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猫》第36/51页
“好吧。”
李庸出了那家旅馆,没有回家。他去了单位,找书记批条,从财务部门借了三千元钱。他家有一个存折,是定期存折,现在取不出来。借了钱,他就到街上转悠。天快黑的时候,他才回到家里的大门口,坐在台阶上等待大师到来。他开始想象石先生的师父到底会用什么东西驱逐恶鬼。女人的指甲?玻璃片?红矾?三样东西肯定是生活中常见的,可是,他就是不知道。为此,他就要支付三千元钱的信息费。这就是技术的价值。三千元钱,几乎是李庸的全部积蓄。不过,三千元钱买条命,也值了。
暗淡的暮色中,有两个人顺着胡同走进来。李庸眯眼望过去,是石先生和师父到了。两个人走到李庸跟前时,李庸早就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那态度就像农村来的绝症患者面对大医院的主治医生。出乎李庸预料,那个师父并不是个老头。他三十多岁,看起来年龄比石先生还小。他个子很矮,很壮。他的神态竟然很和蔼。他也背着一个和石先生一样的帆布包。他笑吟吟地问李庸:“你就是李庸?”
“啊,就是我。”
“噢,没事的,别怕。”
石先生恭敬地问师父:“现在就开始吗?”
师父点了点头。
石先生指着大门,对李庸说:“你把门打开吧。”
李庸就打开了门。
师父接过了他手上的一串门钥匙,然后,伸出双手,慢慢推开那扇黑漆大门:“吱呀——”
尽管这个师父好像很泰然,但是,李庸却看出他在假装镇定。朝这个充满鬼气的院子望进去,李庸的心“怦怦”猛跳起来。师父高抬脚,轻落步,走进了院子。
李庸刚要跟进去,石先生拦住了他。
“你不能跟着。”他低声说。
李庸停下来,愣愣地看他。
“我也不能进去。”他又说。
师父迈着猫步走到屋前,无声地打开门,走进去,又把门关上了。
李庸抻着脖子朝窗里看。天已经有点黑了,那窗子黑糊糊的。师父没有打开灯。石先生在李庸旁边焦急地踱着步。
过了很长时间,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
“你师父会不会被那个……”
石先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氛肃穆到了极点。李庸再不敢吭声了。这时候,黄秉仁的媳妇扭扭搭搭走过来。
她停下来,看了看石先生,又看了看院子里,问李庸:“你家里怎么了?”
李庸伸出食指“嘘”了一下。然后,朝旁边指了指,示意她走开。
黄秉仁的媳妇迷惑地离开了,走出很远还不停地回头看。
突然,房子里传出一阵激烈的打斗声。有奔跑声,有撞击声,有喊叫声……好像那个师父在逮什么动物。那动物很大,“扑棱扑棱”在奔突,在挣扎,在翻滚,在反抗……或者好像是什么动物在逮那个师父,他在逃窜,在狂叫……李庸呆了。
石先生紧紧盯着窗子,一动不动。过了大约五分钟,那声音一点点平息下去……终于恢复了死寂。门开了,那个师父步履踉跄地走出来。他站在李庸面前的时候,李庸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好像刚刚得了一场大病。
“驱走了?”李庸问。
“驱走了。”师父一边说一边把那串门钥匙交到李庸手里。
“他还会不会回来?”
