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英雄作者十格》第30/220页


  陈默头一次听说卓倚天丧父,联想起她大大咧咧毫无心思的模样,不由怔了怔。
  银色卡宴并没有开回天宫会所,林轻影载着陈默直接到了自己的住处――位于南市区的一幢小楼。这里是联排别墅区,闹中取静,环境清雅,一树一石无不布置得别具匠心。
  “你还没吃午饭,在这里吃完了再回去吧!”林轻影开进车库后,很随意地说了一句,就好像身边不是小保安,而是某个老友。
  陈默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对她的邀请毫无异义。
  林轻影家里很干净,水晶吊灯将客厅照得通明,一尘不染的地板让陈默无处落脚。等了半天,林轻影才找来一双粉红色的棉拖鞋,抿嘴笑道:“我这里就只有自己的鞋,你会不会嫌不好看?”
  “嘿嘿,不会。”陈默倒是没在意这个,只不过41码的脚套在36码的鞋里,让他感觉别扭极了,大半个脚后跟都在地上拖着。
  屋子里暖气很足,林轻影换了衣服,给陈默倒了杯水,扎起头发,在开放式厨房忙活起来。看得出她平时极少在家做饭,墙上的洁白瓷砖没有半点油渍,燃气灶光可鉴人,就像是刚从商场搬回来。
  陈默呆在客厅无聊,起身准备去厨房帮忙,却被林轻影阻止:“你坐着就好,灶台边上不是男人该呆的地方。”
  林轻影手脚很快,没多大会就做出四菜一汤,小电饭锅也煲好了饭。她将饭菜逐一端上方桌,又摆好筷子,盛满饭碗,这才开口叫陈默。
  “好吃吗?”林轻影看陈默筷子扒拉个不停,显得很是开心。
  陈默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跟着饭碗里又被对方添了两块排骨。林轻影自己只吃了小半碗,喝了一点汤,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帮陈默夹菜装饭,像个耐心十足的远房姐姐。她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当陈默第七次举起空碗时,这才显得有些惊讶。这份惊讶却就此持续了下去,等到陈默秋风扫落叶般扫完了四菜一汤,把电饭锅吃得底朝天,她已有点说不出话来。
  “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缺钱花了……”林轻影叹息了一声。陈默摸了摸肚子,没好意思告诉她,自己其实还能再吃几碗。
  林轻影沏的功夫茶在延城算得上一绝,面对这份享受,陈默却着实有点牛嚼牡丹式的煞风景,“老板娘,这杯子太小了,我越喝越渴,能不能换个碗?”
  “好,我给你拿去。”林轻影发现自己跟这个大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觉得轻松,想要开怀大笑。
  陈默如愿以偿地捧着碗,将腿盘在价值六位数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如同当年坐在井下那般大口喝茶,良久之后才察觉到林轻影的异样目光。
  “我父亲也喜欢像你这么坐。”林轻影微笑,深深地看着陈默,“你跟许多人都不一样,明明很年轻,却像个活在过去的老人,骨子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陈默没回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活在世上很难,不过你偶尔也可以试着稍微放低一点戒备心理。有些值得利用的东西,还是可以去利用的,不要想着一个人去对抗全世界。比方说这次,沈大力碰上的事情对他而言很麻烦,但在延城有太多太多的人,只要动动嘴就可以解决这个麻烦。”
  “你尽自己所能地去帮他,却没有主动跟我提他的事,无非是在戒备,不想欠我的人情。其实你错得很厉害,因为欠我的人情未必是件坏事。这世上万物都分种类,唯独只有人才分阶层,金字塔的存在不是无缘无故的。底层的你死我活,在高一点的地方看来,无非是蚂蚁打架罢了。换句话说,你觉得是一辈子这么挣扎好呢,还是趁早找块跳板,脱离蚁群更好?”
