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生存手册》第46/291页


咏芳一挑眼,做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来,道:“你又何必说这种话呢?当日的把柄,如今于我来说可算不得把柄了。什么得偿所愿?这本就是太太的安排,没道理六爷偏宠你,我们就活该被撵出去尽皆打死。”
曼曼不愤她的颠倒黑白,目光清冷的迎视着咏芳道:“这话我不明白,什么叫当日把柄?你既问心无愧,又何必心有?i?i?”
咏芳一掀唇角,笑道:“何必再装?当着明人不说暗话,那日水榭之外,假山石洞旁边,你敢说你没在?”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曼曼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咏芳得了三爷陈云方的仗恃,自然不怕清算当日之事。可做坏事的又不是自己,没道理自己还要心虚:“那假山石洞,我也不知道走过多少遭,白天路过,晚上也曾偶然走到过,这有什么不对吗?”
又不是当人对质,咏芳还真不在乎说出实情,便笑道:“没什么不对,那日晚间,是我和三爷头一次共赴阳台,好巧不巧,竟让你做了这个见证人,你说是不是天意?也许正是因为姐姐做了这个见证,三爷才不愿意负了我,我应该好生谢你才是。”
曼曼微沉了脸,道:“也许是天意,但不是我的本意,我倒要问问,既然你敢做得,为什么不敢承认,反要把莫名其妙的罪名栽赃陷害到我身上?”
如果不是陈云正竭力维护,这陈府里,或是这尘世间,哪还有叫苏曼曼的人存在?
咏芳呵呵一笑道:“谁让你不识抬举?三爷看中了你,是你的福份,你偏生不肯逢迎,非要装出一副贞洁烈女状,没的让人恶心讨厌。既然三爷得不到,自然也没打算让旁人得到,不亲手毁掉,怎么能如得了他的心愿?你要怨,也该怨三爷,最好亲自质问三爷何以因爱生恨,却怨不到我身上。”
曼曼真是觉得咏芳和陈云方都够无耻的了,就为了这么个狗屁不通的理由,就想方设法的要坏她名声,取她性命吗?
摇摇头,曼曼道:“我不懂得什么叫福份,从打进陈府那天起,从我决意选择了六爷那一刻始,我就没再想着别的去处,旁人的爱也罢恨也罢,跟我有什么相干?没道理因为谁的爱我便要逢迎,因为谁的恨我便去求死。冤有头,债有主,我与你们无瓜无葛,你口口声声叫着我姐姐,却在背后对我下黑手,实在是不可原谅。”
咏芳翘起唇角,实在忍俊不禁,道:“我来可不是负荆请罪来的,也不是来求得你原谅的,不过是顾惜着从前的一点情分,来看看你,顺便问问你可曾后悔?三爷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到了这个时候,还愿意给你一个台阶,只要你愿意,他一定会对你疼宠有加。六爷懂什么?那不过是个毛孩子……”她一指心口窝:“只有三爷才能给你这里的快乐和幸福。”
快乐,幸福?
曼曼只觉得好笑:“有劳惦记,但我没这份奢想,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从不觊觎。”陈云方已经有了那么多的通房,还要勾引咏芳,可见不是个长情的,就算不薄情,可也是个滥情的,自己脑子进水了才会飞蛾扑火,不要命的往他跟前扑。
再者,就算她的眼睛长的脚底下了,也实在没觉得陈云方到底哪儿好?论能力和本事,他不及大爷陈云端,论俊美可爱,他远不及陈云正,说破天,也不过是个才情平平的富家公子。还远远不值得一众女子前赴后继的去博他的宠爱的地步。
咏芳轻叹一口气。真是不同于从前的小丫环,就是连叹气都叹的这样婉转:“既然你自己放着康庄大道不走,那我也没办法了,你既然愿意在这过苦日子,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她环顾着整个院子,幽幽的道:“这里越发冷清了,没有人气儿的地方,就是大白天,也觉得阴森森的,哪像清凉居,从早到晚,都是热热闹闹的。”
曼曼也环视了一回这院落,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倒觉得,热闹有热闹的好处,冷清有冷清的好处。”
咏芳便把视线落到曼曼的头上脸上身上手上,轻叹道:“都说六爷还小,不懂得男女之情,我从前还总不信,如今看倒是真的,你瞧瞧,这院里就剩你一个了,他又那么疼宠你,竟也不知道好好打扮打扮你。”
曼曼只觉得好笑无比,不由的反问咏芳道:“他为什么要打扮我?我不过是这院子里的一个丫环而已,他是主子,我又不是他的门面。况且人言可畏,三人成虎,疼宠之类的狗屁话,我劝你还是要莫要轻信的好。女人都是爱自欺欺人的,也往往总愿意把事情往自己期待的方向去想,可这世间就是这么冷酷,别等着凉水灌头了才晓得自己当初有多幼稚。”
曼曼就是忍不住要打击咏芳。她以为她打扮成这样,就是陈云方疼宠她吗?他今儿能打扮她,自然明儿就能打扮别人,在他看来不过是养眼而已,未必倾注了多少感情在其中。
咏芳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故意要歪曲,道:“那你为什么不自己争取呢?既然你也知道韬光养晦,选择了对你最有利的六爷,为什么不抓着这个有利的机会,却放任你自己默默无闻,任凭他对你不闻不问?”
