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戒》第197/250页


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总经理刘艳红和副总经理罗振锋跟着走了进来,笑着说了句“早晨”(早安),便坐下来汇报工作。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公安便衣昨晚要求安排一个特定房间执行任务,昨晚有五个旅游团入住,客房全部爆满,只好把原先安排两个导游住的房间调出来,把导游安排到楼层服务员的值班房委屈一晚,而服务员就在服务台不睡觉值班。值班的服务员水莲姨表现不错,没有表露任何怨言。罗振锋说应该另发奖金给她──公安人员临时要房的事当然没告诉她,水莲姨识大体顾大局的精神应该表彰……

欧灿辉打开本子记下了这件事。一个企业员工就是要有团队精神,以企业利益为重,以大局为重。刘艳红和罗振锋工作配合不错,把罗振锋提拔为副总经理,分管人事、內务,看来自己没有着走眼。罗振锋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锤炼过,听说还是共产党员,当初一到大排档,欧灿辉就感觉出他有一种气质,一种很阳光的有活力的气质,拍档共事下来,果然,罗锋振为人正气,视野开阔,接受新鲜事物快,工作踏实负责,刘艳红对这个助手也很满意。脾气倒是和刘艳红是一对,都是干脆利落,雷厉风行,连李伙生、莫慕贞都服气,几个部门的头头工作配合得很好,不会因为罗振锋年轻、资历浅而看不起他。嘿,说年轻我比罗振锋还年轻,谁又敢看不起我这个董事长了?

欧灿辉有点分心。因为他留意到,罗振锋穿西装打领带自不必说,刘艳红也是外穿黑西装,內面是长袖白衬衣,打着红领带,束着黑裙子,脸容一如过去姣好,因为薄薄的化了淡妆,嘴上也抹了淡淡的口红,更显得青春焕发,容光艳丽。欧灿辉又有点心神不定起来。现在和刘艳红说话越来越公事化,心里一直喜欢她,在一起工作反而变得正经,正经得有点生疏了,说出的话自己也觉得没有味道。这时他有很强烈的冲动,很想叫走罗振锋和刘艳红单独说话,不过他还是等到两人走了十分钟,才打刘艳红的手机把她叫回办公室。

俩人单独相处,欧灿辉脑子却有点乱,很想说点轻松的话题,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问刘艳红,有没有去过温泉玩?刘艳红以为老细叫她回来有计么事商议,见问起这个话题,觉得诧异,不过还是很快作答,和欧海亮去过两次,一次泡温泉,一次玩滑草。环境很不错,很值得去游玩。不过旅游团太多,要去的话,最好选择不是节假日、周末周日去。

欧灿辉的心情灰暗起来。他每天捡查营业纪录,早知道欧海亮的远景纸品包装工业有限公司是南国的常客,他原以为是当了副董事长兼总经理的欧海亮特意关照他,看来事情有点不对了。

他马上想到欧海亮26岁,是人们所谓的钻石王老五,样貌、年纪都和刘艳红相衬,他是有车阶级,带刘艳红去温泉玩,那是禿子头上的蚤子,明摆着的事——追刘艳红啊!对了,刘艳红今年也该有25岁了吧?记得刘艳红比自己大两、三年的。欧海亮有钱有地位,两人年纪相若,难怪刘艳红会跟他出去玩──玩就是约会啊!都怨自己,部长及下面员工思想、动态还能掌握,倒是对最重要的人疏忽了,连她和欧海亮接近也不知道──不知道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刘艳红见欧灿辉呆呆的发楞,不知思想飞到什么地方,也不语言,只是微笑着等欧灿辉说话。她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机缘获得重任,当上响当当的总经理,管辖着百十号人,颐气指使,令行禁止,真是意气风发。她对欧灿辉充满了敬意,不单为他信任她让她当总经理,有机会发挥聪明才智,也为欧灿辉的胆识和闯劲所折服。看着他进金龙当学徒,看着他遭炒鱿鱼到社会打工,看着他搞早餐档、大排档,三年功夫,母鸡变凤凰,竟掌管了颇具规模的南国大酒店,真是匪夷所思,现在行内谁不知道欧灿辉年轻有为?

