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牧云录校对版作者管平潮》第182/212页


  只是,毕竟是没见过多大世面的东瀛少女。她以为自己这猛犬不亚于猛虎一头,怎么都能帮她报仇,没想到中原气人异士犹出于她的想象。本来凶如猛虎、狠如饿狼的多摩猛犬,刚要扑近眼前这人,正要扬起利爪给予致命一击,却忽然闻到一丝危险的信息。多年野外生存的艰难磨砺,让“多摩虎”的机敏程度远超寻常野兽;就这下手前这丝莫名的心悸,让这畜生额外的仰起犬目,多看了要攻击的对象一眼——
  这一眼,救了它的性命!
  这个少主人命令的攻击对象,灯光掩映的那对眸子中,竟闪着自己从来未见的精光;野兽异于常人的灵机,也让它感觉到身边的空气突然紊乱,无数的水火元素猛然流窜,仿佛基于挣脱自然本来的束缚,要从无色无相的空明中脱离,或突起冰棱无数,或爆发火海一片。而且,这位自己攻击的目标,和以往的那些猎物不同,精光闪烁的眸子中,没有那种绝望无助的惊惶眼神,取而代之的却是无尽的狠辣和嘲弄。
  “呜呜~唧~~旺~~~”
  刚才还咆哮如虎的多摩猛犬,忽然口中发出胆怯的哀鸣,还没等那个可怕的人物动手,便自动成了丧家之犬,口发谄媚的细微鸣叫,不住地向后退却,直到退到屋角。等后脊梁骨挨到了木板墙,这多摩犬心中没来由地多了几分安定,忙又一屁股坐了下来,背挨着木板墙,举起两只前爪,吐着红红的舌头,口中呜呜低鸣着,不断地跟牧云献媚。
  “哈哈!”
  见到本来凶如猛虎的烈狗,还没等自己动手,便已见机行事,变成跟主人献媚似的家犬,牧云看着它憨态可掬的样子,便觉得好笑。
  “哎呀!冲啊,咬死他!咬死他啊!”
  见多摩虎这模样,那明日香少女却是无比惊讶和焦急。刚开始时她还恶声命令,到最后看平日言听计从的爱犬无动于衷,语气就变得好像在哀求它一样。只是不管她使尽招数,那多摩虎无动于衷,两只眼睛眯得更两条缝似的,只管讨好地盯着那位少年,仿佛从来不认识明日香一样。
  “……”
  这样一来,明日香樱雪彻底绝望。稍微愣了愣,扭脸看看那位“新老师”,却见他正得意洋洋、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樱雪不知想到什么,心里猛然冰凉一片,变得无比害怕了。
  傍晚黄昏,僻静的小屋,被自己反锁的房门,满屋子暧昧的灯光,堵着门不怀好意的少年,还有一只认敌为友的恶狗,所有这一切加在一块儿,都让这位花季的少女无比的惊恐——毕竟,胡闹归胡闹,樱雪又不是傻瓜,这种时候眼前这恶人,正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你、你别过来!”
  无力地说出这一句后,一滴晶莹的泪珠从樱雪的眼角渗出来。她心中想道:
  “莫非坚持了十几年的宝贵贞洁,今晚就要被这个自己什么都不了解的坏人,给夺走?”
  从这一刻起,害人不成的刁蛮东瀛少女,反而陷入无边的恐慌中。
  接下来,给明日香樱雪留下的最深刻的感觉就是,怎么平时不怎么感觉的夜晚,时间怎么这么长?本来自己十分讨厌的夜晚嘈杂声,这时候怎么这么可爱?当强撑着不睡,感觉外面终于到了万籁俱寂的时候,樱雪变得更加恐慌。而这时候,那个堵着门的可恶少年,却还没有什么动作。
  见他这样,少女在心中绝望地想道:
  “坏蛋!你到底想怎样?如果真想来糟蹋我,那就来吧!这么折磨人,不到天亮我就要被吓死啦!”
  这时候,反而是没有什么动作的少年,和夜晚特有的宁静,让樱雪感到格外害怕。这时她觉得自己就像那些溺水之人,身边一切是那么柔弱和无言,但却能要人性命,让人发狂。
  于是这一夜,本来精心设计、出了个狠招害人的刁蛮少女,就在如此难熬的无边苦难中度过。她是如此害怕,当桌上油灯的灯油耗尽、木屋陷入一片黑暗后,她还是圆睁双眼,一点都不敢睡去。未知是最可怕的,一直没什么动作的少年,便用这样的方式将她折磨到天明。
  终于,随着声声鸡唱,再过了一阵子,便天光大亮了。见是第二天天明了,那已经坐在地上但一直把守着出口的少年,终于站了起来,打开了房门,然后回身看着桌边的少女,精神奕奕地说了一声:
  “早啊!”
  “早……哼!”
  恐惧了一夜,樱雪一时没反应过来,麻木地应答了一声之后,才发现自己应该表示愤怒,便赶忙哼了一声,以示对他这样无耻的强权毫无惧意。
  “哈哈!”
