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录之凤凰涅槃全集Zei8.net》第12/47页


  “哼。”景一转身。
  天入夜,冷风起,客栈小室内一灯微光,浅浅明黄,风时不时从门窗边呼啸而过。
  斜卧床榻之上的艳丽宝蓝身影,上半身和脚都半隐在昏暗的烛光光圈外,唯有修长玉指间那本袖珍小书气息古朴地落在明亮光线里。良久,他合上书,走到窗边推开窗,望见天色沉沉,远处树梢阴风习习,喃喃自语道:“买两把伞要这么久?”
  这阴沉的天,这不祥的风,分明是山雨欲来。
  蓝白推门而出。
  夜渐深,小城风雨欲摧,寻常人家吃过晚饭,熄灯入睡,摆摊的店家的都早早收了生意,回家躲风避雨。这条宽阔的青石板老街道上便落得现在这般冷清,寂寂寥寥。
  猫一样轻盈的脚步,无声无息,悄悄掂上这条老街。尽头、中间、末尾点燃了三个风中飘摇的灯笼,微黄烛火,不足以照亮整条长街,那道悄无声息的灰色身影便如鬼影幢幢般在摇摇曳曳烛火里缓缓行走着。
  他几乎把整个小城逛遍,也没找到一家卖伞的摊子。景一踏上这条老街,便觉得不对劲,安静,诡异,虽然它看上去与之前走过的长街没什么两样。
  他在街心顿住脚步,紧紧盯着街道尽头,从拐弯处的灯笼下渐渐投出一道黑色身影,脚步声从那里轻轻踏响。街道昏黄烛火下,弱柳扶风,立着一个孱瘦病躯、弱不禁风的小小少年,月白衣溶溶淡淡,容颜清绝,温暖笑意尽染的好看眉眼间透出一股远超年龄的从容。
  少年笑道:“好巧呀,竟然在这里遇见你。”
  景一环顾四周,静耳倾听,整条街道已然重重封锁,地上、屋顶两侧均三步一人,箭在弦上只待一声令下。
  “你是谁?”景一问道。
  “难怪你不认得我,毕竟帽峰山上你整个人失了魂一样。”他道。
  “难道是卫门少主,卫英韶?”景一猜道。
  “正是,”卫英韶道,“那你,又是谁?”
  “蓝白身边的人,唤景一。”景一没有多想其它身份,向前走了数步,细细打量灯火阑珊处的那个小男孩,“真像。你是为他而来的?”用的是肯定语气。
  卫英韶摇摇头,“我为真相而来。”
  “卫门选择抛弃他?”景一问道。
  “你在乎什么?”卫英韶反问道。
  “你又在乎什么?”景一反驳道。
  卫英韶被诘问得一怔,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是他抛弃了卫门。”
  景一怔住。
  “凭你明月一族天赋异禀的洞察力,想必早已猜到他的身份。”卫英韶道,“但如果你以为可以拿他要挟卫门,就大错特错了。景、一!”他重重地扔下最后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蓝白:花脸猫。
景一:哼。
蓝白:好难看。
景一:哼。
卫英韶:不许哼我蓝哥哥。
景一:哼。