当初在国营酒家,熬下去最多能当个楼面部长,当餐厅经理、就算是副的,那也是想也不敢想的。公司经理、酒家经理哪只眼看得上自己?因为活泼好动,好多人愿意和自己玩耍,在经理眼中就有点另类;大概自己样貌算过得去吧,工友、还有客人对自己的眼光有点不同,这在经理眼中也好像不妥,弄得自己常常心神不安,好像长得好看点、性格活泼点是自己的错。还是承包好、企业改革好啊,没有改革,出人头地就一点机会也没有。调皮的欧灿辉就更没有了,挨批挨罚的机会倒会有,因为在经理眼中这些调皮仔都有点不羁和另类。

都说时势造英雄,时势机缘造就了欧灿辉,但谁又敢说不是英雄造时势?欧灿辉的脑子确实灵活,别看他有时呆呆的像在想事情,冷丁冒出一句说话、一个决定就是一个好主意。所以刘艳红这时也不急,静静的等着他想好了说话。

欧灿辉的心思又回到刘艳红身上,他实在摸不准刘艳红对他的好感包不包括感情方面,不知道该不该和刘艳红挑明自己对她的爱慕和追求。他猜想刘艳红愿意和欧海亮接近,大约刘艳红自己对年龄有心理障碍。欧灿辉就从不认为两人年龄之间有障碍。问题是,该怎么和刘艳红捅破这层纸?

欧灿辉觉得很苦闷,再不抓紧向刘艳红表露心声,放任刘艳红和欧海亮感情发展下去,刘艳红很可能会嫁入欧巷,不过不是成为自己的妻子,而是成为自己的长辈——欧海亮按宗族辈份该叫十七叔,刘艳红就会变成十七婶了。可是欧灿辉不知道怎样跟刘艳红诉说,早知道应该在刘艳红离开金龙时就向她挑明,都怪自己光顾守着大排档搵钱,没有花心机去考虑个人问题,如今刘艳红成了自己的下属、得力干将,总之见了面,带些感情色彩的话也不知怎么说了。

欧灿辉还顾忌到,如果刘艳红对自己确实没有在感情方面有考虑,还要担心表白碰钉之后会不会影响工作配合,他实在不愿意因此而失去这个能干的人才。欧灿辉后来想到,这才是令他犹疑、迟疑的原因。这么顾虑重重,又让欧灿辉乱了方寸,他只好胡乱找了些业务问题和刘艳红议了议,涉及感情到的话到底说不出口,便让刘艳红离开。

欧灿辉平时在办公室坐不住,他喜欢在酒店到处走走,和员工闲聊几句,或是到餐厅和熟悉的茶客倾谈,再不然就到厨房部或点心部,把反馈回来的意见信息和师傅们商讨,改进厨艺,搞搞创新品种。这时是他和员工最融洽、身心最松驰的时候,甚至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但今天他没有什么心情,干脆就走出酒店,沿着江边长堤朝东信步走去。

离南国酒店不远处,就是北江大桥,桥上车流穿梳频密。再往上游一公里多,北江第三桥正在兴建,已经看见两岸边冒出了几个桥墩。欧灿辉曾听茶客发议论,说在北江建三桥是劳民伤财,那里现在连民居也稀少,在那里建桥是脫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搞工程是市里有权的人敛财的手段,说得言之凿凿,有激动的还咬牙切齿。

欧灿辉却不这么看,对贪官污吏自然要恨之入骨,但共产党也是有王法的,不要动辄就把政府官员想象得那么坏、那么不择手段。欧灿辉认为建三桥是政府有远见有魄力的举措,广州过去只有珠江桥、人民桥、海印桥,上次走了一趟才知道,现在珠江上密密的建了近十座桥!那是城市发展、经济发展的需要啊。

清源也应该是这样,建了三桥,修了公路,那里的房地产一定首先旺起来,东区一带一定会有老板投资办工厂办企业。老城区早就因人口增长而显得拥挤,不愿过对岸新市区的,一定会被东区新开发的住宅小区所吸引。大约用不了十年八年,三桥两岸那两片地域,又会变成新的高楼林立的繁华热闹地方了。这事其实不用争拗,事实就摆在眼前:有了北江大桥,就有了的现在新市区;将来建好第三桥,东区一带也必会发生天翻地复的变化。

此刻欧灿辉却没想这些事,对刘艳红的思虑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思想信马由缰,脑海中忽然跳出一部书,名字叫《少年维特之烦恼》,书的内容过也不记清楚了,但这部书因为书名独特就有一个很深的印象,这时灿辉就想,少年维特之烦恼,烦恼什么呢,想来必是少年情窦初开,为情而烦恼了。原来为情而烦恼,中外皆然,大约也不分少年青年中年老年的,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小说、电影电视剧,爱情永远是文艺作品的永恒话题,连他最喜爱的金庸——欧灿辉已经把金庸十五部武俠小说全买齐了──的武侠小说也离不开爱情。

唉,爱情真的是这么令人烦恼吗?!