  “梁家那位太太之所以会目中无人,并不是她不够聪明,而是因为在她看来已经没必要再去伪装什么。地位到了一定高度,确实是这样。只不过延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她这份自负到了外面,恐怕就只能被当成笑话看了。这句话由我来说好像不太合适,但草根也有草根的三观。你没听错,除了起步早以外,我跟你其实没有任何区别。这些年一点点熬过来,人人都以为我靠的是自己的身体,其实他们从来没注意到,不仅仅欢场上需要一个八面玲珑的角色,名利场上也同样需要。有些话两个人没法直接说,但可以通过第三方来传。他们扮哑巴,我就是打哑语的手,有时候还得反复揣摩意思,因为他们向来不会把事情点透。你得学会这一点,在任何时候都要给自己留回旋的余地。你胆大心细,敢打敢拼,性子却太偏激,得把所有的棱角磨掉,将来才能成大器。”
  “今天那两位肯服软,服的不是我这个小女人,而是我的社会背景。如今这年头,拼的就是人脉,你不愿意找我,单凭你自己跟沈大力,又怎么应付以后的局面?”倾洒的灯光下,林轻影望定了陈默,眼神似水温柔,如水清澈,“梁龙江有方铁衣,潘瑾瑜有占山虎,我自己孤零零这么多年,身边也该有个靠得住的人了。”
  陈默看着她慵懒的坐姿,久久不语。
  九个小时后。
  满腹怨气的东门庆打开了自家防盗门,整个人陡然僵住。
  “给你送礼的!”东门庆的老婆兴冲冲递来拖鞋,看了眼正在客厅教儿子做作业的陈默,“小伙子人不错,说是怕把东西送到厂里不好看,这才来了咱家。”
  “林总……林总不是都点头吗?不再追究了吗?”东门庆忙了一天,钱也赔了礼也赔了,却没想到回家竟撞上这一幕。
  儿子是三代单传的独苗,今年才两年级。眼见陈默一只手正搭在心头肉的肩膀上,东门庆不由想到他昨天将人拎起甩出的镜头,腿脚剧烈地打起了哆嗦,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老板,我是自己来送礼的,跟其他人没关系。昨天就想好要来找你了,不然也不会放你走。现在换个地方说话,是不是感觉不一样?”陈默若无其事地说。
  林轻影解决问题的手段无疑有很多,而陈默却向来只擅长唯一的一种,这就是他准备的应付方式。
  次日上午,沈大力的病房里,东门庆带着那七八个打人的汉子跪成两排,磕头如捣蒜。对于涕泪交流的王英慧来说,对方之前的赔款和假惺惺的道歉,都完全不如此刻让她觉得痛快。
  她只想要个公道。


  第四十一章 超必杀(上)
  得知陈默到底还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去拜访过东门庆之后,林轻影发了很大的火。
  那天在家中,虽然陈默没有做出正面答复,但他并不是傻子,更不是聋子,应该能听得进去那些话才对。林轻影想不通他这种偏执狂的劲头,究竟从何而来。
  调令提前下了。
  曾被陈默一拳震到腿软的人事经理放出风声,说是再过几天,等“丛林”迪吧开业,陈默就会被调去当保安主管。消息传出一片哗然,有人羡慕,也有人觉得就算当了头头也仍旧属于发配,日子或许会更不好过。
  开在红镇老街的场子,有那么容易看吗?
  陈默倒是觉得无所谓,回保安办公室收拾起东西,把换洗衣服叠好装进包里,被子暂时没动。山寨机响起时,他正在刷鞋,随手掏出一看却是个陌生号码。
  “你在哪儿?”电话接通后,对方在喘着气。
  午后稀薄的阳光探出了冬云,黑皮拎着对讲机,慢慢悠悠走向会所门口的岗亭,老远就听到手下几个保安高声招呼:“黑哥!”
  黑皮笑了笑,矜持地点点头。他这段时间的心情一直不错,每次想到陈默调去红镇老街后的下场,都会觉得自己快要亢奋到爆开,就连下班回家折腾老婆的频率也大大提升。
  不是年轻吗?不是能打吗?不是能赚钱吗?要是在这方面废了你还能剩下什么?黑皮眯着眼点起一根烟,觉得今天的太阳简直就是他妈的舒服极了。
  “晚上去我家喝酒!”他向几个手下宣布。
  “黑哥,嫂子在家吗?”有个愣头青憋不住开口,脸上全是饥渴之色,“能不能让嫂子给我介绍个对象?没她漂亮也行啊!”
  黑皮哈哈大笑,志得意满地挥手,“回头你自己去问,不过空手套白狼的梦就别做了,你嫂子长得是不错,我可没少下本钱啊!这不,前两天才买的车,她自己开着玩。等找到了合适的门面,再让她随便做点啥小生意,总比呆在家里强!”
  黑皮家住在郊区,是祖宅,去年高速动迁拿了不少动迁费,便一鼓作气把梦中情人弄上了床,还顺便领了证。他老婆是串场歌手,常在一些档次不高的夜总会跑,起了个艺名叫“香雪”,表面含蓄实则骚劲十足。香雪原本看不上这个土头土脑的保安队长,最终却被那笔动迁费打动,觉得青春饭到底吃不长久,既然当不成大老板的金丝雀,做做小土财的全职太太也不错。男人嘛,只要能吃得住,捏得牢,晚上关了灯还不是一样?
