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诸天校对版作者云外山》第105/165页


  那慕容默多见他虽然说的意正词严、不卑不亢,心下虽然不由自主地有些信服。但终究还是不敢相信。但那德高望重的慕容海咳了一声,突然拍岸而起,庄容说道:“好,我信了你了,但你须拿些凭证,让我更求安心。”
  慕容焉见状,转向了慕容干虞。
  慕容干虞素来对这少年目为天才,从他杀五狼,入段国,靖三乱,挫群雄,件件俱是震慑天下,他没有理由不相信他,即使他根本不知道慕容焉有何妙计。如今三人中有两个信了这个少年,但只有那慕容默多见慕容海也信了他,当下踌躇不已,委决难下。
  慕容焉见状,扫了诸人一眼,道:“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与泰山。今日我等所谋之事关系几部父老的生死。如今木丸津结聚于伊春山,以图东山再起,当年他杀戮了多少人命?这时若我们苟且偷安,虽能保得一时,却保不了一世。待他兵强马壮,慕远诸部将首当其冲,永无翻身之日了……”一言及此,他突然走那临壁摘下长剑,“锵!”地一声抽将出来,“嗖”地割下一缕头发,将长剑“啪”地置于案上,长身深施一礼,剑眉一坚,朗声说道:“这柄长剑就是晚辈的凭证,我暂且先将一缕头发割下,十日内叛贼不灭,我愿割首如发,向三位前辈以死请罪。这颗人头先寄在晚辈身上,不知三位信不信我?”
  众人见状都不禁觑然一惊,无不为他的气魄所感。就连慕容默多闻言也不禁慷慨激昂,颇以为然。这人心中不由微微一震,登时起身一拍案道:“果然是条汉子,就凭此点,我慕容默多愿意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一一照办。怎么做,你说!”慕容海与慕容干虞闻言,亦相视颔首。
  慕容焉一抱拳道:“既然三位都相信我,我还有一言在先。此事不管如何,三位务要始终如一,暂行我计,不可多问,且此事务要保密,三位同不同意?”
  三人看了一眼,如今既然相信了他,自然没有中途推出的道理。当下慕容海与慕容干虞首先点头,那慕容默多虽然有些后悔,但慕容人最讲一个信字,自然不能说话还能收回去。只好略有不甘地点了点头,算是揭过。当下慕容焉先出一计:命屈云率十五名剑中高手以及五十名乞郢部的勇士,护送牛样赋税一应贡品,一起北上慕远府缴贡,同时命慕容海的长子慕容柯率五百人随行。但慕容柯的五百勇士行到北望谷即悄悄隐伏在谷西的山岭上,带足干粮伏而不动,日夜静候谷中火起便一鼓冲杀下去。而屈云一干人的货物行到伊春山前必然会遇到叛贼劫杀,可装作不敌,将货物都扔下,并不返回东川却向北逃。慕容焉说到此处,当下又低低吩咐了屈云几句,屈云点头应过。
  慕容默多首先不满地道:“这怎么行,你这分明是将牛羊送给木丸津,这怎么行?”
  慕容焉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们。慕容海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点头答应。慕容干虞与屈云自然也同意了。只剩下慕容默多也只好怏怏地默认。此计一定,众人当下告辞,说好第二天再来此地静侯佳音,慕容干虞与慕容海各自回去准备勇士,暂且不说,一场大事在慕容焉的绸缪下,渐渐地展开了。
  两日后,三部的部帅都集合在大辽水畔,静候音讯。不多时,北面果然有探子策骑而至,前来回秉说屈云已经败北逃走,三部贡物全部被抢。几人闻言虽早已知晓结果,但还是吃了一惊,那慕容默多强抑着沉住了气,怏怏不乐。慕容焉却微微颔首,当下又命三部再次筹备一批贡品,由顾无名率一百名乞郢武士压货再次被上,但这次要绕路从北望谷之东行走,同时命慕容默多的亲信率领五百人随行,但当行到北望谷时,一样要秘密埋伏在谷东要地,备足干粮强弓,并在当地因地势准备滚石等物,静候火起,谷中有任何动静皆要不动如山。而顾无名定然会再次遇到叛贼,到时则要与屈云一样,逃去北上与屈云汇合。
  众人闻言又是奇怪,那慕容默多最易反复,但如今功行近半,若是自己宣布推出,又觉为难。但再让他准备贡品心中大为不甘,这时却听慕容焉道:“‘将要取之,必先与之’。我现在送牛羊给木丸津,是为了他日全部取回。默多部帅若是不信,可以不派人去,但到时从木丸津手中夺回贡品,不知道部帅还要不要?”
