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牧云录校对版作者管平潮》第166/212页


  “鬓边芳草杯中湿,雨后青山马上晴。”
  “好句,好句!”
  牧云读了两遍,也摇头晃脑,赞美两声。在皇宫中这样优雅的环境里,从乡村来的少年这些天里确实大受熏陶,其文才竟和他前段时间法术的进步一样,颇有提高。
  立在亭中,看着雪越下越大,白雪飞舞,似已在面前织成厚厚的白羊绒帘栊;这样的雪帘被寒风吹着,不停地在牧云的眼前飘荡。看着这漫天飞舞的大雪,牧云在心中想道,这样时候外面那些行人,想必早就和自己一样,找个亭子或者檐下躲避。也只有这三个疯玩的女孩儿,依旧不知疲倦地在大雪中追跑笑闹,浑若无事。
  而倩女窈窕,那追逐笑闹之际,身姿灵动婀娜,笑语玲珑如歌,便又是大雪中的别样风景。牧云立在清霁亭中,看着白雪与美人相映成辉,想起些前尘往事,再看看眼前,犹如梦幻,便一时都有点呆住了。
  正当默然静立,欣赏世间难得风景之时,却听得风雪中有人叫了一声:
  “牧云小友,你也在此地赏雪么?”
  牧云闻声望去,却见一人长裳大袖,在飘雪中彳亍而来。不用等他走近看清,看他那脑后那千万丝飘逸的银发,牧云便知来者是谁。
  “少师前辈,有事来宫中吗?快来亭里避避雪吧!”
  “好!牧云,别再叫我前辈了,你我称兄道弟即可。”
  说话时,少师踏雪无痕,已飘然来到清霁亭中。这时再看他身上,虽无斗笠蓑衣,身上却几乎没有什么雪花或者湿痕。
  少师来到亭中,略和牧云寒暄几句,又扭脸看了看雪里那几道欢动的身影,便对牧云真心赞道:
  “牧云老弟,你这运道真是绝佳。妖侍、魔宠,多少修道之人梦寐以求之事,却都被你占着。更何况,连公主也对你倾心,真是要羡煞那些俗世男子!”
  原来这些时日里,少师和牧云不打不相识,已变得十分投契。虽然年龄差距不小,但已似忘年交,在好几次的长谈中,各自已互相说了不少本人的事迹。当然这妖侍、魔宠之说,乃是牧云承继上回在委羽山中的托辞,以免另生不必要的枝节。这些托辞,牧云多说上几遍,感觉自己都开始有点相信了。而绿漪和幽萝则早就欢天喜地地接受了这样虚幻的事实:能侍奉仙师左右,自然是绿漪夙愿;而望文生义,幽萝听哥哥竟然亲口说自己是他的魔“宠”,则管它什么宠,只要心爱的哥哥很宠自己就行!
  不过现在听少师这么说,牧云的脸还是一红,想了想便道:
  “少师兄说笑了。这些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倒是您的那一手千鸟秘境,真个十分神奇!”
  “那倒是。”
  说到自己平生最得意的绝技,纵使是少师,也毫不谦逊。他长立亭中,面对漫天飞雪傲然说道:
  “千鸟秘境乃我苍雾灵洲神巫之门的绝技。千鸟之森神巫教门,能在灵族辈出的苍雾灵洲占得一席之地,这独有的秘境之术功不可没。千鸟秘境之中,随心所欲,用中原之人的话来说,来到我秘境中,便是‘强龙难压地头蛇’,我等自然胜券在握!”
  “妙极!”
  牧云由衷赞道:
  “小弟当年在罗州城中,也是听得八方消息;后来又去委羽山中拜访过两大教门,却从来没听说中原之地有类似的秘境之术。真个让人羡慕!”
  “哈哈!”
  听牧云此言,少师也是打心底里高兴。他原本一贯冷峻的面容,这时也满面笑容。看着牧云艳羡的神色,少师不知想起何事,心中忽然一动,竟有几分热切地说道:
  “其实以牧云天资,也未尝不能领悟这样的秘境之术。”
  “啊?”
  这次牧云是真个又惊又喜了!他连忙急声问道:
  “真的?那少师前辈能不能教教我!”
  可谓野路子出身的少年,毫无门派观念,毫无顾忌地向少师求教。
  “呵,莫急,莫急,听我把话说完。”
  “快说快说!”
  “我说你能领悟的秘境之术,一来并非千鸟秘境,二来也并非纯正的秘境之术。要知愚兄这千鸟秘境,乃是天生沟通草木山川、一朝悟通之后的术法。本座云游天下,只见得苍雾灵洲千鸟之森的神巫教门中人可习。不过,秘境之术就本源而言,乃是沟通天地、施展秘技,灵力与环境共鸣,营造最利于自己功法施展的区域。以此而言,牧云一身水火之功,便可取其寓意,也施展出这样的水之秘境、火之秘境。”
  “真的?”
