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霄月下剑全集》第9/51页


秦双波目视远天,满脸悲愤。
任剑青转向江芷,微微苦笑道:“我们只管谈论这件事,却把你冷落了。”
江芷已由对方语气之中,听出了一个大概,知道梁金花逃离时,还偷走了一部剑谱,像是很重要,她一个外人,自是不好多问。
任剑青目注向江芷,喟然一叹道:“我那位梁师妹如果还在,看起来年岁和姑娘你差不多,也同你一样的高,一样的美,只是……唉……”
江芷一笑,说道:“我哪里比得上……也许有一天,她觉悟了,还会回来也不一定。”
任剑青道:“你不知道我这位师妹的个性,恃强好胜,任性之极,平素最不爱听人劝告,错就错到底……我真怕她这么下去,后悔莫及。”
江芷冷冷地道:“任兄既然如此说,你二人何以不尽师兄之责,就应该下山好好劝说,必要时,约束她一下,也是应该的。”
任剑青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和师兄遵师遗命,正在练习一门功夫,功夫未成之日,是不能轻易离开的。”
顿了一下,他冷笑道:“那门功力,已于半年前练成,当时我正预备下山一行,却又不慎为‘子午神光’所伤,一病至今不起……就在这一段日子里,闻听她愈加的横行……
秦师兄不得不下山一趟,可是他为人心怀慈善……”
说到此,频频苦笑摇头不已。
江芷已为这件事,引起了莫大的关注,她目注向秦双波道:“秦大哥,你见到她了么?”
秦双波乍闻江芷称呼自己“大哥”,不由愣了一下,脸上现出一片欣慰的表情,可是当他听清了对方的问话之后,脸上却现出了一片痛苦的阴影。
他的眼睛,看向任剑青,作出一番惨笑。
任剑青遂代其言道:“见是见着了,却是铩羽而归。”
说到这里,他伸出手来,把师兄秦双波的左手衣袖撩起,江芷立时发觉其胳膊上果然有一道朱色的剑疤。
那道疤痕将近有一尺长,而且伤得极深,只差一点就伤及骨头。
这一剑如果出自敌人,似乎无可厚非,可是出自同门师妹,实在显得过于毒辣了。
任剑青冷冷地道:“姑娘请看,这就是秦师兄一片苦口婆心的结果,如果不是他见机而退,只怕一条性命,也势将丧生其手。”
说到此,他那张略现苍白的脸似乎显得十分激动,秦双波更是懊丧无语。
“玉流星”江芷轻轻一叹,站起来道:“这实在是一件师门不幸的事情。任二哥,你的伤势不宜再拖,我打算现在就上山一行,看看是否能够找到几样需要的草药。”
秦双波马上站起来,拍拍自己胸脯,表示要陪她去。
江芷微微一笑,道:“你是怕我一去不回去?”秦双波脸上一红,果然为她说中了心事。
江芷面色微冷,道:“我既然答应留下来,就是用轿子来接我走,我也是不走,否则你们也别想留得住我。”
说完展开身法,一路向着对面岭陌间扑纵而去。
秦双波瞠视其背影消逝之后,回头向师弟任剑青比了一下大拇指,面现钦佩之色。
任剑青冷冷笑道:“师兄,这件事你虽是为我着想,可是却忽略了这位姑娘,我预料着那铁家兄妹,必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秦双波冷笑着,又拍了拍自己胸脯。
任剑青叹道:“师兄你当然是不怕,只是你不要忘了,江姑娘乃是铁家的媳妇,万一要是伤了铁家的人,又怎么向江姑娘交待?”
秦双波怔了一下,一双手频频搔头,忽然面现喜色,连连比着手势。
任剑青长叹一声,摇头苦笑道:“你要把这位江姑娘当成一般寻常女子可就错了,婚姻大事,岂能如你所说的这般简单,况且她如今已是有了婆家的人,我怎能作出那等不义之事,让天下人耻笑。”
他冷冷一哼,又道:“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秦双波被他这番话说得无言以对,样子很沮丧。
任剑青站起来,正要向前移步,忽的踉跄一晃,又坐了下来,他原本苍白的脸,此刻却泛出了一片粉红色,紧接着现出一片赤红,身子簌簌起了一阵颤抖。
秦双波大吃一惊,顿时扑前,紧紧抓住了他的双肩。
任剑青吃力道:“我的病发……了,快为我推拿三里穴……”
话未说完,呛出一口鲜血,一头栽下即昏死过去!
