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金融五百年全集.com》第12/47页


在英镑霸权下,世界各国等级分明,秩序井然。英国位于最中心,它是世界工业与金融资本的提供者,国际规则的制定者与执行者。欧洲的法国、德国以及荷兰、比利时、卢森堡三个小国紧紧围绕着英国,结成了世界工业、金融和贸易的核心利益集团。而从地中海到亚洲,从拉丁美洲到非洲的专制统治者则充当着核心利益集团的中间代理人的买办角色,当地的人民则成为英镑霸权下的牺牲者。在伦敦泰晤士河北岸著名的圣保罗大教堂东侧,有一块俗称为“一平方英里”(Square Mile)的地方。这块面积区区2.6平方千米的土地便是大名鼎鼎的伦敦金融城。19世纪的伦敦金融城已初具规模:国债市场、票据交易的货币市场、英格兰银行等全国性银行体系。随着英镑的增值,伦敦金融城成为世界金融中心。金融城中那些金融家源源不断地向全世界提供资本,控制并操纵着全球的经济。

以英镑霸权为核心的国际体系,让英国人占尽好处。但是,如果欧洲爆发大规模战争,将会破坏体系的稳定。因此,为了维持这个体系的稳定,英国勉力保持欧洲的和平。长期的和平减少了政府的财政支出,从而降低了国债。结果,从1815年到1899年,政府债券在证券市场中的份额越来越少,尤其是英国政府债券从1853年的70%降到1913年的9%。英镑霸权成为欧洲保持和平的基础。

铁路热潮袭卷全球

1830年,全长35英里的英国利物浦―曼彻斯特铁路建成通车。这是第一条全线用蒸汽机车牵引并正式从事客运和货运业务的铁路,人类开始走进铁路时代。

修建铁路需要巨额的资金,普通的投资者或金融家根本无力独自承担。马克思曾说过,“假如必须等待积累去使某些单个资本增长到能够修建铁路的程度,那么恐怕直到今天世界上还没有铁路。但是,集中通过股份公司转瞬之间就把这件事完成了。”因此,铁路公司一般采用股份制形式,以发行股票和债券的形式融资。

19世纪40年代以前,铁路证券尚未登上历史舞台之前,欧洲最主要的证券投资是国债。对于像罗斯柴尔德、巴林这样的金融家族来说,一国的政府赤字既不能太高,也不能太少。政府赤字过高,投资就有打水漂的可能;政府赤字太少,则失去了致富的源泉。

对于金融家来说,政府最好年年赤字,保持在濒临破产却未破产的状态。这样,金融家能通过每隔几年就借新债还旧债的方式,用最苛刻的条件来借钱给政府。而每一次新国债的发行都使金融家获得新的掠夺机会。此外,金融家及其在政府中的同谋者有意让国家信用处在不稳定的状态,并利用所掌握的政府机密,制造国债价格的急剧波动,这种波动每次都要使许多小投资者破产,使大投机家难以置信地暴富起来。这些暴富者中的许多人本身就是政府的掌权者。

19世纪,许多欧洲国家便处于这样的状态。在法国,路易・菲利普的奥尔良王朝开始后,法兰西银行行长拉菲特说了这样一句话:“从今以后,银行家来要掌握统治权了。”当时的金融大亨及其政府中的合作者可以在议会中任意制定或修改法律,分配从内阁到烟草专卖局的各种政府官职。这群新的金融贵族逐渐取代了旧贵族的统治。

实际上,铁路与先前的国债有本质上的差别。国债无非是入不敷出的政府对外借钱。投资国债就是获得国家税收的收益权,换而言之,就是盘剥普通平民的血汗钱。而修筑铁路于国于民都是一桩好事。但当时的欧洲金融贵族却将铁路当成发财致富的投机对象,兴起了19世纪最大规模的一次铁路投机热潮。

