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河山一寸血全集.com》第296/570页


邓龙光与薛岳同为保定六期生,当然也是懂点战略战术的。

前面这么猛力撞击,虽然还没撞开,但肯定有所松动,也许只差一步,门就开了。

不能等,万一后面部队没等来,日军大部队倒来了,岂不惨兮。

所以还得继续“几大”。

邓龙光调集火力最强的特务连向日军阵地发动急袭,但这只是一个虚招,其他人在特务连的掩护下,利用地形逐次跃进。

之前的正面猛冲,已使日军形成了一个印象,即下一轮进攻又必如此,所以邓龙光的声东击西之术终于收到奇效,大家冲过了封锁线。

冲过封锁线,特务连已去一半,举头前望,却仍是路程漫漫,黑夜茫茫。

如果再碰到日军,可以肯定是既打不了,也冲不过。

眼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真的快到了绝望时刻,然而邓龙光渐渐发现,一切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糟。

咱们的人怕“萝卜头”阻击,其实“萝卜头”也怕你们乘夜袭击,因此在封锁线之后,只要有宿营的地方,一定会点起篝火。

这就好办了,想不踩到鬼子,大家都相安无事,只须绕过篝火就行。

再往前面走,听到了一句无比熟悉的声音:丢那妈,萝卜头!

冲锋时,它激励士气,相逢时,它令人落泪。

原来是另一股失散的粤军,邓龙光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在他身后,此时只有十来个人了。

另一个粤军军长叶肇的遭遇则更为离奇。

与邓龙光一样,他也是保定六期生,可是他比邓龙光还要惨,后者直到山穷水尽时身边还有百来个兵,他却在与大部队失去联系后成了一个连卫士都没有的光杆司令,什么战略战术,骑马打仗,统统失效。

无奈之下,叶肇和他的参谋长只好化装成难民,一路奔逃,可是在鬼子眼里,并无难民和军人的区别,被他们看到,一律不放过。

叶肇无法,只得躲进山里。由于随身未带食物,他们饿到头昏眼花,实在撑不住了,不得不冒险下山。

路旁,有一堆地瓜皮。

不是地瓜,只是剥下的皮。倘在平日,谁也不会正眼去看,但这时叶肇却激动万分,如获至宝。

两人立即蹲下身去,抢着把地瓜皮送进自己嘴里。吃完一抹嘴,发现还剩了点,又小心翼翼地装入口袋,以便作为下一次的口粮。

在周星驰版的《武状元苏乞儿》中,由贵族沦为乞丐的苏乞儿父子会一起争抢狗食,甚至为从破碗中捡到一根肉丝而击掌相庆。假如叶肇能穿越时空,提前看到这个镜头,没准会认为是在演自己。

昨天,他们还是威风八面的将军,转眼间却连小兵都不如了。

活下去,成了唯一的信念。

吃完地瓜皮,不料却遇到了一队日本兵。

这队日本兵是辎重兵,缺人挑担,便将二人抓去做了挑夫。

参谋长先挑,走了六七里地后,他装成脚疼(也可能是真的很疼),实在走不了,就停了下来。日本兵见状,上去就是狠狠几脚,他便索性躺在地上“死”了过去。

参加京沪作战的日军,以冲在前面的熊本师团、京都师团等野战部队最为野蛮,自登陆后,到了无房不烧,无人不杀的程度,这一度让后续及辎重部队叫苦不迭,因为日军的后勤补给也很成问题,都杀了烧了,别说就地抢粮,连替他们挑担的人都没有了。

假如叶肇两人遇到的是日军战斗兵,就不是踢几脚的问题,而是至少会给一枪或者一刀,那“装死”的参谋长就惨了。

参谋长“死”了,他的担子移到了叶肇肩上。

可怜堂堂中将,哪里干过挑夫的活,肩上乍压重担,没多大一会儿就走不动道了。

鬼子打量他也不是个干重活的料,正好又抓到了其他壮丁,才放了他一马。

包括邓叶在内,每个从南京城往外冲的粤军都称得上英勇,当然也都很狼狈。广东话成了他们抱团的精神支柱,或聚或散,或合或离,只要听到“几大”,听到“丢那妈”,就知道在求生路上,自己并不孤独。

前期收拢整理的粤军即有1000多人,实际在江南地区还有很多未得到及时收容的散兵。

我曾听这里的老人们说起,江南敌后抗战初起时,抗日武装里面,别说打仗,知道怎么开枪的人都挺少,只有一些操广东话的老兵是例外。想来,他们极可能是流落当地的粤军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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