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生存手册》第276/291页
陈云正哼道:“你也说,那是曼曼的心意,你的呢?”
白术故意愁眉苦脸的道:“小的跟着苏姑娘,没少跑腿,可一来苏姑娘正是用钱的时候,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呢,小的脸皮再厚,也知道孰轻孰重,是以总不好意思张嘴讨赏,二来小的一心替苏姑娘办事,没少拿自己的银钱打赏旁人,哪还有余力攒银子孝敬六爷?”
话没说完,先把陈云正逗乐了,道:“你这小子,还敢跟我哭穷呢,谁不知道你也是个敛财的好手,正好打发你去曼曼那,把你从前不是正道来的银子都花到正道上去,你还敢抱怨?别以为你虚张声势的喊两声我就会把你的银子替你填上,我现在可比你还穷呢。再者说了,孝敬我的就只有银子?若你眼皮子如此浅,倒是我白白高看你一眼了。”
白术情知算计不过陈云正,只得摸了摸鼻子,乖乖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纸,递过来道:“这也不算是小的自己的意思,提前给苏姑娘看过了,她还夸小的绘的不错,很有天分呢。”
白莪探过头来看,见陈云正将纸展开,是张地形图,上面绘着山形、地势,包括河流、房屋等等,旁边标注着小字,倒也还算清显清楚,白莪自认是个外行,也看明白了这就是苏姑娘所在皇庄周围的位置。
陈云正摸着下巴瞧着,一边瞧一边沉吟,白术便不敢再打扰。
这会儿便听着门外有动静,却是个女子的声音:“奴婢是奉了老爷、太太、奶奶的吩咐来请六爷的。”
白术虽说有些日子没在府里了,对这声音却不陌生,微一蹙眉,便朝着白莪做了个口型:锦缎。
锦缎是文氏身边的贴身陪嫁大丫头,白术和白莪对她不陌生,知道她最是谨慎不过的性子,从来不像锦绣那样张狂,便是说话也一向细声细气,从来都是与人为善,没打过文氏的旗号欺压过人。
可今天明显声气不大对。
若不是对她的声音熟悉,倒叫人误会是锦绣来了。
陈云正比他二人反应都快,先把图纸收起来,随便扯了本书放到眼前,这才朝着白术白莪二人示意。
白术便站到一旁,白莪迎出去,道:“谁在外面喧哗?”
果然是锦缎。
她喝斥的是门口的小厮,等到见了白莪,灯光照耀下,白莪清晰的看到了她脸上的释然和轻松,收敛了刚才轻狂的神态,行了一礼道:“六爷可在?奴婢是来请六爷的,晚宴早就开席了,就等着六爷一个人呢。”
白莪粗声道:“六爷才回来,衣服刚换好,正打算去呢。”
他说不来冷嘲热讽的话,就算对锦缎有什么不满,也不会宣之于口,可他也不是个好通融的人,这意思便是没打算让锦锻进去见陈云正。
锦缎却是毫不犹豫的道:“能不能让我见见六爷?”她面露焦急之色,道:“是关于六爷的,至关重要的事,白莪大哥,恳请你通融通融。”
白莪有点犹豫,继而想,横竖六爷就在这里,见与不见,全凭六爷做主。当下便道:“你在这等着,别乱走动,我去回禀六爷一声儿。”
陈云正无可无不可,便叫锦缎进来。
锦缎一进门便跪下了,道:“六爷,奴婢求您救命。”
这话说的不明不白,陈云正也没心思兜搭文氏身边的人,便淡淡的道:“你若做了错事,只管求你家奶奶去。”关他什么事。
锦缎看一眼白术和白莪,以头触地,言词恳切:“奴婢求求六爷,如今能救奴婢命的,只有六爷一人了。奴婢死不足惜,可奴婢还要奉养家中母亲,请六爷开恩。”
陈云正不为所动。不说他怀疑锦缎的居心,便是背主求荣的事,他便看不上。是,但凡人都有私心,可为了自己的私心,并不是卖主求荣的借口。他还是没什么感情的道:“只怕我爱莫能助。”
锦缎看陈云正并不热心,心里冷的跟一坨冰似的,连磕了几个头,只喃喃的道:“六爷开恩,六爷救命,不是奴婢私心背主,实在是,六奶奶她,她对苏姑娘心存怨恨,如今又和三爷……”
