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幻剑录校对版作者剑痕泪》第111/273页


  如果说一个铁匠的敲打稍嫌单调的话,那么,成百上千个铁匠的敲打,此起彼伏的铿锵声,便汇成了一曲浩翰的华章。
  断玉坊有如众星捧月般,凸显出其在佛珠里的领头地位。
  本来极其普通的铸剑作坊,只因有一位铸剑大师住在里面,顿时蓬壁生辉。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刘禹锡的话再一次在断玉坊得到验证。
  温子君刚下马,君临风便从断玉坊里迎了出来。
  “秦兄,呃,还是叫你温将军呢?”君临风笑道,“你可来了!我在这里等你好几天了。”可是他的笑里,除了朋友重逢的欢喜以外,眉间竟有挥之不去的淡淡愁云。
  温子君依然戴着秦牧的面具,这样可以让他更方便行走江湖。他轻问道:“君兄,难道铸造兵器出了什么事吗?”
  “唉!”君临风长叹一声,摇头说道,“那倒没出什么事。可是,橙缘他出事了。”
  “橙缘?他?”温子君讶道,“他一出家人会出什么事?”
  “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不过,说起来就话长。来来来,我们先进去再说。咦!”君临风突然惊呼道,“这,这不是丁鱼姑娘么?”
  丁鱼笑着点点头,正要说话,王进却抢先说道:“君少侠的记性果然厉害!不知还记得我们两人?”
  君临风望了望他们,稍为沉思了一下,然后一拍额头,叫道:“哦!燕京三英?王进?!李尚东?!”
  “正是我们!”李尚东抱拳行礼道。
  君临风大乐,笑着把他们都迎进断玉坊。
  ……
  当初,温子君把顾影丢在龙泉便走了。而君临风又把顾影抛给了橙缘。橙缘无奈,只得接下顾影这个病人。
  橙缘被少林逐出,他本可以结束僧人生活,但习惯却让他一直都过着僧人的生活。他的房间里还燃着檀香,一张木床上面的墙上,还挂着一个大大的“佛”字。
  窗边的简陋书桌上摆放着一个香炉,炉里青烟袅袅。
  除了香炉,桌上还散放着几本佛经。
  橙缘进了房间,顾影已经被君临风放在木床上。
  看着那张沉睡着的纯静的脸,橙缘的心古井不波。
  他在少林寺里长大,梦想是成为一个得道高僧。
  那些前来进香的善男信女,都只不过是一样的香客罢了。
  虽然,如今的他再也不是少林寺的门徒,但是,对于世人,他依然是一视同仁。
  在橙缘的眼里,顾影只不过是一个香客,一个病人。
  人的身子都是渡世的皮筏,都是一副臭皮囊罢了。
  顾影的美貌,如同镜中月,水中花,会瞬间即逝。
  橙缘也不理床上的顾影,径直走到窗前,随手拿起一本佛经,轻声读了起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
  这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本篇幅很短的佛经。
  “这是哪里?”一个淡淡的声音,软软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橙缘抬头望去,顾影已经坐了起来。
  她向橙缘望了过来,眼睛里有一点面对陌生环境时的慌乱,但脸色还算正常,很平静。
  转头四周望去,然后,她就看见了床边墙上的那个大大的“佛”字。
  那个“佛”字写在一张宣纸上!
  顾影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睛张得很大,本来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更是苍白并扭曲着,嘴里尖叫着:“啊……”
  “嗤”地一声,墙上的大“佛”被撕成了“人弗”两字。
  整个“佛”字,在顾影那双疯狂的手里刹时粉碎,化作片片纸屑,有如一只只蝴蝶在空中飘落。
  橙缘不由一叹,人弗即弗人,难道真要到了非人的境界,才是佛么?
  望着顾影狂乱的样子,橙缘没有一丝想要上前去阻止的念头。他突然大声地诵读起手中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来。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
  君临风冲了进来,瞠目结舌地看着房间里的两个人。
  顾影坐在床上,疯狂地撕着碎纸;橙缘坐在窗前的木椅上,大声地朗诵着佛经。
  橙缘的诵读越来越有力,暗合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加上空中弥漫的檀香味,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正一点一点地改变着顾影的情绪。
  君临风惊讶地发现,顾影那狂热的双眼渐趋平静,动作也渐渐慢下来。
  诵经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顾影最终呆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双眼虽然平静,却不是清澄的,而是呆滞的。
  在后来的日子里,橙缘的房间里所有跟纸有关的东西,包括书桌上的那几本经书,全都成了顾影那双玉手的敌人。
  她每一次发狂撕扯着纸时,橙缘都不上前去阻止,而是站在一旁大声地诵读着佛经。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金刚经》、《楞严经》……这些经文早已印在橙缘的脑海里。之所以还要买几本实体书来翻,是因为他想重温孩提时诵经的那种快乐。
  橙缘发现,当顾影发狂时,头脑反而是清醒的,而当她恢复平静时,反而像一个与外界隔离的人,完全无视别人的话语。
  于是,橙缘故意取一些纸张,不时地丢在顾影的面前,等她见纸发狂时,便开始诵经。此时的经文,他诵读出来,仿佛成了一种清心醒脑的无形之药,不断地散入顾影脑海里。
  坚持了一段时间,顾影见到纸张发狂的现象,不再像以前那般激烈了。并且,发作的时间也没有以前那般长久。
  橙缘又辅于一些清心醒脑的汤药给顾影服用。渐渐地,顾影有时手里拿着纸张,也不会立刻发狂。但时间一长,还是会把纸张撕破。
  两个月后,顾影见到纸张发作的机率越来越少。
  不过,橙缘却常常苦恼不已。
  他的心不再古井不波,见到顾影的笑靥,他的心里也感到特别开心,看到顾影发疯地撕扯着碎纸时,他的心也会感到痛苦。
  橙缘有一次去采药,才刚刚上到半山腰,心里却想着顾影不知怎么样了,于是他连药也没有采,又赶回来。他见到顾影正呆呆地坐在剑池湖畔时,心里顿时一轻,不由地笑了起来。
  而顾影亦是如此,她总是跟着橙缘,见到君临风及大路小路时,她总是紧紧抓住橙缘的衣袖,躲在他背后不敢出来。
  她睡觉时,一定要听着橙缘诵经才能放睡;就连洗澡时,也非要橙缘在门外诵经,她才会心甘情愿地去洗。
  只要一听到橙缘的诵经声,顾影就会心平气和。
  日久生情!
  这是人之常情。就算是两个互相仇视的人,如果把他们丢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只怕假以时日,亦会抛弃前嫌,握手言和。
  橙缘也是人,他还不是佛。
  日久生情,不像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在乎的是一刹那的感觉,可是激情过后,还能剩下什么呢?
  终有一天黄昏,顾影坐在剑池湖发呆。
  突然从远处的天空飘来一只断线的风筝,掉落在离顾影不远的湖面上。
  风筝上还题有两句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顾影见了,突然狂性大发,誓要撕碎那只风筝!于是她一个人扑进了剑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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