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记校对版作者李雪夜》第52/92页


  那姓项的一拱手:“大人果然爽快。其实我们只求大人一件小事――内城中有一支新兴起的队伍,带队的大哥叫楚随天,是个来自人间的浪子。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之前多次坏了我们的事,若不除去,厉鬼有何面目再行走于九幽?”
  “你们想让我帮忙杀人?”南庭苏微微皱了皱眉毛。
  “当然不是。”姓项的摆了摆手,“我们也知道大人此际需要拉拢城内强豪,最忌与各队伍为敌,所以我们只求大人给个方便,派几个人依我之计行事,让我们有机会下手。”
  “如果只是如此,南某也乐得帮忙。不知你们究竟做何打算?”
  那姓项的不紧不慢地说了起来,南庭苏一边点头细听,一边在心中权衡着轻重。最后他得出结论――这支小小的队伍是生是死,都不会影响到他的全盘大计,那么何不送厉鬼一个人情呢?反正也用不着他来动手。
  明月高悬,冷冷的光漫天挥洒,由九天之上落下,砸在地上,迸成一片片的银辉。九幽城内虽未如从前一样灯火通明,但也未陷入寂寞的黑暗之中。只是这清冷的光,照在昔日此时还正热闹的九幽城中,却使它显得更加冷清寂静。
  城禁已然五日,一入夜,各个客栈、酒家便被勒令关门,再不接收来客。整队整队全副武装的厂卫,带着各种妖仆,或在内城各处梭巡,或依次敲开一扇扇客栈、酒家的大门,悄无声息地持着可怕的火器、带着厉害的妖仆,检查每间客房、每座地窖,寻找可能存在的每一扇暗门,虽然几日来他们一直一无所获,但看样子他们也并不介意将已经翻了个底朝天的地方,隔日再这么翻上一遍。
  对于外来者或是妖仆,他们并没有兴趣,他们的目标只是那个昔日的高官,和这人那些曾经是自己同僚的部下,所以谢晚萧和宫蕊晨并不在他们盘查之列,也就省了很多麻烦。
  楚随天这几天已经习惯了半夜三更时这些厂卫们在门外的低语和匆忙的脚步声,但这天晚上还是被外面的吵闹声给惊醒了,竖起耳朵听了听,原来是几个晚归者与客栈的伙计闹了起来。
  他翻了个身,想蒙头再睡,可躺了半晌却也再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推开窗子,探出头去看热闹。小二拒不开门,晚归者也不敢用强,只是隔着门,小心地嚷嚷着,最后还是小二挺不住,偷偷打开侧门,将几人放了进来,然后前后左右地看了半天,确定附近没有厂卫监视后,才小心地关好门。
  楚随天不由一笑:真是草木皆兵。
  他正要关窗,却突然听到一阵低语之声,听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好奇下不由凝神细听,那声音却是从头上房顶传来的。此时没了那些吵闹的客人,也暂时没有经过此地的巡逻厂卫,四下一片寂静,那声音虽小,却还是清晰地传入了楚随天耳内,他不由暗笑起来,因为那正是谢晚萧和沈翠袖的声音。
  “也不知这城禁要到何时才解。”谢晚萧说。
  “是啊。”沈翠袖温柔地说。“谢大哥,今晚的月色可真美。在九幽这么久,我还从来没有静下心来,仔细地欣赏过九幽的景色呢。”
  “沈姑娘,九幽之景,与人间相比如何?”
