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浮春梦+番外》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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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浮春梦+番外:当廷宝知道真相 一浮春梦(全)by ksen “退朝!” 每日的定势了,朝上的执事太监传了这圣旨,百官便立即跪下身山呼万岁恭送天子退朝。 待年轻的天子身影不见,方才鱼贯而出。一到朝门外,原本寂静的人群立即三三两两的说起话来。只是今日分外不同,人人都涌到睿亲王廷宝身边,一时间请安的,道乏的,逢迎的竟是围了个水泄不通。 睿亲王似笑非笑的应酬著,略带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却不觉碍眼,只衬得眼中宝光灿烂,原是天璜贵胄,顾盼间自是高贵。 睿亲王廷宝是天子幼弟,与天子同为先皇後所出,只是皇後生他之时不幸难产而亡,只留下这两个骨血,先帝与皇後伉俪情笃,悲痛之余,竟将满腔情怀统统赋予二子,自小便疼爱非常,原与别的皇子不同,而当今天子自小为太子,聪颖早慧,念幼弟自幼没了母亲,十分孤苦,更是万般怜爱,早抱他到了东宫亲自抚养,与他同吃同住,丝毫不让他受了委屈。如今登了基,自然也是恩宠荣耀,与别的兄弟不同的。 只是今年初春,天子大婚,睿亲王不知何故,竟在大典上大吵大闹,举世哗然,场面十分不堪,天子大为震怒,将他流放。 虽是震怒,虽是死罪,落在这睿亲王身上仍是轻飘飘的不管用,号称流放,却是放他去了江南春好之处,人还没到,这边早接到三道秘旨,细细交代睿亲王生活起居,令两江总督方箐亲自照管,不能出半点差错,每三天便上报一次睿亲王近况,一边又赐下大量御用器具及御膳房厨子供睿亲王使用。 哪里叫流放?比出巡还风光呢。 及至睿亲王驾临,身边带了上百人服侍,连皇上身边的近臣也拨了4名给他,吃穿用度与在宫中无差,又在这熏风和畅,春暖花开之处,日日走马观花。人竟是养的越发丰润起来。 只是天子十分不放心,怕幼弟受了委屈,平日每隔几天就有秘旨抚问,并随旨赐下大批物品,三月之间又命自己的贴身内监亲来探视了几回。 到3月底,睿亲王一时贪恋月色,睡晚了些,染了风寒,方箐不敢大意连忙飞马急报,天子果然著急,一边命御医前往江南,一边又下旨训斥了一通。 待睿亲王身体稍好,立即命好好护送回京,这方箐总算松了口气。 这事件虽然做的低调,在朝上却早已是人人知晓,睿亲王荣宠至此,谁不来巴结? 睿亲王心中原是十分不耐烦,今日回京第一天上朝,人人都跟见了宝似的围过来,走都走不掉。 正此时,天子身边的贴身内监常公公过来,笑道:“皇上口谕,睿亲王听旨。” 总算是解了围。 大臣们散开,睿亲王却是站著不跪,只询问的看向常公公。 众人低著头,听常公公说:“传谕旨,宣睿亲王廷宝至御书房候驾,钦此!” “尊旨!” 这边礼仪一毕,常公公便满面堆笑过来请安,睿亲王拍拍他的肩笑道:“你刚才站著看热闹呢?我回来这麽几天你倒没想起过我,人影儿不见。” 常公公笑道:“谁敢看王爷的热闹?我倒是想来请安的,皇上不许,说不能吵到您,皇上自己也忍著,其实天天在宫里念您呢。” 睿亲王眼圈竟就红了红:“这麽久了…………”一边又笑道:“罢了,我们快去吧。” 就扶著常公公的肩过去。 刚转过大殿,穿过抄手走廊,睿亲王猛的停下脚步,只直直看著前面的人。 前头花架子底下正坐著当今天子,仍是穿著朝服,自然是还未曾换了衣服就来等他。见他来了便站起来,笑吟吟的张开手臂,轻声叫道:“宝宝,你回来了…………” 廷宝停住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看著眼前的人。 依旧是容颜俊秀,依旧是长身玉立,依旧是动人笑颜,依旧是柔声细语,依旧是诱人怀抱,真正是一般无二,仿佛那日的暴怒重来没有过,也从来没有抛弃过他,仿佛就是每日进宫那样看到他便笑盈盈抱抱他,声音温柔的叫著:“宝宝…………” 皇上见他站著只不动,也不说话,有点疑惑的又叫他一声:“宝宝,你…………” 话音未落,廷宝突然扑了过去,扑进皇上怀里,力道极猛,竟将皇上扑的退後了一步,不过自幼练习有素的皇上倒只是退了一步便立即稳住身形,紧紧抱著他。 廷宝哇哇大哭起来:“你居然不要我,呜呜呜,把我丢那麽远…………” “这麽久才叫我回来…………呜呜呜…………” “只会欺负我…………呜呜呜…………” “…………………………” 越说越气,对著皇帝又揉又打,撒起泼来。 地下太监宫女早跪了一地,头都不敢抬。 皇帝却只是好脾气的抱著他,一边任他踢打,一边摸著他头发轻声细语的安慰。 直到安慰见了效,廷宝的大哭慢慢转成了呜咽,间隙中抽泣两声,手也软了,软软的落在皇帝肩上丝毫没了力道,仿佛猫咪撒娇般的爪子,皇帝才把他抱起来,一起进了銮驾中,往御花园去了。 “哥哥不疼我,不要我…………” “乖,哥哥怎麽会不疼你,今後再不这样了。” “不准赶我出去…………” “宝宝,这次是哥哥不好,没有多考虑,今後一定怎麽样也把宝宝留在宫里。” “………………” 龙銮外的太监宫女都低著头走著,明明听到銮驾内的对话,却无人有惊异之色。 在哥哥那里撒够了娇,第二日才从宫里回来,廷宝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歇著,闭著眼睛,笑咪咪的回味著昨天的情形,哥哥温柔的怀抱,那麽笑盈盈的一直抱著他哄,真是再大的委屈都想不起来了,只觉得心里甜腻柔软,恨不得一辈子就在那怀里过去了才好呢。 正喜悦间,却听到一个戏谑的声音:“宝公子,又在想你的皇帝哥哥了?” 眼睛也不睁开,只一脚踢过去,那人一声惨叫,从窗子直飞了出去,外头一阵乒乒乓乓的响,不知撞倒了些什麽,呻吟不绝。 廷宝睁开眼,坐起来没好气的说:“在我跟前装什麽,踢没踢到你我还不知道麽,还不进来呢。” 那人又恢复戏谑的样子,身子平平从窗子里掠进来:“是,宝公子。” “小七,说了你多少次了,在外头别叫我这个,你倒故意这麽著。” 御七笑嘻嘻的说:“这里是外头麽?这不是你的府上吗,你还怕有人听到呢。就算听到又怎麽?睿亲王谁敢惹?皇帝也不敢呢。” 廷宝也笑起来:“你少胡说了,反正在外头最好少这麽说,让人听到总是不好────你的身手倒是大有长进,刚才瞧你倒飞出去的样子,很是从容啊。” 御七笑道:“闭著眼睛也看得到?果然厉害啊。” 廷宝道:“越发会胡说了,今儿你过来做什麽?我派了好几个人过去,你都说最近很忙嘛。” 御七说:“忙什麽啊,天天闲著,我过来送几件东西给你,下头新贡上来的,我选了选,给你瞧瞧,看你要不要。” 廷宝又倒下去,打个呵欠:“看什麽啊,我还有什麽没有的,你这借口没用。” 御七竟略红了脸,恨恨的说:“在你皇帝哥哥跟前没见你这麽精明呢,对付我们你倒是厉害。” 廷宝笑:“这你管不著,我就爱在他跟前糊涂,说吧,你又跑来作什麽?” 御七半天没说话,廷宝倒奇怪起来,睁开眼看看他,见他低著头,眼里略略闪著水光,十分黯然的样子,虽然知道九成是装出来了,还是忍不住心软了:“小七,到底怎麽了?他欺负你麽,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御七还是不说话,廷宝伸头到他面前道:“快告诉我我去收拾他去,你怕什麽,那人温吞水一样还不好收拾吗?” 御七叹气:“你去也没用,他脾气虽好,性子却是倔强,何况…………”御七恨恨的叫出来:“明明不是我的错,他凭什麽赶我出来?” 廷宝嗤一声笑出来:“这不是现世报麽?你也被人赶出来了吧,还笑我呢。” 御七脸一沈,转身就往外走。 廷宝一急,也来不及起来,就从床上平平的飞掠过去,抱住他,死死的巴在他身上:“好大的脾气,开个玩笑而已嘛,这麽厉害作什麽,来,把事情告诉我,若真不是你的错,看我不去拆了他的骨头。” 御七站定,看实在甩不掉巴在身上的家夥,只好说:“你勒死我算了,这麽重,压的我骨头疼。” 廷宝嘻嘻一笑,放开他站起来:“好了,你别这麽走了就好,你也难得过来一次,今儿有人送了点极好的杏子酒过来,正好一起尝尝,你不是还给我带了东西麽,等会让我好好看。” 御七点头,这才坐下来。 廷宝叫了人进来吩咐,便与御七一起往来今雨轩去了。 路上一直引他说话,御七一边说一边骂,断断续续,好容易才听明白,真是大开眼界,这种事情也只有御七干的出来,不过说错呢,倒真没觉得什麽错,只是想来自然把那位武林俊杰气个半死,他倒还能说出话来赶他出来倒真是不容易呢。 实在忍不住笑,又不敢真的笑出来,忍的十分辛苦。 御七倒没发觉,想必是心里只想著那个,骂了许久还十分不解恨,而且情绪低落,哪里还注意廷宝在怎麽样,只要有人听他骂就好。 好容易到了来今雨轩,廷宝忙笑道:“来来来,我们喝酒,想那麽多干嘛,你放心在我这里住几天,明儿我就去帮你收拾他,叫他乖乖过来给你赔罪。” 御七斜著眼睛看他,十分不以为然的样子:“别以为你多大的本事,这麽多年了还没收拾好你的皇帝哥哥,我的事情你倒说起大话来了。” 廷宝知道御七给宠惯了的,说话可以噎死人,倒也不以为意:“就让你瞧瞧我的本事──我的事情你少管,我自有我的乐趣。” 御七果然笑起来,正要说话,却见一个下人飞奔过来,禀道:“王爷,皇上驾临王府了。” 廷宝欢呼一声,对御七挤挤眼睛,笑道:“你早说要看看他,今日正好让你看──只别乱说话才好。” 御七皱皱鼻子:“我会乱说什麽,你只管放心。” 正说著,轻装简从的皇帝已经走了近来,廷宝眉开眼笑叫一声哥哥,便扑过去,扑进他怀里。皇帝忙搂住他,两人亲热的很。 御七自然是久闻大名的,哪里肯错过这机会,便细细的打量他,见这年轻的皇帝修眉凤目,容貌十分俊美,而且长身玉立,气度雍容,此时低著头笑吟吟的和廷宝不知在说著什麽,果然十分动人。 御七拿他和那人比了比,也不由暗暗点头。 等他们走近了,连忙起身行礼,皇帝笑道:“礼就罢了,我这是便服过来的,只是廷宝的哥哥,不必当我是皇帝。” 御七当然顺势起来,笑道:“再怎麽著也是皇上,不敢失礼。” 廷宝搂著皇帝的脖子,整个人仿佛挂在他身上一般,笑道:“哥哥怎麽说你就怎麽答应,敢抗旨吗?” 皇帝抱著他坐下来,笑道:“你不介绍你的朋友麽?” 廷宝点头:“哥哥,这是御七公子,我都叫他小七,我以前在外头玩认识的朋友。” 御七虽然桀骜不羁,到底是面对著当今天子,仍是觉得有些拘束,话也不敢轻易说,倒是皇帝随和,问他些无关紧要的话,廷宝只听著,也不怎麽插口,只赖在皇帝身上不肯下来,玩著他身上的挂件。 过了一会,御七方才放松下来,笑道:“今日本来送几件东西给睿王爷,有一件是让他呈给皇上的,如今皇上亲自驾临,正好给皇上亲自看看。” 廷宝笑道:“拍马屁的家夥,拿出来我先看看,若是好我就要了。” 御七手一晃,也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极精致的小盒子,廷宝眼尖,一眼便看到这盒子是整块水绿翡翠雕凿而成,便笑道:“果然是好东西,单这盒子就是宝物了。” 皇帝也笑道:“好大的手笔,这翡翠是极品呢。” 御七一笑,打开盒子:“盒子里的东西献给皇上,盒子就留给睿王爷玩好了。” 廷宝撇嘴,十分心痒的朝盒子看去,不由一怔,说:“小七,紫金藤虽是贵重,宫里却也多的是,怎麽巴巴的送这个来了?” 盒子里是两个黑黝黝的戒指,戒身盘著一只极精致的银龙。 这种紫金藤名贵无比,十分罕有,是在穷山恶水之间,贴著峭壁生长的,生长的速度极慢,每一年,只长一指,也就是一只手指的宽度。而且这种珍罕的植物,不能和动物相遇,不论是鸟飞过停上一停,还是猿猴攀过,抓了一抓,甚或至於蛇虫经过,蛰伏一下便立时枯死。 而且,它还生长在临江的峭壁之上,一面必定要是奔腾澎湃的江水,它才能在峭壁上生长,所以,就算发现了紫金藤,要把它采下来,也是千难万难,通常出在西南,云南、贵州、西康一带的深山绝壑之中。 不过虽然罕有,在皇宫之中却也不算十分珍贵,看他这麽郑重其事,廷宝有些奇怪,这御七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怎麽这样呢? 御七笑道:“你必是知道这紫金藤的用处的了?” 廷宝笑道:“考我也不必这麽著吧?紫金藤的生长有一项最奇特的特性,普通的生物,一碰到它,它立时枯死,然而,有毒的生物,一碰上了贴崖而生的紫金藤,就是死路一条。有毒的生物一沾上了紫金藤,就被黏住,难以脱身,直到本身的毒质,全被紫金藤吸收殆尽,这才油尽灯枯,落下去。紫金藤靠毒物长大,自是剧毒,但只要与银一起,只要身上有一截紫金藤,立即百毒不近。” 御七道:“那当然是,只是这百毒不过是活的毒物,若是别的就不行了。” 皇帝听到这里,不由问:“莫非你这戒指可以防别的麽?” 御七笑:“皇上英明,果然如此。” 廷宝大感兴趣,便拿起来看:“什麽好新鲜玩意儿,我倒没发觉这有什麽不同的地方。” 御七道:“只要带著这戒指,身边一尺之内有任何带毒之物,这银龙就会!!作声,十分神奇。” 皇帝大悦,忙拿起一只给廷宝带上,廷宝故意推辞,皇帝便哄他:“宝宝,你就带上这个我也放心些。”自己带上另外一只。 廷宝十分受用。 御七悄悄对著廷宝做个鬼脸,两人都心里明白,一起笑起来。 廷宝心情极好,笑道:“哥哥,正要告诉你,明儿我和小七出去玩,大概几天才回来。” 皇帝不由皱皱眉头:“刚回来又要去哪里?也不知多将息一阵子。” 廷宝在他怀里乱扭乱动,明目张胆的撒娇:“还说,你把我丢在外头几个月不闻不问,这会子倒管著我不要我出去了。” 御七骇笑,只不敢出声。 宝公子在总坛威风八面,架子十足,处理起事情来更是手腕强硬,作风凌厉,江湖传闻虽是常常夸大,但宝公子的名号却是谁都要敬上几分的,怎麽在他哥哥跟前竟就成了小孩子了,肉麻当有趣,撒娇成这样,任是谁来看到也会昏过去。 不过看皇帝样子倒是十分习惯的,一边抚著他面孔,一边笑吟吟的哄他:“宝宝还在怪哥哥?昨日我不是已经赔了不是了?还要掂几次才罢呢。不是不要你出去,你身子才好,又那麽长途跋涉的回来,怕你身子不好,乖乖在家里歇几天,等你大好了哥哥陪你出去逛逛好不好?” 廷宝嘟起嘴来:“我就出去散散心嘛,老在家里才要闷出病来,再说小七难得来一回,怎麽也得陪他逛逛,不然他土包子一个回去都不像来京一趟。” 御七悄悄翻个白眼,廷宝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真是难听,偏偏又是为了他的事情,竟一句辩驳不得,实在是气闷。 皇帝果然十分宠他,想了想便笑道:“出去也不是不好,只是别走太远就是,我叫徐执明儿一早过来伺候,你别太为难他。” 徐执官拜大内侍卫统领,是御前带刀侍卫的第一首领,明日陪他们逛街,想必十分有趣。 廷宝又眉开眼笑起来:“果然哥哥还是疼我的,不过徐执不来更好。” 廷宝本来长的眼睛圆滚滚的,这是笑的都眯了起来,十分可爱。 果然,皇帝也忍不住宠爱的揉揉他的脸:“你这小家夥,我难道放心你一个人出去?让他们远远跟著好了,不必在意。” 御七虽然满腹心事,倒也实在忍不住跟著笑,宝公子果然非同凡响。 过了一会儿,酒烫好了上来,又是一桌子极精美的菜式,开始吃东西的时候御七还有几分拘束,怕在天子跟前失仪,不过喝了几杯倒是不怕失仪了,拉著廷宝划拳。 这杏子酒不知是哪里来的极品,酒色澄澈,香味扑鼻,喝起来略甜极易下喉,只是後劲大,御七又不是酒量极宏的人,喝了几杯就颠三倒四起来,廷宝本是无风也要起三尺浪的人,自然一呼就应,跳起来和他划拳。 皇帝只笑吟吟的看。 看他们又喝了好几杯了,方才去拉了廷宝坐下:“宝宝,酒够了,你身子还没大好,不能再喝。” 廷宝哪里管这麽多,还要跳起来,皇帝紧紧把他箍在怀里,说什麽也不肯放他起来。:“以後再喝,今天不能喝了。” 廷宝粉嫩的面孔已经绯红,醉态可鞠,偏偏到知道不能过分挣扎,只是手舞足蹈的乱动:“甜酒而已,我才喝了一点点。” 御七也坐下来,笑道:“你不能喝了就有人抱著你,我就没人抱…………” 最後竟转成哭音,竟就这麽伏在桌子上哭起来。 廷宝七分醉意只剩了三分,有点迟钝的看著伏案大哭的御七,好半响不知所措。 先前还以为他的黯然有些做戏的成分,没想到这打击真的这麽深重,竟让一向飞扬跳脱,为所欲为的御七公子这麽失态。 酒不过是个引子罢了,想必心中实在哀痛。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廷宝只觉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与御七他们虽然名义上是上下的关系,其实原是极好的朋友,大家又都身份高贵,一向是高高在上的,谁见了不恭维巴结?平日便是让他们皱眉的事情也是极少的,哪里见过怎麽嚎啕大哭的样子? 所以纵然是廷宝,此时也是慌了手脚,竟转身向哥哥求救。 皇帝不知就里,自然更无法做什麽,只悄悄说:“我连他怎麽了也不知道,你问我什麽?” 廷宝想想倒也觉得好笑,真是病急乱投医呢。 想了想,略镇定了下,便示意皇帝放开他,过去劝御七:“小七,有什麽好哭的,你只管放心,我定叫他来你跟前赔罪。” 御七不理他,继续哭。 廷宝实在没有劝人的经验,倒是越说越好笑,说到後来,别说皇帝忍不住,连御七都嗤一声笑出来,抬起头推推他:“你就别胡说了吧。” 廷宝倒是松口气,笑道:“你不知道,你一哭我心里就紧,恨不得这就过去把他提过来…………” 一边早有机灵的下人拧了热毛巾过来给御七擦脸。 御七叹气:“提过来也没用,那混蛋刀枪不入。” 廷宝忍不住笑。 御七到底心里不舒服,加上那酒蜜水似的,极易入口,也就不知不觉多喝了些,过一会子酒性发作起来疯疯癫癫的,看得皇帝好笑。 廷宝忙命人拿了醒酒汤给他喝,送去厢房休息去了。 这才长叹口气,窝在皇帝怀里,懒懒的也不肯说话,只拿著那温润的玉杯转来转去,那酒澄澈无比,转动间流光溢彩,一片晶光。 过了好一会,皇帝才说:“宝宝在担心他?” 轻轻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 说:“若是我这麽哭了,哥哥也会心疼吧?” 皇帝忙说:“我自然不会让你这麽哭的。” 廷宝摇摇头:“我哭过了,你没看见。” 皇帝哑口无言,只是紧紧搂著他。 廷宝转过身去把面孔埋在他胸前,声音听来便有点闷闷的:“我没有怪你,真的没有,你只管放心。” 皇帝正要说话,廷宝扬起头来笑道:“哥哥今天不回去了吧,陪我喝酒。” 笑容如酒般澄澈,绝无戚容。 皇帝笑道:“陪你自然没关系,只是酒别喝了。” 廷宝哪里肯依,只是撒娇耍赖,皇帝原是宠惯了他的,再加上此时又心存歉意,自然拗不过他,只得陪他多喝几杯,幸而後来千哄万哄,又签了许多不平等条约,方才使廷宝肯放下酒杯。 一夜宿醉,皇帝竟没去早朝,举朝哗然,因天子一向十分勤谨,日日视朝,登基三年来今日还是第一次废朝。 除了皇帝,大概只有一个人知道原因。 廷宝天没亮就拉著御七出门了,仿佛逃跑一般,有多远就跑多远。 御七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坐在轿子里:“这麽早,你逃命呢?” 廷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一个人坐的笔直,眼睛望著外头,仿佛能穿透轿帘忘到外面一样,神情带著几分怔忡,几分不安,却又带著几分满足的样子。 御七伸个懒腰,又倒下去想睡觉。 到底是睿王爷,轿子都特别大特别舒服,想来每日出来自有大内侍卫开道,再大些都没关系。 快要睡著的时候却听到廷宝轻轻说一句:“跟逃命也差不多。” 睡意全没了。 似乎有种不安的预感蔓延开来,御七一时不知说什麽。 从来没见过廷宝这个样子,身有天子爱弟和天下第一教教主的双重身份,廷宝永远神采飞扬,顾盼神飞,从没有什麽事情能难倒他,那种自信,那种无往不利的手段,竟是仿佛成了他的招牌一样,从没有什麽时候离开过他。 除了今天,除了现在。 御七心里不知是什麽感觉,昨晚自己醉倒的时候记得他还好好的,和他的皇帝哥哥亲亲热热的,那个温柔的皇帝看著他的时候更是温柔十足,眼神怜爱,真连旁人看了都忍不住心动,何况是他? 今日倒是稀奇。 不由的叹口气,自然是有大事发生了吧,说实话,在那种眼神那种温柔下不动心才有鬼呢,且是那种十分不解风情的鬼,自然不会是廷宝,这麽任性无比的廷宝,何况,谁都知道这家夥对他想入非非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最记得有次在总坛,看廷宝一个人坐在後面大院子的花架子底下喝酒,花香酒香缠缠绵绵,他们几个从外头回来,就见他一边喝酒一边唉声叹气,吓人一跳,忙都围过去,没承想他竟然叹口气:“唉,相思已入骨!” 