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戒》第216/250页


练翠珍和练翠英还是猜不出。练翠珍就祈求说,我们两姐妹读得书少,实在不会猜谜语,还是你告诉我们吧!

欧灿辉便笑了,摇晃着脑袋责怪说,你们就喜欢看那些言情小说、垃圾杂志,不看历史。刘邦和刘备都是历史上很出名的人物,刘邦的对头叫项羽,刘备的结拜兄弟就是有名的关公,关公大名叫关羽──想出谜底没有?

练翠珍和练翠英同时摇头。欧灿辉叹了一口气,回头捉过练翠珍的手在她掌上写了一个字。练翠珍和练翠英同时叫了起来,翠字?

欧灿辉解释说,翠字分开是羽卒,卒就是死的意思,项羽死了,刘邦是不是很高兴?关羽死了,刘备是不是很伤心?

练翠珍和练翠英同时伸了伸舌头,说,这么复杂。

欧灿辉心想也难怪,两个山妹仔文化底蕴少,说这些就难为了她们,于是就转过话题,说说笑笑中很快就到了沙河镇。

沙河镇离市区不足六十公里,107国道又平整又宽敞,从沙河镇到板坑的二十多公里却不大好走,那条刚扩阔新修的公路很多地方不平整,车速便慢了下来。因为有点颤簸,车里乘坐的人便不怎么说话,欧灿辉就看窗外的山区乡间景色。

见惯了市区的高楼大厦,熙熙攘攘密密麻麻的人群,听惯了喧哗嘈杂,一下进入延绵起伏的山区,连人也不多见一个,欧灿辉觉得心境宁静下来。参差的梯田,满山的树木,婆娑的竹林,逶迤多弯爬高爬低的山路,偶尔有一头牛、一只猪或一只狗走上公路,司机便按响了喇叭。城里已经禁鸣汽车喇叭,乡镇是没有禁的,欧灿辉便觉得那久违了的喇叭声也很悦耳。穿过一些小村庄和偶见山坡上独立的农舍,山民们见着了汽车都很平静,只有一些小孩会在汽车经过的时候表现出高兴和好奇。山区是宁静的,抬头看去,天是蔚蓝的,云是雪白的,山是青绿的,一切都显得静宓而且和谐。

一个竹木搭的门楼指引汽车驶进了板坑鲤鱼冲乡村度假村,宽敞的停车场已经有几辆小车在停放。刚在停车场下了车,欧灿辉看见欧海明陪着很多人走了过来。欧灿辉脸露喜色,忙叫了一声“阿叔”赶过去和欧海明握手寒暄。

欧海明早从市乡镇企业局调到郊县当县长,欧灿辉没料到在这里会碰上他。因陪着客人,欧海明和欧灿辉也就没多谈,欧灿辉待欧海明上了汽车开走才回头找练翠英姐妹,却见她俩陪着一个个子不高,看上去足有五、六十岁的老人走过来,练翠珍和练翠英手里各拿着两个雀笼。不用说,那个老人应该是练翠珍的父亲了。老人虽然是走路一蹶一蹶的,古銅色的脸满是滄桑,却显得很有精神。欧灿辉忽然记起练翠珍说过的她父亲和计生工作队捉迷藏的事,这时也觉得练翠珍父亲像银幕上的老游击队员。

练翠珍因为欧灿辉坚持要去沙河,她不想让欧灿辉爬山──面包车说不定不能开到村里,便给小文的表哥打了电话。小文的表哥原是同一个村的,因为家里揾到钱就在沙河镇公路边买了一块地,建好了一栋两层楼房全家便迁到镇上去。山里人淳朴、助人为乐,小文表哥接到电话,二话不说便骑上摩托车回了一趟樟坑,转告了练翠珍托办的事,练翠珍的父亲便按约定的日子赶早下山来到板坑。

欧灿辉和练翠珍父亲握手致意,觉得练翠珍父亲黑黑的手很粗糙,可以感觉到手掌上的粗茧。练翠珍父亲显然不习惯这些礼节,给欧灿辉握着手便显得手足无措,嘴里嘿嘿地笑却不会说什么话。