  慕容默多闻言一怔,看他说得如此笃定,有股令人不容置疑的气魄。当下立刻吩咐下去,命得力手下遣人依言而行。又过三日,北伊春山又传来消息,柳川的人马已经在谷东埋伏已毕,而顾无名的一百名乞郢武士已经被逃,贡品再次被悉数劫去。
  慕容焉闻言仰天大笑,抚掌连道大事将成。几人虽觉奇突,但事到如今,也只好依言而行了。当下慕容焉命三位部帅都回去,聚合部中老少放言要联合起来,攻上伊春山报仇,夺回贡品。但战前要将三部的牛羊放置到一处安全的地方,三位部帅要装作议论很久,最终于决定将牛羊安置于北望谷内,派一半人看守,一半人要聚合一处,声言要进攻伊春山。
  三位部帅到此才知却是妙计,原来慕容焉前两次安排的失败,一是为了骄敌,二是为了掩饰布置伏兵的举动,在北望谷悄悄布下了一道无形的网。谷东谷西的埋伏之所以要借着保护贡品的借口隐伏数日,就是为了不引起叛贼内奸的注意。待纲举目张,一切准备妥当,再声言攻山报仇,将部中牛羊都秘密安置于北望谷内,理所当然。以木丸津的贪婪之性,必然会出兵偷袭北望谷,却不料那里正有一张大网,已待多日,正静候他进入陷阱呢。当下三人闻言信心大增,果然依言策骑东归,各行其事。到第八天,所有的事已经安排妥当,慕容焉又派断氏兄弟前去北望谷待敌,一见木丸津部众入谷,立刻燃放大火,以为谷上伏兵攻击的信号。
  待一切准备已毕,已到了第八天的夜里,三部的部帅齐集大辽水畔,对月高饮,坐候信息。第二天申时,突然有探子前来回秉,说北望谷内突然火起,十里可见。众人闻言,纷纷大喜,果然不出慕容焉所料,那木丸津真的中计前来偷袭,中了埋伏。慕容焉将酒食移至大辽水畔一方高碣之上,北望畅饮。果然不足片刻,谷内突然杀声大起,滚木雷石如雨而下,谷内前来偷袭的叛贼突然遭到了迅雷不即掩耳的进攻,转眼之间死去尽半。
  那为首之人正是一个瘸子,相貌凶恶,手中挥舞着一柄大铁剑率众北逃,想来必是木丸津无疑。行到半路,东北突然杀出一路人马约七、八百人,见面就是一阵乱箭,与后面回水、柳川两部追兵合到一处,顿时将一千叛贼冲得七零八落,四散而逃。木丸津拼命杀出一条血路,率着两、三百人返向西北的伊春山总舵,他们喊开寨门,刚刚进去,四下的守卫突然燃起了火把,将整座山寨照得如同白昼,将这两百多人围在当中,人群之中施然踱出两人,他们一个魁梧彪悍,一个静定如山,手提俱提着一柄长剑,却正是屈云与顾无名二人,而四周围着的不下六百人。
  两人神色闲畅,上前仰天大笑,屈云向中间一群残匪洪声喝道:“尔等叛贼听着,如今你们已经尽中埋伏,放下刀剑,我可以饶你们一死,若是有敢反抗者,我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教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那顾无名也提剑笑道:“你们这些匪人,经年杀人无数,积孽如山,本来万死难辞其罪,但我等念你们也是受贼首木丸津挑唆才走上邪路,如今我给你们一次选择生死的机会,我喊十声,若是十声之后有人胆敢还不放下兵器,我必杀之无疑!”
