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牧云录校对版作者管平潮》第51/212页


  “你睡吧。”
  张牧云又道:
  “明天还要早起,赶山路。”
  “嗯。”
  活泼的小女娃不再雀跃,低低地应了一声,乖乖地躺到那石坳草铺上,就如一只小兔子般蜷在那狭小的地方。还没闭上眼,她又看到那少年脱下外衣,然后上前来弯腰将衣服盖在自己身上。
  “我不冷,还是你穿着。”
  幽萝想掀开盖上身上的上衣,还给张牧云。却听张牧云威严地驳道:
  “小娃儿懂得啥冷热?秋天夜凉,最怕衣单睡着冻着。你还是乖乖地睡吧!”
  刚听得前面一句时,小幽萝撅起了嘴巴,老大不高兴,便想反驳;但等听完了整句话,她撅起的嘴唇忽然塌陷,本来想说的话也没有出口,嗓子眼儿却变得有些哽咽。小少女忽然觉得,她竟然有点喜欢这少年这样不客气的斥责。不过,还想多听他说几句时,这少年却忽然语气转为温柔地说了句:
  “睡吧。”
  然后他便在幽萝前面五六步远的地方盘腿坐下,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小褂,开始闭目养神,并在深夜秋风中瑟瑟地发着抖。
  “呜……”
  幽萝咽喉间哽咽之情更浓。不过也许是已禁锢得太久,还没等自己眼眶中升起的朦胧雾气转化为泪水,便蓦然人事不知,就此睡着。
  等第二天感觉出日光的变化,在千百只晨起的山鸟啁啾鸣唱中醒来,幽萝第一眼便看到那少年正在不远的山崖边来来回回地行走。他不时地抱紧双肩,在依旧寒凉的晨风中打着哆嗦,并为了取暖不时做着跺脚、缩脖的可笑动作。看到这一幕,已经饱睡一晚的少女眼眶中蕴积的泪水终于忍不住,顷刻间夺眶而出!
  “呜呜!”
  泪水肆意奔流痛快大哭之时,小幽萝已在心中暗暗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于是,还在哭泣之时,她便一个弹身,站了起来,然后飞奔如风,跑到张牧云近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一个飞跳一口咬在他右手衣袖裸露的胳膊上!
  “哇咧!~”
  猝不及防之下张牧云被咬个正着!而这女娃儿满嘴碎玉贝齿看起来又挺锋利,转眼就在他手臂上咬出个大口子,转瞬鲜血淋漓!
  “我的妈呀!妖怪啊!”
  剧痛之下张牧云哭爹喊娘,不过那幽萝并没时间等他反应,一击而中,立即松口,翩然落地。
  落地之后,这来历奇特的女孩儿一脸凝重,口中念起奇怪的咒语。念咒之时,张牧云终于有了喘息之机;这时他已完全清醒过来,听到声音一转脸,恰看到那个小妹妹正十分认真地念着自己听不懂的音节。
  “你……”
  其实,虽然还不十分自知,此时的张牧云已具备非凡的攻击力。而按照他往日的脾气,这时早就扑过去要揪住那咬自己一口之人问个究竟。只是一回头,他见到万道霞光中那个正瞑目念咒的小少女,神态竟是格外的光辉肃穆,宝相庄严,他便一愣,有些迟疑。
  而在他一愣神的功夫,那边的小妹妹已完成了所有的仪式。连续不断的咒语声戛然而止,然后张牧云胳膊上还在滴血的伤口上那些血珠忽然漂浮而起,在清晨山崖上的旭日光辉中凭空凝成一个圆形的印记,其中花纹扭结奇特。待奇怪的誓印凝成,静浮在空中,那小女娃儿神色更加凝重。她对着空中那闪烁着鲜红光芒的血印一招手,鲜血连缀成的印记便忽地倏然向她飞来,毫无停滞地印上她的额头,如水入干沙转瞬不见。
  血印印入额头,小幽萝沉重的神色忽然转为轻松。她颠颠地跑过来,双手抓住张牧云的胳膊,使劲摇着他的手欢欣鼓舞道:
  “小哥哥!幽萝已立下血誓,以后一辈子都跟着你,一刻也不分开了!”
