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惊春全集》第118/164页


华商笑了,想问她是否爱屋及乌,可他知道,这样的问题穆情不会回答。

“这次武林英雄会,你要比试吗?”丫鬟换上新沏的热茶,屋内静了好半晌,还是穆情先开的口。

“比,怎么不比?名正言顺地跟苏简打一场,何乐而不为?”他答得干脆,淋漓尽致后见好就收,“不过这一回,想要胜出却没那么容易。”

“怎么?”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华商扫了穆情一眼,眸子里有光彩。难以胜出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对手太强,抛开流云庄的穆惟不说,青衫宫苏简,云过山庄江展羿,无一不是个中好手。而华商卖这个关子的原因也很简单,希望在历经千难得胜之后,自己在穆情眼里能有一席之地,哪怕他从来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

可是这个时候,穆情忽然放轻声音,“梓沉,过几日,陪我去塘水镇吧。”

江南的酒楼都有些相似。翘脚屋檐,临水而立,二楼的细竹帘微微一掀,再热的天都像染上寒山秋露气。倘若在半旧的木桌前坐下,与友人小酌一壶酒,情义便能悠悠。

苏简要的是喝惯了的杏花汾。酒过三巡,才想起来问:“江少侠和阿绯是何时成亲的?”

唐绯安寂了三年,与江展羿的重逢令她重新变得絮叨:“苏简,你不晓得要跟猴子成亲有多麻烦。我们本来想在苏州拜天地,可是猴子的爷爷嫌吵,后来打算去杭州吧,我师傅又嫌我们烦。之后我写信给安和小哥,想回云过山庄成亲,可是安和小哥又立马回信,说要来江南看我们,最后猴子的师傅又来掺和……”

唐阿绯说得兴致勃勃,江展羿始终沉着不迫。苏简抬眸看向他们,一个灵动,一个坚毅,令人歆羡到骨子里,于是调侃道:“阿绯可还记得我们五年前的约定?”

“什么约定?”

苏简的动作一顿,她竟忘了?又笑说:“忘了好。”

唐阿绯被苏简打了岔,晕了好半晌才找回话头:“苏简,我跟猴子拜天地那天,你一定要来。”

“好,一定去。”苏简端起酒盏,一诺千金般饮尽,“到那时,我可要喝光云过山庄的酒窖子。”

江展羿也笑起来,斩钉截铁:“不醉无归!”

兴致当头,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喝酒,还来不及欣赏天边浓墨重彩的黄昏,暮色便四合。江展羿和唐绯都醉了,回到客栈,唐阿绯隐约喊了声“猴子”,江展羿将她背起来,一步一步稳便地走上楼。

苏简没有醉。他沉默地看着这对璧人,忽觉这一路上缘劫双生,仿佛只为有情人能长相厮守。而自己呢,这么多年来,又何故裹足,何故徘徊?

月牙一弯挂在树梢头,这夜地月色格外清朗,苏简踱步走出客栈。

“宫主――”

身后有人喊他,不用回身也知道,这样欢快的调子一定是苏小山。小山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宫主,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本也不知要去哪里,只是随心四处走走。可被他这么一问,脚步忽然有了方向。苏简头也不回地答:“云山寺。”

“去哪儿干什么?”苏小山惊疑,“宫主,你不会又抛下我吧――”

说是去云山寺,其实不然。绕过寺庙另有一条下山的路。沿路走左转,可见青竹精舍掩映在苍苍山间,安然如红尘之外的仙居。近三年前,苏简就是在这里与华商打过一场,那时候,华商眼里有波澜壮阔的愤怒,咬牙厉声:“你不如问问自己,问问萧家人,到底做出了什么好事?!”

这样的苛责来得太过莫名。苏简与萧家从来誓不两立,又怎会与之为伍?不过,当时的他也并无精力去弄清事实,满心满眼全是怒气,气那则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流言――流云庄的三小姐,跟江南神医华商私逃了。

夜深沉,月牙爬上中天,明晃得摇摇欲坠。苏简立在丈尺开外,望着那个精舍,忽然想弄明白这些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出东山,清清冷冷得格外喜人。穆情不知道苏简会来,她推门而出,只为看一眼月色,却不禁看到清俊如月的人。她讶异得手心都出了汗,问道:“你怎么来了?”

仿佛直到这时,才慢慢有酒意上头,醉的是人,微醺的是往事。苏简想起三年前,于是没头没尾地答:“那时候,我到处找你。”

“我知道。”穆情别过脸,轻声说。

“为什么,不见我?”

“苏简,不要问了。”

可是苏简却笑得惘然。淡泊随和如穆情,到底要下怎样的决心,才会对一个人避而不见?这样的困惑在心里蛰伏了太久,久到长出刺,他艰难地问:“你就……这么恨我?”

三个月的和睦相处忽然化成飞灰。时间仿佛回到三年前的残忍,三年前的诀别。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伤害,时间的再绵长也抹不去它的印痕。

可是,三年后终究不是三年前了。华商从精舍里走出来,将披风披在穆情肩头,然后对苏简笑道:“苏公子,不进来坐?”

苏简的目光有一瞬间的空洞。心中突生的荒芜感,像是戎马倥偬后,转身看见昔日杀伐的疆场早已长满荒草。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一下,慢慢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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