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帝王妻璃妃传全集》第64/281页


未让萱滢奉茶,亦未让父亲坐下,我只淡淡地道:

“父亲,请起。”语调平静,不辨喜忧,转对萱滢:“你且出去,没有本宫的召唤,不得进殿。”

她喏喏应声退下,关上殿门。

我凝着屏风后父亲隐约的身影,却看不清他鬓边是否又添了几许白发,半年来积蓄着的关切慰问临到启唇,却被睿嫦、叔父的死哽在喉,再出不得声。

此时此景,父女重见,无喜仅余悲。这是谁的莫奈何,又是谁在冥冥中安排?

第三卷 缘缚 第42章 情到不堪无意绪(上)

“娘娘身子可大安了?”父亲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了不同于往日的恭谨,正襟站在屏风那端的他,神情未辨,语气却平和得似乎叔父的事未曾发生。

那是经过多少年的锤炼才能达到的境界呢?我不知道,只知道,再启唇时,我带了些许的颤音:

“本宫已然痊愈,父亲挂心了。”

“臣恭贺娘娘*康和!”他复又行礼,而我却按捺不住情绪,泠泠道:

“恭贺?父亲,今时今日,怎当得恭贺二字?”

“臣以为,前朝之事,并非娘娘所该牵念的。娘娘如今位居昭仪,心下牵念的,仅应是陛下一人。”

“父亲果然大义。”

未待他应话,我又道:

“所以,只要君心大悦,父亲相位稳居,其他又有什么重要呢?”

“请娘娘慎言!忤逆之臣,岂能因族姓而姑息?”

“父亲!女儿只想知道,在您心里,什么才是值得一言的?抑或,什么都可以放在家族誉尊的位置之后,只要安陵氏权倾西周,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我第一次在父亲面前咄咄地道,说到最后一句,已带了哽音。“是吗?”

“娘娘!臣的苦心难道在娘娘眼里就是如此不堪吗?!”

我执起丝帕捂唇,不让泣声明显溢出,但,泪珠却终是溅落,该是这半年的压抑吧,所有的痛与苦,一起在这个初春的午后,齐齐漫了上来,再抑不住,也不想抑住,不论如何,屏风那侧冷漠无情的,毕竟是我的至亲父亲啊。

“请恕臣僭越,娘娘可知,当初臣为何替娘娘取名里放这个“宸”吗?”

我不语,眸前湮的雾气让我只看到屏风上的姹紫嫣红化为一片斑斓的靡靡。

“宸极方盛,紫微宫耀。”父亲缓缓叙述着,语声里竟掩不住一丝激昂,“娘娘出生的那晚,星陨雨落,北极星相大变,府内忽来一相士,只对李管家说了这八字,并道娘娘之命贵不可言,如以宸为名,必为贵胄凤仪。相士之言固不可信,星相异变却实属不平常,臣虽知“宸”字乃帝君所指,但,非此字,亦不足予娘娘为名。”

第三卷 缘缚 第42章 情到不堪无意绪(下)

原来如此,可父亲,你又可否知道,自从女儿入宫,天烨何曾一日唤过女儿之名,均是以位份相称,女儿虽未曾对人提及,但亦知道,他心里必对这字是厌烦、鄙夷的。入宫至今,这是一抹不可言说之悲。无人所知,亦无人能懂,仅可将它埋于心底,断断不去触及方罢。

又忆起北溟最后那晚,形似疯颠的老人口中所说“宸极方盛,彼岸龙潜,亲弑至爱,血祭孽缘!”这十六字与父亲所说的八字甚为接近,但意思却截然不同。

“难道父亲真的以为女儿可以为那人中之凤?姐姐都未能岂及之事,女儿又焉能为之?”艰难的启唇,语意苍涩,一如心底的隐痛。

“先贵妃入宫是莫大的福祉,不能伴驾长远唯叹缘薄。娘娘与先贵妃本相似处甚少,又何来比较呢?

“此刻,只有您和女儿俩人,何必说这些冠冕之词?女儿旦问父亲一句,父亲希望女儿如何做才算对得起“宸”字呢?”

“圣恩永固,龙嗣庇佑,家族始宁!”父亲一字一字,清晰明了地吐出这几字,似舒了掖压许久的话,而这句话,却在刹那将我的心抽紧到无法呼吸。

凄婉而笑,进宫那日,就该知道,一切都不会纯粹,背后所担负的,必是不容于青涩的谋算:

“父亲身居相位,显赫权握,难道离了后宫相倚,这一切就是虚无吗?”

“娘娘,”他深深叹了口气:“先贵妃的双生帝姬本是陛下钟爱,却无端在年前扣上妖孽之名而诛其一,若非帝姬为皇子又会如何?罪己诏本是年前就发布于民,却于今日方被掀复,其意又何在?诸此种种,娘娘难道真的认为安陵一族仍是当年的固若金汤吗?”

我心里怎会不明白,撇开后宫发生的帝姬之事或因太后嫉恨相关,男女天定不提,前朝年前已颁的诏书,如若不妥,本该颁前就指出,待到年后,世人皆知,再将其重提,无非是让叔父之罪定成事实,慧睿如天烨,虽是少年天子,又岂会看不出其中端倪,做此处置,无非是对父亲最大的警醒,

我彼时的寒心,仅是对父亲的漠然置之,明哲保身的思忖下,骨肉亲情已薄如纸。

“娘娘,安陵氏三代位极人臣,迄今赫赫已有百年,难保不引人非议,倘基业毁于臣手,臣即便引疚一死,地下仍愧对列祖列宗,且不论,族中老弱妇孺尚有百人,臣怎能不与他们考虑?纵然臣自知为官以来为陛下兢兢业业、鞠躬尽瘁,但,前朝之事又岂是一个忠字就能涵盖的?稍有不慎,则倾族覆灭!如陛下尚念一丝情份,或许还能有所转圜,若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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