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录之凤凰涅槃全集Zei8.net》第41/47页


  蓝白躲开,目光掠过暮的眼睛,呆了,就在出神的瞬间,拳头铁锤一般锤落在他的心口。一股疼痛几乎将他的胸膛撕裂两半,脑袋晕沉沉,他飞快地在记忆中搜了搜,从未见过如此神态的暮,眼神里塞满暴燥的痛楚,火一样熊熊燃烧,眼帘似乎承受了过多灼热,像垂朽之人那样半耷拉着。
  那是怎样一副凄楚的神态!
  蓝白忽然被一股无言的悲伤,攫住了。
  “砰……砰……砰……”
  拳头雨点般落在蓝白身上。
  “还手!”暮又一拳落在他的背脊,要是不躲,恐怕会断。
  “砰”,又是一声。
  意识在涣散,他忽然想起来,记忆中曾听过无数次这种声响。那通常是一个夜晚,下着倾盆大雨,他每次从义父那里回到院子,总是看见屋子里那盏明亮的烛火透过窗纸散射进雨中,光线一道道湿漉漉地悬在雨水里,很好看。稍一移眼,便见暮总是坐在那张桌子那把椅子,饮一壶酒等了他一晚,但身子里好像点了火,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暮一见他头发衣服湿透,立马生气瞪眼,喝斥他又偷懒不撑伞,像羽一样,总是让人不省心。蓝白从义父那里受了气,心情不好,“要发疯到别处去,用不着来管我!”暮瞪眼,摔门而去,“砰”一声,门就掉下来了。
  今日,他用同样一只愤怒的手,甩在他身上,要他的命吗?
  “还手啊!”
  蓝白只是沉默地忍受着,不发怨言,不痛哼一句。
  他的脑海里回想起很多画面,三个人,他、羽、暮,还是小孩的时候刚刚来到谷里,义父总是不知所踪,他们隔几天便跑进深山里寻幽探险,不管春雷夏雨秋霜冬雪,每个季节总能发现一番独特的美。那时候羽笑得多开心,他的心情多么平静,而暮,脾气虽仍旧躁烈,目光有时也异常凶悍,但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塞满了痛楚。
  他们几人,究竟怎么了……这些年,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时间如身边那条河流,自自然然流走,却令人费解地长驻在人的记忆里。
  暮揪住蓝白的围巾,拉向自己,缓缓举起拳头,凝起十成臂力。
  蓝白此刻面对那只要命的铁拳,看的却是暮的眼睛,看着那对火一般燃烧的眼睛里的自己的倒影,他忽然就明白了,这些年,他一直一个人,像一只游荡世上的幽灵,除了相信义父,相信羽,相信暮,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够如此清晰而强烈地证明他活着,存在着,爱着,恨着,痛苦地笑着。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你中了什么邪!”蓝白咬牙,忽然爆吼一句,没有躲避,手摸上剑柄,无需思考,出鞘!剑光划过,如霜雪中的月光那样白。“暮!”他歇斯底里吼出来,声线沙哑到几近破碎的边缘。
  暮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
  忽然从四面八方,从屋顶,从门后,从草丛里,从山坡下,涌来一大波人马,提剑、拿刀、拉弓,破风之声潮水般射向正中那道摇摇欲坠的蓝色身影,纤长的雪白围巾随风飘荡起来,优雅美丽,如即将坠落的蓝蝴蝶。
  有人冲过来,将他死命地抱进怀里。
  蓝白昏迷之前,熟悉的声音自头顶低低响起,“下一个,是羽啊……”
  冲过来的人马分为两拨,其中一拨迅速向暮身边围拢,将他和蓝白护在中央。他将蓝白扶起来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摸了摸他的脉搏,随后才看向领头之人,庄主徐义求,他的爹。他一边挡下其它江湖各路人马的攻击,一边沉声喊道:
  “贼人已成功捕获,各位为何不守约定?”
  “蓝白不过逆流门副使,杀他有什么用,难道各位的目标不是那个穷凶极恶的罪魁祸首,谷主封裕吗?蓝白死了,凭你们,恐怕一辈子也无法将他逼出来!”
  众人听了暮的话,纷纷停下自相残杀。
  “你刚才护了他性命,不是还把自己当成逆流门的同伴吗?”灵山派的一个弟子大声叫嚣。
  “同伴?”暮揪起一角沾了尘有点灰的白围巾,让众人看蓝白身上、脸上的累累伤痕,又指了指自己几乎被劈开胸膛的一道剑伤,那里的血汩汩流着,染红了一片衣襟,他怒极而笑,反问,“同伴?”
  那人眼色一沉,噤声。
  众人收了兵器,作鸟兽散。按照计划,暮以昔日同伴身份诱蓝白入局,用他来逼迫封裕自投罗网,接下来,便是暮提到的逆流门副使——羽。
  “暮儿,伤势如何?”身材高大威猛的徐义求走过来。
  “无妨。”暮轻咳两声,从衣襟下取出护身的盔甲,已染红了血。他皱了皱眉,道:“我先带蓝白去疗伤,死了可就没用了。”话落,背起蓝白。
  “我来,你去找方神医。”徐义求说着要接过蓝白,拉了一下,没拉动,“暮儿?”暮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刚认回来的亲爹,方正的脸透出一股正气,气势坦荡,他一松手,蓦地笑得意味不明,“好。”
  他刚走几步,又折回身,“她还好么?”徐夫人,他的母亲。
  “别担心了。”徐义求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她来说不是第一次,忍一忍就能过去。当年你失踪,她以为你死了,难过了好久,现在不也熬过来了?放心,啊。”
  经此一战,定义山庄及其余门派开始撤离,脚步匆匆,搬着谷里的值钱东西跑出来,打包成一袋一袋。而那些战死的尸体,一具一具堆放在河岸边,铺上干草,火把在一旁燃烧着待命。远处定义山庄的人抬着一副担架下山,一个中年女人抹着眼泪紧跟在旁,面色憔悴,一只手抚在白布上。
  那是徐夫人,白布下是她的小儿子,徐轻。
  离去前,徐义求欲言又止,“真的要取你义父的命?”
  “他不配作我义父!”暮眸色一凝,火一般炽烈燃烧。
  有人在身旁不远处轻轻地笑起来。
  暮转头,狠狠地瞪过去。
  那是一个姿态如风的黑衣男子,容颜俊秀如华,一瀑秀长白发洒在风中,双眼用一条纤长的黑纱蒙覆,尾纱在他脑后轻轻飘起来。暮狠狠地,瞪着他嘴角永远不落下的微笑,应该可恨的笑,带着一抹古老的寂意沧桑,竟然令人恨不起来。
  江湖人称他为“先生”,是羽的师父。
  他对暮笑了笑,下山离开。
  暮目送他前面远去的抬棺队伍,没有跟上。他只是在想,恨恨地想,那个所谓的弟弟真的很笨,笨死了……想想真是该死,为什么就不相信他的实力,叫他呆在一旁别轻举妄动,却非要冲上来,非要替他挡那不足以致命的一剑?他死了,多少人伤心?他死了,多少人恨他?他死了,他多么恨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已经想好,这个故事快进入尾声了~

