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生存手册》第34/291页


可谁知这麻雀不大,却最是气性大的鸟,不吃不喝,每天就是乍着翅膀在笼子里上窜下跳,也不管撞到哪,也不管翅膀上的毛掉的哪儿哪儿都是,更不管头上爪子子都洇了血。
三哥陈云方便道:“都说麻雀气性大,圈养是指定养不活的,要我看就是欠揍,拿小棍抽它几十回它就老实了。”
也不知道是陈云方抽的管用了,还是这麻雀蹦?的累了,不吃不喝的饿乏了,果然当天夜里没动静,可到底还是一口水不喝,一口食不吃,没过两天,呜呼去了。
陈云正还为此懊恼了一回:笼子上粘的都是麻雀毛和血,脏兮兮的,倒可怜他花了将近一两银子买的这鸟笼子。
这才叫吃鸡不着反蚀把米,跌足捶胸,把白术骂了个狗血喷头。
也正因为此,他把这件事记得犹为清楚。
鸟儿不通人性,可也知道疼,被人狠抽一顿就老实了失了灵性和活力。那么人就更知道疼了,更知道趋利避害了,这曼曼是不是也是被打的心有余悸,从此以后只是一只没精打彩的笼中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萎顿死去?
曼曼原本就在纠结,要不要违逆他的意思就此跑出去。
可他毕竟是主子,又一向霸王惯了,是家里宠出来的说一不二的臭脾气,万一自己惹恼了他,他可是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不比陈夫人好歹还要找个仁义道德的借口。
要不就两眼一闭签了再说?
横竖这种狗屁生死状,只要不进官府备案,是没有法律效力的。
见他走近了,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害怕起来。他才是个八岁大的孩子啊――
曼曼要哭了。她好歹也是个大人,不说身负十八般武艺,可也自诩心理素质一流,怎么到了这个破时空,面对着一个才八岁的熊孩子,怎么自己就什么都不是,如此无力,只能坐以待毙,任人鱼肉了呢?
她站住脚,紧紧攥着拳头,略微俯着头戒备的盯着陈云正,笑的比哭都难看,道:“我,我签可以,可总得让我瞧一瞧上头都写的是什么。”
陈云正的心上就跟被谁捏紧了一样,疼的钻心。他又想起那死时一身斑斓的麻雀来。早知道它会被吓死,他先一步放了它就好了。
这个苏曼曼,其实,也可以放了的吧。
不过,她说不定比那只小麻雀要强上千倍万倍,再等等,如果她真的不适应,那,再放了也不迟。
陈云正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将纸递到她跟前,道:“行,你瞧吧。”
曼曼伸手要接,陈云正一躲,道:“你确定要签?可别说我仗势欺人。”
这熊孩子。伸手就是同意签了?明明就是仗势欺人,还假惺惺的一副慈善嘴脸。曼曼只得伸手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
她的眼睛瞪的极大,从纸上挪到陈云正的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陈云正很骄傲的挺直了胸脯,好像这样就能拔高了个子。他还很坚决的点点头,表示曼曼可以再自信一点,她看到的绝对没错。
曼曼的拳头松开了,脸上露出一个竭力隐忍的神情。
陈云正有些紧张的道:“你,你不会是要哭吧?”
曼曼别转了头,连肩膀都耸动了,一抽一抽的,很像是在竭力忍着泪意哽咽。盯着曼曼的背影,陈云正紧崩的神情终于有些松懈地,露出一个孩子才有的无措。
怎么办?曼曼竟然哭了?
可是她为什么这么伤心呢?要不要因为她的伤心就改变他的初衷呢?娘总说她心思太深,他太小,把握不住,可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曼曼对他是真心实意的,他没瞧出她有什么别的心思来啊?
就瞧她这一身衣饰,哪里像个通房?大哥那院里有大嫂打理,不愿意落人口实,春纤她们几个的衣服首饰虽说不是十成新,可也都是大嫂的衣服,能差到哪去?就算是姨娘吧,也不过如此了。三哥那院没有女主人,但三哥也没少倒饬她们,各个看上去也光鲜无比。哪一个都比曼曼强,他其实已经算很亏待她了,就是因为怕她得寸进尺,洋洋得意,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陈云正犹豫良久,才下定了决心,一握曼曼的胳膊,强扭着她转过来,道:“哭什么,又不是真的生死状。”
等到转过来,陈云正一看曼曼的脸,哪有一星半点的泪痕?甚至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都没有一点伤悲,竟是满满的笑意,此时遮掩不住,唇角上翘还没放下来呢。
陈云正气的一跺脚:“苏曼曼,你敢耍小爷?”好像也觉得自己是虚张声势,根本吓唬不住苏曼曼,陈云正捋胳膊挽袖子就欺身上前,看那架势像是要打曼曼。
正巧秋棠和秋云进门,瞧这架势吓一跳,慌忙上前道:“六爷,您这是怎么了?要做什么?”
陈云正没处撒火,见她二人上前,气的一人给了一脚,踹在两人小腿上,身子一歪就摔在地上,他犹自不解气,哼道:“滚,小爷做什么,也是你们问得的?”
曼曼见陈云正不分青红皂白,抬脚就踹,不由的就生出了唇亡齿寒,物伤其类之感。她纵然不想做圣母,这秋棠、秋云分明就是陈夫人派过来的眼线,主要目的还是临视着自己是否规矩的,但她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顺势矮下身子跪到地上,道:“错是奴婢的错,六爷要罚只管罚奴婢,扯上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陈云正怒道:“不罚你?你想的倒美,签字画押!”
曼曼只得站起来,在那张纸上按了自己的手印,陈云正朝着她三人喝道:“都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去,不经我召唤,谁也别到我跟前来晃悠。”



