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志校对版作者崔走召》第381/430页
第三百三十九章 八荒志 沉浮遗录
故事讲到这里,所谓“命运”之理已经渐渐清晰,命运与天道相辅相成,推动因果流转,众生皆受其控。
如果,命运当真是无法抵抗的话,那么由此可见,其实当世生在回魂路梦中窥见疑似“命运”之时,纸鸢就已经注定要死去了。
也许早在当时的孔雀寨大战之时,她就会死在连康阳的手中,但是世生拼尽全力提前赶回了半刻,这才打乱了早已注定的因果。
就像陈图南一样。
世生一直坚信人定胜天,他觉得自己可以一直保护纸鸢,将这宿命彻底击破,但他却不曾想到,天道是一个无比复杂的体系,那些乱了的因果,终会在“命运”操控之下重新补全。
一次孔雀寨,一次王宫,世生两次更改了纸鸢必死的命运,但却没想到,这第三次,他终是没有赶回来。
而纸鸢,也因这让人无法接受却又必须接受的理由,印证了宿命之无法抗拒。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逃不过命运,因为每个人每一天,都挣扎在自己的命运之中。
而经过此般生离死别之后,世生是否会心灰意冷,从此放弃与天抗争呢?别急,那是后话,咱们很快便会讲到了。
且说当第二天的朝阳升起之时,双目红肿的世生醒了过来,当时他身上酒气刚消,一朝悲痛让他心力俱碎,一夜间,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虽然浑身无力,但当时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坐起了身来,因为不知何时,自己的身上多了一件染上了雪的白貂长袍。
他在半梦半醒时感觉到的暖意,正是源自这件袍子,而世生呆呆的望着那件长袍,心中波澜又生,那一刻,他下意识的转头叫道:“纸鸢!?”
没错,这件长袍,正是属于纸鸢的。
可当他转过头去的时候,在离自己约二十丈左右的地方,他只见到了一个柔弱的身影。
那是小白。
小白坐在地上,两手环着双膝,将头搭在膝盖上,寒冬尚未过去,此间日夜交替,寒风吹来了些许雪霜,小白的肩上白茫茫一片,显是来了好久。
但她没有过来,也许她知道世生心中悲痛不想再刺激于他,但心中抵不过牵挂,所以只好远远的守着他,没发出一丝的声音响动。
见到小白之后,世生心中难免又是一酸,想必她定是放不下自己,而他们三人的感情自然不用多说,此时纸鸢死了,其实难过的并不止是世生。
小白的心里又如何能好受?
而想到此处之后,世生低下了头,心中长叹道:世生啊世生,你怎么能一直这样消沉下去?你当痛心的只有你自己么?如果你不振作的话,那其他人又怎么办?
于是,世生当即攥紧了拳头,对着自己的脸狠狠的打了一拳,这才轻轻的走到了小白的身前,而小白根本没有睡踏实,听到脚步声之后,她忙抬起了头,只见世生弯下了腰,蹲在了她的身前,两个同样憔悴的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
小白见世生一夜间头上生竟出了好多白发,顿时含着眼泪说道:“世生大哥……”
世生强撑出了一丝笑容,拍了拍小白的肩膀,然后对着她轻声说道:“没事了,让你担心了,我已经想通了,我……已经没事了。”
一夜白头多少有些夸张,但昨夜不止的寒风确实吹白了世生不少头发,且见他那头杂乱的头发中黑白交杂,尽三分之一的头发已经褪成灰白之色,煞是扎眼。
此间心中虽然还是难过,但一夜梦醒一夜醉后,世生终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其实,他的遭遇,早已在之前的三次旅途中便有暗示了不是么?
法明老妖与女鬼,受三世情劫,最后仍难逃命运因果,一切都是注定的不是么?
所有人都逃不过命运的,不是么?
世生没有说话,但纸鸢的死让他感到剧烈的悲痛与自责之余,却并没有让他觉得心灰意冷,因为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了。
而且,他不能就这样一直颓废下去,也许往前并不会胜利,但原地停留的话则注定失败。他又怎能让纸鸢与那些千千万万平白无故丢掉了性命的人失望呢?
这个仇,我一定要报,而且不止是乔子目。
如果要自责要痛心哭泣的话,也要等了解了这所有的恩怨因果之后,再用后半生去做吧,也许我的生命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所以,允许颓废,但不是现在。
因为现在是乱世,乱世不容矫情,一夜过去了,新的一天已经开始,虽然纸鸢去了,但还有许多朋友等着自己,他们不能再继续被动下去,况且,还有小白。
纸鸢不在了,世生则能再让小白担心自己?
于是,他选择了将所有悲伤隐忍在心里。
他就是这样的人。
而小白见世生说出这番话后,知道他是不想让别人担心,但当时的她真的不知该说什么,该怎么做,只是望着他杂乱的白发,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而世生伸出了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对着她说道:“你知道我这一晚想了什么么?”
小白茫然的摇了摇头,只见世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唏嘘道:“我在想,纸鸢如果还能看见,她知道我们现在这样的话,她会不会很难过?”
小白身子一颤,低下了头用手捂着眼睛,浑身颤抖,而世生也苦苦一笑,双手抓着她的肩膀,含泪对着她笑着说:“我没用,不能救她,但是我也不能让她就这样死了,所以要难过,就等所有事都完结了之后再难过吧,终有一天,我们会在另外一个世界与她相逢的,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好好的活着!是给她报仇终结这一切,你明白么?”
