禁锢在怀里。   乔沅想掰开他的手,好气,掰不动。   甚至因为她的动作,男人抵在身后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乔沅气急败坏地转过身,手撑在他胸膛上,掌下肌肉紧实,蕴含着无尽的爆发力,她脸上温度越来越高。   挣扎中,不知道碰到了哪里,齐存闷哼一声。   乔沅吓得立刻不敢动了,抬眼一看,发现齐存颈上的伤痕又渗出了血。   一粒血珠顺着脖颈滑下,滴在乔沅粉嫩的手上,像凤仙花汁一样晕染开来。   乔沅被烫得红了眼眶:“都让你不要乱来了。”   齐存却仿佛不觉得疼,低下头蹭了蹭她的脸颊。   他的脸皮比乔沅的硬实,白嫩的脸蛋被蹭出一片红。   齐存爱极了这种耳鬓厮磨的感觉,只有在这个时候,肌肤相贴带出来的热意,他才能有乔沅属于他的真实感。   外头那些落在乔沅身上的目光,总让产生他珍宝被觊觎的愤怒。   可是他不能禁止乔沅交际,不能禁止别人看她,这样惊人的美丽,不该埋没在沙尘里,就该让所有人惊叹,值得世人的赞美。   乔沅也经不起他粗暴的対待,美丽的娇花,应以爱意浇灌。   感情让齐存产生被觊觎的愤怒,理智告诉他要大度放手,两种情感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   尤其今日出帐子时,看到的那些目光,点燃了他一直苦苦压抑的情绪。   齐存把头埋进她乌黑柔软的发里,声音低不可闻:“帮帮我……”   谁能告诉他,他要怎么办。   嫣红悄悄染上雪肤,清亮浅眸中的水雾仿佛化为实质,一点点沾湿羽睫。   平静的春水被不怀好意地投入一颗小石子,泛起一圈圈涟漪。   外头吃完午饭的人陆续开工了,乱哄哄一片杂乱,传进来却像是隔了一层,时不时地脚步声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   李威老老实实地在帐中等着侯爷回来,却左等右等没等到人。   纳闷间,转身出了帐子,远远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了草房。   他还以为侯爷刚才是在里面午憩,凑上前去禀报:“侯爷,属下刚拿到了张佐领府上的账本,这孙子果然前段时间进了一笔大钱。”   他兴奋地说着,突然感到一股死亡视线投在他身上,哆嗦着抬起头一看。   侯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侯爷身后,站着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虽然戴着锥帽,隐隐也透着仙姿玉貌的灵气。   只是那女子似乎身体不好,弱柳扶风一般,双臂抱着侯爷的胳膊勉强站稳,侯爷的大手还扶在那把羸弱的细腰上。   亲密之意不言而喻。   白玉似的手指本来搭在那粗壮的胳膊上,听了李威的话,慢吞吞掐住那只手臂内侧的肉,毫不留情地转了几圈。   镇北侯面上是一贯的沉稳,浓黑眉毛几不可见地一抖。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发二更,以头抢地.jpg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本人间惆怅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齐存往浴盆里倒满热水, 对着内室喊了一句:“媳妇儿,水好了。”   意料之中的没有应答声。   齐存无声地叹了口气,自从中午被乔沅撞见李威向他禀报事务, 她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这么多天,回来之后就一直气呼呼的。   跟她说话她也不理, 要是凑到她身边, 那双水眸眼风都不扫一下, 当空气似的没看到,   这是气狠了。   毕竟这几天,他仗着妻子的心软,什么混账话都敢说, 好几次差点把人家羞哭了,眼尾晕出一片桃红,唇瓣几乎咬成绯糜的颜色。   齐存低下头看了眼腰部, 按了下去。   光是回想一下, 他都要发疯。   要是被乔沅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指不定更得气哭。   齐存放下木桶, 又朝里头叮嘱了一声,才不放心地出去了。   若是以前, 他还可以耍赖留下来搓背什么的,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可不敢了,免得招她烦。   齐存也不走远,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以便乔沅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他。   半晌,外头没动静了, 乔沅才磨磨蹭蹭地出来。   宽大的浴桶摆在帘子后面,热气缭绕。   大娘家本来没这种物件, 但是乔沅有每日沐浴的习惯,齐存请了村里的木匠新打的。   比不上侯府的华贵,但胜在结实。   乔沅解开衣服,手指碰到了腰部,传来一阵疼痛。   纤细的腰肢,男人只手可握,柔软得像春日里随风摇摆的细柳。   白玉似的后腰上,缀着两个浅浅的腰窝。   男人以往总喜欢把大拇指嵌在腰窝处,居然分外契合,这把纤腰就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   汗水滴在小小的腰窝里,汇成两个晶莹的小洼。   腰窝往下,本该白璧无瑕,此时却突兀地出现两只几乎覆盖了腰围的指印。   若是以前,男人总会帮着揉开了,但是中午小美人都要气死了,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   经过一下午的酝酿,两只指印已经略微发青,看起来尤为可怖。   乔沅轻轻碰了一下,痛得眼里一下泛起生理性泪水。   混蛋!   若是齐存现在出现面前,她一定得扑上去咬几口。   美人沐浴完,小心地穿上寝衣,避免摩擦到伤处,再慢慢挪回内室。   齐存估摸着时间,推门进来,果然见乔沅已经进去了,任劳任怨地把浴盆里的水倒掉,又清洗了一遍。   等他收拾好自己,胆战心惊地走进内室的时候,果然见榻上已经裹成了一个球,冷冰冰地背对着他。   地上乱糟糟地卷着一副铺盖,充分传达了乔沅的意思。   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不要想着上榻了。   齐存只好把铺盖展开,老老实实地躺上去。   如今气温已经渐渐回升了,他龙精虎猛的,睡地上倒是不冷。   卧室一片安静。   齐存侧过头,看到床上的身影。   青丝从床边倾泻而下,窗外的月亮照在上面,像是如水的缎子。   乔沅身上的任何地方,齐存都如痴如醉,尤其是这一头青丝。   细软如玉,披散在肩头,触手温凉,若是被汗浸湿黏在玉背上,就成了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   “媳妇儿,对不起。”   榻上的乔沅自然不可能回应。   齐存也不在意,小声说道:“你打我骂我,我都受着,别气坏了身子。”   他皮糙肉厚的,打他还会手疼,到头来还是自己吃亏。   乔沅默默地想。   她算是琢磨出来了,打骂对人家来说不痛不痒,不说话才是对他的惩罚。   果不其然,齐存刚开始还装不在意,说了一大堆好话,榻上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心里越来越慌。   他不怕乔沅打他骂他,最怕她眼里什么也没有,一片淡漠。   淡漠得一点感情也没有,就算齐存站在她面前,那双漂亮的水眸还是没有他的影子。   这才是对齐存最大的惩罚。   不知不觉,齐存充沛的爱意早已把自己的最大的软肋送到了心上人手中。   年幼的心上人不懂体贴,不懂迂回,甚至自己还不通情爱的时候,就已能单凭本能,恃爱行凶,霸道任性地行使手中的权柄。   齐存慢慢哑了声音:“阿沅,你说说话好不好。”   声音甚至带着几分祈求。   屋内一片安静。   齐存嗓子一紧,几乎要绝望了。   榻上传来被褥摩擦声。   这声音在黑暗中非常细微,但还是被齐存捕捉到了。   他一愣:“阿沅,你在做什么?”   乔沅没想到会被察觉,吓得顿住手。   好一会儿,床下的齐存似乎见她没有回应,也慢慢地不说话了。   乔沅咬着唇,等床下传来平缓的呼吸,才又继续。   一具身体悄无声息地靠近,突然压住她。   乔沅下意识地要叫出声,嘴唇被人捂住。   夜里安静,若是吵醒了大娘,指不定还以为他们在做什么事。   乔沅羞恼地拍开他的手,过程中那只手不小心碰到了腰,乔沅倒吸一口凉气。   肩头被大手握住,整个身子被转过来。   坐在床边的齐存看不清脸色,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好一会儿,似乎确定她脸上没什么事,那道视线又慢慢往下。   纯色的寝衣被掀起,雪白的腰肢露出来。   齐存能在黑暗中视物,自然也就看到了那腰上可怖的两个指印。   乔沅垂着眼眸,手忙脚乱地想把衣服扯下来,却被抓住手。   黑暗中,似乎听见男人沉沉地叹了口气,似生气,又似无奈。   “小祖宗,怎么疼也不和我说?”   生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她这样不都是他害的。   乔沅爬起来挣开他的手:“你走开,我不想见到你。”   她以为齐存辛辛苦苦在外面种地,帮他缝衣服,给他送饭,连他夜里超过了规定的时辰都随着他。   说什么她想睡就睡,不用她动,他动成那样她怎么睡得着。   乔沅又愤怒又委屈,感情这一切都是他在骗她。   从一开始,她就不是自愿来恭州的,说什么离不开她,结果还不是把她扔在家里,自己早出晚归。   若是在上京,她好歹还可以去参加几个宴会,找小姐妹解解闷,结果现在被带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好整天待在这个方寸之地。   乔沅鼻子一酸,转过身不想看他,“我要回上京。”   她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不想每天无所事事,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屋里等他回来。   后背贴上了一堵坚实的肉墙,一只温热的大手伸过来,力道轻柔地帮她揉腰。   一片凝滞之中   “对不起。”良久,乔沅听到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明天安排人送你回去。”   他的嗓音艰涩,似乎在竭力伪装成正常的声音,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别赶我走。”   他最怕的就是乔沅排斥他,他可以什么都答应她,不要赶他走好不好?   乔沅赌气地推开他,“你快下去,我要睡了。”   好半晌,齐存才道:“我帮你揉揉腰,揉了就不会痛了,等你睡着了我就下去。”   乔沅的手指细,虚软无力,刚才揉了半天也没效果,他的大手温热,力道也适中。   最后乔沅还是随他了,打了个哈欠,靠在齐存暖烘烘的怀里:“等我睡着了你就下去。”   齐存的声音低得可怕,“嗯。”   *   乔沅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体不能动了。   周围一片漆黑,静得吓人,一点声音也没有,连意识也陷入了虚无之中。   好黑,好冷。   乔沅下意识想叫人,却发现自己连张嘴的力气也没有。   齐存呢?他在哪里?   乔沅习惯了他在身边,她什么事也不用想,连吃饭穿衣都恨不得让他代劳,完完全全被养成了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废物。   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四肢僵硬得厉害。   乔沅娇气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齐存到底在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乔沅连意识都快不清晰了。   她想睡觉,睡着就好了。   乔沅委委屈屈地想,她数三下,要是齐存还不来,她就再也不原谅他了。   三。   二。   一。   咯吱的声音响起,仿佛是打开了一个沉闷的盒子。   久违的光线重新照在乔沅眼皮上。   她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味靠近她,清新的皂角香气混合着汗味,让人莫名安心。   是齐存。   乔沅迷迷糊糊的脑袋终于清晰了点,下意识想伸出手让他抱,却还是浑身没力气,仿佛意识被禁锢在一个小匣子里。   好在齐存似乎察觉出了她的意图,乔沅感觉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盖,一只手绕过她的腰,整个人腾空而起。   光线似乎更亮了些。   乔沅感觉自己的脑袋被齐存摸了摸,顺着他的力气埋在他的颈窝,额头贴着他颈部有力跳动的经脉。   周边终于有了风声。   若是有外人无意间闯进这里,定会被眼前惊骇的景象吓得做噩梦。   只见一座荒野孤坟被挖开,湿润的新土被堆在两侧,简陋的棺木中空空如也。   更诡异的,是明明周围还有这么多人,似乎是中心玄衣男人的手下。   在外威风凛凛的神武军卫,此刻却仿佛被扼住了喉咙,现场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仿佛是怕惊扰了男人怀中悄无声息的美人,又仿佛是怕惊扰此时神色安和的首领。   *   乔沅感觉自己放进浴盆里,浑身上下都被洗了一遍,舒服得她想叹气。   ——如果忽略帮她洗澡的人是齐存的话。   他的手一如既往的粗糙,每次在榻上几乎都要留下痕迹。   乔沅有时候觉得疼了,就咬他肩膀,抓他后背,然后就发现他反而更兴奋了。   但齐存这次似乎终于长了记性,力道很轻柔。   乔沅忍着羞耻,任他给自己擦干水,穿上舒适的绸衣。   这还没完。   乔沅感觉到齐存拿着香扑,轻轻拍在自己脸上。   这是在给她上妆?   乔沅心里一惊。   不要,让丫鬟来,她不想又变成猴屁股。   齐存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声。   他的脸距离她很近,随着笑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脸上。   “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给你上妆的时候,差点化成猴屁股。”   乔沅在心里哼哼唧唧。   “不过这次倒是化得很好。”齐存满意地打量这张脸,粉腮凝肌,艳若桃李。   乔沅突然很想看一下,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皮。   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浑身没力气,痛觉也没有,难道是在做梦?   那边齐存已经给她挽了个发髻,又换上了新衣裙。   琳琳琅琅的,似乎是宝石碰撞声。   齐存边给她穿边解释:“是你喜欢的红色,以前你说过衬你的肤色。”   确实如此,乔沅肤如凝脂,穿上红衣的时候,几乎整个人都在发光。   除了开头的不适,这个梦总的来说还是很舒服的。   她只需要每天懒洋洋地躺在铺着天蚕丝被的榻上,享受着齐存的伺候就好。   有时候齐存怕她闷,连公务都带回来处理。   他的官似乎比以前更大了,乔沅有次听到他说给皇帝选老师的事情。   但是齐存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他去上朝的时候,乔沅就无聊,非常想找人说说话。   这天,乔沅被齐存安置在窗边,隐约听到外头的丫鬟说寒梅开了。   原来现在是冬天吗。   乔沅迷迷糊糊地想。   果然,齐存回来的时候,带了几支梅花。   屋子里漂浮着梅花的香气,乔沅闻得最清楚,因为齐存还簪了一朵在她头上。   齐存亲了亲她的脸蛋,夸赞:“好漂亮的小美人。”   就算是在梦里,乔沅也还是被取悦到了。   哼,算他有眼光,她可是上京第一漂亮的女子。   之后几天,齐存每天都会带几支梅花回来,乔沅头上的梅花也一直是新鲜的。   就算是在梦里,只要是在齐存身边,小美人就一直是被人宠着的。   乔沅突然感受到一道奇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带着些好奇,娇娇软软的,不让人觉得冒犯,反而有些亲近。   不是齐存的,丫鬟们也上不来,应该也不是丫鬟的。   应该是一位姑娘。   但是她莫名地不讨厌。   除了齐存,乔沅许久没见到别人了,心里有些雀跃,盼着那位姑娘能进来陪她说话。   但直到齐存都下朝回来了,那位姑娘却一直站在门外没有进来。   齐存仿佛没发现外面有人,一如既往地和她说话。   他照例说了一些家宅八卦,然后突然凑上来,语气轻快。   “今天下朝的时候,孙大人还想请我去喝花酒,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还给他派了一个任务,这么有时间,还不如多办点实事。”   乔沅在心里表扬他,做得好,就该这样,让那些人多管闲事。还有,你以后也不准去喝花酒,谁请都不行。   等等,这些话怎么有些熟悉?   --------------------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我已经没脸见大家了)   感谢在2022-01-14 23:12:57~2022-01-15 23: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435909、45694179 10瓶;48811740 6瓶;远浪舰长的小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夜凉如水   乔沅醒来后, 愣愣地看着头顶的纱帐。   之前她做过一个关于小楼的梦,梦中听丫鬟说起,齐存在她死后不到三个月, 迎了一个女子进门,安置在抱月阁, 如珠如宝地待着, 寻常丫鬟都不能上去。   那次她站在门外, 确实看见齐存走进去, 轻声细语地和里头的女子说话。   原来,里面的女子竟然是她自己?   那就能解释为什么她上次没有听见那个女子的声音了,她这次不知怎么回事, 也是开不了口,浑身没力气。   乔沅思索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是被下了药?   可是按照时间推算, 那个时候她已经死了。   难道是齐存找到了法子救了她, 只是她没办法醒来?   窗外的月光穿过窗棂上的图案,透过影影绰绰的纱帘, 在美人的白色寝衣上打下一朵朵暗影,连白皙如玉的脸蛋都印上漂亮的形状。   明暗交错, 组成了惊艳的光晕。   乔沅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烦躁地转了个身。   她下意识地不去想那个最直接,也是最可怖的答案。   惊世骇俗得让人不敢置信。   乔沅本来是面朝墙内,转了个身,就朝着床边了。   莹润的手臂舒展, 却摸到了一片寒凉。   乔沅畏寒,体温也比寻常人要低, 以前天气一冷,红玉就要往她被子里塞汤婆子,不然她身体要凉得跟冰块似的。   但是自从齐存和她睡在一起,她就再不需要那些外物了。   他长手长脚,胸膛火热,抱着他像抱着火炉似的。   乔沅夜里总是不自觉向着热源靠近,往往早上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缩在齐存怀里,脸蛋都被热得泛起红晕。   如今这半边床榻却没有温度。   粉嫩的指尖被床单冰得一个激灵,乔沅回过神,是了,齐存被她赶去打地铺了。   看来,齐存今晚确实遵守了诺言,在她睡着后就下去了。   乔沅缩在被子里,侧头向外看。   朦朦胧胧的纱帐外,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坚毅的身影睡在地上。   齐存生得人高马大,就算躺着,身子起伏都比常人明显,小山似的,在地面落下一层阴影。   他力气也大得惊人,肌肉铁铸似的,单手就可以抱起小美人。   乔沅咬着指尖,犹豫了一下,微微掀开纱帐,探出头来。   齐存静静地平躺着,被子搭在腹部,呼吸平缓。   乔沅轻手轻脚地下榻,悄悄掀开他的被子,钻了进去。   齐存没有醒,下意识地抱住这具柔软的身子,摩挲了下她的手臂,触到微凉的肌肤,把被子拉到她下巴。   烙铁似的大手揽住她的细肩,将她压在自己胸膛上,然后又渐渐的不动了。   这一套动作熟练,仿佛做过千百遍。   乔沅趴在男人身上,脸颊贴着他起伏的心跳,全身被温热的体温熨烫着,身子一下就暖和起来了。   她一开始没有动,因为知道齐存平日夜里睡眠不深,有时候她做噩梦了,或者想喝水,她一动,齐存就醒了。   今日齐存却不知怎地,明显是睡熟了,乔沅窸窸窣窣闹出的动静也没把他吵醒。   或许是不愿醒,因为醒来,就是新的一天,是乔沅要离开他回上京的日子。   屋子里恢复平静。   半晌,确定他不会醒,乔沅稍稍直起身子。   月华如练。   借着月光,乔沅悄悄地打量身旁这张脸。   皮肤是古铜色,五官深刻,轮廓锋利。鼻梁高挺似山峰,嘴唇抿着成直线,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感觉。   但是这么冷硬的唇,落在她脸上却是火热的。唇瓣相贴,一方略微硬实,一方软得像云朵,硬实完全陷入软香之中,从唇角开始一点点湿润,直到含.住那颗饱满嫣红的唇珠。   仿佛怎么怜惜也不够,期待能够从中汲出甘甜,每次分开时,花瓣儿似的唇总是不能看。   乔沅忍不住伸出手,细嫩的手指抵住他的唇角,向上推,冷硬的线条就突然变得滑稽。   让他总是欺负她。   实际上,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丝毫没有自知之明的小美人把目光移到了紧闭的双眼,拨了拨那粗黑的睫毛。   幽深的眼眸闭着,若是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可以把人吓得胆战心惊。   乔沅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很少有怕齐存的时候。   自从婚前撞见一次齐存处理叛徒的血腥场面,当时吓得都不记得自己是来退婚的,最后还是被齐存亲自送回乔府。   从那儿之后,齐存似乎就刻意收敛了许多,就连小玉和顾重,齐存都是避着她处理的。   乔沅想着事,手下没注意,一不小心拔下来一根睫毛。   齐存眼皮动了动,却还是没醒。   心虚的小美人赶紧把那根睫毛吹掉,消灭证据。   时辰不早了,乔沅打了个哈欠,心安理得地圈住那炽热的腰,闭上眼睛睡觉。   *   微弱的曦光浅浅地穿射进来。   齐存睁开眼,第一时间感受到臂弯的柔软。   他一低头,看到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枕在他的颈窝,感受到软乎乎的脸蛋肉贴着颈部皮肤的美妙触感。   齐存没有动,看了她半晌,才小心地抽回手,把人裹成蚕蛹,连人带被地抱到床上。   乔沅感受到什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那双眼眸还没有清醒,含了一层水光,不解地看着他。   齐存摸摸她的脑袋:“没事,继续睡吧 ”   被子里还有他的余温,于是乔沅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齐存今日没有去上工。   乔沅坐在铜镜前,偷偷从镜子里瞄他。   齐存正专注地给她梳头发。   乔沅突然开口:“你会上妆吗?”   梦里他给她上妆,好像化得还不错,可是她当时闭着眼,没有看到成果。   齐存手一顿:“什么?”   乔沅突然反应过来,脸蛋一热:“没,什么。”   呸,她才不觉得遗憾。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乔沅赶紧催他:“快点,我要饿死了。”   美人娇纵得厉害,人家给她梳头,她不仅不感激,还趾高气扬地用一双水眸发脾气。   齐存加快速度,把头发全挽起来,堆成云鬟,插上精致的玫瑰小簪。   流苏如水般垂在耳际,乌发雪肤,漂亮得像从画里走出的美人。   乔沅发现今天齐存把她打扮得比往日隆重。   毕竟是在乡里,她整天待在院子里也不出去,以往齐存都是梳简单的发式。   乔沅偏了偏头,没放在心上。   吃完早饭,齐存收拾碗筷。   乔沅清了清嗓子,让他坐下。   齐存沉默地坐下了。   “你——”乔沅对上他浓黑的眼眸,突然卡了壳。   难道要问他是不是喜欢她,不是丈夫对妻子的尊重和责任,而是单纯出于男子对女子的喜爱,非她不可的那种?   若是她死了,他还会一直记着她吗?   小美人娇气任性,高高在上惯了,这种话一时还说不出口。   齐存看着她那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眉眼有一瞬间的暗淡,很快收拾好:“放心,我昨天答应了送你回去,自然就不会食言。”   乔沅一懵。   她早就把昨天吵着要回上京的话忘了,没想到现在又被他提起。   齐存扯了扯嘴角:“我已经让人过来接你了,应该一刻钟之后就会到。”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以前怎么没看出齐存效率这么高,她让他停下,让他慢点,他哪一次真的听她话的。   乔沅有点无措,想了想,镇定下来。   要是待会儿齐存表露出不想让她走的意思,她就可以顺其自然地告诉他,她不走了。   齐存不是喜欢她吗,应该会舍不得她走吧。   乔沅冷静下来:“要是我现在走了,你什么时候回上京?”   齐存眼睫颤了颤:“案子还没查完,得要小半月吧。”   有小半月见不到她,他还不赶紧把她拦下来?   乔沅瞅了瞅他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心里有点不解。   但她也不慌,笃定齐存一定不会让她走的,他精气旺盛恨不得每天都占她便宜,哪里受得了要素小半月?   说不定待会儿齐存就会来告诉她马车坏了,然后顺理成章地让她等半个月和他一起回去。   万万没想到,狗男人这次还真的说到做到。   乔沅看着停在门口的马车,面无表情。   齐存怕她路上没人伺候,还不知从哪找了个丫头来,此时站在马车前惴惴不安地等着她。   乔沅忍不住看向齐存。   肤如新雪,唇如朱丹,发如乌木。   一如他初见的模样。   齐存收紧手臂:“我安排了侍卫跟着,有什么事你吩咐他们做。”   如果乔沅真的讨厌他,他做不到放手,但至少可以少在她面前晃悠。   乔沅……乔沅都要气死了。   她没想到齐存居然真的要把她送回去,这么一会儿功夫,连包袱都收拾好了,像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似的。   狗男人莫不是早就想甩掉她吧?   乔沅知道自己性子不好,娇气,跋扈,阿娘在她出嫁前就嘱咐她收敛些,男子都不喜这样的妻子。   现在齐存终于也受不了了吗?   齐存不知道她的心绪,抱着她上了马车,放在软垫上。   乔沅气鼓鼓地瞪着他。   小祖宗对着他,总能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   齐存没放在心上,双手捧着她的脸。   大手几乎可以把整张脸盖住,蜜色皮肤上还有经年累月的细小疤痕,更衬得掌心昳丽的小脸像朵娇花似的。   齐存克制地碰了碰她的脸,手下触感细腻,嫩得像水豆腐似的,掐一把都滑溜溜的。   “到了上京,记得给我写信。”   他的声线沙哑,低低地萦绕在乔沅耳际。   乔沅敏.感地偏了偏脑袋,她可以不回上京的,只要他开口让她留下来。   可是直到马车要走了,齐存都没表现出一点异样。   美人忍不住掀开小窗上的帘子,翠袖如水一般搭在窗上,暗含流光。   齐存站在门口的石阶上,眼珠乌黑,直到看到她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   “香粉,首饰都在柜子的第三层,丫鬟也知道在哪里,拉开就能看到。”   乔沅气闷地拉下帘子,把那张脸隔绝在车外。   马车还是启程了。   马蹄声踢踏踢踏,一点点向着回程跑去。   *   午间,马车在一处林子里停下,搭伙做饭。   丫鬟小心翼翼地看着天仙似的新夫人,她是恭州本地人,父母双亡,被舅舅卖身做奴婢换银子。   她现在还不知道新夫人是什么身份,买她来的人警告她少说多做,尽心尽力伺候好夫人就好,以后福气大着。   小丫头不知夫人为何一路绷着张小脸,想让她开心,问夫人要不要下车走走。   乔沅闷闷地拒绝了。   来的时候千方百计心肝肉哄着她,现在就这么形单影只地被赶回去。   哪有这样的事。   乔沅指甲无意识地扣着袖口的绣纹,心想以后再也不要相信他了。   正闷闷不乐,车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乔沅心里一松,还算他识趣,掀开帘子向外看。   外面却不是黑发黑眸的高大男人,而是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子。   这个人翻身下马,面色恭敬:“臣是恭州佐领张茂,听闻宁国夫人到了恭州,特来迎接,还望夫人让臣尽尽地主之谊。”   他身后跟着不少人,隐隐给人压力。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睡过头了(大哭   这是补昨天的,晚上十二点会发今天的,亲亲宝贝嘛~感谢在2022-01-15 23:59:27~2022-01-17 14:3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1847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方姑娘 18瓶;48811740 8瓶;咕噜噜古L、pp 5瓶;亲亲老婆们 2瓶;刺猬小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本该远去的马车偏离轨道, 驶向恭州城内。   乔沅被带到了佐领府。   小丫鬟不安地贴着她,却没有太过失态。   张茂领着乔沅到了一件住所:“寒舍简陋,恐污了宁国夫人的眼。”   他这样说着, 神情却难掩得意。   佐领可以说是一州的二把手,尤其他这么多年捞的油水, 这佐领府隐隐比知州府还气派。   乔沅点了点头:“确实简陋。”   张茂一愣, 然后就见美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嫌弃:“这床太小了, 做工粗糙, 我们上京女子以脚不沾地为荣,换成拔步床。”   拔步床不是单指一张床,可以说是一间木质结构的小起居室, 梳洗在内的日常活动完全可以在这个空间施展。   拔步床套嵌在屋子里,几乎占了大半房间,甚至有女子可以从出生就在里头长大, 鞋底不沾一点灰尘, 从这就可以看出拔步床的繁复了。   自然,造价不菲, 一张拔步床最少要千金。   “家具全换成乌木的,本夫人闻着别的气味睡不着。”   “纱帘要软烟罗, ”乔沅突然停了一下,打量了张茂一眼,勉强改口道,“若实在没有,换成差不多材质也可。”   她一副就知道张茂没有这些东西的模样,觉得自己要睡在这种地方好委屈。   这还没完, 乔沅想到自己刚才进门时看到的路旁的几个大石头。   一般这种大石头都是富贵人家特意买来点缀的,增加一丝野趣。   乔沅拿着把精致的团扇, 纤细手指比白玉扇柄还莹润:“张大人,不是我说你,贵府建造的时候,怎么就不多花几个钱请个风水先生?”   美人捂着唇,欲言又止:“那些个石头正对大门,门外进来的人气都被硬生生从中间断开了,长此以往,别说官运,贵府的绵延都成问题了。”   从家具到摆设再到风水,张茂引以为豪的府邸被批得一无是处,甚至还成了凶宅。   张茂脑袋嗡嗡作响。   小丫鬟见他面目青白,下意识侧着身子挡在夫人身前,防止他一气之下冲过来。   乔沅一点也不带怕的,还觉得张茂应该感激自己,按照她的意见,这座府上才能变得更好不是,免得他什么时候断子绝孙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上京有多少人求她指导,她还不答应呢。   因此乔沅很不耐烦地招手:“别愣着了,先让人把这房里的东西全换了,至于那些石头,你若是有什么特殊癖好,都随你。”   漂亮的小嘴抹了蜜似的。   张茂脸庞扭曲了一瞬。   他好不容易得到镇北侯的踪迹,还打听到镇北侯的夫人也同行,本来还在想以什么为突破口,没想到手下的人就传来消息,镇北侯夫人要独自回上京。   张茂不清楚镇北侯现在查到什么程度了,有没有掌握对他不利的证据,他把落单的宁国夫人劫来,是想要牵掣镇北侯的,这个时候还真不敢得罪乔沅。   因此他尽管内里咬牙切齿,面上还得挤出一张笑脸:“多谢夫人的指点,我这就差人去办。”   乔沅终于勉强满意了,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眼前的美人身着翠锦留仙裙,明眸皓齿,细颈香肩,就算此刻是一副嫌弃的表情,也好看得惊人。   饶是张茂心里气得滴血,也不由得为这样的美貌心神恍惚了一瞬。   红颜祸水啊,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镇得住这样的美人。   *   齐存僵直着身子在门口站了不知多久,日头晒到脸上来,才终于回过神,走回屋子。   明明东西没少,看起来却空荡荡的,冷清得难以忍受。   齐存坐到窗下,这是乔沅常坐的位子,似乎还残留着美人身上特有的香气。   以往乔沅喜欢坐在这里,上半身柔若无骨似的趴着,柔软乌黑的头发如水一般落在桌上,听见他回来的动静,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看一眼,莹莹水眸像是雾霭中的小百合。   这个时候男人就会忍不住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在那眉心亲一下,惹来她羞恼的一锤。   屋子里到处都是乔沅的影子。   齐存恍恍惚惚地站起来,拿了东西往田里走去。   其实此行的成果已经够丰硕了,挖出了扎根恭州多年的大毒瘤。张茂仗着天高皇帝远,暗中利用职务之便,多年以来在恭州税收中做手脚,神不知鬼不觉吃得满腹流油。   他一次捞一点,本也不会被发觉,没想到这次因为天灾,恭州的府库迫不得已对外打开,每天的支出如流水,眼看就要捉襟见肘。   若是被人察觉不对,捅到皇帝哪里,张茂头顶乌纱帽就保不住了,他只能在被人发觉之前填补公账,于是和赈灾大臣暗中勾结,你抽一成他抽一成,互相打掩护。   没想到人人都来抽一成,白米变成砂石,反倒彻底把这件事爆了出来。   只等齐存把证据上奏,贪污一案就可以落幕。   但他却觉得还有疑点。   张茂一介佐领,怎么有胆子对税收动心思,且暗中贪污了这么多年也没被发现?   除非有位高权重者站在他这一边,更有甚者,那人也分了一杯羹。   那人,应该是远在上京,遥遥把控,身份应该不低,甚至是靠近权利中心的一批人。   小小一个恭州,竟引来这么多虎狼之辈。   齐存眸色深不见底,大霁就是被这么一些人从根子里一点点蛀空的。   帐中气氛沉闷。   下首的李威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抬头。   侯爷气势威严,沉着脸处理这桩足以把整个大霁朝廷都搅得天翻地覆的事务,李威心里却渐渐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侯爷这个样子,怎么越看越像那种媳妇儿跑了,却懦弱得不敢追,只能用公务麻痹自己的丈夫啊。   齐存敏锐地抬起眼:“还有何事?”   李威:“……”   这风吹草动的样子,看起来更像了。   两人正议事,帐外突然有人求见。   齐存麾下纪律严明,一般不会出现这种中途打扰的情况。   除非有急事。   进来的是一个李威从来没见过的人。   他正疑惑,却见侯爷脸色一变。   这是齐存安排偷偷跟着乔沅马车后面的暗卫,此时本该到下一个驿站了,却折返回来。   乔沅出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齐存想象中:完了媳妇儿被绑架了,吃不饱,穿不暖,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实际上:娇娇宝宝好吃好喝,不高兴就骂人   为了维持摇摇欲坠的信誉,先把这章发出来,明天更一章肥的   感谢在2022-01-17 14:39:46~2022-01-17 23:5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1847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琅瓷 10瓶;办山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假山背后, 蚂蚁在洞口排成一条长队。   乔沅捏着一根树枝,坏心眼地在中间划了一道,这边的蚂蚁掉进沟里, 急得团团转。   青翠裙摆铺在碎石地上,阳光透过树枝缝隙穿进来, 开出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影。   外头的争执还在继续。   “施慧, 你不过是我们家的养女, 要不是我家好心收留了你, 你早就饿死了,还有胆子跟我吵。”   后面是一道女声。   似乎是府上的姐妹掐尖产生了口角。   乔沅郁闷地撑着雪腮。   她本来是想溜到假山后面躲清静,没想到还会撞见这样的场面, 现在出去倒是不行了。   美人幽幽地叹了口气。   车队里的侍卫都被张茂带的人控制住了,没有人回去通风报信,齐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不见了。   说不定他现在一门心思扑在案子上, 早把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乔沅气得揪一把地上的杂草。   该懂的时候不懂, 不合时宜的时候心思倒是活泛得很,全用在那些子事上了。   乔沅回过神来的时候, 外头已经没有声音了。   终于走了。   乔沅揉了揉发麻的小腿,扶着石壁站起来, 没想到刚探出头,就対上了一个女子的视线。   乔沅:“……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的。”她比她们来得还早,结果被堵在假山里,被迫听了一场墙角。   那个女子笑了笑,似乎并不介意:“姑娘快出来吧,那边草木多, 虽说这个时节蚊虫少,但也不是没有。”   乔沅吓得赶紧站起来, 临到头,却犯了难。   刚才爬上来的时候只觉得好玩,现在要下去了倒觉得这假山有点高。   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窘境,上前几步,伸出手来:“我扶着你。”   犹豫了一会儿,宽大软袖中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小手,五指纤弱,指甲修剪圆润,指尖泛着薄粉,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捏在手里把玩。   乔沅试探地搭在她的手上,不似自己的手虚软无力,这个女子的手稳得很。   施慧握住这只柔若无骨的柔夷,勾起唇角。   乔沅借着好心人的帮忙,一步一步从假山爬下。   如水的广袖一点点从凹凸不平的石面拂过,泛着冷光的死物都仿佛渡上一抹柔和。   缀着明珠的绣鞋踩在石壁凹陷处,青黑的石壁坚硬,衬得那巍巍颤颤的姿态越发柔弱,像是生长在峭壁上的小白花。   呀,看她抓住了什么,一个娇娇弱弱,与守护野兽分散的小美人。   鞋面沾上踏实的地面,乔沅松了口气,肌肤玉白的美人极有礼貌地道谢:“多谢姑娘。”   施慧笑了笑:“举手之劳。”   她半边俏脸上有个红红的指印,想是刚才被人打的。   乔沅不是喜欢探究的人,只略略扫过,赶紧移开视线。   施慧却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摸了摸脸:“刚才是我表姐张采和,府上的大小姐,我寄人篱下,总有几分苦处。”   她的神态并不难堪,还有点平和。   乔沅忍不住看向她,这一看,察觉出几分熟悉。   施慧也有些惊讶:“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想了想,“是了,还没到恭州的时候,在一片林子里,我还想搭你们的车来着。”   乔沅被她一说,也想起来了。   在遇到刺客的那一晚,确实有一个女子出现,说是去恭州探亲,与仆婢走散,想让他们搭一程,之后被齐存以形迹可疑的理由打发走了。   施慧好像并不介意那次的拒绝,脸上没有芥蒂:“看来我们确实有缘分。”   乔沅脸蛋发热,不管怎么样,在这里遇见,总有点尴尬。   雪白的脸蛋泛起丝丝红晕,水眸潋滟,比天边的霞光还瑰丽。   施慧噗嗤一笑:“张佐领是我舅舅,我自小父母双亡,在这边长大,那次是外出办事,回来遇上你们。”   她好奇地问:“你为何在这里,莫非府里传的住在沁园的那位就是你?”   如今府上谁不知道,张佐领前几日带回了一位娇客,安置在沁园,吃穿用度比一应小姐还好。   乔沅心想,她怎么会在这,她是被劫持来的。   但眼前这人萍水相逢,她不至于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底交代清楚,支支吾吾搪塞过去了。   等乔沅回到院子,果不其然,没多久就来了一个管事。   管事脸色恭敬,语气却不容置喙:“佐领有令,夫人有何吩咐,可以交给属下去办,日后还是不要出这院子为好。”   张佐领要把她留在手里当把柄,自然是不能容许有一点闪失。   管事吩咐下人关上大门,透过门缝,隐隐可以看到走动的守卫。   乔沅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了屋子。   *   小厨房   一个大丫鬟模样的人走进来:“小姐要的藕粉圆子怎么还没好?”   厨娘赶忙迎上去,陪笑道:“劳烦姑娘稍等片刻,正起锅呢。”   银铃闻言,一脸不悦:“两刻钟前小姐就差人传了话来,为何现在才起锅,莫不是你个老婆子偷奸耍滑吧。”   厨娘急忙解释:“姑娘冤枉我了,是沁园那位点了菱粉糕,老爷之前吩咐,一切以那位贵客为先。”   佐领府前几日住进了一位客人,只知是个女子,老爷没说是什么身份,只是吩咐不可怠慢。   银铃是大小姐张采和身边的大丫鬟,在府里地位颇高,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人下面子。   “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倒是被你们当宝似的,保不齐是老爷养在外头的,寻个名头抬进来而已。”   厨娘不敢接话。   若真是外室进门,张夫人怕是第一个就出手了,没看到如今张夫人対老爷的命令都不敢置喙么。   银铃见她这幅木讷的样子,更是来气:“还不快去把藕粉圆子盛来。”   等她提着食盒回到住处,穿过屏风,张采和正対镜梳洗,听见动静,瞥了一眼:“怎么现在才送过来。”   银铃把厨娘的话说了一遍,愤愤不平:“那小厨房的人没眼力见儿,竟敢把沁园排在您前头。”   张采和啪地一声合上脂粉盒,烦躁地皱起眉头。   现在府上众人,无不対沁园里的人好奇不已。   张采和问过她娘,她娘每次都是语焉不详,只让她少往那边凑。   她一个正经小姐,在自己家,反倒比别人矮了一头。   故弄玄虚,她倒要看看是人是鬼。   张采和眼眸闪了闪: “银铃,大哥是不是要回来了。”   *   落日隐下檐角   乔沅如今被软.禁了,除了这个院子,哪儿也去不了。   施慧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面。   最后一丝余晖中,美人坐在秋千架上,水嫩嫩的脸蛋贴着绳子,套着绣鞋的小脚百无聊赖地点着地。   就算神情蔫蔫,丝毫没有掩盖那张漂亮的面庞,怪不得消息上说外头的镇北侯都要找疯了。   施慧眼神闪了闪,一步步走进。   乔沅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一眼,她走不出这院子,施慧怕她闷,倒是时常来陪她玩。   张茂居然没有禁止她进来,乔沅脑中迷迷糊糊闪过这个念头,却被摇晃的秋千打散了。   施慧站在她身后,轻轻地推秋千。   似乎也知道这么一个琉璃做的美人受不住太激烈的力度,她手下的力气很轻,秋千的高度只升了一点,然后又慢慢回落。   小美人真的很好哄,这样就被吸引了注意力,水眸亮亮的:“施姐姐,再高一点。”   施慧眼神柔和下来,稍微加了一点力,但也在可控范围内。   小门有一个人影快速闪过,却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声响。   两人一惊。   乔沅脚踩着地,秋千停下来,犹疑道:“……那是谁?”   施慧惊疑不定,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厌恶:“是大公子张理的贴身小厮,大公子这人贪花好色,最喜欢美貌女子,怕是盯上这儿了。”   乔沅除了那一次,再没出院子过,就连那次也是避着人的,张理如何见过她,怕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才起了猎色之心。   施慧怜悯地看着她。   乔沅垂着头,乌黑的头发贴着雪白的脸颊,白玉似的手指抓着绳子,越发显得纤弱,精致的裙摆铺在木板上,绮丽得惊人。   野兽不在身边,高高在上的娇花还当身处温室,依照本能地释放香气。   却没想到失去了那一层保护膜,柔软的花瓣不再被容纳得严丝合缝,外泄的一丝香气不知不觉引来了觊觎的虫鼠。   美人垂着头,看不清神色,想必很害怕吧,那双亮盈盈的水眸此时是不是已经沁出泪珠了?   施慧忍不住贴上她的手:“别怕,今晚我陪你睡。”   *   施慧说的陪她睡,并不是指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而是睡在小隔间,与内室只隔了一扇珠帘,这样内室有什么动静,她都能听到。   浓密的青丝铺散在锦被上,细细软软,触手温凉,泛着光泽,一看就知道是耗费了无数金银才能养成的模样。   施慧小心地摸着她的头发:“这个张理,平日里真是无恶不作,偏偏有个当佐领的爹,在这恭州横行霸道,百姓真是敢怒不敢言。”   她一点也不顾忌说的人是自己表哥,言语间的嫌恶几乎要满出来。   美人陷入柔软的被褥中,隐隐露出雪白的半边脸颊,声音小小的:“听说二皇子也在恭州,他名声贤良,怎么无人去告御状?”   二皇子?   施慧眼里闪过一抹讽刺:“……一丘之貉罢了。”   乔沅微微抬起头,正想问她何出此言。   施慧対上她清净无垢的水眸,到嘴边的话突然顿住。   她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镇北侯不愿妻子接触这些事,恨不得打造一个温暖的花房,把这朵娇花移植进去,永远不要出来。   污浊如黑幕粘稠,这一点清曜难能可贵。   有些人渴望玷污纯白,有些人却希望纯白能永远无暇。   施慧身处黑暗久了,本该练出一副铁石心肠,这一刻却怎么也狠不下心。   乔沅侧了侧脑袋,显然还在等她的回答。   施慧突然掐一把她的脸蛋:“总之,全不是什么好人,若是凑到你跟前来,你别理他们。”躲到你相公身后就好。   小美人皮肤娇嫩,她的力气不大,也留下了一抹红痕。   她还不知道今晚会怎么样呢,乔沅捂着被掐红的脸,闷闷地应了一声。   跟聪明人打交道不费事,所以乔沅从来不怕张佐领会対她做什么,但听施慧的说法,那个张理显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下半身思考,保不齐还真做出什么事来。   施慧看出她的担忧,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直接喊我。”   ……   夜阑人静,窗户上传来细微的响动。   睡美人眼皮动了动,慢慢将手伸向枕下,还没来得及抽出来,突然被人压住。   乔沅张口就要喊人,一双大手伸过来,捂住她的唇。   她唔唔两声,下一刻却听到炽热的气息喷洒在颈后。   “媳妇儿,是我。”   声音低哑地不像话,沉闷地敲击在美人心头。   野兽只是打了个盹儿,守护的珍宝就不翼而飞,压抑多年的野性争破束缚的铁笼,几乎要喷涌而出。   齐存没有一刻不想亲手砍死偷窃的贼人,但更恨自己。   为什么要把乔沅牵涉进来,为什么不多派些人手,为什么要让她单独回去?   就算乔沅打他骂他,他也应该死皮赖脸把她留下来的。   娇弱的妻子対外界没有一点反抗能力,连荆草都能划破她娇嫩的雪肤。   齐存想到乔沅失踪的这几天,会遭受什么样的恶言恶语,说不定还有拳脚相加,心里像是有刀剑在搅弄。   