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秘密战》第41/60页


共产党最会利用这个国民党的“死穴”。凡有国民党高级官员路过延安,毛泽东大多亲自交往。1938年5月,国民党晋陕绥边区总司令邓宝珊去西安公干,回驻地榆林路过延安,不住边区政府的交际处,却在骡马大店落脚。在延安全城布有眼线的公安局得知情况迅速上报。毛泽东十分重视邓宝珊的到来,立即指示交际处长金城热情招待,自己上门看望。邓宝珊与毛泽东交谈甚欢,第二天又应邀到延安各机关学校参观,竟至盘桓一周,成为共产党的好朋友。邓宝珊原是西北军将领,被蒋介石从甘肃排挤到榆林。这个扼守延安东北通路的国民党上将,从不参加反共军事行动,缓解了陕甘宁边区北面的压力,还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延安抗大学习。

1942年春节,国民党派驻晋察冀边区的书记长田昆山路经延安。交际处长金城认为这人是个老右派、老特务,不予交往。毛泽东却对金城交待:工作的重点一定要放在争取团结顽固分子身上。毛泽东说,我们调查过国民党的一个地方政府,一千三百多人中,真正反共顽固派只有四五十人,不到百分之四。对顽固派特务也要做具体分析,不能都看成坚决反共或愿意投降日本的,更不能说他们都是亲日派汉奸。对国民党顽固派中的多数人仍要争取联合抗日,至少迫使他们在反共问题上采取中立态度,只有这样才不会把国民党顽固派和国民党特务集团看成“漆黑一团”,在与他们的斗争中“束手无策”。毛泽东亲自与田昆山长谈。会见后田昆山对金城说:勾结日寇反共是可耻的

第六章 反间谍与反间计以“拉出来”对“拉出去”(3)

抗战期间的中国政坛趋向民主,各方高手得以登台较量。蒋介石惯于运用特工手段,惹得中外舆论纷纷谴责。毛泽东、周恩来则眼界宽广,中共的“拉出来”不只是搞情报,还包括搞统战,搞外交,广交朋友。

最危险的“美帝国主义”,也来到延安了。

1943年7月,美军观察组飞抵延安。反法西斯战争期间,苏联和美国变成盟友,中共也与美国合作抗日。美军驻延安观察组可不简单,领队包瑞德上校是中缅印战区美军参谋部的情报官员,中国通谢伟思、戴维斯是中缅印战区参谋长史迪威上将的政治顾问,如果说这个观察组的成员都是特务,并不过分。

中共中央为了接待这个美军观察组,特意成立一个外事组,中央办公厅的杨尚昆任组长,中社部的王世英和交际处长金城任副组长。美军观察组抵达延安的当天,毛泽东亲自宴请交谈,八路军作战室敞开参观,交际处架好无线电天线,联防司令部腾出最好的石头窑洞,这种态度,这种效率,顿时使得美军观察组感到延安的善意。国民党倒是号称与美军友好,可美军要求在重庆架设一部无线电天线,居然要十几天才能完成。

中美之间抗日大方向一致,情报合作互利互惠。美军观察组在延安掌握了中共的大量实情,也为中共带来外面的报刊信息,定期航班还为各根据地领导干部往来延安提供方便。这种合作一直贯穿到抗战胜利,新上台的杜鲁门政府倾向反共,美国支持国民党发动内战,这个观察组才撤离延安。

抗战期间,中共对美工作相当成功。重庆的美国新闻处中,就有多名中共党员协助工作。中缅印战区参谋长史迪威上将始终主张使用八路军抗战,招致坚决反共的蒋介石与美方摊牌,撤换了史迪威。蒋介石丢失大陆后,美国掀起麦卡锡主义反共浪潮,谢伟思和戴维斯还遭到政治迫害。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美之间建立外交关系,抗战期间的驻华美国人士也恢复了名誉。他们认为,若是按照当年延安的势头去做,中美不至于交恶30年!