  “各有所长。不过,我还是觉得九幽的月色更美些,尤其是此时此刻,它……它已美得令我心醉……”
  楚随天摇头叹气,一边笑着,一边将窗子慢慢关闭,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暗道:“谢大哥可真是风流成性,这才来了几天,便把个沈姑娘给迷住了。他可别一发不可收拾,把余姐姐也……不能,不能,余姐姐是个冰冷坚毅的女中丈夫,这等温柔依人之事,她可干不来,谢大哥真对她出手的话,恐怕只能落得个灰头土脸吧?”越想越觉好笑,躺在床上竟这么笑着睡着了。
  然而他却并未因此而做个好梦,迷蒙中,他梦到沈翠袖和余清虹两人,因为争谢晚萧而大打出手,谢晚萧却只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不说一句话。他急得不行,想要上去阻拦,但白玉和莫星华两人却一左一右拉住他,令他动弹不得。
  刹那间,血光四溅,也不知是沈翠袖还是余清虹,霎时被血光包围,惊得楚随天出了一身冷汗,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却发现已然天光大亮,到了早晨。
  他抹了把汗,定了定神,长出了一口气,摇头一笑:“怎么做了这么个梦?”心中却不免有些忐忑,只怕这是什么不好的征兆。
  小浪这几日里并没有和他住在一起,而是和母亲在客栈后院中居住。客栈后院内还有几只大型的妖兽,见了巨大的小婵,都吓得远远躲在一边,不敢轻易靠近。小婵平时也不多动,只是在院中静静卧伏,任儿子在自己身边玩耍谈笑。这母子两个其乐融融,倒不觉得无事可做的日子有什么难过。
  看到这对母子的亲近模样,宫蕊晨和宫云心中都极不是滋味,前者的心中充满了羡慕,后者的心里则多了一份惭愧,两人一个有事无事,总喜欢打开窗子看着那对母子的快活样子,而另一个则尽量回避,只当窗外院中什么也没有,但有时小浪快乐的笑声,和小婵欢喜的低鸣,却还是冲破阻隔,传进房中。
  殷千雪整天愁眉苦脸,对自己的将来全无信心,为了排遣心中的不安,他每天都早早起床,铺开宣纸醉心于绘画之中,倒也不觉时日难过。最感度日如年是关三刀,这位习惯了海阔天空任爷驰骋的汉子,现在只能天天蛰伏于客栈之中,实是痛苦得不得了,于是天天缠着楚随天,要他帮忙改造鸟铳,楚随天闲着也没什么事,白天便与他在内城乱转,但却一直没找到合心的铁匠,最后还是决定将来城禁解除后,带他到谢晚萧的村中,找冬铁匠来做这活计,不过关三刀倒是找到了好几家会打刀的铺子,将那两支罗刹巨牙炼了,打成一长两短三把刀,楚随天将长的那把给了他,短的则是他和白玉一人一把,白玉突发奇想,找铁匠在自己那把上刻了个“天”字,在楚随天那把上刻了个“玉”字,两人各持一把,彼此心照不宣。
  关三刀想和楚随天一起练练枪法,但苦于城内无处放枪,只能摸着鸟铳过过干瘾。他有事没事的总会找些理由喝酒,喝多了就倒在床上大睡,以此无奈之计打发时光。
  沈翠袖的伤本已好得七七八八,谢晚萧来了后,给她仔细看了看,开了几剂药下去,便将她的内伤外伤全数治好,众人见了不由连呼“神医”。不仅如此,谢晚萧还给了沈翠袖以极大的希望――他在详细诊断后,认为沈翠袖小腹的伤或许也可治好,将来城禁解除后,他就立刻到九幽广袤的世界中寻找几种草药,说不定就能让沈翠袖再拥有为人母的权利。这令沈翠袖欣喜若狂,将谢晚萧当成了能拯救自己的英雄,心中对他的那一份奇妙感觉,慢慢地开始变得越来越浓。
  白玉却乐得有这样的闲暇,她每日拉着楚随天四处转悠,在内城各处打听哥哥的下落,但几日下来,却一直是一无所获,她的兄长好像根本没有来过九幽一般,没在这块地方留下一点点的痕迹。白玉不由有些气馁,楚随天便在旁不住安慰。
  这天两人一早来到大堂,与众人用过饭后刚要再出发,忽见几名厂卫走入客栈,客栈掌柜立时迎了过来,陪着笑容询问对方的来意。为首的厂卫看了看四周,提高嗓门说:“正好堂内的诸位也一起听着――即日起,九幽城将举行一场盛大的比武大会,凡九幽城内的队伍,一律必须参加。能在此大会中打入十强者,可获得向来不售予平民的强力火器,更可以平步青云,一跃而为九幽城的高官!想要升官发财也好,想在九幽称雄也好,就赶快在所居客栈或酒店内报名吧!有兴趣的队伍,可以先到纵横塔那边去看看,南大人将亲自将具体事宜告之诸位。”说完,吩咐掌柜将此事写成告示,贴于店中,务求令每个住客都要知晓,然后将名册、印章等几样物件交给掌柜,再将报名事宜详细说给掌柜听――九幽城中这些客栈本就是内行厂所建,其中的掌柜也都是内行厂的人,平日里但有此类事,莫不是由其通告代办。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不知这叛乱之事尚未平息,却怎么又搞出个比武大会来,而罗刹枪的人却都心知肚明,一起望向谢晚萧,在心中感叹他一点也没猜错,内行署果然就要动手了。