  屈云与顾无名两人一唱一和,顿时将那群悍匪说得大为心动。如今身在重围,势难走脱,而且山下正围聚过来数千人马,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决无后路。虽说江湖中人刀头舔血,但事关生死大事,再不要命的人到此绝境也会怦然心动。但众匪早威慑于木丸津的淫威,如今多数人碍于木丸津在此,却没有人敢第一个弃剑投降,木丸津见大事不妙,陡地大怒而起,纵身出来直趋屈云与顾无名二人,一瘸一拐地阴阴一笑,道:“你们两位少见啊,竟敢挑唆我的手下,我先取了你们的项上人头。”一言及此,木丸津一跃而出,身形突然快如闪电迎上,屈云大笑一声,提剑迎上,顾无名却闪到一旁,开始数数。哪知数不到六,那群叛贼见一个屈云就能与木丸津打个难解难分,少了他的禁止,立刻纷纷将刀剑掷于地上,跪地投降,四下顿时涌出数百人上来,七手八脚将他们一并擒下。
  那边的木丸津本以为屈云不过一介蛮力之人,所以才全不将其放在心上。他还打算要先一剑就杀了屈云和顾无名振奋士气,好保自己杀出重围,哪知两人一接手才知这少年内力雄厚,剑术高超,竟完全能接下自己,不由得神意惊遽,猛然沁出一身冷汗。哪知就在此时,那边的手下竟然全部投降,这一惊直把他气得切齿喝骂,眼里闪过了一道冷电,怨怒冷笑,但如今只剩自己一个,更不可久战,当下纵身疾掠,舌绽春雷,脱口一声暴喝,一剑杀了七个自己的手下,方突然掠身后撤,一晃上房,肆言极骂着再晃,已飘没于黑夜之中……
  ※※※
  且说慕容焉与三位部帅饮到戌牌时分,碣石之下众人一并回来复命。慕容海的长子与慕容默多的亲信前来报捷,说伊春山贼患尽已躲回了山寨,虽然一时攻不上去,但叛贼已经死去大半。三位部帅闻言大喜,这次虽然未能将叛贼尽数绞灭,但终究是给以重创,看来木丸津再难出来为祸了。
  慕容默多这时真心佩服起慕容焉来,高兴地起来抱了他一回,又拉他饮了三杯方休。但慕容焉依然神气无变,举止自若,完全宠辱不惊,安常处顺。这时连那谨慎的老部帅慕容海也不禁对少山年目为天人,道:“慕容焉,老夫果然没有信错你,我一生识人无数,小兄弟可与当日的鹰扬大将军慕容翰相比竟然不遑多让,老夫也敬你一杯。”
  慕容焉对这慕容海老先生向来尊敬,如今承他敬酒,急忙接过饮了。正在这时,北面传来一片喧哗之声,屈云与顾无名突然领着两位老者登了上来,有人上来禀报说屈云与顾无名逃走为虚,其实是奉了慕容焉的密令,请来了慕远府东北的易河部帅、西北的半山部帅。他们在木丸津出寨之后,立刻攻占了贼巢,并该扮成山贼模样,引诱逃回的木丸津及其残部入寨,来个瓮中捉鳖,关门打狗。结果剩下的贼人除了木丸津一人逃脱之外,为祸已久的叛贼全部被俘被杀,所有失去的贡品一并被抄了出来,重新回到了诸部的手中。
  众人闻言,不啻天大之喜,三位部帅更是喜得几乎将酒杯掉在地上,当下亲自迎了下来,将屈云、顾无名及两位部帅众星捧月一般引来,那易河、半山两部的部帅人还未到,却早洪声喊道:“慕容焉小英雄在哪里!慕容焉小英雄在哪里!我们要与他痛饮十斤美酒!”却说这时,诸部的父亲老都都知道了叛贼被灭之事,纷纷骑马涌过来拜过慕容焉,要看看这位十日就灭了连慕远府镇守都无可奈何的悍贼的少年英雄,究竟是何面目。不足片晌,北面灯笼火把照如白昼,聚了成千上万欢庆的人们,纷纷喊着慕容焉的名字。