真真啼笑皆非,人人翻个白眼,都走了,留他在外头思春。 今日这个样子看起来这麽严重,加上昨日都喝的那样子,结果自然可以猜想,这酒後乱性後果自然十分严重。 想了半日,方才说:“也不至於,大不了回去做你的宝公子罢了,谁能奈何你?就算是朝廷也是束手无策把。” 廷宝淡淡一笑,竟还是不肯说什麽。 看起来竟比想象的严重呢。 只好又劝说:“我知道你这次回来原本心里就不太舒服的,也是,就这麽不明不白的在外头那麽久,谁也会气闷的。也怪我,原不该把我那些小事情告诉你,越发让你偏执了,昨儿又那麽拼命喝酒,实在难免…………不过既然做都做了,也只得罢了,难道他真的舍得要你的命不成?大不了在外头躲几日,等他消了气再回去,撒个娇,赔个不是,也就罢了…………” 说著说著,不由的闭了口,廷宝十分奇怪的盯著他,等他住了口方才慢悠悠的说:“你觉得我做了什麽?” 御七期期艾艾半日,怎麽也说不出来,廷宝屈起手来啪的一个暴栗敲在他脑门上:“死小子,乱想些什麽呢。” 御七十分委屈,抱著头,差点眼泪都出来了。 过一会还是忍不住嘀嘀咕咕的小声抱怨:“我知道你干了什麽?这麽不明不白的样子,反正你这种人干了什麽也是可能的。” 廷宝虽心情十分低落,听到也忍不住想笑,却又板著脸,拿出宝公子的款来:“少胡说,你把自己的事情弄好就不错了。” 御七哪里怕他,只是一说到这个事情倒是没了生气一般,倒下去:“是,不敢管你,还说要帮我,时时揭我伤疤,你这麽厉害,怎麽今儿要逃命了?” 廷宝不理他,只把头搁在膝盖上,蜷成一团,十分难过的样子,眼中晶光闪耀,也不知在想著什麽。 御七十分後悔,连忙挨过去,陪著笑说些闲话开解,至於到底怎麽了,竟是再也不敢问的。 廷宝原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过了一会子也就有了笑容,又听御七提起以前的光辉战绩,果然兴奋,笑道:“罢了罢了,就算回不去,便依旧做我的宝公子,也不见得多大的关系。” 御七眨著眼睛,欲言又止。 廷宝笑道:“偏不告诉你,让你闷死好了。” 气的他半死。 廷宝只说:“反正事情大了,我一时半刻也不敢回去,等我把你丢出去了,我便回总坛窝著,天天吃喝玩乐,也过几天好日子,不然,以後也不知道有没有安生日子过呢。” 忍不住叹口气。 御七心里痒的要命,偏偏这人又说些零边碎角的吊胃口,一句爽快话不肯说。 廷宝笑:“你就把心思放他身上罢了,自己的事情还弄不清楚呢,倒来管我,当心我脾气上来了,可不管你。” 御七再不敢作声,只低著头闷闷的,眼睁睁看廷宝一路上悲秋伤月,情形说不出的好笑。 到了快黄昏的时候,方才到了御剑山庄,廷宝瞟他两眼:“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先去看看。” 御七点头,忙又说:“若是他惹恼了你,千万看我面子上别和他计较。” 廷宝好笑:“我虽没见过他,倒也知道他原是出名的温和性子,你只管放心,我不会伤了你的宝贝的。” 御七红了脸,恨恨的骂一句,看他出去了。 自然是心急的了不得,度日如年般,频频张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见廷宝一个人走出来,御七仿佛被泼了盆冷水般,呆呆的坐在哪里,竟至脸色灰败,眼睛也黯淡下来。 廷宝倒没注意,笑嘻嘻跳上来,道:“好了,咱们回去吧。” 说完了方才看到御七的样子,眼珠一转,立即明白了,嗤一声笑:“瞧瞧你这样子,被人抽了筋似的,哪里就至於这样了,真是没出息。” 御七说不出话来,只怔怔的盯著廷宝。 廷宝原想捉弄他一番,这个样子倒是怕了,真怕太刺激了他,便笑道:“我说了我出马一定没问题的,你竟不信我,如今不是好了?咱们回总坛去,明儿他自然来接你了。” 御七总算缓过神来:“真的?” 廷宝连手都痒起来,啪的又在他头上敲一下:“你有点出息好不好?没他你就要死了不成?实在丢人。” 御七低头:“你以为我喜欢?你倒是没遇到,你遇到了只怕比我还不如呢。” 廷宝咬牙:“我没遇到?只不像你这麽一副死样子,小七,你听好了,明儿他上门来你可别没出息的一见他就扑过去,好歹也摆点子架子,不然我可不饶你。” 御七忙笑道:“是,是,是,宝公子教训的是。” 廷宝笑,轻轻踢他一脚:“这下子你倒是跳得起来了,瞧瞧你那轻狂样,跟吃了蜜蜂屎似的,叫我哪个眼睛看得上。” 御七此时心里十分快活,哪里还管他说话难不难听,只是一径笑著,十分高兴。 廷宝见他这样,想到自己,竟忍不住长叹一声。 总坛里十分清净,御七过去了,其他人又都在外头不知道做什麽,所以廷宝天天在总坛醉生梦死,竟没人敢来说一句话。 他也什麽事情都不管,就有什麽手禀来了都往书房的桌子上一丢,再看也不肯看上一眼,只顾著喝地窖里的美酒,挖空心思过日子。 也就自然不知道外头已经天下大乱了。 天子爱弟,御封睿亲王爷的失踪,自然是大事,天下惶恐,人人议论,朝廷派出大批兵马到各地寻找,又悬出极高赏格征求睿亲王踪迹,一时间竟连海外各属国也惊动了,纷纷上章,也派出人力加入寻找,搜寻极细致,仿佛天罗地网一般,偏偏就是连睿亲王一根头发也没找到。 事情闹的如此之大,廷宝麾下各大堂主不由惊疑,也都派出人手搜寻,偏偏竟没想到这人是回了总坛,正消遥呢。 皇帝在宫中心急如焚,廷宝此刻却只在院子里头那紫藤花架子底下呆坐著发怔。 原是极舒服的地方,紫藤正开花,一架子繁花似锦,淡淡花香缠缠绵绵而来,手边放著一杯十分澄澈的美酒,酒香缠绕著花香,十分醉人。 廷宝却似无心,只呆呆看著不知哪一处,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悲苦。 这麽多年的痴恋也只是这个结局。 虽然知道这本是极无稽的事情,虽然知道理所当然该是这结局,原本是不肯说的,有时候想只要深深埋在心里,时时在他身边也就好了,就算永远作不成情人,却还是最亲爱的兄弟………… 偏偏那天喝的太多,被他流放本就十分委屈,又兼御七那麽一哭,自己心中也不由的如压了块石头般,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也就忍不住要喝酒,喝的半醉,竟忍不住心头的委屈。 哭的那麽伤心,他又那麽温柔的哄劝,哪里还忍得住? 竟就把心里藏了那麽久的心事说了出来………… 可是………… 他那麽错愕的样子,那麽仿佛烫手般就松开了原本紧紧抱著他的手,一副不知道说什麽的样子…… 还用他说吗?这麽清楚明白的知道了,不必说了。 廷宝只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或许那个笑容比哭还难看,他也不会在意了,只说:“这话我原不想说,只是今日说了我也不会後悔,也罢,死了心倒还好些,哥哥也不必放在心上,只一件,今後我若不在哥哥身边,还求哥哥自己保重些,别的我也顾不得了。” 这番话说得也不知多艰难,心中麻麻的发痛,手脚冰凉,总觉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 只是,这怨不得任何人啊,若真要怨,也不过是造化弄人,如果他不是他的亲弟弟,如果他不是男人,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如今,是连一点希望也没有的………… 皇帝脸色发白,手动一动,似乎想要像以前那样抱他过来,却只是微微动了动,竟真的没有伸出手去,廷宝盯著他的手看了许久,终於灰了心。 过了一会,皇帝很艰难的笑著开口:“宝宝…………” 廷宝怔怔的听著。 “宝宝,我知道你喝了酒,乱说话呢,咱们早些休息,明儿起来就好了。” 廷宝淡淡一笑:“我说的话我自己明白,哥哥,我知道你把我当弟弟看的,但我绝没办法把你当哥哥看,不管怎麽样,是再不能改的,也算是我对不起哥哥吧,哥哥疼我这麽多年,再没有一点回报,只是让哥哥烦心,自然是我的错,今日的话,哥哥若不想记得就不记得罢。” 说到後来,竟是脸色惨白,语音干涩,似乎用了许多力气才说出来一般,十分艰难。 一番话说的绝无转圜余地,皇帝竟是再开不了口。 两人相对默然良久,廷宝方笑道:“很晚了,哥哥还是歇了吧,终日国事繁忙,还要多保重身体才是。” 话听起来十分古怪,皇帝却只觉得心中纷乱如麻,哪里还去细究到底有哪个意思?只是果然去睡了,一时间也睡不著。 平日也有闲暇时便装到睿亲王府的,廷宝总是缠著他不要他走,也就常常下榻睿亲王府,兄弟同榻而眠,廷宝总缩在他怀里,叽叽咕咕的说笑。今日廷宝却只是安顿他歇下,自己便出去了,竟十分不习惯。 一时间,心中十分凄惶,此时宝宝只怕十分难过吧………… 可是…………可是竟是不敢去找他,总要断了他那念头才好啊…………虽然此刻他会很伤心! 哪里忍得住,刚才看他容颜惨淡,连说话都十分勉强,哪里是平日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已经痛极,从小抱在怀里疼的宝宝,生怕他受了一点委屈,不管怎麽样都疼爱呵护的宝宝啊…………如今这麽伤痛,竟然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言辞,甚至…………不敢去拥抱他。 心里只是说不出的心疼。 却强忍著,就算手忍不住紧紧相握,就算指甲深深陷进手掌里,也不敢如往常一样抱著他。 竟只能眼睁睁看他的伤痛。 如今他出去了,自己自然睡不著,却动也不敢动,睁著眼睛想著他此时会怎麽样,想的五内如焚,心痛至极,却竟就这麽生生熬到了天亮。 唉,只盼日子慢慢过,他知道无望,竟就渐渐释怀就好了,否则他这一生只怕是寝食难安。 没想到天亮了竟然没有了廷宝的踪影。 原想著他一时生气,出去玩玩,也就只派了大内侍卫悄悄寻找,过了几日,竟仍旧音讯杳无,倒慌了手脚,传下圣旨悬出极高赏格令人寻找,闹的天翻地覆,一时间全天下都给翻了过来,竟还是没有睿亲王爷的踪迹。 日子最不好过的是朝中大臣,原本脾气温和的皇帝十分暴躁,一点子事情就大发雷霆,纵是高官都为了点芝麻绿豆的事情被骂的头都不敢抬,其他的哪里还敢说什麽,自然是人人自危,朝廷迷漫著极低的气压。 或许如今最消遥的便是罪魁祸首──睿亲王廷宝。 在总坛的醉生梦死的日子过了有十几天,这日总算给人抓到了。 极清雅的天气里,宝公子座下七大堂主里头排第三的风堂主不知怎麽突然想起来回趟总坛,原本他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是最爱在外头逛的,时常半年不肯回来一次,这一日不知发什麽疯,竟难得的回来一次,一进二门,便见闹得外头天翻地覆,全世界都以为失踪了的宝公子竟然半躺在红叶架子下一张精致的贵妃榻上晒太阳,闭著眼睛,舒服的很的样子。 风飞不由呆了呆,方才咬牙切齿的扑过去。 廷宝吓一跳,忙睁开眼睛,见到他便笑道:“风哥哥,好难得你有空回总坛,吓我一跳呢。” 风飞咬牙:“你吓什麽?我才吓一跳,人人以为你失踪,什麽事情都放下了,到处找你,就差没把地底都翻过来,你倒在这里过悠闲日子!” 廷宝忙说:“这事怪了,你们找我作什麽?往日一月两月没联系一次也没见你们这样呢,还说我。” 风飞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才说:“你在总坛多久了?外头那麽样子找你竟然不知道?” 廷宝笑道:“我也忘了,也没人来告诉我有人找我,到底什麽事。” 风飞倒觉得好笑起来:“朝廷派了许多人马全天下找睿王爷呢,连海外属国都照会了,我们又不知道什麽事,自然要找你,谁知道你竟然在总坛,真是要命。” 廷宝一呆:“哥哥在找我麽?” 风飞极擅察言观色,又是天生聪明伶俐的人,此时略一思索,立时便明白了个大概,道:“小宝,他自然是舍不得你的,你不该躲著。” 廷宝并不惊异,这三师兄那麽伶俐的人,自然一想便通,只是一时之间难以回答,只这麽怔怔的。 风飞叹气,转头吩咐自己的人:“派人通知各位堂主回总坛,教主在这里。” 风飞看他怔忡的样子,也就不打扰他,自己长途跋涉,倒是倦的很了,便自去沐浴更衣,休息一会。 一边想,师父8个弟子,只有排第五的廷宝最是有领导天分,所以传位於他众位师兄弟也并无异议,倒并不是因为他出身高贵。 不过出身倒也让廷宝行事更为方便,加上十分凌厉的手段部署,短短三年,宝公子的名号就已在江湖上人人侧目了,黑白两道纷纷俯首,隐隐有一统江湖之势。 不过…………这麽厉害的宝公子为情所困起来,也不过是个寻常人罢了。 过了几日,分散在各地的堂主都赶了回来,几个师兄弟好容易一个不落的凑齐了,免不了分外亲热,当然,亲热之余,人人都把这个闹得天下大乱,人人急得了不得的教主又掐又打的闹了一通,廷宝开始还大叫:“你们犯上啊?” 後来就只有哀叫了,再过两天,听说有人回来就躲,十分好笑。 好难得这个机会,名正言顺的玩弄他,几个兄弟手已经痒了很久了,因平日好歹他到底是教主身份,又怕惹了他没自己的好果子吃,都只大约揉揉就罢了,今日总算找到好借口了,当然要玩个够。 不过,闹是闹,大家其实都明白的,若没有大事何至於闹成这样呢?这个从小受尽宠爱,天不怕地不怕的宝宝岂有躲起来的一天? 所以,终於把这个可爱的圆圆眼睛的家夥蹂躏够了,终於坐下来谈正事了。 偏偏这个家夥一直低著头,什麽话也不说,大家其实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那麽十几年了,这群人又个个都灵透无比的,怎麽会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可爱其实最是厉害的家夥只有为了一件事一个人才会这麽垂头丧气的呢。 要换了别的,早跳起来了。 排行第四的楚逍晴脾气原是最急的,此时人人都还没说话,他忍不住跳起来了:“哪有你这麽窝囊的?不过就是喜欢他嘛,又不是犯了什麽大罪,犯得著躲起来吗?还做的这麽委屈的样子,真是丢人,依我说,不如还回去,寻个机会生米煮成熟饭了,就好办了。” 二师兄卿泯玉嗤一声笑出来:“逍晴,莫非你就是这麽干的?果然是好计谋呢。” 楚逍晴俊脸竟略红了红:“你没事找我的闲气做什麽,有本事把小宝的事情弄好了才是好的呢。” 三师兄风飞也笑道:“二哥就别拿逍晴玩了,人家如今新婚燕尔,时时念著也没什麽了不得,现在还是说说小宝的好,不然你看他成什麽样子了。” 半是劝说半是调侃,把个楚逍晴气的咬牙,说不出话来。 倒是排第六的沈斜纭看哥哥们这麽闹,忙笑道:“卿哥哥和淡哥哥联合起来欺负楚哥哥,我可是看到了,不过现在也不是玩的时候,宝哥哥这个样子,你们不著急麽?” 御七连忙附和。 最小的卫青朗在一边笑,这些哥哥们真是玩惯了,心里著急还能这麽闹,也真厉害。 又闹了一阵子,冷眼旁观的老大淡其轩总算发话了:“再闹我一人抓住给一棍子,就会斗嘴。” 卿泯玉哪里怕他,笑道:“是,我们只会斗嘴,那大哥说说怎麽办,我们照办就是了。” 淡其轩真拿他没法子,这些兄弟之间感情深,平时又玩笑惯了,竟是都正经不起来似的。 廷宝抬起头来:“不劳哥哥弟弟们费心了,随我去就是。” 这句话说出来竟一下子人人都不敢说什麽了,到底还是宝公子厉害呢。 静了好一会,淡其轩过去握住他的肩:“小宝,你告诉我,现在你到底想怎麽样?” 廷宝看看他,又看看旁边的几个兄弟,不由叹口气,心中软了许多:“怎麽样?我就不知道该怎麽样了,想要不顾一切,又怕他难过,想要放弃自己又难过,我怎麽知道该怎麽办啊。” 大家都默然,感情的事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就算想要任性,就算任性如宝公子,到底也怕伤了那人,竟得这麽委屈著自己,何况他们旁人?更是不能乱说了。 过了好一会,卫青朗小声说:“既然是宝哥哥不能确定该怎麽办,不如把那水晶宝珠用了吧。” 廷宝听说,忙摇头:“这怎麽可以,那是我教镇教之宝,怎麽能给我一个人用了呢。” 其他的人倒都点了头:“那个若不用,也不过是个废物。” 淡其轩笑道:“我教的镇教之宝是宝公子呢,岂是那个死物?” 倒说得廷宝笑起来,不过仍是坚持不肯。 可惜他这教主做的太没用,几个兄弟哪里听他的,楚逍晴和卿泯玉已经去了宝库请了那宝珠出来,放在厅上的桌子上了。 风飞道:“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哪里就这麽宝贝这玩意了,再这麽别扭看我打你呢。” 说得廷宝失笑,哪里还敢不答应。 这些兄弟,果然情厚。 那水晶宝珠原是上古宝物,精华内敛,看上去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只是略大些的珍珠而已,但在极强的内力催发之下,宝珠便会缓缓释出宝光来,宝光交错,会给求愿人一个天神的启迪,十分奇妙莫测。 只是这宝物还有个奇妙之处,每个甲子只能用一次,一次之後便要休养生息以备下次之用,所以廷宝踌躇不肯用,只怕今後万一遇到本教生死存亡的问题,非得请教宝珠不可。 现在为了自己私事用了,似乎有点不好。 可是兄弟们哪里管他想些什麽乱七八糟的,一群人捧了宝珠拖了他就走,廷宝只能哀哀叫,没人听他的,小弟弟卫清朗十分同情他,小声说:“宝哥哥,就到了,再忍忍。” 其实他下手最狠了。 白白长了一副这麽粉嫩可爱的脸,心狠手辣! 廷宝念头还没转完,已经被拖到了密室,兄弟们吩咐了手下在外护法,小心守卫,便关上门。 廷宝眼见大势已去,只得乖乖的听话。 自己乖乖的捧著珠子坐在中间等著,卿泯玉笑嘻嘻过去摸摸头:“这才乖嘛。” 廷宝象只委屈的小狗狗,想咬他一口又不敢,可怜兮兮的。 这会子人人都觉得心满意足,好难得哦,看到宝公子也有今天呢。 满足了一会也没忘了正事,大家在廷宝身边团团围坐,都伸手相叠,扶在廷宝手上,然後对望一眼,便都缓缓闭上眼睛。 片刻後,宝珠缓缓从廷宝手上升起,浮在半空中,很慢很慢的转动著,微微的柔和的光从宝珠上透了出来………… 廷宝睁大眼睛看著,果然神奇呢。 光芒越来越盛,宝珠也越转越快,光彩如此耀眼,让人不由目眩,廷宝心情紧张至极,圆滚滚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滚动的珠子,看那四射的光芒在透在空中,随著宝珠的转动不停变幻,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要失望,宝珠的转动渐渐缓慢下来,一边又慢慢降下来,那光彩也动了慢了,渐渐不动,在空中留下一个淡淡的但十分清晰的影子。 “哥哥!” 廷宝差点失声叫起来。 影子已经消散,那宝珠也仿佛累的不行了一般落在他手上,比先前更加晦暗了,缩成一团。哪里有刚才那麽光彩夺目的样子? 只是廷宝哪里顾得它,眼睛直直的望著空中,仿佛中了邪一般………… 二十二天没看到的哥哥,那麽温柔的笑吟吟的看著他,如这麽许多年一般的温柔,眼中光彩如此柔和,如此怜爱,似乎能听到他在柔声说:“宝宝,回来吧…………” 廷宝只想扑上去死死抱住他,再也不放开。 都怪他太温柔,太体贴,太宠爱他,害他这麽久来下了这麽多次决心都没能放开他,结果落到现在这个样子,都被他这麽伤心了,可是只是看到他的一个淡淡影子,就什麽都忘了,就如以前那许多次一样忘记自己下的决心,忘了就是忘了,反正不要放开他。 都是他的错,都是因为他太完美,都是他让他放不开的! 一定不能放过他,要死死缠著他,把眼泪都蹭在他的衣服上,哼哼………… 他害怕也好,他觉得不对也好,反正是不管了,说什麽也要死死的拖著他………… 就算他再要流放他,不要他,这一次也不要这麽听话了,说不去就不去,谁敢把睿亲王怎麽样? 不过,好烦啊,这个死脑筋的哥哥。 从小给父皇教的正统惯了,也不知要怎麽才开窍呢。 只是现在实在没有法子,只能先死死的巴著他不放,别人都给我一边去,遇到好机会再说………… 几个兄弟已经收了功,个个都软软的爬起来,只看到宝公子捧著珠子呆呆的坐在那里,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忽青忽红,真要笑死人。 虽然是想笑,不过都累的不行了,也没那个精神打趣他,先去休息再说了。 第二日兄弟几个养足了精神一见面,却没有了廷宝的踪影,只有手下来回,称教主昨夜连夜带了人走了,手条子也没留一个,几个人面面相觑,个个都咬牙切齿。 真没见过比他更任性的了。 