第四十五章 引导
  楚随天听了这消息,突然眼睛一亮,桌子下一拉白玉的手:“小玉,别的队伍不明真相,我想肯定会抢着参加这什么比武大会,不如咱们到比武会上去打探你哥的消息怎么样?”白玉闻言一喜,连连点头:“不错,到时九幽中所有的凡人,定都会齐集一堂,却省了我们到处打听的麻烦。”
  “咱们怎么办?是参加,还是观望?”关三刀望着楚随天,一脸的跃跃欲试。他虽知道这是内行署对付群豪的一种手段,但憋了太久没事可做的他,此刻只想到那个大会上一展身手,好好透透气。
  “谢大哥,你说呢?”楚随天把问题推给了谢晚萧。他知道这些人中若论智慧,没人比得上他。
  “抱着观望态度的队伍一定不少。”谢晚萧说,“叛乱也好,比武大会也好,都太过突然,聪明的人应该很快就能看清里面的奥秘――尤其是那些成名已久实力极强的队伍。内行署在初期一定不会逼迫他们,而会用尽手段,让他们以为这次大会只是比武而已,最后被吸引到其中,那时,他们才会开始拉拢与消除的计划。所以我想,咱们也还是和这些队伍一样看看热闹算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余清虹声音显示着冷静,缓缓点头。“这是根本就没有必要参加的比武,能置身事外最好。等到其它强队都已入内行署之彀,而九幽城的局势还没有任何变化时,我们再做打算不迟。”
  关三刀脸显失望之见,但想想毕竟还是有热闹可看,总强过在客栈中闷着,倒觉着也还算不错。
  楚随天一拍桌子,拉着白玉站了起来:“好,就这么定了。我和小玉先到外面看看,瞧瞧这个比武大会到底什么样子。刘大哥,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转转?”
  宫云、殷千雪、刘响和宫蕊晨四人,一直默不作声,似乎什么比武,什么阴谋,全与他们无关。四人各有各沉默的原因,别人也都猜得透。宫云母子和殷千雪,楚随天没心情管,想管也管不了,可见到刘响这么死气沉沉的,他心里却是难受得很,便想借机拉着他出去散散心,好好地聊一聊,开导开导他。然而刘响却只是一挥手:“我懒得动,你们自己去吧。”说完竟离桌而起,径自上楼回房。
  “我陪你们去吧。”谢晚萧站起身,“九幽城对于我来说还陌生得很,我很有了解它的兴趣。”
  沈翠袖见了,不由跃跃欲试,想找个理由站起来陪他们一块去,不想余清虹却先她一步起了身,道:“算我一个。我想瞧瞧内行署到底做了怎样的布置。”随后还不忘轻声叮嘱沈翠袖:“翠袖,你的病刚好,要多休息。”沈翠袖满心的憧憬立时粉碎,老大不情愿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嗯了一声,低下头去。
  除了谢晚萧,没人注意到沈翠袖的异状,而谢晚萧见到后,也只是微微地一笑,不知是全不放在心上,还是正在心里将这当成一种美味而在品尝。
  是的,他是在品尝,他喜欢品尝每一个他喜欢的人,在爱情中饱尝喜悦欢愉的感觉、在爱情中渴求盼望的感觉、在爱情中坚强或柔弱的感觉,对他来说,这就是爱情的真谛,这就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也就是他不断追求,渴望从每一个被他喜欢上的女人身上看到的东西。
  走在街上,楚随天和白玉在前边,余清虹和谢晚萧在后边。前边的一对不时说笑,白玉的拳头时常挥向楚随天,而楚随天则时常嘿嘿坏笑。看着眼前这一对少年男女,谢晚萧脸上的笑是那么真诚,他为他们感到高兴,为自己能看到这种年轻男女间青涩的甜蜜而欣喜,在这一刻里,他仿佛回到少年时第一次与女孩约会的时光。他回味着那稚嫩的快乐与欢喜,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余清虹的表情与他正相反,她一直绷着一张脸――从楚随天认识她起,就几乎没见她笑过,而到了现在,她仍是如此。正如沈翠袖说过的,她是九幽中最坚强的女人,是九幽城中数一数二的队伍的带队大姐,她稳重、冷酷、庄重,具备一个带领者、一个队长、一个大姐、一个将军的全部冷静气质,仿佛是一座冰山――永远不会融化、不会被击破的冰山。
  谢晚萧不时看着她,越发感觉自己对她充满了兴趣。余清虹很漂亮,但不是宫蕊晨那种绝色佳人,那略显强健的肌肉、微带棱角的脸型、时常紧锁的双眉,为她增添了太多男性的、战士的气质,掩盖了她本来的女性特质。于是谢晚萧就忍不住想,这个冰冷的战士如果恢复成一个正常的女人,又会是怎样一副模样?当她抛开冰冷的面具,依偎在某人怀中撒娇时,又会有怎样的情态?