  屈云与顾无名等一众兄弟更是不由分说,涌上来要找慕容焉醉饮,但待众人登上高碣,却早不见了慕容焉的踪迹……
  ※※※
  慕容焉走了——
  他孑然一人,来到凌重九墓前长跪不起,潸然泪下。
  “凌伯伯,我是焉儿啊,你能听到我的话么?今日为了部中百姓,我用计杀了数百人。他们虽然都是叛贼,但毕竟也是生命。当日前辈问我,如果有一个恶人杀了人,我会不会杀了他。我说不会,因为他已经杀了那个人,我就算杀了他,那个被杀的人也不可能再救活了,而这个杀人的坏人却还有被救的机会……晚辈拿起剑时,曾发誓此生不杀一人,但今日焉儿不教而杀,却杀了数百人,弟子罪甚,又怎么能以之为功呢?”言毕大泣。
  北面五部的部帅却还在寻他,众人找了半晌,依然没有找到,最后一起前来木屋找他,但年轻人已经走了。这夜色之下,大辽水中,一叶扁舟向西横渡,那江水中点点泛泛的月光,映出执浆之人,一个华发少年,背束长剑。他横穿辽水,步吟幽林,任意其间,一夜未能心静,翌日迳自回到了五十里秀的‘松居’。这里的景色依然松风泠泠,声音清雅,居前有湖有花。但奇怪的是,这里自己很久没有履足到此,四下竟然整理得干干净净,象是有人居住一般,这点颇令年轻人疑惑不已,因为这个地方很少有人知道,屈云与慕容岱如今都在东川,决不可能是他们,那又会是谁呢?
  慕容焉想了片刻,许久未果,当下轻轻推开拿那间树屋,里面桌椅床书依然,但如今景物虽在,人事全非,凌重九也在此离自己而去了。一意及此,他突然悲怆已极,将长剑放下,长吁了口气攀上树上的木屋,进来一看,里面竟然收拾得干干净净、停停当当,环壁陈列的书籍整理得比以前凌重九在时还井然有条,其间散着一股淡淡的昙香,若有若无。
  慕容焉不禁一怔,突然发现那书卷之上放着一封信函,却是写给自己的,他一看即知是凌重九的笔迹,心中觑然一怔,急忙取来纳入怀中,从上面下来在物内仔细检查一遍,竟然发现屋中有人饮食的痕迹,他去了床榻一翻,却闻其内散发着一股缥缈的馨香,象是女子的体香。慕容焉不觉一怔,但瞬间明白这里可能有人发现了才来居住。当下他长叹一声,暗忖道:不管此女子是谁,既然她住在此地,自己又何必前来打扰呢,就让她安然住下吧。忖此,他提剑而起,出了‘松居’便即东返,他刚一走,‘松居’林后闪出一个窈窕美极的倩影,静静地立了片刻……
  ※※※
  却说慕容焉到了辽水之畔,目注大江南之,仰天长叹,黯然从怀中颤抖取出了那封凌重九前辈的遗函,心中忐忑不安地打开读过,却见上面写道:

  吾焉儿阅笺如面:
   义伯重九,自知垂垂,大归之期不远矣。戚心回履前尘种种,竟无希嘘顿首之意,亦乏决去咿哑之恸。岐路之诀,虽有凄怆,亦复形神分散之隔绝。窈冥之叹,唯徒待天。
   吾年七十有五,启手何恨。然我一生,摩顶放踵,周游天下诸国,唯欲行墨祖翟公‘利天下而为之’之志。然其所为可数者,廖廖徒觅其天才一人而已。然虽如是,我一生已无憾已矣。大行在即,临别无他,料你定然不会将我尸体焚毁。但人生在世,昂藏七尺不过一具房舍,与我无干。且吾亦希望你将尸体焚烧,化为轻尘,归于虚无。切记勿起坟陇,可将之洒入辽水,让南去江水载我归于北海故乡,我死而不憾矣。当日伯伯之所以拒汝于吾门墙之外者,盖因汝当为后世麒麟之子,当自有后遇。我虽老朽,却早将你视为门闾之望,勿要念我。