  ☆、第九章 迷茫之心

  卫英韶被诘问得一怔,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是他抛弃了卫门。”
  景一怔住。
  “凭你明月一族天赋异禀的洞察力,想必早已猜到他的身份。”卫英韶道,“但如果你以为可以拿他要挟卫门,就大错特错了,景一。”他重重地扔下最后两个字。
  “哼。”景一冷笑。景一,确是他的真名,出自明月一族,所以在谷中那场极其真实的梦、被取名为景一、对眼睛的特训,已经完全不能称作是巧合了。从五个月前被捕的那天开始,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拖进早已张开的大网,正在慢慢收紧。
  “你们卫门的所谓大义,”景一毫不掩饰嫌恶,“冷酷无情,令人恶心。”
  “同情么?”卫英韶紧紧盯着那对清澈透亮极致到世间罕有、黑白分明如同划分昼夜的眼神。
  “可笑!”景一眼里露出的是嘲讽,“明月一族被你们赶尽杀绝,如今仅剩两人,明知他一心想要复仇,还指望他给予同情,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是么?”卫英韶不以为意,“那,你所谓的唯一一个亲人,那个小弟弟,与你没有任何血缘,却把他带回家里抚养,是因为什么?”
  “住口!”景一失声吼道,眼里倏地腾起怒火。无力之极!真是痛恨!好像一只弱小动物,只能惊恐地睁大眼睛被困在笼子里,无比屈辱,而铁笼还越箍越紧,他怎么伸手去推都无济于事。
  “我真好奇,”卫英韶重新掌控局面,“为什么清河谷的人这么早把你放出来?明明只要一碰上我们,你注定倒戈。”他从烛火里走出来,一边走向景一一边举起右手:“我,卫英韶,以卫门百年精魂起誓,只要你把真相和盘托出,卫门绝不做不仁不义之事,绝不伤你、家人一分一毫,而且提供绝对保护。”他在手心上割下一片血,递给景一。
  “啪!”漫漫长街,寂寂寥寥。
  卫英韶惊愕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拍掉的手,皱起好看的眉,心中升起一丝丝不安。明明成竹在胸,却仍旧捉摸不定……这个人……日后……
  许多年以后,当卫英韶于一触即发的纷争恶局中再想起这夜,觉得景一对姬九渊选择作出那样令人惊愕的选择,似乎是早已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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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渐渐深了,冷了,阴风习习吹了一阵子,天上就飘起了丝雨,空气湿嗒嗒凉飕飕。蓝白以手背掩嘴,懒懒地打了一个呵欠,把颈项边的围巾紧了紧,不让冷风有隙可乘。
  几乎把整个城逛遍,踏上这条异常冷清寂寥的老青石板长街时,他想,如果再找不到,就回去睡觉,为明早一战养精蓄锐。走着走着,擦了擦有些睡眼惺忪的眼睛,疑惑道:“花脸猫?”
  在街心,一家店铺的门边高高挂起一只风中轻摇的红灯笼,微弱地照亮了三级石阶。蓝白离了五步,低头看了看坐在石阶上的人,躲在昏暗里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抓破眼下皮肉。
  十指鲜血淋漓,两目赤红狰狞。
  “花脸猫……”蓝白试探着唤了一声。
  景一双目空洞,低头看着脚前的一块地,像极没有灵魂的木偶,动作单调地抓挠眼睛,一下,又一下。
  蓝白走过去,推了推他的肩。没有反应,于是拿下他的两只手,抓牢,低低道:“阿一,回来。”握在微暖手心里的那两只瘦削手腕,冰凉无温,应是下雨天冷之后没有使用内力驱寒。
  意识朦朦胧胧,混沌昏沉中响起一记温柔低沉的呼唤:“阿一……”谁在喊我?那么遥远的声音。我在最底下,周围白茫茫一片,好空,好大,好寂寞。
  白茫茫的意识世界里,无边无尽延伸,一个全身赤.裸的小男孩蜷缩着身子,在胸前抱住膝盖,闭着眼睛,表情安详,像是熟睡。
  “阿一……”
  不要再喊我了,我不要再听见,不要……我拒绝。
  “回来……”
  回去哪里?哪里都没有家,没有根,没有归宿。不停地走走遍了天涯,都没用了,走着走着你根本不知道最终的目的地在哪里,你的目光也是,漫无目的地在空间里游荡,装作很冷静,很强大,很温柔,很不在乎失去,装给谁看?内心早已经看自己不爽,累得筋疲力尽,比木偶不如。
  “阿一……”
  不要再喊。好痛恨……从来没有存在过就好了,世界这么坏,那里没人在乎你,在那里不比在家里。不比在家里……不对,没有家了。啊咦,为什么我还活着?
  屋子里熊熊大火,一段燃烧着的大木头“轰”一声从梁上掉落,重重砸向地上已死去的一男一女,趴在他们身上的小男孩哭着躲开,捡回一条命。他愣了愣,赶紧抓住木块没有火但是却焦烫的一头,使劲地从父母身上推走,稚嫩的嗓音尖声哭喊道:“不准烧我娘,不准烧我爹,坏蛋!快走开!”空气里弥漫开来一股皮肉烧焦的香味。
  地上男子的心口斜插着一柄小刀,抱住他手臂的美丽女子颈项旁割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像是自杀,凶器跌落在她手边。
  火舌在小男孩满含泪水的眼中无情肆虐,摧毁殆尽屋子内的桌椅等物什,明晃晃地,也渐渐吞噬地上男女的身体,从腹部开始,蔓延到脖颈,焦黑香糊。
  大滴大滴的泪珠掉落在女人仍旧精致温柔的脸颊上,他鬼使神差,伸出两根手指,深深抠进女人右眼眼眶之内,用力,挖出一只血淋淋的眼珠,对着它流泪笑了笑之后,转而挖下男人的左眼。他将两只滴血的眼睛捧护在手心里,发了疯地跑,一头扎进火焰里。
  他发了狂拔腿狂奔,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快跑,离开那里!不要回头,不要想,不要哭!可是,什么也没有,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没有人,什么也没有……
  好可怕。
  ――想死。
  夏夜清凉,静望繁星,如火流萤,耳边听远处树间蝉鸣,流水淙淙漫过莹润卵石,微风拂发,月光溪水边上,水面银光粼粼如铺洒珍珠粒粒,一望无际。
  小男孩浑身湿透地从水中走上岸,手里轻轻虚握着什么,从疏漏指缝间滴出水,滴出血,将脚下的青草染了一路血迹斑驳。长长的额前刘海柔软地被夜风轻轻拂起,半遮半掩失去焦距的眼睛,唇角向下耷拉,他盘腿而坐,继而平躺在有点湿润却十分柔软的草地上,斜向后滑去的刘海露出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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