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生存手册》第66/291页


曼曼的日子一如从前,她除了给陈云端打打下手,算算帐,多少也算长了些见识,有意无意的便也打听些出府之后的事宜。
陈云端倒也没瞒着,直言道:“只要你拿了卖身契,留下也好,出去也罢,一切随你意愿,老爷和太太不会过于为难你,陈家一向也算善之家,你与小六儿又并没有实至名归……”
曼曼犹豫了半天才问:“那个,不是说,还有婚书之类的,该如何销毁?”
陈云端愕然了一会,毫不掩饰的笑道:“没有婚书。”
他想起陈云正吓唬苏曼曼的那番话来,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她还信以为真,瞧她那惶恐的模样,只怕这些日子以来没少为这件事纠结吧。
曼曼气红了脸,在心底把陈云正骂了个狗血喷头,他那么小竟然敢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但没有婚书这玩意,她也就轻松多了,只要她能攒够二十五两赎身的银子。
曼曼所有的人生目标就只剩下了这一个,她要攒钱,她要为出府而努力。
陈云正这一走就是半年。
每个月都有书信来,是直接送到陈云端手里的。别人只当他们兄弟感情好,也只有陈云端知道这位六弟的心思。
每每家中上下阅遍了陈云正的书信,陈云端便交到曼曼跟前,道:“你给六弟写封回信。”
陈云正的书信渐渐自成风格,时常说些出外游学时的风景、民俗、趣事,再就是说些自己的生活琐事,文风诙谐,用辞简练,难得的竟有一股洒然飘逸之风。
曼曼难免要掠上几眼,竟有身临其境之感。
但她不傻,让她代笔可以,可让她代写回信,门儿都没有。她铺好了笔墨纸砚,定然十分郑重的坐到陈云端对面,道:“奴婢准备就绪,大爷请吩咐,奴婢也好给六爷回信,免得他在外思家心切,多有惦念。”
总之他不说,她就不写,曼曼严格把自己定位在代写书信的先生之上。
曼曼基本上忠于陈云端的口述,不加一点主观、感情,写完了还要给陈云端过目,态度十分之谨慎,生怕会把她扯进去一分一毫。
陈云端同李氏说起,道:“我如今是真的看不明白了,小六儿他们俩这是要闹哪样?”
李氏对曼曼虽然并未完全去除戒备之心,但有茶浓不住的在一旁劝着,又有春纤、水纹等人在陈云端身边严防死守,她也勉强安了些心,况且她再度被诊出了喜脉,又没有多事的徐妈妈在一旁阻隔他们夫妻相聚,陈云端又时常肯同她说些私密话,心胸倒不似从前那狭獈,还能说笑:“六弟要闹哪样,只有等你亲自问了他才知晓,只是就他那傲气的小性子,只怕闷在心里发了霉他也不会吭一声儿吧。”
陈云正对苏曼曼执念之深,让李氏感佩,同时也替他叹息。不是苏曼曼多不好,而是她那样的身份,注定是不可能跟陈云正在一起的,陈云正迫不及待的想要长大,表现出他的能力,可越是这样,越会让他们两个越来越远。
陈云正却没有什么表示,仍然按步就般的每月一封家书,就仿佛毫不知情是曼曼代笔,书信的口气也越发随意,不似诚惶诚恐的向父母兄长禀报,而有点像夫妻间的喋喋絮语。
这一去,就是三年。
对于曼曼来说,这三年没有什么可值得称道的大事。生活总是有小矛盾、小争执,也总是有明争暗斗,冷嘲热讽,但都伤不到她的筋骨。
如果非得说有什么事的话,那就是她的初潮终于来了。
赎身的银子也攒够了,她有些雀跃的等着三年期满。
还有就是,陈云正以十一岁的年纪,考中了秀才,这几乎全县为之轰动的大事,陈家更是连放了几天的鞭炮,摆了十几天的流水席,陈老爷乐的合不拢嘴,把县上所有稍微有头有脸的人都让回陈府奉为座上宾。
但陈云正没回家,即使他几乎成了全县读书人的荣耀和榜样,可他没有一点得意和骄矜的意思。从书信里得知,他和几位同窗去了京城,自然还是打着游学的旗号。横竖他不缺银子,又不必侍奉父母,倒也游哉悠哉。
曼曼有一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欣慰。当然她也不过就是那么随意一想罢了,附赠着对他绝对的祝福和对自己绝对的自嘲。
她绝对不会把陈云正的上进归为自己功劳,也不会对她和他的未来报什么期许,只不过,毕竟曾经相识一场,得知他平步青云,越来越好,总比听说他失意落魄要好的多。