中国人最讲信义,中国人珍视友谊。好交友,重信义,这种美好的人类道德具有极强的穿透力,有时甚至能够跨越敌对的阵营。世间无非敌我友,能够团结自己,结交朋友,那是政治家的基本功。可是,能够像毛泽东、周恩来那样,在敌人阵营之中结交朋友,那才是政治家的最高境界。

第六章 反间谍与反间计中统特务头子变成中共特别党员(1)

无论国民党的“拉出去”还是共产党的“拉出来”,大家都在制造“叛徒”。变化频繁的中国政坛,似乎从来不缺“叛徒”。

中共保卫部门最恨的就是叛徒。

对于长期处于秘密状态的中共,叛徒始终是最大的安全威胁。1928年成立特科,“打狗队”打的就是叛徒。第二次国内战争期间,国民党破获白区几乎全部地下共产党组织,靠的就是顾顺章等叛徒。

抗日战争期间,第二次国共合作,共产党员又会在工作场合遇见过去的叛徒,不免反感。山西的阎锡山利用这种矛盾,有意在牺盟会中使用大量叛徒干部,压制共产党员。如何对待叛徒,就成为对中共政策水平的考验。1942年12月,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起草党内指示,总结概括情报工作的政策,明确提出:“对于叛徒,除罪大恶极者外,在其不继续反共的前提下,予以自新之路;如能回头革命,还可予以接待,但不准重新入党。”中央政策解除了下面的顾虑,牺盟会中的共产党员注意团结争取过去的叛徒,两股力量联合对付山西的顽固势力,有效地控制了牺盟会和山西新军。

连叛徒都可以使用,情报工作还有什么禁忌!延安的情报、保卫部门思想活跃,展开关于反间谍方针的讨论。边保的布鲁提出“化敌为我,化我为敌”,中社部的陈龙、慕丰韵等人有不同意见。敌我之间的利用关系,不一定能实现完全的转化。后来,这个方针确定为“化敌为我服务”,决定大胆使用国特反正分子和可用的嫌疑分子。边保还提出“重拉比重派”、“重内比重外”、“重上比重中下”的情报组织建设方针,强调重视拉出来、强调重视建立内线、强调重视上层。

思想一解放,工作就活跃了。中情部与各分局社会部大胆开展工作,积极在敌特机关内部建立特情力量。

正在西安建立秘密电台的王超北,遇到一个线索。1941年,地下党员武少文告诉王超北,老相识李茂堂希望重新为党工作。李茂堂和王超北都是大革命时期的中共党员,后来都被敌人逮捕,王超北出狱后重新接上组织关系,李茂堂却自首留于中统,两人分道扬镳。身在中统的李茂堂,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抗日战争爆发后,正在中统兰州站工作的李茂堂急切找党,就委托表兄武少文来找王超北。王超北即将此事向西安八办请示。经延安同意,由王超北联系李茂堂。

为了更好地为党工作,李茂堂争取从兰州调到西安,任中统陕西省室副主任。从此,陕甘宁边区当面的国民党特务机关,在核心位置埋藏一个共产党特情!统管对边区特务活动的天水行营“党政军特联会报”,会议记录一次不落地送到延安。延安还有了中统的密码本,漫天飞舞的中统密电,将机密情报白送中共情报部。

进入中统高层的李茂堂,了解到国民党高层“朱系”与“CC系”的矛盾。抗战初期,朱家骅任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长,任用亲信王季高为陕西省党部主任委员,这样,CC派在中央组织部的徐恩曾和陕西党部的杨大乾、李犹龙等人十分不满。王超北、李茂堂与潜藏在国民党陕西党部的中共情报员陈子敬暗中商议,决定利用敌人内部的矛盾,夺取更高的权力。

