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戒》第177/250页


原来在南粤流传着这么一句谚语:“识就冯了性,唔识就误了命”。就因这种药酒能驱风除湿,活血散瘀,理气止痛,在治疗风湿骨痛、手足麻木、四肢酸软、腰腿痛、跌打损伤及积瘀肿痛有奇效。上次白志毅扭伤脚,除了到医院骨科医治了一次,实际还是用冯了性药酒治好的。欧灿辉听从郑叔提示,在大排档设置了药箱,购置常备药品时也买了一瓶冯了性,想不到自己倒是用它的第一个人。

白志毅这时走过来,替下林伯继续给欧灿辉搓揉,嘴上就说,灿辉,还是回家休息吧,躺下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欧灿辉“哟”了一声,想是白志毅用力大了点,皱了皱眉说道,这么早回去,我老豆必定大惊小怪,唠唠叨叨,你就不用赶我回去了。

白志毅一想欧灿辉说得有理,就不再言语。练翠珍刚巧在旁,听见了欧灿辉的话,心想辉哥是个有血性的,倒看不出还怕老豆——他老豆岂不是更火爆、更厉害?



练翠珍回到租住的出租屋,同租住的姐妹们还没下班。她先到厨房烧水洗头冲凉,洗好衣服,然后拿起一本杂志翻看。平时每晚都这样,等头发干了,和姐妹们闲聊一阵,就上床睡觉。出租屋没有电视机、收音机,下了班回来没有娱乐,幸好都是同村乡亲,情同姐妹,这出租屋便成了她们一个很温馨的家。

练翠珍和乡亲姐妹都姓练,老家在市属郊县沙河镇樟坑村,离市区足有一百多公里,那地方山高林密,连汽车也进不去,到村里倒是有一条跑拖拉机的机耕路,村里人宁愿走山间小路,还是比拖拉机先到山下的公路。那地方在有钱人眼里是一个休闲的好去处,峰峦叠翠,满眼青绿,山高水长,鸟语花香,风光秀丽,但在乡亲们的心目中,只认得一个穷字。

那地方真的很穷。山地多,地块小,只能种点苞粟(玉米)、药材,虽然满山木材,但砍伐指标控得很严,十多年间,村里前后有三个男人因偷伐、偷运木材而被抓去坐监(牢),乡親们都不敢再以身试法。男人们很多都外出打工,也有揾到钱在镇上买了房子,全家搬出山外住的。改革开放以来,年青妹仔自然不愿再过两天才吃一顿大米饭的日子,也敢走出大山,到镇上、到县里市里、甚至到广州深圳打工,几年过去,樟坑便成了只剩妇孺和老弱病残的村子。

中国的计划生育工作,号称天下第一难,看樟坑的情况便可知一斑。越穷的地方超生越厉害,乡镇政府都设有计生工作队,把计生对象送去上环、结扎,计划外孕妇强行送到医院做人流,很有战斗力的。但在樟坑,计生工作队的战斗力就大打折扣,因为待他们喘着大气爬到山上的时候,计生对象已经安全转移,很有点抗战时老百姓对付东洋鬼子的味道,你进我退,你疲我生,你驻扎下来,我就躲到深山里去。

这些工作队虽然不算娇生惯养,也是习惯了大鱼大肉的,山村穷得叮噹响,驻下两三天工作队就嘴里淡出个鸟来,不得不鸣金收兵。镇领导命令工作队黑夜奇袭,那是官僚主义,你还没走到半山腰,那狗们便凶狠地吠起来,所以镇的领导年年受上级批评,就是拿樟坑没有办法。

樟坑最典型的一个妇女,不到四十岁生了九个女,她家死了要男丁的心,才让她在家里等着工作队,抱着背着拉着三个最小的女儿,到镇医院做了结扎,三个小家伙在镇政府有专人侍候,吃了几天有鱼有肉的大米饭,临走还要镇政府发了一点救济金才回樟坑。

练翠珍家也是超生户,她是长女,第三个和第四个妹妹都是超生,待最小的弟弟出生,家里已经穷得连工作队也没法子罚下去。她母亲倒是乖乖的等着工作队把她抓到镇上去,做了结扎手术,吃了两天大米饭,领了50元补助,才坐面包车回去。