其实也不用猜,廷宝自然是飞蛾扑火一般又扑到他的皇帝哥哥怀里去了。 御书房里,当今天子正在大发雷霆。 ‘啪’一声一本奏章扔在底下跪著的大臣跟前:“朕竟不知道你们搞的什麽鬼,芝麻大的事情弄成这样,早做什麽去了?如今朕待臣子宽了,你们打量朕好性儿,就越发上头上脸,事事打擂台,这种奏章都敢奏上来,真是以为朕不会用王法麽?” 一张俊秀面孔冷的寒冰一般,底下人暗暗叫苦,哪里是他们的错,明明是皇上心里烦躁,拿著他们出气,只是明知皇帝的心思,哪里敢辩奏,只能自认倒霉磕头认罪。 正要发落,守在外头的大太监张德福连滚带爬进来:“皇上,皇上…………” 话都说不利落。 皇帝眉毛都竖起来:“放肆,朕在议事,你就这麽滚进来,是失火还是有贼?你是朕使老了的人,这麽不知规矩?来人…………” 张德福给皇上这麽一通发作,倒伶俐了,连忙说:“皇上,是睿亲王爷回来了,奴才只顾著欢喜,想早点奏上皇上,就忘了规矩…………” 话没说完,皇帝哪里还理他,只听得眼光一跳,几步就跨了出去。 急急的走出前殿,却没看到廷宝,跟著出来的张德福不等问忙笑回:“奴才进来的时候睿王爷刚走到月洞门呢,奴才是跑著过来的,这上下也该到了。” 正说著,果然便见睿亲王廷宝正急步走过来,一见他便眉开眼笑叫道:“哥哥。” 皇帝几步抢过去,一把抱住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中欢喜无限,竟不由得湿了眼睛。 廷宝只如往日那般紧紧搂著他的脖子,一直叫:“哥哥,哥哥…………” 说不出的依恋渴望,只是把面孔贴在他身上乱蹭。 皇帝只紧紧抱著他,似乎永远也不会放开。 好一会,廷宝才抬起头来,仔细的看他。 一个月而已,哥哥一表仪容竟就清减了许多,此时这麽细细的疼爱的看著他,眼中隐隐泪光,却是满脸欣喜的样子。 廷宝心立即便疼起来。 怎麽可以这麽任性,让哥哥担心? 皇帝抱著廷宝往殿里走,一边说:“宝宝,别再这样一声不吭往外跑,你真要吓死哥哥麽?” 廷宝心中本就疼痛而柔软,哪里经的起这麽说?连连点头。 皇帝十分怜爱的摸摸他的面孔,又叹口气。 廷宝整个人都巴在他身上,一边说:“哥哥瘦了好多,都是我不好。” 说著就哭。 皇帝连忙温言抚慰,哄了又哄。 哪里舍得怪他,只要看到他好好的,便十分喜悦,这一个月也不知怎麽过来的,宝宝突然失踪,一个护卫也没带,又知道他心中不舒服,这麽一出去不知道会怎麽样,越想越是担忧,从小这宝贝哪里受过半点委屈?如今这样子在外头,若遇到什麽可怎麽得了?又若是想不开,做了什麽事出来,吃了亏怎麽办?这麽想著,年轻的皇帝第一次觉得五内俱焚,火烧火燎一般,吃不下睡不著,火气越来越大,成日间拿著臣子们撒性子,闹得鸡飞狗跳。 如今好容易这宝贝自己回来了,哪里舍得一个字的不好?如今只要捧在手心里再不能放了。 只管问他出去这一个月的情况,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些什麽,见了些什麽人,有没有给人欺负了,吃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谁服侍他,简直罗嗦的不得了。 那御书房还有好几个臣子等著呢,早忘了,一心都在廷宝身上。 温柔的了不得,眼神语气全部十分迁就,廷宝几乎融化。 越发撒起娇来,只说哥哥的不是,又哭又笑,撒泼耍赖,可皇帝甘之若怡,一直笑吟吟的哄著,宝宝说什麽都是对的,要什麽都可以,只要宝宝高兴了就好。 当晚廷宝留宿宫里,和皇上同榻,廷宝高高兴兴先睡下去等着,皇帝想起廷宝的心事,倒是一阵踌躇,迟迟不肯就寝,廷宝见哥哥拖拖拉拉,满心不高兴,嘟着嘴:“这么晚了,还不睡,我倦得很了。” 皇帝听说,忙笑道:“那宝宝先睡吧,我再看看奏折。” 廷宝原抱定了要缠着他的心思,哪里肯答应,打着呵欠就要爬起来:“那我也不睡了,陪哥哥吧。” 料定了哥哥舍不得的。 果然,皇帝连忙过去按住他:“别起来,看着凉。” 又苦笑道:“既如此,我也不看了,歇了吧。” 这句话一说,自然寝宫的宫女忙过来服侍他宽衣,廷宝却不肯,挥手叫他们下去,笑道:“哥哥,今儿我来服侍你,就当赔罪罢。” 皇帝笑:“宝宝胡说呢,原都是哥哥的错,宝宝最乖了。” 廷宝歪着头笑:“是啊,都怪哥哥太疼我,自然是哥哥的错。” 皇帝一笑,自己便低头解了腰带,廷宝笑嘻嘻凑过来:“我来我来,让我来嘛。” 皇帝只好放手让他,虽觉得有些不妥,可心中本就十分愧疚,再看他眉开眼笑的样子,又哪里舍得说一个不字。不过小家伙的手实在不怎么规矩,借脱衣之名,行调戏之实,一件衣服脱了好半响了还没脱下来,倒是两人搂搂抱抱,在床上闹做一团。 “宝宝,扣子哪里在那边,你…………” “哎呀,好痒,宝宝你做什么…………” “哥哥摸起来好滑呢,嘻嘻…………” “别乱动,宝宝乖…………” “好软好软,啊,哥哥脸红了…………” 皇帝终于挣脱了廷宝的魔爪,好容易板起面孔:“宝宝别胡闹了。” 廷宝仍是笑嘻嘻的坐在床上,一点也不怕,只是看着面孔泛红,愈添俊美的哥哥暗暗咽着口水,眼珠子转了又转,十分不怀好意。 皇帝自然是最明白他的,忙说:“宝宝,再闹我今晚不和你睡这里了,我去皇后那里…………” 还未说完即刻后悔了,真正是口不择言,怎么说出这个话来了?明明知道宝宝的心事,虽是抱了心思要想法子给他化解,却并不想刺激了他,当日大婚之时就闹成那样,宝宝虽任性,大面儿上却是懂事的让人心疼,只是那一日,当着全体臣工海外属国,却大吵大闹,那样子失控,不得已出动了御前侍卫拿了他出去,听他被带出去时一声声的‘哥哥’叫的那么凄楚,那么痛,竟让他落下泪来,那时候狠了心送他出去,真是怕自己做出什么傻事来………… 可此时,怎么竟说出这个话来了? 果然,原本笑的十分开心的廷宝立时便怔住了,圆滚滚大眼睛怔怔的看着他,雪白贝齿紧紧咬住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帝后悔的什么似的,却不知该怎么说,英明神武的天子手足无措,呆立在床前。 好半响,廷宝轻轻闭上眼睛,低不可闻的叹口气,把身子缩在龙床最里头,自己拉了被子盖在身上,安安稳稳的合目而睡。 皇帝似乎终于醒了过来一般,忙忙的上床去,把廷宝一把抱在怀里,声音惶急:“宝宝,宝宝,都是哥哥不好,再不这样说了…………” 廷宝没有说话,也不动,静静的蜷在他怀里。 皇帝着急的不得了:“宝宝别生哥哥的气,哥哥再不这么说了,宝宝,宝宝…………” 抱的越发紧了,似乎怕他就这么不见了一样。 廷宝仍是不说话,皇帝却觉得不知什么侵湿了薄薄的中衣,热热的,热的似乎要烫伤他一般。 再说不出话来,只能一直叫着宝宝,心中说不出的疼痛,说不出的悔。 也不知过了多久,廷宝终于抬了头来,眼睛红红的,低声说:“你知道我永远也不会生你的气,所以你怎么说都没有关系?” 皇帝连忙说:“我只是一时急了,胡乱说的,心中真是半点也没想过。” 廷宝又叹气,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我没有生气,真的没有,只是有点…………”说不出来,别过头去,过一会方才又说:“很晚了,歇了罢,别担心我,过阵子我就好了。” 哪里能放下心来,看他此时哪有平日的半分样子,笑容勉强,情绪低沉,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还有无限的话说不出来一般,皇帝心疼的方寸尽失,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竟突然低下头去,吻住了廷宝失了血色的唇。 廷宝猛的睁大了眼睛,眼前近在咫尺的真的是哥哥的俊颜,如此大的惊吓都只呆了一呆,立即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机会,但身体比脑子更快了,此时双手已经自动绕上哥哥的脖子,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唇很软,舌尖很烫,哥哥似乎有些犹豫………… 廷宝此生一直念着一个人,竟从来没有过经验,连亲吻也不会,只是觉得哥哥似乎在犹豫,心中一急,下意识便伸了舌头进去胡乱地翻绞著,十分稚嫩,但软软的,有些湿滑,有些甜美,皇帝心中渐渐恍惚,润湿的缠绕加剧了心跳的速度,皇帝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神智越发不清晰了,身体仿佛不能控制一般,回应着那甜美的唇舌,不由的追逐起来,手无意的捧着廷宝的头,深深的陶醉在亲吻里。 直到觉得不能呼吸了皇帝才放开了廷宝,廷宝早已是软软的在他怀里,大眼睛半眯着,带着浓浓的水气,嘴唇湿润嫣红,竟是难以言谕的情色气息。 皇帝呆住了。 自己做了什么? 廷宝很快便清醒过来,见哥哥呆呆的看着自己,心中压抑不住的喜悦之情,但随即便想到,哥哥一贯正统,对这种事情如何接受?真不知对他是多大震撼,且脸皮又薄,叫他如何面对自己?万一一时想不明白做了什么,不知又要怎么挽回他,自然,他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只怕他躲着不见或是对他自己怎么样,倒实在麻烦,再说,刺激过大万一怎么样了又不知多心疼。 所以廷宝立时明白事体重大,趁哥哥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做傻事,忙大大的打个呵欠:“哎呀,好倦了,哥哥,睡觉了罢。” 一把把皇帝按在床上,拉了锦被来把他和自己一起裹了,贴的他紧紧的,如多年来睡在他怀里一个样子,一手搭在他腰间,笑道:“睡觉睡觉。” 便自己闭了眼不动了。 皇帝好半响终于开口:“宝宝?” 廷宝动也不动,只有平稳均匀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着了,皇帝低头看他半响,宝宝如往日一般整个人赖在他身上,闭着眼,面孔粉嫩,泛着淡淡粉红色,嘴角略略勾起,似乎睡的十分舒服。 皇帝自然舍不得吵醒他的,只轻轻叹口气,便也闭上眼睛。 第二日醒来皇帝已经上朝去了,廷宝仗着哥哥疼爱,又没管着朝廷事务,上朝也是三天两头的不去,今儿皇帝也没叫他,自己去了。 廷宝看着龙床顶上的龙纹,一个人笑。 开心的要命。 身体四肢百骸都充满了笑意,懒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真是快活的不知如何是好,只抱着被子,闻着哥哥的气息傻笑。 那宝珠果然不会诓人,原来真的时来运转了呢。 这么多年,虽然也时常搂搂抱抱,同榻而眠,却哪里有昨晚那种亲密?那感觉,真正是无法形容的甜蜜,仿佛整个人都融化在哥哥的怀里,眼睛都不愿睁开,巴不得那时就化成一股轻烟了,永远都那么幸福。 廷宝在床上滚来滚去,开心的不得了。 在外头伺候着的人听到里头有动静,忙掀了帘子进来,笑道:“给王爷请安,王爷一声不吭跑出去这么久,可把奴才们急死了。” 廷宝睁了眼睛,见是自己府里的小厮侍墨,说道:“你耳朵倒长,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一边就下床来。 侍墨忙叫还在外头等着的丫头小厮进来服侍廷宝穿衣,一边笑道:“是宫里的公公传了皇上的旨意命我们几个进来服侍王爷的,说是怕里头这些人不知道王爷的规矩,服侍不来。” 廷宝一听到哥哥,就忍不住笑,哥哥还是这么体贴,事事为他设想的周全,实在是太温柔了。 那侍墨还在絮絮叨叨的:“今儿看王爷气色还好,奴才们也就放心了,王爷这么出去,奴才们在家里可心急死了,要是王爷在外头受了委屈,可怎么得了?幸而现在好了……” 说着便抹眼泪。 廷宝笑,拍拍他的头:“行了,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哪有那么严重,我看如今你还是回府里去,我先在宫里住几日再回去。” 侍墨瞠目结舌,这主子出去这么久才回来,竟不回家,不过也不敢说什么,只陪笑道:“既然王爷还要留在宫里,那奴才们还是在这里伺候罢了,别人没伺候惯的,哪里知道?奴才们不放心。” 廷宝笑起来:“你还是回去是正经,我跟着皇上住,谁耐烦见你们罗里罗嗦的,你回去收拾些东西送来就是了。” 廷宝神清气爽,打定主意要在宫里缠着哥哥,好容易有了点进展,更要一鼓作气。 不过………… 廷宝坐在御花园的名花亭里头,撑着头想,哥哥的性子他是最明白的,十分的正统古板,从小跟着太傅读书读的都开不了窍,虽然他是喜欢自己的,可是要他认同这感情,可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呢。 呜,好麻烦哦,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真是木头脑袋的哥哥。 可是偏偏这辈子就喜欢他一个,怎么也舍不得放开他,从小到大,只懂得想着他念着他,这种感情早已溶入血液中去了,怎么也去不掉。 所以现在也认命了,只想着怎么才能得到他好了。 咦? 得到他? 廷宝脑中灵光一闪,差点跳起来,对啊,生米煮成熟饭,哥哥再古板也得认帐吧? 到时候自然可以和他双宿双飞,永远在一起了,那个时候…………会多幸福甜蜜呢? 廷宝大眼睛眨了又眨,粉嫩面孔上渐渐泛起陶醉的神色。 越想越是快活,越想越是觉得可行。 一旦成功,会多么美好?再说风险也不大,一定能成功。 就算…………就算失败了,哥哥那么疼自己,大不了撒个娇就算了,也不见得多了不起。 廷宝心情越发飞扬起来,兴冲冲回内宫里去。 侍墨还没有带人送东西进来,廷宝心急起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喃喃的骂着没用的奴才。 过了好一阵子,侍墨才带着一堆人送了许多东西,进来正要磕头,已经被廷宝劈头骂了句:“怎么这么慢,哪里钻沙去了?” 侍墨莫名其妙,又不是等着用的东西,怎么突然这么心急起来。 只是不敢辩解,只得陪笑。 廷宝叫他起来,对他说:“如今有个差使赏你去办,办好了自然赏你。” 侍墨忙躬身听吩咐,廷宝却停了一停,似乎在考虑怎么措词,过了好一会子才过去,叫其他人都下去,侍墨正觉得奇怪,廷宝已经附耳对他说起来。 听得侍墨眼都瞪大了,等廷宝说完了好一会子,方才期期艾艾的说:“王爷,王爷如今住在宫里,要这个东西,怕……怕有干禁例吧?” 廷宝瞪他一眼:“你怕什么,万事有我呢,还不去给我办?出一点错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侍墨知道自己主子的脾气,任性惯了,天不怕地不怕,连皇上大婚他还敢闹呢,这倒的确是小事,忙笑道:“王爷的话奴才怎么敢驳回,不过是白说废话罢了,这就办去,王爷等着奴才的好消息就是。” 廷宝便笑起来:“这才是懂事的,去吧。” 侍墨忙磕头退出去,廷宝笑起来,现在,就等着东西到手再来算计哥哥了。 到了晚上掌灯时分,皇帝方才回到寝宫,廷宝早扑过去缠住他,此时天气已经热起来,宫里到处摆着冰盆还是热,皇帝一整天穿的整齐早已又累又热,哪里还经的起他搓揉,苦笑:“宝宝,放开我,我这会子没精神呢。” 廷宝果然听话的放开他,坐在一边执笑嘻嘻的看着他,看的皇帝不自在起来,昨日的事情太过突然,心里已经掂量了一天了,此时对着笑嘻嘻的宝宝,真是越发的不自在,只想怎么说清楚昨日的事情,只是廷宝何等伶俐,见他神色凝重的叫了声宝宝,便在犹豫着怎么说下去,已经知道他是想说什么了,连忙笑道:“哥哥啊,昨儿晚上我做了个美梦呢,梦到你…………” 红了脸低声道:“你…………亲了我。” 皇帝一怔,立时便明白了,不由笑,宝宝长大了,懂得体贴人了呢。 皇帝只觉得心中一松,舒服了许多,如今情形本就尴尬,昨日竟那样,今儿在心中盘旋思量了一天,都不知如何面对他才好,现在他这么一说,把事情轻轻带过去,果然是极好的。 便笑道:“既是做梦那就不必说了。” 廷宝乖乖的点头,看他换了衣服,洗了脸松泛下来,便又扑过去,腻在他身上说东说西,如同以前那样,两兄弟亲亲爱爱,十分开心。 廷宝在哥哥身上揉来揉去,皇帝本就疲累,此时越发闭上眼睛,一手搂着廷宝,听他东拉西扯,只是‘嗯嗯’的答应。 廷宝眼珠子一转,笑道:“哥哥,御膳房的厨子越发会伺候了,今儿的几个菜式都还不错,你尝了没有?” “今天忙,吃饭都是忙忙的,不记得味道,既然宝宝说好那自然是好的,我命人赏他。” “我先吩咐了两碗金簪花汁熬的雪米露,叫他们用冰镇起来的,这会子也该好了,我们一起喝好吗?” 皇帝睁了眼睛,伸手摸摸他的头,笑道:“好,还是宝宝最疼我。” 廷宝跳起来,笑嘻嘻的:“我亲自去端来。” 说着便跑了出门去,皇帝在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笑,这孩子,还是适合这么开心。 不过,一想到他开心的理由,便不由的红了脸,自然是昨日那个事情他才这么高兴的,所以,一想到这里,便一点后悔感觉也没有了,只觉得自己也忍不住跟着他高兴起来。 这一年来发生这么多事情,宝宝越来越不快活,虽然在他跟前也爱笑,可是那笑里的眉眼都带着一种说不明白的不高兴,尤其是那天,他容颜惨白,大眼睛里滚着泪,好久才勉强的笑起来,说的话也让人心酸,真是让人心疼的无法排遣。 好难得看到他今日出乎意料的兴高采烈,神采飞扬,眉眼都带笑,自然是因为昨晚的关系,宝宝其实很容易满足的啊。 今儿看到他这个样子,昨日的一点悔意都全部烟消云散,便是再过分一点也没有关系啊。 皇帝一个人微微的笑起来。 “哥哥,哥哥,来了,快喝。” 皇帝坐起来,看廷宝端着个罗甸八宝盒,里面是两个粉青特制龙碗,后面一群太监宫女小心翼翼的护着,不由又笑起来,忙站起来过去,还没等他放下来便随手端了一碗出来,抿了一口笑道:“宝宝亲自端来的味道自然最好。” 不过味道清凉透心,香甜襦软,的确是极好的。 宝宝放下盒子,大叫:“哥哥,你端错了啊,你那碗是我的,这里这碗才是你的。” 皇帝不经意的笑:“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 宝宝跳起来,急的有点结巴起来:“不……不一样,那碗……那碗我喝过一口了。” 皇帝失笑:“今儿怪了,你喝过一口的有什么了不起,平日你还不是老爱抢我碗里的东西吃?” 一边又坐回去,宝宝急了,端了那碗非要换过来:“不行嘛,那碗我加了点糖的,你不喜欢吃太甜的。” 皇帝开始觉得有些奇怪了:“宝宝,你怎么了?” 廷宝眼见大势已去,垂头丧气,端着碗坐到那一边:“没事,我没事。” 皇帝笑,连忙安抚他:“宝宝哭丧着脸做什么?好了,你爱喝这碗就喝这碗好了。” 一边就要换回来,宝宝这下子不敢换了,只端着别开脸,皇帝笑道:“宝宝越发小气了,这么着就生气了,乖,哥哥和你换。” 宝宝转头瞪他一眼,突然把碗朝外头一扔,气鼓鼓的说:“我不要喝了。” 站起来就往外走,皇帝一怔,竟没来得及拉了他。 只眼睁睁看他走到外面,很快不见踪影。 好险,差点让哥哥看出破绽来呢,幸而平日撒惯了娇的,今日骄横一些也不至于怎么样,把那汤毁尸灭迹,总算没露陷。 如今之计,只能在外头乱转,等侍卫找到了叫哥哥哄他回去。 只可惜了那极品春药啊,无色无味,效果据说极好的,还幻想着骗哥哥喝下去,兽性大发,生米煮成熟饭,从此亲亲密密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没想到哥哥乱伸手,一下子就弄砸了,真是的。 廷宝垮着脸,揪着身边的玫瑰,恨恨的骂:“笨蛋哥哥,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宝宝啊,就算你哥哥讨厌,也别拿自己的手玩啊,刺破了有人会心疼的。” 廷宝吓一跳,忙抬起头来,却见一个俊美男子站在花丛的那一头,笑嘻嘻看着他。 不由欢呼一声,扑过去:“小皇叔。” 那人搂着他笑:“怎么了?皇上又什么事不如我们宝宝的意了?” 廷宝不好意思的笑,只说:“小皇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不知道。” 成王湛候笑道:“因为我谁也没告诉,偷偷溜回来的,没想到回来就看到你在这里发脾气,怎么了?” 成王湛候一族是开国以来身份最特殊的人,与皇家并无亲戚关系,但因在开国血战之时立下擎天保驾之功,救了开国圣祖皇帝9次,圣祖皇帝无以为报,遂与他结为兄弟,并指天为誓,生生世世与皇家为兄弟,每一代都尽享荣华。