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牧云录校对版作者管平潮》第156/212页


  “真地没有。”
  月光中,少年伸手搂住少女的香肩,凝视着她的泪眼,半含戏谑地说道:
  “你的牧云哥哥,本领这么大,能是一般人吗?因为你是公主,我是小民,从此就躲着你,装着不认识,害怕被你轻视,那还是我张牧云么!”
  牧云虽然带着笑说话,却是吐露着心声:
  “你是公主又怎么样?所有人都说你的坏话又怎么样?对我来说,我所知道的你,就是那个值得我喜欢的月婵而已。只要你的人没变,我的心就不会变!”
  “哥哥……”
  忽然听得从牧云口中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公主一时间都愣在那里。等转过弯来,她便蓦然满心如有热流激荡,还有千百道细微的闪电在肌肤上跳舞,整个心魂都开始震颤,简直要神魂颠倒!如此感动,以至于“呜”地一声,她埋首在牧云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月色如水,清风徐徐,碧云月丘之前,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穷家小子,就这样搂着公主的千金之躯,在她耳边小声地安慰:
  “不哭,不哭。我知道,你以为我不高兴,其实我只是在想,喜欢自然喜欢,但以后若跟了我,我们能做什么呢?你现在贵为公主,可以做很多大事,可我呢,只是混口饭吃,虽然近来有些起色,但真要做什么,还没想好呢。”
  “我不管,”公主稍住哭泣,颤巍巍地说道,“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做什么,我都跟着你!”
  直到今日,公主才突然明白,作为一个女子,幸福很简单,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听他的话,跟着他做事,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好吧,既然这么说,我张牧云以后也不好意思做那些没出息的事啦。再怎么说,也要做上一两件配得上公主名头的事!”
  明月之下,碧云丘前,磊落跳脱的少年,对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做出了很认真的承诺。
  如此之后,牧云便送她回长乐宫去。毕竟,更深露重,又见她情绪波动,牧云恐她邪魔入侵,着凉生病,便劝她早点回去休息。女孩儿倒是情意绵绵,流连忘返,犹不愿回,费得牧云好一番哄劝,这才一起依偎着回长乐宫而去。
  回去后,公主自去云涛阁中安歇,牧云则在她安排的凝光阁中休息。
  长乐宫凝光阁,是一座三层的楼阁,就在云涛阁不远,中间只隔着一座小花园。凝光阁飞檐挑脊,雅韵十足,三楼的寝室也颇为洁净,陈设典雅,牧云看了,十分满意。略作洗漱,他就让公主派来服侍他的宫女出去,然后也就吹熄了宫灯,脱衣上榻,闭目冥神,准备睡觉。
  而在宫女走之前,已在屋角的铜鹤炉中点上了甜香。据她说,这香还是用怀梦草的香料做的,闻起来十分惬意舒适,催人入梦。这时,那悠悠的怀梦香烟就从铜鹤的长嘴中缭绕而出,氤氲满屋,不用多久,牧云便昏昏沉沉,很快便要沉入那黑甜梦乡中去。
  只是,就在这时,在这幽沉夜色笼罩下的凝光阁里,竟然有一只白光凝成的仙鹤,振翅如雪,神神奇奇地飞进了窗牖里!它翩然飞临了牧云的床榻前,到了近前,这只悬翱半空的光羽之鹤忽然间大放光明,照得这黯淡的凝光阁里顿时光辉如昼。
  “谁?!”
  原本已快睡着的少年,被这光华刺到眼睛,猛然一惊,蓦地坐起身,喝了声是谁――却看见这只光之白鹤正翩跹飞到一室上空。
  乍见奇景,牧云猛地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却不料这白光之鹤忽然口吐人言,宛如女子的声音,细呖呖说的却是一首古风的诗歌:
  “河之桥,行与子同高;
  河之鸟,飞与子同翱。
  怀哉怀哉,子从予归哉!”
  说完,这白光羽鹤在空中盘旋了三周,便顺着阁楼的楼梯,朝楼下飞去。
  “我不是在做梦吧?”
  牧云狠狠地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没想到用力过猛,疼得“哇咧”一声叫出声来!
  还在忍痛迟疑,却见那羽鹤在楼梯上下蹁跹飞翔,口中又吐人言道:
  “张氏少年,且随我来;张氏少年,且随我来。”
  “好吧!”
  “也不怕你把我吃了。”
  眼见得这光之羽鹤白光圣洁,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想想又在皇宫,能有甚事?牧云便迅速穿衣,双脚在榻前划拉几下,找到自己的鞋子穿上,便跟着这夤夜而来的白光羽鹤一起下楼,迅速没入到浓重的夜色中去――牧云也想看看,自己初来乍到,便有人用如此高明的法术引逗召唤自己,究竟会发生何事。


第5章 千鸟秘境,揽韶光之在望
  洁白的光鹤上下翩跹,总在牧云前面一两丈的距离飞舞。当牧云随着它下楼,出了门之后四周的夜色仿佛一下子浓重。月光隐退,夜雾迷蒙,深沉的夜色好像涨潮的海水,将周围的景色一齐淹没。
  缤纷的羽鹤仿佛有着某种魔力,感觉并没有跟着它走多久,便已经茫然辨不清四围的景色。正在诧异,想寻找天边被云翳遮挡的月光,却忽见引路的白鹤蓦地散碎成千百朵光片,粼粼地消融于夜色。目光追随着破碎的光鹤,牧云发现在它消失的地方,有一人冷冷站立。
  牧云第一次见到少师,怀疑那对面是不是竖着一座白玉雕像。这个身材修长的俊雅男子,一动不动地站在花圃那边,一身白袍,面沉似水,冷峻的面容反射残月微光,散发出只有青水白玉才能发出的光辉。这样的人物,外形奇俊,风骨凛冽,只看一眼,便让人终身难忘。
  而再多看两眼,牧云便看见他的右脸颊上,有一道一寸来长的疤痕。这疤痕细微而狭长,直从腮上挑入眼眉,便将这本应俊美非凡的男子,勾勒出几分阴冷邪气、狂野不羁的意味。
  在这样寂静的秋夜,看见这样一个人物,若非牧云看到他身后那千百缕随风飘舞的银色长发,还真以为自己只不过碰上皇宫花苑中的一座白玉雕像。
  “你是谁?”