   垂远行何之,吾亦无识,唯笑尽九垓之阻碍,徒慕鸿渐之振翼,迳随弱水东去。岁月辗转流逝,载我同游天地沧桑之一息,人生天地之间,忽如远行之客,吾今为远行客矣。
   重九绝字

  “门闾之望……”慕容焉读得词气慷慨,眼中凝着的泪水再也不能竭抑,长跪顿首,不能自已,泣道:“门闾之望,原来前辈早将我看作他的嫡子,抱以厚望……晚辈叩谢伯伯下顾——”言罢声泪俱下,顿首再三。
  ※※※
  当日晚间,慕容焉驾舟东返凌重就墓地。这时天色已晚,四下并无一人,想来屈云等一干兄弟定是找不到他,四出到外面寻去了,谁也没有想到他又回到此地。慕容焉在凌重九墓前拜了九拜,怆然涕下道:“凌伯伯,晚辈又回来了,当日晚辈离开之日,曾将前辈赠与的黝木长剑深埋墓前,待能报仇驾驭之时方才取出。今日却要将前辈尸体焚烧……”一言未尽,早已潸然泣下,弹泪复道:“既然前辈要回故乡,晚辈今日就依伯伯的吩咐行事了……”言毕,又扣了三次,方才去准备了木柴火把,然后将凌重九的尸体起出,少年突然发现了件奇怪的事。
  原来,凌重九逝后几年,尸体竟然貌全如故,颜色新鲜,湛然如初。除了衣服腐烂之外,凌重九却颜色与活人一般无二,象是睡着一般。慕容焉一见,大惊失色,猛地想起当日屈云说起前辈尸体,犹豫不决,看来那时他就发现了这件不可思议的事,当下急忙跪下扣拜,涕泣良久,方抱起他的尸体置于干柴之上,倏忽想起几年来的相处,不觉黯然神伤。少年动也不动地望着凌重九的尸体,如今终于坚定的将火把投柴和上,正如他坚定的心,孺子其弱也羸,其心也无惧,少年长身泣拜,洒泪炽火焚之。
  慕容焉缓缓的从背后抽出长剑,喃喃道:“前辈,你的‘太微九剑’晚辈已能领会,你常告戒我用剑者心有剑式,若成竹秋壑,剑诀盈怀。经月来晚辈目睹辽水南易,峥嵘千里,急流跌宕受乱石竭阻,喷沫四溅,势如天上银河乍泄,又如飙风狂卷千堆雪,令人魄怵心惊。晚辈因其式草创一诀,名叫衮雪。今日晚辈就舞给前辈来看……”一言及此,他在火光之下,纵高伏低,挟长入短,但见一式九变,九变而又九变,跌荡而成八十一式,竟然比那‘太微剑法’中最具攻击力的‘九星同烁’还高不止一筹。
  但听他口中吟道:“宏宕飞涛雪作窝——”
  “惊看天上泄银河——”
  “挥剑舞成衮雪式——”
  “虹花飞溅片片落——”
  但此套剑法,剑花点点颤颤,如万朵水沫四溅,处处都是剑首,因为攻无所攻,所以能无所不攻,无可躲避。但要如江滔衮雪般一剑颤百,一要内力精深无比,二要有一柄精金铸就的长剑,但如今两者具无,他挥到一半,手中长剑突然“锵!”地一声折成几段,段段落地,慕容焉口中哇地喷出一口鲜血,颓然撑地。
  剑停了。
  灰燃的红光在阴霾天空的凄风中慢慢地熄灭下去。
  天上不知何时黑云四合,雷震山川,电掣红绡。浩大的绿林莽原陷入了隐隐的雷声。一滴雨珠划过林间的疏叶,“啪”地击落在他的额头,飒飒的长风鼓吹起他的衣衫,年轻人“嚓”地将那柄断剑力掷入地,泪眼迷离的扑跪到地上的骨灰,突然一阵南风席地而起,扑的卷起一层骨灰,慕容焉清泪长坠,一跤扑到地上的骨灰上不让林风乱吹。