  他越来越感到好奇,越来越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越来越想变成一个光芒四射的太阳,用自己的光融化了冰山,看看被封在层层坚冰之下的,到底是不是一朵正欲绽放的花蕾。
  虽然时间尚早,但赶往纵横塔的人却不少。楚随天一边走着,一边想象着外城里又会是怎样的景象――那些对内城充满好奇与渴望的人,有几个不会为了能成为内城人而打算一试身手?那些追逐名利之辈,谁又不会对高官厚禄动心?内城都已如此,何况是外城!他几乎可以确定――内行署那位叛乱的高官,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将整个九幽城操纵在自己手中。
  纵横塔是内城最高的一座塔,塔身通体黑色,左右两边各有一座小塔,与它紧紧连在一起,形成一个山字型的巨塔。右边的副塔专门负责妖仆、武器、盔甲等等物品的买卖,左边的副塔专门发布内行署的各种公告以及有重金酬谢的各种任务,那些任务通常极为艰难,只有内城中真正的强者,才敢来接这些要命但极赚钱的差事。
  中间那座塔则比较神秘,所有人只知道那里住着管理九幽城的高官、内行署的档头、纵横塔的塔主南庭苏,而那巨大的塔中还装了些别的什么,就再无人知晓了。有人猜测,那塔中放置着制造离魂卦和引魂卦的神物,也有人猜测,那里关押着无数只威力强大的妖仆,然而却从没有一个人能走入它那始终紧闭的大门内,一探究竟。
  今天,这大门却出人意料地打开了,所有赶到纵横塔前广场的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向里张望,但外面明亮的阳光让门内显得那么黑暗,眼力再好的人,也无法看清那巨大门扉后到底藏着什么。
  楚随天四人贴着广场边缘,在远处几座高台上手持强力火器的厂卫监视下,慢慢地在人群中移动着。楚随天和白玉不时拉过别人,询问白金之事,但行色匆匆的众人多数尚未听清就道歉走人,少数人仔细听了白玉对其兄名字、外貌的描述后,却均是大摇其头,只说没见过。
  谢晚萧的注意力,则集中在纵横塔主塔的大门前。他发现有近百名手持鸟铳的厂卫护在塔前阶下,令众人不敢随便迈步向前,对余清虹低声说:“看吧,内行署的头目,恐怕就要出来说些什么了。”余清虹望着那些一脸严肃的厂卫,轻轻点头:“是所谓的‘具体事宜’吗?”
  “也许。”谢晚萧微笑着,“不过我想他将大家召集到此的目的,一定不是要说这些无聊的事。他应该会说一说这次‘叛乱’的事,再讲一讲为什么将来一段日子里,通向人间的路会被封锁。”
  他的话音未落,那打开的塔门内,便有十数人走出,这些人簇拥着一个高大的中年人,那正是南庭苏。他在侍卫们的保护下,一直走到塔门平台之前,缓缓伸出手,做了个请众人安静的手势。
  声音慢慢平息,广场上渐渐变得一片肃静。南庭苏扫视着阶下人群,暗自猜测这些人中将来会有多少能为己所用,半晌后,才缓缓开口,用沉重响亮的声音,大声问:“诸位,你们恨不恨刘瑾?”
  众人闻言均感愕然,要知道刘瑾不但在人间权势滔天,被百姓戏称为“立皇帝”,在这九幽中,更是掌握着所有人的命运,简直可以用“神”来形容,而南庭苏身为刘瑾部下,竟敢直呼其名,还问出这种“大不敬”的问题,实在令众人感到惊愕。
  不用众人回答,他已接着说道:“我恨!”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脸色皆变,立时乱成一团,议论纷纷。楚随天和白玉面面相觑,不知这南庭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谢晚萧在一怔之后,却缓缓点头称赞:“这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余清虹看着他:“为什么?”