“不会了。我已经让他变成了一股青烟,永远地消失了。”
李庸紧紧盯着师父的眼睛,有些不放心。师父的眼睛看着别处。石先生在一旁看李庸。李庸一下想起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沓崭新的人民币,递向师父。
“师父,谢谢你啊。这点辛苦费,你拿上。”
师父没有说什么,伸手就把钱接了过去。他没有直接揣进口袋,而是数起来。他数钱的动作很慢,很笨拙。好不容易数完了,他好像不放心,朝手上吐了一口唾沫,又从头数起来。
李庸尴尬地等待着。这一刻,他突然对这个阴阳先生有点不信任了。终于,师父把那沓钱放进了帆布包里,说:“现在,平安无事了,你放心进去吧。我们走了。”
说完,两个人就走了。他们走出胡同,拐了弯,不见了。李庸朝院子里看了看,还是有点心虚。终于,他心一硬,走进去了。
进了三天未归的家门,他打开灯,四下看了看。他感到有点奇怪——师父在里面折腾了半天,屋子里却没有丝毫变样。他又朝屋角看了看,那个洞还在,黑糊糊的。恶鬼已经被驱走。李庸感到极其疲惫,他关了灯,一头就栽在床上。
蒙蒙眬眬中,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响了一下。他睁开眼,借着幽暗的月光,朝地上看。地上趴着一只猫。它冷冷地盯着李庸。李庸的骨头一下就散了架。
他看不清它是不是那只苦猫。他感觉不像。因为苦猫每次出现,总是站着,而这只猫趴着。也就是说,这只猫也许是黄太,也许是朱环,也许是贾增,也许是李立春,也许是石秀水,也许是李桂枝……他马上感到他的三千元钱打了水漂。
石先生没说错,“邪不压正”不是绝对的。没有任何法术可以治住这个东西。他坐起来,想开灯。趴在地上的猫“刷”地就钻进那个洞里,不见了。他打开灯之后,在床上傻傻地坐着,万念俱灰。忽然,他迸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猜想来,他竟然被自己吓了一跳:这地下埋的是不是朱环那个死去的前夫呢?接着,他就想起有一次那只苦猫在撕咬那张合照……他马上肯定了他的猜测。蒋柒曾经说,有一个秘密,很多人都知道,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这个秘密一定是关于朱环前夫的!
九命猫[29]
●“那天,你对我说,有些事别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27 秘密更深了
李庸恐惧至极。他的心开始一阵阵抽搐。他圈定了朱环的前夫之后,才感到真正接近了秘密的边缘。他和朱环生活了五年,他们一起说笑,吃饭,吵架,做爱……而那个人一直在他们的地下冷静地躺着,一双呆板的眼珠缓缓地转动……他生于龙年尾,蛇年头,生于两年之间的那个黑夜的零点。他父母可能把他的属相定为蛇,因为这个生日大;也可能把他的属相定为龙,因为龙是十二属相里惟一的神物……其实他属猫。
他死了后,朱环为什么把他埋在了这个房子的下面呢?他是死于车祸吗?蒋柒一定知道真相。
李庸慢慢走出门,径直走向蒋柒家。蒋柒家还是没有人。他又去了她的发廊。发廊没有顾客,窗帘已经拉上了。蒋柒一个人在,她正在扫地。“是李哥啊,快进来。”
李庸就进了发廊的门。
“理发吧?”
“不。蒋柒,我来跟你聊一聊。”
“你坐。”
李庸坐在了沙发上,蒋柒搬个椅子坐在了他对面。发廊的灯光都让人感到困倦。地上有很多头发。
“你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蒋柒的眼里一下就挡上了窗帘。她透过那层窗帘看着李庸,等待他的下文。
李庸继续说:“你和朱环是好姐妹,你一定知道很多事。”
蒋柒含蓄地笑了笑,说:“你是她老公,我知道得再多,也不会比你多啊。”
“虽然我跟她一起生活了五年,但是我并不完全了解她的事。”
“李哥,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蒋柒,我现在很危险,你要帮帮我!”
蒋柒想了想,说:“李哥,这样吧,今天你问什么我说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假如,有的事情,我知道,但是你没有问,那我就不主动告诉你——行吗?”
“好吧。”
“你想问什么?”
“你知道欧利是属什么的吗?”
“属……虎。”
虎离龙和蛇都很远。
“他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蒋柒怔了一下,说:“车祸。”
“真是车祸吗?”
“应该是吧。”
“你能不能跟我讲一讲那场车祸的经过?”
“他搭一个货车去山里收皮张,结果,那辆货车翻进了山沟。司机没死,他倒死了。”
“他活着时,和朱环的感情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