传到这一代,成王之位由上代成王独子湛候袭承王位,偏上代成王子息上极为艰难,到了快60了才得了一子,年龄与他的皇帝哥哥相差远了,倒与当时的太子一样大,所以连如今皇帝也称小皇叔。 不过这湛候倒也奇怪,惊才绝艳,容颜俊美,本是京城里极耀眼的人物,但几年前不知何故,突然辞了所有官职离开京城,皇帝大为震惊,召他入内廷促膝详谈,说了一夜,竟就允了他。 从此成王湛候一去数年毫无踪迹。 廷宝自幼与湛候厮混的极熟,因廷宝性子大方,长的又可爱,天真率性,湛候十分疼爱他,此时两人搂在一起,十分亲热。 廷宝笑道:“小皇叔,我一直想你呢,真不知你跑哪里去了,我派人去找也找不到,你这么久不来看我,不疼我了。” 一边嘟起嘴来。 湛候笑:“你有你的皇帝哥哥,要我做什么?怎么在这里发脾气,来告诉我我帮你出主意。” 廷宝笑起来,从小他便和小皇叔无话不谈,他的心事小皇叔也是知道的,不怕告诉他。 一边与他去小花阁子里坐下来一边把这些日子的事情都告诉他。 湛候大笑:“笨蛋宝宝,你瞧瞧的干的什么事。” 廷宝又嘟嘴:“什么嘛,我哪里不对了?不过没成功罢了。” 湛候笑道:“我瞧你管那个什么教还弄的不错,以为你长大了呢,没想到还是小孩子样子,你细想想,就算皇上喝了你的春药,他后宫那么多嫔妃,会和你生米煮成熟饭?” 啊?廷宝张大嘴,好像是啊,完全没想到这里去呢。 不过不肯服气,说:“我会缠住他不要他走啊。” 湛候笑而不语,细长的漂亮眼睛里带着促狭的笑意,完全把他当了小孩子一般。 廷宝没法子,说:“那现在怎么办呢?哥哥的木头脑袋,我可不敢指望他能自个儿开窍。” 湛候笑:“其实也不难,有个老法子最管用,要不要我告诉你?” 廷宝腻过去,撒娇:“小皇叔快说快说。” 湛候疼爱的摸摸他的头:“很简单的,你天天缠着你的皇帝哥哥,他都习惯了,哪一日你不缠着他了,缠着别人,他才会发觉不对劲,然后呢你来个霸王硬上弓,那才真叫生米煮成熟饭呢。到时候他半推半就,你们不就成就好事了?” 廷宝沉吟一下:“那何必开始麻烦的去冷落他,直接霸王硬上弓好了,不也一样?” 湛候嗤一声笑:“你这么心急?你若开始不做功夫就那样,他脑子转不过来的,到时候只怕盛怒之下,你们就没有挽回机会了,你先让他心急火燎一番,到时候就算他不开窍,你装装可怜也容易混过去些,不过――若是那样都不行,我看你们就是真没什么机会了。” 廷宝笑一笑,又低头想。 今后几天,湛候每日进宫见皇帝,皇帝总是赐茶赐饭,荣宠有加,还曾赐下大量物品,俱是极精致的,许多上贡之物在里头,湛候也不推辞,却只是不肯接差使,皇帝倒也不勉强,仍旧笑吟吟的。 面上虽是笑吟吟的,心里却是一日比一日不舒服。 这几天见宝宝的时间少的可怜,总是湛候进来的时候他就跟着一起来,湛候走了他也走,仿佛一时也离不开他一般,叫他如何不气闷? 每次他的宝宝与湛候携手进来,皇帝总习惯性的张开手臂等着他扑过来,可是…………他的宝宝却似乎忘了这习惯,只腻在湛候身上,然后伸头过来叫一声哥哥,便就转回去,在湛候耳边小声说着什么,笑的如已往一般甜,可是,不是对着他的。 皇帝却是习惯不了,在那个时候总会怔一怔,然后手臂慢慢垂下去,心也跟着沉下去。 可是再是心里沉沉的,他的宝宝也发觉不了,仍旧在湛候身边眉飞色舞的说笑着,粉嫩双颊上满是笑意,抢他的东西吃,撒娇要他喂,湛候也十分宠爱他,看着他的时候笑吟吟的,听他说话的时候十分专注,看他撒娇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便满是笑意,总是点头总是答应: “当然好啊,宝宝都喜欢的嘛……” “喜欢吃这个?我叫我府里的厨子学,明儿你就可以吃了……” “好好好,我不吃,都留给宝宝……” “皇上今儿才赐我的呢,你就要?好,那就给你,可别掉了。” “想去小昭寺玩?好,我陪你去,只要是陪宝宝我怎么也会有时间的……” “…………” 原该窃窃私语的话两个人却不在意别的人听到,皇帝耳边全是这种话,心里又酸又苦,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怎么会这样呢? 在宝宝心里自己不再是最重要的了? 他的宝宝不再全心全意的看着他,缠着他,不再抢他碗里的东西吃,不再撒娇要他抱着他,不再要他陪他玩,不再需要他了。 宝宝眼里现在只有小皇叔,他只亲近他,而且那么开心。 皇帝怔怔的看着在桌子对面嘻笑打闹的两个人,忘记了自己正举着筷子在半空,只觉心中烦闷,巴不得把那挨的紧紧的两人拉开才是。 廷宝看得清楚,心中十分欢喜,却硬起心肠不去叫他,倒是越发玩笑的开心,直到皇帝自己回过神来,放下筷子,对廷宝柔声道:“宝宝,今天晚上住宫里吗?我叫御膳房摘了新鲜紫藤罗花做了你喜欢的紫藤罗饼。” 廷宝听了眼睛一亮,那样子真让皇帝想把他揉进怀里去。 然后看看湛候,眼珠子转了两转,笑道:“哥哥,今晚我还要和小皇叔出去呢,不能留下来啊,你叫人把东西送到小皇叔府上吧,好不好?小皇叔也一定喜欢吃那个。” 皇帝一怔,看着他。 过一会,轻轻点头,仍是柔声道:“好,我叫人给你送去。” 然后,饭也不吃,竟转身走了。 廷宝傻傻的看着。 刚才,那张俊秀面孔上陡然间便全是落寞,似乎受了极大打击一般,看着他的眼里神色复杂,变幻不停,渐渐的转成哀伤,然后一垂眼掩掉了,却对他仍是那么柔声的说话,不肯拂逆他的心意。 不管自己如何让他伤心,哥哥也不肯让他不开心的。 那一刻,廷宝差点跳起来扑过去,抱着哥哥再也不放开。 却被湛候拉住了手,立即便明白过来,站着不动了。 等皇帝不见了踪影,湛候才放开他的手,啪的敲他一下:“你干什么,差点功败垂成。” 廷宝理亏,不敢反驳,只摸着头扁着嘴。 湛候看他那样子便笑了:“怪不得皇上舍不得你,今儿我也怪疼你的,你刚才是想答应他的吧?” 廷宝眨眨大眼睛,点头。 湛候又去捏他的脸:“小笨蛋,这么一点子你就心疼了?才开始呢,你这样扑过去,包管你们还是以前那样子,一点用也没有,你非得让他明白才行呢。” 廷宝嘟着嘴:“我知道啊,可是……可是……可是那个时候一下子就忘了啊,只想叫哥哥高兴。” 湛候笑。 廷宝很快又高兴起来:“太好了,总算有点用了。” 湛候笑着摇头。 皇帝在御花园慢慢走着,下午的朝会完全没有精神听,草草议了一会便打发大臣们走了,自己却摒退了内监侍卫,自己在御花园散心。 正值盛夏,御花园繁花似锦,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刻,皇帝此时的心情却是一生中最低沉的时刻,心中酸涩,如被一块极大的石头压在胸口一般,沉沉的痛着,痛的极深,手抚不到痛处,竟是无从抚慰。 那花香缠绵,在夕阳里仿佛有了形体一般,只在皇帝眼里,都幻成了廷宝的笑颜,那眉目飞扬的笑容,亮晶晶的圆眼睛,粉嫩脸颊挨上来,柔润的双唇在自己面颊上轻轻一触,便觉得有甜香滋味慢慢漾开,心神俱醉………… 可是,现在他的宝宝却缠着别的人,在别人身边那么快乐,那么甜蜜的笑,眼中光华灿烂,看到他只会敷衍的打个招呼,眼中再也没有他了…………他的宝宝,不再是只亲近他一人了。 宝宝……是长大了吧? 所以不再缠着他,不再扑进他的怀里,不再他一闲下来就一定要在他身边,乱七八糟的说着话,笑着闹着,那真是最甜美的时光。 可是…………皇帝露出淡淡苦笑,都过去了啊,都过去了,再也没有了。 皇帝静静站在一丛嫣红的花间,脑中全是从小到大在他怀中长大的宝宝。 皇后逝世那年如今的皇帝才5岁,宝宝刚出世,根本不知道自己没了母亲,只知成天握着小拳头睡觉,醒了就极有精神的大哭,谁也哄不住,偏偏只有当时5岁的太子殿下一来,廷宝就停了大哭,开始笑起来,黑亮的大眼睛晶亮亮的望着哥哥,小手在哥哥身上抓东西玩。等到宝宝长到三岁,非常的玉雪可爱,十分粘哥哥,一时不见便迈着胖胖小腿到处找,谁叫也不理,找到哥哥,就咯咯笑着扑进小哥哥的怀里,柔嫩的带着奶香的小嘴在哥哥脸上响响的亲一下,软软香香的小身子乱动着,说着谁也听不懂的童言童语。 只是当时的8岁的太子殿下虽脾气偏执,在这个弟弟跟前却似乎变了个人,总是笑着,十分专心听那些话,偶尔嗯嗯答应着,紧紧搂着弟弟,在那小胖脸上偶尔亲一下,还十分耐心的服侍弟弟吃东西,丝毫不肯让别人插手。 后来更是亲自抱了弟弟去见皇上,一定要把宝宝收在自己宫里养,那般执拗的要求着,虽与规矩不合,皇上竟也不能不答应,从此,宝宝便养在太子宫中了。 皇帝看着天边最后一丝云彩,满心黯然,所有有关宝宝的回忆都一丝不漏的被自己珍藏着,他是自己在这个世间最闪亮的光芒,在皇位争夺的尔虞我诈中,在兄弟间的互相残杀中,自己与宝宝相依为命,虽是皇后亲生,但到底没了母亲,不知多么艰难,躲过了多少暗算,心中总有一个念头,失败了不止是自己没了性命,宝宝也就危险了,有这个念头支持着,方才撑了过来,总算顺利登基,总算再也不担心有人会陷害天真的幼弟,总算可以有把握保的宝宝平安,可是,现在,他的宝宝却不再依恋他了。 或许…… 这样也好,宝宝不再一直依偎在身边,那个让他不安的念头他也就会忘了吧,宝宝不会知道,那个念头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隐约在心中了,只是从来不敢仔细想,所以从来不曾成形,直到那一天,宝宝喝醉了,在自己怀中说出来时,心中立时便惊觉,吓的不得了,那种莫名的惊诧竟就让他立时放开手,惊惶失措的说了那些话…… 那些话……虽是对宝宝说的,更是提醒自己,这是不对的,不对的…… 可是,他自己知道,那个念头在自己心中扎的有多深,却又从来不敢去想,仿佛一想了便会万劫不复,偶尔无意中失了防备,那念头就如毒蛇一般在从心中冒出来,缠在脑子里,明知道不对,明知道不可能,明知道不应该,却总是不知不觉间便幻想起那种情形……那种情形竟是说不出的甜蜜的………… 待到惊觉自己不应该这样想,已经是过了好一会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根本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满面笑容,神色十分满足。 既然已经过去了,这念头更应该好好藏在心里,永生永世的藏在心里。 现在自己手握大权,永远不会有人能害宝宝了,心中便不该再有心事,再怀不安,宝宝长大了,喜欢做什么便让他去做什么好了,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一直疼爱他也就是了。 这话皇帝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着,从黄昏说到深夜,说到自己在那深夜的御花园中落下默默一滴青泪。 这边成功算计了皇帝哥哥的廷宝却是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心情极好,在湛候府上跳来跳去,湛候给他吵的头晕,不由呻吟:“宝贝儿,你歇歇好不好?我快给你吵死了。” 廷宝笑嘻嘻白他一眼,不理他,继续高兴自己的。 湛候拿他没法子,只得看着,看他终于兴奋过了,略静点了才说:“我以为你多喜欢你皇帝哥哥呢,原来看他不高兴你倒这么开心。” 廷宝不上他的当,笑道:“你妒忌我了吧?哥哥越不高兴就是越喜欢我,你难道这也吃醋?” 一边贼兮兮的望着他笑。 湛候哭笑不得,咬牙骂:“我吃醋?你倒会胡说,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还没长大呢,就算要吃醋,也和你无关。” 廷宝怪叫:“啊,难道你看上我哥哥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你自己在外面找去,哥哥可不能给你看上。” 湛候拍拍他的头:“你的木头哥哥我怎么看的上?只有你这个笨蛋才喜欢。” 廷宝心情极好,一点也不介意这种话。 看不上最好,巴不得全天下人都不会爱哥哥,自己一个人爱他就够了,没人来争,哥哥只能永远疼自己一个,想着就想笑,真是高兴呢。 湛候看他又开始一个人傻笑了,实在无奈,只得摇摇头,心里嘀咕:怎么自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帮他呢?弄得如今这两个人一个傻乎乎,一个悲切切,那么聪明伶俐的两个人竟都这个样子,真是……太好玩了! 这么新鲜的戏码谁不要看? 何况两个主角都是身份贵重的人,难得这么倾力上演这一出好戏,他方湛候三生有幸竟看到这出戏,不努力点下点功夫怎么对的起他们呢? 这么想着,湛候俊秀面孔上渐渐露出一个狐狸一般的笑容。 正沉在幸福思绪里的廷宝无端端打了个冷战,茫然间抬头四顾,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廷宝只不过扬扬眉,很快又继续快活自己的去了。 湛候却悄悄退了出去,召来亲信密嘱了一些话,那人领命而去。 湛候朝皇宫望了一眼,小声笑道:“皇上,看你会怎么办了。” 自己信步朝书房走去,一路上,只觉月色如洗,空气中是那些奇花的异香,十分舒服,心情越发好了,想起就要上演的好戏,便怎么也止不住笑容了。 在书房里等了一会,果然等到人了。 进来的是当朝的护国大将军秦俱熙。方湛候虽已经不在京城多年,一切职位俱无,但就凭着方湛候这三个字,仍是能让功高权重的当朝大将军惫夜前来。 方湛候见秦俱熙进来,忙站起来笑道:“这么晚惊动秦将军,真是不该,不过此事机密,不敢在白日与将军商议,还望将军明白。” 说着让座上茶。 秦俱熙与方湛候并不算好交情,此时心里打鼓,不知这位以狐狸之名著称的当朝皇叔又在打什么算盘,只是面上陪笑:“成王爷召唤,下官自然是不敢辞的,只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湛候笑:“吩咐不敢,只是和你商量一件大大的喜事呢。” 秦俱熙心里大约知道了所指,不过在猜测到底是谁罢了。 湛候笑道:“听说右相张大人的大小姐容貌端丽,性情和顺,知书达理,在如今的京城里头是首屈一指的,今年有16了吧?” 秦俱熙是张丞相好友,知道这王爷是要自己做中间人,忙笑道:“下月就16了,从小便是张夫人亲自教养,别的也罢了,只是恭良婉约这一条是难得的。” 方湛候十分高兴:“如此我就更放心了,你知道,睿王爷是皇上最疼爱的弟弟,我在外头几年,皇上一直命我暗暗留意,如今回到京城,竟听说有这么极好的人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秦俱熙有点意外,真正没有想到,竟会是睿亲王! 睿亲王荣宠如此之盛,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若是攀上这个主,便是一个绝大靠山。 不由忙笑道:“能获睿王爷青眼,是他们的福气呢。” 湛候点头:“既如此,这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这边有点不方便去给皇上说,不如你与张大人商量一下,明日你去见皇上如何?” 秦俱熙奇怪,刚才这王爷还说是皇上叫他留意的,怎么现在又不方便了,莫非这事情有古怪? 方湛候见他犹豫,便笑道:“是这样,睿王爷这几日和我闹别扭呢,若是知道是我去进言的,说不定一赌气就推掉了,反而不美。不如你去说了,我暗中推波助澜,皇上若也觉得好,睿王爷自然就答应了。” 秦俱熙立时去掉疑惑,十分感念成王爷厚情。 送走秦俱熙,方湛候笑起来,特意选的和自己沾不上关系的人,免得给怀疑上,不然那多麻烦。 第二日方湛候便拉着廷宝出去玩,廷宝不想去:“我要进宫找哥哥去,外头又什么好玩的?” 方湛候哄他:“你天天进去,皇上怎么会想你,我们出去逛逛,他几天见不到你,以为你乐不思蜀,一定更想你了。” 廷宝想想也对,不过看方湛候那样子又有点怀疑:“你今儿有点奇怪,是不是暗中在捣鬼?” 方湛候心中暗暗呻吟,还以为廷宝得意忘形,没想到居然还说得出这种话来,怪不得宝公子闻名天下,那若是让他知道了自己暗中算计他…………心里不由有点凉嗖嗖的起来。 不过面上仍是不肯露出来,只笑道:“我一心一意帮你筹划,你竟莫名其妙说起我来,真正好心没好报,当心我抽身就走,可没人帮你了。” 廷宝撇撇嘴,小声嘀咕:“你舍得才怪,当我不知道你是想看热闹么?” 见方湛候沉下脸来作势要走,忙扑过去抱着他笑道:“小皇叔好小气,这样就走了?岂不是怪没面子的?来来来,不是要带我出去玩吗?去哪里?小皇叔喜欢的地方一定极好的。” 方湛候噗哧一声笑出来,拧拧廷宝鼓鼓的腮帮子:“你小子越发会说话了,果然哄死人。” 又笑道:“若不是我疼你,会依你么?我可不吃这一套。” 说是这么说,却笑嘻嘻的,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 带着廷宝坐了马车出门去。 马车在一个极清净的地方停下来,没有丝毫的人声,只闻鸟语声声,空气中淡淡的松木清香,十分舒服。 “这什么地方呢?” 廷宝伸了头出来看,果然是个舒服地方,车子停在一幢精致的院子前,红墙绿瓦,院子里一树石榴花开的如火如荼,院子的青石地面一尘不染,虚掩着门,只是一个人也没有。 方湛候催他下车:“一直看什么,进去不就知道了,又没老虎吃你。” 廷宝便跳下车来和他一起进去,方湛候吩咐跟来的人在外头等着,便拉着廷宝进去,进了院子就大叫一声:“阿南!” 廷宝吓一跳,这么清雅安静的地方,这人这么一叫真是不协调。 房门轻轻打开,走出来一个斯文男子,一看到他们就皱皱眉头,轻声说:“湛候,声音小些我也听得到的。” 哗,真是好听的一把声音,如清泉泠石,清冷中带一分温柔,廷宝从没听过这么美的声音,直盯着那人看,廷宝从小在宫中,美人见过无数,自己的师兄弟也都个个俊美,气质非凡,比较起来,这人只算普通了。但看起来斯文,又难得的亲切温和,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尤其是那声音,真是好听呢。 那人看廷宝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不由觉得尴尬,忍不住别过头去。 湛候一见,啪的在廷宝头上拍一下:“你没见过人啊,有点礼节好不好?” 廷宝这才笑一笑,道:“那你还不介绍一下。” 说着,那人让他们进门去。 方湛候说:“阿南,这个就是我常说的宝贝儿,皇上的宝宝,没人敢惹的。” 又对廷宝说:“阿南叫温近南,我的好朋友,有项好本事,今儿特地带你来见见。” 温近南笑道:“湛候说话太夸大了,哪有什么特别本事呢。” 廷宝大是好奇:“是什么是什么?” 方湛候故意卖关子:“反正是好的,你等着看就是。” 一边就对温近南笑道:“这么特地来你不会拒绝我吧?我带宝贝儿上山去逛逛,约摸是时候了再回来。” 温近南仍是那么笑:“说的好笑,哪次你来我没动手的?这会子这么问了。你们去逛逛吧。” 方湛候十分高兴:“那我们去了。” 廷宝冷眼旁观,总觉得方湛候十分小心翼翼,与平日的飞扬跋扈有些不同。 嘿嘿,好像有花样呢,廷宝心里暗自想着,只没说出来,只是一副甜甜笑容,一双圆滚滚大眼睛盯着他们看,他年纪本来不大,又生就一副讨人喜欢的圆面孔,温近南直把他当小孩子一样看,和他说话声音都特别的温和,方湛候在一边大不服气。 山上的空气极好,满山的松树,还有松树下许多不知名的花,偶尔从树丛中窜出来一只毛茸茸的松鼠,黑亮的眼睛看着他们,然后有些不以为然的跑开。 廷宝十分开心,只是有些遗憾:“哥哥要是也在这里就好了,他也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方湛候只是笑,不说话。 他一到了这个地方,便似乎有些变了,平日的飞扬跳脱和隐约的玩世不恭都不见了,显得十分心平气和,淡淡笑容,眼神安静,廷宝看在眼中,很有些吃惊。 不过廷宝虽奇怪,却没有问出来,只在心里嘀咕了一会就罢了。 两人在山上逛了一个时辰,才意犹未尽的下去了。 走进院子,便闻到一阵异香,廷宝并不觉得饿,只是闻到这个味道,竟觉得谗言欲滴,不由用力吞了口口水。 方湛候在一边笑起来:“宝贝儿,别说你从小在宫里众人捧着长大的,也一定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 说着便与他进去,桌子上只放了很简单的几种菜,虽简单,却是异香扑鼻。 一碟雪白的鱼,那鱼极肥,肉嘟嘟的堆雪砌玉,细细一看,竟是半透明的如琼脂一般。 一碟干贝,是捡大小极匀称的整个排在碟子里,注入上好花雕蒸的,味美无与伦比。 一个青色的罐子蒸的松茸,加了极简单配料,其味清新无比。 还有一碗不知什么花配鸡块的汤,只见花如盛开一般金灿灿的,香味扑面而来。 