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河山一寸血全集.com》第183/570页


萧振瀛在时,他们被压在下面一动不敢动,萧振瀛不在,这些想富贵想疯了的门客们便一拥而上,天天在张自忠面前聒噪个不停——宋哲元如今是重嫡系,轻杂牌。

谁是宋的嫡系?

当然是冯治安。

你没见宋哲元把什么好处都送给他了吗。按道理,你是二头儿,头儿宋哲元排下来就轮到你了。如果他不在北平,军队事务应该由你来代理才对。

结果,这好事却归了冯治安。人家现在是29军代理军长,宋哲元不在,29军的军务皆由姓冯的一手主持。

还有呢,别看宋哲元让你做了天津市市长,可他还把自己的河北省主席一职让给了冯治安。与河北比起来,天津这才多大一点地面儿。

可以说,冀察两省两市,就数河北的位置最显要,本来这地盘也应该是二头儿的!

得出的结论就是,张自忠不仅早已沦为宋哲元的杂牌,而且连二头儿的排名位置都快保不住了。

如果你服软,那就俯身称臣,乖乖地在天津码头求个平安符,但倘若你还算个爷们儿,你不仁我不义,为什么一定要给这个没什么本事的宋哲元当小弟呢?

张自忠原来心里就有气,给门客们这么一渲染,果然憋不住了。

真是欺人太甚。我张某顶天立地一汉子,岂可久居人下。

我们中国人的血液里仿佛天生就缺乏合作这一细胞,所以上下五千年,内斗向为吾国之传统,而且它是可以由大大小小各种圈子组成的。大到国家,小到斗室,不排出个让自己心服口服的座次来绝不罢休。

这似乎也能解释,为什么胡适等人热衷的“民主宪政”从来都只能沦为书生之见,因为那玩意就需要大家坐在一张圆桌前搞合作。可是我们从老祖宗那里继承下来的,不是圆桌,而是四方桌,谁居上首,谁陪末席,甚至连上桌子的资格都没有,这都是有讲究的,岂能允许你们随随便便,呼啦啦地聚一堆,成何体统?

据说新桂系刚刚平定广西时,李宗仁、白崇禧、黄绍竑这“三雄”也是谁都不服谁,颇有自相火并之势。直到后来他们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广西金田。

那是当初太平军发家之所在。想想这些被清廷称为“长毛”的猛人吧,本来势头多好啊,可是江山才打了一半,就自己熬不住,闹起了内讧,结果“身死国灭”,为天下笑。

想到这里,他们就不敢再闹了:人家好歹还拿下了半个中国,我们才刚刚搞定一个广西,争来夺去确实没有太大意思。

广西的“三雄”故事前鉴未远,华北的“双雄”暗斗却又要开始了。

张自忠对宋哲元不服气,想争做头儿,可是由于萧振瀛离开华北前做了布置,不仅冯治安站在了宋的一边,即如其他几个师长,也大多倾向于拥宋,这使双方实力达到了新的均衡,仅靠张自忠一人,如何能够再推得动宋哲元这座大山?

实力不济,那就得玩计谋。

张自忠的门客们曾尝试引用北洋时代“曹吴配”的办法,来架空宋哲元。

曹就是尽人皆知的“贿选总统”曹锟,吴就是吴佩孚。“曹总统”稀里糊涂,根本搞不清楚究竟该如何治国理政,平时诸事不问,所以“曹吴配”当家的实际是吴佩孚。

以“曹吴配”来套用“宋张配”,就是希望宋哲元退到名义上的华北负责人,而由张自忠来主持一切,掌控实权。

这事当然得宋哲元自己愿意才行。

经过暗中联络,天津的“拥张派”便传话给北平政委会里的“拥宋派”,让后者找机会试探宋哲元。

政委会里的那帮家伙,与其说他们是“拥宋派”,倒不如说他们是骑墙派更好。反正不管是拥宋、拥张,甚至拥日,无非是奔着名利二字去的,谁上来能给他们荣华富贵,就向谁山呼万岁。

宋哲元本来就是一把手,从他身上捞不着太大的拥立之功,但如果能够使二头儿张自忠“黄袍加身”,意义就不同了,一旦成功,那就是“开国功臣”的待遇啊,所以,这些人的热情比“拥张派”还来得高。

可是宋哲元并非曹三傻子(曹锟),他个人的自尊心很强,宋、张关系也完全不同于曹、吴,如何甘心充当傀儡一般的角色。

“拥张派”碰了一鼻子灰,张自忠自己也有些束手无策。

这时候他们就想到了萧振瀛在时曾使用过的那个策略:挟日自重。

宋哲元谁都可以不怕,他能不怕日本人吗,所以只要能借到老虎皮,宋哲元就只能变成一只猫,在我们面前乖乖就范。

张自忠没有想到,他这是在玩火!

当初萧振瀛也是在29军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才不得已使用这一下下策的,而倘若你不是萧振瀛那样的纵横高手,到最后几乎注定要引火烧身。

萧振瀛离开华北后,日本人并没有放弃“以华制华”的策略,一直想在29军内部继续做文章。

现在张自忠的门客主动接洽,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马上把张自忠给顺势托起来,拿一堆舞台灯光照着,捧其为华北的中心人物。

1937年4月,日方放出诱饵,说要邀请宋哲元赴日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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