秦双波大吃一惊,赶忙把他抱起,右手抵向他三里穴,用力向上一推,任剑青像是触了电似的,又是一阵颤抖,才徐徐睁开了眸子。
他苦笑道:“不要紧……休息一下也就好了。师兄,请扶我回去,江姑娘回来,要她来看看我,这种病她曾经治过。”
秦双波冷静地点点头,遂把他抱起走向室内。
“玉流星”江芷一路翻上了山峦,但觉得眼前白云飘飘,凌厉的山风几乎使她站不住身子,她不得不贯注内力,一步步向前踏行。
她所要找的一样药草,名叫“地果”,是一种罕见的药草,生长的地方,必须是高山雪地,青城山巅长年积雪,正是这种地果的理想产处。
由于她自幼随着父亲“神医”江天春四处采药,已使得她事实上成为此道的高手。
在附近转了一圈之后,她的眼睛立时被滋生出白雪以外的一种红色小豆所吸引住。
想不到这么容易就发现了“地果”,她喜悦地扑上前,仔细地观察着――这种植物,有一根红而透明的小茎,一共有六片叶子,左右各三片,圆圆的很好看,试着用手指在叶上一点,那些叶子立时就像含羞草一样地缩收起来,这证明的确无误。
她慢慢地把四周的白雪分拨开来,露出雪层下的泥土,就可见这种“地果”的根部,像是一只人手一样地扣抓在地面之上。
“玉流星”江芷很高兴,想不到一点不费事就找到了这种奇药,她用力地抓住“地果”的根茎,四周摇晃了一阵之后,猛的一下就提了起来。
像是一个大地瓜似的,下面连着一枚青色的果实,足足有碗口那么大小,本来是光华洁净的表皮,在和空气接触的一刹那,顿时枯皱收缩成为拳大的一团。
江芷立时由身上拿出一块绸帕,连着一大捧白雪把它包扎起来,然后她再注意地向下看看,发现这片雪地上,至少还有同类的地果七八株之多。
吉人自有天相,任剑青的一条命毫无疑问地保住了。
她把采好的那枚地果系在腰带上,只觉得这一会儿的工夫,两手两脚冻得生疼,刺骨寒风吹在脸上,就像是利剪剪肉般的疼痛。
站在雪峰上,四下看看,只觉得群山都在脚下,任剑青他们所居住的那幢竹舍,独占一岭,四面碧野奇花,老槐修竹,确是美极了,两者相去的距离,不过百十丈高下,却有两个季节的分别。
若非是她惦念着任剑青的病体,想早一点开始为他治疗的话,真想在这里多玩玩。
任剑青的影子对于她已不再陌生,反之倒似有一种亲切的感觉,相形之下,倒是铁少庭生疏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罪恶?一个尚未过门的妻子,在新婚之日被人家搅散了,却心甘情愿地住在劫持自己的人家里……
想到这里,心烦得很。
家里该是怎么的情形?铁家又将是怎么一个情形?这些纷至沓来的思索,一时使得她情绪低沉,无形中四周的美丽景色也为之黯然失色。
她转过身子,向面前不远的那片松林绕出去。
鞋底踩在不算太厚的积雪上,发出“丝丝”的声音。
松枝上垂挂着无数根像是水晶一样的冰枝,树树相连,看过去简直是一片水晶琼瑶的世界。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想要多看上几眼,谁知道就在多看一眼的当儿,却发现了一件使她大吃一惊的怪事。
为了证实她没有看错,她继续向前走了几步。
一点都没错,她看见了正前方的一棵大雪松下面,有一个一身雪白衣衫的老道姑,正在盘膝打坐。那道姑看上去大概六十岁左右――这个岁数,是由她呈霜的白发上判断出来的,如果仅仅由容貌上来判断,那道姑竟然还不到四十岁。
在冰天雪地里,居然会有人在打坐?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奇事儿!
“玉流星”江芷一惊之下,决定要看个清楚。
她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却发觉那道姑并非是闭着眼睛,而是睁着眼睛的,因为眼睛特别细小,远看上去形成一线,很容易被人错觉为闭着眼睛。
那道姑非但是睁着眼睛,而且眼睛平直地在盯视着她,不知她在雪地里坐了多久了,只见她两肩和头顶之上,都积着白白的一层雪花,尤其甚者,她的两眉、双颊之上还凝着薄薄的一层冰!
这道姑整个的一个人,像被冰冻结住,说她是尊石像、一具木刻也不为过。
江芷如非体会出她凌人的目光,简直疑心她是个死人――是一个已经早已坐化的人。
这道姑细小的眼睛,尖尖的鼻子,生着一张和雷公一般的尖嘴,虽然配合起来,尚不十分的难看,可是给人的第一个印象,绝非是讨人欢喜的那一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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