19世纪30年代以来,英国榨取了来自印度、中国等地的廉价原材料与粮食,同时科技进步使工业生产成本大为降低。铁路建设和运营成本也随之降低,投资利润大幅提高。1844年,英国国债的年利息率仅3.5%,而投资铁路的资本回报率则为8%~9%。大规模铁路投资与建设的时机已到。1825~1840年,英国建成的铁路不到1300千米,但在1841~1848年,英国铁路网竟然迅猛扩张到6900千米。铁路投机热潮还引发了冶金业、机器制造业的巨大需求。1847~1848年,修筑铁路的工人达到20多万名,几乎是英国最重要的产业――棉纺织业工人的2/3。仅这些修路工人的日常生活需求所花的费用就超过了1亿英镑。

如果能够根据实际情况进行科学的铁路规划和合理的融资,并不会发生投机泡沫。但大量的铁路规划方案却是空头方案。这些规划纯属有名无实,规划发起人无非是想打着建筑铁路的幌子,创办上市的空头股份公司,然后通过种种宣传炒作的手段抬高空头股票的价格,诱骗大众购买来达到圈钱的目的。投机热潮之前的1836年,全英国的铁路总长才不过700多千米。到了1845年,仅这一年向英国国会提交的铁路修建方案就超过1200份,总线路长达3.3万千米,至少需要投资11.26亿英镑。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妄图空手套白狼的空头方案。

当时欧洲的铁路修筑及其股票发行必须经过国会的批准。如果政府愿意遏制铁路投机的话,那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但是,政府官员中的很多人本身就是金融贵族的一分子,他们不仅没有起到良好的引导作用,反而推波助澜,利用他们所支配的权力机关,并借助于各种媒体来操纵舆论,让那些空头方案得到通过,让那些贪图不靠生产而靠巧骗他人财富致富的骗子获得股票发行权。其实这些高官显贵本来就知道那些方案不过是为了圈钱而已,但他们可以低价甚至无偿获得大量空头股票,只要将这些股票在市场上卖出,就可以大发其财。

当时,英国下议院中1/4的议员都参与到铁路投机中来了,这还不包括用假名字注册的小心翼翼地掩饰自己参与投机的议员。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叫乔治・赫德逊的议员,他认购了多达81.8万英镑的空头股票,成为议员中的第一大投机家。除了议员之外,给君主做智囊的英王幕僚枢密顾问官、伯爵、男爵、军队将军、地方官员和知名律师等各种有权有势的人也参与到投机之中来了。结果,在1845~1847年,总共有600份铁路修建方案得到批准,总线路长达1.4万千米,比前20年建成的铁路要多两倍。其中不仅包括大量的空头方案,还包括一些虽不是空头,却既不是国家经济发展所需要的也不是国家经济力量可以支撑的方案。

铁路热潮影响到冶金业、煤炭业和机器制造业等众多行业。有趣的是,印刷行业也跟着火热起来。当时需要设计和印刷的铁路股票与债券数量过于庞大,英国印刷工人非常紧缺。英国的一个印刷厂到比利时招募了400名印刷工人。为了满足印刷数量的需要,这些工人要一天连续工作十几小时,其他的时间只能在工作岗位上打打盹。

铁路热潮还具有国际性的影响。当时的英国资本四处游荡,寻找盈利机会。英国冶金业增产产品中的一半被国外市场所吸收。英国贷款给美、德等国,使它们有能力购买英国的铁轨、机车。同一时期,世界铁路网从8600千米扩大到38000千米。1839~1847年,德国生铁净进口量增加了8倍,达114000吨,相当于国内产量的42%。1841~1845年,美国每年进口10万吨以上的生铁、钢和铁轨。进口绝大部分来自英国。法国冶金工业得到高关税保护,没有受到英国钢铁制品的冲击。但是,截至1847年,法国铁路投资中有一半来自英国,3/4的火车头是英国制造的。