曼曼:“……”
她很想问一句:你是真的在为我考虑吗?
咏芳似乎把她的沉默当成了动摇,继续游说道:“你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难道就不想继续让自己保持着这份年轻和漂亮吗?老天给了你这份优越的资本,你不好生利用,不是辜负了老天的一份好意?如果你不能抓住离你最近的男人的心,你迟早会被他像丢一件破衣服一样的丢掉的,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咏芳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哪个女人不爱美?女人的青春才几年?如果这个时候你不好好表现,再过几年,你就开始老了,他的身边会有更多比你年轻比你漂亮的女人,你也不想辛苦悲惨的过完下半辈子吧?就算你没想着做他的正妻,也没想着做他的姨娘,可你难道就不想带着一部分积蓄离开他好好的过日子?他不会无缘无故的给你银钱,你能拥有的,不过是他心情好的时候打赏给你的首饰衣料……”
曼曼忽然恶劣的截断了咏芳为她所勾勒的美好前景,好吧,或者说如果她不这么做会落到的凄惨结局,不过实质都是一样的,曼曼反问咏芳:“你为什么会懂得这么多?不会是,这些都是你的血泪教训吧?”


第069章、互掐

咏芳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曼曼视若无睹的道:“你真的很快乐很幸福吗?为什么我觉得你的外表和你的心内形成了如此强烈的反差?如果你真的快乐,为什么在你的脸上只看得到呆板和木讷?如果你真的幸福,为什么在你的眼里看不到生机和平和?”
咏芳恼羞成怒的道:“你胡说什么,我当然快乐,当然幸福,三爷对我很好,比对任何人都好?你眼睛是瞎的吗?你没瞧见,这头的金钗、这身上的衣服、这耳坠、这绞丝金镯,都是三爷新近叫人专门替我量身订做的……”
曼曼却只是打量着,摇头,道:“到底你有多没安全感,才让你把一身的家当都穿戴在身上?到底你有多自卑,才打扮的如此花哨只为了吸引人的眼光?到底你家三爷有多浮浅,才会让你代替他来炫耀?或者,你袖子里还揣着白花花的银子?”
咏芳脸色苍白,腾一下站起身,带翻了小杌子,又是不可置信,又是被窥破秘密的恐慌,指着曼曼道:“你,你疯了,你简直是胡说八道,你敢诬蔑三爷,你敢轻视我?你,你简直……”
曼曼抚额,盯着从咏芳袖子里滚落下来的两锭银子,露出一个很尴尬的笑。她不过是诈了咏芳一下,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揣了银子来。
她还真是幼稚单纯的可笑,看似用尽心机,其实也还只是个孩子而已,被陈云方哄的团团转,三言两语,就误以为他是她可以托付的终生良人,为了他,便不顾道德伦理,不顾世俗规矩,不顾情分,就这样气势汹汹的来讨伐自己。
手段还这样拙劣,底气又这样不足,被人戳中心事就跟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就炸了窝。陈云方怎么就想到用她这杆枪来诱惑自己,来挑拨离间她和陈云正呢?
曼曼都不稀罕痛打落水狗了,只淡然的朝着咏芳道:“很感谢你代三爷来看望六爷,等六爷回来,我会代为转答三爷的盛情,这里简陋,又没有和您相应身份的人来待客,我就不留你了。”
她连不送都欠奉,径自搬了杌子回屋。
咏芳又气又窘,又羞又恼,呆立了半晌,只得弯腰拣了地上的银子,喃喃道:“是我错了吗?真是我错了吗?我又哪里错了?”
她死死咬着唇,还是忍不住呜咽出声,手心里紧紧攥着这两锭银子,哭的不能自已。
门口停着一辆车,陪同咏芳前来的夏烈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见她身形狼狈的出门,就露出了不耐的神情:“可以走了?”
也不等她,径自上了车。
小丫头偷偷打量了一眼咏芳,不敢吭声,只是乖巧的搬来了长条椅,扶着咏芳上车。
夏烈坐在马车里,一边磕着瓜籽,飞快而又利落的吐着瓜籽皮,道:“擦擦眼泪吧,丑死了,可惜了你这身衣服。”
咏芳受够了夏烈刻薄的语言,可似乎习惯了骂不还口,竟也没有还嘴,而是默默的拿帕子拭净了脸上的眼泪。
马车嗒嗒前行,车里一片宁静,夏烈突的把瓜籽扔回陶罐里,对咏芳道:“我就说你是个蠢的,听信了夏娆那小蹄子的话,现在后悔可也来不及了?清凉居有什么好?哪里有六爷这里清净自在?偏你不安份,如今又落了什么好?”