  ☆、第三十九章 当众控诉

  
  定义山庄宽敞的大厅内,十几个门派代表分别坐在两列座位上,正中主位是庄主徐义求,旁边站着的是红衣徐暮。徐暮冷眼看着大门外,座下传来的高声质疑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他十分不痛快,偶尔不屑地“哼”“哼”两声。
  自联手攻陷杀手组织逆流门那日,已过去大半个月。
  “究竟还要我帮等到何年何月!依我看,令郎是借口帮大伙儿寻找封裕,实际上是为那牢中的贼人拖延时间吧?”巨石帮一位满面红光的老者一边说,一边喷着口水。
  徐义求哈哈一笑,面对众人质疑,一一搪塞过去。
  有小厮从侧门走进来,贴到徐暮耳边低语:“庄外有一名女子,自称‘羽’,指名道姓要找您。”
  徐暮身子一震,悄悄问:“长相有何特征?”
  小厮为难地挠挠头,“那个……漂亮吧,还对我们笑,大伙都觉得挺面善。”
  徐暮点了点头,俯身对徐义求说了一声,后者对他以眼神示意,他便趁着下面唇枪舌战之时悄悄退下。
  “……反正,只要那贼人蓝白和封裕不死,休想要我们名门正派接纳他,徐庄主您……”
  “那姑娘穿一条黑色裙子,背上背着一柄看上去很重的大刀。”小厮忽然拉住徐暮的袖子道,以为他会夸奖自己讲得详细,谁料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背影隐有怒气,手一挥,“砰砰!”两声把一扇侧门摔得雷声一样响,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那门嘎吱一声倒下来了。
  “哈哈,哈哈,”徐义求尴尬地大笑两声,赔着好话,“犬子脾气大,请各位莫怪,莫怪……”
  徐暮独自走出山庄,远远看见阶梯上立着一位纤细高挑的女子,黑色紧身长裙,乌发挽髻,露出一截洁白的脖颈。先不论那抱臂站立的姿态有多气派张扬,光看她背后那柄远高出头顶的大刀刀鞘,如此沉重地压着那道瘦弱的身子,便知世上除她以外,再无第二个了。
  他的步子放得越来越慢,慢到像是随时会往原路拔腿逃跑。他终于把她看清了,那张熟悉依旧却有些陌生的脸,化了一点淡妆,描了蛾眉,脸颊施粉飞霞,唇红齿白,笑着看向他。她的肌肤因常年暴露阳光下,不如闺中女子那般保养得精细白皙,而是健康莹润的浅淡蜜色,让人以为品尝一口会如蜂蜜甜腻。
  “羽……”徐暮唇干口燥望着她,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这副模样?”
  司徒姪羽瞪眼,“我什么样?”随之风扫过,吹起她耳边细发的同时,她弯起眼角,换上一张惯有的、轻松的笑眯眯笑脸,过去用力拍了拍徐暮的肩膀,“原来小暮是定义山庄的大公子,好生羡慕!怎么样,最近不错吧?”
  “你就死撑吧。”徐暮学她之前一样,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她一脸无辜,“我又怎么了?说得好像我得罪了你一样。”
  徐暮背过身子,忽然低低道:“你就是这个性子,再着急的事,也能笑得跟无事人一样。”他的两手垂在身侧,背影看上去高大魁梧,具有压迫感和震慑感。她从后面看他,却觉得他就像一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司徒姪羽笑意盈盈的眼底眸色一黯,笑容失色三分。她握了握拳头,走上去贴着他的身子,两手从他腋下穿过,虚虚浅浅地拥抱着他。他的身子一震,“羽?”声音极其苦涩。
  她的额头抵在他温暖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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