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剑下天山》第137/155页


  康熙见纳兰帐中有两个陌生人,也颇惊讶。纳兰急忙奏道:“无聊得紧,请一个牧羊姑
娘来唱唱她们塞外的曲儿。”康熙见冒浣莲面目秀丽,别有会心,笑了一笺,指着傅青主
道:“这人又是谁?”纳兰道:“是这个姑娘的爹爹,他在草原行医,颇懂得医塞外的一些
奇难杂症。”康熙道:“你就是喜欢结交这些九流三教的奇人,好,只要你高兴,我也可以
破例准你留他们在军中医住。”纳兰容若谢过皇恩,康熙又道:“这人既懂医术,朕就让他
试试去医十四贝子和博济将军,他们两人冻疮发作很是厉害,喂!你懂得医冻疮吗?”傅青
主道:“那是草原上很平常的病,只要用草原上的一种野草熬汁外敷,用不到三天,就可医
好。”康熙道:“好呀!那你就进去吧!”叫一个侍卫引他下去,在纳兰耳边悄悄说道:
“你瞧,朕对你好不好?”他以为纳兰喜欢这个牧羊姑娘,所以藉故把她的爹爹调开,好让
纳兰单独和她亲近。纳兰容若满面通红,却是做声不得。
  康熙哈哈笑道:“朕御驾亲征,扫穴犁庭,直捣穷边,拓土开疆,国威远播,你熟读经
史,你说在历代明君之中,朕是否可算一个。”纳兰道:“陛下武功之盛,比之秦皇汉武唐
宗宋祖,不逞多让。茬能佐以仁政,善待黎庶,必更青史留芳。”康熙哈哈笑道:“到底是
书生之见,咱们入关未满三十年,自当先严后宽,若不临以军威,安得四夷慑服?”谈了一
阵,康熙始终不提起凌未风之事,帐外朔风怒鸣,远处胡笳悲切,天色已渐黄昏,康熙向纳
兰要了几首新词,便待离去,纳兰容若忽然说道:“皇上留下张承斌与我如何?我想请教他
几手武艺。”纳兰容若文武全材,词章之外,骑射也甚了得,康熙笑道:“你今日还有如此
闲情么?”把张承斌留下,带领其他卫士离开了纳兰的帐幕。
  纳兰容若其实并不是想学什么武艺,他知道张承斌与楚昭南之间颇有心病,所以故意把
他留下,康熙走后,他撩张承斌道:“你在大内有二十年了吧?”张承斌道:“二十七八年
了,先帝登位还未满三年,我就来了。”纳兰又道:“你现在还是禁卫军的副统领?”张承
斌道:“是呀,我做副统领也快近十年了!”纳兰漫不经心地说道:“楚昭南倒升得很
快。”张承斌道:“那是应该的,他武功既强,又屡立大功,我们这些先帝的旧人都比不上
他。”话虽如此,却颇见激愤之情。纳兰微笑道:“是吗?怎么不见他呢?”张承斌又道:
“他做了统领之后,弟兄们折损很多,但一将功成万骨枯,也没有什么说的。”纳兰道:
“楚昭南最喜争功,我不喜欢他。其实嘛,做首领的人应该宽厚一点,这点,你比他强多
了。”张承斌喜形于色,跪下瞌头道:“还望公子栽培!”纳兰扶他起来,张承斌又道:
“最近他和成天挺带了十几名一等卫士出差,除了他们两人,其余全部死光,只捉到一个敌
人。”纳兰道:“啊!那么敌人一定很厉害了。捉到了谁呢?”张承斌道:“就是以前大闹
天牢的那个凌未风。”说罢,看了冒浣莲一眼,冒浣莲故意低头卷着手绢玩。纳兰微笑道:
“这个牧羊姑娘可不知道你什么风风雨雨,你但说无妨。”张承斌道:“折损了这么多人,
皇上还是嘉奖他!”纳兰道:“怎么我不见皇上提起,那个凌未风杀掉了吗?”张承斌道:
“皇上这些天来忙于调动大军,分占蒙藏,今天才空闲一点。想是见公子有客人,所以不提
起了。凌未风有没有杀掉,我也不知道。听说皇上交给楚昭南处置,又听说楚昭南还舍不得