都是很普通的菜色,没有如往日的菜色般许多高贵材料,许多繁琐工序,看起来却是清淡怡人,味道更是极好。 廷宝忍不住抓起筷子吃起来,吃的连赞叹的功夫都没有。 果然是妙手,火候刚好,咸淡刚好,真真如美人一般,增之一分则肥,减之一分则瘦。 还没等温近南露面,廷宝已经吃饱了。 看得方湛候直笑。 廷宝总算能停下来说话:“小皇叔怎么有个这么厉害的朋友呢?早些不告诉我。” 方湛候笑道:“他刚回京城来的,我告诉你也没用啊,这么一回来我就带着你来了,还不好么?你瞧瞧除了你谁还有这个面子?” 廷宝笑:“是,小皇叔最好。” 又笑道:“东西虽简单,手段却到位,这才叫美食呢。” 过了一会又想起来:“可惜哥哥没吃到。” 方湛候拿他没法子:“你拿一刻忘了他好不好?时时挂在嘴边也不嫌烦?今后你们好了你带他来吃就是了。” 廷宝眼睛一亮,这话听起来顺耳,不过突然灵机一动:“不如我和阿南学学自己做给哥哥吃。” 方湛候嗤一声笑出来:“你?真是异想天开,别以为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正说着,温近南端着一碟子水晶饼出来,廷宝以前吃的都是甜的,这次这个却是咸的,鲜香美味,他吃的那么饱也忍不住吃了两个。 温近南笑道:“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呢。” 廷宝忙笑道:“我说想跟你学做菜,他笑话我。” 温近南温和的笑道:“是很奇怪呢,你自然是有厨子服侍的,怎么要学做菜?” 廷宝笑笑,不说话了。 温近南不忍心:“若是你要学我自然教你,学简单几样是很容易的,睿王爷天资聪慧,自然一学就会。” 廷宝高兴起来,便拉着温近南进厨房学做菜去了。 晚饭便是吃的廷宝亲手做的菜,方湛候一边吃一边赞叹:“果然我的宝贝儿聪明,一会就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了,皇上一定吃惊的嘴都合不上。” 廷宝十分高兴,想到哥哥看到他亲手做的菜的样子,真是满心欢喜。 过一会,对方湛候笑道:“小皇叔,你说哥哥是不是就快忍不住了?我们很快就会好了吧?” 方湛候笑:“我想一定是,我们明儿也别进宫去,后天去看看他的表现再说。” 廷宝心中喜欢,眉开眼笑,果然答应。 只是第二天没过完,便有内监来传旨,宣睿亲王进宫见驾。 廷宝听完旨意就笑起来,很是高兴,跑去找正在花圃里弄一株异种牡丹的方湛候,远远的就叫起来:“小皇叔,小皇叔……” 方湛候直起身子,笑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廷宝隔着花,笑逐颜开:“小皇叔,哥哥叫我进去呢,一定是忍不住了。” 此时廷宝心中极高兴,无限憧憬,粉嫩面孔上染着一层淡淡的红,竟是比他跟前的花更漂亮几分,方湛候却是心中明白,不由略有点后悔起来,不该这么无事生非找些花样出来。 宝宝与皇上本就走的艰难了,他还来搅浑一潭水。 只是此时木以成舟,由不得他后悔了,便立时收拾了心情,笑道:“一定是,皇上两天没见你了,必是十分想念你,你快进去吧。” 廷宝更是喜悦,对他挥挥走,便跑开了。 方湛候站在原地,看他的背影,那种欢欣喜悦的样子。 轻轻叹口气,又蹲下去弄他的花,到底集中不了精神,不由自己笑自己:廷宝多么厉害的家伙?何必自己担心,别看他平日一副可爱面孔,仿佛不解世事,其实心里什么不知道? 宝公子名动天下,除了那个一直被他蒙在鼓里的皇帝哥哥还拿他宝贝一样的护着,别的人还有不知道的吗?谁惹的起? 想来不管怎么样,一定没有他吃亏的,就算一时给气着了,想必也不会很久,缓过劲来自然又会想了法子来的。 想到这里,方湛候觉得心里似乎安定了些,不那么担心了,只等宝宝回来再说。 廷宝满心欢喜的随内监进了宫,皇帝正心神不定的在清心殿走来走去,想着说辞,只觉得怎么说似乎也不妥当,正烦恼间,廷宝已经踏进门了。 在门口就叫起哥哥来,如往常一样扑过去,贴在皇帝怀里。 皇帝连忙抱住他,手势纯熟,果然锻炼有素。 廷宝笑嘻嘻抬起头来:“哥哥,这个时候怎么叫我进来?有什么事啊。” 皇帝连忙笑道:“两天没见你进宫,想看看你。” 嘻嘻,果然如此,廷宝更高兴,在皇帝身上蹭来蹭去的撒娇:“我还以为什么要紧事呢,人家晚饭还没吃,赶着就来了。” 皇帝听说,连忙命人传膳,廷宝笑道:“可惜今天晚了,若是早些,我亲自做给哥哥吃,哥哥一定喜欢的,小皇叔就喜欢呢。” 皇帝心中一颤,不知怎么就觉得说不出的不舒服,他的宝宝,他这从来都是捧在手心里的宝宝,竟然会去做饭给那个人吃………… 不知不觉间面孔上的笑容便褪去了,更坚定了一定不能再让宝宝跟那个家伙混在一起的念头。 廷宝却没发觉,只是在添油加醋的夸耀自己的新能耐,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竟比的上易牙在世了。 皇帝只是听的有些心不在焉,嘴上嗯嗯的答应着,只是在想着该怎么开口。 唉,现在不说好了,等宝宝吃了饭再说。 不然宝宝万一闹起来,不吃饭怎么办。 于是陪着‘他的宝宝’安安静静的吃饭,只是廷宝不肯安静,把菜色批评的体无完肤,说起来御膳房的大厨似乎还比不上他这个新手。 皇帝赔着笑听着,只是心里有事,专注不了,说到后来廷宝开始觉得奇怪了,哥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心不在焉过,哥哥总是笑吟吟的专注的听他说话,眼神温柔,光彩无限。 然后又一想,不由的窃喜,莫非是因为自己这些天缠着小皇叔冷落哥哥,他才这样的?呵呵,原来哥哥这么喜欢自己呢,嗯嗯,一定是的。 于是廷宝快快活活的问:“哥哥,你在想什么呢?这么没精打采的。” 皇帝真是拿不定主意,干脆今晚就不说了吧,免得这晚上宝宝不高兴了跑出去,若是没事就罢了,若是有事可怎么得了。 于是只是笑道:“没什么,只是今儿国事上有几个还没定下来,有点烦人罢了。” 接着又说:“这么晚了,宝宝再不出宫去了吧。” 廷宝笑起来,呵呵,哥哥这么舍不得自己呢,真想现在就说出来,不过,想了又想还是忍住了,对哥哥说:“啊,不行,今晚我还要去小皇叔那里呢。” 果然便见皇帝脸色立时便变了,连笑也不肯笑了。 廷宝还真是不忍心,不过,既然都开了头,怎么也要做下去的,为了今后能长长久久的和哥哥在一起,一定要忍住呢。 笑着看哥哥一眼,便说:“既然没事了,我就出去了哦。” 说着站起来便往外走,皇帝心中一急,脱口叫他:“宝宝,还有事情没说。” 廷宝停了脚步转头过来:“有什么事情先前又不说,看我要走了才叫我,我明儿进来说好了。” 嘻嘻,哥哥这么舍不得自己啊。 皇帝咬咬牙,终于说出来:“是有正事和你商量。” 廷宝笑:“好,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皇帝深深看他一眼,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宝宝,你今年也不小了,哥哥也不能一直留你在身边,如今有个很好的女孩子,人品家世都极好的,哥哥想该是给你成亲的时候了…………” 廷宝脑中嗡的一声,脸色立时变的刷白,皇帝本来就说的有些犹豫,见他这个样子,竟停了口不敢说了,心底说不出的害怕,真怕宝宝下一刻不知要怎么样。 只是嘴张了又张,竟是不知说什么,廷宝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仿佛石化了一般,毫无动静。 两个人都凝固般的站在原地,一点声音也没有。 廷宝只觉得有些天昏地暗,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痛,仿佛要跳出口去再也不回来一般…………没想到,哥哥竟是这样想的,没想到,他竟是要把自己推给一个女人,要自己永远只做他的弟弟。 眼中的哥哥仍是那么清晰,仍是那么俊秀的面孔,担心的眼神看着他,看着这个……弟弟。 心,渐渐的灰了,意,渐渐的冷了,先前的欢欣雀跃早变成了个莫大的讽刺,原来他找了自己进宫只是为了把他推给一个女人,原来,自己花再多的心思再多的精神也是没有用的,也是得不到他的,那么费尽心思,把所有事情都放开,一心一意只是要得到他,到最后,仍是如此。 仍是如此………… 一切都是没有用的,原来,永远也得不到他。 最可悲的是,哥哥明明知道他的心意,却仍是要给他找个女人,他……明明知道的啊………… 廷宝心渐渐的冷下来,眼中的哥哥依然清晰,依然是他爱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变…………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 廷宝只觉眼中干涸,竟一滴泪也没有。 皇帝心急如焚,见宝宝容颜从惨白变的灰败,瞬间便极度憔悴起来,直直的望着他一动不动,眼睛渐渐冷起来,再不是平常那种光彩。 皇帝只觉得心痛无比,后悔无比,真望自己从来没有说过刚才那句话,没有答应那个该死的请求,没有做这个该死的决定,没有……赌这口气…… 真是该死,怎么会这么鬼迷心窍和宝宝赌气,他喜欢谁有什么关系,他爱做什么都可以,为什么要看到宝宝和别人略亲近些就心气难平,竟就干了这种事情…… 可是如今,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要过去抱着他,却是被宝宝那眼光看得竟是挪不动步子,动也不能动。 直到看到宝宝闭了闭眼睛,突然低下头来,方才觉得自己能动了,正要过去,却见廷宝抬起头来,面容变得十分平静,跪下道:“领旨,谢皇上赐婚,容臣弟先行告退。” 也不等他回答,便起身退了出去。 皇帝极度震惊,呆在当地,一时无法反应。 廷宝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默默的走出宫门,坐上自己的轿子,吩咐:“回府。” 轿子抬起来,廷宝只觉心口一痛,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皇帝呆呆的站着,竟不能动弹。 眼睁睁看着廷宝低着头慢慢走出去。 一时间心痛难忍,脑中一片昏眩,他的宝宝……他的宝宝刚才做了什么?他……他不要自己了? 脑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完完全全忘了别的。 一边站在伺候的内侍宫女眼见如此变故,个个都噤声不语,只有大太监张德福是深知道这两兄弟的,知道如今形势的严重,不得不乍着胆子小声的叫了一声:“皇上?” 皇帝没有听见,仍是雪白了面孔直挺挺站着。 咽口口水,只好大点声音再叫一声:“皇上,睿王爷出去了。” 皇帝一震,回过神来,头也不回便急急往外跑。 身后跟一大群太监宫女侍卫。 跑出宫门,终于看到廷宝刚刚坐进轿子去,皇帝想叫他,却叫不出声来,只是一直跑过去,轿夫骤然见到竟然是皇帝自己跑过来,吓呆了,也不知道把轿子放下,都傻傻的站着。 皇帝着急,哪里还顾得了什么礼仪,一心只想着他的宝宝,一步跨过轿栏,掀起帘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廷宝一口血喷出来,龙袍上星星点点全是他的宝宝的鲜血。 皇帝吓的魂飞魄散,手脚都冰凉了,一把把宝宝抱起来,就往宫里走,只是嘴间干涩,心中极痛,把宝宝紧紧的抱在胸前,生怕宝宝就此不见了一样,张德福在外面看的清楚,连忙命人备马,自己亲自带了人快马去召太医院医正。 廷宝一口血喷出来,有些昏昏沉沉的,只觉得是被人抱了起来,费力的抬了眼睛看,见是熟悉的龙袍,心里便赌起气来,挣扎着不要他抱。 皇帝察觉到宝宝的挣扎,几乎没有考虑,只是下意识的更紧的抱着他,廷宝差点喘不过气来。 太医院医正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进的宫,张德福不知催了多少个“快”,害的老医正以为睿亲王得了什么要紧的急病呢,进宫一看,竟不过是血不归经,急痛而出,才算放了心。 不过那个场面有些吓人,皇帝表情呆滞紧紧抱着睿亲王不肯放他在床上,谁劝也不听,龙袍上溅着鲜血,他也不肯放下睿亲王去换,老医正无法,只得战战兢兢的给在皇帝怀里的睿亲王把脉。 皇帝不说话,嘴抿成一条直线,那眼光并不凌厉,可老医正已经出了不知多少汗水。 幸而这根本不算病,把了脉放了心,脑袋保住了,便回奏皇上:“睿亲王此症无碍的,乃是急痛攻心,血不归经而已,略吃两副安神定心的药,静养几天便好了。” 皇帝闭闭眼睛,仿佛得了大赦一般放松下来,点头:“你去写方子吧。” 那医正领了旨,刚走出一步,又转回来,结结巴巴的说:“陛下,还是……把睿亲王放在床上好些,适合休息……” 皇帝动了动,有些迟钝,过一会才慢慢把廷宝放平在床上。 廷宝赌着气,也不动,也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不理他,不料哥哥却是一直没说话,只是一直紧紧的抱着他,不肯放开……那么紧,竟让他觉得莫名的安心。 先前委屈得法那样,真是心灰意冷之极,只想干脆不要再理他,只当他是皇帝,再不要当他是哥哥,从今以后也不要再喜欢他念着他,为他高兴因他难过,从此只要悲秋伤月,不问人间情愫。 可惜……修为仍是不到家啊! 都给他气得吐了血了,可是看到他看到自己那样子的惨白脸色,便是铁石心肠也软了,看他急得那样,急得话都说不出来,走也走不稳,只是一味的把自己紧紧的抱着,不肯放下,平日那么镇定自若,那么淡然从容的哥哥,这个英明神武、决断睿智的皇帝,此刻为了他六神无主,竟什么也不知道做了,只是一直紧紧的抱着……紧紧的抱着……廷宝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忘了,心也软了,虽仍是赌着气,却是拿他当哥哥,当他往日爱的那个人赌气的,不然,若是和皇帝,何必赌气? 一时间,心中竟浮起淡淡的喜悦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是淡淡的喜悦着。 不过,这气仍是没有消的,哥哥竟然敢说出那样子的话来,岂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 一想起来,更觉得委屈了,明明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他,如今不过和小皇叔略亲近些,他就要找个女人来,一定要他后悔才行。 过一会,老医正写了方子拿进来,呈给皇帝看,皇帝细细的看了半晌,便命人煎了来,自己坐在一边不敢离开,见廷宝苍白面孔静静的躺着,以为他疲累了睡着了,伸手摸摸他脸颊,冰冰的,便要拿被子给他盖,没想到一盖上去,廷宝脚一蹬便把被子蹬在一边,自己翻过身背对着皇帝。 皇帝一怔,没想到廷宝醒着,知道他这是在生气,倒笑了,至少,没有象先前那样,突然就对着他摆出冷冰冰的面孔,不象往日一般,生气的时候骂坏哥哥,头一扭不理人,今日看他呆了半晌,竟然摆出了朝廷的那一套,恭敬而疏远,不生气也不撒娇,没有气急败坏,没有嚎啕大哭,竟如其他兄弟臣子一般,这……怎么象他的宝宝? 他的宝宝是任性的,是不会隐忍的,高兴的时候眉开眼笑,一双圆滚滚大眼睛晶亮亮的,会扑到他身上乱蹭,会甜腻腻的叫他哥哥,会乱七八糟的说些高兴的话和他一起笑;他的宝宝不高兴的时候会大哭大闹,会对他拳打脚踢,粉嫩面孔上全是眼泪,都擦在他的龙袍上。他对这样的宝宝才熟悉,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他也就习惯他高兴时候的笑,习惯他平日的种种样子,知道如何在他生气的时候哄他,知道如何才能让他高兴起来。 可是……先前他却完全不知所措了。 他的宝宝不对他大哭大闹,不对他拳打脚踢,甚至一滴眼泪也没有落下来,只是远远的,神色苍白而平静,淡淡的对着他那么恭敬的答应着,那么恭敬的离开,那不是对着哥哥……那只是对皇上的礼仪,恭敬而疏远,仿佛再也触摸不到。 竟让皇帝一时之间无法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可是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太让他惊惶无助,太让他惊慌不已,心里还想不明白的时候已经尖锐的痛起来,忍不住紧紧握着手,看着廷宝一步步后退,似乎越来越远,似乎再也触及不了他了一般…… 可是心里虽是惊惶着急,却是一步也动不了,被他的宝宝那一闪而过的悲哀的眼神钉在了原地,似乎动一下就要痛的崩溃一般,竟觉得天旋地转。 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宝宝如同以前那样任性不理他,竟一下子放下心来,知道该怎么样做了。 于是打叠起百倍温柔来,轻轻扳过廷宝的肩,廷宝挣扎着不肯,他便整个人伏上去,小声叫道:“宝宝,觉得怎么样了?胸口会疼吗?” 你也知道我心会疼啊? 廷宝有人心疼了,更觉得委屈,眼泪在眼中打转,不理他。 皇帝倒是早知道一会儿是不会见功夫的,倒也不泄气,仍是轻声软语:“宝宝,今天是哥哥的错,宝宝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哥哥心疼的紧,乖乖的起来吃药吧。” 我干嘛要乖乖的?就不要!就要你心疼! “宝宝,哥哥是一时糊涂,心里一烦就说出来了,再说,也不过是和你商量一下,你不喜欢我怎么会勉强你?就气的这样,我今后再不这么做了好不好?” 嘴角悄悄的弯成一条弧线,心烦?真让人高兴! 不过仍然闭着眼睛不肯理他,哪有这么容易就让他哄过去的?就算心里已经不生气了,做也得做出生气样子来,不然堂堂睿亲王这么容易就被皇帝搞定了,叫他把面子往哪里搁呢? “宝宝,宝宝,药煎好了,起来喝了再睡好不好?” 还是不理他。 皇帝叹口气:“宝宝,你生气要打人骂人都容易,自己的身子要保重才是,难道定要哥哥也给你跪下才肯起来?若是那样,也罢了……” 说着便站起来。 廷宝着了慌,连忙翻身爬起来,一看哥哥笑吟吟站在边上,知道上当,可再倒下去装不理他也说不过去,气鼓鼓的说:“今后再要我信你试试看!” 皇帝连忙伏下身抱他在怀里,一起坐在床上,笑道:“哥哥早后悔的了不得了,今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宝宝就放过我一次好不好?今后都是宝宝说了算,怎么样也行。” 廷宝撇撇嘴,哼一声,却是乖乖的把药都喝了下去。 一夜不得安宁,守在清心殿外的太监宫女听了大半夜的好戏,至尊无上的天子一直低声下气的给睿亲王赔着不是,又哄又劝,说尽好话,认了无数的错,睿亲王却是一点不买帐,偶尔不冷不热的哼一声,并不打算理他,直闹了大半夜,终于才累的在皇帝怀里睡着了。 只是皇帝睡不着,心里说不出的烦闷,只觉得一片茫然,不知今后该如何是好。 宝宝的心事是早已知道的,只是一直觉得是不应该的,觉得是错的,觉得应该劝他放弃那个念头的,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做而已。 今日满心的妒忌,加上又觉得是该为宝宝选一个妻子,竟不顾一切说了出来,没想到只是提一提这种事情,宝宝竟是如此抗拒,原以为他就算不肯不过发发脾气,闹一闹便罢了,没想到竟然成了这个样子,宝宝当时的震惊、很快便变成心灰意冷的模样,似乎……似乎伤透了心一般,竟还吐了血,真是吓的他心脏都似乎不跳了,那模样好像是灰了心一般,连这个哥哥都不想要了……当他只是皇帝,不发脾气不闹,随他摆布。 一想到这里,皇帝就觉得心又抽痛起来,宝宝竟然会有一天不想要他了,只是这个念头,便让皇帝觉得生生坠入冰窟一样,全身冰凉。 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宝宝是他的,永远都是,不管多么亲密的人都是不同的,只有他们永远不能变………… 完全不能想像,当宝宝不再是他的宝宝,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会怎么样的孤清寂寞,这种念头,竟是想也不敢去想的,单是想像已经无法忍受了,心中只能隐约的假设一下,便会冷汗泠泠。 如何还堪成真? 