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国舅是女郎》第181/232页


  
  邓弥疑惑,不明白地看着她。
  
  “有件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想问却不敢问。”杨母双目泪红,神色是憔悴而愀然的,“我想,现在大概也只有渭阳侯你能回答我了。”
  
  “夫人您请说。”
  
  杨母张了张嘴:“我的馥儿……”
  
  她只说了这四个字,然后目光黯然了,慢慢地垂下了脸,后面她好像低声呢喃了什么,但是邓弥没有听清。
  
  “夫人,您说什么?”
  
  杨母抬眼看着邓弥,豁然抓紧了她的手,恳切问她道:“那不是我的儿子对不对?”
  
  邓弥惊诧地僵住了。
  
  “我能感觉到,他不是我的馥儿!”杨母声嘶哽咽,双手在颤动,她压低了声音,牢牢盯着邓弥的眼说道,“渭阳侯,你跟那孩子走得最近,你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是不是?求求你告诉我,他是谁,还有我的馥儿……他究竟去哪里了?”
  
  邓弥愣怔,好久,她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更不是做梦。
  
  “杨夫人,”邓弥抽了手,扶住杨母反问她,“您为何会这样想?他不是您的儿子,又会是谁呢?”
  
  闻言,杨母缓缓垂下了手,她望着上山的路,喃喃自言道:“是啊,是啊……又会是谁呢?可是那孩子……真的不像馥儿,夫君说没有不同,但我就是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邓弥没有插话,默不作声听着。
  
  “非我多心,多想,自他重新活过来以后,他的习惯和口味就有了些微的变化,以前他很少在夜里看书,说是费灯且伤眼,可是后来他夜里总看书到很晚,以前他夜里就算再饿也不会吃任何东西,可后来我有几次看他在灯下苦读,就端了汤羹去给他,他从不拒绝,每回都是很高兴地吃下,再说上一句‘谢谢娘’,还有,以前他是爱吃梨的,可是后来,虽然拿给他他也吃,我却瞧得出,他不是很喜欢……”
  
  杨母按着泛疼的胸口,泪落涟涟:“一个人的生活习惯和喜好,都是经年累月形成的,怎可能突然说变就变了?”
  
  邓弥仍旧缄口不言。
  
  “从外表来看,他确实与我的馥儿别无二致,但那些细微处的举动,时时像刺一样扎在我的心头,多少次……多少次我也曾想亲口问他,可我又怕,怕他真的不是……”
  
  “杨夫人!”
  
  终于,邓弥不忍再听了,她所承受的痛苦已经不少了,她不想再感同身受地,去了解一个矛盾的母亲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挣扎。
  
  “杨夫人,”她遽然出声打断了她,“是您自己多想了,他怎么可能会是另外的人呢?”
  
  “是我多想了吗……”
  
  “如果他不是你们的儿子,他会那样孝顺地奉养二老吗?”
  
  杨母思及往日有子在侧,嘘寒问暖或笑语连连,不禁心中更为酸楚。
  
  “最后那日,我和他自郊外回来,街上有卖桂花糕的小贩,他惦记着您,不顾人多,跑下车去买,等买到了,捧在手心里,他整个人都高兴坏了。”邓弥提到这件事,想以此来纾解杨母的心结,“夫人,他从来没有变过,他的心里,始终是将爹娘双亲放在首位的,如果他泉下有知,也必然不愿看到爹娘因他的离去,而日日以泪洗面。还望您二老节哀,多多保重自身。”
  
  杨母听罢,却忽然哭得更加厉害了。
  
  邓弥抬手想要安慰,猝不及防间听见杨母哽泣着说:“我虽一向喜欢桂子的清香,但我从来不吃桂花糕,馥儿……馥儿他是自小就知道的……”
  
  邓弥的手停在半空里,她木然站在那里,自觉舌头发僵,再说不出话来。
  
  ――竟然,是这样的吗?
  
  可是他分明说起过,他买给娘亲的桂花糕,他娘亲都说很好很喜欢。
  
  邓弥的心纠成了一团,几乎痛楚到快要喘不过气。
  
  他细心牢记下双亲的喜好,尽全力地想要对他们好,可是从一开始就错了……他错了,然而做母亲的没有去纠正,而是将错就错……
  
  一双母子,竟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努力维持着,那一段拥有彼此的仿佛往昔的日子。
  
  邓弥想起当年她的兄长邓演离世,她的阿娘曾自闭于室,数日水米不进。
  
  天底下心念子女的爹娘,有谁是能够接受子女先先离他们而去的呢?何况,那还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始终心存怀疑,而从不肯轻易点破,贪恋的,是一场有温度的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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