她那么娇气,饭菜不合胃口就不吃,衣服粗糙一点就能把皮肤磨红,别人大声一点说话都会吓得眼泪打转,齐存几乎不敢想象娇花会枯萎成什么样子。   现在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齐存这几天仿佛骤停的心脏又猛烈复苏,几乎要跳出胸口,在这寂静的夜里像是打鼓一样。   掌心长着老茧,磨得娇艳的唇瓣有些疼。   乔沅转过身,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鼻子一酸,扑到他厚实的怀里。   齐存捧着她的脸,看那双眼眸中渐渐凝聚的水色,在月色下漂亮得像晶石,看她唇边被他的手指印下的红痕,旖旎无边。   不信鬼神,不信佛道的镇北侯,抱着这具柔软的身体,脑中竟挤出了一个念头。   感谢上苍。   乔沅还是那个颐气指使,鲜活生动,娇纵得不像话的乔沅。   乔沅愣愣地看着齐存。   一向精神饱满,仿佛随时可以打死一只老虎的男人,此刻竟然眼下青黑,下巴还有新冒出来的胡茬。   乔沅伸出手摸了摸,扎得手疼。   饶是不知道这一刻齐存心里的百转千回,也看出来这几日他应该也不好过。   乔沅心里又酸又涨,环上他的脖颈,脑袋贴着他火热的胸口,任由熟悉的气息包裹自己。   “你……”你怎么才来,她差点要被人欺负了。   齐存这一刻等不及她说什么,急切地堵住她的唇,仿佛要把这几天的不安都融入在这个吻中。   唇齿交融,津液交换。   乔沅什么都还没说,就被这劈头盖脸的一吻亲蒙了。   屋外的风声,树叶的沙沙声,湖中的鱼尾拍浪声,都为这个声音打掩护。   良久,齐存终于退出来,抵着美人的额头帮她平复呼吸。   健壮的颈侧被抓了几条白痕,是刚才乔沅实在忍不住留下的。   乔沅红着眼眶,在他肩上咬了一口,结果自己牙都要酸了,齐存眉头都没皱一下。   说过多少次了,当谁都像他那么恐怖的体力一样吗,她刚才差点就呼吸不过来了。   齐存看着她这幅样子,反倒闷笑一声,又凑到她耳边叫着心肝哄她。   良久,他的小心肝终于平复下来,软软地趴在他肩上。   齐存扶着她的腰,亲了亲她的脸蛋,低声问她这几日的情况。   乔沅蹭了蹭他的颈窝,正要开口,窗边又传来响动。   她还没说话,就见齐存从袖中飞出一件什么东西,窗外穿来重物落地的动静。   乔沅一惊,爬下床到窗边一看,下面躺着一个人,生死不知。   “他死了?”   齐存从后面抱住她,摩挲那截白嫩的颈子,不置可否。   “深夜爬姑娘的窗户,想也不是什么好人。”刚爬过窗户的男人大言不惭道。   乔沅无言,好像……确实如此。   齐存蹭了蹭她的脸,面色冰冷:“这人是谁?”   若不是他在,这人岂不是就要爬进来了?   乔沅像是找到了后盾,眼睛红红地告状:“是张佐领的儿子,他想欺负我。”   她小声把下午的情况说了。   齐存眼里闪过一抹森冷,这下觉得地上那人别这么轻易就死了。   乔沅缩在他怀里,尽管声音镇定,身子还是不易察觉地轻颤。   她怎么可能不怕,头一次直面险恶,枕头下还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惊吓过后,仿佛知道现在完全安全,小美人就开始矫情了。   乔沅红着眼骂他为什么非要送她走,为什么这么晚才找来,是不是讨厌她了,她自己走,以后再也不在他跟前碍眼。   齐存当然是心疼得肝都在颤抖,顾不得脑海里几十种対付张家的计划,紧紧揽着受到惊吓的小娇妻,拍着她的细背安抚。   夜里,他的声音低低钻进小美人耳里,细细密密的,像织网一样把美人套住。   似乎是这边的响动惊醒了小隔间的施慧:“什么人?”   乔沅愣了一下,赶紧把齐存推上床内侧,盖上被子,自己也爬上去。   齐存身材健硕,被子鼓起一大团,乔沅只好放下纱帘,自己紧紧贴着他,半坐起来,揉着眼睛,装成刚睡醒的模样。   施慧果然过来了,神情紧绷:“怎么了,是不是他来了?”   乔沅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下意识就要把齐存藏起来,施慧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   但是眼下都藏好了,齐存这个时候从床里冒出来似乎更奇怪,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没,没有,是我做噩梦了。”   说到后面,乔沅的声音颤了一下。   施慧以为她是被张理吓得做噩梦,没放在心上,怜惜道:“别怕,我就在这里。”   乔沅简直都要吓哭,为了不让施慧看出来,她的动作幅度不能大,偏偏就给了男人可乘之机。   大手轻而易举就挥开了那双纤弱玉手的阻拦,慢慢从小腿往上滑。   丝绸布料顺滑舒适,裹着牛乳般的玉肤,一时分不清哪个更细滑。   施慧叹气道:“这张理真是不干人事,恃强凌弱,要是老天什么时候能收了他就好了。”   乔沅胆战心惊,迷迷糊糊地想,好像,已经有人收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一走剧情就卡,但是只写腻腻歪歪的日常又怕宝贝们烦(叹气)   感谢在2022-01-17 23:59:46~2022-01-19 21:5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8811740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桃与香菜、办山丁、温有有 5瓶;七月、4881174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大霁的风气比起前朝已经算是开放, 街上时不时能看到戴着锥帽的女子,但贵女的着装规范还是要求颇多。   像蛮族那般坦着胸膛,在士大夫们看来非常有伤风化, 惊世骇俗。   大霁女子的腿,从小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衣裙下, 直到新婚丈夫才能有幸揭开面纱。   不少流连青楼楚馆的文人的诗作中, 若有若无地带出一笔玉腿的隐艳, 更引得人遐想无限。   现在, 借着蚕丝被的遮掩,齐存越发肆无忌惮。   手中的腿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修长匀称, 骨肉莹润,覆盖着一层软肉,轻轻按下去, 莹白的嫩肉就会从指缝中溢出来。   大手握着绵软的腿肉, 男人的手比乔沅的脚还要粗糙,简直像是两个世界的物种。   被中昏暗, 这双腿却白得像是在发光。   他不自觉在小腿上落下一个吻,软肉微微凹陷, 火热的唇瓣与微凉的肌肤相贴,激起一阵轻颤。   齐存嫌看不清楚,悄悄扒开一点缝隙,丝丝微光泄进来。   乔沅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以为他是觉得被子里闷,心虚地没有阻止。   施慧坐在绣墩上, 距离床边只有几步之遥,乔沅战战兢兢, 集中精力和她说话。   “我十岁来到佐领府,在那之前,我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施慧眼神怔怔地低着头,脸上浮现怀念。   她许久没有和人说这些话,也许是那双清亮的水眸太过柔软,施慧突然在乔沅面前放下心房。   “那时候,虽然家中清贫,但是气氛和睦,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女儿,家中也从来不着急。”   她陷入记忆中,平日艳丽得让人觉得有攻击性的五官也陡然柔和下来。   乔沅忍不住抓紧被角,粉嫩的脚趾微微蜷缩,在毛毯上留下一丝褶皱。   白玉树上,不知不觉绽放了一玫玫小巧的红梅,上面还带着一丝晶莹,杂乱无序地零星分布着。   美人肌肤冷白似新雪,被中上升的温度包裹着,渐渐有融化之态,漂亮的粉色慢慢浮上玉肤。   乔沅心里慢慢意识到不对劲了,尤其腿上游移的大手,总让她总有种不安感。   她咬了咬唇,被下的脚摸索着踩到炙热的胸口,一点点伸直,抵住他的上半身不让靠近。   齐存眼眸一深,圈住精致的脚踝,惩罚性地在白嫩的脚趾上留下一个牙印。   锦被面料柔软顺滑,最大程度地减少了摩擦力,没有多余的声音泄露出来,无声地掩盖所有不堪。   施慧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突然见乔沅漂亮的脸蛋上布满红霞,桃花眼里积攒的水汽似乎下一刻就要落下来。   施慧关心道:“阿沅,你怎么了?”   乔沅支支吾吾:“这屋子……这屋子太热了。”   她几乎顾不得会被发现,用力蹬开那只冒犯的手。   可惜被热气蒸了这么久,嫩白的长腿早就虚软无力,保护不了主人,下一刻就被男人握住,在那娇嫩的腿弯摩挲几下。   齐存眼里含着笑意,低头亲了几口,仿佛在夸赞做得好。   锦被静默地包容这一切,不让人发觉。   施慧纳闷,这屋子,还好吧,她不觉得热啊。   她看着乔沅虚软地靠在枕边,鬓角碎发湿腻沾在粉颊的样子,脑中闪过一个古怪想法。   这幅活色生香的情态,就算是圣人见了,也把持不住吧。   但是施慧也只是在脑中转了一圈,很快就放下了。   她一直在隔壁,若是张理来了,她不可能不知道,总不会是别的野男人偷偷跑进来了。   施慧没放在心上,见乔沅确实热得不行,突然站起来。   乔沅吓一跳,身子一僵。   没想到施慧只是转身来到窗边:“热的话,我帮你开开窗。”   乔沅心虚地嗯了一声,趁着她转身,赶紧把那只不安分的大手从自己寝衣里抽出来,不让他乱动。   软软的身子全压在齐存身上,慌乱中乔沅的手不知道压到了哪里,被褥里传来一声闷哼。   美人神情紧张地不像话,都快哭出来了,感受到身下不满的抗议,只好把软白的小手伸进去,被褥里终于平静下来。   她之前还骂张理是下半身思考的畜.生,现在看来,比起齐存,都不够看了。   混蛋,要是被发现了,她可没脸做人了。   施慧帮她开了窗,又坐回来。   “我那时候在父母跟前无忧无虑长大,哪里想得到会有今日。”她眸中闪过一抹苦涩。   “女子生得美,若是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有时候是一种灾祸。”   乔沅平时有点笨,但她对别人的善意和恶意都感知准确,施慧看她的目光始终是柔和的,此刻见她这样,忍不住开口。   “施姐姐,你若是在这里实在不开心,不如跟我到上京去吧。”   施慧愣了一下,突然笑了,任谁也看得出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那倒不用,待此间事了,我自有去处。”   此间事了?   乔沅疑惑,正想问,却见施慧打了个哈欠。   她陪着乔沅等到这么晚,现在齐存来了,张理也解决了,不需要她在这里熬着。   “施姐姐,要不你先回去吧,天都快亮了,张理应该不会来了。”   张理正在下面躺着,乔沅说这话一点也不心虚。   施慧犹豫了下。   乔沅劝她:“先养足精神,明天才好对付他。”   施慧被劝动了,站起来:“好吧,那我先回了。”   乔沅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爬下床:“等等,我和……”我和你一起走。   狗男人还在被窝里,现在顾忌着外人在场不敢做什么,等施慧一走,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没什么好事。   施慧转过身:“什么?”   她奇怪地看着乔沅急急忙忙地爬下床,刚汲上绣鞋,突然动作一僵。   借着纱帘的遮挡,一只大手从锦被中伸出来,在小美人腰上威胁性地捏了捏,似乎是觉得手感极好,还流连地摩挲几下。   乔沅艰难道“没什么,我想送送你。”   施慧笑道:“这有什么好送,虽然你觉得热,但夜里还是有些凉的,快回去吧。”   说着,她怕乔沅非要追上来,赶紧加快脚步,房门啪的一声在乔沅眼前关上。   屋子里陷入诡异的静默,又仿佛酝酿着未知事物,一触即发。   乔沅眼皮跳了跳,连鞋也顾不得穿了,抬脚就跑。   可惜有人比她更快,一双强健的胳膊飞快地揽住她的腰,乔沅天旋地转,身子又陷入柔软的被褥中,上方正对一张俊脸。   刚才在被子里闷了会儿,齐存被热出了满头汗,肌肉紧绷,胸膛起伏,一颗汗珠从鬓角滑落,正好滴在美人精致的锁骨上。   乔沅被烫得身子一颤。   黑发黑眸的男人不满地盯着她:“小没良心,我找了你几天,你刚才还要跟别人走。”   要是他什么也不做,她也不会想走。   果然,下一刻,那只手就抱起乔沅,放在腿上。   乔沅感受着窸窸窣窣的动静,闭了闭眼,抓住他的头发:“现在不是应该马上离开这里吗?”   齐存亲上去:“还有两个时辰。”   什么还有两个时辰。   乔沅迷迷糊糊地想。   之后,她终于明白这句话,还有两个时辰天亮。   娇惯的乔大小姐一直都是睡到日上三竿,从来没见过日出是什么样的。   现在,她趴在窗上,雪白的脸颊衬着昭光,瞳孔倒映着半轮摇晃的橘阳,像是有金光流过,漂亮得不可思议。   乔沅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话。   身后的男人凑近,听了一会儿,才听清她说好冷。   娇气的美人受不得一点苦,冷了,热了,疼了,胀了,都要抱怨。   齐存轻笑,托着她的腰抱起,关上窗户,慢慢走向内室。   白玉似的手搭在健硕的背肌上,手指渐渐蜷缩,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留下几道痕迹。   ……   齐存抱着昏睡的美人,步履沉稳地走在佐领府中。   清晨还有些雾气,肤白貌美的小美人乖巧地窝在齐存怀里。   明明娇弱得像巍巍颤颤的小百合,却奇迹般地承受住了男人所有的炽狂和阴暗。   佐领府的大门被打开,不断有士兵冲进来,沉重的盔甲泛着冷光。   婢仆的尖叫声,主子们慌乱的斥责声,撞翻东西的吵闹声,撕破这看似祥和的早晨。   乔沅精疲力尽,眼皮沉重,乌黑的小脑袋靠在他胸口,鸦睫垂下,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对外界一无所觉。   齐存将她身上的披风盖住耳朵,慢吞吞穿过惊慌的人群,突然回头。   张佐领恍惚地站在台阶上,神色狼狈,对上他的目光,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坑的,放心   感谢在2022-01-19 21:57:54~2022-01-20 21:5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ee1 10瓶;青影若晚晴 3瓶;宝宝还是宝宝?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高床软枕, 香炉生烟。   乔沅睁开眼的时候,映入眼帘就是头顶的靛青绣金线撒花大帐子。   她一动,坐在床前的男人就感受到了, 掀开帐子,扶着她坐起来。   细软发丝蜿蜒垂在胸前, 雪肤花貌, 脸蛋透着红晕, 眼角眉梢含着丝丝春情, 让人一看就知晓定是个极为受宠的美人。   乔沅靠在他硬实的胸口,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打量下周围的环境, “这是在哪里?”   这间屋子陈设精美,显然不是大娘那简单的小院子了。   “知州府,前几天新任知州刚上任, 案子还要收个尾, 我们暂时在这里待几天。”   齐存用指腹擦去她唇边的水渍,在乔沅面无表情的注视中, 毫无压力地放进嘴里。   堂堂侯爷,怎么行事像地痞流氓似的。   乔沅脸蛋发热, 忍不住踢了他一脚。   齐存忍着笑,抱她到屏风后面穿衣服。   如今已经开春了,衣裳比之前轻薄些。   藕荷色烟胧芙蓉百褶裙,外罩水红飞蝶竹叶褙子,微微露出漂亮的锁骨,泛着如玉般的光晕。   乔沅坐在榻上, 雪白的脖颈慢慢染上红晕。   齐存半蹲在她面前,墨玉冠束发, 本是君子克制的装束,偏偏他行的不是守礼之事。   踩在赤金玄衣上的脚趾圆润可爱,像是刚长出的小嫩笋,在他的目光下,怯生生地蜷着。   齐存握着玉足,眼神一变,手指摩挲了会儿,直到白嫩的的脚背都浮上粉晕,才恋恋不舍地套上足衣。   先前乔沅睡觉的时候,齐存在榻前摆了张桌子,处理事务。   他从不防备乔沅,所以眼下桌上有些折子还明晃晃地展开着。   乔沅无意中扫过一眼,问他之后会怎么处理张茂这些人。   齐存捏了捏她的手,随口道:“抄家,押送进京,听候发落。”   大概也猜得到,张家成年男子逃不过斩首的命运,其余人流放苦寒之地。   张茂在恭州这么多年,贪污数额巨大,且张家子弟嚣张跋扈,为非作歹,深为恭州百姓所恶。   抄家的时候,还引来不少百姓围堵,扔烂菜叶臭鸡蛋的都有。   乔沅扯了扯齐存的衣服:“施慧怎么样了,她不算是张家的人,能不能救救她。”   她在佐领府这些日子,施慧对她不错,且她也算是张家的受害者。   齐存看着她的眼睛,佯装犹豫:“虽说不算是张家人,但也有瓜葛……”   乔沅一听,急得环住他的脖子:“不是,施慧从小来投奔张茂,但是张家对她不好,我还亲眼见到张家的小姐打她……”   她的瞳孔比齐存的颜色要浅一些,有水雾涌动,盈盈得像盛了一汪春水。   齐存享受着温香软玉在怀,等媳妇儿急得不行了,才慢悠悠地开口:“放心,她现在恐怕都在回老家的路上了。”   乔沅一愣:“什么?”   齐存捏捏她的脸:“她上交了一份证据,记录了张家这些年的恶行,算是戴罪立功,准她回祖籍了。”   乔沅终于松了口气。   施慧那么怀念小时候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现在能回家也不错。   齐存看着媳妇儿,想了想,还是没告诉里头的阴暗。   施慧父母双亡,来投奔舅舅,小时候还好,最多受些辱骂,谁知随着长大,姣好的相貌逐渐暴露出来。   先有张理贪恋她的美色,直接强占了她,后来张茂利用她的美貌,竟然把她送到一个个达官贵人的床上,以此来探听消息,扩大圈子。   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竟沦为了暗.娼,施慧早就恨透了张家,这些年一直默默地收集罪证。   之前车队还没到恭州的时候,施慧第一次出现,就是张茂派她来的,本想把她安插在镇北侯身边做探子,谁知行不通,后来才会直接派刺客。   今早齐存抱着昏睡的乔沅出来的时候,被等候在外的施慧拦住。   她面容平静,默默地呈上一叠厚厚的书信。   里面有张茂这些年和线人联系的记录,甚至齐存抽丝剥茧,还挖出了更深的东西。   这些就没有必要和乔沅说了。   丫鬟端着膳食进来,一一摆上,又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齐存把小媳妇儿抱在腿上,喂她吃东西。   乔沅推拒无果,只能红着脸随他去了。   *   徐灵回府的时候,又瞧见府门摆了一堆鸡蛋蔬果,热情架势让门房都招架不住。   贴身丫鬟感叹道:“镇北侯为恭州除了一大害,听说镇北侯在知州府落脚,这些日子,百姓们送来的东西就没断过。”   丫鬟兀自说着,浑然没感受到小姐发红的脸颊。   新任知州姓徐,恭州偏远,远离上京这个政治中心,本来没多少人愿意到这里来。   但是恭州刚经历天灾人祸,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若是做得好,功绩簿上可有的写,日后升迁也能更顺利些。   徐远思索了一番,拖家带口地来上任了。   徐灵是徐远的嫡女,如今成了知府千金,在这恭州的贵女圈,也算是头一份儿了。   过了拱门,徐灵突然顿住脚。   丫鬟疑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垂柳深深,仿佛分隔出两个世界,也给里头的风景增添了一丝旖旎。   缀着明珠的翘头绣鞋踩在白石上,美人探着身子往池子里摘水仙花。   藕色裙摆铺展在栏杆上,袖中伸出一只洁白的手臂,冰姿雪清,惊心动魄,巍巍颤颤地就像荷叶上的露珠,美丽而脆弱。   树叶缝隙穿泄下来的光线落在美人白玉般的脸庞,泛着淡淡的光晕。   这一幕,任谁看到也会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一出声,娇弱的美人会受惊掉入池中。   很快,外人就意识到她们多余的担心。   走近一点,被栏杆遮挡的半截腰身也就显露出来。   腰封掐出一抹极细的线条,孱弱,不堪一击,却落入一双粗大的掌中。   那双手显然对掌中之物非常熟悉,仿佛日日夜夜仔细摩挲过,一寸寸地品尝过,以至于手指嵌进的地方都非常契合。   手臂肌肉流畅,手背青筋微微鼓起蕴含无尽的爆发力,可以纵容调皮的妻子任性玩闹,永远在下面托着她。   这一幕落入徐灵眼中,让她心头一刺,忍不住上前,福了福身:“镇北侯。”   乔沅一惊,手下一用力,折下一株水仙。   齐存丝毫没有受影响,看她摘好了,才不慌不忙地抱着乔沅下来,双臂稳健。   徐灵咬了咬唇:“门房那边又堆满了百姓送的礼品,人人都道镇北侯英明神武。”   乔沅闻言,好奇地探出脑袋。   齐存把她乱动的小脑袋按回怀里,转过身冷淡地点了点头。   徐灵看不到他怀中女子的脸,只能看到玄色衣摆中透露出来裙角。   娇娇俏俏,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徐灵早上听说镇北侯抱进来一位女子,赶紧差人去探寻来路。   打听到镇北侯之前隐姓埋名在城外查案,徐灵松了口气,说不定是哪个农家女不知廉耻地勾搭上来。   这农家女仗着一副好相貌狐媚邀宠,竟勾得侯爷晴天白日陪她嬉闹,待她进了门,迟早要把这等人打发出去。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午时爹爹在院中设宴,想邀侯爷同饮。”   徐灵她爹自己是没说这话,但她知道爹爹一向宠她,撒个小谎没关系。   镇北侯暂住在她家中,总不至于连她这个小要求都拒绝。   没想到镇北侯只略微瞥了她一眼,徐灵心跳微微加快,就听他说:“本侯这几日忙着查处张家,事务繁忙,替我向徐大人告罪。”   有时间陪那个农家女出来摘花,没时间去赴她爹的宴。   徐灵自恃身为大家闺秀,自然是没好意思追问,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   她跺了跺脚,想了会儿,朝她爹的书房跑去。   徐灵之前去书房给爹爹送汤水,那次正好碰上爹爹和镇北侯商议事情。   男人眉星剑目,宽肩窄腰,织金深衣也遮不住一身铁疙瘩似的腱子肉,炽热勃发的气息几乎要冲破衣物。   爹爹告诉她,那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镇北侯。   徐灵想,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就该是她的夫君。   *   “你想嫁给镇北侯?”   徐灵迎着她爹惊讶的视线,羞涩地点了点头。   “爹,镇北侯如今炙手可热,他当您的女婿,你可一点儿也不吃亏。”   徐远点了点头,若是镇北侯真是他的女婿,翁婿两个互相帮助,连成一条心,他何愁官途不顺。   “可是,镇北侯他已有妻室了。”徐远不无遗憾道。   徐灵脑袋一蒙,失声道:“什么?”   徐远瞅了瞅女儿,“就是镇北侯身边的那个女子,人家出生上京名门。”   他打趣道:“镇北侯夫人的娘家比咱家还底蕴厚,你爹可没那么大能耐逼他停妻再娶。”   徐灵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方面羞愧自己刚才把人家正头夫人当成狐媚,一方面惊讶自己好不容易相中的夫君竟然已经娶妻了。   但是,那又怎么样,爱情不讲究先来后到,还是要看镇北侯喜欢哪个。   徐灵咬了咬牙,觉得自己应该搏一搏,把她爹的呼喊抛在脑后,往镇北侯居住的院子跑去。   里头静悄悄的。   徐灵来不及诧异,跑进屋子,正要张口,突然听到一阵奇异的喘.息。   “唔……不行,太多了,我吃不下了……”   这是女子娇娇媚媚的抱怨。   “可以的,之前也能吃下,才隔多久就不行了?”   男子急切地哄骗,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喑哑。   徐灵怎么可能忘记这个声音,在她面前冷肃的镇北侯,原来在自己夫人面前是这么急色。   再冲上去问,徐灵知道也不过是自取其辱,默默地转身离开。   内室,乔沅捏着鼻子,苦着脸灌下一碗药。   齐存嫌她体质弱,每餐又只吃小鸟儿那么点东西,迟早会把身子熬坏,特意找来一个调理身子的方子。   方子是食补和药补结合,其实也不难喝,但是乔沅娇气惯了,一点苦都受不得。   方子里有药材,再怎么少量也是苦的,每次齐存哄小媳妇儿喝这个东西都是个大工程,所以才要把丫鬟们都打发出去。   本来是一月喝一次,乔沅被掳到佐领府的那几天,刚好是喝这个东西的日子,她还沾沾自喜地以为逃过了。   齐存帮她擦擦嘴角:“好乖。”   乔沅迷迷糊糊道:“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齐存在她嘴角亲一口:“你听错了。”   单纯的小美人也就没有在意。   接下来几日风平浪静,乔沅离开知州府,准备回上京的那天,意外碰上了知州千金。   乔沅颔首,却见那姑娘像是见了鬼似的,脸色又红又白,一溜烟儿就跑走了。   乔沅:???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20 21:58:06~2022-01-21 22:1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空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常旅客 5瓶;湖青青 4瓶;4881174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镇北侯府前, 红玉早前得到了消息,已领着丫鬟在此等候。   一辆乌木马车渐渐出现在视野中。   红玉心下一喜,走下台阶来。   那天她进屋伺候乔沅梳洗时, 突然发现榻上没有人,还吓一跳, 直到侯府老管家急匆匆过来告知侯爷和夫人早前悄悄乘了一辆马车要去恭州, 才放下一半心来。   红玉从小在高门士族长大, 大家族繁文缛节多, 讲究行止有度,一点差错都受不得,何曾受过这等惊。   就算要去一条街外的人家拜访, 都得提前半个月打点,哪里就这样狂放不羁地说走就走。   堂堂一品武爵,竟然行事这么放肆, 视规矩如无物, 带着娇滴滴的夫人,竟没惊动任何人。   男人就像荒野里的野兽, 没有沐浴过儒礼教养,凭着天性行事, 在上京这个圈子来去无度,还拐跑了上京最耀眼的明珠。   偏偏他封侯挂帅,凭着真刀真剑爬到今天,满上京也少有人敢招惹,竟一时无人制得住他。   红玉惊诧过后,又升起了一股埋怨, 开始为自家瓷器般脆弱的夫人担忧。   路途遥远,恭州苦寒, 从小温室里长大的娇花可如何受得住。   她心里着急,怕待会儿看到叶子枯黄,花瓣儿无精打采地蜷缩的惨状。   马车渐渐停下。   红玉正要上前,却见帘子被一只粗壮的大手从里头掀开。   一身黑衣,人高马大的男人旋身下了马车,随后转过身,扶着一个女子下来。   十指青葱,腰缠尺素,天青圆襟领口中探出的脖颈美得像御用画人笔下精妙的仕女线条。   美人缓缓抬起头,腻白的脸蛋嫩得像是能掐出水来。   乔沅下了马车,兴奋地喊:“红玉,我沿途买了好些有趣的玩意儿,搁在后头,快让人去拿。”   眉眼中的那股娇纵劲儿更似从前,让人一看就知惯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养成一副不知世事的娇憨,完全不是红玉想象中饱经风霜的模样。   侯爷这么一个大老粗竟真能把夫人照顾好。   红玉的心完全放下来,一边让人去取马车上的东西,一边搀着夫人往里走。   “院里一切都好,小世子也想您,有时候哭起来怎么哄也不行,拿一件您的衣服盖上就不哭了。”   可怜见的,小崽子摊上这么一对父母,玩起来十天半个月不着家,完全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崽崽。   小美人羞愧地低下头,提着裙摆跑进大门,迫不及待想见到自己香喷喷的儿子。   都怪齐存,一声不吭地把她掳走,害她连和崽崽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乔沅兀自生着气,刚想骂旁边的齐存一句,转头却对了个空。   回过身一看,高高大大的男人被遗忘在原地,委委屈屈的模样像极了某种大型犬类。   乔沅咳了一声,向他招招手。   齐存终于慢吞吞挪过来了,酸溜溜道:“小崽子有吃有喝,一院子的丫鬟围着他一个人转,你操哪门子的心。”   他是亲爹又不是后爹,走之前自然是把一切安排好了,就差把这崽子供起来了。   乔沅瞪他一眼,这哪里一样。   齐存眉眼一暗:“庭哥儿好命,有你这个娘亲惦记着,不像我小时候,只有稀粥水,稍微能走一点路了,就得为家里的活计奔波。”   小美人鸦睫轻颤,忍不住看向他。   她不知道齐存小时候是怎么样的,但也听说过镇北侯出生不显,原来是这样过来的吗。   乔沅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缩小版的齐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面黄肌瘦,巍巍颤颤地割草的场景。   吃不饱就没力气割草,割不够草,猪就养不肥,瘦瘦一只卖不了多少钱,没有钱就更买不到粮食,一年四季也吃不上一顿饱饭。   难怪有时候她吃不完饭菜,齐存就非常积极地把她的剩饭倒进自己碗里,还吃得很香,她拒绝多少次都没有用。   肯定是小时候经常饿肚子,现在才不想浪费粮食。   小美人眼神一软,扯了扯他的袖子:“没事,你现在有我和庭哥儿了,我们一家三口要好好的。”   她的眼珠在阳光下呈现一种较浅的琉璃色,清澈稚艳,像含着一汪流动的水,瑰丽得让人一眼就被吸进去,再也拔不出来。   齐存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好,我们一家三口要好好的。”   恭州之行查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齐存把乔沅送进门,骑马进宫。   浩浩荡荡的仆从簇拥着乔沅回了正院。   浴房早已备好了热水,花瓣香膏也是夫人最喜欢的一款。   乔沅沐浴更衣之后,清清爽爽地坐在榻上。   美人刚沐浴完,雪肤上还带着些水汽,纯白里衣也掩不住一身冰肌玉骨。   红玉站在夫人身后擦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青丝,无意中瞥到那领口下的一抹红痕,赶紧红着脸移开视线。   庭哥儿被丫鬟抱过来,咬着手指,黑葡萄似的眼珠亮澄澄的,眼泪汪汪地看着漂亮小美人。   小崽崽头发乌黑柔软,小鼻子小嘴巴精致得不像话,却不显得女气,让人一眼就能瞧出这是个漂亮的男娃娃。   乔沅心虚地抱过小崽崽,轻轻拍他的背:“都是爹爹的错,待会儿他回来我们一起谴责他。”   庭哥儿被塞进漂亮娘亲香香软软的怀里,抽了抽小鼻子,眼睛红红的。   ——可可爱爱的模样,成功让小美人的负罪感更强了。   好不容易哄好了小崽崽,乔沅正要松口气,忽然听见外头传来吵闹声。   “……求夫人,救救我们家姑娘。”   ……   乌黑的祠堂内   齐苓麻木地跪着,地面的凉气穿过蒲团钻进身体里,她却没感觉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泄进来一束光。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柔软的香气也渐渐散发开来。   齐苓从昨天起滴水未进,一开口,嗓子都哑了:“我真的不知福那副万寿图是怎么回事,明明我之前检查的时候还好好的。”   乔沅轻颦细眉,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已经听那个丫鬟说了。   自从齐苓认祖归宗,成了镇北侯的妹妹,有时候会出席一些宴会。   昨日德淑长公主举办寿宴,齐苓代表镇北侯府前去,送上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了一副万寿图。   万寿图价值上来说并不贵重,却是人写满一万个寿字,排成一个大寿字,需要耗费持笔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德淑长公主什么金银珠宝没见过,这件诚意满满的寿礼着实打动了她,心情大好,当场命人展开一观。   却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绢帛上一片空白。   德淑长公主当时就沉下脸,以为齐苓是戏耍她,虽然顾忌着镇北侯府的势力没说什么,但下面的人自然会看脸色,在之后的宴会给了齐苓不少难堪。   齐苓有苦说不出,那万寿图是她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绢帛也是她精心挑的,偏偏那上面的字一夜之间就突然消失了。   事情传回来,王氏大怒,觉得齐苓丢了侯府的脸,还一个劲儿的狡辩,一气之下让她来跪祠堂。   祠堂阴凉,冷气钻进乔沅的肌肤,沁骨寒凉,齐苓身上衣衫单薄,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在这里跪上一晚的。   “你快起来,跟我回去吧。”   齐苓没有动,眼珠僵硬。   乔沅忍不住转到她面前,娇声娇气道:“这里好冷,你再不走我可不管你了哦。”   小美人毫无负担地说出这句话,神情娇媚又天真。   指望美人做一个知心姐姐是不可能了,她只会想着这里好冷,齐苓再不走她就要自己走了。   乔沅伸出一只手臂,那白玉似的手臂上被冻得起了小疙瘩。   齐苓眼珠动了动,手指摸上去,果然触手寒凉。   乔沅体质弱,怕冷又怕热,几乎要打造一个温室才适合她。   齐苓突然哑着嗓子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乔沅一愣,以为她也冷:“好吧。”   齐苓一点点直起身子,动作缓慢地靠近,手臂穿过柔软的柳腰,最后把头小心翼翼地枕在那细肩上。   她都不敢把脑袋的重量全压上去,怕娇娇弱弱的小美人会受不住,只好虚虚地贴着。   乔沅看着纤瘦,其实是骨架小,该长肉的地方一点也不含糊,抱起来软绵绵的,以往男人的大手一沾上撕都撕不下来。   衣物相贴渐渐产生热量,乔沅现在感觉不怎么冷了,也就不急着催她走。   僵硬的身子一点点回暖,齐苓枕在她细肩上,鼻尖嗅着若有若无的幽香,慢慢开口:“……我知道是谁做的。”   她的万寿图,是在王氏眼皮子底下一点点写出来的,王氏再清楚不过她有没有糊弄。   现在出了这样的意外,她没有问题,丫鬟也没有胆子作乱,只有可以随意出入寿安堂的齐薇有机会动手。   之前王氏趁着齐存不在,特意找管家想把齐薇调到寿安堂。   管家不同意,她又去找齐苓:“娘年纪大了,最受不了分离的苦,你和薇儿都是我的女儿,娘只想看你们姐妹俩都好好的。”   齐苓从小没有受过家人疼爱,好不容易回到自己亲娘身边,看着王氏在她面前哭得老泪纵横,终究还是不忍心辜负她。   若是她好好听话,娘是不是也能疼疼她。   怀着隐秘的期盼,齐苓答应下来。   管家听了她的求情,看着她的眼神睿智又怜惜,最终还是松了口。   她以为她听话,乖乖退一步,王氏就会怜惜她这个亲女儿,没想到,这次的事情一发生,王氏连调查都不肯,直接定了她的罪。   乔沅看着面无表情的齐苓,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   齐苓转过头,平静地看着她。   乔沅小声说:“要不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这里怪不舒服的,平时也没什么人来,我感觉脖子后面凉凉的。”   胆小,娇气,还有点怕鬼的小废物。   齐苓忍不住笑了一下,到底还是扯着小嫂子的袖子把她带出来了。   外头阳光正好,和里头的祠堂仿佛两个世界。   *   齐薇的手段并不高明,事情一查就清楚了。   齐苓每日在寿安堂写字,她借着随意出入的机会,避开人的眼睛,在齐苓的墨水中掺入一种特殊的染料。   用这种染料写出来的字,在一段时间后,会慢慢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写过一样。   齐薇掐算着时间,一开始用料很少,见效慢,等万寿图收尾的时候,加大剂量。   参加宴会的前一晚,齐苓还仔细检查过,没发现异样,便好好放入盒中。   却没想到,就在这一晚,特殊的染料发生作用,万寿图一点点隐形。   下人在齐薇的房里搜出了染料的残余,证据确凿,乔沅直接当着王氏的面让人把齐薇打二十棍,然后赶出侯府。   王氏嘴唇动了几下,想要阻止,却没有用。   说到底,镇北侯府是齐存打下来的,乔沅作为正经的女主子,说的话比王氏管用多了。   若是齐存回来,恐怕还要怒骂养着府上的人不是吃干饭的,拿这些个琐事劳烦自己的小娇娇。   事情已成定局,齐薇被抬着扔出了侯府。   王氏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她仗着齐苓的孺慕心理,随意糟践这个亲生女儿,对着骄横的乔沅却不敢吭声。   她知道现在的荣华富贵都是齐存带来的,偏偏这个儿子她从小没怎么管过,齐存小时候饿了就往山里跑,打野果野山雀充饥。   天养地养,狼崽似的一点点长大,这个儿子心里也从来没有什么伦理纲常,若是她敢动他的心尖尖,他能直接把她赶回老家种地去。   最后,王氏捂着心口指着她们俩,向后一倒。   乔沅才不管她,慢悠悠地拉着齐苓出了寿安堂,领她去看自己带回来的一车礼物。   ……   晚膳时   乔沅在红玉惊喜的目光中,慢吞吞吃完了一根鸡丝卷,一碟水晶虾饺,还用了一碗老鸭汤。   她想停筷的时候,想到齐存今日说他小时候都吃不饱,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珍馐,乔沅还是强迫自己多吃了点。   最终结果就是,她吃撑了。   月华如练,照在美人莹润的脸蛋上,增添了淡淡的光晕。   乔沅苦着脸被红玉搀着在院里消食,心里有些羞恼。   以后吃不完还是不要为难自己,留给齐存当加餐好了。   乔沅走了一圈,坐下来休息。   红玉摸了摸她的肚子,决定还是去端一碗消食汤过来。   乔沅坐在亭子里,休息得差不多了,见红玉半晌都没有回来,站起来正要走。   月色没有照到阴影处,乔沅一脚踩空,落入旁边的池子里。   池水微凉。   四面的水流涌来,一点点挤进鼻腔里。   窒息感慢慢传来,乔沅胸口火辣辣地疼,意识越来越模糊。   哗啦——   水面打破,银白的水花四溅,一个身影破开水花向她袭来。   乔沅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眼缝,一个相似的场景不知道从哪个旮沓角落的记忆里冒出来。   齐存刚回府就看到这一幕,心跳吓得骤停,毫不犹豫跳下水。   美人的头发在水中散开来,乌发雪肤,如梦似幻。   齐存却连多看一眼都不敢,嘴唇发着抖,面如金纸,飞快抱着乔沅上岸。   小媳妇儿软软地靠在他怀里,脸色雪白,闭着眼睛。   齐存颤着手,强自镇定地施救。   时间慢慢过去。   高高大大的男人眼眶慢慢红了,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着,一点点收紧,渐渐开始喘不过气。   齐存脑袋像是被人敲了一棍,嗡嗡作响,外界任何声音都听不到了,眼里只有那张漂亮的,悄无声息的脸。   “媳妇儿……”别丢下我。   乔沅突然咳出一口水,眼睛还没睁开,纤白手指攥紧男人的衣摆。   黑白世界又重新注入色彩。   齐存脑子还是懵的,手脚迅速作出反应,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乔沅终于有了点力气,缓缓睁开眼,张了张口。   齐存颤着身子俯下来,凑到那嫣红的唇瓣前。   “你是不是苏州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记不记得顾重是冒领了救命之恩才入了小娇的眼,那他顶替的是谁的救命之恩呢   感谢在2022-01-21 22:10:11~2022-01-24 00:3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黎小茶、源宝、39777275、STO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可奈、LONGER 20瓶;花笺 10瓶;刺猬小姐、46448040、小崽子 6瓶;M撒zq 5瓶;远浪舰长的小鱼 2瓶;Jiangnun、2886462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夜色正浓, 月影缱绻,远处依稀传来几声虫鸣。   齐存拍拍小媳妇儿的背,又捏捏她的手脚, 直到感觉乔沅冰凉的身子一点点暖和下来,僵硬的表慢慢活过来。   乔沅现在躺在他怀里, 能说话, 能动, 那双漂亮的水眸还能神气地看着他。   想到刚才她闭着眼睛悄无声息的模样, 齐存喉头一窒,像是经历了劫后余生一般,眼眶热热的。   小美人浑身湿漉漉的, 瞳孔涣散,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纤弱的身子轻颤着。   齐存红着眼眶, 抱她抱得很紧, 乔沅感觉都被硌得有点疼,但是她现在脑子还迷糊着, 难得没有娇气地推开他。   两人的身子贴得没有一点缝隙,乔沅枕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 心跳被他带动,渐渐同频。   良久,齐存调整好表情,一如既往地稳重可靠,仿佛刚才后怕到手软脚软的人不是他一样。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不是苏州人,是石阳县人。”   石阳县距离苏州有三百里, 两个地方八竿子也打不着,双脚走路要一个月。   齐存小时候家境不好, 应该也没什么闲钱到处跑。   乔沅觉得身子沉重,嗓子也痛得厉害,水眸酸涩,不住地泛起水雾,但鬼使神差地没有放弃:“那你有没有到苏州待过一段日子?”   浸了水的衣物贴在身上,带来一丝寒意。   齐存把自己的外衣脱下给她裹住身子,有力的双臂紧紧地揽着她。   虽然疑惑乔沅为什么对这个问题这么执着,但他还是老实回答了。   “没有,我在石阳长到十二岁,就到边关参军去了,没在哪个地方长久待过。”   乔沅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突然就冒出这个念头,现在意识慢慢回归,才觉得这个想法有多荒谬。   十几年前乔父被外放到苏州做官,乔沅六岁之前都是在那里长大的。   她有一次跟着人出城游玩,不慎掉入河中,那时候周围都没有人,模糊之际,印象中也是有这么一个身影,破开风浪,向她游来。   可是她在水中窒息太久,还没上岸就昏过去了,醒来时看到顾重站在她面前,温柔地安抚这个漂亮小妹妹。   是啊,哪里会这么巧呢。   若是齐存救的她,她醒来怎么看到的是顾重?   也许是刚才水下的这个场景太熟悉,才让她产生这么不着边际的联想。   乔沅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   她全身都湿透了,鸦睫上还沾着水珠,乌发浸贴在雪白的脸颊,脖颈上,像是话本里破水而出的美丽精怪。   因为她靠在齐存身上,还有一些头发细细密密地钻进他的衣物里,带来酥酥麻麻的瘙痒。   齐存眼眸一深。   他之前听乔沅说过,在她小时候,顾重救过她。   救命之恩,多么特殊又紧密的关系,尤其是发生在年轻男女之间,外人一听,眼神都会带出一层暧.昧来。   齐存提醒自己,每天和乔沅睡在同一张榻上的人是自己,每天可以在她脸蛋上留下亲吻的人是自己,那个顾重早就死得一干二净了,再不会出现在乔沅面前。   但是,救命之恩,这四个字在舌尖打转,都让他忍不住嫉妒到发狂。   只要是和乔沅有关的一切,齐存都有不正常的占有欲,他甚至渴望整个世界狭窄得只容得下他和乔沅,她所有深刻的经历和情感,只和他有关。   但是,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顾重早已和乔沅有了特殊的联系。   他再神通广大,也只能在外头,无能为力地围观这种双方独有的默契。偏偏这种关系不容易打破,就算是死亡也改变不了的。   齐存忍住那股快要冲出来的酸意,怕乔沅穿着湿衣服久了会着凉,抱着她站起来,往正院走去。   乔沅白嫩双手搭在他肩上,额头贴着他颈窝,感觉到有水滴在脸上,微微抬起头。   齐存刚才一头扎进水里,发冠都散开了,黑眸里带着血丝,几缕黑发沾湿了贴在棱角分明的脸上,还在不停地往下滴水。   看起来非常狼狈,一点也没有平日里镇北侯的威风。   乔沅忍不住费力地抬起手,碰了碰他的脸。   坚毅冷肃,摸起来手感不好,不像她的脸蛋,白白嫩嫩,还能掐出一指软肉。   乔沅觉得她如果把这个想法说出来,齐存一定会被逗笑,然后恬不知耻地凑到她耳边。   轻声说大男人要长着一张软绵绵的脸蛋干什么,他这样的最好,才能在外人面前竖起威严。   齐存感受到脸上的力度,低下头来,亲亲她的脸蛋:“不怕,相公在这里。”   小美人鼻子一酸,她觉得齐存比她更怕。   ……   正院众人被侯爷和夫人湿漉漉回来的样子吓一跳,赶忙烧上热水,又去叫府医。   乔沅身子骨弱,到正院的时候,脑袋已经是昏昏沉沉的。   她感觉自己被放进热水中,粗糙的大手在身上游走,却头一回不带一丝欲.念。   沐浴,擦干水,被暖和的毯子包起来,轻柔地放在榻上。   小心翼翼,像对待名贵易碎的花瓶,一点点马虎都不行。   府医急匆匆地来了,把了脉,在侯爷黑沉的脸色中,胆战心惊地说是落水受惊,邪风入体,赶紧开了方子下去煎。   小美人躺在榻上迷迷糊糊地想,齐存娶了她真是亏了,打不得,骂不得,还要应付她时不时的发脾气,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过。   男子娶妻,本是冲着妻子能照顾自己,帮扶家里,结果在他们这里,完全反过来了,齐存每天在外头忙公务,回来还得照顾她。   就她这个中看不中用的破身子,说不定哪天死了,齐存还得背个克妻的名声。   乔沅越想越同情齐存,决定以后要对齐存好点,比如不要半夜突然想吃榆头巷的菱粉糕,非要把齐存折腾起来让他去买。   她可以等齐存什么时候有空……嗯,第二天下朝的时候……嗯,早上起床再让他去买。   小美人吸吸鼻子,让齐存多睡几个时辰,应该算是对他好了吧。   这样的话,齐存应该可以顺便把梧籽巷的李记包子一起带回来。   然而,这份同情维持了不到一刻钟就烟消云散了。   齐存端着药,看着榻上小美人紧闭的嘴巴,想到以往哄她喝药花费的精力。   乔沅正想着以后还可以怎么对齐存好,突然感觉自己被扶起来,身后是一堵温热的肉墙。   鼻子被捏住,她下意识张开嘴巴。   然后唇上一烫,一条灵活的大舌不打招呼就钻进来,撬开贝齿,随后一股热流被灌进来。   苦,涩。   浓稠得像糊状物,怎么会有分量这么足的药,齐存是把她一年喝的量都浓缩在这碗里头了吗。   小美人慢半拍,刚想闭上嘴巴,偏偏唇瓣被人卡住,就她那小奶猫一样的力气,还不是只能让人按在榻上为所欲为。   乔沅眼角都被逼出了泪水,脸颊浮出一片红,像是晕染的桃红汁。   于是,那一口药喂完,那根舌头顺理成章地在里头扫荡一圈,才慢斯条理地退出去。   下一口药依然如此。   乔沅得了教训,紧紧抿唇,偏偏齐存总有办法让她张口。   小丫鬟送了蜜饯进来,刚要出声,抬眼一看,马上又垂着头退出去。   珠帘后,朦朦胧胧地遮掩着里头的春景。   侯爷坐在榻前,高高大大的身躯背对着门口,微微低下头,看不清在做什么。   两只玉臂穿过那脖颈,在健壮的肩后交缠,水粉袖口微微下滑,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腕子,在黑发的衬托下,泛着莹润的薄粉。   仿佛在忍受着什么,嫩如青葱的手指不断地蜷缩着,花瓣儿似的指尖陷入肉里,再松开时,手心就留下一个红红的月牙印。   显然,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了,那小巧的月牙印几乎布满整个手心。   烛火摇曳,墙上的影子都轻颤了几分。   男人肩后的衣服被扯出褶皱,黑发凌乱,颈后都有几处红痕。   偏偏他仿佛没察觉到似的,正义凛然地继续喂药。   ……   小美人昏昏沉沉,眼睛都睁不开,就这么被毫无人性地灌了满满一碗药,呼吸间都盈满苦味。   好在齐存怕自己再这样下去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喂完药赶紧给那嫣红的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默默蓄力的美人:……晚了。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浓黑纤长的眼睫蹁跹,上头缀着的泪珠欲落不落。   眼周,鼻头都晕开了胭脂,明明心里气得要炸了,偏偏受累于这孱弱的身子,掀开眼皮瞪一眼这混蛋都做不到。   温凉的青丝落在齐存粗壮的手臂上,细软顺滑,简直要荡进他心里。   齐存看了一眼,喉头滚动,到底不敢再做什么,吹了蜡烛赶紧上榻,把香香软软的小媳妇儿往怀里一塞,很安详地闭上了眼。   ……   以往乔沅若是不慎着了凉,最后总得拖成风寒,然后在榻上躺个十天半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被灌了一大碗苦药,乔沅睁开眼的时候,脑袋不沉了,身上也有了点力气。   现在时辰还很早,微微天光从窗外泄进来,屋内还很昏暗。   乔沅靠在着齐存暖烘烘的怀里,听着头顶平缓的呼吸,算了算,今日正好是他休沐。   于是小美人轻轻从他怀里钻出来,齐存感受到了她的离开,手臂一拦,霸道地锁回怀里。   乔沅温柔地摸了摸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哄,男人终于松开眉头,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时辰还早。   乔沅轻手轻脚地下了榻,踩着绣鞋在屋子里找了什么东西,又爬上来。   天光明亮。   齐存还没睁开眼,怀里没有软软的身子,下意识往旁边摸。   手脚沉沉的,像是鬼压床,动都动不了。   齐存猛地睁开眼。   不是像,是他真的被绑起来了。   高高大大的男人四肢展开,衣领因为不老实的睡姿被微微蹭开,略暗的光线也遮不住流畅起伏的肌肉。   他呈大字型躺着,双手双脚各被绑在四面的床杆上。   齐存一点点转过头,看到自家小媳妇儿漂漂亮亮地坐在桌前,脸蛋水嫩嫩的,微笑地看着他。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感谢在2022-01-24 00:30:19~2022-01-24 22:1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阑灡 14瓶;裴狗狗 10瓶;刺猬小姐 6瓶;宝宝还是宝宝? 5瓶;芽芽崽 2瓶;蘑菇小姐、HeliotropeSUDA、Jiangnun、雅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小美人优雅地坐着, 霞光从窗外泄进来,照在她脸上,莹润得如明珠生辉。   雪青轻纱裙边垂在毯子上, 像蓬松云彩中最瑰丽的一抹。   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住来,都会受到惊吓吧。   想到待会儿狗男人害怕地向她求饶, 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她, 哭唧唧求她松绑的场景, 乔沅兴奋得乐不可支, 脸蛋红扑扑的。   让他总欺负她,不给他个教训,还以为她是软绵绵的面团, 想捏就能捏的吗?   乔沅看着榻上的齐存,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等着他开口求她。   没想到, 齐存脸上并没有出现她以为的害怕, 好整以暇地看过来,俊眉一挑:“媳妇儿, 你这是干什么?”   他看了一下束缚着手脚的工具,乔沅当然不能在卧房里找出什么麻绳来, 找了半天,只寻出了几条披帛,凑合着给他绑上了。   她也知道自己力气小,怕绑得不严实,还结结实实地多绕了几圈。   却没有想到,这一幕落在男人眼里, 有多暧.昧。   美人惯爱光鲜亮丽的服饰,连披帛上都织着繁复的花纹, 平日里系在身上,仙姿婀娜,弱柳扶风,惯来是她离不开的饰物。   只是眼下,独属于女子的贴身之物被系在男人粗壮的手脚上,柔软得像烟云,偏偏被缚住的四肢修长健壮,肌理清晰。   柔软的布料与蕴含爆发力的四肢处在同一个画面,比对十分不协调,却又好似有幽暗的旖旎在其间流转。   甚至,美人平日似乎非常钟爱这几条披帛,穿戴的次数多,渐渐也染上了主人的气味。   齐存的鼻尖萦绕着那股幽幽的体香,喉头一动,咬了咬牙。   浑身血液都在躁动,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经脉中穿梭。   小美人艺不高胆子还大,仗着那副娇娇弱弱的身子,毫无顾忌地撩拨他,就是知道他不敢真放开性子来做。   乔沅坐累了,放松身子靠在金丝软枕上,玉足慵懒地搭在脚踏上。   “知不知道错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齐存痛哭流涕地保证以后再也不逼她喝药,再也不欺负她的画面了。   哼哼,对付臭男人就必须用狠一点的招数。   齐存没有回答,眼神慢慢从那张雀跃得透着红晕的脸蛋,一点点下移,落在那双裹着绣鞋的小脚上。   鞋头镶着一颗珍珠,在深色的地毯上格外耀眼,鞋面绣着云纹,边缘还缀着一圈流苏。   裹在里头的玉足不安分地乱动,那圈流苏也随着摇荡,巍巍颤颤地闪着流光。   齐存作为一个非常朴实无华的大男人,衣裳永远只有那几个颜色,有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小媳妇儿那么热衷绮丽招摇的款式。   现在他突然觉得讲究点也没什么不好。   若是施加的力道重一点,鞋上的流苏会不会晃得更厉害,那些小珠子激烈碰撞,清脆的碰撞声还会在闷热的空间里回响。   乔沅被齐存的目光看得毛毛的,像是发现天敌的小羊羔,下意识规避危险。   刚用裙子盖住脚,挡住那股火热的视线,乔沅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退缩的意味。   明明她现在是上位者,齐存还被绑着动弹不得呢。   乔沅恶声恶气道:“说话,哑巴了?”   齐存从善如流:“对不起,我不该明知道阿沅不喜欢吃药,还灌了满满一大碗,真是罪大恶极。”   小美人不满意,追问:“还有呢?”   想到昨天被欺负得满面红晕,软软地倒在他怀里,都快哭出来的小媳妇儿,齐存勾起唇角。   “不该趁人之危,借着喂药的机会偷亲阿沅,不该在阿沅喊停的时候,觉得里面好软当没听到,不该在阿沅嘴巴都肿了,还继续……”   “停停停——”   乔沅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到后面羞得跳起来,脸颊爬上粉晕。   她是想让齐存认错,但有必要这么详细吗。   青天白日的,当谁都像他这么脸皮厚,整天把这种事挂在嘴边。   小美人转过身,喝了一口茶,慢慢降下脸上的温度,才又转过身来。   念在齐存似乎很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过分的行为,乔沅决定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   她给齐存使了个眼色,让他主动提出去书房睡一个月。   她的眼眸水盈盈的,波光潋滟,温情流动。   齐存眼神一暗:“别撒娇。”   乔沅:?   齐存闷笑一声:“过来,给我松开,你那点力气,待会儿动不了几下又喊累。”   乔沅一开始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直到看到他嘴角的弧度。   小美人脸色一下涨红,艳得滴血。   她以为她在很严肃地讨伐狗男人的恶劣行径,齐存以为她在和他玩什么奇奇怪怪的游戏?!   到底是多银乱的人才能有这样的想法。   这日子没法过了。   毁灭吧。   齐存热切地看着小媳妇儿,虽然奇怪她今日怎么这么主动,但作为一个好相公,是不会拒绝媳妇儿任何要求的。   幸福来得太突然,往日小媳妇儿总是在这些事上羞羞怯怯的,没想到竟然有如此热情的时候。   以前看过的各式各样的图画一瞬间在狗男人脑海里浮现。   乔沅昨日着了凉,现在看着没什么事,肯定是还有些虚的,受不了太大的刺激。   罢了,来日方长,待会儿他温和些就是了。   齐存含笑看着小美人走近,含笑看着她爬上榻。   ——然后又看着她伸出玉足,恶狠狠踩下去。   ……   大丫鬟绿袖端着早膳进门,轻手轻脚摆在桌上,听见珠帘轻响。   夫人穿着流光裙衫走出来,一如既往地美得不可方物。   只是脸上还残留着几分红晕,像是气的,又像是羞的。   侯爷不出来用膳吗?   绿袖的疑惑从脑子里一闪而过,很快又消失了。   总归不是她一个丫鬟可以过问的。   乔沅漱了口,发现今日身边丫鬟少了很多,随口向绿袖问起。   绿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小心翼翼道:“侯爷昨夜大怒,那些丫鬟照顾不周,罚她们在外头跪着,红玉姐姐也在里头。”   齐存一想到乔沅身边没有人跟着,落水了也没有人知道,若不是他回来的巧,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心里就忍不住升起一股暴虐。   乔沅一愣:“现在还在外头?”   绿袖盛了一碗莲子粥放在她面前,“是。”   乔沅揉了揉额头:“你去把她们都叫起来吧,今日不用当值了,好生休养。”   用过早膳,乔沅吩咐不要让任何人进内室,然后毫不留情地转去厢房看小崽崽。   庭哥儿小小一团,躺在小床上,脸蛋白白嫩嫩,身上肉嘟嘟的,又黑又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灵气十足。   乔沅趴在床边,伸出手指逗他。   小崽崽显然很开心,抓住那根手指就往嘴里放。   乔沅赶紧缩回手:“你脏不脏啊。”   崽崽才听不出这是在嫌弃他,还咯咯地笑。   太可爱了。   小美人被唤起母爱,忍不住抱起他,捏着他白胖地像截藕似的小手臂,小心地给他穿小衣服。   过程中崽崽一点也不乱动,紫葡萄似的眼珠亮晶晶地看着美人娘亲。   一旁伺候小世子日常起居的丫鬟看得惊奇。   这个乖乖巧巧的小仙童,真的是那个闹腾得跟个小魔王似的小世子吗。   乔沅给儿子喂了粥,正陪他玩,丫鬟进来禀告大姑娘来了,想要见侯爷和夫人。   见她倒是正常,怎么还要特意带上齐存?   等等,齐存——   小丫鬟突然看到夫人脸颊泛起薄红,慌乱地站起来,提着裙子往正房跑去。   “让大姑娘到花厅等着。”   *   乔沅冲进卧房的时候,里面和她走之前一样。   有了夫人的吩咐,自然没有人不长眼地进内室,因而也就无人得以见到这么罕见的场景。   威武的侯爷四肢被束缚着,像是被雌兽训斥的雄兽,神情蔫蔫的。   威风的雄兽偏偏不敢反抗娇弱的雌兽,怕她还要生气,只好委委屈屈地蜷在这方寸之地。   之前似乎起了什么争执,男人本就松散的衣襟被蹭开一点,隐约可以看到块垒分明的腹部,雄性气息勃发。   齐存懒洋洋地躺着,听到动静:“哼,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独守空房的相公了。”   乔沅红着脸,爬上榻给他松绑:“齐苓在外头等着,应该是有正事,我们快点出去。”   齐存看着她着急的模样,这下偏偏不如她愿,腿上一动。   小美人毫无防备地被他绊一下,跌坐在他身上,双手撑着他结实的胸口稳住身子。   她有些恼怒:“齐存……”   齐存动了动手脚,在乔沅惊愕的目光中挣脱披帛。   小媳妇儿娇弱得一根手指就可以戳倒,才会觉得这么点东西就可以困住他。   形势瞬间逆转。   齐存慵懒地躺着,握住她的脚:“刚才是不是教训得不过瘾,再来一次。”   小坏蛋,往哪儿踩呢,真弄坏了以后哭都来不及。   --------------------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一路陪伴的宝贝们,本章评论掉落小红包哦   感谢在2022-01-24 22:13:30~2022-01-25 23:2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ust 20瓶;阑灡 15瓶;办山丁、叨叨、刺猬小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外头还有人等着, 这会儿子功夫也不够齐存做什么,哼哼唧唧地抱着小媳妇儿蹭了好一会儿,还是不甘心地放开了。   禁锢被松开, 乔沅红着耳尖飞快地爬下榻,生怕再慢一步又会被拖回去。   齐存看着她这幅如避洪水猛兽的样子, 忍不住了轻笑:“媳妇儿, 你头发乱了。”   乔沅顿住, 半信半疑地摸了摸头发。   懵懵懂懂的样子, 像极了被引.诱着上前,但是之前被骗的次数太多,现在不敢完全相信, 只能试探性地探出脑袋的小羊羔。   齐存招了招手:“快过来,我帮你理理。”   小美人是很讲究的,不允许自己仪容不整地出现在外人面前。   乔沅犹豫地打量他一会儿, 慢慢地挪回来。   齐存大马金刀地坐在榻边, 好整以暇地伸出手,直到完全把香香软软的小媳妇儿抱在怀里。   乔沅看着瘦, 实际上抱起来软绵绵的,脸蛋白白嫩嫩, 像是泛着香气的精致糕点,抱着抱着就让人很想咬一口。   懵懵懂懂,明明被保护在温室里,涉世未深,却又带着一股不自觉的勾人。   小美人简直就是完美地踩着他的喜好捏造出来的,齐存看着她的每时每刻, 都会疑惑,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合他心意的人。   就像是放着蜜糖的陷阱, 齐存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是上天给他开的玩笑,哪天老天突然反应过来,轻飘飘地就把眼前的一切都收回去。   齐存埋在她颈边,遮住自己发红的眼珠,恶狠狠地深吸一口气。   呼出的炽热气息打在耳边,慢慢染红那一片的雪肤。   乔沅觉得有点痒,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肩膀。   齐存回过神来,闭了闭眼,再睁开又恢复如常。   乔沅仰着脸看他,玉肌捻腻,心安理得地等着伺候。   齐存把她鬓边的碎发夹到耳后,又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慢条斯理地给她整理好。   *   等两人收拾好,齐苓已经在花厅等着了。   她今日的打扮很清爽。   头发全挽起来,发上也没有首饰,衣着简单,袖口和裤腿都扎起来,看起来干净利落。   齐苓看见漂亮的小嫂子,扬唇一笑。   依稀透着乔沅初见她时候的少年气,却又仿佛成熟了很多,眉眼都沉静下来。   齐苓看到他们过来,站起来行礼,不是福身礼,而是拱了拱手:“兄长,嫂嫂。”   美人被逗笑,眉眼弯弯。   齐苓也不拖沓,直接表明来意:“兄长,嫂嫂,我是来辞行的。”   乔沅惊讶:“你要去哪里?”   齐苓解释道:“过几日有一趟镖队要去璃州,里头有我以前结识的朋友,我托了他们带上我。”   她爽朗一笑:“当了这些时日的大家闺秀,我觉得,还是适应不了这样的日子。”   从一个野丫头摇身一变,成为镇北侯的妹妹,任谁听了也要惊掉下巴。   齐苓现在跳脱出来,回顾这段经历,感慨良多。   贵女的礼仪可多了,连怎么走怎么笑都要管,齐苓以前扮作男子在外头跑,渐渐也养成了不喜拘束的性子。   各种宴会,还有各种逢年过节的交际,光是记那些人际关系都头疼了,得按照身份和喜好准备礼物,一点差错都出不得。   尤其是经历了王氏的冷待,齐苓更成熟了些,明白人生一世,不该为别人的看法而活,自己最重要。   她想去看看别的风景,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等到合适年龄,相看一个门当户对的郎君嫁过去,相夫教子,过完一生。   齐存自己不守规矩的事做得多了,也不用条条框框限制别人。   齐苓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都不干涉,或者说是不在乎。   其实可以说是凉薄到极点。   除了乔沅,他不想负责其他任何人的人生,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妹妹。   他看向坐在栏椅上的小美人。   栏杆外是一丛海棠,春日里,一树粉白。   一条带着花苞的细枝丫从镂空花纹里探进来,虚虚地垂在她身旁。   齐存倾身摘下一朵,别在她耳后。   正准备离开的齐苓看到两人衣角交缠的一幕,罗裙娇艳不可方物,玄衣沉默内敛,无声地锁着这风光。   仿佛永远密不可分,永远赤热滚烫。   ……   尽管乔沅看上去没有受到落水的影响,但齐存还是强硬地把她按在榻上休养几日。   她身子骨弱,现在看不出什么,到老了各种小毛病小伤痛就出来,到时候她又要哭着怪他年轻时候不管她。   直到宫中举办春日宴,乔沅才摆脱了各种补药。   上京讲究风雅,春日宴的习俗由来已久,赏春景,踏春山,同时因为春是四季之始,也有激励之意。   宫中汇集能工巧匠,各种名花异草竞相开放,纷繁惹人眼。   君臣和乐,言笑晏晏。   谁也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提出让镇北侯兼任参知政事。   在大霁的政治结构中,军事权和行政权互不干涉。   参知政事位同副相,属于行政之列。   镇北侯如今已是武将顶峰,兵权不必上交,天下兵马尽可调动,如果兼任了参知政事,可以说是一手揽尽军政大权。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这才是真正的简在帝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齐存面色自若,淡定地上前谢恩。   堂下百官神色各异。   惊叹,艳羡,嫉恨,忌惮。   乔沅坐在位子上,抬眼向上看。   高阶之上的皇帝,气势威严,举手投足间的老态却是怎么遮也遮不住,日渐消瘦的身躯逐渐撑不起明黄的龙袍。   听说皇帝近日染了风寒,勤政殿内药味终日不散。   大皇子伤了腿之后,意志消沉,之后就不怎么现于人前。   现在皇帝下首第一个是二皇子李珉,独占鳌头,其下是几个年幼的皇子。   李珉一向完美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但是很快又恢复。   本来李珉自觉眼前形势一片大好,皇帝快要倒下,那个位子简直近在咫尺。   偏偏这个时候皇帝加领镇北侯,想让他们两人互相牵制,达到平衡。   老不死,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抓着权利不放。   李珉眼神阴鸷。   *   皇帝病情越来越严重,朝堂之上各派系掐得如火如荼。   虽然齐存在她面前表现如常,但乔沅还是隐约感受到了几分硝烟味。   这阵子齐存待在书房的时日越来越长,每日府上来客不断。   这日到了晚膳的时辰,齐存还是没有回来。   小美人起了兴致,让丫鬟装好饭菜,她送到书房去。   书房中燃着烛火,小厮远远看到夫人提着灯笼过来,赶紧迎上去。   “侯爷和几位大人在书房待了一天,午间送进去的饭菜都没怎么动过,那几位大人刚走呢。”   他一点也不忌讳,把侯爷的行踪透了个遍。   府上谁不知道,夫人就是侯爷的心尖尖,讨好谁都不如讨好夫人有前途。   乔沅皱起眉头,从丫鬟手中提过食盒,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   齐存低着头处理折子,心有灵犀一般,抬头看过来。   像是慢速播放。   乔沅眼睁睁看着齐存脸上的神情由不耐烦转变为惊喜,黑眸中星光点点。   她想,齐存总是夸她眼睛好看,他自己的眼睛也不错。   像黑曜石,又仿佛有流光闪过。   齐存勾起唇角,一点点看着她走进。   美人如花隔云端。   她像是从月色中走来,披着芙蓉金枝斗篷,雪肤花貌,像是萦着香气的苍兰。   乔沅把食盒放在书桌上,见摊着一本折子,上头写满了墨字。   她拿起来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官员任命的事。   齐存也不阻止她,懒洋洋撑着头:“有些麻烦。”   核心官员的人事调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位子总共就那么多,不是你的就是他的,尤其在这个关头,更要谨慎。   乔沅看不太懂,只好安慰他:“没事,多找些人一起想办法,总能解决的。”   她的水眸潋滟,比窗外的月色还要动人。   齐存闷笑:“怎么,相公的能力你还不清楚?”   这人正经不了一刻钟就要原形毕露。   乔沅把折子扔到他怀里,纤白如玉的手指摸上食盒,正要打开,却被他搂着坐在腿上。   书房里的陈设冷肃简洁,淡淡的纸墨香盈在鼻尖,墙壁上还挂着一幅“端正严明”的大字。   但是齐存的行径可一点也不端庄。   这几日经常有官员在这里议事,乔沅总觉得有种在别人眼皮子底下亲.密的不安。   她赶紧按住齐存的手,脸蛋泛起粉晕,“快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齐存埋在她颈窝,声线低哑:“我们还没试过在书房呢。”   小美人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混蛋坦然回视,没有一丝羞愧。   乔沅手指蜷缩,好半晌,难为情道:“去后面的起居室好不好?”   她的声音小得几不可闻。   书房后面有个小起居室,齐存在被允许进入卧房之前,都是在那边睡的。   答案当然是不可以。   书房是处理公务的地方,不是来享受的,因此桌椅都是又冷又硬。   哪怕垫了衣物,雪肤上还是被磕出了红梅。   透过迷蒙的水雾,上方的“端正严明”若隐若现。   乔沅实在忍不住,鸦睫湿润,唇瓣都要咬出血。   齐存动作一顿。   小美人松口气,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了,下一刻却感觉眼前一黑。   男人给她系上了一根布带,遮住眼睛。   布带是黑色的,更衬得肤白如雪。   过长的布料在脑后垂下来,混在如瀑的发丝中,摇曳。   “这下总行了吧。”   齐存略有些得意地说。   回答他的,是背后传来的火辣辣的痛。   --------------------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搞一个大的   感谢在2022-01-25 23:29:06~2022-01-27 00:5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909668、48898094 10瓶;48811740 9瓶;刺猬小姐、悠仁,妈妈求你去运动 6瓶;胖橘猫、芽芽崽 2瓶;常旅客、小可爱k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春日和沐, 琉璃瓦檐在阳光下微净剔透,折射着耀眼的光晕。   似乎是受明媚春光的影响,前些日子朝堂上紧绷的气氛慢慢消弭, 底下小官员不必每次上朝都提心吊胆了,生怕被殃及池鱼。   边缘一些的官员渐渐放下心来, 眼瞅着之前还在朝上互相紧咬的人如今相约着去宝福楼聚餐, 自己也如往常一般寻欢作乐。   平静海面下暗流涌动。   *   皎洁的月色穿过户牗, 在名贵的金丝绒地毯上留下白痕。   屋内陈设奢华靡丽, 黄花梨木雕床放下了紫金纱帐,隐隐收拢了里头的情形。   暗香浮动。   美人枕在男人的胸膛上,肌肤玉白, 静静地睡着,红唇随着呼吸几不可见地翕动,无声诱人。   眼角犹带泪痕, 鸦睫浓密, 红痕顺着白玉似的脖颈一路往下,没入纯白的寝衣内。   一只粗壮有力的胳膊环着她的细肩, 将娇弱的小美人拢入怀中,臂弯强健, 胸膛温热,牢牢的安全感包裹睡梦中的美人。   齐存贪婪地看着怀里这张熟睡的脸,就算天天在一起,他也永远看不够似的。   好半晌。   在不惊动乔沅的前提下,齐存捧着她的小脑袋,一点点把手臂抽出来。   小美人红唇中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呓语, 但实在精疲力尽,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齐存轻手轻脚地穿上衣裳, 出了门。   宽敞的庭院中,静默无声,人影幢幢。   照在屋内显得柔软的月色,照在冰冷的盔甲上却泛着寒光,刀剑折射出的白光,几乎要将整个庭院照亮。   齐存接过手下呈上的徵剑,“府上的守卫安排好了?”   手下面色严肃:“侯爷放心,属下带着五百名神武卫守候在此,定会护得夫人周全。”   “好。”齐存看了一眼正院的方向,转过头,眼眸沉下,面容布满肃杀之气。   “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提头来见。”   “是!”   ……   皇宫   勤政殿内   李珉跨过门槛,一脚踏入这个平日里可望不可即的地方,挥了挥手,殿内的宫女内侍都垂着头无声地退出去。   瓷瓮中还煎着药,殿内药味弥漫。   明黄龙账后传来几声咳嗽:“水……”   李珉勾起唇角,慢斯条理地穿过纱帘,来到龙床前。   皇帝看到他,果然很惊讶:“老二,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李珉恭敬地垂首:“父皇龙体有恙,儿臣心里焦急,想为父皇分忧……”   他弯起眼眸:“所以,恳请父皇……退位吧。”   神态一如既往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似乎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不是出自他口。   皇帝猛地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你这个逆子!”   他神色大怒,若是以往下面的人见他这幅模样,早就吓得跪在地上求皇上息怒了。   “来人……”   李珉并不阻止,好整以暇地看着皇帝在龙床上挣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皇帝早就被药物掏空了身子,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果然,挣扎了片刻,那双枯瘦的手还是无力地垂下去。   皇帝意识到什么:“人……”   李珉微笑道:“自然是被儿臣支出去了,父皇,时辰不早了,您早些完事,也可以早些歇下。”   这里的歇下,自然不是睡觉,而是上路。   他从袖中掏出一张圣旨,又到外间取了皇帝的玉玺来,渐渐逼近。   皇帝挣扎着后退,既失望又愤怒:“朕自认待你不薄……”   却不想,这句话刺激到了李珉。   “待我不薄?”温和的假面猛地碎裂,李珉咬牙切齿。   “我和大皇兄年纪相仿,你却从小把他带在身边照看,课业都是亲自过问。我呢?你什么把目光放在我身上过!”   李珉冷笑一声:“从前大皇兄没伤腿,你就一直属意他做太子,如今他做不成了,你拖到现在都不肯立储,是不是还在底下的皇弟里头挑?他们最大的不过才八岁!”   他突然暴起,皇帝吓得不住后退,瘦骨嶙峋的身子打着颤。   “朕……朕只是……”他着急地想解释,却也找不出什么话,面容越来越绝望。   李珉冷笑:“我知道,你还在怀疑我母妃不忠,怀疑我是野种!”   几十年前,李珉的母妃本是一个小官之女,嫁给了竹马为妻,日子平静幸福。谁知一朝进宫赴宴,被皇帝看中美色,强夺臣妻。   皇帝着实宠了她一段日子,封了静妃,后来有了皇子,惹来其他嫔妃的嫉妒,于是静妃与青梅竹马的前夫情意如何深厚这样的话遍传入皇帝耳中。   虽然静妃最后以死证明清白,这根刺还是扎进了皇帝心里,从此便看一眼这个儿子都觉得别扭。   思及此,皇帝又怕又愧,“是朕糊涂,你放了朕,朕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李珉收拾好情绪,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二皇子,微笑着上前。   “既然父皇迟迟下不了决心,我就来帮一把,几个皇弟还小,挑不起担子,大皇兄有疾,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皇帝眼皮一跳,“老大他……”   李珉享受地看着他脸上渐渐浮现心如死灰,慢悠悠道:“我找了一个方术道人,他早就算到秋狩那次就发生地动。”   他在暗处,知情不报,冷眼看着他们自投罗网,还在地动后迅速站出来主持大局,搏一个能干的名声。   “对了,父皇,”李珉看了一眼煎药的瓷瓮,让皇帝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您得了风寒,怎么就拖了这么久没好,还越来越严重了?”   皇帝像是被人抽了一嘴巴,眼冒金星:“你下毒?!”   李珉嗤笑:“你这条老命,早该赔给我母妃了。”   他攥住皇帝枯瘦的手,强制他往圣旨上盖章,眼神越发狂热。   有了这道圣旨,他就是下一任皇帝了。   皇帝闭了闭眼。   先前镇北侯从恭州回来,把李珉与恭州佐领张茂勾结多年,贪污州库税收的证据上报时,他就知道这个老二没有表现得那么温良。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弑父逼宫。   李珉狞笑着捉住他的手在圣旨上盖下,玉玺落下的前一刻,勤政殿的大门被打开。   像是除去了一层屏障,外头的刀剑相接声清晰地传进来。   李珉猛地回头。   人高马大的男人提着重剑,俊眉深目,气势渗人,一步步走进来,剑身上的鲜血一点点滴下,一路形成一条血线。   ……   不知情的人以为只是度过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却不想早上醒来,一个惊雷在耳边落下。   二皇子谋反了!   不,如今应该说是庶人李珉,带着人控制了皇宫,想要逼迫皇上写下退位诏书。   千钧一发之际,幸得镇北侯赶来救驾,才拿下了这个逆贼。   被百姓奉为大霁保护神的镇北侯,此刻却心情复杂。   处理完宫里的事,紧赶慢赶,齐存终于踏着清晨的最后一缕曦光赶回来。   ——然后就看见他家漂亮小媳妇儿坐在门口的小木杌上,嫩生生得像刚冒尖的春笋。   小媳妇儿眼眶红红,看见他回来,冷笑一声转身摔门。   齐存头皮发麻。   他特意趁着乔沅睡着静悄悄地走,就是不想让她担心,现在看来乔沅已经知道了。   镇北侯没了在外边的威严冷肃,心急如焚地追上去,怕自己的小娇娇气坏了身子。   所幸门没有拴,齐存推门而入,在房里找了一圈,才在一扇屏风后找到了人。   小美人背对着他,侧身躺在软榻上,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愤怒。   就像一只娇矜的小猫,就算心里气得不行,也不跑远,就偷偷藏在屋里的某个角落,等着人去哄,又委屈又惹人怜。   齐存的心都要融化了,卸下沾着血迹的轻甲,从后面轻轻抱住她。   乔沅忍不住转过头,愤怒质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齐存装傻:“什么?”   小美人又羞又气:“昨晚,你故意那样,就是想让我累得快点睡着,然后你就可以偷偷溜走。”   齐存道:“不是。”   乔沅见他还敢狡辩,气得眼睛冒火。   齐存认真地说:“我想让你累,不是因为有什么事。”   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他也会让小媳妇儿累。   乔沅懂了他未竟的意思,怒火差点熄住,回过神来,打了他好几下。   “走开,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她说着,一边推开他一边下榻,显然这回是真的生气。   齐存心里一慌,赶紧搂住她,低声下气地道歉:“媳妇儿,我不想让你担心。”   在他的计划里,乔沅睡到日上三竿,那时他已经回来了,自然什么事也没有。   没想到乔沅会提前醒过来,捉他个正着。   乔沅被他粗健有力的大手搂住怀里,鼻尖钻进淡淡的血腥气,眼眶一红。   “你总是,什么事都不告诉我。”   在齐存眼里,她就应该活在温室花房里,娇弱到一接触到外头的灰尘就会活不下去。   每次都是这样,齐存不想让她看见那些腌臜事,她也从不主动过问。   但是这次这么大的事,若不是她碰巧撞见,齐存是不是又打算轻描淡写地略过去。   乔沅想到自己早早醒来时,发现齐存不在身边,逼问了侍卫首领,他才吞吞吐吐地说侯爷昨晚进宫平息叛乱去了。   刀剑无眼,动乱中一不小心就会受伤乃至丧命,这么大的事也这样瞒着她。   说什么不想让她担心,就算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哪怕只是担心,也比起无知无觉地享受齐存的照顾好。   乔沅想看看齐存身上有没有伤,但又在气头上,拉不下这个面子。   齐存似乎察觉到她的想法,退开一步,解开衣襟,身上肌肉跟铁疙瘩似的,块垒分明,“放心,没有受伤,什么事也没有。”   乔沅推开他,往外走,“你自己好好想想有什么错,在那之前不要见我了。”   见不到乔沅,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齐存心肝一颤,紧紧地搂着她,“对不起,媳妇儿,我以后什么事都不瞒着你了。”   他的声音紧涩,美人的细背贴着他结实的胸膛。   隔了两层薄薄的衣物,耳旁的心跳如鼓。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昭示着男人的无措,甚至是恐慌。   乔沅转过身,水眸一寸寸扫过他的脸。   鬓发有些凌乱,脸上还沾着脏污,那双黑眸却一如既往紧紧地盯着她。   炙热,像是要把人烤熟。   乔沅鼻子一酸,骗人。   她心知肚明,就算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他也照样瞒着她。   美人是神女,是珍宝,他是心怀不轨的觊觎者,是恶龙。   让她一生明艳无忧,在花房中不沾风雪,是他一生奉行的准则,是他永远的追求。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的爱,永远赤诚,热烈,还有病态的偏执   有二更,会很晚,明早再看么么~   感谢在2022-01-27 00:57:08~2022-01-28 22:5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一 38瓶;LONGER 10瓶;Yzhou、3577547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就在上京众人还没消化庶人李珉谋反一事时, 又一个爆炸性新闻出现。   李珉从狱中潜逃了!   李珉带着部下南下,夺了一个禹州作为根据地,自立为王。   他揭露了皇帝登基以来的几件不当行为, 把之前恭州雪灾称为上天对不贤君王的惩罚,痛斥皇帝颁发的不妥政令。   他原先在民间名声不错, 如今师出有名, 一时间还真有些气候。   暗中, 他又让人送了一封信到宫内。   据说皇帝看到后, 当场吐了一口血,好不容易有起色的身子受到刺激,又开始缠绵病榻。   信中所说, 李珉果然不是皇帝亲生,当初静妃对皇帝心怀怨恨,随便找了一个侍卫厮混, 就是想要怀上孩子混淆皇室血脉, 所谓的以死证明清白也不过是想堵住悠悠之口,为儿子争取一份希望罢了。   皇帝本性自大, 觉得他的女人都该对他一心一意,这几十年来对李珉的身份只是略有怀疑, 都要落下一个心病,如今陡然证实,不气得吐血才怪。   信中内容不便公之于众,否则皇帝一辈子的脸面都被踩在脚下,只好强撑病体,封镇北侯为南征大将军, 追缴李珉余孽。   乔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绣香包, 手一颤,指尖沁出一滴血。   粉嫩得像朵花似的指尖,中间出现一滴红,艳丽得有些妖异。   红玉沏了一壶茶水进来,就见夫人突然站起来,提着裙子跑出去。   芙蓉竹纹裙摆荡开,轻扫过白玉阶,轻盈得像是蝴蝶蹁跹起舞。   齐存正好从拱门迎面走过来,玄衣金边,见小媳妇儿迎面扑过来,眸中漾起笑意,张开臂膀将小美人纳入怀中。   “才一会儿不见,就想相公了?”   乔沅没有管他的油嘴滑舌,扒着他的胳膊,急切地凑到他面前:“你真的要南征了?”   齐存见过这双水眸的许多模样。   高兴的,生气的,撒娇的,娇纵的……   还有在榻上,受到极大刺激时,水眸微微睁大,瞳孔涣散,蒙着一层水雾,片刻后凝聚着落下来的美丽模样。   但是,这是他头一次,这么清楚地看着她眼睛里盛满他。   原来是这样销.魂滋味。   齐存怔怔,直到乔沅扯着他的袖子再一次问他,才回过神来。   “禹州不算太远,我一个月就可以回来。”   他神情一如既往的轻松,仿佛这不过是件小事。   就算是外人听了,谁也没有办法说他狂妄,镇北侯的名号,都是一场场战役实实打出来的。   但是,站在这里的是他的小娇娇,连擦破点皮都要人哄,听到他说要去征战,几乎是下一刻,眼里就沁出了泪。   这可把人心疼坏了,搂住人家纤细的腰肢,脸贴着脸,呼出的气息交融。   “可不可以……”不去。乔沅这个念头刚出现,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更加伤心。   美人垂泪,哪个男子看到按耐不住,尤其在场的是她色令智昏的相公。   齐存捧着她的小脸,舌尖卷走晶莹的泪珠,听着她软软的哭腔,心都要碎了。   “阿沅,别担心,你照常吃喝,无聊了就去找小姐妹说话,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他亲了亲乔沅的脸,“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分开。”   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他越说这种话,越容易出意外。   小美人的泪水更止不住了。   若是有外人在这里,指不定要说她不懂事。   哪有丈夫出征在即,妻子在丈夫面前哭哭啼啼的,这不是扰乱军心吗。   齐存可不这么觉得,他希望乔沅在他面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要是她偷偷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哭,那他可要心疼死。   两年前,齐存在新婚第三天赶赴边关,那时候乔沅是觉得松了一口气,巴不得他快点走。   两年后的这次出征,小美人却难过得不行。   齐存见她哭得哄不住,干脆一手护着她的腰,一手穿过她的膝盖,像抱孩子似的抱起来。   乔沅感觉身子腾空,下意识抱住他的脑袋,就感觉他拍着自己的背,声音又轻又柔。   “心肝儿,别哭了,相公抱你去看荷花好不好?”   前几日,府里移栽了一塘墨荷,也算是一处稀奇的景。   美人埋在他颈窝,脸蛋发热,到底不想让他担心,闷闷地嗯了一声。   离别的日子在即,乔沅去寺庙给他求了一个平安符。   平安符就是一张三角形的纸,以前齐存从不信这些东西,但是承载了乔沅心意,在他看来就价值千金了。   齐存心里快要软成水,搂住心爱的小媳妇儿,亲了好几下。   乔沅红着脸,倒没推开。   仗着媳妇儿的心软,这段日子狗男人可放开了,每次都要厮混到昏天黑地,丫鬟进去收拾床铺脸色都红得要滴血。   梦里都是香的,爽得骨头都要酥了。   怕乔沅看到又要哭,齐存偷摸着在夜里离开的。   乔沅早上醒来,摸到一手冰凉,眼眶又红了。   *   禹州的书信一封封寄来,信里报喜不报忧,只说些平日的小事和那边的风俗人情。   当然,少不了大段直白火辣的情话,什么那处总是不听话,回去让小美人好好治治之类的,乔沅每次看到都要脸红心跳。   齐存说了只打一个月,只会少不会多。   战胜的消息传来,上京再次轰动。   皇帝龙颜大悦,下旨召大军回京。   谁也没想到,这么春风得意之时,大军再次传来消息。   回京途中,镇北侯遭到李珉余孽的暗算,摔下悬崖,下落不明。   悬崖险峭,军队下去都花了三天。   悬崖冲击力大,人从上方掉下来,只会摔得粉身碎骨,加之底下还有野狼,连尸骨都难以保存下来。   大军找了七天,无果,悲痛之下,只好向上京发出讣告。   皇帝大悸,追封镇北侯为镇国公,公府世袭不降爵,辍朝三日,上京内每户门口都要挂一块素绢布,表示悼念。   *   三个月后   上京城外,站着两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   瘦小一些的男子看着城门口人来人往,感慨:“不愧是上京啊,这城门比咱那个地方气派多了,大壮,你说是不是?”   他用肩撞了撞高大男子,寻求同伴的认同。   上京繁华,每年都要接纳大量外乡人进城谋生。   路人听了,知道他们也是这样的人,只是略微惊奇这男子身量太高了些。   如今天气热了些,男人穿着褐衣短褂,没有遮掩的手臂肌肉流畅,看着就蕴藏极大力量。   大壮微微抬起头,草帽下的脸露出来。   高鼻深目,轮廓锋利,额角一道疤痕,更显得雄性气息勃发。   大壮摸了摸胸口,指尖传来纸张的触感,让他略快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自他醒来,脑中没有记忆,只在身上发现了这张平安符。说来奇怪,每次心神不宁,摸摸它,就有一种踏实感。   瘦小男子见他神情似有些怔怔,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赶紧拉着他在城门口排队。   大壮是有一天在他们村头出现的。   一开始,村里人被这个倒在村头,浑身是血的人吓一跳,以为是死人,壮着胆子走进,才发现还有些气息。   村里一些心善的人想着好歹是一条人命,喊了几个强壮男子一起抬回去了。   这人也怪,看他浑身是血,以为受了很重的伤,掀开衣服一看,身上也就是些擦伤,第二天就醒了。   醒来记忆全无,只记得自己叫大壮。   村里人见他种田砍柴样样都行,显然是个干惯了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只以为是个遭遇不幸的可怜汉子。   大壮在干活间隙,偶尔眼神会不自觉地往一个方向看。   次数多了,他自己纳闷,问了村里人,说那是上京的方向。   大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这个地方,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指引着他。   正巧村里有个想到上京谋生的后生,知道他打听上京,想着大壮年轻力壮的,以后可以互相照应,于是主动找上门来。   大壮摸了摸胸口的平安符,没有多犹豫,答应了。   于是两人一起结伴到了上京。   进了城,两人身上没什么钱,只好租了一个破落的地方先落脚,又到码头搬了几天货,赚了一段时日的饭钱。   这天,大壮刚搬完货回去,大汗不住地从古铜色皮肤上滑落,衣裳都湿了大半,散发着腾腾的热气。   落脚的地方鱼龙混杂,对门住着一个靠接客为生的窑姐儿,每次看到大壮,眼神都有些放光。   大壮进了屋里,赵勇神色兴奋地迎上来:“我今日打听到一个消息,这附近有个庄子,正缺长工,工钱给的很足。”   他比了比手指,比他们累死累活搬货强多了。   大壮自从来到这上京,心绪不仅没平静下来,反而越发烦躁。   偏偏他现在一无所知,躁动的心脏埋在身躯里,就像一条被堵住的洪流,憋得他无处可泄。   此刻听了赵勇说这些,他也提不起多大的兴趣,身躯里的那把火都快要把他烧疯了。   赵勇见他神色淡淡,不甘心地凑过来:“你知不知道这庄子是谁的?”   他卖了个关子,见大壮瞟了他一眼。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眼,赵勇有一瞬间却汗毛立起,像是被猛兽盯上。   直到男人移开眼去,赵勇才回过神来,悻悻道。   “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镇国公府!”   “听说是国公夫人近日要去那边小住,庄上的人怕夫人哪里不满意,急招长工去那边修缮旧物。”   --------------------   作者有话要说:   糙汉长工vs美貌娇弱小寡妇   放心,不虐()   好吧,可能在大壮的视角:身为低贱长工的我对夫人一见钟情了,夫人娇弱貌美,哭起来我心都要碎了,忍不住自荐枕席,但总感觉夫人看着我的目光像是透过我在看别人……   又名,我是我自己的替身……   (小娇知道这是大壮,没有真的把他当替身)   感谢在2022-01-28 22:50:22~2022-01-29 11:1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源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多于天上繁星 50瓶;Nee1 10瓶;无所谓、咩咩咩啊、又是想要跑路的一天T^、甜甜圈 5瓶;C'est mon amant. 3瓶;澜依、亲亲老婆们、叨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镇国公的讣告传出来, 在外游历的齐苓听到,火速地赶回来了。   她这段时日晒得更黑了,性格却坚毅了些, 五官英气,眉宇间依稀有了齐存的几分像。   如今镇国公府老的老, 小的小, 小嫂子身子骨娇弱, 听闻兄长的死讯, 一下子就病倒了,镇国公急需一个主事的人。   受封,谢恩, 操办衣冠冢这些事务,如今只能由她出面。   本来按照镇国公的身份,应该是风光大葬, 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 皇帝眼看快不行了,下一任储君还没选出来, 公府不好这个时候打眼,只好尽量从简。   这天, 齐苓忙完,照例去探望小嫂子。   乔沅卧在窗前的软榻上,怔怔地看着窗外,听见她进来,才转过头来。   美人额头搭了一片雪白的绸帕,眉目如画, 唇色浅淡,整个人柔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齐苓眼中划过一丝不忍。   她至今都觉得不可置信, 走时还看到两人浓情蜜意,仿佛可以绵延到地老天荒,没想到才不过几月,兄长就去了。   大树被摧毁,依附着它的菟丝花又该何去何从呢。   齐苓心里叹了口气,却不敢在娇弱的小嫂子面前表现什么愁苦的情绪,只坐在榻边,说些外头的趣事逗乐。   乔沅不想让她担心,水眸清澈,配合地弯了弯唇:“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话还没说完,喉头泛起痒意,忍不住捂着帕子咳了一声,眼圈一下就红了。   从前齐存在的时候,什么都宠着她,小美人只用吃喝玩乐就好了,如今他不在了,还要齐苓操心。   她怎么这么没用。   齐苓赶紧端了一杯水过来,喂乔沅饮下。   她一点都没有觉得小嫂子是累赘,第一眼见到乔沅就想,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就该永远高高在上,无忧无虑才好。   谁能想到,命运弄人。   乔沅咳了几声,苍白的脸颊泛起嫣红,眸中也带了几分水意,细软发丝垂在胸前,柔弱中又透着一股清艳。   齐苓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想了想,小嫂子待在府里,触景生情,身子越好不了,不如换个环境,放松心情。   乔沅听完,愣了一下,刚要拒绝,话到嘴边又犹豫了。   如今府里的一切琐事都堆到齐苓身上,忙碌之余还要操心她的身子,乔沅心里也愧疚。   不想让齐苓太过担心,乔沅只好应下。   选了一个风景秀丽的庄子,有些远,但这个时候就是图人少清净。   乔沅从来没来过这个庄子,下了马车,门口早已有管事带着丫鬟等候在此。   管事姓张,殷勤地上前行礼:“夫人,您的院子都准备好了。”   庄子里打扫得还算干净,一路走来,虽比不上府里,但也算气派。   乔沅带着锥帽,抬脚走进去。   这时,一阵清风拂过。   轻纱微微被撩起,如玉似的下巴露出来,隐隐还可以看到一点嫣红的唇色。   像是雪山上,生长在崖顶的一朵红莲,娇矜地让人难以触及,却无声地诱人靠近。   轻纱很快又恢复平静,快得没几个见到这一幕。   却不想,就这么短暂的一刻,被男人捕捉到了。   那一瞬间,周围所有的色彩都瞬间暗淡,视线中只余那个身影。   大壮耳边只有自己如鼓的心跳,几乎震耳欲聋。   这就是一见钟情吗。   大壮愣愣地看着那个身影,心里有什么东西快速破开,全身的血液一瞬间被点燃,沸腾得几乎要整个人都烧着。   像是躁动了几个月的神经突然得到安抚,短暂地得到满足之后,又爆发出一股更强烈的燥热,催使着他做什么。   但是,他应该做什么?   大壮茫然地站在原地,额角隐忍地爆出青筋。   这样炽热的目光……   乔沅猛地顿住脚,回过头,纤白手指掀开轻纱。   那里没有人。   是她出癔症了吗,乔沅垂下眼睫。   庄子上的婢仆从来没见过夫人,只听说是个大美人,如今这幅惊艳的面容突然展现在眼前,只能愣愣地看着。   乔沅放下轻纱,“走吧。”   她心里藏着事,也没有注意周围的反应,说是累了,让管事直接领她去她的院子。   浩浩荡荡的仆从众星捧月地簇拥着夫人离开了。   墙角,露出一片粗布衣角。   齐存愣愣低下头打量自己,脚边还堆放着一堆木材。   干了一天活,身上的衣裳被汗浸湿,深一块浅一块,衣摆还被灰尘染得脏兮兮的。   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   美人纯洁无暇,眼里应该永远只有鲜花美景,他这种人出现在她面前,都是对那一双漂亮水眸的玷污。   毕竟,他只是一个身无长物的长工。   大壮卑微地想。   *   院子里头的东西都是新置办的,陈设雅致。   