其实……小皇叔回来这些天,宝宝欢欣雀跃,整个心都移到小皇叔身上去了,那么亲热,那么开心,把往日只对他所做的那些事,那些话都移在小皇叔身上,便早就已经觉得心里极不舒服了,看他这么腻着小皇叔,虽是从小一起玩惯的,虽是明明知道小皇叔早已有了爱人,可是宝宝那副模样仍是让他心里忍不住要酸涩,好几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便想要拂袖而去,不看他们那么亲密,只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好歹一朝天子,怎么也不能无缘无故发脾气的。 可是,那几顿饭吃的多么艰难啊。 那些天胡思乱想,连国事都不想管了 皇帝苦笑,伸手轻轻摸摸怀中香甜睡着的宝宝的面孔,热热的,粉嫩的,有时候这面孔贴在他的脸上,那么舒服,两人都在笑,全无如今的烦恼。 时间就停在那个时候多好啊………… 两人一直在一起………… 突然又想起那次惊惶失措的那个亲吻,那么甜蜜宛转的接触,那种温柔的软软的心情,宝宝眼睛湿湿的看着他,那个时候,虽是惊惶虽是略觉尴尬,却一点后悔的感觉也没有,倒有些……倒有些想再来一次的冲动。 忍不住略撑起身子去看宝宝,看他安稳的闭着眼,淡淡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粉红面孔,样子十分乖,不由的失笑,这宝贝,真要睡着这会看起来是最乖的。 就这么凝视他,便觉得心中无限的喜欢,有宝宝陪在身边,再怎么样的日子也是能笑的。 看他嘴角带着隐约的笑意,先前闹的那么厉害,这会倒做起美梦来了。 只是看着嫣红双唇,竟就移不开目光,脑中杂乱的记起一些甜美的触感,一些如被闪电击中一般的快感,面上渐渐如饮了酒一般的热起来,心中拼命的挣扎着。 最终,还是闭了眼,慢慢低下头去………… 果然还是那么甜美的触感以及如被闪电击中一般的快感,挣扎淡了,身上更热了,虽只是轻轻的接触,尽量不要闹醒了正在酣眠的宝宝,也仍是足够陶醉。 终于…………放弃了挣扎。 终于…………皇帝抬起头了,轻轻的笑。 窗外已经渐渐亮了起来,空气透明,晨曦美的让人屏息。 廷宝睡醒起来皇帝早已经在议事了,一醒过来没看到他,不由小声嘀咕:“居然还有心情去议事,真是的,我还没原谅他呢。” 只不过是笑着说的。 让人伺候起来穿了件轻柔的陷金盘龙的外衣,还是觉得热,也不想吃饭,只吩咐预备几碟小点心及一碗冰镇的酸梅汁。 睿亲王要的,御膳房自然加意伺候。 正要吃,皇帝大约是得了消息,回来了。 廷宝见他,又嘟了嘴,不理他,只管自己吃自己的。 皇帝纵容的笑笑,忙过去陪笑道:“宝宝,身子还没好就不好好吃饭了?瞧瞧,这么冰的酸梅汁喝了怎么好?” 一边就转身过来骂下头伺候的人:“谁上的这个冰东西?明知道睿王爷身子不好,你们怎么伺候的?还不快去换了来。” 下面的人不敢辩奏,连忙去换了来。 廷宝不领情:“我就爱喝冰的,这里喝不了我回家去。” 说着就要走。 皇帝连忙抱住他:“宝宝乖一点,身子要紧,就算生哥哥的气也别拿自己身子开玩笑,坐下来继续吃,还想要什么告诉哥哥。” 廷宝意思意思的挣扎了一下:“抱着我干嘛,放开我,这么怪热的,拉拉扯扯干什么。我才不敢生你的气,你是皇帝,不高兴了又不知怎么整治我,嫌我吐血还不够呢?这会子来装什么。” 皇帝也不生气,仍是陪笑。 又哄又劝,廷宝爱理不理,只顾自己吃东西。 皇帝笑道:“今儿这小饺子做的精致,什么馅的,也给我尝尝。” 廷宝瞟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只把碟子推在他跟前:“谁知道是什么,怪油腻的,大热天谁吃它,你只管吃。” 皇帝也不泄气,笑吟吟陪着他吃东西,一边说些闲话逗他高兴。 过一会,皇帝又笑道:“宝宝,今儿高丽国来朝贺,我看中一样东西,给你玩吧。” 宝宝头也不抬:“我不要!” 皇帝把手里的东西伸到他跟前,一个玉一样的圆圆的东西,半透明的看起来十分晶莹剔透,大小刚好一握:“宝宝,瞧瞧,夏天玩的,凉凉的很舒服,你手在夏天一直很容易发热,把这个拿在手里玩吧。” 廷宝接过来看看,眼珠子一转:“小皇叔也和我一样,我送他吧。” 皇帝苦笑:“还有一个,明儿我赐他就是,这个是你的。” 咦? 廷宝又忍不住瞟他两眼,这人今儿有些怪怪的,莫非因为昨日得罪了我,今儿这么低声下气,这样也肯了? 想着不由便笑了笑。 皇帝十分高兴,终于看到宝宝笑了。 昨晚突然想了明白,今日便说不出的轻松自在,就连他的宝宝故意用小皇叔刺激他也竟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因为知道的很清楚啊,小皇叔是有倾心爱恋的爱人的,而宝宝……他的宝宝只会喜欢他一个人,所以,心里一轻松,那些莫名的忧虑和难过就立时无影无踪了,心情大好。 廷宝又看他两眼,今天哥哥蛮奇怪的,一直在笑,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怎么也不会变颜色,真是怪,难道,难道又在算计他什么? 廷宝不由警惕起来,眼珠子乱转,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不会是真要他娶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吧? 若那样,他就…………他就离家出走,再也不要回来,一辈子也不要回来! 可是……真的走了就见不到哥哥了? 想到这里,廷宝肩膀垮下来,好舍不得哦,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呢? 心里拿不定主意,或者再大闹一场? 可是,可是看哥哥昨天那个样子,应该不会再提才对,看昨天把他吓的那个样子,他还敢说么? 一想到昨天,不由的又是一肚子气,狠狠瞪他一眼,转过头去,气鼓鼓的不理他了。 皇帝却不知道宝宝转了这许多心思,以为他是昨天的事情仍是一直在生气,也就仍是笑吟吟的继续哄着他,心里只在想,要怎么样说出口呢? 似乎现在不是好机会。 怎么也得让宝宝开心了才好说,现在说他多半以为自己打趣他,闹起来不知多麻烦。 或者先慢慢的哄他,反正今后日子还长呢,总有机会的吧。 连着几天,廷宝都疑神疑鬼的,哥哥这几天出乎意料的脾气好,不管自己怎么闹别扭,怎么不理他,怎么说些乱七八糟的故意气他,他竟半点不生气,一径笑吟吟的哄着抱着,对他好到了十二分。 真是奇怪呢,哥哥虽说在他跟前脾气一直都蛮好的,但总也还有脾气,到底是哥哥嘛,又是皇帝,从小到大连父皇也不会轻易说他什么,登了基更是惟我独尊,只在自己跟前略随和些,却也不像这几天脾气好的这么古怪。 莫非是为那件事情内疚到现在? 廷宝撇撇嘴,自己都不肯相信,哥哥才不会这么想的呢。 莫非…… 莫非真的是他还是要自己去娶那女人,所以现在才对他这么好? 想到这里,廷宝打了个冷战。 前几天就想到过,总觉得不太可能的样子,可现在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哥哥本来就是死脑筋,非觉得这样对他才好,才会让他那‘怪’念头消失,那就会那么做吧? 说不定现在就在策划了,弄个高明计谋,哄他不知不觉娶了个女人,真是很可能的呢。 哥哥从小经历的多,真要下了心算计他他是非上当不可的。 廷宝自己吓自己,开始毛骨悚然起来。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干坐着等着上当,到时候真的娶个女人再去闹可更没意思了。 廷宝在清心殿团团转,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平时多么有决断的人在此刻也是心乱如麻,哥哥的死脑筋要怎么才能开窍呢? 正乱着,却听到方湛候带着笑的声音:“宝贝儿,在做什么呢?” 廷宝简直象遇到救星一般,哭丧了脸扑过去:“小皇叔,我惨了。” 方湛候早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些什么事,却装着不知道:“宝贝儿怎么了?慢慢说别着急,是皇上做了什么么?” 廷宝扁着嘴点点头:“哥哥要给我弄个女人来,怎么办怎么办?” 方湛候失笑:“这有什么,你只管不答应,皇上不会勉强你吧?” 廷宝着急的很:“我是不答应啊,可是哥哥…………哥哥他,哎呀你不知道啦,哥哥他最死脑筋了,看我不肯答应,说不定想个什么巧法子生米煮成熟饭,以后就更麻烦了。” 嘟着嘴又说:“我可是一心一意要一辈子都好好的,才不要和他出那么多麻烦呢。” 方湛候点头笑道:“是啊,皇上的确是有些古板,现在你们闹的这样也不是个事,总得想个法子解决才是。” 廷宝点头:“是啊是啊,可是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都让他给气傻了。” 方湛候摸摸他的头,笑道:“咱们上次不是说过吗,来个霸王硬上弓好了。” 廷宝吓一跳:“啊?这怎么可以?” 方湛候不以为然:“怎么不可以?你怕什么?” 果然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物。 看廷宝十分犹豫,便说:“你便做了,皇上还能把你怎么样不成?或者当时有些震怒,你做的可怜一点,他只怕也舍不得把你怎么样,今后再多磨磨他,不就慢慢好了?趁如今你身子不好,更能吓唬他,就有十分火气他只怕也只敢发五分。” 说的廷宝十分心动,好像是很有道理哦。 不过一想到哥哥会怎么生气,就有些心虚起来,有点怕怕的。 方湛候察言观色,知道他虽心动却仍是顾虑,便继续鼓动他:“我早替你想了的,你先回自己府里,再请皇上过来,在你府里你要怎么样不行?若在宫里,他可不是你的。等生米煮成熟饭,你乖乖的认错,我看皇上是怎么也舍不得把你怎么样的。再说了,若真要怎么样,你就跑出去,过段日子再回来,多磨磨他,我看啊,象你这么可爱的,便是石头也能融化,何况皇上那么疼你。” 廷宝眨眨眼,没说话。 方湛候问他:“皇上是真的喜欢你的吧?” 廷宝自然不必考虑,立时点头。 “那不就结了。” 廷宝笑,对啊,这倒是,不管怎么样,至少能肯定哥哥是喜欢自己的,所以,就算过分一点只怕他也不会怎么样的吧?与其让他设计让自己入圈套,不如先设计了他。 至少不会比那样更糟糕才对。 终于下定了决心。 方湛候见廷宝下了决心,便说:“我能做的都做完了,接下来怎么办你自己慢慢想,我在京里也呆的够久了,要出去了。” 廷宝吃一惊:“才回来半个月不到呢,你就要走?去哪里?” 方湛候笑道:“继续在外头逛去,在这里真是闷呢,这次想出关去。” 廷宝十分舍不得:“又要出去多久啊?回来这么一回就走,我好多话没来得及说呢,再说,万一有什么我找谁商量去?” 方湛候心里暗笑:我若不走,让你知道事情原委可不就麻烦了?趁你不知道先溜了是上策。 一边哄他:“宝贝儿,我能出去多久,我也念着你了,外头逛逛我又回来看你,嗯?到时候,我的宝贝儿和皇上过的快快活活的,只怕看到我还嫌烦呢。” 廷宝笑起来:“小皇叔只会取笑我,不管什么时候我看到你都会高兴的呢。” 不过这么听他一说,心情即刻好起来。 方湛候便笑道:“嗯,我知道我的宝贝儿最乖了,那我走的时候就不特别告诉你了,有空我就回来看看你,好不好?” 廷宝点头,仍是很舍不得他。 当晚廷宝便说要回府去,皇帝以为他仍是发脾气,便笑道:“宝宝怎么又想回去了?府里冷冷清清的,有什么好?不如还是在宫里吧,哥哥也放心些。” 廷宝不肯,坚持要回去,皇帝也拗不过他,只得吩咐人好生护送睿亲王回府,一边说:“宝宝要是闷了到处玩玩罢,想要什么吃的玩的叫人宫里来拿,明儿下了早朝哥哥就来看你。” 廷宝也不说话,也不点头,只管自己去了。 皇帝叹口气,这次可真把这宝贝得罪的深了,哄了几天也哄不回来,总这么不冷不热的给他脸色看,真是……真是……可爱的家伙啊。 在皇帝心里,连发脾气的宝宝都是那么可爱的,怎么舍得他受委屈? 何况,那日晚上突然想明白了,便整个人说不出的轻松,仿佛多年以来藏在心里深处的不安和彷徨突然便不见了,只觉得心里轻松的透亮一般,见了什么都高兴,一张俊秀面孔再也板不起来,怎么也是笑着的,别说是跟在身边的太监,就是朝臣也觉得日子好过许多。 大约只有廷宝才反而疑神疑鬼。 不过皇帝心情愉快的很,竟就疏忽了廷宝的反应,只自己一径的高兴着,不管廷宝怎么生气怎么发脾气,怎么故意给他脸色看也不会坏了心情,只道是那日的事情仍是生气,也就只管笑吟吟的哄他喜欢,对这个宝贝越看越爱,也就越发柔软起来。 第二日皇帝下了早朝,连寝宫也懒得回去,只叫内侍去拿了衣服来,在偏殿换了件月白纱海水云龙的便服,只围了根明黄带子,一个明黄玉佩,便命小轿微服去了睿亲王府。 睿亲王府就在皇宫附近,是离宫最近的亲王府邸了,皇上亲自看过又命内务府整理过才赐给睿亲王的,十分的高大宏伟,皇帝也不命人通报,只命人悄悄把轿子抬进二门。 一进二门便见许多人围着,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皇帝笑,必是宝宝又在玩什么新花样了。 刚走过去,便有眼尖的瞧见皇帝,皇帝是常常过来的,府里的人都认的,连忙便大声通报:“主子,皇上驾到了。” 说着,便跪下去接驾,立时跪了一地的人,只有廷宝仍是站在人中间,一见皇帝,忍不住一笑,又立时想起自己不该笑的,忙收回来。 皇帝走过去:“宝宝在做什么呢?这么热闹。” 廷宝不理他。 皇帝已经看见了,不由惊讶:“宝宝你这是自己做菜?快别做了,当心割了手。” 原来廷宝竟是在院子里升了小火炉做菜呢。 廷宝说:“你管我呢,我喜欢。” 皇帝没办法:“那你小心些,别伤到了。” 廷宝眼珠子一转:“嗯,你先进去坐着,等我做好了这个给你尝尝?” 难得廷宝今日对他这么好,皇帝难免受宠若惊,忙笑道:“不用进去了,我就在这里陪你好了,你慢慢做,可别着急。” 廷宝哪里肯让他看着,便推他进去:“进去进去嘛,你看着我我心慌呢。” 皇帝只好进去,廷宝按了他在椅子上坐着:“等着我,可别出来偷看。” 一边命人上茶,自己才出去了。 皇帝笑,今天宝宝的心情好像挺不错呢,好久没看到他这么笑了。 过了好一会,才见宝宝小心翼翼拿盘子亲自捧了一个白窑粉瓷碗来,身后跟着好几个人,都是诚惶诚恐的,真怕这主子一失手烫了自己。 皇帝连忙站起来去接,廷宝却不肯给他,非要自己放在桌子上再端给他:“哥哥,试试我做的彩珠银鱼羹。” 皇帝有些狐疑的看看手里的碗,看样子最好还是不要吃进去的好,一碗莫名其妙的糊糊,那些红红黄黄的就是彩珠? 只是抬头看到宝宝期待的样子,皇帝那不吃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罢了罢了,大不了及时召太医罢了。 便拿勺子小心的吃一点……好奇怪的味道。 几乎是闭着眼睛吃完的,廷宝在一边屏息的看着,笑容越来越大………… 看他吃完了,连忙问:“好吃吗?” 皇帝有些犹豫的点头,廷宝笑嘻嘻的很高兴的样子,一边吩咐管家:“今晚皇上不回宫了,你把跟着皇上来的人都招呼好了。” 皇帝连忙说:“宝宝,晚上我得回去批折子。” 廷宝不肯:“你那些折子堆在那里没人给你批了去,明儿回去也一样,今天……今天我想……下棋。” 皇帝吓一跳,宝宝要下棋?他不是一贯说最不耐烦干那些事的么? 不过,皇帝纵容他惯了,今天看到他又那么高兴,也就舍不得说什么扫了他的兴,便笑道:“那好吧,哥哥陪你下棋。” 怎么回事? 廷宝不停的偷看哥哥,有些心虚,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只一直偷偷瞟两眼,怎么一盘棋都下完了哥哥还什么事都没有呢? 不过……哥哥认真的样子真是好漂亮呢,眉毛微微皱着,眼睛晶亮的看着棋盘,修长秀气的手放在脸畔,那么的白皙俊秀,廷宝忍不住要陶醉。 可是陶醉归陶醉,没法染指呢,廷宝急的要命,怎么回事呢?下了两盘棋,又去园子里看花,然后吃晚饭,吃过晚饭散步,眼看快就寝了,皇帝仍是笑吟吟的精神十分好的和他说话,半点异样都没有。 廷宝脸渐渐垮下来,心里暗暗骂着那没用的奴才,竟然坏了他的事,有空非得收拾他不可。 皇帝看廷宝没精打采的垮着脸,以为他累了,便笑道:“宝宝累了吧?早些歇息,你身子可没大好呢。” 廷宝木着脸嗯一声。 皇帝真觉得好笑,伸手揉揉他面孔:“先前那么精神,现在倒这样了,好好睡觉吧。” 一边就有一群人过来服侍兄弟两洗漱了歇息。 寝殿里微微一点亮光,透过帐子照进来,廷宝十分烦躁的翻过身背对着皇帝睡着,心里十分沮丧,好容易鼓起勇气,又安排的好好的,满以为一定成功,早就在考虑事后该怎么样做了,没想到……没想到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个笨奴才到底给他的是什么东西? 真是找死的奴才! “宝宝,睡着了?” 廷宝不理他,动也不动,只是睁大了眼睛望着墙,沮丧的差点哭出来。 身后有温暖渐渐贴近,然后皇帝轻轻拥住他:“宝宝?真的睡着了?” 廷宝还是不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皇帝在他身后轻轻叹口气:“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一边很轻很轻的亲亲他的发顶。 廷宝一抖,一下子翻过身来,目光炯炯的看着皇帝。 皇帝吓一跳,有点结巴起来:“啊,宝宝……宝宝你没……没睡着?” 廷宝笑起来:“我睡着了,现在做梦呢。” 皇帝哭笑不得。 一边就逼近了皇帝:“哥哥有什么不好说的?我都睡着了,说说没关系。” 皇帝想了又想,张了张,还是不知道怎么说,脸都红起来。 好像有点奇怪啊…………廷宝满怀期望的看着他。 等了好久,终于听到皇帝哥哥说:“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啊? 他就要说这个不成? 廷宝哪里肯,便缠上去:“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嘛?快说快说。” 皇帝说不出口,尴尬的要命。 廷宝在他身上乱蹭,怎么也不肯放过他,连声催促。 皇帝的脸越来越红,竟是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宝宝,别闹了,睡觉吧。” 廷宝十分高兴,原来那个药要到睡觉的时候才有用啊。 可是,哥哥好害羞呢,都不敢说出来。 这样忍着,对身体不太好吧? 一边想着,一边就伸手在哥哥身上摸一下,嗯,好热呢,看来药效很高,感觉到哥哥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不由心软了,低声说:“哥哥,其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都……都知道啊。” 咦? 皇帝抬起头来:“宝宝,你…………” 廷宝笑嘻嘻:“嗯,我知道,你就不必说了,想要怎么样做都行!” 说着就伸手圈着他的脖子,闭上眼,一副任凭摆布的模样。 心里充满期待。 果然,哥哥愣了一下,就紧紧抱住了他,似乎非常激动的样子。 嘴里喃喃的念着:“宝宝,宝宝…………” 可是……可是很久都没有动静,似乎只是一直紧紧的抱住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廷宝等了好久,都不见哥哥化身为大野狼扑过来,怎么这么奇怪呢? 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哥哥闭着眼睛,十分满足的搂着他,一动不动,面孔上很是甜蜜的样子,似乎连激动也渐渐褪了去了。 不由的小声的叫他:“哥哥?你…………” 饶是这么大胆,也还是问不出来。 皇帝睁开眼睛,十分十分温柔的看着他,表情柔和,眼神宠溺:“宝宝,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 廷宝充满疑问。 却说不出话来。 皇帝微笑的看着他,轻轻摸摸他的面孔:“既然宝宝知道,我就不说了,这么些天宝宝一直在发脾气,哥哥都不知怎么说才好。” 啊? 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皇帝继续说:“看到宝宝今天这么开心,哥哥也就喜欢了,你不知道,我担心了好久,许多话要说也说不出来,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原来……原来会错意了! 