第53章、认命

曼曼的日子又轻松的简直无聊了起来。
陈云正还是如从前一样刁蛮任性,但服侍他的人多,倒也不是非她不可。但每天晚上雷打不动小半个时辰抚琴,小半个时辰下棋,还动辄就阴阳怪气,话里带刺。
从前咏芳还羡慕她,如今倒只剩幸灾乐祸:“还只当是个好差事,可原来却是个出气筒,不知道六爷从哪受的气,回头倒都撒到你身上了。”
曼曼倒是不甚在意。
一是陈云正实在太小,她好歹也是成年人,真论起来,做他阿姨都够了,况且他也不过是脾气难测了点,嘴巴恶毒了点,她意志强大,皮糙肉厚,被骂几句也掉不了几块肉,因此倒也没有怨言。
只是有点不习惯。
要不怎么说人的习惯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呢。
她已经习惯了和陈云正和平、和谐的相处,突然之间他就疏远冷淡,她就跟一脚踩空一样,摔了个囫囵的跟头,没有一点受伤,但就是浑身酸疼的难受,又找不到根由,满心里空落落的。
她当然不承认自己会和陈云正之间有什么超乎寻常的感情,但人和人在一起,总会有情份,就这样不明不白,一句话都不说就把她踢开的做法还是挺伤人心的。
不过这是早晚的事。即使不是现在,也会是在将来,与其等到感情深厚了再被人重重踹之,曼曼倒乐间早早的就分开,也可少些心头的不舍和痛楚。
况且,新的习惯总是在旧习惯的尸体上建立的,人的适应性又那么强,她也一定会适应的。
春纤倒是常来看曼曼,间或是春薄、春醉或是春情陪着她一起来。
咏芳也常常跟着在一起说说笑笑,只是送走了春纤等人,便嗟叹着跟曼曼道:“还是春纤她们几个命好。”
人都是寂寞的,曼曼也不例外,因此不管咏芳是抱怨也好、羡慕也好、讽刺也好、含酸也好,她都只是听着。大不了爱听的时候听两句,不爱听的时候不插话就是了。
听她话里话外,大生羡慕之心,便道:“倒是我连累了你,要不然,说不定你就分到大爷或是三爷身边了。其实现在也不晚,不如你求了太太,另寻个出处吧。”
人各有志,等到过了年,咏芳也就十三岁了,虽说还小,可这个时代的女孩子都早熟,也是豆蔻芳华的年纪,怀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让她陪着自己跟着喜怒无常的陈云正,实在是有点不公平。
咏芳咬唇半晌,眼里便涌起了水雾,道:“还是姐姐肯体谅我,这话也就是姐姐说得,若是别人,我只当她是没安好心了。既然当初太太做主,把分到六爷身边,只怕我这一辈子就都只能这样了……我,我也只好认命罢。”
说着认命,到底还是哭了出来。
曼曼骨子里还是没那么驯服,不由的轻笑道:“认什么命?太太知道,六爷知道,你我也都知道,什么通房,那就跟个笑话一样,等到六爷大了,只怕你我都是要寻借口打发出去的,与其你在这自怨自艾,不如多讨好讨好太太,说不定她一念之仁,就应了你的请求呢?”
咏芳挨着曼曼,忍不住放了悲声,道:“我知道不如姐姐心志坚定,可是我越来越害怕,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每天我都担惊受怕的……”
曼曼物伤其类,只拍了拍她的肩,叹道:“谁让你我生来就低人一等呢?”
说是反抗,多么简单。这可是几千年的累积起来的封建大山,规矩制度已经缜密到了没有一点漏洞的地步,更何况只是她们以一己弱女子之力?想要捍动这座大山,何其难也。
不过曼曼还是劝慰着:“人总得往好处想,往以后想,谁也料不准以后的事,你只要踏踏实实,谨谨慎慎的,就算是太太,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挑出你的毛病来的。以后总有机会……”
咏芳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总之慢慢坐直身子,用帕子拭了泪,在清凉的风里,心情倒渐渐好起来,挨着曼曼说府里的隐私。
“你别瞧着春纤几个衣着光鲜,可其实日子过的也不易。大奶奶是个面上慈和的人,可私底下对大爷把持的十分紧。从前都是她安排,春纤一个月也不过才有两三遭能近大爷的身。后来倒是放开了,她们四个轮流着侍奉大爷,但还是大奶奶说了算……听说前些日子春薄挨了好一顿打。”
说到这咏芳一咬唇,看了一眼曼曼的神色,才又续下去道:“虽不如太太罚你时那样人尽皆知,可春薄却差一点就死了。我后来瞧过,她的指甲缝里都是淤血,饶是这样,还必须每天做上四色上佳的针线……”
曼曼还头一次听说,不由的寒毛倒立,盯着咏芳磕磕巴巴的道:“你,你是说,大奶奶对春薄用了私刑?”
咏芳不以为意的道:“大奶奶想要对付春薄,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给春薄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往外乱说,我借故拉着她的手要看,她吓的跟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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