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黑白影画全集.net》第67/68页


  ……
  程牧云用牙齿叼着未点燃的烟,他刚才真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能不顾性命做十几年影子?却还是在最后选择了背叛?
  可最后,他还是塞了陈渊一把枪,用死亡堵住了他能说话的嘴,让陈渊一辈子都无法亲口回答自己。
  为什么?
  那些被陈渊害死的兄弟,还有和陈渊肝胆相照的周克,谁给过他们机会问一句“为什么”?
  所以,他程牧云没权利问。
  没权利替那些冤死的人来问这种问题。
  程牧云用手挡住打火机的火光,在手心里微弱的火心中点燃香烟:“我过去十年在一个僻静的山里出家,给我剃度的老和尚有九十几岁,剃刀都快拿不稳了,却还不肯做我师父,只让我做他的师弟,”他用最无害的,像闲聊一样的语气,用着这个房间里所有人都听得懂的俄语,轻声说着,“刚到那里,我和老和尚两个人沟通还有问题,两个人就是你教我中文,我教你俄语,这么打发日子倒也不无聊,一过就是十年。可陈渊就惨了……”
  程牧云顿了很久,轻笑了声:“他这十年不是打野味就是打野味,要不然就是等我化缘了斋饭给他。别说是女人,连个两条腿的人都没有……有钱也不敢用,怕暴露我藏身的地方。”
  程牧云说到这里,轻摇摇头。
  没有继续说下去。
  关于陈渊跟随程牧云出家的十年,陈渊在那天检举程牧云的时候也没有说。在陈渊的描述里,他和每个组员一样,都是临时收到程牧云的消息,赶来尼泊尔。
  陈渊没有说,也没有对上级汇报过。
  也许在陈渊心里,他想要守住这个程牧云的藏身地。
  他想起,半年前坐在藏传佛教的那个老僧身前,两人讨论的结果:人生有如大梦一场,你做过什么,无论好坏,也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程牧云伸出左手,像过去十几年一样,拍了拍陈渊的肩。
  算是告别。
  他将半截燃烧着的香烟放在了陈渊的肩上,深呼出一口气:“继续查,结果不用告诉我。”
  从今往后,任何事都不再和他有关系。
  墙壁上不断变幻着光影,是电视屏幕的映照。
  程牧云起身走到大门旁,按下扶手,打开门的一刻,刚才跳下窗台的那只小黄狗扑上来,围着他绕了两圈后,摇着尾巴汪了两声。他俯身,摸了摸小黄狗的脑后,半蹲着身子,背对门内低声说了句:“这节目还不错,看完再走。”
  门被轻轻带上,没有锁,还留了条缝隙。
  这是命令,也是告别。
  这档节目凌晨两点才结束。
  现在是深夜十点四十九分,还有三个多小时的时间,让他离开。
  这些组员,不管是对那些十年前就跟着程牧云出生入死、逃过那场大清洗的老人,还是由付一铭招募进来的新人,这就是程牧云给他们的告别。
  他留给兄弟们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他们彻底看完这个完全看不懂的印度歌舞节目――
  不要再跟着他。
  不要再跟着这个叫程牧云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OK~终于改满意了。
  0.0如果我说完结了,会不会被打。哈哈哈哈……
  
☆、尾声 尘世归尘世

  半年后,莫斯科。
  温寒拿着一个老旧的空调遥控器,不停开关空调,试图让它重新运作起来。今年简直是莫斯科最高温,三十六度。她额头都被汗水打湿了,在想,希望楼上的空调都是好的……
  调试无果,遥控器被丢在柜台上,她坐回到小椅子里。
  她还清楚记得,自己看着老板娘看这叠明信片后,也观察了很久,程牧云是如何拿起来,付钱,买下来。那时,他称自己为“太太”……她趴在桌上,两根指头压着明信片的上边沿,把那张薄纸竖着放在面前,盯着上边的答枚克佛塔。
  那天,如果能有多点时间,在鹿野苑再找一找……
  温寒阖了眼。
  如果不是这个明信片,和后背的刺青,她都会以为是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王文浩已经入狱,阿加西和朗姆都认为他们在尼泊尔被隔离看守时,温寒也同样在某个地方被隔离。而养父母更是想得单纯,只认为她的佛教朝圣之旅多了一个多月而已,反正她那时刚毕业没工作,多玩玩也无所谓。
  从尼泊尔到印度,那么多事,除了温寒自己,没人知道。
  门被推开,门口挂着的一串铜铃轻轻响动,顺便带进了一股热的黏糊的混杂着汽车尾气的热气……有人走近,手搭在柜台上。
  两张钞票放在柜台上:“麻烦,我需要个房间。”
  温寒浑身一震,慢慢地,几乎是灵魂出窍般抬起头,是个面容白皙颇有些女相的男人,身后跟着个戴着耳机在听歌的少年……
  “温寒小姐,”付一铭眯起眼睛,低声笑,“现在,你可以回答我最后那个问题了,如果程牧云有天离开你,你会不会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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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透过茂密的树枝树叶,落在破庙的院子里。
  一个小水泥台上,到处都是裂缝。
  程牧云穿着个灰布袍,大半个后背□□在外,隐约露出纹身图案。他盘膝坐着,像是很有耐心地点头,听身边两个人在絮絮叨叨劝说着他千万不要去哪家做超度法事,而又一定要去哪家超度……
  一排蚂蚁很有队形地从他面前爬过。
  其实他在数这些蚂蚁究竟有多少个。
  “大师,你的超度法事是远近闻名的,那家人一直和邻里不和,家中大儿子是个杀人犯,老二和小女儿又总是说不清楚,村里闲言碎语多得很。能养出那么几个孩子,老一辈的也不会是善茬……”
  六十七只?差不多。
  他微颔首:“施主,妄议他人会有口舌业障。”
  “……”其中一个闭嘴了。
  另一个讪笑:“大师啊,我们也就是闲聊打发时间……”
  “阎浮提东山有山,号曰铁围,其山黑邃,无日月光。有大地狱,号极无间,又有地狱,名大阿鼻,”他微阖眸,遮住眼底那一抹光,“施主可能听得懂?”
  “……阿鼻地狱,听得懂,听得懂。”
  “那其中各有成百上千的小地狱,任何业障都能找到自己的去处,施主可能听懂?”
  “……”另一个也闭嘴了。
  “勿以恶小而为之,你说现下说的每句话,人不会记得,鬼也会记得,佛祖也会帮你记得。所以,”程牧云眼观鼻鼻观心,“请施主谨言。”
  忽然,有银色的光划过眼前。
  他反射性地侧头望去,有个带着白色遮阳帽的年轻女孩,站在烈日下,晃了晃手上一串廉价的金属镯子。在笑。
  程牧云背对着日光,微微眯起眼,看着她一直走到面前。
  温寒停住脚步。
  她看着这个男人,恍在梦中。
  她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在付一铭的帮助下毫无痕迹的离开莫斯科,抛弃了温寒这个名字下的所有过去,“死”了一次才能站在这里,找到她。哪怕是自己,也没有例外,想要见到程牧云也必须“死”。
  就像他曾在恒河边问过自己的:你愿意为了一个男人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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