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隋全集》第31/409页


“郭孝恪,你会是朕的霍去病吗?”杨广想起先前那场不欢而散的军略会议,不由自言自语道,不只是段文振,卫玄,就连原本力主征辽的裴矩都劝自己放弃御驾亲征,遣大将镇怀远,年年骚扰高句丽,使其百姓不能按时春耕,等其国国衰民弱,再行征讨之事。

“他们老了,胆子也小了。”杨广喃喃道,他现在需要一个能为他征战四方的良将,就像霍去病于汉武帝那样,郭孝恪让他看到了希望,而且这些年来他开科举,打压世家门阀,可是在军中却始终无所建树,除了麦铁杖几个寥寥无几的将领,其他军中要职仍是被关陇世家占了大半,这对于控制欲极强的他来说,是难以容忍的事情。

段文振的营帐内,想到和皇上的争执最后还是没有结果,段文振不由苦笑了起来,皇上是铁了心要把征辽进行到底了,可是高句丽不像其他国家,他们招降纳叛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也不是十年,二十年,而是整整三百多年,从汉末开始,他们就吸纳中原和南朝逃过去的汉人,和北朝争夺辽东,整饬武备,修筑雄城。

“东夷诸国,尽挟私仇,西戎群长,皆有宿怨。突厥之北,契丹之徙,切齿磨牙,常伺其便。”段文振想起了开皇年间,文皇帝的这道诏书,当大隋平陈,一统天下之后,抬头望去,东有高句丽,西有突厥,二者各自奴役奚,霫,室韦,契丹,靺鞨,铁勒,吐谷浑,西域各国在北方草原对大隋形成了强大的弧形包围圈,比之秦始皇混一宇内后,东有东胡,中有匈奴,西有大月氏的险恶形势也不遑多让。

从文皇帝开始,大隋分裂突厥,通西域,驯服吐谷浑,东征西讨,终于只剩下了高句丽这最后一个强敌,但是由大隋一手扶持的东突厥启民可汗却死了,其子始毕可汗一改启民可汗和大隋的关系,这次征辽更是没有履行启民可汗和大隋之约,派遣一兵一卒前来助战,甚至连使节都没有派,可见其乃是野心勃勃之辈。

这一仗,大隋只能胜,不能败,如今国内乱象已生,一旦这大隋军队精华的四十五万府兵有失,段文振不敢想象下去,皇上登基后杀贺若弼,高颎,虽有私仇,但也是削平关陇之举,若是没有可以弹压世家的强大武力,内忧外患之下,大隋的天下将岌岌可危。

段文振长长叹了口气,这些事情他想得到,裴蕴,裴矩,虞世基他们又岂会想不到,可是又有谁会对皇上说这些诛心之言,就算是他,现在也只能竭尽全力让皇上能够顺利地征讨辽东,打赢这场仗。

郭孝恪不知道,在他昏迷的三天时间里,他的老师段文振还是像历史的轨迹那样,殚精竭虑地谋划征辽之战,原本就是风烛残年的老人终于油尽灯枯,受了风寒之后病如山倒,让坚定了作战决心的杨广失去了最好的臂助。

郭孝恪醒来的时候,正是他的老师弥留的最后时刻,杨广虽然不喜段文振劝自己放弃御驾亲征,但是这个老臣在征辽之事上的确是呕心泣血。

‘窃见辽东小丑,未服严刑,远降六师,亲劳百乘。但夷狄多诈,深须防拟,口陈降款,心怀背叛,诡伏多端,勿得便受。水潦方降,不可淹迟。唯愿严勒诸军,星驰速发,水陆俱前,出其不意,则平壤孤城,势可拔也。若倾其本根,余城自克,如不时定,脱遇秋霖,深为艰阻,兵粮又竭,强敌在前,靺鞨出后,迟疑不决,非上策也。’

在看完段文振派家人送来的关于征辽的奏章以后,杨广顾不得平时的天子排场,只是带着身边的千牛备身,赶到了段文振的军帐,见这位老臣最后一面。

“皇上,老臣知道,时日无多,惟愿皇上能够重用郭孝恪,他日必为良将,可比汉之霍去病。”看着前来探望自己的天子,段文振挣扎着从病榻上起来道,最后时刻,他最放不下的不是自己的子女,而是这个相处才五天的弟子。

