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吉祥》第2/419页


在杨致生母早年病死后,杨炎又续弦纳了几房妾,无奈此后几房妾室肚里再无动静。可怜天下父母心,杨炎对杨致这根独苗还是很舍得花本钱的。杨致病傻以后,学业自然荒废了。现在不但病好了,貌似还很聪明。杨炎为了儿子,可谓不惜血本。明知人家摆明了是宰他,还是以每天十两银子的重价,请信阳书院第一才子徐文瀚担任儿子的家庭教师。

杨致前世绝对是个好学的人,也不是不想读书。可书房里的线装本上印的都是没有标点的竖排繁体字,看了不到十分钟,眼前就已是金星乱舞。给一个千年之前的老古董当学生,难受那份活罪不说,还浪费了他大把的时间。尤其可恨的是,那个叫徐文瀚的混蛋分明是在敲他老爹的竹杠啊!

令他大感意外的是,徐文瀚居然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而且风度翩翩潇洒倜傥。

“徐先生,今天您教我什么?”

“听令尊说,公子仅在十岁之前读过几年书,时日已久,想必都已淡忘了。我便从《三字经》从头教起吧!”

这个世界的《三字经》与前世的大同小异,只有部分历史内容稍有不同。杨致问道:“要怎样才算是学会了呢?”

“大凡读书之道,莫过于能诵,能书,能解,能用。”

够精辟!看来有几分真货色。杨致点头问道:“先生打算教多久?”

“因人而异。若天赋上佳又肯勤奋用功,或许一个月便可读通。”

“那你过一个月再来吧。一个月之后,随便先生怎么来考我。如我答不上来,三百两银子一分不少。若答得出来,想必先生也不好意思让家父破费。”

杨致话里隐隐含有挑衅之意,徐文瀚却丝毫不以为意,眼里还多了几分鄙夷:“若能如此,那是最好。”

很显然,这家伙不但有自命清高、持才傲物的毛病,还很可能有几分仇富心理。杨致笑道:“先生慢走,恕我不远送了。”

这等于下了逐客令,但徐文瀚并不急着走,从容问道:“公子读书所为何事?”

杨致老实答道:“承继祖业,经商聚财,享受人生。”反问道:“先生读书又所为何事?”

徐文瀚眼里的鄙夷之色愈浓,高傲的说出了标准答案:“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杨致笑道:“先生志向高远,学生自愧不如。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否则也不会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一说了。常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学生眼下家境尚可,若能子承父业,想必无需往书中找寻这诸多物事。我以陶朱公为偶像,以一世吉祥为目标。虽胸无大志,却也勉强能算是独善其身,不知先生以为然否?”

这番话竟令徐文瀚一时为之语塞,神色间傲慢全无。不置可否的问道:“公子年岁几何?”

“十五。”

徐文瀚盯着他看了半晌,缓缓点头道:“公子既有此等见地,又何需徐某教导?令尊此番一反常态,慷慨解囊赈济饥民,应该也是公子劝说所致了。徐某方才竟将公子当成了寻常蒙童,倒是贻笑大方了。然学海无涯,望公子切莫自误。――告辞。”

目送徐文瀚离去后,杨致长长松了一口气:连唬带蒙的总算是把他糊弄走了,以后应该可以放心做自己的事了。

第002章白痴还是天才

徐文瀚向杨炎辞职的理由很简单,只有很不负责任的四个字:我教不了。

杨炎万万没有想到,他低三下四不惜重金才请来的先生,不到半天就让儿子给打发走了。虽然有些懊恼,但转念一想:他原也没指望儿子读书能读出什么名堂,杨致不再痴傻已是祖宗积德,只要能继承家业传宗接代,他也知足了。

父子俩的想法可谓不谋而合。此后随便杨致怎么折腾,杨炎只求这位小爷不再发病就好,一概听之任之。然而在外人看来,杨家大少爷的疯癫之症并未痊愈,充其量只是有所改善。

杨家大少爷每天早晚要绕着信阳城跑上半个时辰,不但风雨不改,而且后来腿上还绑上了沙袋。在府里专门腾出一间大房来,添置了许多古怪物事,每天至少要在房里呆上两个时辰,还不许外人靠近。随便在哪儿一坐就是痴痴发愣,有时候甚至连吃饭都是一样。每天饭虽吃得不多,但牛肉、鸡肉和蔬菜却吃得不少。偶尔也会上街到集市买些零碎东西回来,敲敲打打的鼓捣好几天。有时候整天呆在书房里写写画画,可都是一些天书一般的图形和文字……。

令杨炎感到欣慰的是,儿子既不惹是生非,也不出去寻欢作乐,当然他也没什么朋友,似乎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自得其乐。令府里的家丁和婢女们庆幸的是,大少爷清醒以后性情极为随和,总是笑眯眯的一脸慵懒笑意。不用再每天数以十次计的帮少爷换洗衣服,不用再满世界追着喂饭,不用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哄他开心陪他玩。

夏历武成二十四年三月,突厥犯边,讨虏大将军卫肃率兵迎击。激战数日后退守朔方。五月,夏帝遣使与突厥议和。同年六月,夏帝次子宁王赵当挥军攻占随州,兵锋直指南楚重镇江夏。这一年,杨致十七岁了。昔日那个单薄羸弱的少年,不知不觉已长成一个高大俊朗的青年了。

这一天,杨致又进行了一次意义重大的试验。他把自己独自关在书房摆弄一块青砖,很小心的与原来同样大小的地砖重合,再轻轻踏过。然后……青砖竟然不见了!

杨致满意的笑了:以后的训练或许不必那么辛苦,也可以向便宜老爹申请学习怎样接掌家业了。

殊不知杨炎早就在动这个脑筋了。两年以来,儿子一天比一天精神,一直健健旺旺活得好好的,杨炎心底唯恐他旧病复发的担忧也越来越淡。杨致都已成人了,居然对自家的生意从来没问过半个字。杨炎中年得子,眼见已年近花甲,若哪天两腿一蹬,儿子怎么办?父母难保百年春,坐吃山也崩啊!

杨致之所以对自家生意从不过问,既是没有时间也没那个心思,更是因为对杨炎有充分的信心。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仅凭直觉就能给这个便宜老爹定性:奸商。为富不仁的奸商。经济头脑较之黄世仁也毫不逊色的奸商。

在他看来,像杨炎这种人永远不可能成为雄霸一方的巨富。但出于对财富的热情和珍惜,会以近乎疯狂的认真与专注来经营自己的产业,所以绝对不会太穷。

为了老爷子的事业能在自己手上继续发扬光大,先必须摸清到底有多少家底。

“爹,我想看看咱家的账本。”

“……什么账本?致儿,你看账本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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