白术打了一个激灵,莫名的就觉得有些不祥,当下一扯白莪,对陈云正道:“六爷,小的们出去瞅着,看别有粗心的小厮再哪里照顾不周,大过年的走了水就不好了。”
陈云正也知道这是借口,当下便微一点头,由着白术拽着白莪出去,带好了房门。
锦缎垂头,不敢看陈云正,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也能感觉到他的冷意。
陈云正只说了两个字:“说吧。”
第321章、成全
白莪缩着头,站在院子外边跺着脚,问在一旁神情十分严肃的白术:“你不是四下里瞅瞅,看有没有粗心的小厮照顾不到会走水吗?站在这干吗?便是守着院门,也该找个暖和点的地方……”
白术摇头叹气:“打小咱们就在一块,也没觉出你傻来,怎么越长你越憨啊?”
白莪气愤的瞪白术。说他傻,他还要感谢他啊?
白术再摇摇头,道:“算了,傻人有傻福,知道的越多,对你越没好处。你就这么稀里糊涂着得了。”
白莪要说话,白术道:“别跟我说话,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白莪慽了一声,也只得继续缩着脖子陪白术在这冻着。白术说的没错,他俩是打小一起在六爷身边长起来的,虽然白术机灵,自己憨厚,但白术从来没算计过自己,是以他相信白术第一对六爷好以外,自己绝对是第二个。他不会害自己,既是他要在这冻着,那便听他的就好了。
白术心里跟一团火似的,火焰都能喷出三丈远了,他哪里还有心思想着是不是冷。他不敢说自己有七巧比干玲珑心,但一向比较敏感。锦缎的反常,不是一星半点,而且她也没有要故意遮掩的样子,反倒是故意把自己的把柄送到六爷跟前。
再结合她的话:六奶奶,对苏姑娘心存怨恨,原因呢?自然是六爷对苏姑娘的一番苦心被她知晓了。她怎么知晓的?三爷。三爷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难不成,他们两个合伙,给六爷戴了一顶绿帽子?
否则还会有什么样的大事能让一向谨小慎微的锦缎不顾十几年的主仆情谊,竟然要来求六爷保全?
一旦那种丑事被掀开,六奶奶生死不说,但她身边的锦绣和锦缎是一个也逃不掉的,就算是杀人灭口,遮掩事实,她们两个也是首当其冲。
如果真是这样……
白术不自禁的开始咬牙切齿,他替陈云正恨啊。一恨文氏不守妇道,竟然耐不住空闺寂寞,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二恨陈云方不知人伦,猪狗不如。从前就想方设法要算计苏姑娘,可苏姑娘心志坚定,根本不上他的当,他现在又把主意打到了文氏身上。
按说文氏也是堂堂相府千金,眼皮子就这么浅,便是要红杏出墙,也该找个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怎么偏偏就找上了三爷呢。
白术很想抽自己。他也知道六爷对文氏始终不热络,但终归夫妻一场,六爷现在年纪还小,与苏姑娘藕断丝连,一时撇不开,若是以后老爷、太太都回心转意了,又有峻哥儿,六爷和苏姑娘未必就不能在一起。
文氏既是对六爷有意,这点度量不该有吗?这几年的时间等不得吗?她口口声声说是因着喜欢六爷才下嫁,那干吗这么快就把六爷扔到脑后了。
白术在这心潮起伏不定,陈云正却听完了锦缎含糊不详的告密后,沉静的反常。锦缎道:“奴婢,一经察觉,便吓的半死,怕知道的太多,死的越快,因此只一味的躲避着六奶奶的近身事务,可……可最近,六奶奶似乎觉察到了奴婢的反常……奴婢思来想去,只好来求六爷……”
陈云正嗯了一声,道:“保全你一条性命倒也容易,可你就不怕求错了人,我恼羞成怒之下便将你处死灭口?”