乔沅颔首:“有劳张管事了。”   张管事受宠若惊,“不敢不敢。”   时辰不早,他想着这边还要整理行囊,极有眼色地退下了。   乔沅坐在桌前,喝着小厨房送来绿豆莲藕汤。   这里的蔬果都是现摘的,清脆爽口,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乔沅一路坐着马车过来,精神有些不济,喝完就去小睡了会儿。   屋子里静悄悄的,丫鬟见她歇下,轻手轻脚退出去了。   不知是不是换了新环境的缘故,乔沅醒来的时候,确实感觉身上轻松了一些。   这时候还没到晚膳时辰,下人来报隔壁人家上门拜访。   若是往常,乔沅不想应付陌生人,她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但是眼下身子轻快,心情好点,便让人进来。   来人是一对兄妹,长得都不错,哥哥叫孙越,妹妹叫孙卉。   能住在这一带的,自然都不是普通人。   两人在家中,听到隔壁传来了动静,他们早知道隔壁是镇国公府的产业,赶紧上门拜访了。   刚进屋,两人就被这屋内的摆设惊到。   花梨木桌案摆着铅山笔砚,紫金香炉里燃着千金一两的沉宜香,内室与外室之间用了一扇花鸟屏风隔开,脚下还铺了一层波斯地毯,落地无声。   这自然不止是庄子上的人准备的,还有一些是乔沅自己带来的。   外头的物件有时候用得不顺心,丫鬟便收拾了夫人惯用的物品一并带过来。   可以说,乔沅能长出如今这么娇气的模样,是周围人都纵着她的结果。   孙越和孙卉对视一眼,早知道镇国公府家底厚,没想到一个小住的庄子都如常大费周章。   两人来到堂前,行礼问候,随后才落座。   孙越抬头看了一眼上首的国公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乔沅撑着头,皓腕上带着一个水头足的镯子,一时分不清人和玉那个更莹润。   孙卉笑道:“这边人家少,我都快闷死了,如今夫人来了,以后我可厚着脸皮经常上门了,夫人可不要嫌弃。”   她语气娇俏,看得出是个活泼的姑娘。   乔沅浅笑,让人送上见面礼。   第一次见面不宜太叨扰,两人只在这儿说了会儿话,就告辞了。   出了大门,孙越还不舍得往后看了眼。   孙卉噗嗤一笑:“哥,回神了。”   孙越也不在意妹妹的打趣,摇了摇扇子:“这镇国公夫人,果然不负上京明珠的称号。”   肤如新雪,云鬟纤腰,钗环素净,穿着水芙色素绸裙,掐出一抹极细的腰线。   明明是素净的新寡装扮,却偏偏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艳色,让人忍不住想要把美人拢入怀中,细细赏玩每一处才好。   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以后的空床冷被可怎么熬得住。   孙越眼神闪了闪。   *   乔沅没把这两人放在心上,用完晚膳,让丫鬟不要跟着,她自己在院子里走走。   丫鬟面面相觑,小心翼翼道:“自上次夫人落水,国公爷就有吩咐,日后夫人身边离不得人。”   心上被轻轻刺了一下。   乔沅垂眸,好一会儿,才道:“我不走远,这院子也没水潭,没有危险。”   她近日总觉得心头不适,只想单独散散心。   丫鬟这下没有阻止。   今晚月色不错,院中草木葱绿,隐隐还有虫鸣。   非常寂静。   乔沅现在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出征前,眉目俊朗的男人还凑在她耳边说最多一月就回来,可是现在都三个月了。   人们面容哀伤,告诉她齐存死了,乔沅却只是觉得茫然。   一种空寂,无所适从的茫然。   独坐在凉亭中的美人垂下鸦睫,静静地看着手中刚摘下的一支海棠。   月色给她披上一层朦胧的纱衣,雪肤花貌,整个人像是在发光,像是天宫里的小仙子。   丛丛草木后,暗中窥视的眼眸火热专注。   不知过了多久,凉亭中的美人似乎是趴在栏杆上睡着了。   大壮觉得浑身血液都加快了,喉头一动,慢慢拨开草木走出来。   夫人果然是睡着了,眼眸闭着,水袖铺泄在栏杆上。   大壮一边唾弃自己以下犯上,一边又忍不住凑近,近到两人的呼吸交缠。   他贪婪地看着这张脸,从额头往下,眉眼,琼鼻,樱唇,几乎想要把这张脸刻在自己心上。   乔沅突然睁开眼睛。   大壮身躯一僵,完了,夫人一定会觉得他冒犯,把他赶出去,他以后都见不到她了。   没想到美人迷蒙着水眸看了他一眼,然后极其自然地挽上他的脖颈,香香软软的身子挤进他怀里。   大壮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这场美梦。   他感觉夫人在自己肩头蹭了蹭,熟练地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慢慢又睡着了。   这是睡迷糊了吧。   大壮放下心来,犹豫了一会儿,粗壮的大手还是忍不住抬起,轻轻覆在那圆润的肩头,让那身子往怀里靠得更紧些。   柔软的,泛着香气的娇躯,仿佛还没有他身材的一半壮,却几乎要把他的心填满。   大壮抱着她的手都不敢用力,生怕这具琉璃似脆弱的身子会碎掉,只轻轻嗅着她发上的香气。   近几个月来的彷徨,不安,一点点被抚平,又催生出更暴烈的东西。   黑眸里闪过一瞬间的血色。   *   乔沅是被丫鬟叫醒的,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在凉亭中睡着了。   丫鬟给她披上一件衣物,絮絮叨叨:“夫人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如今虽然天气热了,夜里还是凉的,若不是有人来告知奴婢,夫人又要着凉不可。”   乔沅紧了紧衣物,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个梦,醒来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想不起来也就不想了,随口问谁去告知她们的。   丫鬟一愣,想了想:“夜色黑,看不清面容,许是庄子里的人吧。”   乔沅也不在意,跟着丫鬟回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自卑配不上老婆,一边跟踪偷窥嘿嘿   不管重来多少次,狗子永远见到老婆第一眼就心动   感谢在2022-01-29 11:11:11~2022-01-30 00:0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ldr 50瓶;45246898 8瓶;刺猬小姐 6瓶;28864623 5瓶;Xe、Jiangnun、哇咔咔、冰摇红莓黑加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大壮回到自己的住处。   庄上给长工开的工钱不错, 还另外给这些长工分配了住处。   虽然在同一个庄子,但他们这些长工的住处自然离夫人的院子很远,是一排普通的矮房。   赵勇正窝在自己铺盖里, 见他回来,打了个哈欠:“大壮, 你上哪儿去了?”   他和大壮住一屋, 两人睡各自的铺盖。   大壮身躯一顿, 若无其事道:“晚饭吃坏了肚子。”   他觉得庄上的伙食很好啊, 有菜有肉,味道也不错,比他以前吃的强多了。   赵勇挠挠头, 不过也没在意。   屋前有一口井,供这片的人取水。   这个时候正好没什么人,大壮打了水, 在井边冲凉。   他生得人高马大, 打着赤膊,提着一桶水从头上往下倒, 夜色也掩不住那一身铁疙瘩似的肌肉,古铜色健壮胸膛折射着水光。   冰冷的井水浇在皮肤上, 体内的燥意却一点也没熄灭。   脑中又浮现出那张玉容,闭着眼,唇瓣嫣红,唇珠丰润饱满,沾着水色,看着就想含进嘴里, 一点点咬磨。   月光被乌云遮盖,于是凉亭中就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一幕。   大壮猛地睁开眼, 打了自己一巴掌。   他怎么可以对夫人做出这种事!   他只是一个低贱的长工,浑身上下凑不出五两银子,甚至连一个稳定的住所都没有,他怎么敢……怎么敢肖想高贵的月亮。   他这种人的出现,都是对月亮的亵渎。   大壮闭了闭眼,又一桶井水从头顶浇下,想把这些肮脏的念头都冲出脑子里。   赵勇正迷糊着,瞧见大壮进来,湿发搭在起伏的背肌上,随便套了件亵裤,行动间,那一大包怎么也遮不住。   赵勇又是一阵艳羡嫉妒,都是男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天色不早了,大壮吹了蜡烛,上了炕。   赵勇这时候反倒精神起来,谈兴大发,听说今日镇国公夫人到了庄上,问大壮上前头见过没有。   大壮没有说话。   好在赵勇习惯了他的性子,一个人也能讲下去。   “……听说这镇国公夫人是出了名的美人儿,只可惜,年纪轻轻,镇国公就去了。”   大壮沉默。   镇国公是大霁家喻户晓的战神,他的死讯,就算他们之前不在上京,也有耳闻。   只是那个时候,大壮就像是在听一个不相干的人,现在心里却没有那么平静了。   他想起今日见过的夫人。   一般人第一眼见到乔沅,只惊艳她的美貌,而往往忽略其他的东西。   大壮静静地看着头顶,想起她微红的眼角,眉宇间不易察觉的病气,还有衣裙下不堪一折的细腰。   心脏像是被一根细线捆住,微微一扯,就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   那边赵勇还在继续说:“……听说这镇国公府人丁不旺,那小世子如今还不满周岁,镇国公夫人夫人守着这么大一笔家业,在那些人眼里,不就是一只眼馋的肥羊嘛。”   来上京的这些天,他惯爱跟人交谈,对这些事也算了解一些了。   大壮眼睫一颤。   夫人那么柔弱,跟朵娇花似的,只适合让人捧在掌心,金汤银汁养着,哪里应付得了那些豺狼虎豹。   *   庄子上的日子,比乔沅想象中轻松一些,日常只是绣绣荷包,散散步,打发时间。   院里还种着瓜果,有时乔沅兴致来了,亲手摘了,放在清水里洗,也别有一番滋味。   孙越和孙卉兄妹有时候也会登门,他们知情识趣,说出的话不会让人觉得冒犯,每次待的时间也不长,乔沅倒是不会觉得烦。   这日,孙越带了一盆素冠荷鼎来到府上,请乔沅鉴赏。   素冠荷鼎是兰花中非常珍稀的品种,形态美丽,培育不易,有价无市。   乔沅爱花,确实被勾起了兴趣。   玉白花瓣舒展,姿态优美,有点像荷瓣,中间起一条红色经络,在明光下更显得晶莹剔透。   素冠荷鼎被放在石桌上,乔沅微微倾身,一股幽香扑鼻而来。   她赏花,别人赏她。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以前孙越不理解,他算是见过不少美人,听闻哪里有个绝色美人,慕名去看,往往觉得不过如此。   他尚且觉得厌倦,想象不出到底是怎么样的美人,才能让阅美无数的君王动心。   如今算是见识了,就是有这样的美人,哪怕她什么也不做,只站在那里,也自成一处风光。   色若春晓,眸若灿华,云髻上只插了一只玉珠步摇,莹润流苏垂在脸际,粉态生辉。   仗着乔沅看不见,孙越站在她身后,狎亵的目光肆意流转。   啧啧,这身段,便是最风流的窑姐儿也比不上。   可惜镇北侯死得早,如此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可无福消受了。   乔沅微微皱起眉头,转过身,对上面目如常的孙越。   他眉眼和煦:“如何?这盆素冠荷鼎原是在一富人手中,我托人从中说和,几经周折才弄到的。”   乔沅顿了顿,还是道:“不错,确实是珍品。”   孙越微微一笑:“我那儿还有一盆春剑皇梅,从江南那边托运过来,还有三五日就到,届时还想请夫人赏脸。”   乔沅婉拒:“近日身子有些不适,改日再说吧。”   孙越脸上有些遗憾,却不再坚持:“好吧,夫人保重身子为重。”   他语气如常,拿捏了一个合适的尺度,既让人觉得被珍重,又不让人为难。   乔沅探究地看了他一眼,没发现什么,只是赏花的兴致倒是没了。   孙越极有眼色地告辞。   转过身,眼神却流露出一丝兴味。   还是只警惕心挺强的小羊羔,可就是这样,才更有趣。   孙越畅想着美人服帖地依偎在他怀里,任他玩弄的情景,只觉世间极乐不过如此。   他自以为隐蔽,两幅面孔运转自如,却不妨,这一切都落入远处的一双狼眸中。   晚间,乔沅正用着晚膳,听人说孙越下午出城游玩,结果不小心坠马,摔得一身血,当场就昏死过去,还是同伴到孙府喊人抬回去的。   看来,这春剑皇梅,终究是赏不成了。   乔沅神色淡淡,挥挥手让人下去。   *   月明星稀   温软靡丽的闺房,突兀地闯进一个不速之客。   纱幔将月光遮住,帐内光线昏暗,易滋生旖旎。   眉眼昳丽的女主人无知无觉地睡着,温凉青丝铺散在缎面上,脑袋陷入软枕中,只露出如玉般的小半张脸。   床榻好像过于宽大了,娇滴滴的美人陷在其中,锦被只鼓起了一点,余下的部分,像是深沉的海面,张牙舞爪地向柔弱的小美人示威。   对比太过鲜明,更衬得美人就像是海里的孤岛,委屈无助。   落在男人眼里,自然又是一阵揪心。   这么天真柔弱的夫人,难怪会被人欺负。   大壮眸色森冷,没关系,他会好好保护夫人,不会让任何人靠近。   他趴在床边,像是一只忠诚可靠的大狗。   面前是一只水嫩青葱的玉手,静静地搭在天青被面上。   忠诚可靠的大狗下一刻就变了味道,像是见到一个肉骨头,抗拒不了本能,缓慢地,一点点将那只手握住。   掌心细嫩,没有一点茧子,摸起来像是绸缎般顺滑。   整只手也小,大壮比了比,发现他收拢五指,就可以把粉拳包住。   黝黑大掌中,这只小手就像是花骨朵,娇嫩,无力。   软被里的身子动了动,大壮听到美人似醒非醒间,红唇溢出一声呓语。   软软糯糯,带着意识未清醒的迷茫。   大壮凑近到她唇边听。   夫人却没有再说了,又睡熟过去。   大壮怔怔地低下头。   唇色嫣红,形状完美,红润饱满,像甘甜的果实,无声地引.诱过路干渴难耐的行人。   在贴上去的前一刻,大壮猛然惊醒。   他这样的行为,与那孙越何异?   一样的卑鄙,可耻,肮脏,妄图玷污神女。   若是夫人有朝一日见到他的丑态,那双迷人的水眸里恐怕也会流露出惊惧厌恶。   月色隐匿。   ……   今日的早膳是荷叶莲子粥。   乔沅正要吃,勺子突然从手中滑落。   她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手指光洁如玉,一如既往的好看,就是有点虚软无力。   好在第二次顺利拿起来了,乔沅也就没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一边自卑一边发疯   明天正式见面   感谢在2022-01-30 00:00:05~2022-01-30 23:0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eliotropeSUD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女未嫁 30瓶;路痴不可能是路痴 10瓶;刺猬小姐 5瓶;Jiangnun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院子里搭了一个葡萄架, 这些日子正好葡萄熟了,青莹莹如宝石,玲珑剔透, 果香馥郁。   乔沅瞧着新奇,着人搭了个小梯, 她拾梯而上, 摘葡萄。   一缕曦光破开云雾, 洒在葡萄架下的美人身上。   因为动作原因, 水袖滑落到手肘,半截小臂莹白,手指捏着一串葡萄, 在碧绿的衬托下,指尖粉嫩。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截光洁如玉的颈子。   线条优美, 纤长莹润, 青丝悉堆成云鬟,颈后只剩下几缕碎发, 清风一拂,就颤颤巍巍地摇晃几下, 让人忍不住逗弄更狠。   乔沅看到左上方一串熟得透绿的葡萄,微微仰着头,伸手去够。   她一仰头,颈后的衣领微微往下滑,露出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   莹润得泛着花瓣儿似的粉,如质地最轻透的胭脂, 艳色无边的粉红骷髅,轻而易举就能勾起人心底的欲。   让人忍不住想象若是能在这片无暇肌肤上留下些痕迹, 那该是怎样美妙的情景。   野兽匿在暗处,一边惭愧不安,却又压抑不了心中的妄念,虎视眈眈地盯着天真娇弱的小美人。   乔沅动作一顿,转过头。   她站在梯上,将院中的情形尽收眼底。   葡萄架下的丫鬟神色紧张,不停地唤着夫人快下来。   远处的其余人各司其职,浣衣,做饭,厨房里升起白烟,一切如常。   乔沅垂眸,遮住眼中情绪。   *   午间,门房送了一封信来。   是乔母的。   她在静水庵住了几个月,最终还是决定与乔父和离。   但和离不是小事,单单是底下涉及的产业,包括两人的私产,这么多年乔母打理的公产,其中就有许多契约要处理。   乔父不想和离,自然是想尽各种办法阻挠。   乔母写信来,是其中一桩纠纷涉及之前乔母给女儿陪嫁的一间铺子,想让她找找地契,核证一下。   这些东西都放在国公府,乔沅让人去取来,才回了乔母。   丫鬟在做驱蚊的香包,乔沅听到她们说这几日夜间被扰得睡不着。   庄子里草木多,如今天气热起来,开始招蚊虫了。   丫鬟说着,问起夫人夜间睡得怎么样。   她们跟着乔沅的时间久,自然清楚她的体质。美人的血肉似乎也比常人香甜,每次都特别受蚊子青睐。   以往蚊虫一起,乔沅都是最先察觉的。   乔沅迷茫道:“我近日倒是睡得好,睁眼醒来就天亮了。”   她没在意这件事,还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血包的体质,没想到第二日早起,丫鬟伺候她穿衣时,突然噗嗤一笑。   “夫人,不是您不招蚊虫了,是您睡得太沉了。”   她拿了一面西洋镜来,放到乔沅身后。   西洋镜是舶来品,能把人脸上的绒毛都照得一清二楚,近些日子风靡上京圈子。   镜子里清晰地呈现乔沅颈后的情况。   白里透粉的肌肤上,星星点点分布着红痕,远看,绮丽秾艳如雪地里的红梅,点缀在莹润的肩后,莫名香.艳。   红痕分布在略低一些的位置,像是野兽的标记,掩盖在衣领之下,寻常不易发现。   乔沅伸手向后摸了摸,红痕从纤白指缝中露出来,对比强烈。   单纯的小美人原本也不懂这些,但她有个孟浪的男人,情到浓时,几乎身上每一寸雪肤都被留下过这样的痕迹。   乔沅想到近日身边那股若有若无的目光,火热专注,但是每次抬头去寻又不见踪影。   丫鬟拿了香粉过来,看到美人垂眸深思,鸦睫纤长浓密,轻颤如羽蝶蹁跹。   *   月色入户   窗户传来一声细微的动静   乔沅闭着眼,锦被下的手指蜷缩,缎面被抓起了一丝褶皱。   屋内铺着地毯,来人却仿佛过于健壮,以至于尽管刻意放轻了步子,轻微的脚步声还是传进了乔沅的耳朵。   咚——咚——咚   一时分不清这是来人的脚步声还是她的心跳。   来人熟门熟路地穿过屏风,往榻边走来。   乔沅感觉到他的熟练,咬了咬牙。   纱幔被掀开,又快速合拢。   乔沅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帐中另一个人的呼吸,一点点靠近,最后停在她脸侧。   这道呼吸一开始略有些急促,但很快压抑下来,只偶尔泄出一两声端倪。   一道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   痴迷的,炽热的,就这么一张小脸,仿佛看一辈子也看不够。   乔沅身子虚,丫鬟给她准备的锦被非常暖和,等了片刻,还没见这人有下一步,自己倒是先热出一身细汗。   鬓角的碎发被汗沾湿,贴在雪白的脸颊,旖旎秾艳。   大壮眼神飘忽了一下,掏出一把扇子,默默地给夫人扇风。   轻柔的风把燥意都扇走。   眼见夫人蹙起的眉尖慢慢平息,大壮心里一软,又熟练地摇着扇子吹吹手脚,这样不仅能解热,还能驱蚊。   夫人似乎沉浸在睡梦中,软软地翻了个身,寝衣边角被蹭起来,露出一截腻白的腰身,在帐中微微发着光。   莹□□润,像是一块上好的玉石,无声地引.诱着人。   大壮咽了咽口水,盯了半晌,到底抗拒不了眼前的诱惑,慢慢伸出手。   就是现在——   乔沅睁开眼,扑上去。   男人一惊,很快反应过来,飞速后退。   但是他本来坐在床边,若是躲开,按照惯性,夫人定会摔下床。   于是他只能硬生生站在原地,一阵风袭来,后背贴上了一具柔软的身子。   软软的,还泛着幽香。   一瞬间,大壮心神恍惚,仿佛身躯对这种香气熟悉入骨,下腹一热。   但很快,他想到被夫人发现的后果,脸色一白,转身把乔沅按在榻上。   等乔沅钻出被子,屋子里早就没人了。   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她捡起来,放到月色下一看。   是一张平安符,边角都泛起毛边,显然主人极为爱惜,时常放在心口摩挲。   *   “真的?”孙越惊疑不定,“镇国公夫人想观赏春剑皇梅?”   小厮知道自家公子对镇国公夫人的心思,脸上是藏不住的高兴,“千真万确,就在明日,那位的贴身丫鬟亲口对奴才说的。”   只是,小厮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家公子一眼。   上次孙越坠马受的伤还没好,这些时日都在榻上休养,大夫嘱咐过不可剧烈运动。   孙越本就是个风月上头就不管不顾的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机不可失,既然要出手,一步到位最好。   孙越眼神闪了闪,“你去弄点东西来。”   *   翌日,孙越打扮得人模人样地出门赴约了。   镇国公夫人一如既往地美得不可方物,雪肤花貌,穿着水青广纱裙,色若春晓,比院中所有名花都娇媚。   更让孙越惊喜的是,赏完花,镇国公夫人还让人送了一壶小酒来。   瞌睡上来就有人送枕头。   孙越勾起唇角,主动上前斟酒,趁机把袖中的粉末倒入酒杯中,拿到乔沅面前。   “在下很久没有遇到这么趣味相投的朋友了,身旁那些人,不过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只有夫人是真正爱花,懂花之人。”   乔沅微微一笑,接过酒杯,在他灼灼的目光下,一饮而尽。   雪白脸颊泛起一丝春红,尤其是一双浅眸像是含着一汪流动的春水,欲语还休,看得孙越急不可耐。   孙越试探着上前:“夫人,在下瞧你脸色不好,可是醉了?”   美人撑着头,似是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   孙越压抑着兴奋,越凑越近,压低声音:“不如,我扶夫人回房休息吧。”   美人神情迷茫,眸中渐渐沁出水色。   孙越唇角不可抑制地扩大。   上京第一美人,从今以后,就该到他榻上婉转承欢了。   他慢慢伸出手,乔沅没有动。   三   二   一   身后陡然传来一股大力,一阵天旋地转,孙越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滚下台阶,刚才还在眼前的美人已经离他遥远。   砂锅大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孙越身上,不管怎么躲都躲不开。   就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男人就像是被触到逆鳞的恶龙,眼神阴狠,一点都不收着力,将所有愤怒和后怕都宣泄在拳脚中。   他此刻就像疯子一样,眼眸猩红,任何人见了,都要觉得恐惧厌恶。   小美人看着他疯狂的背影,慢慢红了眼眶。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钓系小娇   宝贝们新年快乐嗷!祝所有宝贝在新的一年越来越好!开开心心!   感谢在2022-01-30 23:05:12~2022-02-01 00:5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ONGER 40瓶;48898094 34瓶;懒懒 16瓶;琅瓷 15瓶;丸子(?ì _ í?) 10瓶;暮色向暖 5瓶;叨叨 2瓶;亲亲老婆们、刺猬小姐、35775478、哇咔咔、Jiangnu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   男人眼珠都红了, 嘴角颤着抖,铁拳陷入到皮肉中,骨头崩裂的声音响起。   孙越好歹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但这时候大壮完全忘了自己身为长工这么做的后果。   这个人怎么敢?   他怎么敢用脏手触碰夫人,怎么敢用那么恶心的视线看夫人, 这么低贱的人, 怎么敢意.淫他心中的神女?!   杀了他, 杀掉所有觊觎夫人的不轨之人。   像是陷入了一片混沌, 大壮什么都听不到了,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   地上那人的挣扎越来越弱。   浑浑噩噩之际,一声娇媚轻吟传来。   如云外传来的清音, 拨开迷雾,钻进人的心里。   大壮猛地僵住。   凉亭中,美人脸上布满红晕, 水眸迷蒙, 虚软无力地趴在石桌上,唇瓣微微张开, 隐约可见雪白贝齿中的一点殷红。   乔沅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看到高大威猛的男人站在她面前, 却不靠近,额角忍得暴起青筋。   他为什么还不来抱她?   小美人委屈极了,撑着手站起来。   她烧得迷迷糊糊,刚迈开步子,腿一软,向前倒下。   意料之中的, 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大壮脸上的阴狠还没消退,看到夫人要摔倒, 身躯已经先脑子一步做出反应,接住软绵绵的美人。   炽热的体温将男人烫得眼睫一颤,黑眸闪过一丝森冷。   他竟然敢给夫人下那种药。   乔沅觉得身上热得厉害,额头都出了汗,男人却仿佛无知无觉,大手越收越紧,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乔沅晕晕乎乎的,嗅着熟悉的气息,鼻子酸涩:“好难受……”   含含糊糊的,带着鼻音,明明是求助,偏偏又带着一股娇纵意味。   她说完这样的话,却并不知道要怎么做,只懵懵懂懂地看着男人,非常自然地等着男人帮她解决困境。   她知道那杯酒有问题,却并不在意,因为知道有男人给她兜底,不管她做什么,都不会出事。   孤单的雌兽终于等到雄兽回来,熟练地和它撒娇,向它诉说自己的委屈。   大壮感受到美人在他颈窝蹭了蹭,僵直着身子不敢动。   乔沅紧紧圈着他的脖颈:“热……”   软软糯糯的声音,把大壮从柔软馨香的美梦中拉回来。   夫人现在是烧迷糊了,若是清醒过来,想起自己被这样一个肮脏的长工碰过,定会觉得嫌恶,恨不得全身都沐浴十遍。   他不想夫人醒来后悔,尽管万般不舍,还是强迫自己抽身,双手放在美人肩头,颤声想要唤醒她的理智:“夫人,是我……”   他竭力压制住内心的躁动,却不想下一刻美人凑到他眼前,透过迷蒙的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轻轻地含住他的唇。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像是被人当成食物,一点点啃咬,力道很轻,心脏却有一瞬间像是有电流经过。   唇边传来濡湿的感觉,美人的动作很生疏,却足以放下一把火,把男人烧得头皮发麻。   ……   先前乔沅和孙越在院中赏花的时候,特意屏退了众人。   丫鬟虽不知道夫人的用意,但见夫人微抿着唇,神色似乎不容抗拒,只好退下。   夫人生得天仙似的,平日里虽娇气了些,但那张小脸认真起来,她们也不敢多说。   丫鬟们侯在拱门,等了两刻钟,还是没听到里头传唤,纷纷忍不住看向大丫鬟绿袖。   绿袖也皱起眉头,想起之前夫人对她说过的待会儿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心里也不由得提起来。   她直觉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又等了一刻钟,绿袖还是按耐不住了。不管怎么样,夫人的安危最重要。   绿袖带着几个小丫鬟进去的时候,只看到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孙越,夫人已经不见踪影。   孙越像是经历了一场惨无人道的酷刑,还算周正的脸青肿红紫,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下半身血肉模糊,腿间地上一滩血迹。   就算没死,也废得差不多了。   这情形,显然刚才此处发生了激烈的打斗。   几个小丫鬟捂着鼻,面色不安。   绿袖此时倒是微微镇定下来,差人来把孙越拖走,带着丫鬟四处寻找夫人。   连廊尽头是一处水榭。   绿袖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暗香。   水榭里头是一间小茶水室,里头摆了几个装茶叶的大柜子。   一个小丫鬟毛毛躁躁,撞到了桌角,上头的茶杯掉在地上。   清脆的碎瓷片声,刚好抵住木柜合上最后一丝缝隙的声音。   绿袖回头看了这边一眼,小丫鬟赶紧噤声收拾碎茶杯。   离她们三尺之远的木柜,几不可见地发出一声磕撞。   柜子还算大,但男人生得健壮,一下就占了大半空间,他只好把夫人搂在怀里,仿若天生契合,曲线处不留一丝缝隙。   所有透光的地方都被堵上,于是柜子里黑暗粘腻得仿佛要化成实质,浓稠地包裹着两人。   分不清是谁的汗,染湿了相贴的衣裳,高温传达到皮肤上,引起一阵阵战栗。   大壮抱着水眸迷蒙的夫人,静静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现在夫人的人就在外面,只要他把夫人交出去,她们自然会为夫人请大夫,根本就不需要他。   只要他把夫人交出去,今日的事就能有惊无险地过去,然后夫人回到高高在上的位置,他继续做他的长工……   黑暗中,大壮的心跳越来越快,大掌却紧张地捂着那娇嫩的唇瓣,不让其中溢出一点儿颤音。   他魔怔般地盯着柜门中间的那道缝隙,只要轻轻一推,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归正位。   他只是一个长工,有什么资格染指天宫中的神女呢。   他眼珠死死盯着柜门,手却宛若千斤重,抬不起来。   却不想他这幅专注的模样反倒引起怀里人的不满,娇弱的夫人抗议地唔唔两声,见他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反应,只好试探性地张开唇。   轻微的濡湿感让男人回过神,他怔怔地低下头,对上那双含着雾气的水眸。   鲜活,灵动,娇纵得要上天,男人只是失神了这么会儿工夫,水眸里就带着被忽视的埋怨。   仿佛他合该每时每刻,一眼都不眨地看着她,其他东西都不能看。   大壮不明白夫人的意思,以为她身子又难受了,松开捂着她唇的手,用自己的唇代替。   熟练地含住那柔软泛着香气的红唇,在艳红上又覆盖一层痕迹,直到肿得不能看了,才放过这个地方,探进唇内。   又香又软,男人像是干渴到极致,毫无节制地汲取那琼浆玉液,像极了没有理智,只知道进食的凶兽。   乔沅被吸得有点喘不过气,想离开,脑后却横着一只大手堵住她的退路,于是她只能蹙眉承受这凶猛的索取。   急切的吞咽声在狭小的柜子里响起,传到外头,又被脚步声掩盖。   屋子不大,绿袖转了几圈,没看到夫人,便带着丫鬟退出来。   木门被关上,众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柜子抖动的幅度陡然变大,顶上的茶杯被带动着发出噼噼啪啪的碰撞声。   孙越常年浸心此道,那一小包的东西,效用足够烈。   大壮把夫人抱出柜子,放到窗边的软榻上。   乔沅这时候满头香汗,鬓角发丝沾成一缕一缕,脸颊嫣红,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大壮站在榻边,一声粗布麻衣被汗浸湿,眼神剧烈挣扎。   直到粗糙的大手被浸着细汗的纤白玉指轻轻握住,高大的身子猛地一颤。   水榭外是一处方塘,开着半塘荷花。   水面下,一群鱼游窜在茎叶间嬉戏,猛然一撞,娇嫩的荷花被波及,晃出一阵残影,水珠从花瓣上落下。   美人虚虚地靠在男人肩头,艳红唇瓣咬着他的衣领,衣领处深色濡湿范围不断扩大。   大壮搂着心爱的夫人,汗水从额际滚落,流进眼里,让他下意识闭上眼。   高高在上,娇弱貌美的贵夫人,却被一个低贱,肮脏的长工占有。   卑劣的望月者最终还是摘下了他的月亮。   ……   就在绿袖几乎要把整个庄子翻一遍的时候,小丫鬟来通知她夫人已经回了院子。   屋里点着淡淡的清心香,乔沅却颦着好看的眉头,半晌,终究是忍不住踢了身旁的男人一脚。   大壮默不吭声地受了,夫人本就没力气,这一路都是他抱着回来的,落在他腿上的力道软得像棉花一样。   绿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上首的夫人。   云鬟雪肤,色若春晓。面容微倦,眉宇间还残留着不易察觉的艳色。   绿袖眼睫一颤,余光扫到站在夫人旁边的男人,头更是深深垂下。   她终于知道夫人说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的意思了。   屋子里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乔沅终于放下手里的茶盏,揉了揉额头,让绿袖去请个大夫来。   大壮心里一紧,紧张地看向夫人。   夫人哪里受伤了吗,他记得自己还算小心,控制着力道,不会伤到夫人。   乔沅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脸颊微红,恼怒道:“待会儿让大夫给你好好看看。”   她怀疑自己还在做梦,战死的相公突然回来了,还失忆了?   大壮却误会了她请大夫的意思,扭捏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道:“夫人,虽然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敢保证,我这身子一定是干净的,绝对没什么病。”   他眼神飘忽了一下,耳根有些红,“方才,是我的第一次呢。”   大壮对自己很有信心,他醒来的这几个月,清心寡欲,看到别的女人一点想法也没有,直到遇见夫人,才起了惊天骇浪。   可见他以前也定是个守身如玉的好男子,绝对没有和哪个女子鬼混过。   乔沅嘴里含了一口茶水,喝也不是吐也不是。   好半晌,她艰难地咽下茶水,脸蛋都散发着热气,忍不住又踢了他一脚。   装什么清清白白黄花大闺男,这都无数次个第一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壮错亿了哈哈哈   这两天拜年的事情好多orz,现在终于安定下来了,日更   感谢在2022-02-01 00:55:31~2022-02-04 01:1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下 17瓶;远浪舰长的小鱼、Nee1 10瓶;白桃与香菜、聆听、多于天上繁星 5瓶;Lucyh 3瓶;冰摇红莓黑加仑、丸子(?ì _ í?)、快去学习 2瓶;Jiangnun、刺猬小姐、澜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大夫很快就提着药箱赶来了。   他本就是镇国公府的人, 见到死而复生的国公爷,眸中显出惊诧。   虽然很快调整好,但这一丝痕迹还是落入大壮眼中。   经过一番诊治, 大夫心里已有大致了解,收好药箱, 向国公夫人使了个眼色。   两人来到外室, 大夫垂首道:“国公爷的身子已无大碍, 许是在之前的刺杀中撞到头部, 脑中有淤血,才导致了这失忆一症……”   乔沅颦起细眉:“可有医治之法?”   大夫无奈道:“早先的医案中也有不少患此症者,药石对此症无效, 只能靠病人自己想起,少则三五月,多则三五年。”   乔沅闻言, 有些不安, 下意识朝内室看了一眼。   有屏风阻隔,自然看不到里头的情形, 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投在屏风上。   高高大大,像座小山似的, 让人一看,都能感受到雄厚的安全感。   罢了,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夫想了想, 补充道:“如今国公爷的脑袋经不起太大的刺激,夫人也不必操之过急, 可以带着国公爷去些熟悉的环境,或者做熟悉的事,能让国公爷自己想起最好。”   送走大夫,乔沅转身回了内室,刚转过屏风,就对上一双亮灼灼的黑眸。   男人正端坐着,双手放在膝上。健壮的身躯委委屈屈地蜷在一个绣墩上,黑发又粗又硬。   从乔沅出现开始,他的目光从始至终没离开过她身上,赤诚中含着一丝紧张,莫名有些像怕被主人遗弃的大犬。   齐存是从底层爬上来的泥腿子,风格向来豪放张扬,乔沅哪见过他这么安安分分的时候,一时有些新奇。   失忆了,人都变得乖巧了几分。   乔沅心里一软,坐在乌木椅上,佯装正经:“今日之事,不可有第三人知晓。”   美人面容娇艳,肌理藏香,像是高不可攀的雪莲。   但是若有人拨开那绣着云纹的衣领,就能看到雪肤上新鲜的红痕,遍布全身,仿佛还能感受到男人唇瓣落下时滚烫的温度。   大壮眸色一暗:“夫人,我明白的。”   美人打量他一眼,似乎在思索怎么处置这个以下犯上的长工:“至于你——”   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大壮怔怔地看着那一层打在眼睑处的漂亮阴影,心里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他虽是个长工,但也知这些大户人家最重名声,规矩森严。   若是哪家夫人与长工发生这样荒唐的事情,就算是有什么缘由,少不得要把那长工逐出去,再狠毒一些,永远封口也是有的。   那夫人会怎么做呢,是把他赶出去,还是干脆一劳永逸,杀了他?   毕竟镇国公府不是寻常人家,尤其夫人如今是寡妇之身,多少人盯着,一点差错都出不得。   就算是夫人真的要杀他,大壮想,他也不会怪夫人的。   美人如一支稚艳的娇花,本就该纯洁无瑕,是偷花人心怀不轨,让这花瓣染上一点淤泥。   从他把夫人藏在柜中的那一刻,或许还更早,从见到夫人的第一眼起,他就把命交到夫人手上了。   他不会反抗,只是有些遗憾,若是他死了,他再也看不到这么美丽,迷得他头脑眩晕的夫人了吗?   乔沅还在想要怎么安排齐存比较合理,心里转了一圈,想到一个合适的,刚一抬眸,就被这狗男人死死盯着她,仿佛看一眼就少一眼的目光吓一跳。   “……”   美人神情有些茫然,想不到这短短一瞬她相公心里的百转千回,沉吟一下,“那你就当我的贴身侍卫吧。”   话音刚落,乔沅就看到那双原本暗沉的黑眸一点点亮起来,像是万千灯火倒映其中,在男人坚毅的面容上,格外显眼。   美人咳了一声,脸色有些红,煞有介事:“本夫人身边就是缺了侍卫,才会让那孙越有可乘之机。你今日也算是救了我,就由你来补这份差吧。”   既然大夫说要循序渐进,让齐存慢慢想起最好,乔沅只好先装作不认识他,还得找个理由把他弄到身边,亲自看着。   只希望他能快点想起来吧。   乔沅觉得贴身侍卫这个主意很好,见男人神情愣愣,有些不满,扯了扯他的袖子。   “怎么,你不愿意?”   语气就不自觉带着娇嗔。   她被男人宠惯了,完全没意识到这个行为有多亲密。   大壮低头对上她气呼呼的水眸,一时有些沉默。   有便宜不占,是傻蛋。   于是他很诚恳地点了点头,见夫人粉腮还鼓鼓的,保证道:“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不让任何不轨之徒靠近夫人。”   最大的不轨之徒发誓道。   乔沅这才满意了。   现在天色不早,下午和狗男人厮混了一通,美人本就身娇体弱,强撑着安置好了男人的去处,现下只想好好休息。   小美人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理所当然地伸出手。   新上任的贴身侍卫一愣,从善如流地横抱起娇贵的夫人,走向床榻。   乔沅靠在他肩头,娇嫩脸蛋被粗麻的衣服硌地不舒服,迷迷糊糊地想,明日让人去府上取几套他的衣裳来。   这么粗糙的衣裳,男人皮糙肉厚穿着没什么,反倒刮得她身上疼。   大壮把臂弯里的漂亮小夫人放到榻上,扯了软被帮她盖上。   乔沅蹭了蹭枕头,正要睡,就听见她的贴身侍卫迫不及待地履行职责:“夫人,今晚就由我来守夜吧。”   小美人困意袭上眼皮,胡乱地点点头,就睡过去了。   安静昏暗的室内,有两处光。   一处是美人陷在枕中雪白如玉的半边脸颊。   还有一处是床边黑亮泛着金光的眼眸。   乔沅安心地卷着小被子睡着,浑然不知她的贴身侍卫就这么盯了她一夜。   *   大壮在天亮前,回到自己的住处收拾东西。他如今是夫人的侍卫了,自然另有住处。   同屋的赵勇已经起床洗漱,见他这幅动静,好奇地凑过来,问怎么回事。   大壮只说夫人升他做了侍卫。   赵勇倒是没想那么多,眼带艳羡:“好小子,日后有机会可别忘了提拔兄弟。”   侍卫是属于镇国公府的正式编制,待遇自然比庄上的长工好多了。长工的月钱是二两银子,侍卫是五两。   大壮在心里盘算了会儿,他现在的积蓄有五两,庄子里的饭菜都不要钱,节省一些,一个月可以完整存下五两。   上京好一些的地段,买一处三进的宅子要不下二百两,那他大概要花三年时间。   他这辈子还有几十个三年,还可以买上好几处宅子。   夫人名下资产众多,但大多数是死去的镇国公留下的,大壮不甘心夫人完全被打上镇国公的印记,他也想用自己的方式为夫人献忠心。   心怀壮志的侍卫第一天上任,就遭到了夫人的阻拦。   乔沅想回一趟乔府,那边认识齐存的人多,他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出现在人前,乔沅自然不能让他跟着。   还是关于和离一事,乔父死咬着不在和离书上签字,乔母这些日子也是焦头烂额。   乔父白净的面皮略有些憔悴,显然这段日子不太好过:“我已遣散了不少姬妾,上次去静水庵等了三个时辰,你母亲都不肯见我一面,几十年的夫妻情分,第二个机会都不肯给。”   乔母如今还在静水庵住着,和离事项都是书信往来,不想多见乔父一面。   乔沅喝了口茶,纤白手指搭在青花瓷茶杯上,煞是好看。   “爹爹遭了三个时辰的冷遇就受不了,那可曾想过,阿娘是如何捱过这几十年孤床冷被的?”   乔父一怔。   乔沅本也不是来开导他的,只是传达乔母的意思。   乔父若是一直不和离,她就一直住在静水庵,这偌大的乔府无人掌管中馈,几个月还好,若是时日久了,迟早会出问题。   所以乔父最好还是赶紧同意和离,娶进填房,比和她一直拖着明智多了。   乔母借着女儿的口传达这些话,显然表达了和离的决心。   乔父听完,脸色浮现出一丝灰败。   乔沅走出书房的时候,门口一低眉顺眼的女子向她行礼。   是府上的赵姨娘,保养得意,风韵犹存,是乔父比较宠爱的侍妾之一。她生育了几个子女,自然不在被遣散的姬妾之列。   赵姨娘手上提着精致的点心,显然是来安慰伤心的乔父的。   *   大壮被留在庄子上,无所事事,终于想起还被关着的孙越。   庄上可没有多余的米饭养闲人。   勤俭持家的大壮让人把已经是个废人的孙越往孙府门口一扔,还丢下孙越藏在袖中没用完的半包药物。   孙府的人自然知道这儿子是什么德行,看到这一幕,魂都快吓出来,别说是讨说法了,还要怕镇国公府找他们算账,连夜举家搬离上京。   大壮安安分分地在庄上等着夫人,没想到夫人还没回来,早上乔沅派去府上取衣裳的丫鬟回来了。   男人听说是夫人给他的衣裳,兴奋地立即换上。   玄色锦袍,衣摆绣着金线暗纹,低调中透着华贵。   最关键的是,衣裳很适合,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   大壮沉默地看着镜子里英气勃发的男人。   这衣裳看起来很贵很合身,但内衬不像新衣一般磨身,显然是被穿过的。   常人少见长得他这般高大健硕,莫非这前主人和他身形相似?   --------------------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我来啦~   感谢在2022-02-04 01:11:03~2022-02-06 00:0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3620086 6瓶;下班吧、白桃与香菜、听说我是你爹啊 5瓶;29322068、48811740 2瓶;钰、柯尼卡、刺猬小姐、冰摇红莓黑加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修】   大壮愣愣地打量着镜中的男人, 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把这件看起来很贵的衣裳脱了下来,穿上自己的粗布衣裳。   他的住处离正房不远, 正穿衣服时,听到那边传来些许动静。   莫非是夫人回来了?   大壮心里一震, 赶紧把自己收拾好, 冲出门。   正房内并没有美人的身影, 大壮有些失望, 正要离开。   内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敲击桌角的声音。   大壮疑惑,脚下一转, 向内室走去。   走近些,那声响就更清楚,间杂着几声含糊不清的奶音。   高高大大的身子顿住, 珠帘后, 隐约可见软榻上圆滚滚的小身子,低着头专注地拨弄玩具。   这无疑是富贵人家的小孩子, 养的很好,白白胖胖的, 身上穿着的小衣服精致繁复,料子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头上带着漂亮的虎头帽。   小身子背对着这边,露出的半边脸颊像是粉嫩的水蜜桃,弧度圆润,如今小美人欺负儿子时, 一手都要兜不住水嫩饱满的脸蛋肉了。   小崽崽听见脚步声,仰着小脑袋看过来。   大壮低头对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他似乎不怕生,眼见这么一个强壮的男人走过来,也没有哭闹。   小崽崽的眉眼稚嫩漂亮,眼珠又黑又亮,遗传了乔沅一身娇嫩无瑕的雪肤,看起来就像是一团圆滚滚的雪团子。   崽崽和乔沅眉眼长得像,大壮脑子里一下就冒出了身份。   这是夫人的孩子?   夫人同……死去的镇国公的儿子。   小崽崽咬着手指,睁着天真纯洁的眼睛看着这个男人。   大壮说不清自己此刻是妒忌还是遗憾,或许两者都有,妒忌死去的镇国公同夫人的亲密,遗憾这个可爱圆润的崽崽不是自己……和夫人的孩子。   片刻,他压下心中的情绪,从崽崽嘴里拿开他的小手,掏出一块帕子帮他擦口水:“不许吃手手,你娘看到又要说你了。”   说完,他自己都被这熟稔的话怔了一下。   小崽崽:“喔。”   他乖乖地伸出小手,让男人帮他擦。   小小一只,搭在男人粗大的掌心,对比十分鲜明。   大壮捏了捏他白嫩嫩的小手,软得像没骨头似的,都怕稍大一点力气就会捏坏。   小崽崽身旁放着一个孔明锁,显然刚才在玩。   孔明锁是一种益智类玩具,由刻有凹槽的多根木棍组成,可拆卸可安装,民间多用来给小儿锻炼智力。   大壮拿起孔明锁,手指灵活翻飞,一个完整的木锁就被拆成了一根根木棍,再一翻转,又神奇地组装成原状。   庭哥儿微微睁大眼睛。   大壮拿着孔明锁在小崽崽眼前晃悠,那双圆亮的眼珠果然跟着他移来移去,“想不想学?”   庭哥儿抱住他的胳膊:“嗷。”   大壮干脆把他抱在腿上,小崽崽的身子又香又软,软绵绵的,很舒服。   庭哥儿坐在他硬邦邦的腿上,觉得一点也不舒服,想要爬下去,偏偏抱着他的手臂烙铁似的。   大壮握着这位金贵小世子的小手,正要教他怎么拆孔明锁,听到什么,突然一顿:“你叫我什么?”   小崽崽挣不开男人的手,只好待在他怀里,小脸蛋白白嫩嫩,委委屈屈又叫了一声:“爹。”   大壮脑袋一空。   他刚才还嫉妒这崽子是夫人跟别的男人生的,现在可一点隔膜也没有了。   清清脆脆的“爹”,完全戳中了男人心中最隐秘的渴望,起码在这一刻,他和夫人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夫妻”了。   虽然很虚幻,大壮心里还是泛起细密的喜悦。   看来命中注定,他会成为这小子的后爹。   大壮美滋滋地想着,突然感觉怀里的小崽崽挣扎地更厉害。   “娘。”   大壮一惊,看向门口,果然见心心念念的美人回来了,双眸水滟,脸上还带着被晒过后的晕红,明艳得像霞光落入其中。   高大健壮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崽崽,小崽崽不住地想往外爬,偏男人还以为他在玩闹,每次小崽崽爬开一点又抱回来,像故意欺负人似的。   难怪没失忆之前儿子就不喜欢跟他爹玩。   庭哥儿看到娘亲,像是看到救星似的,委屈地张开手要抱抱。   乔沅忍着笑走过来,从他怀里接过小眉毛都皱成八字的儿子。   庭哥儿抱住漂亮娘亲的脖子,埋在他娘怀里,哼哼唧唧。   他现在只能说一些简单的字眼,连告状都做不到,眼泪汪汪,可怜又可爱。   