  保安队长的活计向来轻松,黑皮如今上班最大的乐趣就是对着一帮口水四溢的手下,大谈美娇娘当初在场子里如何倾倒众生,如何风姿出尘。至于她如何拜倒在自己的保安裤下,更是当成经典桥段翻来覆去讲了上百遍。这会儿他正有点跃跃欲试,却发现几个光棍男有点不对劲,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不禁张大了嘴巴。
  一个足有170公分高的女孩,正站在会所门前。
  她穿着睡衣睡裤,外面套了件大羽绒衫,脚下蹬着双棉拖鞋,没有袜子,脚踝处一根细细的银链在阳光下泛着亮。她的皮肤很白,眉很黑,长发扎在脑后,别着一支梭型大红发夹。寒冷的天气让她微微发着抖,却始终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紧抿的嘴唇透着倔强。
  黑皮几乎是呆滞地移动着目光,望向她那双点漆般的眼眸,只觉得脑中嗡嗡乱响,竟有着惊心动魄的窒息感。
  怎么能漂亮成这样?
  直到烟头烧上手指,黑皮才惊觉过来,再看身边几名保安,也全都是满脸痴呆表情。女孩显然是察觉到了异样,冷冷扫了眼这个方向,众保安没有一个人敢于接触她的目光,转头的转头,傻笑的傻笑。
  与此同时,陈默从会所中快步而出,在黑皮瞠目结舌的注视下笔直走向那女孩,脱下身上的保安大衣将她裹起。女孩眼中的冷漠已完全融化,凝视对方良久,温驯地低下头,乖乖被牵起手,上了出租车。
  黑皮无力地呻吟了一声,第一次觉得花在那婆娘身上的银子,未必值得。
  “我从家偷跑出来的。”潘冬冬上车后任由陈默拉着手,却悄悄坐远了点,似乎是在害怕什么。
  “这么冷的天,你他奶奶的穿个睡衣?”陈默压着火气,把她冰凉的双手塞进自己怀里。
  “我爸爸妈妈今天有事,要很晚才能回家,我拿了手机跟零钱就出来了,想看你一眼就走……”潘冬冬怯生生的言语忽然中断,柳眉渐渐竖起,瞪向陈默,“你刚才说谁奶奶的?”
  陈默顿时望向窗外,啧啧两声,“好长时间没出太阳了,师傅是吧?”
  司机正在后视镜里偷窥得起劲,闻言一怔,见他神情紧张,不禁大有同病相怜之感,笑道:“可不是嘛!小伙子哪里人啊?听你口音像是东郊那边的吧!”
  两人一搭一唱,总算将危机化解。到了沈大力家门口,陈默掏钱付车费。司机却只收了整数,没要零头,悄声道:“小伙子,日子还长着呢!记得老哥的话,实在憋不住,在心里骂骂就行了。咱们男子汉大丈夫,何必跟娘们一般见识?就算是被打到床底下躲着,也得端着点架子,说不出来就不出来!”
  这番玩笑让陈默听得欲哭无泪,等到出租车开走,再回头看看潘冬冬,不禁一声长叹。
  沈大力今天办出院手续,家里没人。陈默掏出钥匙开了门,倒了杯热水让潘冬冬捧着暖手,想了一想,开始解起自己的皮带。
  “你干什么?”潘冬冬吓了一跳,以为他的变态本性又在发作。
  “脱裤子给你穿啊!这里供暖不好,你穿我的外裤,我穿我朋友的。”陈默不以为然,把保安裤脱下。
  潘冬冬转过头不敢再看,生怕这粗鲁家伙动作过大,春光乍现。等到陈某人将裤子递来,她咬着嘴唇犹豫了很久,喝令对方向后转,这才勉强照办。天宫会所的员工制服都是定制的,做工考究。潘冬冬的个子本来就跟陈默差不了多少,一双腿又极长,将纯黑色的保安裤穿上之后,压根看不出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翘臀线条迷人之极。
  陈默向来古板,没好意思去翻王英慧的衣服,这会儿见潘冬冬穿着保安裤居然挺好看,嘿嘿笑了起来,“我去小卖部买袜子跟鞋,你等着。”
  忙了半天,两人才总算喘口气。屋子原本就小,潘冬冬只能坐在床上,陈默屁股沾着板凳,双手撑在膝盖上,腰杆笔直。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谁都没再说话。四合院很安静,就只有老头下棋的“嗒嗒”声隐约传来。潘冬冬见陈默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眼神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一颗心不禁砰砰乱跳,俏脸飞红,只觉得耳根都在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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