锦缎咬唇不语,可神情坚毅,竟似前思后想过多时一样,很是坚持的道:“奴婢不后悔。”她不是没有犹疑,可她冷眼旁观,能瞧得出来陈云正对苏姑娘的那番情意,说是情比金坚,也不过如此吧。一个不管世事如何变迁,却依然对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保持着一份矢志不移的感情,这样的男人,总是可信的。
可如果她投靠错了人,那便是她的命了,是她活该,但她现在,已经无论如何不敢再相信文氏。
如果文氏当真可靠,顾念着从前的情份,便是她随便乱点鸳鸯谱,让自己嫁给哪个管事以拢络人心呢,锦缎也是愿意的,起码能过上平定的小日子。可文氏现在的做法简直和疯了一样,她不顾人伦道德,不顾女子的清闺荣誉,不顾兄弟是否反目,不顾人言人语,竟明目张胆的陈家三爷厮混在一起,这算什么?
陈家老两口可还在呢,陈云正也还活着。
不管是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陈三爷和文氏他们两个是指定没有好结果的,可六奶奶现在压根不在乎。
她简直到了有恃无恐的地步。
锦缎想不明白,文氏这份有恃无恐的底气到底来自哪里。
还有锦绣,她现在已经完全成了文氏手里的傀儡,任她摆布,全无廉耻,竟然心甘情愿的沦为了陈云方的玩物。锦绣本人更是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甚至还耽于其中,自以为乐。
看着他们三个这样,锦缎便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走,除了逃开这一群疯子。
她只是个小婢女,又是文府家生子,她抵抗不了家大势大的文氏,更不可能私自逃跑,甚至为了保全家人,必要的时候,她连自己的命都得牺牲。
所以锦缎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她找上陈云正,好的话可以保全自己和家人,不好,也不过是自己一个人死罢了。
陈云正冷然的笑笑,道:“既如此,我便成全你。”
锦缎呼出一口气,诚恳的磕头:“奴婢谢过六爷的救命之恩。”
陈云正摆摆手,道:“我救你,不是因为你向我告密,也不是因为看你可怜,只是……”他垂眸盯着地上的锦缎,勿自冷笑。
不分等级,不分贵贱,总有人自重,而有的人自轻自贱。他很欣赏文氏,纵然两人没有夫妻缘分,他也想给她留个清白之身,随将来事了后再嫁,谁想她竟然不领情,还自甘堕落。她以为她和三哥勾搭成奸,便是对自己的侮辱么?
这个世上绿帽子固然羞辱,可若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他一点都不在乎。从前还觉得和文氏不是不可以凑合,可现在,他只拿文氏当了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女人,随她怎么折腾,她羞辱的都是她自己。
锦缎还肯有一点畏惧之心,还有一点良知,还有一点清醒,尚未和文氏同流合污,就冲着这点,他也愿意救她一救。
陈云正很快叫白术进来,指着地上的锦缎吩咐道:“不经允许,擅自出入我的外书房,以下犯上,实属不赦,将她拉出去直接打死。因着大年下的,死在院里不吉利,你只管把她扔到城外去。”
白术吃了一惊。锦缎再对六爷不敬,可也罪不致死,且不说年三十的,死人伤人都不吉利,就说这锦缎是六奶奶的陪嫁丫鬟,六爷要处置,也该先知会六奶奶一声。
白术越发觉得刚才自己的猜测猜中了事实,一时替陈云正十分的委屈和愤懑,同时也恨锦缎。人都这样,噩耗传来,怨恨的不是始作俑者,倒是这传达噩耗的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