  “血誓?!”
  张牧云根本不知道幽萝在说什么。刚要仔细回想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却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痛在手臂上蔓延。而这时那小女娃儿还在一厢情愿地问:
  “从此小幽萝和你在一起,你开心吗?”
  “开心?……哇呀!”
  实在无暇思考小妹妹的问题,张牧云痛得直咧嘴。尽管疼得呲牙咧嘴,但见着这小女娃满脸期待的开心神色,张牧云还是尽量语气平和地告诉她:
  “小妹妹,实在扫你的兴;先不管我们这辈子一刻也不分开,你能先松开我的手吗?”


第7章 萝语松风,小院又接新虹
  其实张牧云今年也不过十四岁,某种意义上和孩童也只隔层壁。不过他现在觉得自己与幽萝这样的小妹妹已大不相同。见这小小年纪的女孩儿兴奋成这样,张牧云镇定自若,从容地把她整个人从自己刚刚受伤的胳膊上撸下,然后慢条斯理地问道:
  “幽萝,你刚说的‘血誓’是什么?”
  “血誓呀,它是――”
  幽闭已久的女娃儿对张牧云十分踊跃。听他相问,忙答道:
  “血誓是一种法术啦。如果幽萝想一直跟着谁,就用一下这法术;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幽萝都不能离开他啦。”
  “是嘛!你还会法术?”
  听幽萝这么一说,张牧云顿时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问道:
  “小小年纪不简单啊――你跟谁学的法术啊?是不是认识仙人啊?”
  “跟谁学法术?”
  显然头一句话已经把迷糊的小丫头给难住,也没管后面那个问题幽萝便在那儿开始吮着手指,凝着细眉努力思索。呆呆地想了好一阵,她才迟疑着回答:
  “我想不起来了……也许是幽萝被关在那本坏书里,跟书学的吧……”
  “哦。”
  听了幽萝这话,张牧云有点失望。很显然,根据他的想法幽萝口中这本能“关人”的书,应该只是本被施了邪法的医书;小女孩儿这稀奇古怪的法术,应该另有源流。
  接触到这样古怪的事儿,张牧云一时也有些愣神。不过他很快就缓过劲儿来,立在这清晨山岗上略想了想,想到一些事情,便忽然笑了起来,跟眼前这位一直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妹妹说道:
  “幽萝啊,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你叫――”
  幽萝被问住了,呆呆地愣在原地。
  “哈~”
  张牧云到底少年心性,见小女娃如此,也不管其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促狭乐道:
  “幽萝啊,你连我的姓名都不知道,就敢立这样的‘血誓’?再说了,你刚才说了吧,这血誓是让立誓之人不能离开别人,可没说别人不能离开她哦!”
  “……&@#*&^#!”
  当少年这透彻的话儿说到一半时,已有泪水在幽萝眼眶中打转,不过少年没看见。等全部的意思说完,只听得“哇”的一声,幽萝已是哇哇放声大哭起来。
  “啊!”
  见幽萝被自己说哭,张牧云这时也慌了神,心说自己怎地如此无聊,竟闲得来逗小女孩儿玩。心中自责,口中赶忙急声道:
  “别哭别哭!其实也不要紧的,我叫张牧云啦,现在知道了也不算晚哦!”
  “哇……呜呜,”张牧云的补救话儿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幽萝哭声立马转小,渐渐便不哭了。“张牧云?”幽萝重复了一遍这名字的音节。
  “嗯!弓长张的张,牧童的牧,云彩的云。”
  “那、那……”幽萝犹有些抽噎地说,“张牧云哥哥你会扔下幽萝不管吗?”
  “那哪能呢!”
  少年赌咒发愿:
  “我这就带你回去找你家父母!如果不这样,我就是只小狗!”
  接下来张牧云赌咒发誓,或为猪,或为犬,绝不口软。
  “嘻嘻……”
  也许少年果然颇有孩子缘;被他这一通声情并茂的说辞,刚刚还在抽抽噎噎、余泣未尽的小幽萝,转眼便破涕为笑了。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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