大壮紧张地站起来,心里忐忑,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听到刚才小世子叫的那声爹。   乔沅自然不知道他们方才在做什么,打量了大壮一眼:“怎么不换衣服?”   她刚从外头进来,知道丫鬟已经从府上取了衣裳,还说当时小世子也在,吵着要娘亲,便一并接过来了。   看样子,夫人应该是没听到。   大壮觉得庆幸,却又有些失落,“那衣裳……太贵重了,我只是一个侍卫,不应太过招摇。”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穿,心里就是觉得别扭。想问那些衣裳是不是死去的镇国公的,又怕夫人觉得冒犯。   乔沅倒是没想这么多,齐存的身量高,衣裳都是订做的,需要费一些时间,眼下有现成的,正好拿过来而已。   见他似乎不想要,乔沅也没多想,让人重新做几套低调些的过来就是了。   美人转身坐下,从一旁小柜里找出一个瓶子,对大壮招了招手。   他昨日收拾孙越的时候,发了疯似的不管不顾,过程中拳头好几次擦过地面,手背都好几处擦伤。她看着都心惊胆战,他却感觉不到痛似的。   若是她不管,一向粗糙的男人肯定就懒得当回事了。   黝黑大手上,骨节处覆盖几处深褐色的伤口,一夜过去,倒是不再流血,看着却仍有几分恐怖,可以窥见当时男人用了多大力。   乔沅垂下眼,轻轻地倒了一层药粉在上头。   当时她不知道齐存失忆了,还奇怪他为什么躲躲藏藏,才试着用这个法子把齐存引出来。   没想到,效果这么显著。   这个法子其实简单,不需要多么花里胡哨的设计,因为只有一个破题关键,那就是男人的在意。   哪怕是失忆了,他也一如既往地在意她,在意到不能忍受其他人玷污自己的珍宝。   所以这个法子看似冒险,但其实一开始就注定了乔沅会赢。   因为她早已拥有了世间最大的权柄,这是他早早就亲自送到她手中的。   眼前的这只大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但因为肤色黝黑,掌心积累着陈年累月的细小疤痕,如今又添新的伤口,实在说不上是一只好看的手。   但这只手为美人打造了一个温房,让娇花可以只管绽放,不必担心旁人邪觊。   乔沅一时有些失神,没有动作,嫩如青葱的手指乖乖地搭在那只布满伤口的大手上。   黑与白,娇嫩与粗糙,放在一起,产生了一中惊心动魄的视角冲突。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两手相贴的部分传来,由四肢传向心脏。   大壮喉头一动,抑制住收拢五指包住那只小手的冲动,压着嗓子问:“夫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虽然没有让孙越的奸计达成,但不过是换了个人选,把孙越换成自己罢了。   但夫人却好像不怪他,不追究他以下犯上,还让他做了侍卫。   胸膛热热涨涨的,大壮不知不觉靠得越来越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乔沅回过神来,脸颊被他呼出的气息染红,漂亮得像三月枝头的初桃。   见大壮似乎执意要一个答案,小美人只好哄一哄脑子有点问题的相公,支支吾吾道:   “你……你长得比孙越好看。”   要是外面的人听了,一定会觉得惊讶。   上京审美偏向文雅,如果是其他人来选,更容易接受斯文的孙越,而不是一脸凶性的大壮。   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男人的小媳妇儿,于是理所当然地天平斜了,打心眼儿里觉得他更好看。   心上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划过。   大壮垂下眼眸,害羞地想,夫人才是最好看的,任何人都比不过。   *   既然小世子也过来了,那丫鬟自然要把小世子的一应用品都带过来,加上本来要给大壮带的衣裳,杂七杂八的堆满了一个箱笼。   乔沅上午去了一趟乔府,身子有些累,让人先把箱笼放她屋里,用了午膳,便带着小崽崽午憩。   丫鬟们也休息去了,整个庄子都安静下来。   午后时光清闲,屋里窗户开着,微风从外头飘进来,驱散一丝热意。   大壮坐在地上,轻手轻脚地整理箱笼里的东西。   里头多是小孩子的衣裳,玩具,还有香粉之类的。   箱笼的角落,还有一些男人的衣物,是之前乔沅吩咐带来给大壮穿的。   大壮展开一件锦袍,一样东西从夹层里掉落。   是一个红漆木盒,里头是一根玉兰步摇。   水色剔透,做工精细,绽放的玉兰花瓣微蜷,栩栩如生,本来是想讨美人欢心的礼物,却没来得及送出去。   大壮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母子。   美人侧身睡着,满头青丝铺散在枕上,唇瓣粉嫩,旁边睡着一只白白胖胖的小崽崽,小胖手还抓着他娘的衣服。   眉眼相似的两张脸蛋亲密地贴着,脸颊浮上嫣红,显然都睡得正香。   屋外阳光正灿,屋内一起正好。   大壮面无表情地把木盒盖上,藏入袖中,准备找个时机丢掉。   人都死了,就不要来打扰母子俩平静的生活。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06 00:06:35~2022-02-06 23:5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远浪舰长的小鱼 18瓶;HeliotropeSUD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修】   如今天气越来越热, 夫人身子骨弱,偏偏娇气得很,只图一时凉快, 大壮隔一会儿就得检查夫人有没有踢被子。   门被推开,大壮轻手轻脚地来到榻前, 果然见软被都快被蹬到床尾了, 轻轻扯过来给夫人盖上。   美人安安静静睡着, 浓密鸦睫乖巧垂下, 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轻颤的羽睫仿佛要扇进男人心底,勾起阵阵涟漪。   若是有人从窗前经过,定会看到粗布麻衣与娇贵绫裙交缠的一幕。   麻布质地粗糙, 被搓洗得起了毛边,湖蓝绫裙却是娇嫩矜贵的,不染一丝灰尘。   天差地别的两种衣裳纠缠在一起, 粗糙把娇嫩保护在内里, 画面诡谲,却又透着奇异地协调。   男人无声地守在榻前, 背影沉寂,仿佛亘古不变, 让人想到遥远森林中,萤虫飞舞,溪流潺潺。   美丽娇花旁边的盘踞着凶猛的野兽,花身孱弱,还没有野兽的一只爪子大,却得到了它全部的关注, 连偶尔忍不住的舔舐都要小心翼翼地收敛舌面的尖刺。   许是穿过窗棂的风太柔和,或许是守在身旁的气息太踏实, 乔沅这一觉睡得有点久。   屋外粉霞满天。   身下蜀丝锦被柔软舒适,美人浑身酥软,迷迷瞪瞪地看着头顶的撒花纱幔。   帘帐被掀开,乔沅感觉自己被扶起来枕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唇边送过来一杯温水。   干涩的喉咙被清水滋润,周身被熟悉的气息包裹,像是泡在云朵里。   乔沅不自觉整个人都缩进男人怀里,蹭蹭他的下巴,哼哼唧唧地把大手放在自己睡得酸软的腰上:“揉揉。”   掌心火热的温度透过一层薄薄的衣物传到纤腰上,腰身颤了颤,似在无声催促。   掌下细腰盈盈一握,大手顿了会儿,开始慢慢按揉。   他的力度适中,但娇腰还是太敏.感了,小美人不禁往他怀里越钻越深,想要躲开。   殊不知,这样反而把自己送到人嘴边。   腰上的痒意越来越明显,乔沅意识终于清晰了些,睁开眼,轮廓锋利的下巴映入眼帘。   男人胸前的衣裳被蹭得凌乱,衣襟微微敞开,隐约可见结实坚硬的胸肌。   乔沅抬头对上大壮幽深的目光,一时愣住了。   这段日子,两人之间勉强算是清白,除了那次意外,之后再没有过亲密的行为。   但是刚才半梦半醒间,她完全忘了齐存失忆的事,下意识地扑到他怀里撒娇。   在失忆的大壮看来,他们现在是夫人和侍卫的关系,肯定会觉得很突兀吧。   乔沅讷讷地从他怀里退出来,瞥见他领口处被抓出的褶皱,脸色更红了。   湖蓝裙摆慢慢从手上滑过,香软的触感渐渐分离,身躯都仿佛空了一快。   大壮垂下黑眸,遮住眼里的失落,蹲下.身为夫人穿鞋。   玉肌捻腻,还泛着娇嫩的粉,套在深色木屐里,越发衬得脚趾莹润如珍珠。   大壮呼吸一窒,为夫人穿上另一只木屐。   乔沅套在木屐里的脚趾忍不住蜷了蜷。   凭心而论,他的行为很克制,手也是规规矩矩的,若是没失忆前,齐存指不定就要扑上来又啃又咬了。   但这种隐忍又压不住火热的目光,比真做点什么还要让人羞怯。   屋内奇怪粘稠的气氛维持到绿袖抱着小世子走进来。   小崽崽才不懂爹娘之间奇怪的氛围,被放在软榻上,就迫不及待地爬到他娘身上。   明明被漂亮娘亲捉弄最多,偏偏每次上一刻还被欺负得脸蛋通红,下一刻又黏过来。   乔沅挠挠胖崽崽的双下巴,正想把他放下去,被他手上带的银镯子吸引了视线。   银镯子一看就知道是小孩样式,中间刻着“平安如意”四个字,末端缠着红线,还有三颗小铃铛做点缀。   只是,这个镯子明显是年纪更大一些的孩子带的,庭哥儿手臂白白胖胖,只堪堪坠着不掉下来。   而且,这上头的红线颜色略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一旁照顾庭哥儿日常的丫鬟看到了,解释道:“之前绿袖姐姐打开存着国公爷旧物的柜子的时候,小世子钻进去玩,不知从哪里翻到的,奴婢见他喜欢,便没摘下来。”   齐存的?莫非是他小时候戴的?   可是这镯子雕刻繁复花纹,看起来不便宜,王氏那时候买不起这样的镯子吧。   乔沅下意识想问齐存,见他在外室沏茶,似乎没听见这边的话,想起他现在失忆了,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作罢,让人先放起来。   丫鬟端着晚膳进来。   乔沅坐在桌前,看着布菜端水忙忙碌碌的男人,“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以前齐存和她吃饭的时候也是这样照顾她,如今大壮的热情更甚,站在她身旁只顾着伺候她,乔沅怪不好意思的。   大壮低着头:“夫人,这于理不合。”   高高大大的男人垂下眼眸,收敛了几分凶性,莫名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怎么不可怜呢,那么骄傲,不可一世的男人,现在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卫,还失去了记忆,不知自己来处,也不知自己要去何处安身立命。   虽然他表面一如既往的沉稳,但心里一定有彷徨不安的吧。   乔沅心里一软,没忍住扯了扯他的袖子:“没有外人,她们看到也不会说什么。”   屋里的丫鬟都被叮嘱过,如今情况特殊,在国公爷恢复记忆之前,不准把他死而复生的消息传出去。   大壮的视线从搭在他臂上纤白如玉的手指,一点点上移,对上她盈盈的水眸。   如烟如雾,漂亮稚艳。   乔沅在齐存面前放松惯了,此刻完全没意识到同桌吃饭显然超出了夫人和侍卫的关系。   美人的放纵,助长了男人心中的妄念。   野草受到一滴雨露,就仿佛沐浴到圣光一样,疯狂向上生长。   如今乔沅在之前齐存日复一日的投喂下,食量终于不像以前那样小鸟胃了,但也吃不了太多。   她放下筷子,大壮就自觉地把剩饭剩菜都倒过来,全都吃了。   两人配合默契,一看就知道做惯了这样的事。   *   晚上照旧是大壮守夜。   乔沅陷在软被里,临睡前,听到外头突然响起雨声。   桌前坐着一个坚实的身影。   本来旁边有专门的小隔间供守夜的丫鬟住,如今男人代替了丫鬟的职责,却从来没有在那边睡过,每次都在趴在桌子上随便对付一晚。   当然,这是乔沅看到的。   下雨的夜晚会比平时更凉一些,乔沅忍不住看向大壮。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撑起身子:“你……你去隔壁睡吧。”   黑暗中,男人的身子转向这边,好一会儿,低沉的声音响起:“夫人,乡野之人不讲究这些,我站着都能睡。”   这哪是坐着站着睡的事啊,这样会着凉的。   乔沅气鼓鼓地瞪着他,好半晌,见他还不动,似乎要坐到地老天荒,到底还是松口了。   “你……算了,你要不要过来睡?”   榻上有两床被子,两人各盖各的,倒也可以。   一片寂静黑暗中,娇软的嗓音就像是林中天真单纯的小精怪。明明只是简简单单地坐在树头,在男人看来,都透着无与伦比的诱.惑。   男人慢慢走过来,呼吸不急不缓,沉重的步子却莫名给人压迫感。   庭哥儿被丫鬟抱着去厢房睡了,乔沅向榻内移了移,给他空出地方。   身旁一沉,熟悉的气息袭来,乔沅打了个哈欠,很快就睡着了。   大壮僵直着身子。   虽然他以前偷摸着趁夫人睡着爬上来,但这还是第一次在夫人清醒的情况下同床共枕。   黑暗无限放大人的感官。   大壮听见软软的呼吸声,鼻尖嗅着夫人身上特有的幽香,一动也不敢动,怕惊醒了这场珍稀的美梦。   雨滴落在窗上,有种珠圆玉润的旋律。   片刻,身旁传来翻身的动静。   大壮屏着呼吸,张开手,果然抱住一具滚来的香软身子。   他熟练地把夫人揽到怀里,男人的胸膛足够炽热,两张被子终究只用到了一张。   大壮既甜蜜又愧疚,夫人这样不设防,一定对他很放心。   他蹭了蹭怀中美人的头发,温热呼吸喷洒在那娇嫩的脖颈上。   可惜他却注定要辜负这份信任了。   *   朱栏玉砌,一切都被罩在雨雾中。   乔沅是被一种强烈的窥视感惊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趴在妆台上睡着了。   光线昏暗,迫人的存在感却昭示着屋里还有另一个人。   那人通过她面前的镜子,细细地打量映在镜中的美人。   这道目光有如实质,从她的眉眼刮过,在饱满的红唇上滞留了一秒,又继续往下,细颈,香肩,还有垂在胸前的细软青丝。   细致深邃,仿佛每个地方都看不够似的。   好一会儿,他突然开口:“听丫鬟说,你今日晚膳只用了几口。”   难怪她现在浑身无力,脑袋晕晕乎乎的,也没有精力呵斥这道堪称冒犯的视线。   男人似乎对她的沉默习以为常,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慢慢走上前来。   乔沅艰难地撑着头,掀起眼皮透过镜子和男人对视一眼,然后感觉身子悬空,被他横抱起,走向床榻。   身子陷入柔软的锦被中,乔沅环在他颈后的手还没有松开,然后就被齐存的动作惊到。   他在解她的衣服。   乔沅下意识阻止他,刚想问齐存这是怎么回事,却被他有预料地堵住唇,碾磨辗转。   脑袋里像是塞满了棉花,以至于小美人愣愣地看着床帐,对目前的情况有些反应不过来。   内室的窗户没有关,屋外下着大雨,雨声和着交错的呼吸,犹如一场荒诞的梦。   略有些重的吻从唇角流连到纤嫩的颈侧,滚烫,黏腻。   乔沅指尖轻颤,抵在齐存的肩膀,却又马上被另一只大手充满占有欲地抓住,十指交缠,密不可分。   嫩如青葱的玉手娇软无力,古铜色的大手骨节分明,青筋凸起,两只手结合在一起,有种被禁锢的暴戾感。   湿润的吻已经辗转到了雪肩,刚要往下,齐存似乎想起来什么,终于抬起头来。   乔沅对上他略带血丝的眼眸,微微一怔。   卡塔——   一只缠着红线的细银镯子被戴在雪腕上。   这镯子似乎被特意改造过,加大了圈围,中间的“平安如意”看起来有些歪扭。   上头的银铃被男人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明明发出的清脆铃声十分细微,在此刻却仿佛要萦满每个角落,哪里也不能逃过。   乔沅听见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钻进她耳朵里。   “物归原主。”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06 23:59:54~2022-02-08 12:5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柯尼卡 14瓶;sjx108674 10瓶;Q:、pp 5瓶;J.w 3瓶;春日月白、刺猬小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翠色湖面中投入几颗鱼食, 引来几尾锦鲤争抢,红色尾鳍在水中游动,如浮光跃金。   距离做那个梦好几天了, 乔沅还是没能弄懂那句“物归原主”的意思。   是说银镯本来就是她的?   她对小时候的记忆不深,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这样的镯子。   若真是她的, 怎么会到齐存的柜子里, 或者, 是丫鬟无意中放进去的?   可是她年幼时戴的首饰, 早就压箱底了,丫鬟也不会轻易翻出来。   小孩,齐存, 物归原主。   乔沅托着粉腮,若有所思。   像是只差了一样关键线索,就可以把这些连起来。   大壮端着夫人爱喝的冰镇绿豆汤过来的时候, 一眼就看到了立于亭中的美人。   最好的宫廷画师都画不出如此惊艳的美貌, 藕色锦织裙上的流云倒映在水中,漂亮极了。   美人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眉尖蹙起,偏了偏头, 被池边的荷花吸引。   亭子建在池边,靠近水的那一面本来有栏杆,但正巧昨日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岌岌可危地保持着原状。   于是站在栏杆边,探身摘荷花的美人就显得非常危险。   大壮脑袋里轰地一声, 走马观花似的闪过几个画面。   幽深的湖水,泛着冰冷的寒光, 激烈的浪花,漾开的青丝如烟如雾,在水中交缠,最后定格在一张被头发遮掩,却依旧透着光晕的面容上。   身躯仿佛还残留着那种混乱后怕,心脏像是被大手攥住,狠狠一捏。   纤白手指还没触到荷花,腰间横过来一条铁臂。   乔沅眼神惊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抱着飞快地远离水边,直到退出一段距离,才被放下。   身后呼吸急促,她都感觉后背贴着的身躯在几不可见地颤抖。   这时候乔沅哪里还记得什么银镯子的事,转了个身,对上那张眉宇间还残留着惊惧的面庞。   向来精壮的男人唇色发白,额角都冒出冷汗。   乔沅一愣,没有管还在腰上的大手,摸了摸他的脸,小声问:“你怎么了?”   两人的距离很近,那双亮盈盈的水眸近在咫尺,水葡萄似的,盛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发着颤的身子在这种眼神下奇迹般地平静下来,大壮刚想开口,才发现喉咙紧得不像话。   额头传来轻柔的触感,是夫人在帮他擦汗。   大壮闭了闭眼,把脑袋埋在夫人肩上,死死地搂着她。   乔沅也不急,等到颈侧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好一会儿,才听到闷闷的声音。   “栏杆坏了。”   刚才乔沅看他那副紧张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事,现在松了口气,“我知道。”   她又不是小孩,自然注意到了那面坏了的栏杆,所以摘荷花的时候手抓着亭柱,免得自己掉下去。   乔沅拍拍男人的背,刚想推开他。   “我好像看到有人溺水了。”   他的话有些奇怪,乔沅却一下反应过来,想到自己之前掉进湖里被齐存救上来,又心虚又高兴。   “你想起什么了?”   大壮眼神迷茫,扶着额头,恍惚了会儿,“我不知道。”   他努力回想那个女子的面容,却怎么也看不清,再一细想,脑袋里便钻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乔沅慌忙拿下他的手,“罢了,想不起来就算了,慢慢来就是了。”   现在已经够傻了,可别再整出什么问题来。   大壮缓过来,胸膛触感柔软,他这才意识到两人还抱在一起,连忙松开搂在夫人腰上的手。   乔沅倒是不在意,轻轻抚平衣裳上的褶皱。   大壮瞄了夫人一眼,见她细白指尖抚过胸前衣襟,耳尖一红,赶紧移开视线。   *   这件事倒是给了乔沅启发,她想起大夫说可以带齐存经历以前熟悉的环境,说不定对恢复记忆有帮助。   可是还没等她想出什么计划,先收到了一张请帖。   是懿容公主举办的生辰宴。   乔沅小时是懿容公主的伴读,那时候两人关系不错,这些年来往少了些,但人家特意邀请,她也不好拒绝。   懿容公主前几年丧夫,如今独自住着偌大的公主府,她爱热闹,常举办各种名头的宴会,公主府内也是雕梁画栋。   乔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许久不见的乔嘉,刚想走开,被看个正着。   “姐姐。”   乔沅当没听到。   乔嘉没办法,只好说点她感兴趣的:“姐姐,父亲已经同意在和离书上签字了。”   乔沅果然停下来,转过身,流光裙衫,纤腰袅娜:“当真?”   乔嘉推着轮椅靠近,仰头看她:“听说赵姨娘在里头出了不少力呢。”   以前乔母掌家的时候,府上规矩严,赵姨娘被压了几十年,如今有机会摆脱这个精明的主母,可不得使劲出力。   就算新的主母进府,短时间也掌控不了乔家,她可以从中谋不少好处。   乔沅不在乎别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结果是她想看到的就行了。   她心里为阿娘高兴,面上也带出几分放松。   乔嘉小心翼翼地抓着她的袖子:“就算父亲和母亲和离了,我也是你的妹妹。”   她面上有几分委屈,似乎为乔沅避之不及的态度伤心。   乔沅这会儿心情好,懒得跟她计较。   婢女领着两人到举办宴会的地方,途径一座假山,却听见一阵小孩哭叫。   乔沅正疑惑,却见婢女哎呦一声,向她行了个礼:“定是四皇子贪玩跑进去了,奴婢这就去把他带出来。”   四皇子和懿容公主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今日出现在这里也情有可原。   乔沅颔首,见婢女匆匆忙忙地跑进假山,果然抱出来一个八岁左右的小孩。   小孩浑身乱糟糟的,出来见到这么一个天仙似的美人,羞怯地躲在婢女身后,看得出是个腼腆的性子。   早前大皇子和二皇子光芒太盛,把剩下几个未成年的弟弟压得死死的。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纷纷倒台,众人的目光不得不转向剩下的几位皇子。   本来李兴作为其中最年长的,也有几分胜算,朝中却鲜有支持者。   众人一提起这位四皇子,只余叹息,皇帝更是毫不客气地评价这个儿子——平庸。   想今日这种跑到假山里玩,结果被卡住出不来的事传到那些大臣面前,又要摇头说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   今日的生辰宴也算宾主尽欢,宴会结束后,懿容公主特意把乔沅带回自己的寝屋,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在外人看来,两人境遇相同,年纪轻轻就丧夫,懿容公主还安慰她要向前看。   乔沅出来时,和一身着翠色衣袍的男子擦身而过。   乔嘉竟然还在外面等着,兴致勃勃,想跟着她一起回庄子上住。   乔沅自然拒绝了。   乔嘉努努嘴,奈何乔沅态度坚定,她也不想惹得姐姐厌烦,只好转移话题:“姐姐,你可知刚才那进去的男子是何人?”   乔沅侧目,她刚才连那男子的面容都没看清,自然不知他的身份。   乔嘉神神秘秘地凑近,“天色不早了,姐姐你出来时,公主的寝屋是不是都没人了?”   乔沅一愣,反应过来,脸颊漫上绯红。   她皮肤太白了,这层红就如宣纸上的一抹朱砂,纯洁中又透着艳气。   乔嘉凑得更近了,“公主守寡多年,这也是人之常情,我倒是希望姐姐也如此。”   乔沅皱起眉头:“住嘴。”   乔嘉不满:“难不成姐姐还想为个镇国公守一辈子?我那儿有几副小倌的图册,姐姐不妨拿过去瞧瞧,挑一两个才好。”   此时两人正走出了门口,镇国公府的马车在一旁等候。   大壮待在马车上,透过帘子看见夫人走近,正要下马车,听见这话,心里一紧。   是啊,夫人还这么年轻,生得这么美,怎么可能为个死人守一辈子活寡呢。   好在很快又听见夫人的轻斥:“胡说八道什么。”   大壮松了口气,随后心里又升起一种不明情绪。   哪怕他没见过别家夫人和侍卫相处,也察觉出夫人似乎对他宽容得过分。   也许,他的妄念,可以得到上天眷顾。   大壮咽了咽口水。   夫人不排斥他的拥抱,还允许他同床共枕,至少在夫人这里,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那夫人的心思和他的一样吗?   这个猜测一出,他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陷入纠结中,直到乔沅上来。   马车缓缓启动。   大壮心神紧绷,后背都湿了,不敢看坐在对面的夫人。   好在夫人似乎也有心事,没发现他的异样。   乔沅看了一眼低着头的男人,垂眸深思。   这一次的宴会提醒了她,如今正是关键时刻,齐存的失忆症可以慢慢来,朝中的局势可等不得。   她虽不懂朝政大事,但也知齐存的野心不小,胸有沟壑,不甘居于人后,立储事关重大,齐存不可能在其中什么事也不做。   乔沅知道怎么联络齐存的心腹,想了想,斟酌着话,试探着开口。   大壮正胡思乱想,大胆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突然听到夫人叫他。   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几乎酥进他骨子里。   “大壮,做一个侍卫,确实是委屈你了,我这里有一个更好的差事,虽说不能在我身边侍奉了,但可比现在有前途。”   乔沅想着,虽然他没有记忆,但身居高位多年,养成的敏锐应该还是在的,如果有心腹在一旁协助,应该也能对这些事务很快上手。   却不想,听在男人耳朵里,意思可就不一样了。   他才听到有人在夫人耳边煽动,结果夫人现在就要把他支开。   然后呢,她就可以放心地和心仪的小倌夜夜笙歌?   大壮嘴角平直,方才紧张又期待的心情一点点消散。   乔沅看不清他的神情,见他不回答,干脆坐过来,“你想不想要?”   这时,车轮似乎碾过了一块石子,马车颠簸了一下。   乔沅没有防备,快要摔倒之时,被人抱进怀里。   后背胸膛火热,乔沅听见他的心跳,刚想回头,一只大手捏住她的下巴,禁锢她的动作。   这种动作带着一丝强制意味,莫名觉得冒犯又暧.昧。自男人失忆以来,觉得自己只是个仆人,再没有做过。   乔沅惊讶,但是看不到他的脸,自然也就不知道她以为的老实仆人脸上的纯良慢慢隐去。   如果她能回头,就会发现,这幅神情已经和齐存有五分像。   乔沅怔愣间,感觉到一个脑袋搁在自己肩上,发丝戳得她颈间有些痒。   “想要。”   大壮嗅着鼻尖的幽香,眼珠漆黑。   他听出夫人想要他答应下来,夫人希望他做的,他自然不会推辞。   那么,礼尚往来,夫人也该应下他的乞求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想升级情夫结果失败的大壮嘿嘿   感谢在2022-02-08 12:55:51~2022-02-13 00:0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芊易鸢、Q: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liotropeSUDA、C'est mon amant. 2瓶;冰摇红莓黑加仑、25409223、柒玥、日葵、不诺初见_一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如今已是夏季, 昼越来越长,才过卯时,天已蒙蒙亮了。   庄子上也传来动静, 婢仆们浣衣做饭,新的一天就开始了。   玄衣男人走在青石板路上, 原是朴实内敛的气质, 经过这段日子的陶养, 眉宇间的威压越发深重。   路上不断有仆从向这位大人问安, 有人眼带艳羡。   他们知道这位大人是夫人面前的红人,原是个侍卫,如今似乎更受器重了, 虽说不知在做什么,但见他越发迫人的气势,显然也不是普通事务。   大壮神色淡淡, 穿过行礼的人群, 来到一处院子。见到熟悉的景物,古井无波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眼眸深处泛起点点涟漪。   院里的婢仆了解夫人的作息,这个时辰夫人还没有醒, 于是做事都特意绕开夫人的屋子,此时这处很安静。   大壮站在台阶上,隔了一扇门,他似乎都感受到了夫人的气息。   暖香融融,无辜中又带着特有的勾人缠绵。   压抑着胸腔中越来越快的心跳,大壮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屋内熟悉的幽香在这个精壮男子一进门就涌过来, 先是试探性沾在外面的衣物。   见男人没有反应,恃宠而骄地在粗硬的头发上留下痕迹, 又慢慢往下,亲昵地拂过脸庞,一点点深入严实的衣襟内。   不到一刻工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男人都被女子身上独有的旖旎暗香包裹住了,他却一点也不反感,神情还有些享受。   屋内光线昏暗,营造了一个暗流涌动的氛围。   没有回来前,大壮归心似箭,现下已经踏进这个屋子,反倒不着急了。   沉重的脚步声被昂贵的地毯消弭,柔软的绒毛深陷下去,又慢慢恢复。   雕花梨木床前搭了一层纱幔,本是保护榻内人的举措,偏偏男人的视线过于炽热。轻薄的纱幔抵挡不住,只能颤颤巍巍地后退一步。   被子被蹬到床下,于是最后一层保护都除去了,任由来人将世间最美妙的风姿都看了去。   美人面向床内,侧身睡着,纤长羽睫无知无觉地垂下,雪白脸颊浮上一丝浅淡的晕红。满头青丝铺散在玉枕上,带着夏日的清凉。   大壮从几次同床共枕的经历中知道,娇娇软软的小美人,睡相却极其不安分,若是没有他抱着,一夜不知道会翻滚多少遍。   于是此刻也便宜了某个不速之客。   乔沅畏热,穿的寝衣轻薄柔软,经过一个晚上的翻滚,早已凌乱得不成样子。   雪肤腻白柔滑,手感好得如同上好的丝绸,往往最吸引凶兽的垂涎,轻而易举就能留下印子,若是在榻上,还不知要遭受怎样的亵玩。   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男人尽收眼底。   缕缕曦光从窗棂中透进来。   乔沅醒来的时候,透过纱幔看到桌前的身影,揉着眼睛慢吞吞爬起来:“你回来了,新差事怎么样?”   这段日子,大壮都在外头处理事情,他没有记忆,本就处于劣势,还得先摸清楚上京目前的形势。   好在他记忆深处的本能还在,重来一遍,上手也快,心腹从一开始的茫然彷徨,到现在也有信心了。   纱幔被掀开,大壮低眉顺眼地扶着夫人起来,“一切顺利,同僚的态度也很好。”   好到不像是对一个同事,言行举止甚至有些恭敬和惧怕。   乔沅听见他的话,睡意都消散了些,忍不住睁开眼看他。   好在大壮是个老实憨厚的男子,似乎没有察觉她的心虚,还体贴地蹲下|身,帮身娇肉贵的夫人穿鞋。   乔沅坐在床边,觑了会儿他的面色,敷衍道:“许是大家都非常乐于助人。”   乐于助人?   这位夫人似乎被镇国公保护得很好,对他们做的事一点都不了解。   大壮想着这段时日看到的东西,玩味地勾起唇角。   乔沅昨天睡前看话本到深夜,现下还有点困,刚想睡个回笼觉,细腰上贴来一只大手。   “我方才去看了一趟小世子,他已经醒了,夫人要不要陪他用早膳?””   昨天乔沅本来答应陪崽崽一起睡,结果新到的话本太好看,她完全把儿子忘了。   乔沅有点心虚,也不睡回笼觉了,想着待会儿要好好哄哄崽崽,任由大壮把她带到屏风后洗漱。   她被男人照顾惯了,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热帕子敷在脸上,舒舒服服的,乔沅觉得困意更浓了。   “夫人,您帮我找到这么好的差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乔沅听见大壮满含感激的话,欣慰道:“你好好干就是了,这都是你应得的。”   似乎是什么信号。   美人感觉他的动作一顿,然后自己被扶着站起来,靠在屏风上。   身前是屏风,身后是男人炙热的体温,让人有种被禁锢在狭小空间,逃无可逃的荒唐感。   乔沅不安地动了动,被人从身后抱住,贴得太近,腰间的铁臂粗壮有力,衬得细腰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那怎么行。”大壮的声音有些苦恼,似乎在想要怎么报答夫人。   美人心跳漏了一拍,危机感还没升起,腰上的寝衣系带被解开。   寝衣是丝绸材质,配上美人细腻的雪肤,衣结一松,马上如雪花般滑落。   乔沅慌忙睁开眼,细白手指胡乱抓住衣襟。   但她本来就困得迷迷糊糊的,反应也慢了半拍。   雪肩半露,浑圆肩头还泛着漂亮的薄粉,像是桃树枝头绽放的初蕊。   乔沅听见大壮在她耳边说话,语气诚恳,气息喷洒在白嫩的脖颈上,激起一阵轻颤。   “我身无长物,又没读过书,或许只能卖卖这身力气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orz   感谢在2022-02-13 00:00:12~2022-02-14 00:4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失散多年的父亲 50瓶;多于天上繁星 15瓶;配配、软软兔的饲养员 10瓶;C'est mon amant. 5瓶;潇雅 3瓶;日葵、刺猬小姐、OUOUO、狄更斯是漫画吗、不诺初见_一一、澜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青天白日的发什么疯。   乔沅手忙脚乱地拢好衣服, 偏偏身后那人还不住地贴过来,越抱越紧,两人呼出的气息在这方小天地里交融。   她觉得自己都要喘不过气了, 恼怒道:“你放开。”   原以为还要经历好一番拉扯,没想到刚说完, 男人就从善如流地收回手, 甚至还把夫人的衣领往上拉了些, 遮住那抹让人眼馋的盈白。   乔沅转过身来, 蹙起细眉:“你近日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男人有了些变化。以往虽然有时也控制不住会漏出火热的眼神,但到底还是会克制, 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大胆。   她细白手指揪着胸前衣襟,布料轻薄,手指微微陷进去, 压出引人遐想的弧度。   大壮眼神一暗, 片刻,抬眸看着小美人:“我实在是压制不住心里的感激, 唐突了夫人,向您赔罪。”   他垂下头, 收敛眉宇间的锋芒,看起来又和以前的大壮没什么区别了。   乔沅狐疑地打量他,哼了一声:“报恩就报恩,脱我衣裳作甚?”   大壮无辜道:“夫人,我只是想伺候您更衣。”   他眼神瞥向一旁的木架,乔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果然见上头放着她今日要穿的衣裳。   难道她误会了?   乔沅脸颊发热,半晌憋出一句:“这不是你要做的事。”   虽然以前不知道被齐存帮着穿了多少次衣裳, 但眼前的大壮没有之前的记忆,乔沅在这样的目光下总有些羞涩。   大壮勾起的唇角慢慢放下。   他可以和夫人同桌而食,可以和夫人共处一室,但坦诚相对这种事,要是世间最亲密的男女才可以做的。   他一个下人,自然没有资格看到夫人冰姿雪清的身子。   之前孙越作梗,才有了他和夫人水榭里的意外,他本该恪守本分,余生慢慢品尝那一丝美妙就够了,竟然还敢肖想更多。   乔沅抓过一旁的衣裳,余光扫过他平静的面色,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惴惴不安。   仿佛被厚重云层遮住的天空,看起来风平浪静,却不知何时就会降下狂风骤雨。   半晌,她还是安慰道:“我这里没什么力气活,你干好新差事就行了。”   单纯的小美人,连男人的荤话都听不懂,让人更想抵在榻上,在她耳边说尽混账话,欣赏粉霞一点点漫上白玉般的脸颊。   齐存见她抱着衣裳不动,红着脸看他,识趣地转过身。   只是刚走出屏风,男人眼神就变了。   他实在是一个卑鄙的人。   善良的夫人给他提供一个机会,他却只想着恩将仇报。   如果一个普通的下人没有资格肖想高高在上的国公夫人,那他就一直往上爬。总有一天,他要把这轮皎洁的明月牢牢抓在手里。   *   乔沅换了衣裳出来,发现大壮已经离开了。   他这段时日似乎很忙,这次回来都是好不容易抽出的空闲。他也不嫌麻烦,只能待这么会儿功夫,大半时间还都用来看美人睡觉了。   乔沅不懂朝政,但齐存手底下都是信得过的人,且就算他失忆了,也不会被人轻易糊弄,因此乔沅对他的处境很是放心。   陪儿子用了早膳,乔沅收拾了下,去城东找乔母。   自从乔父签了和离书,乔母就从静水庵搬出来了,在城东买了座宅子,当作落脚地。   因为刚搬进去不久,宅子里还能看到下人搬着东西进进出出的身影。   和之前沉郁的模样比起来,乔母如今确实变了很多,最直观的就是她眼角眉梢的轻松,仿佛是放下了一件大事般。   她本就是端庄大气的长相,如今烦心事一了,整个人更是看上去年轻了几岁。   “我早该做决断的,白白浪费了这么多轻快日子。”乔母感叹。   她现在回想起在乔府的日子,都恍如隔梦。操持一大家子的一吃住行,每日一睁眼,汇报的下人就没有断过,还要处理那些姨娘争风吃醋闹出的纠纷,管教庶子庶女。   如今不是大家族的主母了,乔母手下私产丰厚,不缺钱,加上有个国公夫人的女儿,谁也不敢对她不客气。   乔沅喝了一口茶,轻笑一声:“现在也不晚。”   母女俩说了会儿体己话,又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怎么装饰这处宅子。   正说着,下人来报周夫人母子来了。   见乔沅有些疑惑,乔母解释道:“是一个远亲,她儿子要参加此次的秋闱,两人在上京没有住处,在这边借住一段时日。”   乔母性子好,没瞧不起这些来投奔的亲戚,反正宅子大,借住也没什么。   乔沅了然。   片刻,果然进来一个四五十的妇人,手上提着一个瓷罐,周夫人脸上带着笑。   “叨扰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这是自家做的干果,比不上夫人平日吃的,就图个新鲜,还望不要嫌弃。”   乔沅略微抬眼,见她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穿着藏蓝长袍,身形修长,眉目俊秀,书生气很浓。   周琏一进屋,见里头还有个没见过的姑娘,也没乱看,只低着头只将瓷罐打开,丫鬟从中取出一些放在碟子上。   干果色泽莹润,上头撒着白色糖渍,乔母让人取了一些出来,捻了一个放进嘴里,有些惊喜。   “我平日吃这些东西,总觉得腻,你做的干果酸酸甜甜,倒是对我胃口。”   周夫人神色一松,脸上笑容更大,这才看向乔沅。   她一进来就注意到了乔母身旁的姑娘,无他,实在太惹眼了,穿着藕荷色锦织裙,外罩水芙缠枝褙子,搭在乌木小桌上的手指水嫩如玉。   周夫人下意识心生不喜,女子容貌太盛,不是好事,容易勾得自家相公沉溺床榻之事,功课都会荒废。   她心里想法转了一圈,面上不动声色:“想必这就是国公夫人吧,小时就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如今果然越发标致了。”   乔沅虽是小辈,但身份摆在那,她倒也不敢拿乔,笑意盈盈,还说她小时还抱过乔沅,说罢,又似想起来什么,招呼周琏上前。   周琏本来一旁垂眸侍立,此刻被点名,只好站出来,“见过镇国公夫人。”   他抬头看了乔沅一眼,见她水眸清亮,似乎倒映着窗外的繁花,很快又低下头。   这样让人不觉得冒犯,他打扮虽不华贵,但胜在干净得体,气质也出众。   乔沅礼貌颔首,发髻上的血鸽宝石步摇垂在耳际,越发显得美人娇艳欲滴:“周夫人远道而来,下面有哪里不周到的,尽管和母亲说。”   她一开口,周夫人又被那把酥软轻盈的嗓音惊了一下。   她是个过来人,再清楚不过那些个男子的劣根性,若是沾上这样的天生尤物,少不得日日逗弄,听她在耳边娇媚求饶才好。   周夫人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旁的儿子,面上却笑容和善。   “哪里哪里,这里处处周到妥帖,琏儿还说待的比自家都舒心呢。”   周琏笑道:“是,多谢姨母这些日子的照拂。”   他自住进来,平日也不多走动,只待在屋里温书,乔母知他是个刻苦的好孩子,难免多关心一句,问他温书如何。   周琏只垂眸说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周夫人倒是有几分自豪,“从前在书院里,先生就好几次夸过他,若是不出意外,此次应该能榜上有名。”   人们对老实上进的后生总有几分喜爱,乔母感叹:“我看琏儿是个有才的,老姐姐以后可有福了。”   她知道周夫人家中清贫,能供出这么一个举子不容易。   周夫人眼角一红,用帕子抹了泪,“借夫人吉言了,若真如此就好,也不枉我千辛万苦把他拉扯到这么大。”   此时已经快到午时,周夫人既然来了,乔母就干脆留了她一起用午膳,周琏是外男,自然下去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乔沅的错觉,总觉得这个周夫人对她有些殷勤。   她一抬眸,周夫人又舀了一勺汤盛在她面前。   *   这个时节的上京气候多变,乔沅来的时候还出着太阳,午膳还没用完,就听见外头丫鬟嚷着落雨了。   雨点打在窗纸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乔沅颦着眉看着窗外,一会儿功夫,这雨还越下越大,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   若是平常,她也就顺势住下了,但庭哥儿还在庄子上,大壮不知今晚回不回得来,她不放心儿子一个人待着。   乔母有些担心雨大马车不好走,但也明白乔沅的顾虑,只好让下人准备蓑衣和油纸伞。   周氏转了转眼珠,道:“不若让琏儿护送阿沅回去吧,这么大雨,容易发生意外,有个男子在一旁总是放心些。”   *   书房中,本是宁静的气氛被雨声打破。   大壮从形势图中抬起头,问旁边的同僚:“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同僚”小心翼翼答道:“未时了。”   大壮皱起眉头,他早上出来前,问过乔沅的贴身丫鬟,知道她今日会去乔母那,算算时辰,差不多就该回来了。   属下观察了会儿主子的面色,见他脸色沉沉,心里下意识就紧张起来。   不管有没有失忆,主子的气势都是这么迫人。   大壮在属下惊讶的神色中站起来,“家中有事……”   属下愣了一下,识趣道:“那今日就早些下值吧。”   他话还没落,就见主子抄起一旁的斗笠,冲出雨幕。   属下:好歹带把伞再走啊。   *   乔母的宅子   屋外下着大雨,这时候没人会来,两个门房躲在小隔间里吃酒打牌。   醉意上头,两人谈论起刚才看到的事:“你说,夫人让表少爷护送咱们姑娘回府,是什么个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一个未娶,一个亡夫,孤男寡女,不正好凑一对?”   “只是这表少爷家底太薄,哪里配上咱们姑娘。”   “这有什么,听说这表少爷在乡里有几分贤名,可见是有真才实学的,若是在此次秋闱中取得名次,倒也不算差距太大。”   “说的也是,毕竟是寡妇再嫁,自然不能要求太高——”   碰——   隔间的木门猛然被撞开,发出巨大响声。   两个门房被吓一跳,正要发火,却见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精壮的汉子,神色黑沉,跟要吃人似的,顿时就不敢骂了。   他们听那汉子一字一句地挤出来:“镇国公夫人在哪里?”   门房酒都吓醒了,敢怒不敢言:“一刻钟前,就坐着马车回去了。”   大壮死死地盯着他们:“往哪个方向去的?”   门房哆哆嗦嗦地指了一个方向,在那汉子恐怖的视线中捱了片刻,快要坚持不住时,终于送走了那座煞神。   “呼——”其中一个门房瘫坐在地上,背后一股冷汗,“那是什么人?脸色差的媳妇儿跟人跑了似的。”   另一个门房酒醒了,也觉出两人刚才的话大逆不道,赶紧捂住他的嘴:“别说了,差点小命都没了。”   两人脸色煞白,对视一眼,赶紧起身收拾酒牌。   *   车轮滚滚,车厢隔绝了外头的雨声,创造了一个静谧安全的环境。   乔沅掀开一丝帘子,朦胧的水汽扑面而来,不一会儿,鬓角都凝着细小的水珠。   绿袖赶紧把帘子拉上,“夫人,不要着凉了。”   乔沅懒洋洋地撑着头,眉眼秾艳,水袖微微滑落,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臂,“还有多久到?”   绿袖嗔道:“雨天路滑,慢些才稳妥。”   帘子外的人也听到她的话,顿了下,回头道:“夫人莫急,大概还要两刻钟。”   周琏自然不能和乔沅共乘,因此和车夫一起坐在外面。   乌云厚重,遮得天色都暗了几分。   --------------------   作者有话要说:   啵啵~   感谢在2022-02-14 00:47:39~2022-02-16 23:5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追尾巴的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可奈 20瓶;HeliotropeSUDA、追尾巴的喵 10瓶;陈、聆听 5瓶;小说女主我本人、57166399、冰摇红莓黑加仑、我追的文今天会三更、软软兔的饲养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乔母的宅子离庄子有点远, 大雨瓢盆而下,路上也没有行人。   绿袖找出一条干净的白帕子,小心翼翼地撩起刚才小美人掀开帘子时被雨丝弄湿的乌发, 力道轻柔地擦拭。   乔沅捧着脸,雪白的脸蛋肉被手指印下浅浅红痕, 靠在绿袖身上昏昏欲睡。   一声惊雷响过, 随后外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乔沅被这动静惊醒, 帘子外传来车夫忐忑的声音。   “夫人, 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劈着了。”   车夫心有余悸。   方才那道雷声正好劈中了前面路旁的一棵古树,断折处还冒着烟,一截粗壮的树干横倒在路中。   马车被迫停下, 乔沅颦起秀眉,只好让人先去把倒下的树干挪开。   被困在车厢里什么也做不了,乔沅百无聊赖地喝着绿袖泡的茶水。   外头的雨还没停, 天色渐暗。   待到一杯茶喝完, 乔沅见几个侍从还没回来,正要下去看看。   “夫人且慢。”   周琏站在车旁, 看她要下来,解下身上的披风, 叠了几层铺在地上。   因着下了许久的雨,路面留着积水。   小乔美人是多娇惯的人,身上无一处不金贵,穿着蜀锦刺绣软底鞋,若是就这么踩下去,整只鞋都要被积水渗透。   乔沅犹豫了一下, 提着裙子小心地踩在地上的披风上。   前方几个侍从还在挪树,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搞不定。   外头不仅下着雨, 风还大,乔沅耳际的头发被吹下来几缕,沾在唇边。   周琏移开视线,恭敬地请夫人回车厢休憩。   刚把镇国公夫人迎上车,周琏把帘子拉好,免得雨丝飘进去,回身却听见一阵马蹄声。   马蹄声急促,一人骑着一匹黑马闯进眼帘。   周琏只以为是过路人,不以为意,瞥过一眼就转过头。   马蹄声由远及近。   周琏抬起头,却见一着蓑衣的男人在不远处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离得近了,周琏看清那人斗笠下的相貌,是上京不多见的粗犷俊朗,黑眸深亮,即使骑在马上,也能看出好身量。   那人也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他。   周琏从小家贫,饱尝冷暖,什么样的眼神没见过,但是対上这人黑沉得深不见底的目光,冷不丁被慑得说不出话来,僵直在原地。   “把她还给我。”   男人的声音在昏暗的雨中显得幽冷渗人,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什么?”周琏听不懂,见他这幅模样实在不像是什么好人,倒像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背后都渗出了冷汗。   今日乔沅来探望乔母是简装出行,但再怎么低调底蕴也摆在那里,身后的马车缀着宝石璎珞,附近人还少,在这些不轨之徒眼里,可不就是天降一笔横财。   “这位壮士想必是有什么误会,这是镇国公府的车驾,遇雨停在这里,我们府上的侍从还在前面。”   周琏搬出镇国公府,还说起侍卫,想震慑眼前这人。   大壮重复一遍:“把她还给我。”   大雨如注,周琏撑着油纸伞的手几乎都要用尽全力才握得稳,男人一斗笠一蓑衣骑在马上,挺拔的身板丝毫不受影响。   不会遇上了个疯子吧?