欧灿辉心里感叹,多么淳朴、多么忠厚,难怪练翠珍这么朴实本份。他腿脚不便,还是为别人考虑多,还坚持把雀笼送下山来,老人家真是没得说的。欧灿辉便回车上拿了两个大纸袋出来,交给练翠珍父亲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拿回去给小孩吃──这一袋代我带给翠英的父亲,也代我向他问候。

练翠珍父亲竟然满脸通红,执意不肯接。练翠珍和练翠英也觉意外,因为她俩也不知道老板准备了礼物送给她俩的家人。不过她俩知道这时不好推却老板的好意,一边说“多谢”一边接了过来。欧灿辉又和练翠珍父亲聊了一会,见练翠珍父亲唯唯诺诺不大说话,脸上的笑容很憨厚,知道他不善言词,想到练翠珍也该有话和父亲说,便叫上练翠英陪他在度假村走一走,留下练翠珍父女说体己话。

过了一会见练翠珍一个人找了过来,欧灿辉问清楚练翠珍父亲走了,便责怪说,不是说好我请他吃中午饭的吗,你怎么让他饭也不吃就回去了?

练翠英也埋怨练翠珍。练翠珍笑着说,我阿爸就那个脾气,见到生人就觉得不自在,辉哥就更吓着他了,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董事长这么大的人物──练翠珍调皮地一笑接着说,你让他坐下来他像受罪,我是担保他吃不好的,我也不想他出洋相,所以他坚持要回去我也就没拦他。

欧灿辉还是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想想也就释怀,练翠珍父亲敦厚不善交际也不好勉强的,让他自由自在也好。欧灿辉便继续在度假村漫步,一边欣赏山乡景色一边和她俩说话,倒也悠然自得轻轻松松。

鲤鱼冲其实就是一个水潭,峭壁山上瀑布飞流直下,因为冬天水少,那瀑布似一条白练,在快到度假村路上就看见了的,像是一条雪白的绸带在青黛的山间飘动,待亲临其间,哗哗的水声,空气中飘散着滋润的湿气,秋冬时节更感到它沁人肺腑的清新。练翠英说,若是春天来那瀑布更好看呢,水量充足飞流直下三千尺,很有气势的。

水潭的面积不很大,一条山溪流进水潭汇合,又向水潭外漫流,山溪上下到处露出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石头,清澈的山水潺潺,山边到处是葱葱的参天树木、低矮丛林,不知名的小鸟不时发出悦耳的叫声,真教人心旷神怡,忘却凡尘的喧嚣和烦扰。

度假村就建在离水潭不远处的山坡上,把溪水引了过来,筑起了一个大鱼池,池里养了很多金色的鲤鱼,欧灿辉发出了会心的微笑。在市里的水产市场常见得着在北江河捕获的金色鲤鱼,这里的人很聪明,不去弄来那些人工饲育的金鱼,光养北江金鲤,这里就是名副其实的鲤鱼冲了。

度假村的一排排平房从外表看很简朴,进去一看,室内倒是裝修得像宾馆一样,有电视、有卫生间,瓷砖铺地,住进去还是蛮舒服的。

村里两个凉亭、跨溪而过的小桥都是木头搭建的,和这里的山乡环境很协调。美中不足的是鱼池中的假山,那是用很有名的英石堆砌的,英石以产地粤北英德而得名,以造型制胜,如太湖石一般最能体现皱、瘦、透、漏,黑色灰色中带有白色的石筋,做出来的假山很好看。欧灿辉却觉得在这里建这样一个英石假山是一个败笔,倒不如直接搬几块山边的大石垒起石山,原汁原味还显得乡土气息更浓一点。