世生知道世间死去的亡魂会飘向地府,每个生命都会有这么一天,这是一个永无止境的循环过程,纸鸢先去了一步,虽然平复乱世者会有成仙机缘,但现在这个机缘对世生来说已经如同鸡肋,他自是不会成仙的。因为总有一天,他要和小白一同去地府,三人会在那里再次重逢,但那个重逢不是现在。
想到了此处,世生便苦笑了一下,而小白听了世生的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好一会而,她终将那苦楚也咽进了肚子。用力的擦了擦双眼之后,她咬着下唇对着世生重重的点了点头,颤道:“嗯,我明白!我,我不会在哭了!”
世生也轻轻的对着她点了点头,接下来用手拂去了她肩上的雪霜,也许是自欺欺人,但这就是人生。
时间不等人,所以在见到天光大亮之后,世生便没再犹豫,安慰了一阵小白后,便同她一起往回走去。
在路上,世生见小白脚步轻抚,这才想起她尚有风寒在身,也真苦了她 整夜守着自己,于是,世生便将手上的长袍披在了小白的身上,同时对着她轻声说道:“让你陪了我一整夜,你的病还没好,所以还是你披着吧。”
可当世生将那长袍披在小白身上的时候,自打那长袍内则的口袋中忽然掉出了一物,世生低头去看,发现是一个小小的香囊,世生弯腰将那香囊捡起之后,发现香囊内似乎藏有一颗圆圆的东西,于是他用手指解开了勒口的红绳,发现里面是一颗指甲大小的珠子。
这珠子如同珍珠一般,洁白晶莹,拿在手中隐隐能感觉到一丝凉气。
而见世生拿出了那颗珠子之后,小白长叹了一声,然后轻轻的说道:“这粒珠子还在,但纸鸢姐却再也看不到了。”
“你认识这颗珠子么?”世生虽然没见过这颗珠子,但是他却在这颗珠子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怪异气息,而小白点了点头,用有些沙哑且虚弱的声音对着世生说道:“嗯,因为这是纸鸢姐最喜欢的珠子,她曾经跟我说,她能认识你,全凭这颗珠子呢。”
她能认识我,全凭这颗珠子?
世生当时真的十分惊讶,因为他根本就没看过这个珠子,所以纸鸢为何要对小白说出这样的话?
等等,是不是哪里的记忆出现了遗漏?世生闻言之后,不由得再次重新回忆起了她们的相逢,当年在南国,我和纸鸢本来只有一面之缘,但那一夜,我和刘伯伦被牛阿傍追命逃到了雀山,而纸鸢则是因为想要逃婚也到了那里。之后她误打误撞破了云龙寺设在矿洞中的法阵,借此放出了那南国美人僵……
等等?矿洞,法阵?
世生猛地想起了这个细节,话说当年的云龙寺受那连康阳和“反骨底漏”的法肃和尚迷惑,妄想在雀山饲养美人僵并让其成为南国战力。如果世生没有记错的话,当年云龙寺能够封印美人僵,全凭一件宝物结成法阵。
这件宝物,便叫“佛女鬼眼泪”。
想到了此处,世生心中狂跳,当年南国一战云龙寺损失惨重,而且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雀山一片狼藉,所以自然没有人有余力去顾及这宝物去了那里,原来,这滴鬼眼泪一直在纸鸢的手上啊。
而想到了此处,世生终于明白纸鸢对小白的话中含意了,是啊,如果不是她当年碰了这滴眼泪的话,那她和世生的命运便不会产生交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颗珠子是他俩的定情之物也不为过。
这么多年原来纸鸢一直将它贴身留着,因为这是她与世生最初的回忆。
女人心思便是如此,她们平时待你看似随意,但心中却藏有多少心上人不知道的心事?只见小白对着世生戚戚的说道:“其实纸鸢姐每一晚都会和我谈起你,真的,有时候你可能不知道,她虽然表面上强硬,但她的心……”
她的心是柔软的,正如她的爱,有些话说不出口,等到了最后世生才知道。
纸鸢曾望着这滴眼泪,度过了多少个漫长等待的夜晚?
而世生此刻世生心中伤感之余,不由得又出现了一个强烈的念头,想想在是实相图中,言浅大师曾对他告之这世上存有“五泪”之说。
而这“鬼眼泪”,便是其中一种!
想到了此处,世生忙将背后画轴打开,和尚师父的脸上尚存一泪,但那滴泪却是红色的。世生没有说话,他默默的卷起画轴,心中想道:看来我要找的不是这一滴,但是这一滴眼泪一定也大有深意。
等等,我好像在哪里还见过这滴眼泪的记录,没错,好像就是在昨天!!
昨日刘伯伦同他讲述灭国之战时,曾拿出了一张纸来,世生当时扫了一眼那张纸,在上面无意间发现了好像对于“鬼眼泪”的描述!
想到了此处,世生连忙对着小白说道:“快,咱们回去!”
说罢,他一把拉起了小白往回跑去。话说刘伯伦他们也是一夜未眠,因为他们真怕世生会因为悲伤再出什么事,所以刘伯伦李寒山一直面朝着那一边苦苦的等待,此时此刻,见世生和小白终于回来了,两人便慌忙上前说道:“世生,你的头发……?”
“让你俩费心了,我没事。”只见世生撑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对着两人说道:“醉鬼,昨天那张图呢?”
刘伯伦和李寒山见世生一夜间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也自然知道他经历了怎么样的挣扎,但此时见他似乎不愿再提,两人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做兄弟的,一直陪着他便是,又怎能虚情假意的再揭他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