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兰陵》第129/238页


最后那有些粗糙的手指触碰到墙上悬挂的一幅美人图上,女子紫色锦衣,淡淡的笑容挂在嘴边,青翠竹叶在画中似是摇曳,而那女子也似乎要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阿柔,这么久你一个人过的可好?”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柔情万分,一改那个修罗君王的模样。

只是竹屋内没有任何回音,高洋自嘲一笑,“不过不管你过的好不好,马上我便会去陪你,到时候你就不再孤寂了,而我们也不需要再像在人世这般顾忌重重了。”

说完高洋眸色一转,带着某些奇异的光芒,声音变得很轻,“若是注定要到死才能偿还,那这条残命便就此夺去吧。”

万般柔情,只为卿留。卿若辞去,那还要这柔情似骨有何用,倒不如与这人道一同堕入地狱,修罗校场,唯我痴狂。

走出木屋,高洋突然觉得一身轻松,而脑中眼中也尽是那女子模糊的身影,一切仿若她还在这里般。笑意挂在唇边,高洋慢慢踱出了竹林。

回到昭阳殿的高洋突然倒在殿中,顿时人人惶恐。大臣闻讯纷纷进宫,其中自然包括常山王高演、长广王高湛,以及其余高家子弟。

众位御医把过脉后摇了摇头,对视后便都明白了彼此切脉后的断言,油尽灯枯,回天乏力。

这时高洋缓缓睁开眼睛,他挥手示意御医退下,然后对近侍吩咐道:“来人,宣常山王觐见。”

“奴才遵旨!”

不一会,高演便急匆匆冲进殿内,快步走至高洋床边,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些哀戚,“臣弟参见皇兄!”

“你过来。”高洋勉强睁开眼睛,对着跪在地上的高演轻声说道。

高演自然听命,站起身来向床边挪动了一些。

“皇兄有何吩咐?”

“咳咳,”高洋突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高演欲上前劝道却被高洋挥手止住,“朕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必大惊小怪。朕召你来是有要事吩咐你,太子怯弱,朕担心他担不起大任啊。”

“皇兄,”高演欲说些什么,却又被高洋止住,“你先不必说话,朕知道你的忠心,只是太子那性子,如何能君临天下。若是他日后真的难当大任,到时你便可取而代之,只是勿断了他的性命,给他一个虚名,就让他从此与那诗书文辞了却余生吧。”

高演闻言诚惶诚恐,慌忙跪下,“臣弟从未有此想法,太子聪慧,又能礼贤下士,必能当起大任,臣弟愿竭尽全力辅佐太子,定会让他成为一代明君。只是皇兄,莫要如此费神了,身体要紧。”

“也罢,”高洋淡淡一笑,然后抬了抬手,轻声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呆一会。”

“臣弟遵旨。”高演恭声带着众人退下。昭阳殿中便只余高洋一人,他静静的环顾着周遭的一切,像是快要辞世之人回顾着过去的种种。

高洋本还算清明的眼神慢慢变得虚渺,最后沉沉瞌上了双目。

天保十年,文宣帝因饮酒声色过度,一病不起,最后薨逝于昭阳殿中。太子高殷即位,从此北齐人人自危的生活暂时告一段落。

而乱世又何时能智能休,平静外表下总会暗流激涌,看似缓和的境地其实早已一触即发。

第九十九章 父慈女孝暗涌生

生死茫茫,本就难以预料。皇帝薨逝,举国同悲,一时间邺城上下到处都是一片缟白。

国丧期间,不允任何婚嫁宴乐,甚至连平日里热闹非凡的闹市如今也是空空如也,寂静一片。

郑嫣这几日都呆在府中很少出门,一来长恭、靖轩因新皇即位之事忙的不可开交,也无人陪她一起出游,二来外面那片素白太过刺眼,叫人心中没有来由的忧伤,倒是眼不见为清。

何况人人脸上那伪装的悲伤,也叫人见之悲凉。高洋一死,人人自危的生活已近结束,所有人再也不用担心脖子上的脑袋瞬间搬家,也不会担心自己的妻子儿女无辜受难,从此似乎生活便开始有了转折,人人都像获得新生一般。

所以本是国丧却总叫人看不出一丝国丧的影子,虽然每个人脸上都呈现一种哀戚的神色,但是却又能被人看穿那隐在哀戚下的沾沾自喜。似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却又无法尽情表现,只能一直隐忍着,也许直到无人的深夜,这些日才会开怀放声大笑吧。

想到这,郑嫣都觉好笑,明明那些人心中是开怀的,却还要硬生生的逼出几滴眼泪嚎啕大哭来表现自己的悲伤。

世间真性情,还余多少?

郑嫣虽然也曾亲眼所见高洋的修罗模样,这些时日来那些血腥残酷的记忆也历历在目,只是人既然都已经死去,那些生时的所有过错也随之带走,又何必再苦苦纠缠于那些不可饶恕的恶行呢。

相比而言,郑嫣倒还真是为了高洋有些难过。毕竟那也曾经横空出世一手解决高家危机的高家二子,也是君临天下励精图治的北齐君王,亦是叱咤沙场让宇文泰中途折返长叹的英雄,只是所有功过皆有后人传说,自己也不过真心的为了这样一个虽是君王却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的高洋有些悲切。

郑嫣踱步在莲花池边,荷花早已枯萎,只剩一片狼藉。

想起儿时初遇高洋,那时自己的印象中还镌刻着传闻中的高家二子形象,也一直偏见的以为他不过是个长相丑陋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却不想这样一个人却能登临高位,完成高家几代人都无法实现的夙愿。

而如今一切缘由也都因着高洋的死去而散尽,像是那枯萎的荷叶一般,再无曾经怒放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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