周琏心里苦笑,就算这人手上没拿武器,他也丝毫不怀疑他砍他们就像杀鱼一样简单。   即使内心惴惴,周琏面上不敢放松,佯装镇定道:“兄台可是有什么难处,若是要钱财,尽管开口,在下愿奉上全部家当。”   若是只为财,是最好解决的,最怕这人起了杀人越货的心思。   周琏小心地觑着男人的脸色,见他不为所动,心里一紧。   大壮一路急骑着马追上来,心急火燎地想见他家夫人,此刻见这个文弱男子还挡在马车前说些不知所谓的话,越发不耐烦。   他想起方才听那两个门房把夫人和这个表少爷扯在一起,有一瞬间,他心里确实升起了忌惮。   就算这个表少爷和镇国公府的门第天差地别,但起码他家境清白,还是科举的苗子,和公府攀亲,最多被人嘲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起码他和夫人的名字,是可以堂堂正正出现在外人口中的。   即使大壮如今和夫人的亲近远不是这个表少爷比得上的,但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嫉妒得发疯。   周琏眼看这人的脸色越来越冷,果然,下一秒,他捕捉到了男人眼中的杀意。   像是一瞬间被猛兽锁住要害,全身汗毛直立,対危险的敏锐提醒他快跑,但身体像是被人定住一样动不了。   仿佛慢动作般,周琏看到男人缓缓抬起手——   身后的马车里,好像是车里人听到外头有动静,随后,帘子被掀开的摩擦声响起。   周琏的心不住地往下沉,他一介书生,死了就死了,可若是堂堂镇国公夫人在这里出了什么事,那可就不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了。   更坏的结果,周琏眼前闪过方才美人立于伞下,水气凝结于鸦睫上,与流丽的水眸交相辉映。   果然,那歹徒听见声响,眼神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随即驱使着马慢慢向马车靠近。   周琏浑身紧绷,站在马车前没有动。   “大壮。”   娇娇的,仿佛含着蜜糖的声音从身后的马车里传来。   与此同时,男人骑着马与周琏擦身而过。   乌沉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仿佛濒死的压力减轻不少,周琏惊愕地转过头。   方才那个仿佛随时会暴起砍人的歹徒,转眼间就把一身杀气藏得严严实实,低眉顺眼地喊了声夫人。   小美人嫌下车麻烦,只探出身子,干净的烟纱裙尾落在车辕,轻盈得像云彩,小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大壮的视线从她湿红的唇瓣上扫过,低声解释:“夫人这么晚还没回来,我寻过来看看。”   他坐在马上,乔沅仰头看他,后颈有点酸,没发现他眉宇间不似寻常的紧绷。   “前面有树倒了,马车走不了。”   小美人娇气地抱怨,见他来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就像以前一样,遇到什么事,她只要坐在一旁漂漂亮亮地等着,男人自然会帮她解决。   却不想大壮只是转头看了前面的路况一眼,脸色平淡,一点下马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乔沅懵懵地看着他。   大壮低头対上美人亮晶晶的水眸,这么信任他啊。   乔沅见他不动,刚忍不住要开口,却见他解下斗笠,弯下腰戴在她头上。   这斗笠就是寻常的斗笠,用干草编成,一般百姓用来避雨,不用好看,结实就行。   现在粗制的斗笠下是一个雪腻娇嫩的美人,截然相反的二者组合在一起,有种皎月被拉入俗世的奇异美感。   乔沅没戴过这种东西,好奇地伸手摸上去,细嫩的指腹感觉扎扎的。   她乖乖地仰着头,方便男人帮她系好斗笠的系带。   戴着倒没有觉得不舒服,只是有点不适应,斗笠在她头上,大壮的头发很快就往下滴水,乔沅有点不解:“你这是做——”   一句话还没说完,却见大壮突然俯下|身,伸出手把她拦腰抱起。   乔沅回过神来,已经被拥着坐在马前,身后贴着一堵火热的胸膛。   身上一沉,大壮把蓑衣也解下来披在她身上,自己整个人淋在雨中,乔沅都能听到雨珠打在结实□□上的啪嗒声。   蓑衣対穿惯绫罗绸缎的身子来说太粗糙,乔沅不习惯地动了动,旋即被握住了手。   还有外人在。   乔沅吓一跳,忍不住羞耻地挣扎,一句话还没出口,腰间的手臂突然一紧,随即身下的马跑起来。   方才那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得太快,周琏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那个高大男人把镇国公夫人掳上马,随后抱着人扬长而去。   简直像是土匪抢亲现场。   绿袖回头対上周琏的表情,摸了摸鼻子:“嗯,周公子不必担忧,那人是……我们府上的侍卫。   夫人和侍卫同乘一马,中间也隔了一段距离,若说事急从权,倒也说得过去。   周琏望了眼那渐渐远去的身影,低下头,若有所思。   ……   乔沅不知道这狗男人又受什么刺激了。   小美人惯是被男人捧着的,尤其是见惯了这段时日大壮在她面前的温顺体贴,乍一被这么强硬地対待,简直又怒又气。   身后的人还想来抱她,乔沅挣开他的手,自己抓着缰绳。   大壮感受到了夫人的抗拒,沉默地收回手,只虚虚环在她腰间,护着夫人不掉下去。   马是好马,跑起来健步如风。   小美人平日里多滋润,吃茶看戏,那双手只拿过宝石首饰,连绣花针都没怎么碰过,哪里抓得住粗|硬的缰绳。   乔沅一边气这幅不争气的身子,一边在心里骂这狗男人好粗鲁。   身上蓑衣好重,风刮得脸好疼。   僵持了一会儿,乔沅还是败下阵来,在大壮又一次试探性地靠过来时,顺势躲到人怀里。   因着路上耽搁太久,等回到熟悉的庄子,里头已经非常安静了。   乔沅被抱着走,好在一路上都没什么人经过。   回到屋子,大壮放下夫人,刚要给她解下斗笠蓑衣,下一瞬就被推开。   乔沅恨恨地把东西摔进他怀里:“你出去。”   美人即使发火也是漂亮的。   雪白脸颊因生气显现红晕,眼眸带着水光,生动得不可思议。   大壮黑漆漆的眼眸盯着她,沉默片刻,转身出去了。   乔沅气呼呼地转身进了内室,里头有丫鬟留灯等着,听到动静,赶紧迎出来。   “夫人回来了,可要先沐浴?”   为防着夫人淋着雨回来感染风寒,房里早备好了热水,下人一趟趟换过,此时水温正好。   乔沅一路颠簸,早已乏累,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沐浴更衣完,躺在柔软的被窝里,乔沅心里的气消了点,听着丫鬟说小世子一切安好。   此时已过三更天,丫鬟抱着换下的衣裳正要出去,突然奇怪地咦了一声。   “外头雨下这么大,夫人的衣裳倒还是干干净净的。”   乔沅愣了下,她披蓑戴笠,又躲在人怀里,一路上被护得结结实实,除了颠簸些,一滴雨都没沾上。   但是那人就不一定了,一路淋着雨回来的。   乔沅缩在被子里,咬着指尖,思考今日大壮为什么突然这么反常,就跟发癔症似的。   ——等等,大夫说他脑子里有淤血,说起来确实算是有病。   丫鬟走时放下了床前的金丝纱帐,榻间昏暗迷昧。   屋子里沉寂了片刻,纱帐被从里掀开。   罢了,跟脑子有问题的人计较什么。   小美人火大地踩着绣鞋,出了内室,打开门,突然顿住。   男人手里抱着蓑笠,显然从回来就没离开过,偏偏没在外头发出一点动静,沉默得像一根融入夜色里的漆柱。   大壮没料到夫人会突然开门,神色不自然了一瞬,默了默,开口解释道:“夫人,我在守夜,等你睡下了我就走。”   他都站在这里多久了。   乔沅扫过那还在滴水的衣摆,拧了下眉,“进来。”   这里没有大壮的衣裳,乔沅翻来翻去,只找出一块干净的巾子。   乔沅笨手笨脚地跪坐在床上给他擦头发,尽量作出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大壮,你今日怎么了?”   大壮转身看她。   方才从床上爬起来,乔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态。   云髻散乱,眼眸水润,乌黑发丝堆在腰际,垂在榻上,因为两人靠得近,还有几缕发丝落在男人肩头,旖旎得让人眼红。   因为跪坐在榻边,绸裙微微上滑,露出来的小腿雪白纤细,没有一点瑕疵。   大壮突然开口:“夫人以后还会嫁人吗?”   乔沅随口道:“不会。”   人都傻成这样了,她要是离开,他上哪儿找像她这样漂亮温柔的媳妇儿。   虽然脑子有点问题,但也不是不能凑合过。   小美人觉得自己真是人美心善,愉快地又薅了把男人的头发。   屋里燃着乔沅最喜欢的沉欢香,丝丝缕缕的白烟从青铜兽口中吐出来。   一片静谧中,大壮突然站起来,乔沅被他的动作带得往后仰,好在手臂及时撑在榻上,才稳住身子,散落的乌发在腰间荡了荡。   大壮摸了摸她的脸:“夫人,斯人已逝,长夜漫漫,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乔沅眼睫一颤,対危险的敏锐让她下意识抬脚抵在他肩上,制止他越来越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大壮的手微微一动,碰到了那截雪腻小腿,触感果然如想象地那样绵软,轻轻一按,就留下了一条浅红痕迹。   既然那个什么表少爷都可以,那他为什么不行?   “我在自荐枕席。”   --------------------   作者有话要说:   娇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老公在怂恿我找情人 第63章   万籁俱寂, 一片沉默之后,乔沅抬头看他,“你认真的?”   这个反应和大壮意料的相差甚远, 毕竟他刚才几乎可以说是态度强硬,近乎逼迫地向夫人索要一个名分。   大壮想象中有两种反应, 一个是夫人恼羞成怒, 从此把他打发得远远的, 一个是答应他, 但也会心生芥蒂,毕竟没有哪个主子会喜欢下人以下犯上。   不管是那种反应,都不会是此时夫人这么云淡风轻, 那双像是盛着一汪流动春水的眼眸中隐约还含着笑意。   他的计划里,夫人肯定是不会这么轻易松口的,他已经想好, 不管是用什么法子, 就算是逼迫,就算被夫人讨厌, 他也不会放弃。   大壮此时难得有些茫然,手掌还圈着夫人精致细弱的脚踝, 一时顿在那儿,不知道要不要按自己计划中继续。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乔沅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纠结。   小美人丝毫不知道自己躲过什么,只隐约觉得这个姿势有点怪怪的,趁男人怔愣间,悄悄往后退。   大壮默默松开手, 转而搂住她的腰,以这个姿势将小美人抱在腿上, 埋在她颈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沅対被这样抱已经很习惯了,以前齐存办公的时候也喜欢这样,累了就埋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头发拂过细嫩的肌肤,带来阵阵痒意。   乔沅总是被蹭得不堪其扰,以为他喜欢这个味道,还曾经好心地分享自己喜欢的香膏,结果人家只看了一眼,下次照样蹭上来。   明明没看到她的脸,大壮却准确地捕捉到了小美人走神,抬起头,“夫人在想什么?”   小美人対上他黑沉的目光,心底不知为何有些心虚:“没什么。”   大壮皱着眉打量她一会儿,没看出什么。   小美人哪里都香香软软的,看着瘦,抱起来却觉柔若无骨,简直让人上瘾。   乔沅把他的头发缠绕在手指上,男人的头发如同他整个人一样粗硬,她玩了一会儿就意兴阑珊收回手   “大壮,你真的想做我的情夫?”   大壮看着她,眼神执拗,透着认真:“是。”   大壮还有更大的野心,只不过没有说出来。他不只想当夫人的情夫,还想当夫人的夫君,夫人孩子的爹,还有,夫人的老伴。   乔沅趴在他肩上,转了转眼睛,忍着笑:“好,我同意了。”   希望以后齐存想起来不会尴尬得无地自容。   ……   那日乔沅觉得周夫人対她太殷勤并不是错觉,之后她去探望乔母,前脚刚坐下不到一刻钟,后脚就会看到周夫人过来。   偏偏她每次都不是空手来,或带一些绣品,或一些自己做的糕点,让人不好赶她走。   几次下来,乔母也看出了一些苗头,这日趁着周夫人主动说要去小厨房煲汤,问女儿自己的想法。   乔沅懒洋洋地趴在小窗边,裙摆如雪浪,玉带束出纤细的腰线,美得让人心颤。   明明已嫁为人妇,神态间却总有种天真的娇嗔。   乔母一时喜悦,一时忧愁。   当初听闻齐存的死讯,她第一时间想到自己可怜的女儿。   知女莫若母,像乔沅这般孱弱美貌得像菟丝花,偏偏性子又娇纵得不寻常,必然得找一个能镇得住她,还能事事让着她的男人才好。   她当初不看好齐存,是听说了他说一不二的治军风格,怕女儿要受尽委屈。   没想到,镇国公看着威严冷肃,竟也能和女儿合得来。   乔母不知道这対小夫妻私下是如何相处,但看女儿一日比一日地矜贵娇气,怕是被宠得比未出阁时还要骄傲肆意。   乔母原以为女儿找到了好归宿,现在是漂亮娇气的小姑娘,以后老了也是爱花爱笑的优雅老太太,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好好一个人就那么没了。   乔沅在慢吞吞地剥葡萄吃,汁|液顺着白玉似的指尖往下|流。   明明想吃葡萄的是她,现在又觉得汁液黏腻腻很难受,娇气得不得了。   乔沅用帕子擦手,想了想:“娘,你别多想,我现在好着呢。”   乔母听这话就知道女儿没那意思,叹口气:“周氏心术不正,琏哥儿倒是个好的,聪明勤快。”   不过她和离后也看开了,男女之间的事,得两方都有意才好,因此也不多劝。   “怎么不把庭哥儿带过来,府里这么大,你不在的时候,我总觉得空落落的。”   乔沅点点头:“那我下次带他来。”   午膳之后,乔母去午憩,周夫人也被打发回去了,乔沅一个人去园子里消食。   乔母宠溺女儿,这座府邸好些地方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修建的。   园子里有一大块地专门用来种些花草,这个时节正暖和,花开得正盛,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芬芳香气。   蝴蝶蹁跹落在花瓣上,团扇正要扑下,却偏了方向,惊得它扇起飞走。   乔沅腰间横着一只手臂,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小美人转头看,眨了眨眼:“你怎么在这?”   她站在花丛中,各种花香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混杂在一起,男人还是能准确嗅出那丝幽幽缠缠的暖香。   大壮将她散乱的头发理到耳后:“今日下值早,正好有时间接夫人回去。”   其实并不是,从早上乔沅出门,大壮就开始心神不宁。   那个什么表少爷也借住在乔母这里,两人岂不是很大可能会遇上。大壮想到这里,就有些心神不宁。   部门的同僚从来不敢干涉他,大壮坐了一上午,公事都没处理几件,干脆就先回来了。   乔沅方才百无聊赖地在园子里扑蝶,热出一身细汗,发髻都有些松散,有几缕落在细白的颈子上。   大壮把这几缕头发重新梳回发髻里,轻轻靠在夫人肩上,只觉得那股暖香更馥郁了。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后颈皮肤上,乔沅敏|感地动了动身子,却被腰间的大手牢牢禁锢住。   “别……会有人看到。”   乔沅躲开他若有若无的轻吻,后颈渐渐生开粉晕,慢慢漫上脸颊。   大壮轻轻抬眼看她。   乔沅身后是一大丛的蔷薇,艳得似火,她站在其间,羞怯的娇态却把盛放的花都比下去。   许是午间的阳光太热烈,许是此时太过安静,带着花香的清风容易勾起人心底的倦懒。乔沅在他低下头时,眼睫一颤,没有躲开。   团扇落在地毯上,白玉柄与地面相碰,磕出一道细微清脆的响声。   粉白指尖娇怯挂在锁骨上遮掩,点点桃色自雪肤上蔓延。   大壮喘了口气,意识似与外界隔了一层朦胧的轻纱,有什么心绪被堵在胸膛,想要宣泄出来,却不得其法。   如果是齐存站在这里,大概能理解他的心情。   乔母总觉得女儿还似在闺中,除了更娇纵些,似乎这个已经生育过的女儿还是个可以随时扑到她怀里撒娇的姑娘。   但是齐存作为丈夫,却可以敏锐地看出一些不同。   那点不同,是无数个缠腻湿热的夜晚里一点点磨出来的,融化在浸着香气的骨肉里。   在小美人偶尔的抬眼垂眸间,在她失神咬着指尖时,在她殷红眼尾被水迹洗出润色时,眉眼间不经意就沁出一抹风月。   只有齐存一点点见证了这个历程,但他像个吝啬的商人,舍不得把这其中的一丝一毫分享出来让人看到,恨不得打造一个华丽的金丝囚笼,把珍宝藏在里面,不见天日。   午间,丫鬟们大多都回到屋里躲懒,或是找要好的小姐妹说说小话,外头都没什么人出来,乔沅迷糊间,甚至还能听见嘶嘶蝉鸣,窸窸窣窣地传进来。   此间风月,润物无声。   ……   闲暇时光一点点过去,府上又开始热闹起来,丫鬟们领了任务,各自走动。   周琏走进园子,没看到镇国公夫人的身影,便走到唯一的一处木屋前,敲了敲门。   这处屋子本就是供人逛园子累了休息的,建在一片竹林中,野趣又宁静。   果然,在听到敲门之后,里头传来些微动静。   周琏耐心地等了会儿,门被打开,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那个雨夜的侍卫。   好在下一瞬,镇国公夫人也出来了,衣着整齐,许是刚从午憩中醒来,雪白脸蛋上还有未消散的红晕。   周琏低下头:“夫人正命人四处寻您。”   乔沅扯了扯裙子,一本正经道:“我这就回去。”   周琏确实是个温柔体贴的人,见她似乎热得不轻,这时候光线还盛,让丫鬟为她打伞。   乔沅趁着他转身的间隙,飞快地调整袖中的内衬,凶巴巴地瞪了大壮一眼。   “回马车等我。”   大壮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是。”   在乔母这里消磨了半天,也该走了。乔沅辞过乔母,临走时,果不其然听到周夫人热情地吩咐周琏送送她。   乔沅颦着眉,小美人心气儿高,向来只有别人捧着她的份。周夫人如此不懂眼色,因而她也不客气。   “大考在即,周夫人还是多给周公子些时间温习功课吧。”   周夫人哪里听不出这其中的拒绝,被个自认为的小辈落脸,脸色一时白一时黄。   乔母打个圆场:“是这个理,今日就算了,日后周夫人也别总是麻烦琏哥儿,读书时最要清静,哪里经得起总是被打扰。”   周氏听着乔母一锤定音,心知计谋落空,但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一点心绪也不敢露,只讪笑道:“是我思虑不周了。”   泼天的富贵啊,她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奈何,甚至不敢再坚持,怕惹怒乔母,把他们赶出去。   周琏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听到乔母的话,也没有露出一丝异样。   乔沅没有再制止周琏送她,她看得出来,周琏确实很照顾她,但这种照顾无关男女之情,只是因为在窘困之境时,被乔母帮了一把的感激。   果然,路上周琏并没有多话,把人送到大门口。   那里已经有马车等着了。   周琏站在门边,看见那个侍卫从马车里下来。   镇国公夫人提着裙子上马车时,中途似乎踉跄了一下,差点被台阶绊倒,幸好那个侍卫及时搀住。   周琏的视线在两人相贴的手上掠过,大庭广众之下,两人并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周边的氛围却似乎总透着若有若无的亲昵。   周琏抬头,这才注意到,那个侍卫不知何时带上了一张面具。   那个侍卫感受到了他的视线,遥遥看过来,明明是一身低调打扮,眼神透过面具,依旧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这是一匹凶猛的饿狼。   周琏下意识回避视线,等马车离开,回到自己的院子温习功课。   --------------------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周琏不是坏人,只是个推动进度的助攻罢辽。   下章的大壮:我不笑,笑起来就不像他了(bushi)   恢复记忆也快了 第64章   上京的浴兰节将至, 庄子上开始忙碌起来。   浴兰节在每年的五月,时值春夏之交,蚊虫多发, 时人以兰草汤沐浴去污为俗。   乔沅用完晚膳,闲着无聊, 挑着灯跟嬷嬷学编五色绳, 大霁一直有在浴兰节给小孩戴五色绳的传统, 寓意驱邪消灾。   绿袖正筹备浴兰节的东西, 想到了什么:“夫人,今年的粽籺还如往年一样么?”   寻常人家的粽籺一般放些蜜枣、肉馅,乔沅不一样, 她喜欢放各种料,八宝、莲子、松仁、火腿,倒不是都喜欢吃, 只是喜欢挑到不一样粽籺时的新鲜感。   乔沅白玉似的五指缠绕着五彩丝线, 眼花缭乱地看着嬷嬷的动作,顾不上抬头, 急急忙忙应了声。   绿袖嗔道:“今年可不一样了,夫人再想想, 可有什么忌口的?”   乔沅愣了下,回过神来才明白绿袖这话的意思。   她在乔沅身边多年,对夫人的喜好了如指掌,这句话自然不是问乔沅。   乔沅随口道:“不要放红豆。”   这种东西一般不会出现在日常膳食里,只是之前有次齐存偶然吃到了红豆馅的糕点,后背起了一片疹子, 虽说他自己不当一回事,不痛不痒的, 但能避开就避开吧。   门口竹筒里艾叶已烧尽,空气中还残留着艾草的独特气味。   大壮推门而入的手一顿,一丝怪异自心头略过。   他自然听得出这是在问他的忌口,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何时不能吃红豆了。   许是夫人自己近日不想吃红豆馅吧。   大壮没放在心上,长腿跨过门槛。   嬷嬷和丫鬟见他回来了,都识趣地收拾东西退出去。   乔沅坐在软榻上,微微低着头,鸦睫纤长,烛火照在脸上,脸蛋如羊脂玉般莹润,难得映出几分温柔的神态。   她还在理那团丝线,没注意动静,直到被人抱在腿上才回过神来。   “你近几日怎么都回来得这样晚?”   大壮摸了摸她的脸,下巴搁在她肩上:“皇帝又病了。”   这个时节上京都暖和起来了,皇帝这个时候病倒,可见身体底子已经垮到何种地步。   乔沅哦了一声,还在和那团五色绳斗智斗勇,鼻尖都冒出汗珠。   小美人一向要做就做到最好,前面编好了几次都不满意重拆了,现在丝线都缠绕在一起。   乔沅越理越乱,身后伸出一双手,五指在线团里穿梭,耐心地分开一缕缕纠缠的丝线。   乔沅回过头,见他斜眉入鬓,眼神认真。   堂堂一个带兵打仗的大男人,做起这种细致活儿也一点儿都不急躁。   漆黑的眼珠倒映着烛火,温热的体温从相贴的背部一点点传过来,乔沅手指蜷了一下。   男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手下动作不停,低头亲了她一口。   乔沅总觉得被亲的地方烫得吓人,甚至温度还一点点从那小半张脸蔓延开来,身子忍不住动了动。   屋子里安静极了,乔沅耳边只剩下男人的呼吸声,明明更过分的事都不知道做过多少,小美人有时候总纯情得不可思议。   大壮仿佛没发觉夫人的不自在,依旧牢牢圈着她。   乔沅挣扎了几下,不仅没推开腰间的手,感受到身下的肌肉越来越紧绷,吓得不敢乱动了,老老实实地窝在他怀里。   烛火映在窗纸上,摇曳出几分温情。   不知过了多久,乔沅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感觉到手腕上被套了什么东西。   睁开眼一看,是一条已经编好的五色绳。   大小合适,不是多精巧的花样,但纹络细腻,纷繁的色彩衬得那截细腕欺霜赛雪。   乔沅拨了拨线头,别扭道:“这是小孩子戴的。”   小时候乔母每年都会为她编,手腕上套着五色绳的感觉熟悉又陌生。   大壮碰了碰夫人的指尖,张开五指。   他的手指骨节修长,微微收拢,轻而易举就盖住粉白的玉手,像是包住细嫩娇弱的花蕊。   “和我比起来,夫人还小。”   乔沅挠了挠他的手心,想起自己一晚上的手忙脚乱,又偷懒把庭哥儿的那份也丢给他。   大壮垂眸应了。   乔沅看他慢厮条理地抽出几根新的丝线,撑着他的腿想坐起来,不防按到了一个有棱角的物品。   像是盒子一类的东西。   果然,大壮从衣物中掏出一个木盒:“今日路过翠胭阁,正好出了新的口脂。”   盒子里是几个精致的小瓷瓶,打开,能看见一抹轻薄鲜艳的红。   乔沅的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爬起来,坐在西洋镜前,又纠结起先涂哪个,想了半天,回过头问大壮觉得哪个颜色好看。   “……”   大壮看着几个小瓷瓶里差不多的红色,艰难地指了一个。   好在乔沅很给面子地挑出那瓶,沾了一点口脂,小心地涂在唇上。   这款口脂里应该掺了珍珠粉,质地细腻。   乔沅的唇瓣不似寻常那样单薄,稍微有点肉,鲜妍饱满得像刚摘下的樱桃,涂上口脂,更显得娇艳欲滴。   乔沅左右照了照,美滋滋地看着镜子里的美人,欣赏够了,又拿帕子擦嘴,试试其他的颜色。   大壮见她忙得不亦乐乎,漂亮张扬得像只小孔雀,眼眸不禁溢出笑意。   待到他把小世子那份的五色绳也编好,乔沅已经兴致勃勃地把所有颜色都试了一遍,甚至已经想好明日穿什么衣裳抹哪瓶口脂了。   几个小瓷瓶都被打开,放在妆匣前,大壮略略一扫,看到其中一个几乎没动过:“夫人怎么不涂这个?”   谁知话音刚落,就见乔沅转过头来。   小美人眼中甚至有些奇奇怪怪的怨念,看了他半晌,哼哼唧唧道:“为什么不涂,自然是不喜欢。”   大壮奇怪地拿起那个小瓷瓶,以他的眼力自然也看不出这个颜色和其他的有什么不同,“为何不喜欢?”   乔沅蜷了蜷手指,见大壮实在好奇,仿佛她不回答就会一直问。   小美人沉默了会儿,耳尖都漫上薄红,终于忍不住开口:“因为这里面加了花蜜,味道太甜了!”   她的神情羞恼,唇瓣微微抿着,眼神幽怨,却又让人忍不住更深得欺负下去。   大壮眼神一暗,手指沾了点口脂,一点点涂抹上那红润的唇瓣。   鼻尖萦满若有若无的香气,指尖触感细嫩,微微用力,指尖划过唇角,在雪肤上留下一道嫣红痕迹。   大壮顺着心意,弯下腰细细地品尝,过后,眉尖颦起。   确实甜得发腻。   ……   翌日早晨,大壮白天要上值,不到辰时就睁开眼,轻手轻脚地收回抱着夫人的手,悄悄掀开被子坐起来。   乔沅向来是睡到自然醒的,迷迷糊糊中感受到热源离开,不适应地蹭了蹭枕头,转了个身,乌发铺散了半床,露出来小半张脸温软如玉。   大壮心尖都要软成一滩水,给夫人掖了掖被子,落下一个几乎感觉不到的吻。   因着节庆到来,庄子上开始洗洗扫扫,各处角落洒上特制的草药水,不让任何毒虫靠近。   大壮出门的时候,正撞上一个抱着箱子的小厮。   小厮认出这是镇国公夫人身边的大红人,诚惶诚恐地求饶。   箱子里是大扫除中清理出来的东西,杂七杂八地掉出来一地。   一个陈旧的画卷滚落到男人脚边。   大壮皱了皱眉,倒没有为难小厮,弯腰捡起那支画卷。   画卷在滚落的途中有些松散,男人手一碰到,画卷就散开了。   画中人穿胄披戴甲,身后一条红披风曳地,相貌威严不似寻常,向着众人怒目而视,画师恨不能给他添上三头六臂,气势近乎骇人。   大壮漫不经心的眼神扫到画中人的脸上顿住,死死地盯着画中人:“这是谁?”   画风略显粗糙,画中人五官近乎失真,任谁也不能把这幅画和真人联系起来,像是普通人家贴在门上的门画。   小厮脸色一白:“这是奴才之前收集的旧物,许是前朝哪个英伟将士罢了。”   大壮眸中渐渐凝聚风暴。   小厮见瞒不过去了,哭丧着脸交代:“是已去的镇国公!”   镇国公生前威猛之名传遍大霁,早前民间有可止小儿夜啼的说法。甚至有的人还把镇国公的画像挂在房里,据说这样可以辟邪。   后来皇帝觉得以生人作像不吉利,禁止了这种行为,把所有的画像都销毁了。   这幅画还是那时候小厮偷偷仿的,撞上邪乎事的时候才拿出来拜一拜,平时不敢叫人知道,只压在箱底。   “求大人不要说出去,奴才这就把画扔掉。”小厮慌忙要把画收起来,却看见这位大人死死地捏着画卷,手上的青筋暴起。   撕拉一声,画卷被撕成两半。   ……   晚间,乔沅正用着晚膳,却见这几日都晚归的大壮今日突然提前回来了。   男人面色平静,刚落座,就闻到一股酒香。   乔沅心虚地把自己的酒杯往后挡了挡。   今日底下的人送来浴兰节要祭祖的酒,乔沅好奇地开了一坛。   酒香醇厚,显然不是小乔美人平日里饮的果酒可比,不管是齐存还是大壮,都不会让她碰这么烈的酒。   今日大壮却有些不一样。   男人看了会儿乔沅的面色,蓦然笑了下:“烈酒伤身,不可多饮。”   这是允许她饮酒了。   乔沅高兴地把藏在碗后的酒杯拿出来,没有多想,只当是节庆破例,还主动给他也倒了一杯。   大壮把玩着酒杯,直勾勾地盯着小美人半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的眼神一直没离开夫人,眼珠漆黑,像是隐匿在暗处寻常狩猎时机的凶兽。   这酒果然烈得很,乔沅试探性地嘬了一小口,下一刻就被呛得咳嗽。   火辣的味觉从舌尖一直烧到喉咙,乔沅眼睛都红了,大壮给她倒了一杯冷茶,还不解辣。   乔沅窝在男人怀里,手指揪着他衣服,眼泪汪汪:“这酒一点也不好喝。”   她咳得眼尾都红了,眼珠蒙上一层水雾,眼前的事物都像是盖上一层纱。   大壮给她擦了擦眼泪,指腹沾上水迹:“若是不让你饮,你便会一直惦记着,吃过一次教训就好了。”   乔沅难受地直掉眼泪,还听他这样说,气得打了他好几下。   说是打人,落在身上的力道轻得几乎没有,明明是娇弱得一根手指就能戳倒的美人,还总想着招惹一些未知的东西。   却不知道看着平平无奇,仿佛无害的东西,往往要让她吃大亏。   乔沅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像是泡在松软的棉花里。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中的脸越靠越近,乔沅看着男人嘴唇张合:“夫人,你为何不让下人在粽籺里放红豆?”   乔沅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五官深邃,她伸手摸了摸,指尖从高挺的鼻梁滑到紧抿的薄唇。   “因为……你不能吃。”   大壮眼前闪过之前夫人给他穿的男人的衣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红豆,夫人如何知道。   也许不是他不能吃,而是那个“男人”不能吃。   乔沅意识越发被泡软,眼神迷茫,红晕渐渐从脸颊蔓延开来,鼻尖也染上胭脂色,活色生香。   大壮闭了闭眼,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夫人为何不用那瓶口脂?”   乔沅这时候只想睡觉,埋在他怀里,任性地当没听到。   大壮把她的脑袋挖出来,双手捧着她的脸,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想睡觉的时候身边一直有人烦是什么样的体验。   乔沅终于被吵醒了,睁开泛着水光的眼睛委屈巴巴:“还不是因为你不喜欢花蜜!”   说是吃起来太甜腻了,谁让他要一直吃啊,世上哪有这样霸道的人。   大壮的心彻底凉了。   他以为是夫人不喜欢,没想到是因为她亡夫不喜欢。   --------------------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下,改成大壮自己发现画卷,小两口的事还是不要让外人插进来   感谢在2022-05-28 00:58:44~2022-06-03 01:0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dvh 10瓶;appledog、斯洛 5瓶;澜依 3瓶;科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乔沅觉得大壮近来态度有些奇怪。   比如这日, 庄子上请来了一个戏班子,唱的是近来风靡上京的新剧本。   讲的是男主被迫和女主分离之后,野心勃勃的女配仗着和女主长得有三分相似, 在男主伤心之时趁虚而入。   好在大结局众人揭露了女配的嘴脸,美丽的花旦和英俊的小生终得团圆, 相拥而泣。   一老生在旁唱道:“姻缘自古天注定, 纵使中途小人作梗, 终究不过是浮梦一场。”   绿袖不禁点点头:“是这个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还是不要强求的好。”   乔沅向来看个话本都能看哭,更不要说台上众人都是唱念俱佳, 故事引人入胜,一场戏看下来,眼眶都红了。   “就是嘛, 这个赵小姐好可恶, 明明张生和李小姐多般配啊。”   乔沅抹了抹眼泪,一回头, 才发现大壮回来了。   他不知在后面站了多久,脸色铁青。   乔沅吓一跳, 抱怨道:“回来了也不叫我,直愣愣站在这里做什么。”   大壮耳边听着戏台上飘来的“人家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哪里是你这心术不正之人比得上的”,呵呵一笑。   “我见夫人看得正入迷,不好打扰。”   乔沅听着总觉得阴阳怪气的, 瞅了瞅大壮的脸色,又仿佛是她多想。   好在大壮很快又恢复正常, 掏出帕子给夫人擦眼泪,手指在微红的眼角稍顿,很快又离开。   什么天造地设的佳偶,他偏要后来者居上。   *   两人回屋。   乔沅没发现,大壮如今越来越放肆了,以前就算留宿,也只夜间来,如今就算是青天白日,也能一脸坦然地进屋,寻常若是无事,还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   因着浴兰节有祭祖的传统,前些日子齐母又回乡下去了,现下公府那边派人催乔沅回府。   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女主人,这种事情不露面说不过去。   乔沅没打算在公府上住多久,那边人多口杂,远没有庄上清净。   绿袖在外间收拾包袱。   乔沅正整理妆匣,美滋滋地欣赏自己的珠宝,回头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人勾勾手。   “大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这么久了,他的失忆症似乎一点也没好,若是回到熟悉的环境,说不定能想起一些。   大壮原先正看着她们收拾行李,突然听夫人问他,微微一愣。   “夫人,这于理不合。”   乔沅把不喜欢的首饰从妆匣里挑出来,她这人喜新厌旧得很,一月前珍宝阁送来的红珊瑚手钏,现在就失去了兴趣。   她低头在妆匣里扒拉,一边安抚道:“放心,没人敢说你。”   大壮看着夫人挑了许久,终于挑出一串镶着镂金花纹的珍珠项链,在镜子前比划,细腻白嫩的皮肉比泛着光泽的珍珠还要莹润。   室内的光线比外头要暗一些,朦朦胧胧的光线中,男人几乎要被这光晕迷晃了眼。   大壮勾起唇角:“荣幸之至。”   *   马车停在镇国公府大门,乔沅抬头看着那一对熟悉的石狮,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对这里最后的记忆,只有府中身边人沉重的神情。   府上举办丧事的时候,她夜间不慎着凉,因病搬到僻静点的院子,偶尔午夜梦回,尖厉的唢呐声还是能从闭紧的窗户缝隙中钻进来。   背后升起丝丝凉意,下一瞬,温暖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大壮握着她的手,关切道:“夫人,你怎么了?”   眉眼深刻,一如既往地熟悉。   乔沅抬眸,摸了摸他的脸,突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荒谬感。   大壮见夫人还愣愣地看着他的脸,仿佛没有回过神来,抬手抱住她。   怀中美人的身子几不可见地打着颤,大壮眼神阴翳,面上还是一派平静:“可是累着了,我叫车夫就这样进府吧。”   他不像别的贵公子喜欢在衣物上熏各种名贵的香,身上只有清爽的皂角香气。   乔沅浑身被这种气息包裹着,细白手指抓着他的衣襟,垂眸没有说话。   鸦睫微微颤动,雪肤花貌,静静地伏在他怀里,任男人充满禁锢性地箍着她的腰,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雀。   大壮也不急,轻轻顺着夫人的背,在那滑嫩的脸蛋上落下温和又密集的轻吻。   好半晌,怀中人动了动脑袋,小美人感觉自己脸都被亲得有点痛了,肯定红了一大片,又想生气,娇里娇气地瞪他一眼。   进了府,乔沅被几个管家婆子拉去听她们汇报这段时日府上的各项事,只好先让人带大壮回以前他们住的正院。   丫鬟小心地抬头瞄这个带着面具的奇怪男人。   虽看不见脸,但身量比一般男子雄伟,身姿勃发,肌肉撑得衣物鼓起来,显然不是那种成日风花雪月的文弱书生。   丫鬟不敢多看,将人带到就离开了。   大壮缓缓迈过门槛。   国公府显赫,已逝的镇国公似乎极为爱重妻子,任由她折腾。   室内摆设富丽奢侈,地上铺着花纹繁复的波斯地毯。   上京也有权贵用这种价格不菲料子,但屋里的这块显然不一般,奇就奇在这地毯不是几块料子拼接而成,而是一块完整的料子,与各个角落严丝合缝,浑然天成。   主人不在的日子,底下人也不敢懈怠,每日都会清扫。   大壮扫过这屋里的每一处,脚下一转,穿过梨木屏风,来到内室。   与华丽端庄的外室相比,内室虽也娇奢,却多了一分隐秘勾人的旖旎,屋子里还浮动着暗香。   大壮只略略一闻,就知这是夫人最爱点的沉欢香。   这屋子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庄子上夫人住的房间和这里很像,风格大致不离,陌生的是,这里显然多了几分别的气息。   不知是不是镇国公当初走得太匆忙,之后乔沅又搬到了别的地方,这间屋子虽一眼扫过去没有男人的东西,但细看之下,却能察觉一些没有收拾干净的痕迹。   比如小桌上几个琉璃盏中掺杂着一只明显不符合乔沅喜好的简朴的木杯,比如柜里一堆裙衫中突出来的男子腰带,又比如垫小几的兵书。   大壮阴沉着脸,打量着这间处处有意无意中彰显占有欲的屋子。   阴魂不散。   *   院门外的丫鬟突然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抬头却见夫人带回来的那个奇怪男子手里拎着一个杂物袋。   他生得人高马大,愣是把杂物袋拎出了重剑的气势。   大壮冷着脸:“柴房在哪里?”   丫鬟一怔,“奴婢领您去。”   她正要上前,却见男人后退一步,“不必,你告诉我方向就好。”   柴房里乱糟糟的,杂物袋丢在里头,一点也不显眼,和那些柴火一样,只等着被人扔进灶台,化成一把灰。   大壮走出来,看了眼天色,他们到公府时是下午,眼下已近晚膳时辰,夫人应该回房了。   他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推开门,透过外室与内室之间的屏风,果然看到夫人懒散地半靠在软榻上。   她指尖翻着一本话本,乌发散开,迤逦落在榻间,像一副浓墨重彩的工笔画卷。   美人似乎听见动静,抬了一下头,又低下去。   “听说上京近日流行一种叫皮影戏的玩意儿,你去买一支进府来。”   这个话题有些突然,大壮一怔:“什么?”   他如今对上京城里的消息说得上灵通,早不是那个初进城的乡下汉子了。最后一支皮影戏几月前就走了,这种演出是不固定的,走到哪里演到哪里。   乔沅把话本翻得哗啦响,可以看出心思不在上面,几乎是在赌气:“我说我要皮影戏。”   大壮顿住,觉得有些不对劲。   见他不说话,乔沅扔开话本,抬起头,眼眶红红的:“你不让我出去,这府里闷死了,还不许我找乐子。”   夕阳光线从窗格里传进来,在昂贵地毯上映下奇异的暗影。   大壮盯着那些暗影。   藏匿在暗影中的怪物仿佛察觉到了人类的视线,眼神发绿,好像在等待时机,趁人不备扑上来吞噬血肉。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无奈的笑意。   “上京近日不太平,二皇子被押在牢里,按他谨慎的性子,一定有后手,媳妇儿你再忍忍好不好?”   大壮陡然僵住。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回过头。   窗前站着一个玄衣男子,黑发束起,肩宽腿长。   他背着光,脸庞笼罩在阴影里,看不分明。   内室的小美人似乎还在不满,男人无奈地笑了一下,放下兵书,正要进去安抚发脾气的妻子。   大壮站在外室与内室中央,里面是娇纵的妻子,外面是慢慢走近的丈夫,恍恍惚惚间,觉得自己像个突兀的局外人。   身体僵硬得不像话,连扭头的动作都做不到,只能看着那道黑影越来越近。   不要进去。   他在心里无声祁求。   沉稳的脚步声落在耳际,随即,那道黑影没有一丝停顿地穿过他的身躯,掀开帘子,走向软榻上的妻子。   乔沅看见他进来更气了,抽出身后的软缎靠枕扔过来。   这靠枕也沾染上美人身上的幽香,缎面丝滑,绣着锦鸟芙蓉。   齐存接过靠枕,一点也不客气地蹭到榻上,抱着香香软软的小美人,捏捏柔若无骨的指尖。   乔沅嫌弃地推开他。   男人又黏上来,几个回合之后,乔沅扯扯他的头发,见甩不开他,只好随他去了。   大壮浑身血液都冷下来,眼神落在屏风上,两人纠纠缠缠的身影映在上面,和绣着的相互依偎的雀鸟交相辉映。   内室的小夫妻还在吵吵闹闹,男人凑到夫人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屋里一静。   大壮听到夫人犹犹豫豫地开口,语气羞恼,又带着点娇:“真的?你答应我的皮影戏……”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屏风后夫人的样子,漂亮的脸蛋布满红晕,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瑰丽。   那个男人不知廉耻地哄骗他的夫人:“当然。”   屋子里又静下来,却隐隐透着不寻常的暧|昧。   大壮眼眶猩红,他想冲进去,把夫人抢走,藏到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四肢却被不知名的原因困住,忍得额头的青筋几乎要暴起。   那道精致脆弱的屏风仿佛成了一道天堑。   半晌,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从屏风后传来,像是审判他的刽子手。   在这个四下无人的寻常傍晚,唇齿交|缠的水声仿佛被放大到无数倍。   雪白足尖在繁复毯子上抵出波纹,一点点晕染开暗色痕迹。   大壮浑身力气都被抽干,眼珠转开,垂眸盯着地毯,面无血色。   --------------------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三、四章恢复记忆   感谢在2022-06-03 01:00:43~2022-06-13 00:3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丸子(?ì _ í?) 10瓶;5579214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乔沅回来的时候, 正看到大壮在火盆里烧着什么东西。   外头天色已黑,屋里没有点灯,只有火焰的光亮。   这样的环境, 更衬得屋里的大壮唇色苍白,眼珠漆黑, 他直勾勾地盯着跳动的火焰, 画面莫名透着怪异。   额际一热, 大壮终于回过神, 黑漆漆的眼珠移到夫人雪白漂亮的脸蛋上,水葡萄似的眼眸像是盛着一汪春水。   多看一眼,仿佛就会沉溺进去。   他的夫人实实在在是个再标志不过的美人儿, 纵是守寡,上京城里也不知有多少公子哥儿心心念念想把这朵名贵脆弱的娇花折入房中。   他若是没有这张脸的便利,恐怕一辈子也不能和高高在上的贵夫人攀上关系。   手下的温度冰冰凉凉, 乔沅习惯男人大火炉似的体温, 轻颦着眉。   几个管事婆子恨不得把这段时日府上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告诉她,因而耽误了些功夫。   乔沅随意扫了一眼火盆, 好像烧的是绒毯之类,没在意。   下一瞬, 却被大壮捧着脸转过来,似乎一刻也不能忍受她的目光停留在上面。   她有些莫名其妙:“大壮,你怎么了?”   大壮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沉着脸不言不语的时候,漆黑的眼眸里总是显出几分冰冷的审视,以前属下最怕看到侯爷这个样子, 仿佛能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乔沅是不懂这些的,还新奇地凑得更近些, 纤白手指拨了拨男人的睫毛:“到底怎么了嘛,可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他这副要吃人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亲眼看到媳妇儿给他戴颜色帽子了呢。   男人的睫毛不似女儿家纤长柔软,而是粗黑锋利,根根分明,酥酥麻麻的轻微刺痛感从细嫩指腹蔓延开来。   大壮扯了扯唇:“无事,方才小憩时魇着了。”   人死如灯灭,他以前是不信这些个鬼神之说的,求神拜佛都不如靠自己,现在倒是觉出几分遗憾来。   若真有鬼魂,就该让那个不知廉耻的狗东西在一旁看着,看他和夫人这辈子圆圆满满,他就算再怎么恨得咬牙切齿也无能为力。   想到梦里的画面,大壮闭了闭眼,忽觉唇上一热,忍不住睁开眼。   乔沅眼神飘忽了一下,慢慢直起身子,唇角的口脂晕出一抹湿润红痕,在玉白的肤色上暧|昧又娇艳。   偏她还一副无辜漂亮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好了,以后不会再梦魇了。”   大壮怔怔地看她。   乔沅被他看得恼羞成怒,就要站起来,不防大壮揽上她的腰,乔沅跌坐在他腿上,连忙撑着他结实的胸膛稳住身子,旋即又被紧紧抱着。   大壮埋在她颈窝,没有说话,鼻尖轻轻蹭了蹭乔沅雪白细腻的脸颊。   他脸色似乎平静下来了,只低着头,轻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   乔沅小声说着痒,红着耳尖,偏头想要躲开,下一瞬又被追逐着贴过来。   绿袖跟着夫人一块回来,半道去取了盒点心,进门就看到壁橱后衣角颤颤的影儿,低头偷笑,赶紧退出来。   这黏糊劲儿。   *   节庆事宜说多不多,全府上下都知道夫人的性子,几个管事不敢拿琐碎的事情去烦她,只涉及到祭祀的事才来请示。   因而乔沅这几天也不忙,时常领着大壮在府里转,暗戳戳希望他看到熟悉的环境能想起点什么。   几日下来,恢复记忆的事情看不出有什么效果,反倒是大壮近来的行为越发奇怪,比如喜欢往屋里填物件。   架上新摆上一只粉彩镂空瓷瓶,换下来的斗彩鸡缸杯放在一旁,等着被人拿出去。   乔沅有些疑惑:“你这是做什么?”   大壮淡淡道:“这些物件摆得太久,该换一批新的了。”   乔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见他又忙着去换别的物件,忍不住一直瞅他,直到大壮疑惑地回头,才期期艾艾地问。   “你今日,怎么换衣裳了?”   大壮看着夫人,突然问:“这样不好看吗?”   他语气晦涩,乔沅没听出来,眼神亮晶晶的,扭捏了一下才道:“……好看。”   男人以往的衣物多是沉稳的玄色,他身材高大,浑身腱子肉,玄衣更衬得他气势深沉,让人不敢直视。   今日却突然换了一件宝蓝色衣袍,沉稳之余,多了几分潇洒。   小美人脸色红红,又见大壮一直盯着她,忍不住羞恼地打了他一下。   大壮仔细观察她的神色,没看到什么遗憾怔愣的情绪,一直紧绷的脸几不可见地放松下来,抱着夫人亲一口。   *   晚膳后乔沅照例拉着大壮出去逛院子,偏偏走到一半嫌累,见周围无人,娇气地让大壮背她。   她身上散发着暗香,软软地贴着他的背,此刻看起来倒真像个乖巧漂亮的小美人了,一点儿也看不出平日折腾人的性子,大壮尽量走得平稳。   乔沅在他背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下巴搁在他肩上,试探着问:“大壮,你看这府上如何?”   随着说话声,香甜的气息洒在他脸侧。   大壮沉默片刻,“甚好。”   就算他再怎么嫉妒夫人的前夫,起码在物质上,镇国公无可指摘,夫人的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简直可以说是用金汤银汁养着的。   乔沅想听的不是这个,不满地扯了扯他的头发:“你有没有什么感想?”   比如觉得哪个地方似曾相识。   感想?   大壮扯了扯嘴角,难道要他说夫人和您亡夫真是伉俪情深?   可惜啊,再怎么恩爱,那短命鬼不还是早死了,现在是他抱着夫人。   大壮面上从容,让人丝毫看不出他心里恶劣的想法:“夫人,前面那座小楼是何时建的?”   他本意是想引开话题,却不想乔沅听了他的话,抬头看一眼,漂亮的唇瓣微张,没有说话。   