国民党陕西省党部召开年会之际,李茂堂带头向王季高发难,质问为什么扣押给上级的报告。不等王季高回答,早已埋伏在门外的CC派人马一拥而入,锁上大门,切断电话,围殴上级领导!省党部主任委员王季高、组训处长翟绍武被部下打得鼻青脸肿,无路可逃。打够了,李犹龙才出来解围。中央组织部长朱家骅闻讯大怒,一状告到总裁处,蒋介石亲自下令,李茂堂被戴上手铐脚镣,专机押送重庆。CC系早有准备,陈立夫、陈果夫也向蒋介石告状。官司打下来,陈果夫接任朱家骅的组织部长,谷正鼎接任王季高的陕西省党部主任。CC派大获全胜,在西安为李茂堂召开庆功会。论功行赏,李茂堂被任命为中统陕西省室主任、西北局专员,掌握了陕西中统的最高权力。中共情报部门这个内线力量打入的层次可是够高。

国民党在西安有多个集中营,专门收容中共地下党员和奔赴延安的青年学生。在国共合作的局面下,国民党没有理由继续关押,可又不甘心放虎归山。身为国民党陕西省党部主任委员、党政军特联会报秘书长的谷正鼎,设计了一条毒计:派遣一个叛徒,以苦肉计方式取得难友信任,而后策动大家逃跑,再由监管当局借口制止越狱打死全部犯人。

集中营里来了一个新犯人,这个犯人多次带头顶撞监管当局,多次受到严刑惩罚,俨然敢斗分子。一天,周围的警戒人员突然不见了,此人振臂高呼:“同志们,机会来了,逃啊!”就在他带头爬上高墙的时候,难友们把他拉下来,一顿臭揍,当场毙命。逃犯被犯人打死,监管当局也无计可施。谷正鼎吃了一个哑巴亏,却不知害己的正是亲信李茂堂。

中统对边区的谍报工作缺乏成绩,谷正鼎面子上很是下不去。李茂堂又自告奋勇,亲自到延安走一遭!

李茂堂在延安受到中共中央情报部的热情接待。中情部考察认为,李茂堂虽然曾经自首,但没有出卖组织,现在又有突出贡献,决定发展李茂堂为“特别党员”。亲自批准李茂堂入党的毛泽东笑道:“两个主任介绍一个主任入党。”

第六章 反间谍与反间计中统特务头子变成中共特别党员(2)

可不!介绍人罗青长是中社部一室主任、汪东兴是二室主任,发展对象李茂堂是中统陕西省室主任,三个主任身任国共两方的特务头子,却都是中共党员!

中情部部长康生也高兴地宣布任命:王超北为西安情报处处长,李茂堂为西安情报处副处长。

平安回到西安的李茂堂,又受到中统上级的嘉奖。中统始终不知,自己的陕西省室负责人,隐蔽身份却是中共特别党员、西安情报处副处长!①指挥间谍战的主将变成对方人马,《苦肉计》的剧本演成《蒋干盗书》,深入虎穴却送去一个虎子,中统对延安的间谍战完全失败,而且败得糊里糊涂。一生矢志反共的中统局局长徐恩曾感叹,抗日战争导致国共合作,给共产党带来起死回生的机遇。

岂不知,机遇也是创造出来的,好政策才能带来好机遇。正是中央确定的“化敌为我服务”的正确方针,使得中共情报部门得以在敌特机关之中建立重要的内线力量,取得谍报斗争的主动权。

军统也使用了大批中共叛徒,其中有的是真心诚意投敌充当爪牙,多数是脱党(失去联系)却并没有出卖过组织,还有少数是冒充“叛徒”打入军统。②间谍与反间谍,情报战错综复杂,谁的政策活,谁的手段多;谁的手段多,谁的战果大。

第六章 反间谍与反间计“夫妻间谍”

中统重用李茂堂,本来用于侦察陕甘宁边区;可是,中共却逆用李茂堂,反过来侦察中统。从专业角度说,这是一个“反侦察”的成功案例。

向敌方派遣间谍,同时反对敌方派来的间谍;又要针对敌方的反间谍措施而采取新的间谍行动,同时继续反对敌方间谍的新行动……间谍战争的复杂程度,一般人难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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