她把视线落在咏芳平坦的小腹上,不屑的道:“你妄想三爷会允许你把孩子生下来?真是蠢的不可救药。”
咏芳眼中闪过一抹痛楚,猛的扬声道:“别说了,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可我早晚还会有三爷的孩子的。”
夏烈毫不掩饰的嗤笑道:“我多嘴,你就当放屁得了。”
咏芳气的哽住,反问道:“你还说我?你还不是一样整天缠在三爷的身边,千方百计的想要分宠?”
夏烈还是一脸不屑,只是微微抬起下巴,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茫然,却很快的笑了下,道:“不一样,我是心甘情愿的把身子给三爷的。”
咏芳气的差点哭出来:“我一样是心甘情愿的。”而且还是两情相悦。
夏烈挑起眼皮瞄了咏芳一眼,嗤笑道:“我的心甘情愿,泛指任何人,而你的心甘情愿,泛指任何诱惑。”
咏芳怔了,她忽然记起陈云方的指控:“稍微一勾引你就上钩,给你点好处你就脱裤子,不是贱是什么?今天你能背叛小六,明儿个就能背叛我。我给你十两银子让你抛弃一切跟着我,就能有人给你一百两银子来谋害我。”
咏芳心口一疼,绞成一团,血肉模糊的,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哪儿疼。
这么说,从头到尾,都是三爷指使夏娆故意来和自己套近乎,故意用衷情来引诱自己,其实他根本对自己没兴致,根本没什么喜欢,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都是一场利用。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她是那么喜欢他爱他,他说什么她都愿意去做,就算明明看出来他是故意想要借一场激烈的欢爱逼她打下孩子她也认了命,可他怎么能这么待她?
怪不得他对自己总是忽冷忽热,怪不得他从来都是阴阳怪气,讽刺她对他有所求,怪不得……他根本没想着把她要到身边来,根本没想过要这个孩子,更别说以后的孩子。
咏芳恨恨的掐着自己的手心,近乎绝望的朝着夏烈道:“你,你都知道是不是?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
都不是好人,夏娆不是,夏烈也不是,陈云方就更不是了。她们怎么能这么残忍的戏耍自己的感情?都是同样的身份,为什么没有一点感情?她们不予同情倒罢了,竟然如此冷酷的看着自己在泥潭里挣扎,还不吝啬的痛踩一脚。
她们到底是不是人哪?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夏烈轻笑一声,反问咏芳:“我为什么要提醒你?你是我什么人?别跟我来那一套姐姐妹妹,我没有姐姐妹妹。”
咏芳张口结舌。
夏烈看不惯她那傻样,别转了头道:“是你自己的错,你怪别人有什么用?夏娆不是没勾引苏曼曼,她怎么没上钩?是你自己贱,就别怪别人轻贱你。”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贱人,我是真心喜欢三爷的。”咏芳哆嗦着喊道:“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还不是一样张开大腿奉承三爷?不是三爷还有别人,要说贱你和我一样贱。”
夏烈也不生气,点点头很真诚的道:“我再说一遍,还是那句话,咱们不一样。不进陈府,我就得进青楼,一双玉臂千人枕,那是命,我没得抱怨,我也心甘情愿,可那不是我的本意,如果我有的选,我比苏曼曼还能坚持,比断臂保节的柳氏还要贞烈。可你不是……”她再次打量了一回咏芳,很肯定的总结道:“你就是个贱人。”
“我――”咏芳气的哆嗦起来,死死的克制着才没举起手去打夏烈的冲动。夏烈是她们之中最为烈性的一个,直接的近乎粗鲁,泼辣的近乎野蛮,她心情好时,在陈云方的屋里能叫的近乎浪荡,可她心情不好时,又惨叫的跟杀猪一样,对陈云方都是又抓又挠又打又掐又咬,完事后房里都跟遭过强人洗劫一样惨烈。
连陈云方对她都有所顾忌,更别提旁人了,她可是豁的出去连命都不要的主,咏芳自认不是她的对手,徒然自取其辱罢了。
可咏芳不甘心,她为自己辩解:“我有什么错?家里穷,否则怎么会落到要卖儿卖女的地步?既然进了陈府,就注定了这样的宿命,为了让自己过的好一点,我有什么错?三爷也罢,六爷也罢,都是爷们,我怎么就贱了?”
夏烈撩起车帘望了眼窗外,自言自语的道:“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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