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戒》第93/250页


朱老师悠悠醒转过来,见死而复生的儿子长跪不起,不禁搂着儿子的头哭出声来。

看着这一慕,曾副市长的眼睛也湿潤了,詹副局长却别转了脸抽烟。麦老师轻轻扶起儿子,老俩口仔细端详儿子,觉得儿子面相比弟弟巨洲还脸嫩一点,也比巨洲清秀一点,虽不知他工作的具体情况,但估摸不是做粗重劳作的,一双手也显得细皮白肉,想起这18年的生离死别,三个人都是泪流满脸,泣不成声。

还是麦忠豪先收了泪,说,爸,妈,你们还没见过儿媳妇、孙子,今晚我也把她们带来了。朱老师急不及待地四处张望,在哪里?人呢?在哪里?

这时麦忠豪原先走出来的那扇门又开了,一个容颜俊俏的少妇带着三个孩子走了出来,朱老师缓缓地站了起来,那少妇带着三个孩子来到两个老人面前叫了一声“爸!妈!”率先跪下,三个小孩齐声叫“阿爷!阿嫲!”也跪下了。

麦老师忙把两个孙子、一个孙女都扶起来,朱老师也忙把儿媳妇掺扶起来,麦忠豪还含着泪,呜咽着介绍说,儿媳妇姓贺,叫紫云,祖藉陕西,大孙儿叫尚文,孙女叫海倫,最小的孙子叫尚武。

麦老师便知道儿子还记得宗族排辈,儿子小时他曾对儿子说过的,儿子一辈是忠字辈,(二儿子原来叫麦忠坚,因麦忠坚不喜欢这个名字,后来自己改了叫作麦巨洲)孙子一辈是尚字辈,兴忠尚明,再往下就是明字辈了。

麦老师高兴地把孙女抱起,朱老师已经把两个孙子搂在怀里,问了问,三个孙子都争着说了自己的年龄,尚文十二岁,海倫十岁,尚武七岁。老俩口不但重见儿子,还见着了儿媳,还有三个活泼可爱的孙子,一家团圆,真的是喜出望外、笑逐颜开,陡然间但觉神采奕奕,欢天喜地。

麦老师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激动,见曾副市长和詹副局长都笑眯眯看着他一家团聚,把孙女递给儿子抱着,走过去紧紧地握曾副市长、詹副局长的手连声说,谢谢!谢谢党和政府,谢谢!!

很快地、无声无息地,麦老师朱老师夫妇搬出了欧巷,据说是回郊县乡下老家了。街坊邻里都想着老人晚年遭受丧子打击,必是回乡下换换环境调养,也就没有大惊小怪。麦老师临走时,把一卷红纸交给在巷口做早点的欧国能,说是给欧灿辉的,对不能参加欧灿辉的婚礼表示歉意。

欧国能原以为麦老师指的是本地风俗,全没料到麦老师意味深长的话是告别,也没料到半年后欧灿辉到郊县公干,想起了麦老师,便专程去乡下寻他,却遍寻不获,都说麦老师从没回过乡下。后来到处打听,连他有五十年交情的好朋友朱名亮也打探不出来,竟似是人间蒸发,不知所踪。

欧灿辉打开红纸看时,是一副写好的金字对联。原是欧灿辉见麦老师为阮桂洪结婚撰写的对联好,便求麦老师为自己新婚也撰写一副对联的,因后来出了麦巨洲车祸的事,以为麦老师满腹忧伤没有心绪撰写的了,不料麦老师言必踐,答应了的事就一定要完成。

王沛林看了对联,连说了几声好字,却又皱着眉头说,麦老师家才死了人……

红姨也走过来看了看,也摇着头说,能哥,我看不如──

欧灿辉笑了笑却没有语言,细心把对联收好了。

到了大喜那一日,至亲好友去富怡大厦新房贺喜,到了新屋一看,欧家布置得喜气洋洋,门口贴了一副金字对联,红姨和王沛林都认出,那便是麦老师撰写的那一对了,上联是“香車拥出迎金凤”,下联是“珠履光临映玉堂”,门楣横批是“永结同心”。屋里的大门贴了一个大大的囍字,客厅挂满了五彩缤纷的花纸、花球和五颜六色的汽球,欧灿辉的新房门上也贴了一个大红囍字。房里自然同样是佈置得焕然一新,新的双人大床、新的大衣柜、新的梳妆台,梳妆台镜子上也贴着大红囍字,到处放着亲戚朋友送来的贺礼。

粗犷的阮桂洪倒是细心地发现了客厅上多了一件邓小平石膏像,被放在迎门当眼处,阮桂洪不禁向石膏像凝神看了一会。他明白欧灿辉的心思,因为有一次聚会时,欧灿辉兴奋之余滔滔不绝,反复说邓小平好。