  “他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了。”谢晚萧缓缓说道,“另一位高官为什么要叛乱,叛乱后,通向人间的路为什么封闭,刘瑾将来发起大战,又如何向城内各队解释,这些全都是难题,想要解释清楚极是不易。但他却聪明地将做了一下改变,于是一切就都说得通了,矛头也会如他所愿地指向刘瑾。而且他远比我想得要精明得多,他并不打算清除那些不能为他所用的人,而是在想办法利用每一个心怀不同目的的人。”
  余清虹低头沉思,琢磨着谢晚萧的话,此时南庭苏已接着说了起来:“你们中,有谁自愿离开人间,来到九幽?没有。你们都是被刘瑾所擒,被逼进入九幽,然后拿着自己的性命,去为刘瑾搜罗珍宝异兽,虽然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命归黄泉,但是却不得不如此,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赚到足够的钱,买到重回人间的权利。然而我呢?身为内行署档头、纵横塔塔主的我,在你们眼中一定是风光无限,呼风唤雨吧?一定被很多人所憎恨、嫉妒吧?可你们想没想过,我也有妻儿骨肉,我也有兄弟好友?我也不愿活在这到处是妖兽恶鬼的九幽,我也想回到人间,与我的家人团聚!我其实和你们一样,怀抱着离去的希望,在拼命地为刘瑾卖命,可最终得到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人群鸦雀无声,许多人已经将南庭苏的这番话,和九幽城内这场大变故联系在一起了。余清虹也想通了谢晚萧的话,抬起头来看了看他。谢晚萧的目光直射向南庭苏,但余清虹那充满敬意的目光,却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假装不见,心中却如脸上一样,在微微地笑着。
  “老实说,这次的叛乱者,其实不是在逃的龙巽,而是我。”南庭苏略微沉默了片刻后,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再次令场面失控的话。人们茫然互视,然后议论声、惊呼声纷纷而起。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背叛刘瑾吗?”南庭苏没有阻止这场骚乱,而是任众人议论,让他们将自己的惊讶、疑惑等等一切情绪与想法都宣泄够了,再无话可说,转而开始期待他继续解释时,才接着说:“因为刘瑾的贪欲越来越大,已经到了牺牲我们的性命也再喂不饱的地步了!九幽城已再不是他为了满足私欲而开拓的疆土,而成了他打算另立的一个王国!在人间,其他宦官不断与他争宠,他的地位已经开始不稳,所以他便打上了九幽城的主意,打算将来迁入九幽之中,当九幽城中的皇帝。这意味着什么,大家知道吗?我们将再没有重回人间的希望,将不得不永生永世留在这里,充当他的奴隶!”
  人群再次沸腾,人们愤怒了――多数人虽然已经满意于眼下的生活,但对人间,还是满怀憧憬的。当那憧憬与希望被粉碎,他们谁也不会平静。而且谁都知道,如果刘瑾再不将九幽城当成自己敛财的工具,而是当成自己的庭院,那么过去的一切制度就都会改变,人间的那一套,将会被照搬过来。这里的人之所以喜欢这里,就是因为这里不同于人间。
  南庭苏满意地看着愤怒的人群,再次开始沉默。
  “怒火已经被点燃。”谢晚萧脸上的笑容,有种特殊的味道。“接下来就是强劲的风,将火势送到干燥的森林中了。”
  “你们感动愤怒吗?”南庭苏在适当的时候,大吼起来,许多人挥舞起拳头,大喊了起来。南庭苏激动地举起双拳,和人们一起用力的挥舞着:“我也愤怒!刘瑾在人间都干了些什么,在场的每一位都清楚得很,如果他成了九幽城之王,那横征暴敛之风将立刻刮起,若是在人间,我们还可以仗着本领逍遥于乡间野外,或是江湖之中,但在这里呢?到时我们却无处可躲!我们将注定要永生永世在九幽中为他卖命,永无出头之日!你们愿意为刘瑾这阉狗在这里耗尽终生吗?”
  许多人高声大叫着:“不愿!”在这些人的带动下,其他人也开始叫喊起来,南庭苏满意地挥舞着双臂,将人们的情绪带向沸腾的高潮:“我也不愿!可却没有办法,因为刘瑾已经封死了通往人间的路。我应该怎么办?除了造反,我已找不出第二条可行的路!我们要将刘瑾的走狗赶出九幽城,要集合大家的力量,阻止刘瑾夺取属于我们的九幽城!要拼尽全力保住我们的自由!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对抗刘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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