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牧云录校对版作者管平潮》第66/212页


  而这时候,那刚才热情迎客的老板娘似乎瞬间消失,周围一阵锦屏簇动,转眼他们这桌刚才还四面敞开的筵席便被一圈屏风锦帐团团围上,再也见不到其他客人。
  见此变化,张牧云更加惊叹这衡阳大城的茶楼果然气派不凡,暗自庆幸自己这回总算开了眼界,没有白来。正这么思摸间,还没怎么回过神来,却忽然只觉身旁那陪茶女孩儿竟往自己身边挪了挪,往自己身上猛地一靠,开始在他耳边吹气低低说道:
  “奴家碧婷,今儿便来服侍小官人舒适。看小官人您相貌不凡,果然不似常人;来我们这里寻开心还带着丫鬟小奴,真是很少见呢。”
  “呃?”
  一边张牧云不明其意,只觉耳痒,一边艳阁之女媚语如莺,还在耳边甜腻轻吹说话:
  “要不要先去楼上奴家闺房,叫了糕点酒菜从容品尝;碧婷想给官人唱个曲儿,然后便服侍官人安歇了……”
  “这……”
  当此之时,还在张牧云认真思考碧婷提议之时,却冷不防身子已被月瑶、冰飖二人齐齐拉起!只见得一阵眼花缭乱之间,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来到街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
  “哼!”
  二女齐声怒叱:
  “你竟敢带我们喝花酒!”
  斥责之时,天香公主柳眉倒竖,洞庭灵女凤眼圆睁,却个个都两颊飞霞,满面通红!
  “呃。”
  这时张牧云也回过神来,但怕二女笑他无知,便还兀自嘴硬:
  “这样地方我早知道!只不过见它说有茶才来。再说了,其实听下曲子也不错的,消乏。”
  这般辩时,那月瑶冰飖自然气得撅嘴扭头不理他;众叛亲离时倒是那小女娃儿幽萝出乎意料地坚决站在牧云这一边。这没什么钱的小丫头大半天被牧云哥哥带着到处请吃美食,对他早就死心塌地。因此此时见可怜的牧云哥哥被两个姐姐斥责,便挺身而出,竟是极力赞成大家再一起回到刚才那茶楼,听那个姐姐唱曲玩!
  不过,很可惜,此时便连那表面死撑的张牧云也不愿再回到那高深莫测的地方去。于是,四人最后还是在那个碧婷姑娘的翘首盼望中绝尘而去,一路烟尘中只有那觉得很没面子的少年还在大嚷:
  “别拉我,别拉我,我自己走——我还想听那曲子!”
  插曲过后,大约黄昏之时,张牧云此行的目的“衡阳元宵灯市”,就此开始!待得日落西山,整个衡阳城就像被天神施了法术,刹那间陷入灯的海洋,万灯辉耀,灿若繁星!
  灯市之中,随着熙熙攘攘的观灯人群流连街市,张牧云等人只见得各式华灯满目琳琅。常见如五色琉璃灯,上用工笔绘花鸟虫鱼、仕女人物;此灯用热气一催,循环转动,形同走马,栩栩如生。还有清冰玉壶灯,皆用上等白玉琉璃制成,被烛光一映,辉耀夺眼,爽目悦心。琉璃灯山则号称“诸灯之冠”,用千万朵华灯拼成的一丈方圆的舞台,下用牛车拉行。当灯山在长街中缓缓行时,灯山舞台上便用各种灯饰机关上演各色神话世情故事。忽而烛龙在天,忽而凤舞珠林;忽而金戈并举,忽而状元归乡,种种天上人间的情节宛如真实。
  而让张牧云等人印象最深的则是仙宫之灯。宫殿模样的巨大灯盏中铺五色琉璃,宫门前后有雪玉栅栏,殿室小窗间垂水晶细帘,顶上的宫殿檐顶则挂着流苏宝带,宫内室燃着粗大的牛油蜡烛,这里外珠光玉气交相辉映,再加上灯侧有伶伎奏丝竹新曲,这华光璀璨,仙乐飘飘,一时真个如神宫仙阙!