  牧云眼神十分警惕。
  “……”
  一言既出,这白袍银发的男子却依旧只是看着他,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反应。
  “喂!你是活人吗?”
  这人看来真像个玉雕,牧云心里有些发毛。忐忑之际,不免声音更大。他叫道:
  “刚才那只白鹤,是不是你招来的?”
  接连发问几句,换来的却依旧是沉默。
  “原来真是座玉雕。看走眼了看走眼了,还以为是出气儿的大活人呢!哈,哈哈!”
  见这人只管不作声,牧云便哈哈一笑,索性逗弄一句,转身便想走开。
  只不过,戏谑一句,正想走开,牧云却猛然听得身后传来一身轻微的破空之声――历经几次生死磨难,牧云临敌经验已然今非昔比。此时这锐物破空之音甚是轻微,但听在牧云耳中,却宛如惊雷一样!
  “呀!原来是杀手!”
  牧云大骇,想转身迎敌,但冥冥中已瞬间判断,自己此刻转身只有死路一条!他本能地身形一轻,似逝水,若晚风,轻轻地朝旁边一歪身子,便听得“咻”一声锐响,那兵器已然从自己耳边呼啸掠过!
  饶是避过,牧云仍是一惊,眼睛不由自主一睁,正瞧见一团白影正站在自己现在面前――原来正是刚才那个默不作声的白袍男子,已经站在自己的对面。不用说,刚才施袭之人正是他!
  “是什么兵器?”
  牧云下意识朝这依旧冷冷然的男子手中看去,却见他右手二指间只拈着一根一尺来长的细软草茎。
  “难道……”
  正似乎想到什么,冷不防对面这宛如玉雕的男子又动了!“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正是此人绝妙诠释。方才静如雕塑,此刻暴起发难,却衣发皆舞,整个人瞬间飞起,就好像一只从空中扑袭猎物的白色巨雕,又朝牧云狂暴袭来!
  在这次对面攻袭之中,牧云终于看清,他手中那根硬如铁、锐如矛,泛着微微的碧光犹如绝世神兵之物,正是刚才那根软塌塌的细软草茎!
  来不及惊异,这支细草化成的神兵,现在正朝牧云面目刺来!
  面对如此出神入化的攻击,牧云知道惊惧无用,反倒放松心神,再次深吸一口气,顿时身躯一轻,宛若化身流水,又似秋叶拂风,这身躯好像被草茎刺来之时带起的风息,轻轻地吹到一边去。
  “嗯?”
  这一回,见牧云再次避过自己的攻击,这个本来好似古井无波的银发男子,眼中也禁不住流露出几分惊讶之色。正有些犹豫,不知自己是否还要继续攻击,却不料牧云这边低吼一声,手中忽已凭空凝出一支冰剑!寒冰凝成的剑器,映着此刻露出云层的月华,正是寒光夺目!
  原来这时牧云也动了真怒,顿时那泼性也发作起来,口中喝叫一声,便见得平地飒然飞起一道寒冷剑光,映着皓白的月华犹如银河倾泻,直朝白袍男子狂飙而去!
  就如刚才牧云冥冥中的警觉,这银发男子的心头也猛然升起奇怪的念头。这样的念头,已有多少岁月未曾有过?这一时竟如此强烈!他这猛然浮现心头的意念是:
  “难道我这心魂,就要从此寂灭?”
  原来少年曾在生死关头悟通的空明逝水之剑,蕴含溟海水神真法。当年犹然冰水交替,似有还无,只不过是技艺莫测;此刻通悟多时,已臻化境,则无即是有,有即是无,透骨的寒意犹似万年的冬寒,在清冷的夜空凝成实质。冰光飞舞的轨迹之上,天空中数亩方圆大小,竟已飘起了鹅毛大雪!
  “莫非我少师,今夜要寂灭此处?不……千鸟秘境!”
  这位叫少师的神秘男子,当陷入对自己而言已十分陌生的生死之境,也决然施展出自己平生的绝技!
  当呼号出带着自己远方家乡之名的古术,猛然这秋夜刹那变成春景!方才还是月光朦胧,转眼竟是艳阳高照;方才还是秋叶凋零,现在却是草木葳蕤!陷身于明媚的春光,别有洞天。当那一道饱含杀灭之意的冰光飞来,却有无数青碧的枝叶从旁伸出,用千百道生机盎然的青藤柔条前仆后继地挡住这少年一往无前的肃杀之剑――冰光幻灭,少年身形顿挫;那千百道枝条也仿佛舍生取义的勇士,一瞬间被极冬之寒斩断了生机。它们枯槁委顿,散落成无数的残枝败叶,零零落落飘散在少师召唤出的千鸟之森的秘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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