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功舞》第1123/1139页



每当她这样笑的时候,贺孤生总要怀疑她是故意的。一手抓起她,他不管颜少倾在凤尾山等得发黑的脸,嘴里说出简单的两个字――

「回家!」

「喂!告诉我君知到底在哪里?喂!你们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颜少倾的声音在后面大呼小叫,他的轻功虽佳,却终是逊色了那么一点点,追不上贺孤生。

两边等他的人都绝尘而去,树后终于缓缓步出一个人,青衣随风而飘,长发披散。

他自嘲而又苦涩地一笑,望了一眼自己的手。当日他狠心离她而去,是不愿让她平白牺牲,无论如何,为了她为他拼死的情,他一定要活下去,原本立下心在报复过一切之后,就立即随她而去。谁知……

举起袖子略略遮眼,他闭上眼睛,不知道日后究竟会是怎么样的下场――他是一个坏人!是个坏人啊……

突地,一只信鸽自空中飞下,落在永琏的肩上。

闭着眼睛的人,眼都不睁地伸手摸下那只信鸽,从它的腿环上取下一个东西,握在手里,对着长空低声喊了一句――

「阿弥陀佛。」

第七章

飞鸽传来的,是这个月朝廷兵将调遣和牵涉朝局的大事。永琏看着,若是四年前,他必然会对信上的内容充满兴趣,但如今,他耳边总是响起那傻丫头天真直率的声音,夺去了他所有的心神――

君知留下来好不好?我们大家都很想你,我也很想你……

他眼前仿佛看见了品安坊的书库里,那傻丫头从书架上跌下来的样子,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他已经很多年没这样笑过了啊!

我等你好久好久了,你回来了我好开心啊!

「傻子……」他在山顶喃喃地说,一时竟忘了手里正握着牵连军国大事的机密和动向。

「今年八月,皇上要陪同皇太后先去木兰而后去避暑山庄,各位为狗官贪吏所苦多时,亦有不少忠良为当朝所害,皇上出宫是大好机会,我们决定就在木兰下手。」一群作布衣蒙面打扮的人,在凤尾山上的山洞里集会,一个身材瘦小的长胡子蒙面人缓缓地说:「今年来降朝廷的蠢货不少,据传来的消息,这里头至少有一支队伍存着和咱们一样的心,都是要藉机行刺的,只是,暂时还不清楚是哪一支……」

永琏也作了布巾蒙面打扮,不言不语地听着。突然,那长胡子向他望来――

「太子爷,咱们狐夜盟当初起事的时候,答应过你只乱朝而不举事,杀贪官酷吏而不谋反,但是如今形势不同,若有外盟相助,凭狐夜盟的武功实力,要弑君并非不可能,如果咱们成功,那天下就是你的了,凭太子爷的才智人品,若为国主将是大清之福!」

「正是,太子爷这几年带着我们杀官救患,才智武功大家都是佩服的……」

「正是正是……」

永琏没说话,好像一句句都听进去了,也好像一句句都没有听。

永琏冷笑,当初这群人聚集在一起,是因为有对朝廷相同的恨,这些人的兄弟亲友多因朝廷而屈死,所以聚在一起做些暗杀贪宫、报复仇人的事。

但今日狐夜盟的实力陡增,他们的心就不再那么简单,就开始想皇帝、想天下、想河山了,他们断没想过,他们商量要谋害的,是他的皇阿玛。虽然他恨他,却没恨过他这几十年为帝的成就。

皇帝并不好做,能做到像他这般,已经算不错了,虽然他恨,但他只想让皇阿玛尝试众叛亲离、被人遗弃的苦,所以他这几年设下圈套,挑明了那些皇子、后妃,巧笑倩兮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心思,相信这几年,皇阿玛的心里也不好过。

对永琏而言,那些恨如此也就足够了。他不希望皇阿玛死,纵然永琏变成了魔,做尽了见不得人的事,但他还是不想看见人死。

他死过一次,知道从棺材里爬出来,是怎样令人颤栗的感觉!

这些人的心已经被那些想像中的前程迷住了。永琏蒙面巾之下的嘴角挂着冷笑,他们盼着他弑君然后登基;或者是他弑了君之后,别人再弑了他去登基,无论怎么想,这些人都是一肚子猪油心肠的蠢才!

河山不需要易主,百姓不需要另一场流血,即使当今皇上驾崩,他们也仍然只是一群草寇,帝位自然有皇上的后继者来担,没有人会承认他们的!

何况――那是他的皇阿玛,无论他曾多么恨他,他还是他的皇阿玛。他不想见人死,自然更不想见自己的皇阿玛死。史上为谋帝位而血肉互残的很多,但,他永琏就是没那份心!

自头顶两刀之后,他的心已一片苍茫,幸好还有一个信着他、等着他的傻人儿守着他。为了她那份傻傻的心,他即使不能变回她执着的那个君知,也至少守着自己的一点纯良,不做出灭绝人伦、祸乱国家的事。

「太子爷,我们决定在木兰下手,你可有什么意见?」长胡子和众人商量了许久,沉声问。

即使他真有什么意见,也是不会被听进去的!

永琏冷冷一笑,「没有。」

品安坊

夜里,永琏再一次来到盼儿的房门外,透过窗棂,他可以清楚望见那傻丫头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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