练翠珍只读完小学,阿爷阿嫲去世得早,她就在家里帮母亲干活、照看弟妹,有时还要出面应付计生工作队。父亲早年跌跛了一条腿,干不了重活,幸好有一门编织雀笼的手艺,天天在家编织雀笼,凑够一定数量就挑下山去卖。虽说山里人淳朴老实,但他对付计生工作队很有一套,灵活狡黠得像一个老游击战士,一直努力到终于有了香火传人,才老老实实在家安心干活。

练翠珍是跟着同村姐妹出山打工的。她有个最要好的姐妹,叫翠莲,翠莲的姐姐翠英早就在市里打工,每次回来探亲,穿得漂漂亮亮,带很多好吃的东西回来,说起城里的事又新鲜又热闹,让练翠珍和练翠莲羡慕不已。待读完初中,练翠莲约练翠珍一同到城里打工,练翠珍征得爸妈同意,便兴冲冲地收拾了简单的行装,跟着练翠莲去投奔练翠英姐姐。

练翠英见妹妹和练翠珍来了,也很高兴,不过找工作就碰到麻烦。练翠英在金龙酒家当服务员,找着方清一说,方清只收了练翠莲,嫌练翠珍个子不高,却不愿收练翠珍。练翠英只是临时工,经理不收练翠珍她也没办法,陪着练翠珍找了几天,不是嫌练翠珍长得不够漂亮,就是嫌她没有工作经验,练翠英只好对练翠珍说,不要心急,先住下来慢慢找。练翠莲也为练翠珍着急,却帮不上忙,下了班都陪着练翠珍在城里乱逛。

这一天练翠莲两姐妹去了上班,练翠珍便出门在城里到处走。练翠珍虽然是山妹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自己就很有主见,到了城里,早打定了主意在城里找工作,再也不愿意回到连电视机也没有的山村里。这时她无意中逛到了西湖路,无意中看见了灿记的招工红纸,大着胆子进去一问,老板竟点了头。她心里高兴得不得了,真想马上冲回去告诉练翠莲。她连工钱也没问,马上就按着老板的吩咐到厨房后头干活。

练翠珍觉得自己碰上了好人。老板辉哥虽然年轻,却很会关心人,自己第一天上班,什么也不懂,辉哥就叫自己跟着杏群姐。杏群姐也是好心人,问什么她都会详细解答,自己不懂的,杏群姐会很耐心的教她。

其实饮食业的服务工作不难学会,回到住处,练翠英、翠莲姐妹也教会了她许多知识,很快的她也熟能生巧,独当一面了。后来同村的姐妹出来打工的多了,练翠珍就搬了出来,和同村姐妹合租了一间屋。一个月才有两天休息,那时她便约上练翠莲玩,逛逛商场,逛逛公园,花点钱买些零食,或是在廉价档摊挑上一两件合心意的衣服鞋子,也令她高兴一整天。

今晚大排档发生的事,让练翠珍现在还觉得心有余悸。上班也常有客人撩逗服务员的事,但大都是善意的开开玩笑,不会搞得太出格太尷尬,练翠珍脸皮薄,碰上这样的客人不去兜搭,客人也不会做得太过份。今晚这些流氓烂仔做得太过份了,当时真是又慌又怕又恨,她从没喝过酒,那一小杯酒就辣得她喉咙很难受,后来那些人闹得更出格,好几个围上来不但要她喝酒,还趁机动手动脚,屁股已经给摸了一把,有一个已经把手放到了肩膀。如果不是辉哥出头解救她,她还不知怎样应付这些不知廉耻脸皮厚的衰人。

练翠珍现在是又心痛又担心。练翠珍心痛辉哥给打得头破血流,看不出辉哥平日斯斯文文,发起怒竟是这般厉害。担心的是事情因自己而起,若这些流氓烂仔还来搞事,连累辉哥就不好了,真要这样只好辞职离开,不过那时又要重新揾工就麻烦了。

练翠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在灿记工作快一年了,练翠珍做得很安心,虽然每天要在大排档做十个钟头,一个月才两天休息──练翠莲在金龙酒家就正规多了,每月按规定休四天,还有很正规的工作服。

但练翠珍一点怨言也没有。同住的四个姐妹,阿颖、阿静在成衣店卖衣服,阿香在鞋店卖鞋,她们三个挤在一间大一点的睡房。和她同住一个房的阿文,倒是和她是同行,在江边的大排档当服务员,经常要过半夜一、两点钟才能下班。灿记虽然也是大排档,一般卖完当天的鹅毑煲就下班,回到出租屋大约也就是十点来钟,比阿文天天不到一、两点不能下班好多了。而且人工相比阿文还要少一点,连阿文都想跳槽到灿记,经常提醒练翠珍看有没有机会向老板举荐。