第六章第六节

 六

阿球找欧灿辉喝酒,听他的口吻,显得很急切、很兴奋,那口吻也显得不容置疑。欧灿辉原不想去的,但阿球从深圳回来,自己忙于酒店生意,除了在南国和阮桂洪一道和阿球吃了一次饭,后来就没有再找阿球闲聚。不管怎么说,好朋友还是应该多聚会的。

再说金龙酒吧这四个字对欧灿辉也有吸引力,华仔表哥接掌金龙大楼后,欧灿辉还没去过,这时他就决定去看看。其实不用太过小心多虑的,既然和华仔表哥是老友,大家又变成了同行,即使生意有竞争,也是暗争而不明斗,行内都这样,内心恼火对方,面子上还是客客气气的,自己从不踏足新金龙,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从南国到金龙,步行也用不了五分钟,欧灿辉刚踏入楼下大门,四个咨客小姐向他齐齐鞠躬欢迎,其中一个还叫了一声“欧老板”,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陪着欧灿辉上楼。

欧灿辉觉得这小姐有点面熟,后来还是这个小姐笑嘻嘻地说,欧老板不记得我啦?我和你喝过酒的,在你的大排档……欧灿辉就记起这小姐叫阿琪,那晚和阮桂洪、还有一个叫小琴的一齐喝酒聊天,还聊得挺高兴的。

阿琪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声音很悦耳,欧灿辉忍不住多看了阿琪几眼。因为阿琪领先他一步,侧视她的身体,紧裹的旗袍使胸部有明显的曲线,欧灿辉这时忽然想起去了劳教的鸡虫,因为鸡虫每每说起女人穿旗袍,不但胸部曲线完美,而且因为下摆开衩高,那大腿的美白令男人想入非非,鸡虫那时便口唾横飞丑态不堪。此刻阿琪就穿着旗袍在他身边,走动中大腿不经意地显露了优美的线条和耀眼的白皙,欧灿辉便觉有了异样的感觉。

酒吧大厅灯光幽暗,音乐却很强劲,有点震耳欲聋,十来个男女后生手舞足蹈在跳的士高,舞池那边不时转动射来一道强光到头顶天花上。阿琪领欧灿辉来到角落一个卡座,见早来的客人和欧灿辉打招呼,向欧灿辉展露了一个妩媚的笑容才离去。

阿球旁边的几个朋友都很年青,欧灿辉却一个也不认得。听了阿球介绍,知道一个叫挛毛──细看他果然头发卷曲而且是先天生成不是特意弄成的,一个叫向阳,还有两个分别叫老趁和猪头炳。灿辉便向他们派了名片,客气了一番。阿球这时已经大声叫服务员再拿一扎啤酒,欧灿辉便问,桂洪呢?

阿球一边给欧灿辉倒酒,一边说,桂洪来不了──找了这样一个老婆,没结婚就管得这么严,我看桂洪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丢那妈,找老婆一定要找像猫一样温顺的,管老公的老婆,我是宁愿不结婚也不要的。

挛毛几个嘻嘻地笑起来。欧灿辉也笑了,闲扯了一阵,喝过两轮啤酒,因为和挛毛几个不熟,说的话就泛泛的。小舞台那边有人唱卡拉OK,却是胡吼乱叫,唱得不成样子,听了也觉难受。欧灿辉便抽空招手叫过一个服务员问,你们老板呢?我倒是很想见见他。服务员便笑着说稍等,转身离去。欧灿辉笑着对阿球说,你知道这里的老板吧?当初我就是跟着他做装修,如今倒是变成了搞饮食的同行。

说话间,蔡韵仪娉娉婷婷走过来,跟在后面的女服务员向欧灿辉介绍说,这是我们老板,蔡小姐。韵仪已经笑着和欧灿辉握手打招呼,表侄子,你好啊!

欧灿辉愕然,老板不是华仔表哥么?这女仔年纪轻轻,衣着暴露性感,又怎么敢叫我表侄?哦,她大约相当刘艳红这个角色,不过自认长辈亲戚就有点费解了。他又觉这女仔眼熟,很快就记起在欧巷、在金宝夜总会见过的。

这时韵仪又说,你应该叫海霞作姑姑吧,而海霞是我表妹,我应该是你的表姑了。不过你是南国的大老板,我在你面前是摆不起架子的。说着自己也笑了,又说,是亲戚不假,不过大家都是后生仔女,大家随意些。

欧灿辉这才明白认亲戚的来头,十八行算盘也算不过来的远亲,说得出来也多了一份亲切感。韵仪大大方方地在他身边坐下来,拿起挛毛的啤酒杯说,欧老板,你是第一次来酒吧,我敬你。和欧灿辉碰了一下杯,一口气就把一大杯啤酒喝下去。

欧灿辉也把杯中啤酒喝了,便说,我曾跟华仔表哥做过(工),也好久没见过他了。

韵仪便说,华仔表哥较少回来,平时就我在这里帮他看档,我早知道你和华仔表哥、桂洪都是老友,所以你有空就上来,大家喝两杯聊聊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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