  对这样有如天境的仙宫灯,让张牧云印象最深的倒不是它本身如何。路过此灯时,他发现无论是月婵还是冰飖都对此灯注目良久。无论人潮如何涌动,她俩都在此灯前停步凝注,若有所思。看着她俩如此,张牧云冷眼旁观时也是若有所思。这样时候,也只有那小幽萝没有心事;无忧无虑的小女娃儿提着那只牧云哥哥给每人买的镂花小宫灯,围绕着大家奔跑笑闹,乐此不疲。
  衡阳的辉煌灯火到了明天便将消逝,而也不是每个人都如此时的幽萝那般无忧无虑。带着些金银从衡阳回转,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张牧云便跟众人宣布:
  就在明天,他就要一个人去洞庭湖西的辰州大王庄,去迎娶王家的小姐,以了结幼时爹娘帮他订下的这门亲事!
  正是:
  灯火映残千里梦,飞云逐浪践旧盟。


第5章 锦屏招祸,常由色胆包天
  这日晚间,吃完饭,收拾完桌子,张牧云就招呼了大家围坐在这桌案烛火前,宣布了这件大事。
  “我也去我也去!”
  一听说张牧云要出远门,去什么辰州,那小幽萝立即就兴奋起来。这回去衡阳一番游玩,把她吃得嘴滑,回来已经好几天了还忘不了那衡阳的小吃和灿烂的灯火。幽萝踊跃,月婵和冰飖也道:
  “呆在家中憋闷,不如一起去吧。”
  “还是我一人去。”
  对于三女想法,张牧云态度甚是坚决。烛光掩映下,他娓娓解释:
  “辰州大王庄的婚事,是我爹娘还在世时给我订下。无论为了尽孝还是给那女孩儿一个终身交待,我都得尽早前去,早些了了此事。”
  “嗯……”
  对张牧云此言,虽然月婵和冰飖各有想法,但他这样看法在当时而言,实在是合情合理,无从置辩。张牧云又道:
  “再加上这回去衡阳你们也看到,女儿家到了青春之年,身大袖长,若是终身始终未定,我恐迟早闹出事来。俗话说,男子无妻财无主,女子无夫身无主!”
  “嗯……”
  虽然月婵和冰飖听得这些话,没来由有些不痛快,但按当前礼教风俗,却也没法反驳。反而,如果她们反驳了,倒显得是她们蛮不讲理。于是只得耐下心听他继续说话:
  “既然如此,我还是尽早赶去。虽然相处时日不长,你们未必知道,我张牧云是一个敢担当之人。你们就不必去了。不说月婵和冰飖,若放到外边也算是美人儿,这事跟着一起去,万一解释不清,便平添枝节。幽萝小妹妹更别去了。说起来,你虽然似在雏龄,但邻村像你这般大已经许配人家的也不是没有。而且到了大王庄我也不好介绍你。莫非说你是被一本书吞了,然后被我从深山里挖出来?”
  这一番话,张牧云说来倒颇有一家之长的威严;那三个女娃儿只能呆愣愣地听着,一直听到他最后总结:
  “就这样,我和那位王家小姐虽然未必就是这次迎娶,但人情礼仪之事也要花钱。我这回就带五两黄金和些铜钱碎银,一会儿又取十五两银子搁在你们身边。我明天走前会请张青大哥主持,过两天便寻些匠人将家里粉刷一新,以防回来时女家一起来人。你们几个乖乖在家,都是女孩儿,平时便都关了院门,没事别出去。有匠人在家时,一起相帮照看着就是。我此去辰州来回快则半月,迟则一月,你们要好生看家。”
  “不,哥哥我要去!”
  月婵和冰飖还没醒过神来,那幽萝听了已经嚷了起来。她反对道:
  “幽萝已和哥哥立了血誓,我不能离开你的!”
  “哈!”