1842年,法国《铁路法》在金融贵族的主导下顺利通过。法案规定,铁路由国家规划,私人投资,国家给予补贴并保证每年有固定的收益,但铁路由私人经营99年后收归国有。像国债一样,法国金融贵族在铁路建筑方面进行了掠夺性的投机。法国议会把主要开支转嫁于国家而保证投机的金融贵族无风险地获得利润。而众议院中多数的议员,包括一部分内阁大臣在内,都曾以股东身份参与他们后来以立法者身份迫令国家出资兴办的那些铁路建筑工程。

1846年,法国准许承修的铁路为5000千米,但实际修成通车的仅有1628千米。不少股份公司的创办和线路修建方案只是为了进行证券投机和领取国家补贴来发财致富。到1847年年底,铁路股票发行总额高达25亿法郎,但实际用来修铁路的投资却不到一半。与此同时,1844~1847年,法兰西银行贷款总额从7.5亿法郎增加到13.4亿法郎,短短4年时间,竟然增加了80%,主要都是用于修建铁路和相关的其他产业建设。

1828~1848年,法国修建了2000千米的铁路,大约500家股份公司拥有价值5.2亿法郎的铁路资产。罗氏家族不甘人后地再次闪亮登场。在1836~1846年间法国各大银行组织的2.25亿法郎的铁路投资中,罗氏家族投入了4860万法郎,占总额的21.6%。此外,罗氏家族投资并控制了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统治区域内的铁路线,还控制了德国南部的主要铁路线。

铁路引发的1848年欧洲革命

泡沫再美,终会破灭。1845年10月,铁路股价大跌30%~40%。这是因为铁路收入的增加比通车线路长度的增长要慢得多,因此,过多的铁路要争夺过少的货物使得铁路投资根本无法得到预期的回报。尽管建成的铁路明显缺乏相应的运输量,但大家都还在做发财梦,铁路建设有增无减。结果,过多的铁路争夺过少的原材料,建设与经营铁路的各项费用迅速膨胀。在英国利物浦,一吨铁的价格从1845年的4.8英镑上涨到1847年的10英镑左右。1847年,法国铁路建设费用比1845年至少增加了1/3。

雪上加霜的是,1845~1847年,爱尔兰、英格兰以及中欧、南欧大部分地区连续几年农业歉收。其中爱尔兰饥荒发生得最早也最为严重,800万人口的爱尔兰有100多万人被活活饿死,另有180多万人逃难到北美,成为今天北美爱尔兰裔的祖先。爱尔兰人的悲剧与英国人脱不了干系。

17~19世纪,爱尔兰土地几乎完全为英国人所霸占,爱尔兰农民大多数成了英国土地贵族的佃农。佃农拥有的土地面积非常小,只有种植土豆来维持生存。1845年开始,爱尔兰土豆不幸感染上枯叶病。从此爱尔兰连年歉收,发生了史上罕见的大饥荒。1845年,英国正全力筹办第一届世界博览会,而对爱尔兰大饥荒却无动于衷,任由灾情蔓延。更荒唐的是,在大饥荒期间,爱尔兰仍向英国本土出口粮食,居然成为粮食净出口地区。

当爱尔兰人横尸遍野,死伤惨重时,英国人连做做表面功夫的兴趣都没有。英国运送到爱尔兰的救灾玉米根本无法食用。更令人感到无语的是英国维多利亚女王。奥斯曼帝国君主宣布将捐赠1万英镑给爱尔兰受灾农民,但维多利亚女王要求他只能捐1000英镑,理由是她本人才捐了2000英镑。于是苏丹只捐了1000英镑,同时秘密地派了3艘装满食品的轮船前往爱尔兰。英国舰队发神经似的试图拦截,幸未成功。

大规模的农业歉收导致粮食价格猛涨。1845~1847年,小麦价格在1847年1月是1845年的127%,到了5月竟然上涨到200%以上。1847年,英国为进口食品耗费了3000万英镑,使得大量黄金流到国外。1846年9月,英格兰银行的黄金储备为4630万英镑,到了1847年4月,下降到920万英镑。英格兰银行用来平衡国际收支的储备则下降到310万英镑。