“段卿家,朕会重用他的。”看着起来的段文振,杨广握着他的手,让这个老臣躺了下来,而这时段文振又再次昏厥了过去。

“段卿家,你可有什么心愿,只要朕能办到,尽管开口。”在御医们的全力施救下,段文振一度醒了过来,杨广看着睁开眼的弥留老臣,大声说道。

“皇上,老臣没有他愿,只是想收郭孝恪做弟子,将这帐里的兵书心得都留给他。”段文振吃力地抬起了手,抓着天子的手道,他本来不想让皇上知道他和郭孝恪的师徒关系,是怕因此而让皇上有所猜忌,影响到郭孝恪日后的仕途前程,但是现在他要死了,便是收下这个弟子,也不会让皇上有什么想法。

“听到了没有,还不去御医营,带郭孝恪来。”杨广看着再次昏厥过去的段文振,朝身旁的人大声道。

“是,皇上。”汪公公飞快地带着人去了御医营,没有人想到兵部尚书大人临终的时候,竟然是想要收弟子,想到御医营里好像还昏迷不醒的郭孝恪,汪公公不由苦笑了起来,兵部尚书大人的这个心愿,还真是老天捉弄。

第三十二章 含笑而终

郭孝恪醒过来的时候,视线中最先出现的就是坐在病榻边的木兰,在跳跃的烛火中,木兰的脸和四周的景物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将军,你醒了。”看到昏迷了三天的郭孝恪终于醒了过来,木兰惊喜地扶住了想要起来的郭孝恪,“将军,你的伤还没完全结疤,不能乱动。”

“我没事。”郭孝恪被木兰扶着躺了下去,看着木兰完好无损地在自己身边,他知道自己没有被杨广迁怒,心里放松了下来。

“木兰,有没有吃的。”昏迷了三天,其间全靠参汤吊着性命的郭孝恪醒过来后,只觉得饿得难受。

“有,将军,我马上去盛。”木兰连忙站了起来,这三天里她让两名宫女在帐内放了两个火炉,一个煎药和参汤,一个始终熬粥,等郭孝恪醒了就能吃。

不过一会儿,木兰就端了粥过来,“我自己来吧?”看到木兰要喂自己,郭孝恪有些不习惯,被木兰扶起来后,开口说道,让木兰怔了怔,最好还是把粥碗给了郭孝恪,只是在一旁紧紧地看着。

半碗粥下肚,郭孝恪总算觉得身体有了些力气,他看着木兰道,“皇上没事吧?”他此时已经看到了帐里的那两名宫女,这话却是说给两人听的。

“皇上没事。”木兰回答道,就在她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帐帘子忽地被掀开了,汪公公带着几个千牛备身的卫士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看到郭孝恪已经醒了过来,汪公公不由道,“天可怜见,郭将军你总算是醒了,段大人可就等着见你最后一面。”汪公公一边说着,一边让几名千牛备身的卫士抬起了胡床,他瞧郭孝恪虚弱的样子,恐怕连下地都难。

“汪公公,段大人,他怎么了?”听到汪公公的话,郭孝恪神情激动了起来,段文振是他的老师,也是他心中唯一能让大隋打赢这场仗的人。

“段大人,快不行了,跟皇上说想收你为弟子,现在正等着呢。”汪公公拿过那熊皮褥子,盖在郭孝恪身上后,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千牛备身的卫士抬着郭孝恪便往帐外去。

“这怎么会?”郭孝恪双眼失神地喃喃自语着,老师虽然因为年轻时的伤病缠身,身体不太好,可是还不至于…

木兰看着仿佛失魂落魄般的郭孝恪,心里也难受了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安慰郭孝恪,只能在一旁静静地陪着。

千牛备身的卫士们把郭孝恪的胡床直接架上了从路上弄来的大车,接着便飞快地奔往了兵部尚书大人的营帐,要是不能赶在兵部尚书大人烟气前到,恐怕到时候他们都会被皇上迁怒。

一路颠簸中,大车终于停了下来,汪公公顾不得屁股被硌得发疼,一跳下车就让千牛备身的卫士抬着郭孝恪往帐里直去,大帐里三天前得到父亲病重不起消息的段诠和段纶此时正跪在病榻旁,两人都是马不停蹄地从所在军中星夜赶回。

“皇上,郭将军来了。”汪公公当先进来后,朝坐在病榻边的杨广轻声回禀道,这时千牛备身的卫士们放下了郭孝恪,因为来得匆忙,郭孝恪根本没穿衣服,身上缠着的白色纱布间隐隐间透着血腥味。

“是去病来了么?”病榻上,一直神智模糊的段文振忽然间好像有了精神一样,睁开了双眼,当看到在木兰的搀扶下踉跄走来的郭孝恪,原本一直苍白的脸变得红润起来,就连呼吸也平稳了许多,仿佛一下子身体痊愈了一下,但是边上所有的人心里都明白,这是段文振最后时刻的回光返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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