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川客栈》第48/317页


不知对方是唱累了,还是觉察到青衣的到来,那婉转的歌声忽然就停了下来。
青衣伸手轻轻敲了敲房门,低声道:“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房间里先是一片寂静,然后一个轻飘飘的女子声音应道:“请进……”
青衣又深深吸了一口,这才缓缓推开了房门。
一个小娘子背对着窗户,正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她穿着一身繁复的嫁衣,裙摆上是一副精致细密的鸳鸯戏莲图,那两只鸳鸯绣的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从那裙摆上游出来一般生动自然。
青衣被那身嫁衣所惊艳,又顺着那嫁衣往上看去,见她戴着满是珍珠流苏和璎珞的凤冠,只是她那背光的脸有些晦涩不明,叫青衣难以分辨她此时的神情。
但在那凤冠霞光的映衬下,青衣还是隐约看到她脸颊上那两点铜钱大小的艳红喜妆。
这俨然是一副新嫁娘的装扮。
青衣一时看呆了,半响没有想起自己是为何而来的。
房间里霎时一片寂静。
“你要求支姻缘签吗?”
恍惚中青衣听见那位新嫁娘忽然这么问自己。

  ☆、第46章 姻缘签2

见青衣未有回应,那位新嫁娘就慢慢抬起手,朝着青衣的方向露出了她握在手里的那把朱红色签子。
“你要求支姻缘签吗?”新嫁娘声音飘忽的再次问道。
“我……”青衣盯着她手里的那些签子蹙起眉,一时有些迟疑。
不能怪青衣太过小心了,最近她连续遭遇了几次惊险,若再不长些记性,那便是真傻了。
那新嫁娘装扮的女客本身就有些古怪,她自来了客栈,就日夜不停歇的唱歌,唱的还都是哀怨缠绵的悲情曲子,怎么想都是心有郁结的鬼怪之流。
再者,那些签子瞧着也不寻常,仿佛被人不断摩挲过一般,每支签子看起来都十分的光洁,朱红色的签身散发出温润的红色微光来。那种红色微光青衣难以描述,只觉那种红色就像是会不断舞动晕染开来的霞光,让青衣眼里再看不见其他颜色。
“你要求支姻缘签吗?”
那新嫁娘的声音也像流云雾霭一般飘渺,但是青衣却忽然感觉背后一寒,霎时就从那四处弥漫的红色中惊醒过来。
然后她就发现那新嫁娘就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地方,而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对着她手中的签子伸出了右手。
那把朱红的签子此时就在自己手下,若是她回神再晚些,只怕已抽了一支签了。
青衣一下缩回了自己的手,咽了口唾沫有些后怕的退了一步,又似有所觉的回头去看身后,果然见素兮站在自己身后。
素兮见青衣清醒过来了,便伸手一指楼下,微微动了动唇,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青衣却是了然的点了点头,道:“原是有客人找我,那我马上过去。”
说完又顺势回头对着那新嫁娘面无表情的欠了欠身道:“打扰了客官的休息,当真是十分抱歉,还请客官不要放在心上,若是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其他的小二便是。那么,请继续休息吧……”
说罢就快步退到房门外,顺手就要将房门关上。
那背着窗子站着的新嫁娘依旧保持着递签子的姿势,见青衣离开,便轻声道:“你不求姻缘签了吗?”
青衣关门的手霎时一顿。
“我并无姻缘可求。”青衣低声答了一句,接着不再多看那新嫁娘一眼,将房门关上了。
房门关紧的那瞬间,一阵低泣声透过门板传了出来,然后那带着哭腔的歌声再次响了起来。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青衣无奈的叹息一声,踏着那哀乐走下楼去。
途中她略扫视了一下大堂,就见大堂里那群女妖的情绪这会儿已是缓过来了,也不淌眼抹泪了,而是三五成群的在那里窃窃私语起来。
反倒是那费书生眼眶红红的在那里奋笔疾书,两个女妖一脸惊艳的凑在边上看他画着画儿。