还以为是药效发挥作用了,怎么竟是这么莫名其妙的! 廷宝失望至极,看来,真的该死了这条心,以后想个别的法子好了。 白高兴一场。 廷宝立时觉得懒懒的,也不想理他,只是如以前一样在哥哥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准备睡觉了。 皇帝却似乎兴奋的睡不着,低下头用脸颊摩挲着廷宝的头顶,柔声说:“那天,真是委屈宝宝了,这么多天我想告诉你的,看你这么生气,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好难得今儿宝宝心情好了。” 停一停,又说:“先前怎么也说不出来,幸而宝宝知道,我就不用说了,宝宝,今后再也不会让你委屈的。” 这都是些什么呢? 廷宝迷惑不解,哥哥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便抬头要问,刚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张口,哥哥已经对着他温柔一笑,头低下来,温润的唇轻轻覆在他的唇上………… 眼前似有星辰划过………… 太渴望了,所以还来不及惊奇已经沉溺下去,什么疑问什么念头都忘记了,只觉得让人战栗的快感从那唇齿间袭来,廷宝伸手紧紧抓住哥哥的肩,陷身在那火热的怀抱里………… 这是怎么了?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吗? 廷宝有些呆滞的睁着大眼睛看着微笑着的哥哥,还是那么的俊秀漂亮,而且,嘴唇微润,脸颊泛着淡淡红晕,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色味道,从来没有见过的,许多年来,见过哥哥的数不清的面目,温柔的,为难的,纵容的,生气的…………什么都见过了,但这个模样,却从来没有见过…… 太诱人了! 廷宝只觉得身体渐渐发热,口中渐渐干渴,先前的甘露完全是饮鸩止渴,此时早已蒸发,身体却已食髓知味的燃起了另外一股火焰,在哥哥纵容的微笑里熊熊燃烧了起来…… 思绪再也无法维持清明了,不知道原因,不去想结果,不管那个明显具有情色味道的亲吻到底是为了什么,唯一知道的是那只是一个开端,一个最开始的诱惑,正引诱着他不知从哪个时候开始就埋藏在心里的欲望,引诱着他投入那个渴望已久的怀抱…… 渴望着的哥哥的温柔怀抱,渴望一切都融于一体…… 拉开薄薄的中衣,伸手抚上白皙的肌肤,身体滚烫,微微的颤抖着…… 随即就是一个强有力的拥抱,廷宝觉得快要融化了,脑中昏眩,热的似乎难以忍受,肌肤摩擦着肌肤,舌尖交缠着舌尖,偶尔几声短促的声音也立时被吞噬掉,只有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在深夜里荡漾开来。 如豆的烛火轻跳,衬的夜色更为深重。 “哥哥……哥哥…………” “……嗯……宝宝……” “……啊……哥哥……啊……” “还好吗……宝宝……” “哥哥……没……没关系……” “…………” 不知是痛苦还是快感逼出细细的抽泣,廷宝在快感里浮沉,心和身体都满足的似乎要溢出来,手指几乎陷入哥哥的肌肤里,眼前似乎开始光华灿烂起来,数不清的颜色漂浮,满足和快感再也没有发泄的方式,只能频频的呼唤着:“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嗯,宝宝……我在……我在这里……” “………………” 拥抱越来越紧,越来越热,以为已经到了快感的极限,却瞬间又被带上另一个高峰,天地间一切都褪去了,只剩下拥抱着自己的这个滚烫的怀抱…… 直到永远…… 清晨,天色渐渐变的浅蓝,早晨的第一缕花香静静的在空气中飘散,周围十分安静,只是偶尔几声隐约的鸟鸣。 皇帝已经醒了过来,只觉得舒畅万户,全身上下竟是说不出的轻松。 缠绵已久的心事终于放下,整个人松了好大一口气似的。 微笑着低头,廷宝正在他怀里蜷的如一只猫咪般酣睡,鼓鼓的脸颊红润润的,真让人想咬一口。 皇帝笑着伸手去戳戳那圆脸,廷宝唔一声,动也不动。 真好玩。 还想继续玩,外头却有内侍低声启奏:“请旨,今日的早朝何时开始?” 真泄气,皇帝想了想,还是叹口气:“依例。” 不能玩了,皇帝只好轻手轻脚把廷宝从怀里抱出来,放到床上,拉了团龙锦被给他盖上,正要下了床来把帐子给他拉拢,廷宝却突然醒了,迷糊中却记得一把抓住皇帝,含含糊糊的问:“你去哪里?” 努力要睁开眼睛,只是努力了好久还是眯着眼的,就像没睡饱的猫。 皇帝连忙转身回来,拍拍他的脸笑道:“宝宝,快到早朝时候了,我去上朝,你再睡一会,下了朝我就来看你。” 廷宝死死抓着皇帝的衣袖不放:“你哄我,你是后悔了,想一个人走掉,不要我了,我才不上当……不放不放不放…………” 皇帝哭笑不得,只好柔声安抚:“宝宝,哥哥怎么会后悔呢,放心,我很快回来的,你睡醒了我一定在。” 廷宝不肯听,仍是死死的抓着,一边眼睛不停的闭了又闭。 真让人心疼,皇帝心里酸酸的,都怪自己平日那个样子,现在宝宝都不敢相信他。 没法子,只好继续哄他:“宝宝,哥哥保证很快就回来好不好?看你困的这样,好好睡一会吧。” 廷宝只是摇头,强打精神只眼巴巴的看着哥哥。 皇帝无法,只好抱他起来,虽天气还热,早上到底凉些,见他只穿着中衣,便命人取了件披风裹起来,抱着他一起上了小轿。 廷宝挨着他,立时又睡着了,只是手仍是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放。 回了寝宫,轻轻把他放在床上睡了,脱下给他抓着的衣服,皇上也来不及进膳了,只忙忙的喝了两口莲子红枣汤,便换了衣服上朝去。 心不在焉的好容易打发了那些喋喋不休的大臣们,皇帝也停了议事,也不用膳,只急急的赶回寝宫,幸而宝宝仍是沉沉的睡着,还紧紧的抓着那件衣服,似乎放了心般睡的十分香甜,看的皇帝喉咙都哽起来,心疼到了十分。 都怪自己往日太胶柱鼓瑟,竟害的宝宝这个样子。 心里早打定主意,今后再不让宝宝受半点委屈,要他日日都高高兴兴的。 再没有心事,再不用伤心,从此以后只会高兴快活,要那张可爱的面孔上只有笑容。 此时心中说不出的柔软起来,坐到床边轻轻把宝宝抱进怀里。 廷宝困倦的睁开眼睛,一睁眼就是哥哥的漂亮面孔,心情真是极好,便忍不住的笑,在他怀里蹭了蹭,闭着眼含混不清的嘟哝了句什么,便打算把面孔埋进他怀里继续睡。 皇帝连忙摇摇他:“宝宝,别睡了,起来吧,睡太多不好。” 真是的,怎么这么能睡呢? 廷宝又动动,可眼睛都没睁开。 皇帝真觉得好笑,这宝贝真是越发可爱了,从小到大都这样,只要在自己怀里,便似乎天都塌下来也没有关系一般,随心所欲的撒着娇…………那模样,叫人怎么能不疼他? 不过真不能让他继续睡了。 便命人拿了睿王爷的衣服来,也不假手内侍,自己亲自给他穿,折腾了好半天,衣服总算穿好了,廷宝也给折腾的没了睡意,终于睁开眼睛,打个呵欠笑起来:“还没睡醒呢就闹我。” 皇帝好脾气的笑:“宝宝,你自己瞧瞧什么时辰了,也别光顾着睡,起来坐坐,吃点东西,下午再歇着也一样。” 廷宝低头看哥哥给自己扣腰带,正要说话,突然便想起昨日晚上的事,脸竟慢慢红了,嘴张了张,竟是说不出话来了。 皇帝没发觉他的异样,只是满意的看看自己给他穿好的衣服,便抬头笑道:“好了宝宝,我们吃饭去吧,你想吃……” 话没说完,见宝宝那样子,自然立时便明白,不由的也停了口,一时间竟也就跟着红了面孔。 两人相对竟都不知说什么好。 虽然满心里的话,满心里的快活想要告诉他,偏偏就如堵住了一般,一句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廷宝咬咬粉红的嘴唇,低声说:“哥哥……” “嗯?” 又停了一会。 “哥哥……” “嗯?” 又停下了。 真正让人着急上火。 廷宝自己都着急的不行,哥哥偏偏仍是温吞水一般。 “哥哥,昨晚上……昨晚上……你……” 皇帝不知该怎么说,好半响方才道:“你不是说都知道吗?” “啊?” 廷宝抬起头:“我知道什么?” “知道我要说的话。” 廷宝傻眼了,我怎么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嘛? 真是和他说不明白,廷宝一横心:“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我只是以为……只是以为你喝醉了!” 喝醉了?皇帝狐疑的看看他,昨儿明明没喝酒,怎么说他喝醉了? 只是此刻这等细节早顾不得了,便说:“可是昨天晚上什么都做了,现在我不说你也知道了。” 廷宝张大了眼睛,什么都做了? 脸越发红起来,结结巴巴的说:“做……做了什么?” 皇帝噗哧一笑,一把把宝宝搂进怀里:“宝宝怎么睡了一觉什么都忘了?难道……难道宝宝不愿意的?” 廷宝有些慌张的连忙解释:“没有……我……没有……不愿意啦……” 真是可爱的不行,皇帝不知怎么突然有些坏心起来,便敛了笑容,低声道:“若宝宝是不愿意的,哥哥自然很快就会忘记。” 廷宝慌了神,结结巴巴的解释:“我只是……只是问哥哥要说什么,没有……没有不愿意啦,哥哥……不可以忘……” 皇帝大笑起来,在廷宝红红的脸上狠狠亲一下:“宝宝最可爱了,哥哥最喜欢宝宝!” 廷宝眨眨眼睛看着他,哥哥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哦,平日最老成持重的了,事事都要讲究风度,一步一行,一言一动都是帝王风范,虽看起来也是极好的,也是让他整个心里都装着他的,可看起来终究不如现在这般春风满面,笑的如此轻松而愉快。 真是让人着迷呢,眼角眉梢都是盈盈的笑,那俊秀面孔上神采飞扬,让人目眩,廷宝简直移不开眼睛,只傻傻的看着。 皇帝见他呆呆的看着自己,便伸手蒙了他的眼睛,在他耳边低声笑道:“宝宝,听哥哥说。” 温润的唇在廷宝面孔上轻轻的亲吻着,浅浅的,却是醉人无比。 廷宝闭着眼,听哥哥在亲吻的间隙在自己耳边说: “宝宝,哥哥喜欢你,只喜欢宝宝……” “永远不会把宝宝让给别人……” “永远只和宝宝在一起……” “一辈子都在一起……” “………………………………” 廷宝只觉得眼中渐渐有热流漫溢,埋在心里许多年的感情全部涌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皇帝似乎很明白的把他紧紧拥在胸前,任他默默的微微颤抖的流着泪,只是在他耳边喃喃的说着话,一些自己都意义不明的话,温柔的,低声的,仿佛安抚般的说着。 不知过了多久,廷宝终于收了泪,抬起头看着哥哥,大眼睛湿湿的,却是满眼的快活满足。 “哥哥,我们真的可以一直在一起?” “嗯。” “一辈子吗?” “嗯” “那哥哥会一直疼我吗?” “哥哥当然会一直疼宝宝的。” “嗯……就像别的情人那样吗?” “是啊,比他们更好。” “那……我们现在就试试吧?” “啊?宝宝,昨天晚上不是……不是试过了吗?” “那个不算,我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的……” “宝宝,我们还是去吃饭吧,晚上……晚上再说…………” “离晚上还早呢,我又不饿……” “宝宝……宝宝……你不累吗?” “我精神很好,哥哥好罗嗦……” 太监宫女悄悄的退下去,放下了三层幔子,掩上了殿门…… “……”亲吻的声音。 “……”衣服被拉下来的声音。 “宝宝,慢点,别着急…………” “……………………” 这个时候,嘴再也不是用来说话的了。 紧闭了殿门的清心殿里满是春光………… --END-- 当廷宝知道真相(一浮春梦番外)(出书版) BY: ksen/珂笙   「什么?真的是小皇叔安排赐婚给我?」   庆阳殿的掌殿大太监吉祥陪笑道:「王爷,奴才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骗王爷啊,这可是千真万确的。」   廷宝从窗台上跳下来:「你又没有服侍过小皇叔,哪只耳朵听到的?」   吉祥道:「奴才的兄弟在相爷府当差,也还算有点头面,这可是奴才兄弟亲耳听到的,绝无虚言,说这种闲言闲语本是杀头的罪,若不是王爷吩咐要查,奴才哪里敢管这种事。」   廷宝走了几步,略微沉吟了一下:「好,算你这次是用心当差了,这事说到这里就止了,小皇叔和我一向亲近,自然不能为了这些不知哪里的传言就此生分了,这事都着落在你身上,若是外头有一句闲言闲语,都是你的,明白吗?」   吉祥连忙跪下磕头:「是,奴才明白。」   廷宝点头道:「你去我府里领一千两银票,是我赏你的。」   吉祥赶紧磕头谢恩:「谢王爷。」   「下去吧。」   「是。」   廷宝看他走了,这才在椅子上坐下来,先前为了回这事他屏退了左右,此时庆阳殿里一个人也没有,极为清静,正好让他想清楚。   小皇叔当时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与皇帝哥哥的事,这世上就是小皇叔最清楚明白了,不止一次流露担心神色,在他自己都还懵懂的时候,小皇叔就已经看得明白,说得清楚了。   廷宝是绝对不相信小皇叔是故意要整治他。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正苦着脸想不明白,却听到一个带笑的声音:「宝宝,你皱着脸想什么呢?又有什么不意了?」   廷宝猛的抬起头来,他的皇帝哥哥正在眼前,俊秀的容颜上带着浓浓笑意。   几乎是下意识的,廷宝扑到他怀里,手臂也自动的绕上他的脖子:「哥哥怎么进来都没声音,吓我一跳。」   廷宝嘟起嘴,鼓鼓的脸颊似乎更鼓了一些,看起来可爱至极,比实际年龄小上限多。   皇帝笑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也不怕羞。」   说是这么说,他却十分享受廷宝的撒娇,笑吟吟的伸手抱住他,在他嘟起的嘴唇上亲一下:「我看你把服侍的人都赶到门外,想必是又不知道在干什么坏事,所以悄悄进来看看。」   廷宝不依:「我哪里有做什么坏事,只是天气热了,人多了吵的慌,赶他们出去清静点。」   「是吗?」皇帝拉长了声音问,看样子就是不相信他。   廷宝撒娇是一等一的,套路惯熟,很快哄的皇帝眉开眼笑,早忘了审他,只是低头看着他笑,看廷宝鼓鼓的腮帮子因为说话和笑更可爱,忍不住亲了又亲。   廷宝十分享受,此时皇帝在椅子上坐下,他就坐在哥哥的腿上,伸手抓旁边黑漆描金攒盒里的点心吃。   一边问:「哥哥今天不忙?有空回来陪我。」,   皇帝听他这么一问才道:「我和你这么一闹还差点忘了,我是特意早回来的,今天你三哥生曰,今年他运道不好,有血光之灾,所以我吩咐了司礼监,今年我亲自替他做生曰,就在大内做,我这才早回来换了衣服和你一起过去。」   廷宝嘴里含着果酥,有点含糊不清的说:「我说怎么这些天看微波殿那边张灯结彩的,你又不是这时候的生辰,原来是为了三哥,哥哥好偏心,我建了府后就没有在宫里过过生曰了,哼。」   他用力咽下果酥,露出雪白牙齿,似乎想要咬皇帝一口。   皇帝抱着他摇一摇,就像小时候哄他一样的动作,笑道:「是啊,我最偏心,就对宝宝一个人偏心。」   廷宝扭一扭,终于咬到了皇帝脖子,尖尖的牙齿划过,却舍不得咬下去,只是磨磨牙,然后说:「才没有,哥哥,给三哥做生曰是应该的,可是给我做也应该啊。」   皇帝看着他笑,那般流转的笑颜看得廷宝差点什么都忘了,差点扑上去。   皇帝压低了声音,他的声音本就清亮明朗,此时有意压低了说话,竟是说不出的撩人,细细碎碎的落在廷宝耳中,痒酥酥的说不出的受用:「原来宝宝嫌生曰不够盛大,那么今年就做大一点好了,本来我还想宝宝的生曰就我们两个人出去到行宫里悄悄过呢,一个服侍的人也不带,哥哥亲自服侍你……」   廷宝心中砰砰直跳,就他们两个?别的都没有?哥哥亲自……   这些并无歧义的话被皇帝哥哥这么压低了声音低低的说出来,似乎满含了热气,廷宝的耳朵不由的就红了,心也跳得很快,就像那曰喝了梅雪酒一般,到处都是热气,热的晕晕的,却十分舒服。   「那就我们两个,就两个好了。」   廷宝看皇帝挑起的眉梢,连忙又说:「人多了太闹了一点也不好玩,就我们两个最好了。」   皇帝故意为难的说:「可是宝宝又会说我偏心。」   廷宝扑过去在他脸上大亲了一口:「不会不会,哥哥对我最好了。」   皇帝把他放在地上,笑道:「好,那咱们说定了,这会你快点换农服和我过去。」   说着就叫人进来。   衣服是早备好了的。   皇帝的穿戴一向是有规矩的,亲王的喜宴穿什么都是定好了的,不过这次因提高了生曰喜宴的规格,又是皇上出钱在大内办,也就在冠上增了二颗东珠,换了一根盘龙明黄腰带。   廷宝穿衣就随便的多,因是弟弟,所以司礼监给廷宝准备了一套暗红的盘龙袍子,带了羊脂玉冠,更衬的一张脸粉嫩嫩的,让人恨不得咬两口。   面前服侍的人太多,皇帝也不好咬他,只得伸手掐一下。   廷宝抬起头来冲他呲呲牙。   像一只刚长牙般的小兽,皇帝又笑起来。   ◇ ◇ ◇   微波殿早已点起了灯火,只见院内各色纱绫花灯烂灼,精致非常。微波殿正对着御花园北边的活泉,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泉水两边的石栏上都挂着水晶琉璃灯,映入水中,如银花雪浪,廷宝从皇帝的銮驾裹跳出来,道:「好漂亮。」   皇帝也探身出来,看了看:「不错,这次司礼监办的用心。」   又说:「宝宝别乱跳,这么大了好歹有点分寸,外头大臣那么多。」   廷宝吐吐舌头,果然听话的规规矩矩的走路。   皇帝奖赏般的摸摸他的头,携了他的手走进去。   皇上驾到,微波殿裹早巳跪了一地的人迎驾,廷宝看那个架势,也不好自己站着,挣脱了皇帝的手,跪到兄弟们后面去了。   三王爷至修因伤重未愈行动不便,又兼至修虽然年纪不小了,却一直没有成亲,皇上便早已下了旨意,命至修以下的弟弟代兄长迎客,此时弟弟们都来了,齐齐跪在门口。   廷宝旁边跪着的定国侯齐宣萧悄悄笑道:「你这跟着跪什么,有这时候跪的,还不如等会给你三哥跪一盅酒,皇上还高兴些,现在不如直接进去看看你三哥。」   廷宝偏偏头:「我也难得跪他一次,等会和他一起进去――咦,那你跟着在这里跪什么,不在里面看着三哥,他不是还没好吗?」   齐宣萧笑道:「就是没好才不用看着他,走不了还怕他乱跑不成,你还是进去吧,皇上正挨个说话呢,不定跪多久。」   廷宝看一看,笑道:「也好,咱们一块进去,这里走左边溜,没人看得到。」   齐宣萧左右看一看,点点头,拉着廷宝悄悄溜进去。   别说没人看到,就算看到了,又有谁会说什么?   人都出去跪迎圣上了,里面只有几个人,行动还不太方便的恭王至修,也是今曰的主角,皇上的亲弟弟,廷宝的三哥,还有显然也是偷偷溜进来的成王方湛侯,此刻正坐在至修旁边和他说话。   成王方姓一族是开国以来身份最特殊的人,与皇家并无亲戚关系,但因在开国血战之时其立下擎天保驾之功,出生入死救了开国圣祖皇帝九次,圣祖皇帝无以为报,遂与他结为兄弟,并指天为誓,生生世世与皇家为兄弟,每一代都尽享荣华。传到这一代,成王之位由上代成王独子湛侯袭承,偏上代成王子息上极为艰难,到了快六十了才得了一子,年龄与他的皇帝哥哥相差远了,倒与当时的太子一样大,所以连如今皇帝也称他为小皇叔。   至修虽身上不大好,精神却不错,倚在软垫子上笑吟吟的说话,今曰他是主角,穿了一套大红的衣服,衬得满脸喜色,见齐宣萧和廷宝携手走进来,便招手道:「快过来。」   一只手拉了廷宝:「小宝儿这么晚才来,和皇上一起过来的?」   廷宝笑嘻嘻的说:「是啊,三哥大喜。」   一边又对方湛侯笑道:「小皇叔好。」   方湛侯笑一声:「宝贝儿这么大了说话还这么莽撞,什么大喜,我听起来还以为是你三哥成亲呢。」   廷宝听他说成亲,立即想到先前得到的那消息,不过那念头只一闪就过了,神色和往常无异,放了至修的手,腻到方湛侯身上,不依道:「小皇叔取笑我。」   至修笑道:「想必是小皇叔想成亲了,是以什么话都听成要成亲,既然这样,等会皇上进来,咱们奏明了皇上,替小皇叔找个好的皇婶。」   开玩笑,一听成亲这两个字,齐宣萧脸色立即变了一变,别的人不知道,他至修可是看惯了他的脸色的,不赶紧撇清怎么得了。   他现在这个状况,走路还成问题,齐宣萧要是走了,拿什么来追?   廷宝听至修说了,拍手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等会可别忘了。」   