欧灿辉很少有这样反复说话的时候,阮桂洪知道欧灿辉那天不但喝多了酒有醉意,更因为那天心情奇佳,因为欧灿辉悄悄告诉他,供销大厦已完成转让手续,南国大厦真真正正属于欧灿辉了!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邓小平就没有改革开放,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我欧灿辉今天!欧灿辉那天特别亢奋,大声说着感激邓小平的话。阮桂洪也为好朋友的情绪感染,那晚酒量出奇的好。后来有一次他想起这件事,理解了欧灿辉深深爱戴邓小平的根由,也对邓小平有了深深的敬佩。是啊,没有邓小平、没有改革开放,欧巷的年轻后生能有今天?!是的,确确实实!如果没有邓小平就没有改革开放,没有改革开放也没有陈昊天的今天,也没有妹妹桂婵、妹夫方坚的今天,没有邓小平的改革开放,欧巷很多人也没有现在的幸福祥和生活……

记忆的闸门打开了,阮桂洪记起华仔表哥也曾说邓小平好。不过那时阮桂洪对政治话题不感兴趣,话是听进去了,却没有引起共鸣。到后来引起一点共鸣的,是华仔表哥进一步阐述说,没有邓小平就没有改革开放,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机会发财,就没有可能嫖过十八个省籍的靓鸡。那天马上咧嘴大笑的是鸡虫,当时他也马上想到,确实如此,没有改革开放就确实没有发财机会,也没有机会找到五女这样又聪明又能干的靓女做老婆……

想起五女,阮桂洪心里一阵懊丧。这时陈昊天一阵爽朗的笑声让他从天马行空中惊醒过来。他马上想起了做伴郎的职责,不过后来他总有点心绪不宁,原来记忆里引出了华仔表哥,于是他思想又开了小差,华仔表哥现在在哪里呢?听传说跑到了东南亚,这个时候,他还会不会说邓小平好?

第十二章尾声

 第十二章尾声



公元二千零五年的三月中旬,霞女偕夫婿从香港返回清源。

去年七月,患病多年的四婶终于撒手人寰,霞女却因临盆待产不能回乡奔喪,今年便偕夫婿带着五岁的女儿、半岁大的儿子回来拜山(扫墓)。

欧海亮亲自揸车前往广州东站接车,因近年广州大力改善交通,修筑了内环、外环高速路,以往常常堵车的现象便不多见,十多分钟就驶离繁忙的广州市区,在广清高速跑了三十多分钟,就进入清源市区。

霞女已是五年多没回清源老家,从广州方向回来首先进入新市区,第一个感觉,便是进入市区的大道拓宽了,从原来的四车道拓为六车道,宽敞笔直,两边都有绿草如茵、绿树成荫的隔离带,长长的隔离帶还种有各种颜色的花木,修剪成各种形状的福建茶树造型,看上去便赏心悦目。隔离带后是一米多宽的非机动车道,然后才是人行道。那人行道也很宽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凉亭或是一个绿荫走廊,都设有坐凳供游人歇息,看上去便民利民的意识都有了,让人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五岁的女儿国英对出门旅行非常高兴,不过汽车出了广州就打瞌睡,到了清源却睁开了眼睛。她看着大道两旁鳞次栉比的高楼,忽然指着前面叫了起来,妈咪,那是什么?

霞女看时,前面就是北江大桥前十字路口的大花坛了,大花坛其实是个小公园,既有高耸的灯饰,又有低矮的灌木,那灌木修剪成篱笆墻,篱笆内草坪青绿,铺了几条曲折的石路通向花坛中心。中心处耸立一座高五米的不锈鋼雕塑,女儿指的就是这个造型简洁的不锈钢雕塑了。霞女便笑着问女儿,你说它像什么?

国英歪着脑袋看了看,待汽车驶过了,却看出了名堂,大叫道,是大鸟!

霞女爱怜地摸挲她的头说,我个女就是聪明──这个鸟是凤凰,是这个城市的标志雕塑。清源旧时称凤城,霞女还记得有个凤城粤剧团,小的时候母亲带她去看过演出。她当然还记得,过了这个标志,很快就驶上北江大桥,过了桥就是生她养她的老城区了。

国英却说,我怎么看它不像凤凰?她自小就爱翻看图画,从图画书中认识了龙、凤和很多动物,所以觉得这个看上去模样像鸟的凤凰不像书本上的凤凰。

霞女一时不知怎么给女儿解释,很多城市雕塑都是抽象的,这只凤凰也是如此,只是女儿才五岁,怎么给她解释抽象与写实?

霞女的丈夫坐在前排,这时回头探身抱起国英坐到膝上,说,这个凤凰是南方的凤凰,你长大就知道了。你看,这条就是北江,等夏天我带你回来到北江游水好吗?

国英最喜欢与水嬉戏,四岁就学识了游泳,天天都要跟父亲到自家泳池游大半个小时,听得父亲如此说,高兴地向北江桥下的江水看去,又高兴地叫起来,爹地,桥!上边也有一座桥呢!她伸出胖胖的小手指举起来,三条桥!还有很多船!数了数,却是十个指头都数遍了还数不过来,只好不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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