青衣颇有些好奇的望了一眼,见那白纸上绘了一个纺纱的美人,模样身段儿与蛛娘颇为相似。
她略想了一下,就知费书生这画里的人就是他遍寻不着的绩女,又见费书生面有伤感,眼眶都红了,便又皱了眉。
那新嫁娘装扮的小娘子再唱下去,这书呆子怕是要得相思病了。
“书呆子你这会儿可是不用画画了?”青衣脚下一转,先走到费书生跟前按住那画纸冷着脸道,“若是无事便去马厩刷马吧!”
“小生……”费书生闻声抬起头来,见青衣盯着自己的眼睛直皱眉,顿时反应过来,急忙放下画笔,偏头抬袖揉了揉眼睛有气无力道,“小生马上就去……”
边上的两个女妖抬起头来一瞧,这才发现费书生眼儿红红的,霎时惊讶的相互看了一眼道:“哎呀,大人你哭了?”
“没――没有……”费书生慌忙转身躲开女妖的视线,连连摆手否认道。
“明明就是哭了嘛。”女妖不知费书生此时已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了,犹一脸惊奇的跟着绕过去指着费书生的脸道,“你看眼睛都红了!”
“唉――”费书生闹了个大红脸,当下就抬袖挡住脸转头就向门外冲了出去。
众女妖纷纷忍俊不禁的掩嘴笑了起来。
结果没笑几声,楼上那歌声一转,又拉长了声音咿咿呀呀的唱起了长恨歌。
歌声缠绵悱恻,如怨如诉,声声动人心弦。
听见歌声的女妖们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眼中已是滴下泪来了。
一时间大堂里又是一片低泣声,弄得那些男客们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青衣见此也不好受,复又抬头望着那新嫁娘的房间发起愁来。
“青衣。”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在后方响起。
青衣闻声回头,就见右后方站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青蓝色的长衫,衣摆至腰间活灵活现的绣了一条小小的蛟龙,摇头摆尾的好不威风。
青衣先是一愣,随即犹豫的抬头一看,果然瞧见了雷腾那张冷硬坚毅的脸。
雷腾见青衣回头看自己,顿时面皮微动,努力半响,到底没能如愿的露出温和的表情来,末了只得垂了头,低声道:“我已收到了你给我发的信,就带了你要的东西过来了。”
说着就伸手从自己宽大的袖子里不断地往外掏东西。
青衣没有听明白,看着雷腾先是拿出了一筐子腊肉,再是一篮子烧饼,便一头雾水的张了张嘴,迟疑道:“我并未给你发什么信件啊?”
雷腾手上正拿着几个油纸包,听了这话就随手把纸包放了下来,然后抬手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摸出了一张雪花白信笺,递给青衣道:“这不就是你委托青鸟送来给我的信吗?”
青衣一脸莫名的伸手接过信笺,待到她定眼一看,只见信笺上龙飞凤舞的写了几行字。
“兹启者,速携信中提及之物来客栈,腊肉火腿、大郎烧饼、梅菜扣肉饼、蜜浸金丝枣、绿豆糕、豌豆黄……青衣当翘首以盼,望从速采办……”青衣念着念着,只觉通封信念下来,却只是一大串吃食的名称,待念到末尾,点明自己十分期待对方的到来,已然念出两分火气来了。
她捻着信笺的手不自觉抖了抖,磨着牙忍气道:“此信并非出自我手,看这字迹粗犷豪迈,定是出自男子手笔,待我问过客栈的人,找出写这信的人来,届时我们再说个明白。”
雷腾看着青衣递还给自己的雪花白信笺顿时傻了眼,当初他接到这信的时候,又是激动又是忐忑,不但马上去采办了信中一切提及之物,为了博得佳人一笑,他还听了那店家的劝,将整个店铺的蜜饯糖果都一股脑儿搬了来。
结果这信压根就不是人家写的!
雷腾魂不守舍的接过那信笺,薄薄一张纸而已,入手却宛如千钧之重,原本那旖旎悸动的心情早已不知飞哪儿去了。
雷腾原本就外形严肃刚毅,此时情绪低落,更显气势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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