为了防止黄金外流,英格兰银行几次提高贴现率,同时大大削减贷款规模,结果导致严重的信用紧缩。尽管黄金储备开始增加,却有大量投机性企业破产倒闭,贷款给这些企业的银行也岌岌可危。人们开始拥入银行,夜以继日地到银行兑换黄金。不到几天的工夫,英国就有20多家银行倒闭,国家信用和私人信用被严重动摇。金融危机终于爆发了。

随着危机的蔓延,铁路自然首当其冲。

到了1847年秋,英国许多铁路线建设已经停工,大批工人被解雇。紧接着就是冶金工业、机器制造业的萧条,最后蔓延到各行各业,形成全面性的经济危机。铁路投机的基础就是信用。在伦敦交易所,铁路股票价格大幅下跌。铁路工程量连续5年下降,到1852年,从事铁路建设的工人数目比1847年少了4/5以上。相应的,铁价下跌一半,冶金和煤炭工业遭到沉重打击。仅斯塔福德郡137座炼铁炉中就有58座停产。生铁产量在一个月到一个半月内减少了1/3。棉纺织业本来已经在衰退之中,随着铁路投机的破灭和粮价飞涨,更是跌入低谷。1947年11月,在纺织工业中心兰开夏地区,920家棉纺织工厂中,有200家完全停业,其余的多半一周开工2天~4天。70%以上的工人遭受失业或半失业的打击。

英国的危机很快传递到其他国家。1848年,位于法兰克福的德国南部最重要的工业银行――哈贝尔父子银行被迫停业。而法国最大的股份银行――拉斐特创办的法国工商银行则破产倒闭。1848年,法国工业生产总共下降了50%。德国工业由于保护较弱,受英国危机的影响更大。光是德国汉堡就因为英国的影响有128家铁路公司因投机活动的崩溃而先后宣告破产。1847年冬,克莱费尔德8000台织机中有3000台停工,1848年上半年科隆14家工厂中只有3家开工,埃尔富特的工业几乎完全停顿。由于德国本来就靠更残酷的剥削抵抗着英国货的倾销,危机到来后,工人的处境更加恶劣。

当时的工人既没有退休金,也没有福利保障,失业即意味着饿死。1848年,革命浪潮再次席卷欧洲大陆,波及的国家几乎涵盖全欧洲,仅俄国、西班牙及北欧少数国家未受影响。1848年1月,首先在意大利西西里岛爆发革命的火花,紧接着整个欧洲大陆的革命像燎原之火一样熊熊燃烧。2月,巴黎工人、学生和市民起义,推翻了七月王朝,但成果被资产阶级窃取。在工人的压力下,资产阶级临时政府被迫宣布法国为共和国。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和普鲁士首都柏林在1848年3月爆发了革命。为了反对奥地利的统治,匈牙利和捷克也于3月爆发了起义。同月,罗马尼亚为反对俄国、奥斯曼帝国、奥地利的统治爆发了起义。在上述的革命斗争中,工人、学生和市民成为革命的主要参加者。到1849年,欧洲各国的革命基本上都被以沙皇俄国为代表的欧洲各国君主镇压了。

1848年,法国人民大声疾呼:“打倒大盗!打倒杀人凶手!”人民的想象力被激发起来了。诸如《罗斯柴尔德王朝》、《犹太人是现代的国王》等讽刺作品充斥巴黎全城,这些作品都或多或少巧妙地揭露和诅咒了金融贵族的统治。神圣同盟主导的欧洲政治与经济格局在经济收缩的巨大压力之下已经出现裂缝。尽管像罗斯柴尔德家族这样的金融统治贵族在1848年欧洲革命中有所损伤,但并未伤筋动骨,其地位仍然牢不可破,而神圣同盟的反动体系在这次危机中被摧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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