  见她这样,牧云也不以为意,爽朗笑了一声,便转身要出门。不过临出门时他好像又想到什么,便回过身,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装着仔细打量了少女一番,然后惊呼道:
  “哎呀,怎么你昨晚没什么?唉,睡眠不足啊,那今天的第一堂课,就挪到下午再开始吧。你记好,日头正中之时,再过半个时辰,我来找你。”
  说完,牧云便转过身,扬长而去。
  “……”
  听了牧云的话,樱雪半晌无语。
  “这是什么人啊!吓别人抖了一夜,却装没事人似的。好可怕!”
  鄙视之余,樱雪也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咦?他和我这样美丽动人的女孩子一起在屋里呆了一个晚上,怎么、怎么没来强迫我做那种事?”
  相比中原,东瀛之人甚是开放,虽然樱雪还是处子,却也知道那些臭男人们如野兽般的可恶另一面。因此,现在痛定思痛之后冷静下来,她却意识到这个问题。说到底,明日香樱雪比牧云小不少,还是小孩心性;本来惊恐了一夜,现在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却把原先的恐惧忘掉,开始纠结这个问题——对她来说,这个问题更加重大!
  “莫非是我的魅力不够?”
  樱雪赶忙跑出屋来,一路小跑着到村西边樱花树下那口池塘边,对着池塘照了半天,却还是觉得自己十分好看。虽然困顿了一夜,那也只不过添些慵懒,反而更增一种妩媚的娇态,丝毫不影响自己的吸引力。再回想起刚才一路跑来,路边那些小伙子们朝自己看的眼馋眼神,樱雪便更加疑惑了:
  “他怎么会无动于衷呢?是不是男人啊?”
  想了半天,最后她得出了结论:绝不是自己魅力出了问题,而是那中原人不正常罢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论,樱雪转眼把一切抛到脑后,快快乐乐地回自己家补觉去了。
  只是她怎么会知道,牧云并不是不正常,而是早有了曾经同甘共苦的意中人。夸张点说,他根本没有把这个萍水相逢的东瀛小女孩放在眼里罢了。
  闲言少叙。到了下午,让樱雪没想到的是,那少年还真找来了。虽然他不会什么日语,但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招儿,让他七问八问,居然也寻到她的住处。
  “这小妮子,住得不赖啊。”
  到了樱雪家门口,使劲拍门后当樱雪开门后,牧云往里面一看,心下顿时赞叹。原来虽然樱雪落难,今时不如往日,但毕竟当年身份显赫,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爹爹将她安置在明日香村,也没让她吃苦。比如现在她所住的地方,便是当年一个豪强的外宅。当樱雪来村里时,这别有洞天、自成一体的豪宅便被她父亲买下来,当成她的住处。此时牧云眼睛往里一瞥,只这么随便一看,便看到了拐弯抹角的长廊、屋舍、水池、绿树丛,还有露出花团锦簇树枝的樱花花园。
  “还是去外边找个地方吧。”
  昨晚的经历,对牧云来说也是心有余悸。倒不是怕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是觉得麻烦和无聊。于是他让樱雪带上必要的书墨,一起去明日香村边上找了个樱花树下的茵茵草坪,进行一堂户外教学。
  本来,樱雪十分不耐烦,心里对当少年的学生一百个不乐意。昨晚纵放恶犬的刁难,便是明证。虽然计策未能成功,也没改变樱雪的看法。只是,当她准备捣蛋吵闹,让少年教不下去时,却见少年掏出两把不知从什么地方搞来的刀子,一长一短,一把像是杀猪刀,一把像是割肉刀,都明晃晃的;牧云把它们拿在手里把玩,一边弄出叮铃咣啷的响声,一边故意瞅着少女,不怀好意地笑着。
  见得如此,樱雪纤柔的娇躯不由自主地一抖,乖乖地将那本《千字文》摆在身前的小桌案上,开始跟少年学习起华文来。
  当此之时,青衣少年把书吟哦,白裙少女侧跪如云,在碧绿如茵的草坪上专注学习,偶有风来,吹得头顶樱花纷落如雨,飘于肩上、书上、案上,这番景象在不知道内情的行人眼里,倒是好一派安宁和谐的教学场景。不管那美少女弟子如何想法,对于牧云来说,眼前的光景倒让他偷得浮生半日闲,成为一个暂时的世外桃源。
  这样的教学一开头,那少女便难以摆脱了。可是让她感到不能理解的是,她自己慑于那个少年恶棍的淫威,不得不学习枯燥的华文;但那几个和她交好的同村少年,却竟然如飞蛾扑火,主动跑来要求加入这个叫“张牧云”的中原人的私塾班。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在这个舞刀弄枪、威逼学生学习的教师手下,正生不如死吗?就算他们承受能力比自己强,难道他们也忘了当日野樱之丘合战之中,他们在这少年面前的战败耻辱吗?