第093章、欲加

曼曼最近十分焦虑和紧张,下意识的,看着陈云端的时候就有些焦灼。她与陈云端日渐相熟,已经颇有几分默契,陈云端还从没看见过她这样失态过。
知道她不会开口,陈云端狐疑的看向曼曼,果然她总是第一时间挪开视线,极力压抑着自己心情的波动。
曼曼没法不焦灼,她很想问陈云端:你老婆到底什么时候把卖身契给我?
越是到了最后几天,她越是有一种不安定的感觉,这几天更是左眼不受控制的狂跳。曼曼不是个唯心主义,可她一向知道自己运气不佳,没办法不把自己和厄运连在一起。
终于忍无可忍的时候,她找了个陈云端不怎么忙的时间,乘着奉茶的空,问陈云端:“大爷,奴婢的卖身契,三年之期已经到了,不知道大奶奶什么时候比较有空闲?”
陈云端明了曼曼的意思,他对于她迫不及待的要离开抱着漠不关心的态度,说白了就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因此道:“这个,我也说不准,毕竟这是后院的事情,除非不得已,我是不插手的。”
李氏终于如愿以偿的给陈家生下了嫡长子,如今都两岁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了有了仰仗的缘故,她对陈云端后院女人的态度宽松了许多,在春纤和水纹相继有了身孕之后,她大度的把她二人抬成了姨娘。
两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恭顺和忠心,相继生下两个女儿,并没有多大改变。陈云端对他后院的女人们的态度没什么改变,春纤和茶浓对李氏的态度没什么改变,就是院子里年轻的婢女们也没什么改变,好似没人多羡慕春纤和水纹的命运,到了适龄的年纪,大多投亲靠友的选择了出嫁。
李氏也成熟了,相较于从前对陈云端固执的爱恋,现在只有更游刃有余的平和。
相较于李氏的转变,陈云端没什么变化,除了容貌上的成熟,做事风格的稳重,以及越来越明显的这个时代男人的特点,他的三观和从前没什么变化,或者说他正稳健的按照小时候形成的三观一天天迈入成熟。
因此他说这话时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但凡是归清雪院的女子,都是李氏的份内之职。女主内,男主外,他分的很清楚,如无必要,他也没有想越权的意思。
曼曼对李氏就疏离的多,毕竟一年到头,两人几乎没有相交的时候,李氏既然打定主意不找曼曼的麻烦,曼曼更不会主动把自己送到她跟前去讨嫌。她之于李氏,不过是寄居的一个丫头罢了。
所以曼曼婉转的想要通过陈云端试探一下李氏的态度,只不过失败了而已。
今年的曼曼已经过了十六岁了。就如同蜕变一样,她出落的一天比一天美丽。关于她的去留,已经不是李氏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
李氏也在发愁,她跟茶浓商量:“六爷临走前特意交待,要把曼曼的卖身契再拖延三年。我原以为他怎么着也能回来一次,所以便答应了这个顺水人情,谁知道他竟在外面耽搁了,现下三年之期已到,我可怎么回绝苏曼曼?”
茶浓早嫁了人,现在是李氏身边的管事娘子,见李氏这样郑重其事,便笑道:“不过是个顺水人情,您既答应了六爷,总不好反悔,那就再拖一阵子好了。您不是已经给六爷送信儿了吗?他怎么回的?”
李氏道:“还能怎么回,拜托我再延三年。说的容易,可借口难找啊。你没瞧出来苏曼曼那劲头吗?她是一门心思的想离开。”
茶浓现在想开的多了,笑道:“苏曼曼还是天真幼稚,就是那种没受过苦,没吃过亏的人,所以才一门心思的对外面的世界抱着幻想,真要把她放出去,不出两天她就得后悔,跟着六爷还能亏了她不成?依奴婢看,奶奶想要拿捏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李氏笑笑道:“毕竟不是正经八板的清雪院里的人,做出点什么来,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吗?也不知道六爷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轻了重了,不是怕将来落了埋怨?”
茶浓想了想,道:“这倒也是,过轻了,只怕不能打消苏曼曼的想法,过重了,又怕六爷回来心疼这位苏姑娘,反倒落您一身不是。要不……”
茶浓低声道:“就让水凌多用点心思?”
茶浓是想让和曼曼同住的水凌把曼曼攒的银子偷出来。没了赎身的银子,看苏曼曼还有什么底气。
大不了过了这个关口,再找机会把银子还她就是。
李氏咬着牙想了想,道:“先叫水凌过来问问再说。”
水凌却大摇其头:“不是奴婢不肯应承,这苏曼曼鬼灵精着呢,她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压根也不在房里放着。她的箱子奴婢平日冷眼也瞧过,除了换洗衣服,还有几件奶奶打赏的不怎么值钱的首饰,一吊钱都没有。奴婢也问过她,她说她横竖也没什么负累,就把银子都托人存到票号里了,就连票根都在大爷手里存着呢。”
李氏和茶浓互看一眼,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苏曼曼是冷情薄性,倒未必有多少心机,但可见她对谁都是不信任的。
一计不成,茶浓再想一计:“到了这会儿,大奶奶再不然跟大爷挑明了说吧,横竖是六爷的托付,大爷也不好袖手旁观,不如请大爷出手,随便挑个曼曼的错,不轻不重的罚她一回,先过了当前再说……”
陈云端很为难,他自然不在乎一个小丫头的命运,所以让他违背本性栽赃陷害,他有点犹豫。李氏见他这模样,不禁也叹道:“妾身也不愿意,曼曼不管怎么说也是好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若是因此蒙上了污点,就是将来六弟再有什么想法,只怕也难了……要妾身说,其实送曼曼姑娘出府也没什么要紧,顶多派人多注意照拂也就是了。”
陈云端还是有点犹豫。如果真像李氏说的,把苏曼曼送出去,由他派人一手照管,也不是不行,但迟早会被人知道,传来传去,还得传成是他养的外室,于他大有妨碍。
三人成虎,到时候骑虎难下,他还是为难。
纠结了好几天,陈云端还是点头应了。
曼曼很快就因为失误惹了大祸。
帐册上有涂改的笔迹,盘点到最后不多不少差了二十五两银子。陈云端倒并没说什么,只是命几位帐房先生加紧彻查。
曼曼被暂时送进空房,由府里的两个力大的婆子看管,只等着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但很快有流言传出来,说是曼曼吞了这二十五两银子要为自己赎身。
曼曼也在懊恼到底是哪儿出了错,可听到婆子转述这流言的时候,反倒平静下来。这本来就是一个陷阱,如果从前她还怀疑自己有八成错,现在可以毫不犹豫的确定她一点错都没有。
到底是为什么陈云端要这么陷害她?
春意浓里,陈老爷和陈夫人相对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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