回到市里,欧灿辉拿着两个雀笼先去了郑叔家。郑叔对精致的雀笼赞不绝口,笑呵呵地说,有老友劝我养猫养狗养宠物,说对老人怡养天年很有益处,还专门带那张报纸给我看。你郑婶不喜欢养猫狗,大约是那次满屋猫屎臭把她搞怕了。我正想养鸟,你就给我送来了雀笼。好好,有句话怎么说?好像是正要打瞌睡,有人就送上忱头。辉仔,多谢你。

欧灿辉便笑着说,我在别人面前也承认你是我契爷,我这个当契仔的也应该孝敬你老人家的,你就不用多客气。又对郑婶说,郑婶,我老豆约你两个老人家去哈尔滨看冰雕呢。

郑婶忙摇头摆手说,不去不去,冰天雪地,我最怕冷的了,听说那地方零下几十度,我这把老骨头一定受不了。

欧灿辉也笑了,便说,那就去海南岛,那里冬天跟夏天一样,我买一件泳衣送给你,你和郑叔也泡一泡海水,拥抱蓝天大海……

什么泳衣?郑婶没听明白,欧灿便辉指了指着客厅檣上的挂历,挂历上是一个穿泳衣还裸露不少乳房的金发女郎,郑婶回头一看,明白过来便说,不行不行,我穿上那件东西成什么了?丑八怪老妖精一个,辉仔你拿我开心……她越想越觉得好笑,到后来忍不住连眼泪也笑了出来。

郑叔也跟着笑,不过后来就说,其实你看电视也见过的,外国很多老太婆在海边也穿泳衣,有些还穿三点式呢。

郑婶竟然有点面红,羞赧地说,那是外国女人不知羞,你不要跟着辉仔捉弄我。她忍着笑,便走去厨房洗衣服,留下一老一少在客厅聊天。

从郑叔家走出来,不知不觉走到南门大街,欧灿辉看了一下錶,时间才九点多,他决定去找市供销社的洪主任。他就站在内街街口掏出手机,打洪主任的手机说不在服务区,打到洪主任家,洪夫人说洪主任出差去了上海。

欧灿辉便边往家走边打电话给肥仔白志毅,让他把三个雀笼送到洪主任家去。这些事正是月黑风高夜最恰当办的时候,而且越少人知道越好。肥仔可以说得上是欧灿辉的心腹,找他办这些事保证稳妥。别看肥仔的啤酒肚越来越大,据说体重早超过了110公斤,叫他办事他还是乐颤颤的跑,而且小心谨慎,说话很大方得体,越来越得欧灿辉信赖。

讲完电话已经踏入欧巷,推开自家的门一看,客厅开着电视,不过不是只有父亲一个人,客厅还坐着一位女客人。欧国能看儿子回来了,就向女客人介绍说,这是我大仔,灿辉。

欧灿辉忙笑着向客人点头,叫了一声阿姨。中年女客人早站了起来,笑着说,后生仔有本事──我有个亲戚在你的南国大酒店打工,有时也说起你,说你对工人好,工资待遇也好,我后来才知道你是能哥的大仔。能哥,你好福气,个个仔都有本事。

欧灿辉笑了笑,便在客厅坐下来闲聊了几句,确定这个阿姨不是来找他的,才客气地离开客厅回到楼上睡房。经常有亲戚、街坊、熟人为子女、为亲朋找上门,欧灿辉是能答应的就答应,不能答允的也好言解释。但若是别人求到了父亲那里,而父亲又开了口,欧灿辉都要想办法进行安置,有时明知某个人不合适,欧灿辉却不拂父亲的面子,只是留待适当的时机再处理。罗振锋明白欧灿辉的心思,这时他就出面做丑人,该炒的就炒,就算是老板的亲戚也冇面俾(不给面子)。

欧灿辉回到楼上房间还想着楼下那位客人。只有乡下亲戚叫父亲做能哥的,但这客人看得出不是乡下人,他想不起这个父亲介绍说叫丁洁荷的是何等人,偏又对父亲能哥能哥的叫得随意自然。想不通的事不用多想,明天一问父亲就清楚了。于是欧灿辉转而想他应该关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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