练翠珍第二天按时回去上班,大排档已恢愎正常,一点也看不出昨夜曾经发生过惨烈的打斗,辉哥也如同往常一样,热情亲切地招呼客人。虽然郑叔这晚在大排档出现,直待到下班才走,让翠珍觉得有点意外,但昨晚才出了事,老板亲自坐阵也是很正常的事。她原来半悬起的心才算放下来,便如同往常一样手脚利索地干活,脸上还很自然地流露出开心的表情。

不过,练翠珍只开心了一天,次日一上班,她就听到了令人心痛的消息:辉哥遭坏人暗算,给打伤了住进了医院。整个中午练翠珍都闷闷不乐,待中午收了市,练翠珍便跟着杏群和其他员工,一同前去医院探望辉哥。

第三章第七节

 七

欧灿辉是昨夜收工后,送了郑叔回塘仔边,回家走到欧巷巷口,遭三个后生仔伏击的。欧灿辉手无寸铁,猝不及防,三个人突然亮出短木棍突袭,欧灿辉举手挡了第一下,痛彻入骨。他第一念头是往南门大街跑,为此他头上又挨了一下,痛得眼冒金星,但他终于冲破拦截跑到南门大街。

这一点全靠以往打架的经验。因为有一个肉菜大市场的关系,临街内开了许多小商铺,但一入黑店铺都关了门就没有什么人走动,和白天的人流不息完全是两个世界,给对方追上打死了也没人救。跑到南门大街就不同了,十点来钟街上还是有不少人行走,路灯明亮,一些街口还有搭客摩托车在停着候客,即使给打死也会让人瞧见行凶的人和过程,所以情急之下欧灿辉也不忘往光亮人多处跑。

欧灿辉跌跌碰碰地跑出街口,听得有人惊呼一声“灿辉”,跟着一个身影从旁掠过,他认出是阮桂洪的声音,心里一宽,脚下一软,竟是昏了过去。待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欧灿辉醒来时觉头疼欲裂,不禁轻轻呻吟了一声,一只很温暖的大手轻轻按在他的额上,睁开眼看,原来是满脸焦虑的父亲,心里很是感动。在他的记忆里父亲对他从没有过亲暱的举动,记得最清楚的,是儿时父亲经常高举的鸡毛扫(鸡毛掸子)和凶狠的眼神。

这时他听到阮桂洪很高兴的声音,灿辉醒了。他转过头,看见床边站着阮桂洪,还有欧巷里的陈满、陈姨、麦老师和朱老师,还有欧海亮,他们脸上都流露着高兴和关切。

欧灿辉这次受伤不轻,头骨轻度爆裂,伴有轻微脑震盪,所以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仗着年轻恢复得快,头上也没留什么疤痕。这一次公安破案倒是快,第三天就把凶徒抓捕归案,破了一个流氓犯罪团伙。那些歹徒原就存了敲诈灿记的心,见欧灿辉不买账,要拿欧灿辉作敲山震虎的靶子,不想却给欧灿辉发疯似的发作打跑了。回去和头头一说,那个叫丧钟的头头是个骄矜狂妄之徒,自觉丢不起这个面子,便想暗算欧灿辉,不想又裁在阮桂洪的手上。

阮桂洪那晚怒火冲天,出手重了,把两个小流氓都打成重伤。说起来两个小流氓的家属原想起诉阮桂洪的,律师的起诉状也送了,打听到事情背景,后来又乖乖地撤诉,无可奈何的让不争气的儿子给送去劳教。

欧灿辉住院期间,灿记大排档照样营业,厨房功夫是林伯负责,负责营业和采购则是白志毅,生意还是如前般兴旺。阮桂洪终是不放心,怕歹徒的同伙去搞事,便常常去灿记看看。阮桂洪常到灿记,林伯对他自是熟悉,心想欧灿辉有眼光,一世人能交上这样的兄弟最难得,真教人眼红眼热。

欧灿辉伤好后回到灿记上班,有一晚,正在厨房和林伯说着话,练翠珍走进来说,辉哥,外头有一个靓女要找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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