  只是不管怎么样,无论樱雪跟他们私底下规劝,苦口婆心宣扬这少年的可怕,那几个少年,包括户出英树和丹波三兄弟在内,就如同着了魔一样地喜欢上中原少年深入浅出的汉文教学。不仅他们沉浸于华文塾课中,还为了更好的交流,这几个平时很有骨气的东瀛少年郎,很没骨气地主动教起中原老师的东瀛语来。而那沟通交流之间,丹波大郎几人对“牧云先生”如痴如醉的崇拜嘴脸,樱雪真是不忍多看!


第17章 血羽飞扬,东瀛悍女心颤
  若按照中原的标准,张牧云这个东瀛女学生,实属顽劣无疑。有了认识之初的冲突,明日香樱雪这个自幼娇生惯养的少女,在内心已经埋下对张牧云的恶劣印象。再加上她这个老师,乃是父亲强加。张牧云则很不幸,碰上樱雪正处在青春叛逆期这个年纪。所以,在这样的授课当中,当“丹波三豪”乖乖当好学生时,美貌的少女却小动作不断,不停东张西望,还故意弄出声响,干扰牧云先生的教学。
  若按照一般延请的东瀛老师,碰上樱雪这样有深厚背景的顽劣学生,最多苦笑一声,继续讲课,只要束脩不受影响,乐得睁只眼闭只眼。不过,樱雪也很不幸,她遇上的是张牧云这样半路出家的特殊老师。有一次,见樱雪又在故意捣乱,不停翻东弄西,还拿脚在案下偷偷踢丹波三郎,张牧云忽然飞身离开课堂,不知所终。
  见老师也居然“逃课”,樱雪等人目瞪口呆。不过这也正遂了樱雪的心意。她一边跟户出英树、丹波三豪们大肆贬低中原人的职业素养,一边收拾收拾文具,准备回家耍玩去。谁知道,刚要离开樱花树下这绿茵坪,那少年却去而复返。不仅他人回来了,手上竟还提了一只肥大的公鸡。
  “他要干什么?”樱雪看着少年和鸡,实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你们看好了,我今天要教成语‘杀鸡骇猴’里的杀鸡!”张牧云用并不熟练的东瀛语说了一声,就将手中大公鸡往草坪上一抛。
  这鸡显然刚被擒来,也是莫名其妙。正惶恐不安之时,被少年离手一抛,顿时便有逃出生天之感。这一下活蹦乱跳,连扑带飞,便要朝自家鸡舍逃跑。
  公鸡的动作十分矫健,眨眼的功夫就跑出很远。看到这情景,在场的学生们心思各异。丹波大郎心中迷惑,也不知要杀鸡的先生,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放生。樱雪则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讥笑,用复杂的东瀛语大声地嘲笑张牧云,说果然中原有句话说得没错,先生果然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只是,还没等少女嘲笑完,那刚才束手静立的少年,却突然动了。“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张牧云如一只雄鹰猛然从地上拔地而起!那矫健的身形有如闪电,朝那只已经奔逃出两三丈的大公鸡逐去。很快,他就撵上了公鸡。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更让樱雪等人目瞪口呆。
  也不知他从哪儿摸出一把短佩刀,那锋刃雪亮分明。追到鸡身之后,他腾身而起,如脚不点地般,对那只已经惊慌失措飞到半空的肥公鸡遽然出手!
  只见樱村之中,转眼刀光飒然如雪,羽毛飘零如叶,鸡血飞洒如雨!在大公鸡凄厉的嚎叫中,转眼这繁花绿树之下,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屠杀事件!
  这场景让人如此惊心,在于张牧云彻底违反了明日香樱雪等人的搏击认知。东瀛武人,向来崇敬赶紧利落的一刀斩。他们认为出刀越少,杀人越快,这功夫便越高级。而今天张牧云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他们明显看到,这中原少年故意将本来能一刀致命的杀鸡,分解成无数刀,在完成最后一击之前,就是故意让鸡不死。可想而知,一只半死不活的鸡满场拼命嚎叫奔逃,有时还扑到自己衣衫近前,甭提有多吓人了!
  于是,在这样本应司空见惯、简单无比的杀鸡之时,自称豪雄的丹波三兄弟脸色煞白,紧闭嘴巴,不停闪躲;那眼高于顶的樱雪正相反,不停惊叫,想逃过满场飞窜的鸡,却发现双足如同钉在脚下,想闪避,却是丝毫动弹不得。
  这场表演性质极强的杀戮,最后在少年扬手飞刀,将逃跑的鸡钉在一棵大樱树上后,宣告结束。其时,树干震动,樱花零落如雨,花片粘到满身血污的鸡身上,又飘零在青衫少年的衣襟肩头,那场景反倒符合了东瀛武士的审美:在樱花如雨的凄美飘落中,结束自己短暂而华丽的一生。
  “这就是‘杀鸡’。”当乱飞的花瓣渐渐平息,露出面目的少年,对着魂不附体的几个同龄学生,十分平静地说出这么一句。
  “那‘骇猴’呢?”朴实好学的丹波大郎,傻傻地发问。
  “抱歉,猴子难找,就用你们代替。你看,我杀鸡,你们吓傻,这就是我中原经典成语‘杀鸡骇猴’的无上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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