  牧云闻言喜得抓耳挠腮,急忙追问:
  “那这水火秘境的寓意是什么?”
  “这……”
  少师抱歉地笑笑,道:
  “囿于门规,请恕为兄不能相告。”
  正当牧云听了有些失望之时,却见听少师又道:
  “囿于门规,虽不能授弟秘境之术。不过雪天无事,倒是可以跟你谈一谈为兄如何体会催发的秘境之术。”
  说此话时,少师忽然跟牧云眨了眨眼睛。
  “哈!”
  牧云心领神会,顿时开怀一笑,忙道:
  “正是、正是。我等大好男儿,下雪天里也不该闲着,不能学她们只顾贪玩!”
  “哈,然。”
  闲言少叙,接下来少师便在这清霁亭中,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拐弯抹角地将千鸟之森的秘境之术向牧云和盘托出。
  不仅如此,因见牧云一身竟修习水火二系灵术,在当今天下极为罕见,少师便对牧云在五行真义方面也多加指点。毕竟是海外灵洲异人,又是当今天朝二国师,少师这一番指点对牧云来说,可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清霁亭这一番高谈阔论中,少师固然说了五行本身相生相克真义,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以自己的卓绝见识,高屋建瓴、深入浅出地告诉牧云,即使这被天下人自古传扬的五行之义,也只是古来圣贤为认知、阐明天地至理而做的归纳、总结、类比。他告诉牧云,“古人之须眉,不能生我之面目;古人之肝肠,不能生我之肺腑”;即使对待古之圣贤的经义成果,也需用一颗平和之心去看待,不可神化,更不可囫囵吞枣。
  少师引用中原古贤之句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比如这五行,既被道出,即非常道;即便能归纳描绘天下大多物性,却依然无法以偏概全。在五行之外,犹有类似风、电、光、暗之类的灵属特性。虽然有些书籍中,依然用五行将它们解释,却已是牵强附会,失了道理的本源之性。
  少师之才,傲绝于世;他这一番高谈阔论、悉心指点,真可谓振聋发聩,对牧云意义深远。可以说,有了这一番清霁亭的雪中闲谈,少年今后的修行之路,已隐现坦途。
  当然,此刻牧云最关心的,却还是少师刚才隐晦传达的秘境之术。如同新得了玩具的孩童,他迫不及待地立在亭前,对着漫天的飞雪开始瞑目催发水之秘境。
  只是,依着少师所论法门,无论牧云如何努力,却只是在身周三尺之地氤氲起一阵烟岚水雾。看似云山雾罩不同凡响,但瞧这规模意境,却离少师口中的袖手风涛、扬眉巨浪的效果,差得极远。
  见得如此,牧云十分沮丧,不死心地跨出亭来,立在寒风飞雪中继续凝神施法。只是,无论他如何努力施为,效果却贫瘠依旧。
  “牧云老弟,切莫急躁。”
  这时候少师那个天生清冷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他道:
  “修道法门,既称修道,岂可如一般匠技,只凭片语,片刻习得。纵然你是本座难得一见的天资聪颖之人,要领会这高妙秘术,犹需天长日久浸淫,最后因缘际会,福至心灵,一朝悟道。”
  “……受教了。”
  听得如此,牧云也只得收起法术,悻悻地转身回到亭中。等回到亭里,立在少师身前,牧云想起刚才自己无功而返,不由讪讪说道:
  “罢了,我本罗州守法小民,讨生活罢了。能有今天局面,已属奢望,还要学这么多法术做什么。”
  听了他这自我排解的话,少师却一时沉吟,盯着他半晌无语。良久之后,他才轻叹一声,似对牧云说,又似自言自语地说道:
  “生活无忧,便是全部?不,不。”
  虽然少师的眼睛看着少年,但那深邃的眸光却似乎越过了眼前的景色和人物,看到了一些牧云此时无法理解的事物。风雪亭中,银发飘舞的异人男子对着亭外漫天的飞雪悠悠说道:
  “牧云,你要知道,不管你愿不愿意,察不察觉,总有一些事情,变得值得你去守护,而且必须去守护。即使你现在不懂,日后总有一天你也会懂的。”
  “哦……”
  听得这样似乎是肺腑之言的话,牧云似懂非懂,随口应了一声。这时的少年,并没有真正经历过翻天覆地的大风大浪,对少师的这些话,一时确实难以理解。片刻后,他转眼望向亭外飘飞的雪花,那神情似乎在说,要等他到懂的那一天,还早吧。
  只是那个表面不动声色的二国师,看着这般神色的少年,心里却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
  “唉,也许离你懂的这一天,不远了。”


第16章 狂言惊心,金殿杀人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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