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喜》第25/43页


  我忽然心软了。

  心软是一种很奇怪的情绪。我妈和雷大义离婚那天,雷大义为了哄住大哭的我,抱回家一只小狗。我根本不领情,踢了它一脚,对它吼:"不稀罕,给我走!"那只小狗惊得跳起来一下,但是出乎意料,没有狂吠,也没有反抗,只是用一双棕色湿润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我。

  我一点都不喜欢狗。但是那一刻,它的神情让我心软。我俯身抱起它,不再哭也不再闹,我看着我妈收拾好箱子,看着她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的那一刻我觉得我已经是大人,因为我怀中有一个被我伤害过的生物。我没有尊重过它,但它毫不怨尤,忽然我想要用全身力气保护它,永远。

  我的衣袖还在他的手心里。出乎自己的意料,我听见我叹了一口气,又坐回去,看着他,尽量诚恳地警告:"没有人告诉你过你要小心我?"

  "小心什么?"他镇定地说,"方若虹,你那么美丽,对我来说,能接近你,能跟你说话,已经是奇遇。"

  "你太夸张了。"我说,"我除了长得漂亮,其他没什么优点。"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上自习,看着你笑。在你摔倒的时候第一个扶你,天热的时候给你买喜欢的冷饮。"他应对如流地说,"其他的,我真的懒得想那么多。"

  他的眼睛,他的声音,他无所谓的淡然表情,在某一刻,让我想起了雷大义。

  "好吧……"我说,"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雷同。"他说。

他居然姓雷。我忽然觉得,这一定是命运早就给我挖好的一个陷阱。而我,居然就这么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

  雷同真的很帅,我一直认为,我的幸福生活开始了。平心而论,他对我真的算不错,体贴,温柔。和他最甜蜜的时日,我想过嫁他,替他生个孩子,我们买个房,过最俗的小夫妻生活。我是心甘情愿地这么想的,他真的和以前那些男生完完全全的不同。他教会我爱情,教会我思念,教会我吃醋,同时,也教会我什么是欺骗。

  是的,欺骗。

  自他抛弃我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办法清醒。

  真的没有办法清醒。

  确实是他抛弃了我。而且,确实是第一次我让男生给抛弃了。

  雷同跟我说了太多的谎言。他告诉我他家是工薪阶层,父亲下岗,因此每一次出去消费我都抢着买单,后来我才知道,他家开着一大片超市,是那个小镇上的首富;他告诉我他从来没谈过恋爱,跟女生说话会脸红,后来我才知道他至少跟二十个妹妹谈笑风生;最夸张的是,他告诉我他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可能随时会不久于人世,以至于我四出搜罗治疗心脏病的秘方,而到最后,那些用小楷密密抄下来的土方只证明了我的愚蠢。

第28节:倘若我叫七喜(5)

  这些毫无意义的谎言只说明了一点,就是,从一开始他就在耍我。

  他把这一切,当成一个再好玩不过的游戏。而我居然在那么长的时间里恍然不觉,直到他亲口告诉我这一切,并跟我提出GAME OVER。

  他公开真相的原因不是有愧于我,而是,他忽然厌倦了。

  "没想象中刺激。"他说,"他们都说你难追,而我不过使了三成力。"

  "你有没有爱过我?"我哑着嗓子问他。

  "有。"他说,"最初那会儿,你确实迷人。"

  "你在开玩笑吧?"我做着可怜的垂死挣扎。

  "方若虹,何苦呢?"他看着我,一字一句,仿佛充满不解地问,"我以为你是玩得起的那种人,不是吗?"

  我发誓,如果那一刻我手里有刀,他已经死了一万遍。

  两个月后我在一个博客上看到他的照片,不是他一个人,是他和某女的合影。那个女人是阿毛的表妹,他们靠在一起,笑得甜甜蜜蜜。

  我输得这样彻底。

  毕业之前,我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我拒绝了好几家大公司的OFFER,决定用半年时间去旅行。

  是我忽然觉得累了吗?我不晓得。然而四年来辛苦兼职的积蓄已经足够我休息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我甚至变卖了几条以前某男友送我的限量版名牌手链以备不时之需。出发前我没有和雷大义打招呼,只给我仍然单身贵族的老娘发了条短信:"已出发,勿念。"

  我的计划是先取道四川,然后走公路入藏,在西藏过完藏历的新年,然后翻越高原,将行程终结在尼泊尔。

  其实选择这条路线的唯一原因,是我听说这么走很危险。不仅要遭受一场场剧烈的高原反应,闹事的僧人、黑店、甚至过境时不晓得哪国的游击队,都可能在我毫无准备的时候要了我的命。

  我不晓得我是在和谁较劲。

  就算是不得好死,也不能死给那些等着给我收尸的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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