方湛侯只是笑。   齐宣萧见他们兄弟打闹,也是笑嘻嘻的,只是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掐了至修的腿一下,见他咧了咧嘴,却不敢叫出声,只是委屈的瞅了他一眼,才笑道:「你们两个罢了吧,上次闹的还不算厉害吗?把皇上气的那样,还想闹?林将军现在大军就在城下,万一恼了带兵去你们府里抓出来行了军法可看你们怎么办。」   方湛侯连忙道:「哎,说他干嘛,这带兵的事可开不得玩笑,他是老实人,齐小侯爷可别拿他开刀。」   齐宣萧一向嘴巴厉害,此时听他这么说,便笑道:「哎哟,老实人?可不是,当着皇上和众多大臣也敢抢亲,可不是老实是什么?」   至修听得掩嘴笑,廷宝就没那么含蓄,笑出声来,方湛侯脸都红了。   廷宝想,幸而他认识小皇叔这么多年,知道他的性子,不然看他这个时候的样子,还以为他多么软弱可欺,多么害羞呢。   他也是一次偶然才知道,原来小皇叔表面上没有当差,只是个闲散王爷,实际上皇帝哥哥在外的所有暗探秘报全是他一手安插,一手掌握,这个表明上的闲散王爷手里的权利只怕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所以当初抢亲的事闹的那么大,皇帝哥哥虽然震怒,处罚却是轻飘飘的,我半是因为这层关系。   一想起来,廷宝就觉得小皇叔欺负了他们兄弟,欺负皇帝哥哥,还欺负自己,而且他还一点事也没有。   廷宝撇撇嘴,心里暗暗的给小皇叔算了帐。   不过小皇叔平时也很疼自己啊。   廷宝想起小皇叔府上美味的藤萝饼,晶莹的水晶包子,糟的好鸭掌,每年第一次开封的梅子酒都会叫他一起去尝,喝的高高兴兴的还命人送十坛给他,还有桂花出来的时候总会给他送来几瓶桂花露,小皇叔府里有秘方,酿的桂花露香的不得了,做点心只需要放一点点就好了,那个桂花酒酿丸子……   其实小皇叔是真的蛮疼他的,就算有两年在外面,他也捎信回来叫府里特为他做了送来。   唔,看来是不能太过分。   廷宝想了又想,一边听他们说话。   小皇叔一向得先帝宠爱,是以小时候大部分时候是住在宫里的,和他们皇家兄弟都熟捻,齐宣萧是当今皇上的伴读,也是与他们在南书房一齐读书,一直便是亲贵少年,大家从小一起,说话自然也就随便许多。   恭王至修风流倜傥,小皇叔温文尔雅,定国侯齐宣萧如珠若玉,此时聚在一起谈笑,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   正说的高兴,皇帝终于进来了,自然身后还跟了大批的人,本来还算安静的殿内立时热闹起来。   至修见皇帝进来,连忙挣扎起来接驾,早有皇帝身边的内监传口谕:「免。」   皇帝递一个眼色给廷宝,廷宝连忙扶了至修,笑道:「三哥身体不好,深重些。」   不过说归说,至修也不好再歪着,勉强坐正了。   皇帝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笑道:「好些了?看气色还好。」   至修道:「谢皇兄,已经好了很多了。」   皇帝点头:「嗯,好好养着。」   此时因皇上进来,本来坐在一边的齐宣萧和方湛侯都退到了一边,皇上笑道:「小皇叔,坐过来,一块说说话。」   又对齐宣萧笑道:「就你最会躲懒,刚才正说怎么没见你,原来溜进来了,本来还说的高高兴兴的,见朕来了就没话说了?」   齐宣萧只笑着不说话。   皇帝今曰显然高兴,说话也随便许多,便笑道:「平曰你们两个见了面横眉竖目的,眼里几乎要放飞剑,怎么今曰看起来说的很高兴嘛。」   齐宣萧和王修对视一眼,尴尬的别开目光,想了想,强辩道:「微臣是见恭王爷快要残废了,不忍再落井下石,胜之不武。」   皇帝大笑:「刚才还说你们好了,原来还是那样。」   廷宝有点诧异的瞟了皇帝哥哥一眼,原来他还不知道?   至修见是个话缝子,连忙插进来岔开话题,笑道:「刚才还在说臣弟还在说这时曰过得真快,一转眼我又长一岁了,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仿佛还在昨天呢。」   方湛侯也在一旁凑趣,笑道:「是啊,想起小时候宝贝儿才这么一点点大,跟个肉球一样跌跌撞撞跟在我们后面,看看现在,都这么大这么懂事了。」   廷宝见说到他头上,也跟着笑。   皇帝也想起廷宝小时候,爱怜的看看他,摸摸他的头:「是啊,朕都还记得清楚,宝宝小时候?得圆滚滚的,手臂跟莲藕一样圆,又白又嫩,七弟只比他大一岁,还不懂事,一见宝宝就喜欢咬他手臂,老是把宝宝咬得哇哇叫,后来一见七弟就爬到一边去。」   大家都笑,至修道:「小时候就是小宝儿最娇气,早上不是父皇就是皇兄亲自抱他起床,穿衣服,香面颊,抱好一阵子才交给奶妈,晚上洗澡还不要侍女抱,定要皇兄亲自抱,可是见他在水里对着皇兄咯咯笑,谁也心软了。」   皇帝笑道:「是啊,小时候的宝宝又香又软,一抱他就笑,舍不得放下来。」   他对方湛侯笑道:「小皇叔可还记得,有一年中秋,小皇叔喝醉了,定要和宝宝一起洗澡,谁劝也不听,在御花园大哭大闹,父皇也拿你没法子。」   方湛侯笑道:「那是多久的事了?我只记得开头,后面就不记得了,第二曰早上醒了还被父亲罚抄书呢。」   至修笑道:「小皇叔后来还喝醉过吗?」   皇帝笑道:「只有一次,从那次之后父皇就下了旨,再不准小皇叔喝二杯以上,似乎就没有醉过了。」   廷宝本来不知道这个,此时听皇帝一说,来了兴致,问方湛侯:「小皇叔,你喝醉了做了什么?怎么父皇都会管这个?」   方湛侯道:「喝醉了哪里记得,父亲也不告诉我,伺候的人也都不说,只知道先皇下旨,我自然就不敢喝了。」   廷宝又去摇皇帝:「哥哥,哥哥,你告诉我。」   皇帝抿嘴一笑,美眸中流转一丝火光,把廷宝揽进怀里:「我也不知道,那曰。我正好去了太庙,回来小皇叔已经闹完了睡觉呢。」   廷宝狐疑的看他一眼,眼珠子转了又转。   想来皇帝哥哥也不会骗他,廷宝非常的信任他的皇帝哥哥,也就不再追问。   不过后来他们兄弟间的谈笑廷宝却是听得心不在焉,几乎没有说话,就只窝在皇帝哥哥的怀里,低头玩着手指。   皇帝今晚情绪很高,和兄弟们谈着小时候的往事,也没有注意到廷宝的情绪问题,只是习惯性的抓住廷宝的手,慢慢的抚摸着他的手指。   廷宝微微抬起头来,看到的是哥哥秀美的下颌,笑着的时候线条非常的柔和,肌肤光莹无暇,廷宝入神的注视着,移不开目光。   廷宝心中又感觉到那种熟悉的爱意彭湃,那种想把哥哥藏起来不给人看,或者是干脆吞下肚子去完全属于他一个人的心情,非常的熟悉,经常会有这种心情,藏也藏不住。   ◇ ◇ ◇   酒筵开始,廷宝开始还规规矩矩的坐着,过一会亲自替三哥至修执壶,挨桌劝酒,至修和皇帝坐一桌,笑道:「皇兄,小宝儿真是长大了,你看,似模似样的,多懂事。」   皇帝眼中爱怜横溢,在熠熠灯火下婉转流动,微微一笑道:「是啊,长大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至修一眼,笑道:「老三,你也不小了,还不想成亲?」   至修吓一跳:「皇兄……」   皇帝道:「这事当然急不来,不过你也该留心了,你看上了哪家小姐就来回我。」   至修只得道:「是。」   眼睛却忍不住溜向一旁,看一看坐在旁边一席的齐宣萧,他身边是一向交好的宁国侯左思意,云阳侯薛成盛,三人又说又笑,正喝的高兴。   齐宣萧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漫不经心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目光一碰,齐宣萧笑了一笑,至修便觉得心中安定了许多,也回他一笑。   齐宣萧又转回去喝他的酒。   至修听到皇帝说:「咦,宝宝一轮酒没斟完,怎么就没见了?」   至修便在殿内张望了一圈,果然没有看到廷宝的影子,便笑道:「小宝儿那么跳脱,能有耐性斟酒到现在也已经难得了。」   皇帝一笑:「刚才还说他长大了,看来还是个小孩子样子。」   廷宝此时正在殿外廊下,一个宫监打扮的人急匆匆的走过来,那人虽穿着宫监眼侍,可身形挺拔,气质凛然,定然不会是在宫中服役之人。   廷宝见他走近,连忙招手,那人左右看了看,走近廷宝道:「在这里不太显眼了?」   廷宝笑道:「我在哪里都显眼,哥哥的暗卫天天跟着我,跑不掉的,你别担心,我又干不了什么坏事。」   那人笑道:「不是干坏事才怪,巴巴儿的要这个,定是别有用心。」   廷宝笑:「哟,看来我往曰真是作恶太多,谁都不放心我,可是我最近都安分守己好久了,你们也不肯改观。」   那人说:「你那个秉性我可明白得很,改得了才怪,罢了,我也不替你操心,自有里面穿黄袍那个人伤脑筋,东西给你。」   说着递给廷宝一壶酒。   廷宝接过来笑,一提到他的皇帝哥哥总是忍不住笑的:「行了行了,你回去吧,我自有分寸。」   一边就回大殿里去,手里正拿着那壶酒。   他刚才斟了半轮酒,也忘了斟到了哪里,自然就不管了,走到前面去。   小皇叔方湛侯坐在皇帝与至修下首一席,他一向清雅,不爱热闹,此刻只是抿着嘴看着殿裹的热闹,桌子上的点心酒菜都没怎么动,只是有一颗没一颗的磕着桂花煮的松子儿。   廷宝坐到他旁边,顺手把手里的酒壶放在桌子上,整个人就倒在方湛侯身上,笑道:「小皇叔一个人坐着多没意思,也该去走一走,劝劝席。」   方湛侯顺手把他揽在怀里,笑道:「你不是才听说吗,先皇有旨意不许我喝酒的,怎么劝席?」   廷宝圆圆的大眼睛转来转去:「不准喝醉而已,又不是一点也不能喝。」   方湛侯剥了松子儿给廷宝吃,笑道:「不准超过二杯。」   「是啊。」廷宝一下子爬起来.,「那我和小皇叔喝一杯。」   方湛侯笑道:「小孩子喝什么酒。」   廷宝不依起来:「什么什么,我哪里是小孩子,哥哥都说我长大了。」   说着就定要与方湛侯喝酒。   方湛侯一向宠他,想着喝一杯没什么关系,便笑着哄他:「好,喝一杯,和我长大了的宝贝儿喝一杯。」   廷宝便高兴起来,拿过酒杯倒了两杯酒。   方湛侯端了一杯看一眼,奇道:「这是什么酒?今晚内务府送来的不是三十年的玉梨酿吗?我记得那是微黄色的,可不是这么红的。」   廷宝笑道:「这是去年冬天结冰的葡萄榨的酒,哥哥怕我喝醉,特意命拿这个给我,酒力最弱了,小皇叔放心喝好了。」   方湛侯果然在酒中间到微微果香,便放心的喝下去。   入口甜香,几乎没什么酒味。   廷宝道:「跟喝果汁也差不多吧?小皇叔再喝一杯。」   说着又倒一杯递过来,方湛侯觉得也没什么关系,便接过来,笑道:「我慢慢喝。」   廷宝也不劝,拿起酒壶回皇帝身边去了。   在桌子边上顺手把酒壶递给身边的小太监:「拿到庆阳殿去。」   他转头看一看方湛侯,微微笑一笑。   方湛侯仍旧在坐在那里漫不经心的磕着松子儿,他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不像至修那样管着二个部,是朝廷重臣,炙手可热,是以大多数人都只是来敬了一杯酒罢了,且他不喝酒,更是无趣,方湛侯有趣的看着至修跟前那堆人,觉得真是热闹非凡。   人多了,连空气都特别灼热,在这种凉爽的春夜,这大殿里倒也真热,方湛侯不由自主拉拉领子,想要凉快一点。   耳边噪音真大,似乎人人都在喊叫一般,方湛侯觉得奇怪,今天皇帝都在这里,群臣怎么会这么失仪,他觉得有点难受,便把头搁在桌子上。   廷宝在旁边看着,小皇叔渐渐红了睑,看起来软弱无力,本来端正坐着的身体歪向一边,后来甚至整个人伏在了桌子上。   他想了一想,便走过去,伏在方湛侯耳边问:「小皇叔,怎么了?」   方湛侯斜着醉眼看看他,便抓住他的手:「宝贝儿?」   「是我。」   「我怎么热得很呢?」   廷宝眼睛转一转:「殿里很热,出去凉快一下吧。」   说着就扶他起来,方湛侯歪歪斜斜的站起来,整个人都挂在廷宝身上。   幸好廷宝身负武功,一个人的重量倒也不碍事,连拖带抱的把方湛侯从后面弄了出去。   殿后是一片大院子,此时因为前殿的热闹,这后面除了几个侍卫都没了人,他们看到廷宝与方湛侯出来,虽是奇怪,却仍是一动不动的站着,如木头桩子一般。   方湛侯皱着眉:「还是热。」   廷宝笑道:「一会就不热了,小皇叔?」   「嗯。」   「你醉了?」   「没有。」   「你……现在最想干什么?」   方湛侯眼睛?着看廷宝,醉意朦胧,把廷宝看厂又看,然后,他十分缓慢清晰的说:「宝贝儿,嫁给我吧。」   廷宝怔愣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差点没在地上打滚。   喝醉了的方湛侯竟然会这么正经清晰的说这种话,实在太具有效果了,平曰里那么清冷尊贵的样子,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谁也抓不到他的把柄,一杯酒下去竟然就成了这个样子。   廷宝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正在此时,逃席的齐宣萧竟然也溜到这后面,看到方湛侯和廷宝坐在台阶上,笑道:「还以为就我受不了灌呢,原来还有两个更跑得更快的。」   廷宝一见齐宣萧嘴角翘得更高了,连忙招手道:「齐大哥,过来过来。」   齐宣萧便过去坐在他身边:「笑得这么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又干了什么好事了?」   廷宝好不容易忍住笑,对方湛侯道:「小皇叔,齐大哥来了。」   方湛侯很慢的转过头去,眼睛亮亮的把齐宣萧上下左右看了个遍,又用那种缓慢而清晰的声音说:「齐宣萧,嫁给我吧。」   齐宣萧彻底傻住了。   廷宝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哎哟,笑死我了,笑死我了,肚子好痛好痛,我受不了了。」   齐宣萧终于回过神来,哭笑不得的把在地上抱着肚子打滚的坏家伙抱起来:「廷宝,这是怎么回事,皇叔怎么了?」   廷宝苦苦忍笑:「你觉得呢?」   齐宣萧打量着方湛侯:「你把他弄醉了?」   「齐大哥真聪明,我没想到一杯红雪酒就能让小皇叔变成这样,真是……真是……」他说不下,只是滚来滚去。   齐宣萧也想笑,不过好歹忍住了:「你这小家伙,红雪酒当然厉害,干杯不醉也喝不了一杯,你故意整他的吧。」   廷宝皱皱鼻子:「他先欺负我的。」   齐宣萧便拧他脸颊:「谁敢欺负你?不过,这个样子你怎么收场?让皇上知道?」   廷宝转头看着还木木的坐在一边的方湛侯,道:「不能让哥哥知道,其实也简单,找一顶轿子来把小皇叔送回府去,睡一觉就好了。」   齐宣萧点头:「也只有这样。」   便招手叫周围的侍卫,几个侍卫面孔扭曲的过来,廷宝便说:「去安排一顶轿子过来,这里的事情你们可看清楚听清楚了?」   那几个侍卫连忙躬身道:「卑职们今晚巡夜,一直很安静,什么事也没有。」   齐宣萧道:「不错,外头有一个字你们都给我去黑山皇庄种地去。」   那几个侍卫答了是,飞奔去找轿子了。   齐宣萧笑道:「看你这烂摊子。」   廷宝笑道:「没关系,送回去就好了。也就咱们两个知道。」   齐宣萧眼珠子一转,突的笑道:「其实送回去倒没意思,有一个地方更好」   廷宝漆黑滚圆的眼睛看着齐宣萧。   齐宣萧往北边指一指.   廷宝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下子明白了,拍手笑道:「对,我怎么就忘了,果然还是齐大哥想得周到。」   齐宣萧在他粉嘟嘟的脸颊上拧一下:「真乖,怪不得皇上那么疼你,我也忍不住要疼你,咱们也不进去了,等会跟着小皇叔过去,也看一看。」   廷宝兴奋起来:「好。」   正说着,轿子来了,齐宣萧和廷宝亲自扶了方湛侯坐进去,再命四个侍卫跟着轿子,便大大方方的往城北门而去。   北门外两里驻着皇帝的近卫营两万人马,是京城兵马最多的一支,身负勤王保驾的重任,由当年威震关外,驱逐敌寇,却又无故得罪皇上,被贬军前戴罪立功的林靖杰任都督,他在军前戴罪三年,累积无数战功,今年才被调回京城,当然比起当初驱逐敌寇班师回京的荣耀相比,这次回来自然是无声无息。   因是戴罪之身,又兼关防重任,今晚林靖杰只得留在军营,不得进京城。   眼见天色已晚,林靖杰巡视了营地,便命关了营门,回自己的营帐。   刚刚进去还没坐下来,便见副将陆巡冒冒失失的冲进来:「将军将军。」   林靖杰心情本来不太好,此时更是皱了眉:「什么事这么慌张。」   陆巡也自知失仪,连忙退后一步道:「禀将军,九殿下睿亲王和定国侯求见。」   林靖杰眉毛更皱得厉害了:「这么晚来,他们有没有皇上手谕?」   陆巡道:「九殿下有皇上『如朕亲临』的玉佩,卑职不敢拦他们,这会儿只怕已经进来了。」   话音刚落,果然便听到齐宣萧爽朗的笑声:「林将军真小气,还拦着不让进。」   说着,已经拉着廷宝走进来。   林靖杰仍是皱着眉,勉强行了礼,道:「不知睿王爷和侯爷晚上到营地有何要事?城里有何变故不成?」   他知道今晚宫里为当朝权臣,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恭王至修过生曰,满朝文武到贺,这两个都是本朝有头有睑,数得上名号的人,定然没有不到场的道理,可是偏偏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一想起这个生曰酒宴就烦躁,本来就要三曰才能见他一次,今晚他来不了,又要等三曰。   齐宣萧塞言观色,笑道:「林将军放松点,我们两个都是不管事的,哪里有大事轮到我们来找将军?我们不过是散散步,不知不觉就走来了。」   这种话林靖杰自然是不信的。   可是齐宣萧品级比他高的多,又精于闲扯,九殿下又坐在一边笑嘻嘻的看,一句话不说,林靖杰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果然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所以……林靖杰不由自主想到当初的方湛侯,那个时候他也拿方湛侯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过……现在也似乎没什么办法,这个和官大不大倒没什么关系了,就是看到方湛侯露出隐忍委屈的表情,林靖杰就不由自主投降,再也强硬不起来。   林靖杰想到这里,竟不知不觉露出一点微笑来。   不过这点微笑很快消逝了,齐宣萧坐在营帐裹东拉西扯了几乎一刻钟了,林靖杰额头上青筋都冒了出来,只是死命按捺着才没有跳起来叫他闭嘴。   廷宝在一边笑够了,终于开口:「齐大哥,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齐宣萧冲他眨眨眼。「好。」   林靖杰面色铁青,这两个吃饱了没事做的家伙就是专门来消遣他的吗?他们到底哪里看他不顺眼了。   可是还是得恭恭敬敬的送他们出去。   走到帅营门口,齐宣萧彷佛想到了什么似的说:「对了,皇叔大人跟我们一起来的,怎么没见他进来。」   林靖杰一怔:心中竟跳得快了些。   他来了?   廷宝笑道:「小皇叔好像还在轿子里吧,林将军,麻烦你去扶一下小皇叔。」   林靖杰连忙答应,过去掀开轿子,果然方湛侯歪在轿子里。   就着营地辉煌的灯火,林靖杰看得清楚,方湛侯玉一般的脸颊绋红,暖香诱人,他平曰严谨的扣着的衣扣扯开了两颗,竟隐约能看到他细致的锁骨,此时似乎也如他的脸颊一般微微泛红,诱人至极。   林靖杰心中一荡,便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   他探身去扶方湛侯,闻到他呼出的芬芳的气息,几乎把持不住的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道:「王爷?」   方湛侯睁开了眼睛,眼睛亮亮的反射着等火,他把林靖杰上下左右看了个遍,又用那种缓慢而清晰的声音说:「林靖杰,嫁给我吧。」   林靖杰石化。   身后传来那两个始作俑者的大笑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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