虽说皇帝追封了齐存镇国公的爵位,但并没有赐新的府邸,现在的公府是从原先的侯府扩建的,那栋小楼自然也被保留下来。   乔沅对这小楼的感情有点复杂,一方面,齐存让人修建这座小楼的时候,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如今建成了,雕梁画栋,珠帘翠幕,精致又华丽。   但她也忘不了曾经做过的那个奇异又诡谲的梦,梦里她仿佛成了一具不生不死的人偶,那种病态又狂热的情感,即使现在想起,乔沅都隐隐头皮发麻。   因此,尽管小楼很符合乔沅的喜好,但她却只偶尔过来小住,尤其是齐存出事后,她再没过来,如今乍一看到,心绪有些杂乱。   大壮看到夫人怔忪的神色,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怕是夫人和那亡夫在这里有什么难忘的回忆,心一下就冷下来了。   乔沅无意识扣了扣他肩上衣物的刺绣,小声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她越是这样说,大壮心里不自觉升起一股郁气,反倒偏要进去看看。   乔沅想了想,倒也没拦着。   小楼里的摆设没变,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这个时候丫鬟都睡下了,里头很安静。   乔沅刚开始还有些故地重游的新奇,待那股兴趣散去,又懒洋洋趴回大壮肩上。   大壮背着夫人,一步步走过回廊,花厅。   两人的影子被微弱的烛火投在墙上,脚步落在木质阶梯上,踩出沉闷的声响。   上了二楼,大壮随意进了一间看起来最华丽的屋子,果然听见乔沅在他耳边闷闷地介绍:“这是起居室。”   大壮想问,之前是和谁一起住,但一冒出这个想法,自己都觉得可笑。   还能是谁。   不知是不是丫鬟马虎,屋里窗子没关紧,风透过缝隙钻进来,大壮觉得从骨子里透出点寒意。   屋里里的摆设更显奢华,软烟罗纱帐轻透,黄花梨柜古朴奢华,窗外的月光照在红木桌椅上,边角反射出一层冷光,锋利得似乎能割伤人。   大壮此刻心里那股戾气更重了。   执意想进来的是他,现在真见到了,心绪越发平静不下来。   他看着眼前的一桌一椅,心里又忍不住想夫人和她亡夫在这里做过什么事。   窗下放着一张软榻,大壮都能想象出夫人坐在上面,悠闲地吃着糕点看话本的情形,偶尔累了还可以趴在窗上休憩。   夫人在室内不喜欢穿鞋,雪白的足尖就这样踩在地毯上,衣襟因为动作微微散乱,脸蛋由于睡姿被印下几道红痕。   这个时候如果男人从外头回来,夫人会被脚步声闹醒,水眸刚睁开时还会带着朦胧的水气,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就被才分开几个时辰,满心满眼爱极她了的男人急切地按在窗台上。   夫人这么娇气,这时候定要喊疼,但她只小奶猫儿样的力气,怎么挣得开禁锢,最后还要顾及窗外会有人经过,只能眼泪汪汪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勉强堵住带着湿气的喘息。   窗棂上雕刻着精致镂空的花纹,夫人一身白玉糕似的雪肌,若是被按在上面,留下的印记要好些天才能消吧。   大壮知道自己又魇住了,这种疑神疑鬼的感觉几乎要把他逼疯。   他停在这处有点久,乔沅娇声问:“你在看什么?”   “这小楼……”大壮喃喃。   乔沅把脸凑过来,“什么?”   大壮突然回过神来,看着夫人。   乌发如云,色若春花,唇瓣是天生的胭脂色,一看就是没吃过一点苦的样子。   天真稚艳的美人,和这样的金屋多么相配。她每日里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等着男人来疼爱就好。   乔沅的头发方才在外头被风吹得有些乱,大壮帮她理好,修长手指摸了摸柔软的脸颊,“这屋子很漂亮,很适合夫人。”   他的动作很温柔,语气也平稳,乔沅却莫名想到那个诡异的梦,心底毛毛的。   “不许说这样的话。”   她忍不住皱眉,心底略过一丝不安,“你最近总是奇奇怪怪的。”   大壮看着夫人,眼珠漆黑,半晌,笑了笑:“好,我不说了。”   见他似乎还想去别的屋子看看,乔沅莫名觉得危险,赶忙制止:“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良久,才听到男人低低嗯了一声。   两人往回走,途经梳妆台,乔沅想到了什么,连忙扯了扯大壮的袖子。   大壮果然停下,眼神疑惑,却见乔沅从妆匣里找出一只累丝金凤钗。   拿近了看,才会觉出这只凤钗的惊艳。   钗头是一只金身凤鸟,翅羽薄如蝉翼,似无风自动,金凤已足够华贵,整只钗更引人注目的是凤凰口中衔着的硕大明珠,莹白细腻,隐有光华流转。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明珠上有几道细小的划痕。   乔沅在钗身拨弄几下,触到什么开关,凤凰的喙部突然张开,吐出珠子。   莹润的珠子落在白玉似的掌心,分不清哪个更风华。   乔沅把珠子塞给大壮:“让人交给珍宝阁的师傅看看,能修就修吧。”   若是常人也就罢了,但大壮清楚以夫人挑剔的性子,不管多好的宝物,只要有瑕疵,必然就再入不了她的眼。   大壮把心里的思绪压下,面色还是一派平静:“坏了就坏了,回头我去寻只更好的。”   更好的也有,只是这只凤钗是当初齐存来乔府下聘的时候带来的,还算是有些特殊意义。   但乔沅心再怎么大,也知道不能在没有记忆的大壮面前说这些,这不就相当于在现任夫君面前提前夫的东西,不受刺激才怪。   她迟疑了下,只说实在很喜欢,弃了可惜。   库房里不知有多少珍贵的珠宝,何至于对一只损坏的钗环情有独钟。   大壮眼神闪过一丝阴鸷,没说什么,接过珠子。   在两人踏出房门的一瞬,一抹白色的粉末从他袖中落下,消失在空气中。   *   节庆有条不紊地过去,到了最后进宗祠的那日。   大壮罕见地一整日都不见踪影,乔沅让人去寻他,自己先去了祠堂。   齐家祖辈都是农民,一辈子地里刨食,直到出了齐存这个疯子,参军打仗,建功立业,齐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也从土庙迁到了宽敞的祠堂,香火不断。   乔沅跪坐在蒲团上,听到身后大门打开的声音,脚步声渐进,她回头,招招手:“大壮,快过来。”   大壮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从善如流地在她身边的蒲团上跪下。   他没有问齐氏的宗祠为什么让他进来,只紧紧地盯着身旁的美人,瞳孔幽幽,深处像是闪过幽光。   乔沅闭着眼睛,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睁开眼时,大壮已经恢复了正常。   祠堂里有些阴冷,丫鬟们都退出去了,此时只剩下两人。   上完三炷香才算是礼成,乔沅摸了摸手臂,想着早些弄完早些回去,从一旁的桌上拿着第一炷香上前。   大壮没有动,在身后静静看她。   因是庄重的场合,她打扮得有些素净,乌黑云髻间嫩生生地探出一根玉簪。   肤如新雪,唇不点而朱,穿着水芙色浅罗裙,掐出一抹极细的腰线。   仿佛有心魔在耳边低语,引诱他握住那把细腰,那么柔软,无力,一旦被禁锢住,就能如他所愿,再也逃不开了吧。   乔沅见大壮没跟上来,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大壮深深地看着她:“夫人,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乔沅莫名其妙,这个时候做什么交易,刚要拒绝,就听他继续说,“我陪夫人上三炷香,夫人回答我三个问题。”   这是什么奇怪的交易,乔沅惊讶地看他,见他似乎她不答应就不动,没多想,还是同意了。   归根结底,男人长久的纵容把她惯坏了,乔沅在他面前总提不起防备心,以为他总不会太为难她。   大壮见她答应,拿了一炷香上前。   乔沅转过头,刚要把手里的香插上,突然听见他问:“第一个问题,怎么不见镇国公的牌位?”   乔沅惊得偏头看他。   她没想到大壮观察得这么仔细,从一堆黑漆漆的牌位里还能找到问题,支支吾吾道:“嗯……许是时间急迫,牌位还没迁过来。”   总不能说活人就在眼前吧。   “是吗?”大壮不置可否,把手里的香插在炉灰里,又从旁拿过两炷香。   乔沅见他似乎信了,松了口气,接过他递过来的香。   大壮喉头动了动,慢慢道:“第二个问题,夫人当初让我当贴身侍卫,是因为我的脸吗?”   乔沅睁大眼睛,似乎不能理解他的话。   大壮紧紧地看着她的水眸,不错过她一丝神色。饶是内心已经有了答案,他此刻的心弦还是紧绷在一起。   烛台上的蜡烛被不知道哪儿来的风吹灭了一根,屋里顿时暗了一个度。   乔沅懵懵懂懂地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见大壮似乎还等着她回答,迟疑了下,还是点点头。   顿了顿,她努力解释:“嗯……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很合眼缘……”   大壮的脸笼罩在阴影中,乔沅看不清他的神色,似乎是笑了笑。   乔沅一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她还来不及弄清楚,随即,小动物天性般的预知危险的敏锐袭来。   此时,大壮已经拿过来第三炷香。   乔沅犹豫着没有接。   她心里飞快地思索着他这段时日的不对劲,不,或者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只是他最近才明显地表现出来。   乔沅思索了一圈,还是没什么头绪,只茫然地看着他。   大壮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夫人的眼睛,清凌凌,水葡萄似的,一不如她意,就会快速蒙上一层水雾,似是无声谴责。   每次她一这样略带乞求地看他,他心里再大的气也消了,再冷硬的心都要化成一滩水,恨不得把小美人抱在怀里细细安慰。   小美人太清楚男人有多纵着她了,若是常人得了这样一份精细的对待,非要小心翼翼地回报不可,可是乔沅不这样。   她一贯恃宠而骄,恃美行凶,甚至永远也学不会刻意勾引,因为用不到这些,她只需要露出一点受了委屈的意思,男人就恨不得把她当易碎的娃娃一样捧在手心。   可是这次大壮似乎狠下心来,强硬地把那炷香塞进乔沅手心。   乔沅眼眶红红,她皮肤白,每次哪里红了,看上去就特别明显,可怜巴巴的。   她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忍不住后退一步。   可是已经晚了,大壮怜悯地看着她,随后半搂着小美人,几乎是强|迫地握着她的手把香插|进炉灰里。   “第三个问题,”乔沅感觉后背贴上一堵温热的胸膛,堵住她不让后退,呼出的气息都带上一丝咄咄逼人。   “夫人是不是……”他顿了一下,说出那个字眼,“把我当成死去镇国公的替身?”   “……”   饶是乔沅再天马行空,也想不到大壮的心结竟然是这个,以至于她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她的夫君是齐存,她的情夫是大壮,虽然名字不一样,但这确确实实是同一个人。   然后她现在的情夫以为自己是亡夫的替身?   大壮见她呆住,不满地捏了捏她的脸。   乔沅回过神,见他还阴沉着脸,连忙开口:“没有的事!”   她的声音太过清脆,语气笃定,甚至让大壮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   “不是?”他双手捧着小美人的脸蛋,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那为何我和镇国公长得像?为何给我他的旧衣物?为何就这么巧——”   “允许跟镇国公长得像的我——同夫人亲近?”   归根结底,在大壮看来,他和夫人是两个世界的人,夫人如果要找情夫,有大把人抢着上门,为何偏偏就挑中他呢?   ——除非夫人看中他这张相像的脸。   乔沅被他的问题砸懵了,偏偏大夫说他不能受刺激,不能直接告诉他,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为何我就不能是看上你这个人了?”小美人着急道:“你替我教训了那个心怀鬼胎的孙越,这段时日一直照顾我,连绿袖都没有你细心。”   大壮只以为夫人还不肯说实话,浑身血液都仿佛冻住了。   若是夫人干脆承认,他都不会这么煎熬,为何之前还要否认,给他希望呢?   从希望到破灭,不过一瞬间的距离。   乔沅见他脸色不对,下意识就想跑,脚刚抬起,就被识破的男人一把按住。   身后的祭台被两人撞得叮当响,满桌的瓜果滚下来,散落一地。   男人被她逃跑的举动激怒,他神情太过恐怖,乔沅手指颤抖,在桌上摸索到什么东西,下意识扔过去。   金箔擦过大壮的脸,划过一道细微的血痕。   两人同时愣住。   乔沅心虚地后退:“我……我不是故意,谁叫你那么凶。”   大壮阴沉着脸拉过她的手,看她手心,还是粉粉嫩嫩漂漂亮亮,没有划伤,才放下来。   听到指责,他都要气笑了:“这就叫凶?若不是夫人这样对我——”   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被当作一个死人的替身。   若是他还有一点骨气,就该干脆利落地离开,保全自己最后一丝体面。   然而,大壮悲哀地发现,即使现在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他也从没想过离开,他没有办法想象没有夫人的日子。   上赶着当替身已经足够下贱,大壮不想让夫人发现自己的心思,闭了闭眼,睁开眼时,已经收拾好最后一丝脆弱的情绪。   “我再问最后一次,夫人是不是因为镇国公才留我在身边的?”   乔沅眼泪汪汪地看他。   大壮冷笑道:“好,夫人最好一直这样嘴硬。”   乔沅心里咯噔一下,“你想做什么?”   大壮好整以暇地稍拉开两人的距离,一只手仍放在她腰间防止她再逃,另一只手从身上掏出一只攒丝木盒。   盒子里是六颗饱满的东珠,颗颗莹润饱满,流光溢彩,比乔沅交给他的珠子更璀璨。   东珠比珍珠更稀有,一般是皇室专供,更不要说找到六颗尺径相同的东珠,花废在其中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   价值连城的宝贝在眼前,乔沅心里不详的预感反倒越来越重。   “你冷静点……”她还天真,不知道大壮要做什么,但未知的才最可怕,声线都颤着抖。   大壮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夫人的头发,“只要我小心些,不会有事的……”   *   乔沅是名门世家出身的贵女,虽说这世道不要求女子同男子一样考科举,能识字就行,但乔府百年书香,她自小也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   她一个再正经不过的贵女,顶多娇气了些,哪里见识过这些狎昵的手段,每次她以为这应该是齐存的极限了,下一次他总能突破下限。   东珠冰冰凉凉的,质地坚硬,到底是死物,一点儿也不会体谅人儿,只无情地随着主人摆弄。   偏偏大壮每拨弄一次,总要凑到小美人耳边,逼问她:“夫人心里有没有我?”   乔沅意识都快模糊了,唇瓣被咬得红得要滴血,凭着本能想要逃开,又被握住脚踝拉回来。   耳边还有男人恨恨的声音:“那个死人就这么好?他会像我这么对夫人吗?”   说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反而更生气,力度更急迫,直到小美人崩溃地否认。   到最后,即使男人收拾了所有狼藉,乔沅仿佛还能感觉到残余的异物感。   小美人眼睛都哭肿了,鼻头红红,汗湿的发丝贴在白玉似的脸颊,呼吸都是轻轻的,看起来惨兮兮的。   大壮小心地扶着她靠在自己胸膛,喂她喝温水,执着地追问:“他好还是我好?”   小美人瞳孔涣散,以为还是不回应就会遭到激烈对待的时候,抽抽噎噎道:“是你……都是你……”   她的声音很小,需要靠得很近才能听到。   就像是笼罩着迷雾的森林,突然吹来一阵极清冽的风,大雾消散了些,隐隐露出原来的形状。   大壮脑袋传来一种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人拿了一柄剑在里头搅动。   *   府医夜里听人来报正院传唤,不敢耽误,忙披上衣物挎着药箱赶过去。   诊完,来到外室,镇国公夫人正在外头等候。   她似乎极为倦累,撑着头昏昏欲睡,发髻微乱,掩不住雪肤花貌,唇瓣显出异样的红。   府医内心同情,照顾这么一个没有记忆的镇国公,夫人这些时日一定极为辛苦吧。   乔沅见他出来,努力打起精神:“国公爷如何了?”   府医恭敬道:“恭喜夫人,公爷脑内的淤血已经疏通了大半,不出三日就能完全清除,届时公爷就能恢复记忆了。”   乔沅终于松了口气,让人送别府医,转身进了内室。   大壮静静地躺在床上,梦里都睡不安稳,一双剑眉紧皱着。   乔沅想到他方才是怎么对她的,气不打一处来,拔下他一根睫毛。   拔完又有些后悔,她刚知道原来大壮这段日子一直不好过,偏她又什么也不能说,一时又不是滋味,只好凑过去对着他眼睛呼呼。   好在只要再等三日,一切都能结束了。   乔沅刚吹了几口气,就见男人眼皮微动,下一瞬,他睁开漆黑的眼眸。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可以恢复记忆了,字数较多,18号放出来 第67章   乔沅眨眨眼, 直起身子:“大壮,你醒了。”   小美人眼神无辜,眼睫纤长, 坐姿优雅漂亮,一点也没有干坏事被抓包的样子。   大壮眼神逐渐清明。   他还记得即使后来夫人被他摆弄得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 还拖着软绵无力的腿想从他身边逃跑, 因此意识清醒的第一刻就是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别走……”   他的力气出奇的大, 一点儿也不想刚从晕倒中醒来的病人。   乔沅在那场事中已经力竭, 强撑到现在,大壮都没用多大力气,乔沅就跌进他怀里, 鼻尖撞上坚硬的胸膛。   小美人揉了揉鼻尖,细白手搭在他肩上,正要推开他, 却觉掌下强健的身躯几不可见地颤着抖。   大壮紧紧地抱着她, 确认夫人还在,才有精力回想自己晕倒前的事。   晕之前那种似乎即将拨云见日的清明被那股锥心的疼痛打断, 他极力想找回那种感觉,却不得其法, 刚褪去的疼痛隐隐又要卷土重来。   乔沅见他神色不对,连忙环住男人脖颈,转移他注意力:“罢了,想不起就算了,大夫说一切自有定数。”   这样想下去不出问题才怪,若是到时候好不容易恢复了, 脑子落下什么毛病就麻烦了。   大壮果然不想了,撑着额头缓了缓, 转而目光沉沉地看她,显然还记得两人还未解决的争执。   “夫人还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完全是个无解的局,他认定自己被当成替身,偏乔沅又不能直说,他自己就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已死”镇国公。   方才只意识不清时说的几个字眼都闹到大半夜请府医,乔沅现在完全不敢轻举妄动了。   大壮紧紧盯着她,鼻梁高挺,唇角紧绷,隐隐透着坚持的意味。   他的唇色因晕倒还泛着白,他平日里身强体壮,浑身都似铁疙瘩,冬日里都是用冷水沐浴,鲜少见这样脆弱的时刻。   小美人无措地跪坐在床上,到底是有些愧疚,片刻,主动凑过去抱住男人的腰,白嫩脸蛋贴着他的胸膛蹭了蹭。   “别生气了。”   大壮低头,小美人又凑近,柔软泛着香气的唇瓣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带着讨好意味。   若不是心虚,她怎么会这么乖。   大壮眼里最后一丝光亮熄灭,这是默认替身的事了。   再没有比知道自己只是心上人怀念旧人的影子更难过的事,尤其活人是永远也比不上死人的,夫人的亡夫不在了,他在她心里就永远是最好的样子。   乔沅见他这样也不好受,抱住他脖子,软绵绵地贴着他:“方才府医说你脑内的淤血清得差不多了,三日后就可以恢复记忆。”   大壮转了转眼珠,没有一丝喜悦,这么大的事情仿佛都与自己无关。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太过冷血,也许他的朋友亲人都还在等着他回去,但失去记忆的这段时日,他却很少想这些,似乎光夫人一人就足够占据他所有的心神了。   小美人还在生疏地开导他,嗓音软绵绵的,“到时候你再回头看,会觉得现在的这些不算什么。”   好一个不算什么。   大壮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暴戾,唇角僵直:“夫人是想和我划清界限,待我恢复记忆,就赶我走?”   乔沅有些懵:“我何时说过要赶你走?”   大壮此时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他陡然生出一股焦躁,迫切地想确认什么。   乔沅趴在他肩上,细软发丝铺散在他胸前,大壮偏了偏头,映入眼帘的是美人纤长脆弱的天鹅颈,莹白细腻,线条美得让人心颤。   “是替身也好,不是也罢,我都认了。”   男人的气息越来越近,突然耳边传来男人狠厉的声音,“总之,夫人是我的,这辈子也别想摆脱我。”   乔沅正疑惑,脖子突然传来一阵疼痛。   大壮在咬她。   乔沅呜咽一声,使劲想挣开大壮的怀抱,却被腰间的铁臂禁锢得不能动,只能被迫仰着细白的天鹅颈。   小美人吓得直掉眼泪,差点以为大壮要直接咬死她了。   好在大壮似乎很快就清醒过来了,松开箍着她的手,乔沅连忙捂着脖子退到床角。   她似乎吓坏了,水眸里蓄着眼泪,要落不落,“你发什么疯!”   大壮抿了抿唇,凑过去拿开她的手。   洁白莹润的雪肤上绽放点点胭脂,像是一块诱人的糕点,最引人注目的是上头有一个牙印,红红的一圈。   男人盯着这个烙印似的标|记,眼眸幽深。   乔沅气急,“快去拿镜子!”   等大壮拿着镜子回来,她一把夺过,紧张兮兮地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她之前太过紧张,总觉得很痛,以为都要出血了,实际镜子里呈现出的没那么严重。   咬的人刚开始确实下了力气,抱着非要留下标|记的决心,只是到底舍不得,中途又突然歇了力,因此印记边缘很浅,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能消。   乔沅最爱美了,一身雪肤莹润无瑕,似是上等的羊脂玉,若是落了疤,她都要恨死大壮了。   大壮抿了抿唇,尽管不需要,他还是转身从妆台上拿出一大堆瓶瓶罐罐。   夫人身娇体弱,饶是他平日在榻间还算控制些力气,但一场事下来,总会留下些痕迹,因而他也习惯了收集些消肿去疤的香膏。   大壮指腹挖了厚厚一层,轻轻抹在牙印上。   牙印上还覆盖了一圈啄吻的痕迹,星星点点,充分展示了那人辗转反侧,又爱又恨的情绪。   乔沅现在也觉得自己委屈死了,难道是她不想把事情说出来的吗,明明是为了他好,凭什么就被这样对待?   方才他还在祠堂对她做那样的事,乔沅现下身上还疼着,她都还没追究,结果又被咬了一口。   她越想越气,等大壮上完药,恶狠狠地推开他,“出去!”   大壮动作一顿,漆黑眼珠看了她半晌。   他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就算是装,也要在夫人面前装出些温柔的假面,如今眼神间总带着凶性,似是咬住猎物就死不松口的凶兽。   乔沅本来还在生气,被他看得又有点怕,白玉似的手指蜷了蜷,不自觉捏着裙角。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漂亮单薄的寝衣,方才见外人时只在外头加了一件披风,柔软顺滑的丝绸衣襟因刚才的挣扎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泛着粉晕的浑圆肩头。   偏她还浑然不觉,只一双水眸紧张地望着他。   她坐在床上,微微仰着头,更像一只娇贵的小奶猫了,毛色雪白,漂亮矜贵,偏偏脆弱得没有一点自保能力。   若是遇到什么不正常的主人,说不定还会被关进漂亮的小房子里,每日里穿着仙气的小裙子,得到精心照顾,但是不被允许见任何外人,是独属于一人的隐秘珍宝。   大壮还在盯着她,乔沅心里打鼓,正要默默地后退,却见他突然伸出手,帮她把滑落的领口合上。   温热指尖在雪肤上停留一瞬,然后收回。   乔沅惊得后退,却见大壮收拾好瓶瓶罐罐,转身出去了。   *   自那晚不欢而散,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   在回庄子的马车上,连绿袖都察觉到不对劲,趁着国公爷回身去取东西,连忙问乔沅:“夫人可是和公爷吵架了?”   吵架?乔沅有些迷茫,应该算是吧。   她和齐存的性情行事天差地别,在嫁给他之前,还以为婚后两人都会闹得不得安宁,然后在苟且的婚姻里慢慢蹉跎,没想到不知不觉竟过到了现在。   乔沅认真想想,这竟然还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的争执,偏偏源头还是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替身。   如今大壮还是如以前一样精细地照顾她,两人晚上也依旧同床,男人强硬地要搂着她睡,挣开一点都不行,却难得安分地不再动手动脚。   但确实是有不一样了,大壮的行事强硬了不少,节庆刚结束,他就迫不及待地安排马车回庄子,似乎一刻也不能忍受在公府待下去。   乔沅事先一点都不知情,早晨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在行走的马车上。   绿袖小心翼翼劝道:“夫妻间哪有不发生口角的,若是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   乔沅扣了扣怀中软枕上的花纹,眼睫垂下,默不作声,光线偶尔从窗帘的缝隙中挤进来,照在白里透红的脸蛋上,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绿袖看夫人这样,也不好多说,待大壮取完东西回来了,自觉地下车到后头的马车上。   大壮手里拿着一个缠枝纹样的锦盒,不知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本来行程都走到一半了,他非要折返回去。   乔沅移开视线,偏他还凑过来,献宝似的打开锦盒。   竟是一副东珠头面,在光线下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乔沅一懵,随后脸上爬满红晕,不敢置信:“你还收起来做什么!”   她还以为这东西早就被扔了,乍一看到,脑子里全是那日的荒唐画面,浑身都快烫熟了。   大壮轻轻噬咬她冒着热气的耳尖,声线低哑含糊:“扔了多可惜,夫人别惦记那支凤钗了,瞧这个多好看。”   好看确实好看,一副耳铛上还用金丝缠绕成繁复的图案,乔沅想到了什么,气急败坏道:“你还把这些珠子交给匠人师傅了?”   大壮赶忙解释:“没有,我请教了珍宝阁的师傅,这幅头面是我自己做的。”   他先是用普通的珍珠跟着匠人联系,然后才慢慢自己用东珠打造了这幅头面。   他怎么舍得让别人看到那些珠子,上头沾了夫人的气息,外人碰一下他都恨不得砍掉他们的手。   大壮观察了一下夫人的脸色,补充道:“夫人放心,做之前把珠子都洁净了的。”   ——那也不行!   乔沅摸到这幅头面都觉得烫手,唰的一下合上盖子。   如果大壮的目的是想让她不要想着那支凤钗,那么他现在达到了,因为她一想到凤钗就会联想到东珠头面,恨不得从此再不要听到关于这两样东西的字眼。   等回到庄上,整理好行头,大壮还试图把这幅头面混进乔沅平日用的首饰盒,可惜被她识破,一一挑出来,准备放到最不显眼的地方积灰。   大壮表情甚是遗憾,之后也没放弃,热衷于包办乔沅的一切衣食住行,几乎要把她身边所有的物件都换一遍,铁了心想让她与过去断绝关系。   乔沅懒得管他,随他去折腾,自己吃吃喝喝,等着他两日后恢复记忆。   她提出要去看望乔母,被大壮以“天气太过炎热,恐出门中暑”的理由挡回来,乔沅模糊感觉不对劲,但此时确实快到伏暑,不宜出门,也就没有在意。   傍晚,两人坐在秋千架上,乔沅坐在男人怀里,迷迷糊糊地仰着脑袋被他亲。   有人路过,这时候外人只知大壮是镇国公夫人跟前的红人,应是不清楚其中的亲密,乔沅惊醒,推了推他的肩膀。   大壮垂眸,按住她的手,十指交叉,加深了这个吻。   那个下人仿佛没看到秋千架上的旖旎,远远地绕了另一边的路。   乔沅这时才惊觉,她回来之后的庄子和以往已经大不一样。   按理来说,如今大壮隐藏了身份,乔沅是这庄上唯一的主人,偏偏他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把下人都换了一遍,她提出什么要求,下人得先去回报给大壮,请示他的意思。   不止如此,大壮还以夫人身边伺候的人少为由,拨了几个小丫鬟,在他不在庄上时,这几个丫鬟就寸步不离地跟着夫人。   乔沅从乔府到公府,身边的丫鬟还少过么,再多几个人也没什么,她本没放在心上,直到在一次用膳时,从汤勺的反光面看到身后丫鬟低眉顺眼的脸。   名为照顾,实则监视。   等到乔沅彻底回过神,这座庄园已经如铁桶一般,牢牢掌握在大壮手里,水泄不通。   乔沅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决定和大壮好好谈一下,偏他今日似乎有些繁忙,她在房里等得昏昏欲睡,迷糊中感觉被人抱起。   “你回来了……”   烛火下男人眉眼温和,动作轻柔地把人放在床榻上。   大壮刚沐浴完,头发还湿着,放下小美人之后,怕把水沾在床上,又回身找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拭头发。   他平日里也没这么精细,仗着身强体壮,体温高,一般就这样散着头发自然烘干,今日看夫人似乎困得不行了,想尽快弄完陪她入睡。   发尾的水珠滑过小山似隆起的背肌,汇入到衣物中,洇湿了一大片。   大壮到底不习惯做这样地精细活,用帕子粗鲁地呼噜几下,手臂上的肌肉线条随着他不耐烦的动作崩起。   可惜这散发着强烈雄性荷尔蒙的一幕没有被人看到,小美人还躺在床上困得哼哼唧唧。   大壮还以为夫人等不及了,加快动作随意划拉几下就当完事,赶紧过来抱住香香软软的小美人。   乔沅揉了揉眼睛,好歹想起还有正事,艰难地翻身坐起来,领口在这个过程中微微散开,露出雪白的肌肤。   大壮摸了摸夫人白嫩光洁的脖颈,“牙印已经没有了。”   那个牙印本就不深,涂了两次香膏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原本的地方光洁一片。   乔沅揉了揉眼睛,意识终于清醒了些,才发现大壮正盯着自己的脖子,神情若有所思。   乔沅生怕他又想扑上来咬一口,她现在想起他当时的情形都觉得心惊胆战,连忙把他的手拿开。   好在大壮看到夫人紧张的神情,很快移开了目光,似乎还不死心,在想其他能做下标记的方法。   只要不让她疼就行,乔沅松了口气,琢磨着怎么向大壮提起今日的事情,让他不要这么关着她了,她不会跑的。   正想着,突然听见他问:“今日陪小世子玩儿了?”   他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乔沅一点儿也不意外,还在想怎么开口,被他伸过来的手指勾起下巴,对上他深邃的黑眸。   乔沅心头猛的一跳。   大壮似乎想到了一个标记的好办法,压低嗓音凑到她耳边。   “夫人,为我生一个孩子吧。”   乔沅愣住,随后不敢置信转头看他:“你认真的?”   大壮仔细地观察了小美人的神色,见她眉宇间似乎有些惊惧,轻笑道:“当然不是,我知道夫人最怕疼了。”   他方才似乎只是随口一说,转头就忘了,还很认真地看她,“对了,夫人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乔沅恍恍惚惚,之前准备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没……没有。”   “没有就早些睡吧。”   男人吹了灯,体贴地扶着她躺下,又把无意识往床内侧滚的小美人拉回来,牢牢嵌在怀里。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会不会再生(先说,不会)   预警   慎看   齐存和大壮本质上是一个人。   他的构造和常人很不一样,他就像天生缺了某一方面的情感,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他几乎是极度冷情,可是对于乔沅,他却几乎把满腔情意都灌注在她身上。   对于齐存来说,因为庭哥儿的母亲是乔沅,所以他会好好培养他,也会关心他,甚至百年之后,也会把自己所有的财产留给他,但实质上,他自己也无法忍受自己的儿子占据乔沅太多心神。   而对于现在的大壮来说,他也不是想要一个后代,只是觉得若是夫人有了他们的孩子,他们之间就有了一种再也斩不断的联系,牢不可破,两个人再也不能分开。   这种极度病态的情感,注定要比旁人少了许多乐趣,他感受不到旁人的情意,也不能回馈同等的情意,似乎世界里只剩下这个娇弱的,漂亮的美人。   但这或许正是他的乐趣所在呢。 第68章   乔沅昨晚本想提让大壮别再监视她的事,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他糊弄过去,第二日她早晨起来,大壮已经上值去了。   乔沅缩在被子里, 兀自琢磨了会儿,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用完早膳把大壮安排在她身边的四个丫鬟都召集过来。   她穿着软银如意纹轻罗裙, 黛眉红唇, 明眸映着仿佛湖光水色, 清澈得不可思议。   “本夫人身边不缺人伺候,你们该回哪儿就回去吧。”   乔沅一本正经道,身旁的绿袖适时站出来, 给四个丫鬟一人发了一袋沉甸甸的赏钱。   她作为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常和庄子里的人打交道,比夫人还早些察觉到不对劲, 原以为只是小夫妻寻常的一次口角, 但看着这些日子的情形,越发觉得心惊胆战。   如今夫人要把这些人打发走, 绿袖忧心忡忡,总觉得按照国公爷的性子, 事情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结束。   乔沅原以为没这么好办成,没想到四个丫鬟只面面相觑了会儿,向她行了礼:“是。”   然后真就走了。   乔沅一愣,难道大壮也意识到自己的管控有多过分了?   那这样看,还算有救。   乔沅哼哼,松了口气, 嬷嬷带着庭哥儿过来时,她还很高兴, 决定带着小崽崽去院子里玩儿。   小崽崽长得越□□亮了,头发乌黑,眼睛雪亮,看人时很有神,任谁看到也会感慨这孩子养得很好。   他还小小一团时,长得像乔沅,粉雕玉琢的,如今大了些,眉眼间又依稀可以看出齐存的影子,尤其是鼻子,笔直高挺。   绿袖带着几个丫鬟收拾出门的东西,小崽崽好奇地看着,大概知道是漂亮亲妈要带他出去玩,兴奋得不得了。   虽然乔沅总是仗着他年纪小欺负他,但小崽崽从来不记仇,从小就黏乔沅,每次都扑闪着眼睛贴过来。   一行人出门时光线还不是很烈,丫鬟在草坪上铺了一条绒毯,放上些糕点,清风徐徐,空气中都是花香。   乔沅悠闲地坐在树下编花环,小崽崽实在精力旺盛,怀里抱着谁都不让碰的宝贝球球,眼睛亮晶晶爬到漂亮亲妈腿边。   乔沅低头,无奈地接过球球,往院子里扔。   小崽崽兴奋地跑过去捡,他路都走不稳,巍巍颤颤的,偏霸道地不让丫鬟扶,摔了也不哭闹,只会红着眼眶往香香软软小美人怀里钻。   若是乔沅亲亲他,他就揉揉眼睛,很快又笑起来。   是只很可爱,很容易满足的小崽崽了。   光线从树叶间隙漏下来,在轻罗裙上分割出一道道细碎的光斑。   等到阳光炙热起来,母子俩都玩得心满意足,待要打道回府时,乔沅发现自己遗落了一只耳铛。   耳铛到底是私密物,庄子上不只有丫鬟,这只耳铛价值不菲,一看就知道主人是谁,若是被外男拾去了到底不好,绿袖赶忙张罗几个丫鬟四处找找。   草坪上没有找到,旁边是一座小假山,乔沅倒是想起方才小崽崽贪玩钻进去了会儿,也许被挂在他衣服上,然后落在了假山里。   她没有叫住不远处的绿袖,起身自己进了小假山,果然在一处石上找到了。   正要出来,就在假山口撞见有人张头往里探。   是本该早上就打发走的四个丫鬟之一。   一股寒意突然袭上乔沅心头。   那丫鬟见自己被发现了,脸上闪过一抹惊慌,就要逃走。   乔沅捏紧手上的耳铛,“站住。”   丫鬟不敢不听,身子顿住了。   乔沅缓缓走近:“早晨不是让你们离开了吗?”   府上丫鬟都知道,夫人虽然娇贵了些,但只要好好当差,夫人并不会随意发火。   比起其他权贵人家动辄打骂下人,镇国公府月例丰厚,时不时还有赏钱,主子好说话,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去处。   因而这丫鬟见夫人头一次冷脸,只犹豫了一瞬,什么都交代了。   “是大人吩咐奴婢们这样做的,若是夫人让我们走,只管面上应着,背地里还跟着夫人,不叫夫人发现即可。”   丫鬟只是听命行事,乔沅也不想为难她们,尽量稳住颤抖的声线:“你走吧。”   丫鬟诚惶诚恐地离开了。   这个疯子。   乔沅脸色有些白,站在原地缓了缓,抬脚走出假山。   不远处的绿袖注意到夫人的异样,连忙跑过来:“夫人,怎么了?”   几个惯常在乔沅身边伺候的丫鬟也赶紧围过来,脸上尽是担忧。   乔沅扫过众人的脸,又看向周围。   阳光明媚,一草一木都是熟悉的模样,偶尔还有别处当差的下人路过,都不是那几个丫鬟的脸。   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可是经过方才的事,再寻常的环境,乔沅却总觉得有人在暗处冷冰冰地看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像是监视一个囚犯。   乔沅掐了掐指尖,“你们带小世子先回去,我去一趟书房。”   她脸色不太好,绿袖眼神担忧,但没有多说,按她说的做。   乔沅记得大壮昨日说今天不会出门,她到书房的时候,果然看见男人坐在桌前处理公务。   他穿着一身暗墨色锦袍,俊眉深目,眉间微皱,认真工作的时候,身处高位的气势不自觉就散发出来。   小美人嫌这里无趣,很少主动过来,因而大壮一开始听见声响,还以为是哪个毛躁的下人,皱着眉抬头,见是夫人,眉目一下舒展开。   “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   乔沅板着脸走近,没有说话。   小美人平日里只吃吃喝喝,没什么不顺心的事,很少露出这幅神情,漂亮的唇瓣紧抿着。   大壮心里转了一圈,大概就猜到是什么事了,沉默了一下,起身迎上来。   乔沅绕过他,来到桌前,拿开最上面的书,果然见下头还有一幅画。   画的是她头戴花环扔球的样子,精致的下巴微微仰起,连纤长的睫毛都画出来了。   乔沅回忆了一下,怎么也想不起当时除了她们一行人还有谁在场。   大壮见她发现了,竟然一点都不心虚,从后面半搂着小美人,凑到她耳边道:“这人画得一点都不像,眼睛没有夫人大,鼻子没有夫人挺。”   他看看画,看了看小美人,语气更不满了,“夫人的唇如樱桃般鲜嫩嫣红,画师竟然用这种朱红颜料敷衍我。”   他似乎还能挑出上百处错误,乔沅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够了。”   她认真道:“你不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有点不正常吗?”   她漂亮的眉尖颦着,水眸莹润,神情恼怒地看着他。   大壮眼里倒映出她昳丽的眉眼,忍不住凑近她的脸:“怎么不正常?”   乔沅尽量忽略他的气息,和他讲道理:“你不让我出门,我都听你的了,但是在自己家里,你还要找人监视我。”   她越说越气,恨恨地瞪他,“还画这种画!”   大壮慢慢收敛了笑容,也很认真:“外头有什么好的,每回夫人去参加什么宴会,回来不是也会抱怨无趣么?”   不想出去和不能出去完全是两码事好吧,乔沅气呼呼瞪他。   大壮继续说道:“至于那些丫鬟,夫人就当她们不存在就好了。”   他摸了摸夫人的脸蛋,“其实夫人本来就没察觉吧,我找的人都是有些功夫底子的,夫人就和以前一样就好了。”   乔沅不敢置信地看他。   大壮叹了口气,忽然紧紧地抱着她:“我只是太害怕了,外头坏人那么多,一次两次不行,总有一天夫人会被他们骗走的。”   说了半天,这些都是他自己的臆想,就因为这些臆想就可以这样对她?   乔沅气得推开他:“难道你还能这样关着我一辈子么?”   “为什么不能?”大壮看着小美人水滟滟的眼神,突然笑了,“难道夫人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吗?”   乔沅疑惑地看他,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大壮的神情很怪异,似急切,又似不忍看到夫人伤心,“国公府里那座小楼,夫人以为只是小楼么?”   他语气恶劣,即将揭穿情敌的真面目,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那才是真正为夫人准备的金屋呢,谁能想到,正直威猛的镇国公,私底下却是这样一副险恶的心肠。”   “……”   乔沅此刻心情复杂,猝不及防就看到大壮在她面前自曝,一时不知道是该生气自己差点就被圈|禁,还是该同情即将恢复记忆的齐存。   大壮温柔地抱住小美人,毫不留情地甩锅情敌。   “夫人不要怪我,若不是那个死人,我也想不到这个法子。”   不,就算没有他,你也想得到。   乔沅脸色很奇怪,偏偏没有大壮想看到的失望和伤心。   他唇角笑意慢慢消失,内心荒凉。   “原来,同一件事,他可以做,我做了夫人就这样生气,我在夫人眼里算什么?”   “……”   乔沅累了,懒得和他掰扯,“你撤不撤掉那些人?”   大壮硬着头皮为自己争一口气:“不撤。”   “好。”小美人气得狠狠咬他一口,“你别后悔。”   --------------------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明天中午12点左右补剩下的orz 第69章   绿袖发现国公爷和夫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 她隐约猜到应是和那天夫人脸色不好的事有关。   两人似乎发生了争执,夫人还让她把卧房内公爷的东西收拾出来,送到书房去, 表示自己的愤怒程度。   乔沅有预感,若是这次退让, 大壮不知道还有什么折腾法子, 三日之期快到, 乔沅只想安安分分地过完这剩下的日子。   分房睡的第一晚, 半夜她就听到窗外有什么声响,只是她提前让人把窗户锁了,外面人进不来, 踌躇了会儿,还是没了动静。   不想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乔沅之后没再出门, 只待在房里, 还吩咐若是大壮来了就拦着。   来庄上汇报公务的属下战战兢兢地感受到书房日益焦躁的氛围,苦不堪言。   两人之间就这么僵持着。   这天乔沅用着早膳, 感觉绿袖的神色有些别扭。   她很早就跟着乔沅身边,性格稳重, 鲜少有这样的时候。   乔沅好奇问她怎么了,绿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夫人,今日庄子上来了一个奇怪的女子。”   乔沅眼神疑惑。   绿袖吞吞吐吐道:“她自称……是国公爷的未婚妻。”   齐存的未婚妻?   乔沅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和绿袖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她自然是清楚齐存之前没有婚配, 那这个所谓的未婚妻,最多可能是大壮刚失忆那会儿, 还没到这庄上来之前的事儿。   绿袖脸都憋红了,“这女子现下还在门房那里,夫人要见见吗?”   乔沅突然问:“他去哪儿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绿袖如实回答:“国公爷今早有要事出门了,走时还想见夫人,那时夫人还没起,奴婢记得夫人的叮嘱,拦着没让进。”   乔沅没说话。   绿袖忍不住道:“可要先把那女子打发走?”   乔沅粉白手指捏着衣带绕了绕,水眸看向窗外,心不在焉道:“不用,又不是我的未婚妻。”   绿袖不敢说话,半晌又听夫人说:“你让人去知会他一声。”   乔沅没打算出面,照例窝在屋里躲暑,傍晚时趁着外头凉快些了,才出来走走。   谁料走到一处池塘时,看见一女子在摘莲蓬。   绿袖的脸色霎时就变了,她早上是见过这女子的,乔沅注意到了她的神情,心下也有了猜测。   乔沅想了想,让人把那名女子带过来。   那女子衣着朴素,但眉眼清秀,怀中抱着一个包裹,好像是长途奔波赶过来的。   乔沅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惶惶地回了一句秀秀。   绿袖先憋不住了,忍不住开口:“听门房说你是来寻一名叫大壮的男子,你是他什么人?”   秀秀见眼前这个美人气质不凡,以为是庄子主人的妻妾,想起同乡的信中说大壮在此处当长工,连忙回道:“我是他的未婚妻。”   乔沅一眼就看出她在说谎。   不对劲。   乔沅看着这女子飘忽的眼神,脑子闪过一道灵光。   果然,身后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乔沅被人从后半抱住,伴随一声叹息。   “夫人,你终于出来了。”   乔沅反应过来:“你是故意的?”   整个庄子都在他掌控之中,若不是有意,这个秀秀怎么可能留到现在。   大壮心满意足地抱着乔沅,供认不讳:“没错。”   乔沅躲了他一天,大壮知道她还在气头上,不敢硬闯,只能想法子引她自己出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大壮埋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焦躁迫切的心绪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像是身体里空虚的另一半被填满。   一旁的秀秀愕然地看着方才还以为是庄子主□□妾的美人被男人霸道地揽在怀中。   大庭广众之下,他竟一点都不收敛,高高大大的身子完全圈住了小美人,铁臂箍在她腰间,从始至终都没看过来一眼,仿佛有瘾似的只顾埋头吸小美人。   再看几乎被他盖住的乔沅,虽然脸色不虞地想推开他,可是这行为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适应,仿佛做过千百遍似的。   秀秀不敢细想,乍一见到寻了许久的大壮,却几乎不敢上前相认。   之前在村子里的时候,他没有记忆,跟着村民一起下地上山,衣着简朴,眉宇间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茫然和焦躁。   但眼前的大壮却完全不一样。   衣角处暗金线绣成纹样,低调中透着奢华,明明还是一样的五官,神态却仿若两人,多了一丝上位者的气势,黑眸熠熠,就像是有了追逐的方向。   若说之前还是打盹儿中的猛兽,现在则已是完全睁开兽瞳,爪牙锋利泛着寒光,随时准备着杀死和它抢夺所有物的对手。   秀秀对自己的计划隐隐有一丝后悔,但想到这一路的周折,到底是不甘就这样放弃。   当初大壮还在村里时,她见他健壮能干,若是跟了他以后日子定然好过,就心动了。   可惜没多久大壮就去了上京,秀秀辗转反侧,想着他反正失忆了,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赌一把,咬咬牙也跟着过来。   她下意识不敢想如今大壮通身的气派似乎极富极贵,怯怯地上前一步,“大壮哥……”   大壮瞥了她一眼。   未出口的话就这样被扼在喉咙里,秀秀浑身汗毛竖起,竟从这一眼中看到冷冰冰的杀气。   男人到底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只一个不刻意收敛的眼神,就让只是一个普通村民的秀秀霎时脸色僵白。   大壮现在只想和心心念念的夫人好好温存,偏偏总有不长眼的人来打扰,他面无表情地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眼烦的旁人终于都打发走了,大壮只觉整个世界都是夫人身上幽幽缠缠的香气,忍不住低头碰了碰那香软细滑的脸蛋,却被推开脸。   乔沅今天一整日都蔫蔫的,午膳时连最爱的冰沙绿豆都没吃几口,没想到一整日的不安都是被耍了,就觉得自己仿佛个笑话。   “你……为什么要骗我?”   大壮见她脸色不好,心头一慌,赶紧解释:“夫人,方才那人都是胡说八道,压根不是我的什么未婚妻。”   “我那时被几个村民捡了回去,她也是那个村子里的人。”   “我压根都没同她说过话,她许是看我失忆,编这样的谎话来诈我。”   他听说庄上来了一个自称是他未婚妻的人,只嗤笑一声,大概猜到那名女子的用意,无非是趁着他失忆,编些漏洞百出的话来唬他。   他本想让人赶出去,想到现在还躲着他的夫人,干脆将计就计。   乔沅眼眶湿润,拍掉他的手:“哪有什么姑娘,我生气的从来就不是什么这个。”   她在意是大壮如今居然也会骗她了,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的。   不管发生什么争执,都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乔沅从来没有想过要把第三个人牵扯进来。   但大壮明知道那姑娘是假的,偏偏还让她出现在自己面前。   哪怕这件事不是大壮策划的,但是他在其中推波助澜,在乔沅看来就是合伙骗她。   现在只是骗骗她,将来是不是还要欺负她,不给她饭吃,不给漂亮衣服穿,然后还要带着其他女子到她面前来炫耀?   乔沅越想越气,哪怕一点道理也没有,她也固执地仿佛看到孤单的自己在寒冷的冬夜,惦着脚尖趴在窗户上看里头其乐融融的场景。   想到自己早上听到消息时一瞬间的失神,她眼眶气得更红了:“幼稚!轻浮!”   大壮本来着急忙慌想哄她,听到这话,那股郁气又升上来了,冷笑道:“是,我是轻浮,不如夫人您亡夫成熟稳重。”   他又哪壶不开提哪壶。   乔沅只觉得脑袋都有点疼,怕自己再待下去要忍不住谋杀情夫,转身就走。   大壮着急地拉住她:“夫人去哪儿?”   乔沅拉开他的手:“去我娘那儿住几天。”   左右男人这两天就要恢复记忆了,到时候他自然会去找她。   大壮黑眸闪过一抹戾气,沉声道:“不行,我不允许。”   他这样霸道,一点儿也不觉得骗她有什么不对,乔沅气得扯他头发,都扯下来好几根了,他还不放手。   “你骗我还有理了?”   大壮原本的动作一顿,慢慢直起身子,忽而冷笑道:“是,我是骗了夫人,可是夫人中计了吗?”   乔沅一愣。   大壮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莫名透着一股难过:“我从早上听到那女子的消息就赶回来了,想着夫人会不会有一点在意。”   “可是没有,我用这女子引夫人出来,在暗处等了一天,夫人都没出来看一眼。”   寻常人家,若是听说情人与旁的女子有纠葛,不是应该早就冲出来了吗。   温热的大手一点点从脸上离开,温暖的触感慢慢降下来,乔沅下意识抓住他的手。   对上那双沉重的黑眸,她唇瓣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   说什么,说她潜意识清楚大壮不会真正背叛她,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   但是大壮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和心心念念的夫人早已是密不可分的联系,他看似强势,金屋藏娇,时时刻刻掌握夫人的行踪。   但实质上,在这段关系中,他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才会迫切地抓住一切机会来试探她。   大壮看着说不出话的夫人,缓缓放下拦着她的手:“好,夫人想走就走吧。”   他后退一步,长身玉立,眼里的温度慢慢褪去,“正好我和夫人都需要冷静一下。”   *   乔沅带着小崽崽回了乔母的宅子。   她神情难得恹恹的,漂亮的眉眼耷拉着,还透着不易察觉的焦躁。   乔母往她身后看了看,见她身边跟着几个眉眼陌生的丫鬟,拍了拍女儿的手。   “可是吵架了?”   乔沅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这倒是稀奇。   前几次乔沅来看她的时候,身边总跟着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仿佛影子似的寸步不离,乔母忙私下问这是怎么回事。   乔沅迟疑了下,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是没瞒着她。   乔母自然大吃一惊,但齐存没死是好事,她默默消化几日,之后也没声张。   “他对你有多上心,我是看在眼里的。”乔母忍不住道,“你平日里脾气多娇纵,他都受得住,若不是什么大事,偶尔低一下头也无妨。”   乔沅垂眸,没有说话。   乔母见女儿精神不济,也有些心疼,倒是不说这些话了,只说多住几天陪陪她。   庭哥儿很少被带到乔母的宅子来,此刻眼神滴溜溜地打量着陌生的地方,倒是也不害怕。   乔母自然是欢喜极了,连忙张罗小厨房去弄些小孩子喜欢吃的东西,领着外孙去逛院子,留下乔沅一个人静静。   乔沅歪坐在软榻上,云鬟微散,碎发堆在玉雪脸颊边,随意拿本书盖住自己的脸,丫鬟们都以为夫人睡熟了,实际她清醒得很。   往常这个时候大壮应该下值回来了,她也正好从午憩中醒来,意识昏沉,下巴搁在他肩上,听他用低沉的嗓音说起今日在外头遇上了什么有趣的事儿。   他原本不是这样,只是很早之前有一日听乔沅说在府上太过无聊,但寻常她不愿动弹,从此外出时便处处留意着,恨不得带上她那双眼睛一起去看。   很难想象,外表威严的大男人也会如寻常妇人一般说些八卦小话。   乔沅在榻上翻了个身,突然勾起唇角,很快又意识到了,连忙抿了抿唇。   白天阳光明媚,临近晚膳时,外头突然开始变天,雷声响动,眼看就要有一场雨。   乔母带着庭哥儿回来了,老远就听到热闹,似乎是摘了许多瓜果回来。   一大群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庭哥儿一马当先,兴冲冲地跑进来,后头乔母和丫鬟还在小心地叫着慢点。   乔沅察觉到动静睁开眼,就见她亲崽捧着个翠绿的小西瓜,白嫩脸蛋红扑扑的。   “娘,吃……”   那西瓜个头不大,但他两只白胖小手和西瓜相比还是太小了,也不知一个小崽崽怎么捧回来的。   乔沅揉了揉儿子的脑袋,觉得手感不错,又薅了把,直到把他头发都弄乱了才收回手。   他长得玉雪可爱,睫毛纤长,皮肤是和亲娘如出一辙的白嫩,头发蓬松的样子更让人想欺负了。   可爱的人类幼崽真的好治愈啊,尤其这还是她生的,想到这里,乔沅的心情都好了些。   乔母跟在后头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进屋,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笑,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刚摘下来的瓜果极为新鲜,皮薄肉厚,用冰凉的井水洗净,装在小盒里,颜色各异,还带着水珠。   府上瓜果结得多,乔母平日里一个人住吃不完,这下女儿和外孙一起回来,可不得使劲薅。   乔沅吃了一瓣甜瓜,忍不住开口:“娘,若是您平日一人住着觉得冷清,倒不如寻个相好的,免得这偌大的宅子总是静悄悄的。”   乔母才年四十左右,加之保养得宜,有颜有钱,不管是再嫁还是养个小倌,都不是难事。   乔母听了这话,嗔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方才庭哥儿身上掉下来的,我怕弄脏,就先收起来了。”   是一只银镯,“平安如意”字样,末端缠红线,三个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乔沅盯着看了会儿,才想起这是之前丫鬟说的从齐存旧物中找的东西,居然又被庭哥儿戴出来玩儿了。   她没放在心上,正要让绿袖先收起来,下一瞬却听乔母道。   “多少年前的东西了,难为你这丢三落四的性子,居然还保留着。”   乔母以为这镯子是女儿给外孙的,看向乔沅,却发觉她神色怪异。   “这是我的镯子?”   乔母奇怪道:“不是你的是谁的,这镯子是你六岁那年生辰我请人打的,可惜后来掉了一只,我就把这只收起来了。”   她还在想这只镯子是如何到乔沅手里的,却见女儿神情不对。   “娘,你还记得你把这只镯子放哪儿了吗?”   乔沅的首饰太多,对这个小时候戴过的镯子一点印象也没有,但乔母记得很清楚。   大抵为人父母的,总对自家孩子身上的东西特别注意,就连乔沅小时候的襁褓乔母都保存着,更不要说是生辰特意打的礼物了。   索性乔母离开乔府时把觉得要带的都带了,她略一思索,还真想起来,命人去库房取一个檀木盒子。   胸腔里的心跳不自觉加快,鬼使神差的,乔沅突然想起之前在府上落水时模模糊糊闪现的画面。   乔母疑惑:“可是这镯子有异?”   乔沅想起之前闪过的那个猜测,可是到底觉得太过离奇,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当时听到齐存说没去过苏州,也就没多想。   可是如今这个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丫鬟很快取了东西来,这下乔母也诧异了,这镯子不是在女儿手上吗,那这盒子里是什么?   母女俩对视一眼,乔沅深吸一口气,打开盒子,里头赫然躺着一只一模一样的银镯。   乔母惊讶,把两只放在一起对比,确实是一样,连当年她让师傅在隐秘的一侧刻上的生辰八字都合上了。   这两只镯子确实是一对。   乔母纳闷,“你在何处找到了丢失的这只?”   在齐存的旧物中。   乔沅的指尖微微颤抖,努力冷静下来:“娘,你还记得这镯子是何时丢的吗?”   乔母见女儿神色神色有异,也郑重起来,努力回忆。   “是你六岁那年,我们全家还在苏州的时候,你生辰刚过,恰逢城外有一个踏青活动,你非闹着要去,还在河中落了一次水,回来这镯子就丢了。”   难怪。   难怪齐存说没去过苏州,那边的踏青风俗的终点是数十里外的一座山,离苏州城已经很远了,倒是离临近的云州比较近。   云州一向是军事重地,一年四季都在招兵。若是齐存是在那一年参军,目的地极有可能就是云州。   那么在途中遇上踏青的苏州游人就不奇怪。   那么,若是少年齐存遇上……落水的她,也有可能。   乔母神色严肃:“阿沅,发生什么事了?”   乔沅唇色浅淡,纤长鸦睫轻颤,打下一道浓密的阴影。   “娘,你还记得顾重吗?”   在乔家还在苏州时,顾重一直是乔府的小贵客,是乔沅的青梅竹马,乔府也因他对顾府帮助良多,甚至后来重逢乔沅一开始也对他不设防。   ——一切都是因为顾重救了落水的小乔沅。   “若是,当年落水时救我的人的是齐存呢?”   乔母神情愕然。   *   这一天心绪起伏太大,晚间乔沅躺在榻上,实在睡不着,干脆起身披了件雪青外衫,让人别跟着,独自出了门。   乔母的作息规律,晚上睡得早,整个宅子的熄灯时间也早,这时已经非常安静,乔沅耳中只听到自己落在青石板路上的脚步声。   今夜的月色难得的亮,湖水波光粼粼,倒映在乔沅脸上,映出一片莹润无暇的雪肤。   乔沅垂眸,说不上现在是什么心情。   她记起初见齐存领军进京,他们在城门的第一次遇见;记起他来乔府提亲时,把那支凤钗硬塞到她颤抖的手上。   记起他误以为她和顾重私奔时,在破庙找到她时的阴沉脸色……还有他奉命去剿灭二皇子党,临行时笑着说三个月后就会回来。   原来他们的羁绊早在多年前就埋下。   凉风习习,乔沅低着头,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直到手臂微凉,乔沅慢慢回过神来,准备回房,却不防一转身,看到不远处石阶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看了她多久。   乔沅忽然眼睛有点酸。   那人见自己被发现了,才慢慢走过来。   他身姿健壮,穿着暗色锦袍,气势沉稳,行动间肌肉勾勒出流畅的线条。   乔沅突然心跳如鼓,直到被揽入温热的怀抱,周身都是熟悉的气息。   大壮低头看着乔沅:“夫人,跟我回去吧。”   半晌,乔沅才慢慢回:“你不是说让我们都冷静一下吗?”   她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大壮语气晦涩,“我想好了。”   乔沅没有吭声。   “不管夫人喜不喜欢我,只要我活着一日,就要缠着夫人一日。”   他的手臂越收越紧,力道大得乔沅都感觉有些疼了,她难得没有推开。   大壮低头亲了亲夫人的头发,握住她的手。   他掌心结着厚茧,是艰苦的行军生活磨出来的,手掌大,几乎要盖住乔沅的手。   “所以,我现在要给夫人一个机会。”   乔沅感觉手上被塞了一个东西,举起手来一看。   是一把匕首。   她掌心皮肤细嫩,手指如嫩葱般搭在古朴花纹的刀鞘上,一柔嫩一锋利,竟透着一种奇异的美感。   大壮神情晦涩,“夫人若是现在杀了我,以后就自由了。”   他语气一转,突然迸发出一股狠厉,“若是我今日没有死,那夫人以后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我,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乔沅突然很想哭。   豆大的泪珠不住地从水眸里溢出来,挂在眼睫上,像是细碎的水晶,啪塔啪塔落下来,眼尾和鼻头都泛着红晕,抹晕了的胭脂般。   “夫人现在选吧。”大壮动作轻柔地为夫人擦眼泪,他语气温和,又像是逼迫。   “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可再没有了。”   大壮顿了一下,还是缓缓道:“就像这几日一样,不,或许会更过分,我会把夫人藏起来,再也见不到外人,时时刻刻都在我的视线之内。”   乔沅泣不成声,大壮难得没有慌慌张张地哄她,只低头不断地亲亲她脸颊。   好半晌,她抹了抹眼泪,抬头看他,“好。”   她放开手,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与此同时,她伸手往前一推。   大壮对她从来没有防备,若她是个刺客,他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他猝不及防落入湖中,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是会水的,但没有挣扎,慢慢往下沉。   又传来扑通一声。   原本没有动静的大壮猛地睁开眼,手脚一动,飞快游到乔沅身边,抱住她冲出水面。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蕴含怒气的话还没说完,大壮猛地被捧住脸,乔沅和他额头相对,水眸潋滟。   “你想起来了吗?”   大壮一愣,“什么?”   下一瞬,他又随着乔沅沉入水中。   湖面反射了一部分光亮,湖里有些暗,但乔沅莹白漂亮的脸蛋在这种朦胧中仿佛发着光。   她的发髻都散开了,浓密的发丝漂散在水中,和男人的纠缠在一起,随着水波荡漾。   湖水冰凉,唯有两人贴在一起的体温却仿佛着了火一般的热,两人如末日下的情人般紧紧相拥。   两人越来越往下,窒息的压力传来,全身都躁动地传递着危险的信号。   在濒死的压力中,眼前的迷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极速褪去。   大壮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乔沅。   乌发雪肤,容光清曜,眸光水滟清亮,仿佛会说话般,和遥远记忆碎片中落水的小姑娘渐渐重叠,又一如初见城门模样。   哗啦——   平静的湖面被划破。   乔沅气喘吁吁,水珠滑过淡红的唇瓣,湿发贴在脸颊,又问一遍,“你想起来了吗?”   齐存脸色怔怔,紧紧地抱着她,嘴唇微微颤动,喃喃:“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他的心上人,他的妻子,他一辈子的珍宝。   他怎么会忘记。 第70章   两人回到住处, 绿袖不放心夫人,此时还在还在房中等着。   齐存抱着湿漉漉的乔沅进了内室,瞥了她一眼:“让人烧些热水来。”   绿袖敏锐地察觉到男人身上气势更深沉了些, 心里一转,脑袋垂下:“是。”   待她出去了, 齐存才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见她只抓着他衣襟不肯抬头, 不禁笑出声:“媳妇儿, 她们都出去了。”   玉白手指动了动,乔沅还是埋在他怀里。   齐存忍不住空出一只手去摸她脑袋,稀罕得不得了, 直到乔沅烦不胜扰,抬起头瞪他一眼。   她刚哭了一场,此时眼眶还是红红的, 嫌丢脸不肯让人看见, 才肯让他抱着回来。眼眸水洗一样,黑白分明, 瞪人的时候神态十分娇气。   齐存心里一软,想到这段时日的波折, 心知这小娇娇也受了委屈,不敢再惹她,只好帮她把湿衣裳脱下来。   她一身皮肉软糯如白玉糕,因接触到冷气还泛起了红晕,在齐存眼里就像一块泛着香气的诱人糕点。   偏这块糕点还没有一点自知之明,觉得冷, 不住地往他怀里缩。   齐存自认为自己不是圣人,于是心安理得地埋头啃了一口。   乔沅受惊似的看着他, 水眸睁大。   齐存察觉到她的目光,不仅不松口,舌尖在周围打转,细细密密地舔舐了一圈,加重痕迹。   他衣裳都没换,周身还在往下滴水,已经完全顾不得了。   这真的很齐存了。   乔沅被他用干净衣裳包住身子,手指扯着他湿漉漉的头发,一时不知道是先斥责还是先推开,迟疑了下,最好只好红着耳尖任他去了。   好在下人很快放好热水,齐存怕她着凉,不敢耽搁,厚着脸皮提出一起洗,遭到义正言辞的拒绝,只好悻悻作罢。   等到两人都折腾完,乔沅穿着干净舒适的寝衣,一头青丝铺散在枕上,面容稚艳,这才有空问齐存失忆前是怎么回事。   齐存皱眉沉思。   乔沅看穿了他的打算,扯他头发:“不许骗我。”   他总是不想将外头这些事告诉她,恨不得她什么也不用想,只需要吃喝玩乐就好。   乔沅漂亮的唇瓣紧抿,显然很不满。   齐存看到她这幅模样倒是笑了,凑近过来:“这么凶啊?”   乔沅目光严肃。   齐存卷起她一缕头发,温凉丝滑,手感很好,他坦白:“当时的副将是皇帝的人,不小心遭了他的暗算。”   那副将明面上是李珉的人,齐存斩杀了李珉,他为主报仇,实际他是听命于皇帝。   齐存说得漫不经心,乔沅惊讶地瞪大眼。   皇帝对外一直表现得非常看重齐存,加官进爵从不吝啬,为何还想杀他?   齐存伸手,乔沅自觉地滚进他怀里,他胸膛气息火热,随着说话一起一伏。   “看重是真的,忌惮也是真的。皇帝膝下两个成年皇子死的死,废的废,只剩下几个幼子,他时日无多,自然不想给继任者留下一个威胁。”   乔沅有些着急:“既然皇帝想杀你,那你如今岂不是不能恢复身份?”   万一又遭到刺杀怎么办?   齐存低头看她,见她细眉轻颦,忍不住又笑:“担心我?”   乔沅点点头。   齐存心里美滋滋,失忆之前逗这小娇娇说些软话可不容易,他忍不住在她红润唇瓣上亲一口,满足道:“放心,他现在不会想动手了。”   见她脸上有些疑惑,齐存没有一点不耐,细致地掰碎给她听。   “若是我死了倒也罢了,但如今我没死,皇帝自恃没有被我察觉他的计划,不想再废力气,他还要留着我制衡他死后的朝局。”   且皇帝如今想杀他也没那么容易。   乔沅似懂非懂,琢磨了会儿,只知道齐存如今没有危险了,回过神来,却发觉自己衣襟散乱,莹白肌肤若隐若现。   她连忙把在自己颈间乱亲的脑袋挖出来:“我还有一个问题。”   齐存忍得眼睛都有些红了,威胁地蹭了蹭她的腿,示意快说,不然待会儿就没机会了。   乔沅只觉得腿上被蹭到的那一片肌肤烫得吓人,她尽量忽略脸上蒸腾的热气:“那日后你不会再失踪了吧?”   齐存沉默片刻,突然收拢手臂,乔沅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到他在耳边的低沉声音。   “对,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   齐存所料没错,镇国公死而复生的消息在上京掀起轩然大波,但皇宫内除了惊愕,倒没什么别的态度,还下诏他进宫一趟。   齐存之前对外宣称在对战二皇子李珉时受了重伤,这段时日都在修养,伤一好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复命了。   皇帝寝宫内药味浓重,掺杂着人体从骨子里渗出的腐朽气息,闷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皇帝艰难地枕在榻上,看着这个大难不死的镇国公,眼神复杂。   这是他以前最欣赏的后辈,甚至在地动中救过他的命,但也不耽误他对副将下达那道命令。   死里逃生,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齐存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属于臣子的恭敬,似是一点都没察觉自己受伤的蹊跷,“陛下保重龙体,大霁朝还需要您。”   任谁看到寝殿内的情形,都知道这不过是托词罢了。   皇帝听了这话倒是很高兴,他越是察觉到死亡临近,越是恐慌,脾气也暴躁,殿内每日不知要拖出去多少人。   但他再不想死,也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艰难地让内侍扶着起来,示意齐存上前。   “朕已经时日无多,来日新帝登基,还要仰仗镇国公的辅佐。”   *   皇帝驾崩了。   镇国公府接到消息是在深夜,乔沅才睡下不到两个时辰,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睁眼时就看到齐存已经在穿衣裳了。   皇帝驾崩不是小事,新旧交替,今后上京的顶层权利结构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齐存回过头,见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眉宇间还残留着春|情,眼神却是茫然不安,忍不住回身帮她把滑落的绒毯裹紧。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他的声线低沉浑厚,带着让人安心的味道。   乔沅见他这么镇定,也渐渐放松下来,在他肩头蹭了蹭,实在倦累,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此时还是深夜,宫内灯火通明,文武百官并皇亲贵戚都候在殿外,个个身着素服,神情肃穆。   皇帝的灵柩停在寝殿,内侍的脚步几乎没有声音,匆匆进出。   等到天微亮,殿内的动静终于平静下来,外头的人们神情一震,果然没多久就看到殿门打开。   几个威望显著的大臣走出,其中一道健壮的身影尤为突出。   一个小太监弓着腰牵一孩子跟在后面,大太监目光一扫,见人员齐全,宣读遗诏,尖利嗓音刺耳,吓得那小孩面色发白。   “皇四子李兴德行出众,宽厚仁善,着继皇帝位,另封镇国公、李太师、恭亲王为辅政大臣,其余不在令中者,皆按此令行事。”   皇四子虽说天资平庸,如今才九岁,但他已是众皇子中最年长的了,先帝选他也不奇怪。   恭亲王与先帝是同胞,德高望重,李太师文治突出,资历深厚,镇国公手握重权,功勋卓著,无人有异议,皆齐身跪拜。   天色大亮。   众人拜毕,适才抬起头,镇国公逆着光,身躯挺直,暗纹衮服用金线绣着日月。   另两位辅政大臣都是年过半百,鬓角微霜,独他身形精壮,精气饱满,眉眼鬓角皆黑得惊人。   众人险些被他腰间玉带反射的曦光晃花了眼,神情恍惚。   谁能想到,当年一个参军入伍的泥腿子,当初领军进京时还有多少自诩为老牌世家的贵族看不上,一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如今竟走到了这个位子。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更新 第71章   五年后   苏敏是最近加入镇国公府的幕僚, 不幸的是,刚到府上就遇上了朝堂上的一个大难题。   案桌前的男人着暗色锦袍,宽肩长腿, 面色冷凝,他气势深沉, 压得底下一众幕僚大气不敢出。   苏敏背后都冒起一阵冷汗, 小心环顾四周, 见周围前辈同僚都是如他一般窘状, 越发小心翼翼。   沉闷的气氛被一阵落在木质结构回廊的轻盈脚步声打破。   苏敏暗中皱眉,哪个不懂事的下人在书房重地冒失。   却见周围前辈同僚紧绷的身体不约而同地放松下来,苏敏正疑惑之际, 却见上首的镇国公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这就完了?苏敏正茫然,被身旁的同僚好心拉了一把,他敛眉行了个礼, 躬身退出。   跟着众幕僚一道走出书房, 苏敏正想打听情况,鼻尖突然钻进一股香气。   这香味极其特殊, 似花香,又似名贵香料调出来的, 不浓不淡,幽幽缠缠,正要细闻,又嗅不到了。   苏敏平日对香料颇有研究,冷不丁嗅到这样一股香,见猎心喜, 正要抬头张望,却被同伴急忙压下身子。   余光中出现一只蜀锦缎面的翘头鞋, 足尖缀了一颗硕大的玛瑙,随着行走一颤一晃,精致可爱,鞋身绣着如意纹,   装扮华贵,行事张扬,来人应是公府的女眷。   果然,苏敏只听众人齐声叫了声夫人,又听到一道娇贵矜持的应声,随后环佩相撞的声音转而进了书房。   同伴好心介绍:“你刚来不了解,这是镇国公夫人,日后注意些,可千万不要冒犯了。”   苏敏见他脸上并无被议事打扰的不悦,越发稀奇。   同伴看出他的疑惑,摸了把胡子:“国公爷英明神武,只一议事起来就没完没了,国公爷身强体壮,一餐不吃没什么,只是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熬不住。”   且国公爷一发起火来,底下人都受不住,这个时候若是夫人来了,便能如今日这般全身而退。   周围人脸上俱是与有荣焉。   同伴想到了什么,警告道:“寻常遇见夫人,只远远行礼即可,可别不识礼数地凑上去。”   *   齐存盯着桌上的奏折,身后香气袭来,他往后靠,果然贴上一具柔软的身子。   细嫩指腹搭上太阳穴,紧绷了一日的神经终于缓解。   可惜乔沅“贤惠”的模样维持不了多久,按了没两下就嫌累。   齐存忍不住笑,抱着小美人坐在腿上,嗅她脖颈间的香气。   原本乖乖抱着被他吸的乔沅突然挣开他的手站起来,齐存眼神疑惑。   乔沅小心翼翼地抚平衣裳上的褶皱,美滋滋提着裙子转了个圈:“好看吗?”   她今日穿了一件月白云纹织锦缎裙,花纹繁复,缎面光亮细腻,在光线下流转异彩,乔沅本就肤白,更衬得玉肌捻腻,娇靥生辉。   “李太师府上有喜事,邀我明日去赴宴,你觉得穿这身去怎么样?”   齐存煞有介事地欣赏一圈,“灿如春华,姣如秋月。”   他对乔沅从来不吝于赞美之词,小美人被他夸的脸红,忍不住把头埋进他怀里。   下人适才端着膳食进来。   如今早过了饭点,齐存这几日忙,就没和乔沅一起用膳,她都不知道这件事。   齐存非要一边抱着小美人一边用膳,扒了口饭,叹气:“这小皇帝净会给我惹事。”   桌上还摊着一本奏折,乔沅被他抱着,玉白指尖勾过来,趴在他肩上看。   上面写的是前段时间黄河水患的事。   黄河下游多汛期,钦天监观测到今年的汛期要比往年猛,上书建议加固坝堤。   这本来没多大的事,齐存把外派的人都选好了,偏到临时小皇帝有异议,硬是把人选换成了外家的一个叔父。   偏这人到了地方正事不干,只顾着贪污银两,导致堤坝工程没有完成,汛期时黄河决堤,淹没数千顷良田,好在百姓没有大范围的伤亡。   出了这么大的事,小皇帝本该表个态,偏他站出来反对的时候态度坚决,如今出了事又只会躲在后面,把一个烂摊子丢给朝臣。   齐存想到这段时日抱着媳妇儿睡觉的时间都少了,更是不满。   “以前胆小,但好歹听话,这些年不知道听了什么人嚼舌根,越发不知所谓了。”   先帝立了三个辅政大臣,齐存手握重权,不好再过多干涉皇帝内务,小皇帝这些年的教育都由恭亲王把着,也不知道灌输了什么东西,竟长成这么个愚蠢不堪的样子。   乔沅见男人眉心紧皱,忍不住伸手抚平。   齐存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若说乔沅五年前还有些青涩,这些年越发长开了,风华更盛,肤如凝脂,水眸清滟,最艳的胭脂也比不上美人天然的唇色,竟隐隐漂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唯她眉眼间还是娇宠出来的一派天真,杂糅着秾艳的风情。   男人每每在床榻间激动时说些恨不得死在她身体里面的浑话,羞得美人蜷起白玉似的脚趾,却只有齐存知道这其中有几分真。   世人都污浊愚钝,只有她是干干净净、独属于齐存的小美人。   乔沅不知这人又犯什么病,看了她半晌,又突然抱住她:“媳妇儿,别离开我。”   他每日都要说这些话,乔沅已经习以为常,敷衍地扯了扯他的头发,算作回应。   *   李太师五年前被先帝选为三大辅政大臣之一,只是这些年精力不济,慢慢退下来,但他桃李满天下,在士人中仍有很大影响。   太师府的宴会极为热闹,名流云集,府内楼台鳞次栉比,展示着丰厚的底蕴。   乔沅一进门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李老夫人特意吩咐了儿媳全程跟随,为乔沅介绍府中园景。   虽说这些年齐存权势深重,已少有不长眼的冲撞到乔沅跟前,但太师府说起来也是同为三公,倒也不必这么异样的热情。   乔沅当下也没管,太师府招待周全,不愧是百年世家,吃喝玩乐也是处处透着巧思,她此行确实玩得尽兴,宴后果然被单独留了下来。   饶是她猜到太师府有所图谋,真听到时还是脑袋一懵。   “老夫人的意思是……”   李老夫人神色也有些不自然,乔沅算是她的后辈,但两人的爵位平等,谈起这种事还是尴尬。   但她到底是经历过风浪,抓住乔沅的手,先是被嫩滑柔软的触感一惊,又见她搭在茶杯上的手指温润细腻,暗道镇国公真是好大的福气。   好在李老夫人很快调整过来:“老身是想,和贵府结个亲家,我家排行第五的孙女,叫蓉姐儿的,德容妇功都是拔尖儿,想也不会辱没了贵公子。”   乔沅想起方才被李家媳妇牵着来见礼的小姑娘,当时她还褪下手上的玉镯给小姑娘当见面礼,怎么也想不到李家是这打算。   乔沅有些无奈,眨了眨眼,“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李小姐今年才九岁吧。”   李老夫人越发热情:“俗语说,女大三,抱金砖,这样不正好?”   这些年小崽崽慢慢长大,入了学府,乔沅偶尔也听到外头说镇国公世子天资聪颖,颇肖其父之类的话。   但乔沅脑袋里还是今早出门时儿子抱着她的腿,可怜兮兮地求她让齐存减轻任务的画面,实在想不出这么小的崽娶媳妇的样子,于是只能推辞。   “兹事体大,妾身一人做不了主,还得回去和国公爷商议。”   李老夫人理解,齐璟是镇国公府的独子,如今镇国公独揽大权,想攀亲的人家必然不在少数,婚事自然要慎重。   没和乔沅当场订下婚事有些失望,乔沅离开后,李老夫人想到宫里,眼眸深处有一丝忧虑。   *   乔沅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想着齐存回来了要跟他分享今日的见闻,却不知她相公此刻也是万分想念自家娇娇软软的小美人。   朝堂上都快吵翻天了。   还是黄河水患的事,损失已经造成,如今要做的自然是想着怎么尽快弥补。   齐存让户部拨出赈灾银两,拟定赈灾官员的名额时,又遇到阻拦。   这次水患没有涉及大范围的人员伤亡,也就没有每次灾后最让人胆颤的疫病,风险小,名声大,在一些人眼里可不就是一个肥差?   因而各派为了争夺利益可谓是煞费苦心,都想推荐自己党|派的人上去。   堂堂金銮殿竟然像一个菜场般哄闹。   各派吵的口水都快干了,总算想起最强势的镇国公还未发话,不约而同地向前方那个威严的身影看去。   一官员小心翼翼道:“不知镇国公有何高见?”   齐存心里呵呵,众人看不到他心里的嘲讽,只见镇国公眉目冷肃,神情越发威重,不由得低下头。   齐存看向皇帝:“陛下以为如何?”   李兴坐在龙椅上,他身形清瘦,乍一被点名,支支吾吾道:“朕觉得……礼部侍郎钱大人就不错。”   齐存这回彻底冷下脸。   钱某是保皇党,在京为官数十年,从来没外放过,养得膘肥体壮,对地方情况一点都不了解,怕不是一下马车就成了软脚虾。   李兴身为一个皇帝,百姓有难,不想着如何去解决,反而趁机钻营谋利,哪有半点皇帝的担当。   齐存耐心告罄,直接一锤定音:“陈密听旨。”   列队中一人上前几步跪下:“臣在。”   “陈大人十年前就参与过黄河泄洪一事,应当有经验了,此次就由你指挥吧。”   众人呐呐不敢言。   *   下朝后,皇帝寝殿   李兴一把挥落桌上的砚台,原本还算清秀的五官此时只剩下充满怒火的扭曲。   “究竟他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他摔完桌上的东西,犹不解恨,待把架上的瓷瓶都扫下来,殿内噼里啪啦的声响此起彼伏。   宫人们守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   贴身内侍也道:“镇国公如今越发嚣张,竟敢公然驳了您的脸面,外头的人都说……”   李兴:“说什么?”   内侍似有些畏惧,吞吞吐吐。   “说如今镇国公哪里是臣子,次次直接越过您颁发诏令,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分明……分明是以您的亚父自居。”   殿内沉默了一瞬,随后响起更激烈的碎裂声。   等到李兴发泄完,终于稍微冷静下来,“上次让你私下去太师府的那事怎么样了?”   内侍脸色很不好,“李太师没有明确答复奴才,只是……奴才听说,李老夫人近日在托人与镇国公府搭线,今日还请了镇国公夫人上门赴宴。”   宁愿与一个臣子结亲,也不愿让孙女入宫为妃。   内侍小心翼翼地观察李兴的脸色,以为这等奇耻大辱会让他再次暴跳如雷,没想到李兴只沉默了下来。   他脸上没有怒火,反倒异常幽暗,在安静中显得越加渗人。   “朕今年已经十四,明年就该亲政了,可是看镇国公哪有半点放权的样子,朕可不想做一辈子傀儡皇帝。”   *   晚间乔沅跟齐存提起太师府欲与他们结亲的事,齐存沉思了下,大致就猜到是怎么回事。   先帝留下的三大辅臣,恭亲王是李兴的亲皇叔,天然站在他这边,如今还想要拉拢太师府,无非就是想和镇国公府对抗。   只是李兴天资平庸,性子阴郁不讨喜,唯一的一点心思都用来争权夺利了,别说是太师府,就是稍微疼女孩的人家都不想把自家闺女送进宫。   齐存摸了摸乔沅的头发,道:“不用管他们。”   乔沅倒是没想那么多,只叹口气:“今日李老夫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都吓一跳。”   齐存知道小美人为什么感觉别扭。   她都觉得自己还是个姑娘,哪里想到有一日竟然要和别人谈自己儿子的婚事。   乔沅发觉他在笑,忍不住气恼地锤他一下:“都怪你,做什么要这么早娶我?”   可不算早么,齐存第一次见乔沅时她还未及笄,等了几个月,乔沅行完及笄礼,寻常姑娘再留几年也是有的,他倒是敢迫不及待地拿着圣旨上门求亲。   乔沅有些发愁,觉得自己遇到齐存之后,人生就总是比别人快一步。   齐存越笑越大声,现在已经很晚了,乔沅都怕他这样下去会引起外边丫鬟的注意,赶紧爬过来坐在他腿上捂住他的嘴。   她倒是没想过,这完全是羊入虎口,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强|迫着跨坐在男人精壮的腰上,底下腹垒分明,甚至可以感受到蓄势待发的肌肉力量。   细嫩手心传来湿润的感觉,乔沅下意识要抽回手,却被齐存咬住指尖。   他把五个指尖挨个舔|舐一遍才放开,压低声音道:“夫人是怕被别人发现吗?”   指腹湿湿黏黏的,乔沅感觉脑袋也要被糊住了:“什么?”   齐存近乎用气音讲话,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多了一丝禁|忌的暧昧:“也是,我们确实要小心点,若是被镇国公发现就不好了。”   乔沅睁大水眸,刚要逃开,又被圈着腰拉回来。   “齐存!”她气急败坏。   “嘘。”齐存压住她的唇,“夫人待会儿可要小声些。”   他转头环顾一圈,乔沅心里浮现不好的预感,下一瞬就见他从枕下抽出一块丝帕。   “夫人放心,这帕子是干净的。”   乔沅鸦睫不安地颤抖,齐存倒真像是要和她偷|情似的,一边哄她,一边轻柔地堵住她的唇。   “委屈夫人了,但不知那镇国公何时回来,夫人就先忍忍吧。”   ……   乔沅近日新得了一道美容的方子,用一些珍稀药材并一些补品熬成汤,美味又养颜。   到了晚间固定喝汤的时辰,绿袖端着汤回来,就见屋里已经熄了灯。   她在门口站了会儿,也没听见什么声响,虽奇怪夫人和国公爷今日歇得这么早,但也没多想,便先回去了。   浑然不知此时屋子里的夫人紧张得都快哭出来,呜咽被浸湿的丝帕堵住,溢出来的只有被减弱一个度的气息。   娇娇的,怯怯的,带着一点软绵绵的媚。   *   不管朝堂上的气氛如何变幻,乔沅丝毫不受影响。   齐存进了屋里,便很少提外头的烦心事,因而乔沅只隐隐知道他同小皇帝政见不合。   谁也没想到李兴敢铤而走险,劫走镇国公夫人的车驾。   彼时乔沅在探望乔母回来的路上,发现马车的行迹不对,身边的侍卫已经悄无声息地被换了。   乔沅被囚的第一日,见到了神色疯狂的李兴。   “夫人放心,朕现在不会动你,只要镇国公识相地把虎符交出来,我自然会让您二人夫妻团聚。”   乔沅冷眼看着他,突然想起几年前她第一次见到李兴时。   那时他还只是个因贪玩跑进假山还被卡住的四皇子,短短几年时间,竟长成这样一个扭曲的少年。   李兴被她的神色激怒,但他还要留着乔沅威胁齐存,不敢对她做什么,嘴唇颤抖两下,拂袖而去。   他对齐存恨之入骨,只吩咐人不要动乔沅,其余都按着囚犯的标准来。   就算是在这种条件下,乔沅依旧挑剔得很,宁愿每日只啃两个馒头,饿的头晕眼花,也不愿碰那些隔了夜的饭菜。   坏消息是,到了第五日,馒头也没了。   好消息是,齐存终于找来了。   他自乔沅失踪后就没合过眼,眼眸里遍布红血丝,抱着全须全尾的小美人,几乎要落下泪来。   地牢阴湿,乔沅身体凉得像冰块,被他抱着往外走,一路血流成河。   她乖乖被男人宽大的手掌盖住眼睛,问:“我们要去哪儿?”   齐存回道:“一个别人再也管不着我们的地方。”   开显五年,一则消息震动大霁。   镇国公兢兢业业辅政五年,反遭天子猜忌,卸磨杀驴,镇国公怒而携家眷,领麾下四十万军马出走西北,以盘古关为界,划关而治,改号西北王。   又三年,关中大乱,天子昏聩,宦官当权,党派林立,天灾人祸,百姓民不聊生。   西北王应民心出关,以雷霆之势一月收复关中,末帝自刎于城门。   民间请愿西北王开国称帝呼声达到顶峰。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登基,这篇文也快完结了~ 第72章   西北大营   末帝已死, 前朝余孽不成气候,霁朝气数已尽,众人聚在一处商议建国事宜, 确定了国号为昭,取光明之意。   中途提到将都城定在何处, 群臣议论纷纷, 直到其中一人提出旧都上京, 霎时气氛一静。   三年前西北王带领众将离开上京, 那时恐怖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众人小心翼翼地看向上首之人。   男人身披轻甲,丰神俊朗, 只是如今已没有多少人敢直视他的相貌,较之三年前眉间气势更甚,只坐在案首, 整间屋子都似笼罩在男人威压之下。   齐存面色冷然:“上京确实不错。”   众人心道, 您这幅表情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觉得不错的样子。   只是他之后都没发话,众人商议之后, 举荐上京的人数最多,到最后环节, 见西北王没反对,便知他默认了,皆松口气。   抛开往事不谈,加上霁朝,上京已是四朝古都,地理位置优越, 且已有厚重的底蕴,定都此处, 再合适不过。   议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章程一步步完善,众人心绪激动,建都开国,这是千秋万代的伟业,古往今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理想,他们越发庆幸当年下了决心追随王爷。   一部将说到兴奋处,忍不住上前一步。   齐存淡淡看他。   部将一愣,以为王爷是不喜他人靠近,识趣地后退,继续发表高谈阔论。   唯有离得近一些的苏敏了解内情。   他性子机敏,三年来向王爷提了不少有用的建议,从众多幕僚中脱颖而出,如今已是西北王心腹。   王爷的位子面朝南,稍稍偏头,便可看到窗外。   上京权贵人家喜欢在府上移山引水,处处遮挡,西北地域辽阔,这里的人喜欢粗犷豪迈的风格,府上空地多。   只要从王爷的位置看过去,窗外的景象便一览无余。   方才这傻大个是挡住了王爷的视线。   苏敏脸上一丝异样也无,借着低头喝茶的动作,余光向外一瞟,果然见窗外不远处的空地一群人在放纸鸢。   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被拥在中间的美人,阳光下,她外衫中露出来的手、脖颈和看不清面容的脸,格外玉白细腻。   西北多风,寻常人走在外头不期然迎面而来一脸沙尘,这样任性的风遇上美人都格外多情,只轻柔地拂过她玉白脸蛋上的碎发,连衣角卷起的弧度都是缱绻的。   苏敏正要收回视线,却见美人突然蹲下,裙角似花儿般散开。   果然,下一瞬,他就听上首的王爷站起来道:“今日的议事就到这里。”   底下人一愣,好在重要事项都已解决,只剩下些细枝末节,因而他们也没多想,躬身退出。   苏敏落在最后,出了门,沿着回廊往外走,最后一个转角时无意中回头,就见他们英明神武的王爷已走到妻子面前,蹲下在她脚上按了按,然而将人一把抱起。   本地风气开放,周围伺候的人见了都无声地挤眉弄眼,只是温柔乡里出来的小美人到底还是放不开,害羞地把脸蛋埋进男人胸膛。   两人体型差大,乔沅被他抱在怀里,更衬得干净秀气得像瓷娃娃,粉白衣角娇娆柔软,覆在象征强硬武力的轻甲上,怎么看怎么不搭,却又透着奇异的和谐。   天高云淡,风吹草低,此刻,没有人相信他们不会永远在一起。   *   乔沅放纸鸢时崴了脚,齐存抱着她回屋,脱了鞋袜,见脚踝有些红肿,找了药油抹上。   踩在他膝上的玉足雪白细腻,还泛着一点粉,显得娇嫩又脆弱。   齐存压制住此刻心里冒出的那点禽兽想法,专心把药油推化开。   乔沅看着蹲在她身前的男人。   他身量高大,就算是蹲着都比她高,像小山般,肩膀结实宽阔,大手还圈着她的脚踝,掌心炽热的温度顺着薄薄的皮肤一点点融进骨肉里。   乔沅咬了咬唇,犹豫道:“你是不是要当皇帝了?”   小美人娇气,推开药油需要一点力道,又不能让她疼,齐存随口道:“嗯。”   她不说话了,齐存疑惑抬头。   当地特色风情浓郁,装扮与上京有很大不同,乔沅入乡随俗,一部分头发混着彩色丝绳,编成精致的小麻花辫,垂在细肩上,玉容雪白,漂亮得不可思议。   乔沅迟疑了下,支支吾吾道:“那你当了皇帝……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好么?”   皇帝是天下共主,权利最大,地位尊崇,到时候她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心安理得地使唤他了吧。   齐存没想到她琢磨这么久就想出这样的话。   她纤长浓密的羽睫不安地颤动,这样脆弱的小美人仿佛一口气就能吹倒,齐存情不自禁凑近。   “既然知道我对你好,晚上我让你做的事情又为何不肯?”   乔沅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颊泛起粉晕,怒视:“我和你说正经事!”   每次和她待不到半刻钟就要暴露本性,真该让那群钦佩他的手下来看看真实的西北王是什么样子。   齐存悻悻道:“本来就是嘛,求了你多少次都不肯。”   见小美人又要恼羞成怒,他赶紧收敛:“当然会。”   他凑近亲她一口,黑眸深亮,“不管我是不是皇帝,都会一样对你好。”   齐存说得认真,乔沅指尖扣着衣物上的花纹,想到乔母信上郑重叮嘱她今时不同往日,日后在齐存面前可不能像以前那般放肆,皇帝的威严不容挑衅。   好麻烦,小美人在西北过了三年的平静日子,没想到现在纠结地脑袋都快大了。   一时又埋怨齐存为何要做这个皇帝,难道她以后要像寻常后妃那样讨好他吗。   但她不是不懂事,当时时局动乱,就算他们偏安一隅,也难保别人不会主动来算计,到时候境况更坏。   齐存有这个才能,百姓也需要一个人来带领他们结束这场恶战,只有齐存做了这个皇帝,才能一劳永逸。   想来想去,不知道要怪谁,乔沅只好怒视齐存。   娇纵的小模样简直和信上乔母叮嘱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齐存莫名其妙地被瞪,见小美人水眸莹润,双手乖巧地撑在榻上,还以为她是要索吻,美滋滋地凑过去亲一口,又被嫌弃地推开。   *   启程去上京的日子临近,到处可见收拾好的箱笼,就等着抬上马车,府里也是一派喜气洋洋。   乔沅在这个地方住了三年,刚来时有诸多不习惯,如今要离开又觉得不舍。   这里是和繁华上京完全不一样的风景,没有那么多宴会,但一点也不无趣,自有独特的风土人情。   齐存看她坐在马车上时不时就要掀开帘子往外看一眼,仿佛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忍不住失笑:“喜欢这里?”   乔沅诚实点头。   齐存心情愉悦。   除了刚参军的头两年,随着部队行踪不定,后来他便一直被安排驻守西北。   他在这里长大,上战场杀胡奴,建功立业,可以说,在去上京遇到乔沅之前,西北就是他的家。   他多爱小美人,时常觉得和她相处的时间过一点便少一点,恨不得在她刚出生就第一个抱她,然后两个人一起经历从生到死。   如今听到乔沅说喜欢,就仿佛是孤独的少年时期也得到了来自遥远时光深处的抚慰,两个时空在某一刻发生共感。   齐存抱紧她:“日后有机会,我们还可以回来住。”   乔沅只当他是安慰,若是做了皇帝,日理万机,哪里能长时间离开皇宫。   车厢被敲响。   齐存掀开帘子,从外头拿进来一个木盒。   乔沅打开,“这是……馕?”   馕是一种当地特色食物,由面饼烤制而成,加入干果和肉脯,香气扑鼻。   但盒子里的这块馕和平日吃的不一样,几乎有三倍大,上头还有鲜花和几种色彩艳丽的酱汁画成的复杂图案。   齐存解释道:“隔壁的阿婆见我们要走了,没什么好送的,便特意给我们做了这个。”   这块馕饼应当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乔沅在这里呆了三年,吃过各种样式,唯独没见过这种,她求知地看向齐存。   齐存忽然勾起唇角,凑她耳边压低声音:“这种样式的馕一般是在新人洞房花烛夜拿出来吃的。”   乔沅脸上泛起红晕,难怪她没见过。   齐存继续道,“这里的习俗是,新郎官和新娘子吃第一口馕时,谁吃的多,日后家里就是谁做主。”   他的声音低沉,在封闭的车厢空间里带着几分撩人的味道。   齐存兴致勃勃,“我们来吃吧。”   他好歹要做皇帝了,乔沅迟疑了下,谦让道:“你先请吧。”   齐存眨了眨眼,“好。”   他用油纸包着馕饼,从盒子里拿起来,干燥的香气在车厢中散开。   乔沅觉得自己肯定要输了,小美人唇形漂亮,唇色红润,但就是个花架子,吃不了多少东西,每次剩菜都是齐存解决的。   齐存把馕饼凑到嘴边。   乔沅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安静的车厢中,所有的动静都仿佛慢速展现在眼前。   光线被车厢遮挡了一层,照进来时显得朦朦胧胧的。   齐存的眼珠是少有的纯黑,像一团墨般,浓稠地深不见底,但是他看了小美人一眼,那团墨就仿佛化开了,让人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笑意,是纯粹的喜悦。   他近乎虔诚,小心地,轻轻地抿下一点饼皮屑。   到底有多小呢,剩下的馕饼几乎可以说是完好无损。   乔沅晕乎乎中感觉男人轻轻碰了碰她的唇。   “以后咱们家就是你做主啦,皇后娘娘。”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到这里了,番外另外放在专栏《番外合集》,以免费的形式开放,感兴趣的宝子可以去看看~   有很多话想说,首先要向我的读者朋友们郑重道歉,这篇文拖了太久,初心是想写一个疯犬和小美人的故事,但后来才发现写一篇小说只有初心是不够的,情节,结构,节奏都需要好好设计,但当时我太急切,只要目标没有达成,就越来越焦虑,甚至到后来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不想面对,然后逃跑了,这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   同时,我也要感谢一直以来都支持我的小天使,一开始回来的时候做好了被放弃的心理准备,但是打开评论区的时候,看到还有好多熟悉的id在等我,当时真的差点哭出来,也是你们让我有捡起这篇文的勇气,我在这里表个白,啊啊啊啊爱你们!!!   新文大概九月开,有了血泪教训,这段时间先存点稿子。   最后,我相信所有看到这里的读者朋友,都是对这篇文有真切的喜欢的,感谢宝贝们的厚爱,祝宝贝们学业有成,工作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