杀他。”纳兰奇道:“他们本来是相识的朋友吗?”张承斌道:“岂止相识,还是师兄弟
呢。听说就是因此,他要迫凌未风交出师父的拳经剑诀。”纳兰道:“为什么楚昭南不押他
到这里来?”张承斌道:“皇上派他去帮三贝勒。”纳兰容若听至此处,随便又问了几手武
功,便端茶送客。
  张承斌去后,天已入暮。皇上忽然派人送了西藏的龙涎香和宫女的锦衣来。纳兰容若大
窘,对着冒浣莲,面红直透耳根。
  皇帝送来这些东西,显然是把冒浣莲当作纳兰容若新收的妃子。冒浣莲神色自若,佯作
不知,待侍卫去后,微微笑道:“良朋相遇,焚香夜谈,也是人生一大快事。”纳兰容若见
冒浣莲心胸开朗,自责心邪,笑道:“姑娘不睡,我也不睡好了。”
  两人剪烛焚香,品茗夜话。纳兰容若道:“姑娘真重友道,为凌未风冒此大险。”冒浣
莲道:“全靠公子帮忙。”纳兰容若道:“楚昭南奉派给十四皇子允题做帮手,那么现在是
在西藏了。允题帐下武士颇多,只怕不易营救。”冒浣莲道:“尽力而为,成不成那只好委
之天命了。”纳兰又道:“可惜我不能帮你什么忙。”冒浣莲道:“你替我们探出消息,我
们已是感激不尽。”
  正事说完之后,两人谈论诗词,十分投合,帐外朔风怒号,帐中却温暖如春。纳兰容若
听冒浣莲细谈家世,又是怜惜,又是羡慕,说道:“父死别,母生离,剩下你一个孤女,浪
迹天涯,也真难为你了。”冒浣莲道:“惯了,也就不觉得了。其实我也并不寂寞,有傅伯
伯,还有许多朋友们在一起。”纳兰叹道:“所以我说你比我有福。”他想起死去的爱妻,
再着眼前的玉人,心魄动荡,暮然想起冒浣莲所说的“好朋友”之中,想来也有那“傻小
子”在,不禁问道:“你那位……那位,我记不起名字了。没有与你同来?”冒浣莲娇笑
道:“他叫桂仲明,他傻得很,我不放心他,不敢要他同来。”话语中充满无限柔情,纳兰
容若如沐冷水,强笑道:“桂兄知你这样关心,不知如何感激?”冒浣莲笑道:“若使两心
为一,那已无需感激了。”纳兰容若敲了一下额头,笑道:“该罚,该罚,我这句话真如词
中劣笔,道不出挚性真情。”冒浣莲忽然说道:“多一个知心的人就少许多寂寞,你还是该
早点续弦。”纳兰容若道:“曾经沧海,只怕很难再动心了。”冒浣莲笑道:“我虽未结
婚,但我想夫妇之间,只求有所适合,便是美满姻缘,不必强求样样适合。比如我和桂仲
明,同是江湖儿女,我喜欢他的戆直纯真,他虽不解诗词,我也并无所憾。以你的身世,尽
可找得温柔贤淑的闺秀,何必过份苛求?”纳兰勉强点了点头,说道:“谢谢姑娘关心。”
  夜渐浓,两人谈得也越亲切。纳兰容若闻得缕缕幽香,醉魂酥骨,忽然说道:“我去年
在京中与你同赏荷花,过后时觉幽香。只道今生不能再闻了。谁料又有今晚奇逢。”冒浣莲
何等聪明,眼珠一转,扭转话题说道:“公子是当代词家,我有幸得与公子长谈,若不献词
求教,岂不辜负今宵之会?”纳兰容若大为高兴,拍掌说道:“姑娘冰雪聪明,填的词一定
是好的了。”展开词笺,提起笔来,说道:“你念吧,我给你写。”
  冒浣莲念道:
  “最伤心烽火烧边城,家国恨难平。
  听征人夜泣,胡笳悲奏,应厌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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