  听得幽萝之言,张牧云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
  “没事的,你乖乖在家。那血誓是说你不能离开我吧?又没说我不能离开你。好,你乖,就这么说了,和姐姐一起睡觉去。”
  “呜……好吧。”
  幽萝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就准备回自己卧室小床,在睡前专心想想这个血誓之事。本来,这血誓乃是她笃定的法术,没任何疑义。谁是三回两回被张牧云这么一搅和,好像说得也有理,但又不对劲,以致于现在她脑子也变得像一团浆糊,一定得花个专门时间细细琢磨,才能想清血印之誓能效事情。
  不过,正当这几个女孩儿各怀心事准备起身各自回屋时,那也正站起的张牧云却忽然僵住身形。
  “唰——”
  张牧云双耳轻微一动,只觉得这夜深人静之时,忽然屋外好像有什么人迅速跑过。他张牧云自得了化作腰带的轮回之书每天养护,最近又修习《天人五召》天书中无上神法,包括听觉在内的五感已变得十分敏锐。于是,此时那几个各怀绝技的女孩儿还没怎么察觉,他却猛然于冥冥之中听到一缕细微至极的破空之声,极像有什么鸟雀生灵之物在院里飞蹿而去。
  “谁!”
  电光石火间判断出刚才自己并没听错,张牧云刚刚僵住的身形顿时活动。刹那间他整个人就好像一只灵活的猿猴,“噌”一下猛然蹿起,闪电般掀开门板转眼便破门出去!等蹿到院里,他定睛一看,却见得近处小院中月色遍地,幽华如水,远方夜霭中似有一个淡影飞逝,定定神仔细看看,却又似乎没有。
  “罢了,也许是自己眼花,便这般疑神疑鬼。”
  寻不到什么踪迹,张牧云在屋外又转了几圈,甚至出了院门绕着篱笆墙走了一遍,细细察看了北面的溪山和西边的荒野,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只好又回到屋里。
  等到了屋中:
  “洗洗睡吧!”
  他道。
  闲言少叙。到了第二天,一早张牧云就安排好各项事情,然后便背着褡裢和行囊上路去也!
  张牧云要去的辰州,正在洞庭湖的西北,沅水的中游。和他们前些天曾到过的湘江相比,这辰州城边的沅水源头更远。沅水,又名沅江,一直可以溯源到云贵高原的龙头江。龙头江自天南云贵高原的云雾山上奔流而下,高山雪水冲流而成的江河自高原一路奔来,到得洞庭湖南之界便称为沅水。此后沅水蜿蜒奔流近两千多里,绕过洞庭湖,便流至洞庭湖西北的群山里。
  就在此处,当奔流于青山之间的沅水到得一处,其南有雪峰山脉,其北有武陵山脉,这沅江的水势便略趋平缓。几千年来,它便在此地冲刷出一片肥沃的平原。此行张牧云要去谈婚论嫁的辰州城,就建立在大山间这片难得的平原上。因为此地北边就是武陵山脉,城池县域又横跨沅水南北两岸,因此辰州也常常被称作“沅陵”。
  沅陵辰州夹山跨水,物产丰富暂且不论,因为某种程度与外界隔绝,交通颇为阻塞,这民风便甚是奇特。就如之前张牧云遇见幽萝小妹妹时疑心的那样,这辰州最出名的就是符咒师和符咒术。在辰州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衙门官府,这符咒之术已经深入人心。
  除了有些神神鬼鬼的符咒,辰州这不大的县城境内又有“范姚王陈”四大姓。四大姓每姓最有势力的家族,合起来又称“辰州四家”。这范姚王陈辰州四家虽然只是不过是四个人丁稍微兴旺点的家族而已,其占有的土地却整整占了辰州境内七成的土地!
  而此行张牧云来辰州谈婚论嫁,按理说该诸事笃定。谁知却因为父母早死,对方又是远游而来和父亲投契的文士,当初便萍水相逢,说得不好听便有些草率,因此饶是这回张牧云跟村里老人反复打听,再加上那张不知研习了多少回的泛黄婚书,到此时却也对自己的婚事只知道一鳞半爪。现在张牧云只得知,自己将来的妻子出于王家,闺名叫玉娥,住在辰州城北的大王庄,家中颇为富有。
  “难道我将来的老婆,就是张氏玉娥了?别人该称呼她张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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