  倏地……
  骨灰之中露出了一角晶莹剔透的玉璧,上面还有一茎龙角。他奇怪的轻拂开上面的浮灰,赫然露出一块径约两寸、厚约一寸的圆形温玉。观其外形,造形奇特,其上正反两面各雕有一条盘成大半个圆形的虬龙。其龙体卷曲,龙吻前伸而上翘,双睛突出,嘴闭鼻平,背部近颈处有一圆孔。
  慕容焉心中疑虑难决,不知凌前辈骨灰中何以会有块碧玉,而凌重九去世经年,尸体却完好无损,定然是它的作用。但此时已不待他细想,连忙抖身脱下上衣光背,将凌前辈的骨灰全包了起来,迳奔辽水而去。他一边走,脑中电闪百转,心中充满了疑问,凌重九伤时慕容焉曾帮他擦过身上的血迹,明明记得他身上并未戴有任何玉璧,如今怎能不让他疑思满怀。
  慕容焉忖了半天,仍没一点头绪。突然天空克嚓一声巨雷,一道闪电如一柄利剑,陡地将灰色的天壁砍裂了一条大缝,瞬间又裂而复合。
  仅此一惊,慕容焉心中灵光一闪,刹那间记起凌前辈过去的一些奇怪的言行,凌重九临逝前曾叮嘱他死后要焚掉尸身,并一再告诉他,他唯一能送与慕容焉的之有一身的骨灰,好象他死前已预料到玉璧的出现。他伸掌托着细看那玉璧,又想起第一次碰到凌重九时,六大高手在追寻的玉龙子,颇似眼前手中的玉璧,这点想通后,回首前事种种,以前的疑问都不禁迎刃而解。想起当日凌重九只喝汤水而不能食的情形,心中突的一下,难道这块玉璧一直藏在凌伯伯腹中,吃难以下咽的食物必会堵塞肠道,塞痛而死。
  想到此点,所有的问题似乎都已了然。假使这块玉真是石勒等人所戮力拼命相争的玉龙子的话,那就实在令人费解了,区区一块玉璧还不至于引起这些江湖高手的纷争,那么它又究竟贵在何处呢。慕容焉想了半晌仍无丝毫头续。
  却说他行到辽水之滨,涕泣之下,轻轻捧起骨灰,就象捧起了凌前辈的一片赤诚,清泪簌簌不绝,将骨灰撒入江中。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
  他洒完凌重九的骨灰,颓然倒地。
  此时雷电交加,颗颗硕大的雨珠啪啪的打在树干上,倏倏的消失于茎草之中。但可怜的年轻人却全然不知,精神恍惚地步入雨中,回到了木屋之中。仅此功夫,外面狂雨如注,不一刻平地深水纵横……
  第二天,大雨停了,到了正午,阴阴的天空稍稍转晴,西极出现了一道彩虹,鹘鸬斜飞,噭然长鸣。云下的草原,新鲜的草香充斥着空旷的原野,瑟瑟长风之下,一人背林东望,拄剑而立。
  慕容焉练了半天的剑法,渐感身体不支,吁吁喘了半天。这几日身体的病痛使得他不能持久,六条经脉的病痛使得他愈来愈感到清醒,正常和健康的靡足珍贵。他插剑于地,颓卧到一颗枯树旁,长喘了口气,此时此刻,他开始但心自己究竟能不能活到为凌前辈报仇的一天,当下缓缓从怀中拿出那个块玉璧,那块不知是不是玉龙子的玉璧,把玩端详了半晌,仍看不出有何异样。他有意无意的转了转那虬龙的龙角,突然啪的一声脆响,那块玉璧上龙背近颈处的圆孔,竟突的被壁内一截玉柱填实,那圆形的玉璧竟分为两层,一块叠得紧紧实实的黄色楚缯“啪”的掉落地上——玉龙子被打开了。
  慕容焉心中紧张的透不过一口气,这块玉真的是玉龙子,如今他发现了玉龙子的秘密,怎能不让他心惊难束。他看了看那分层的两片同样大小的玉璧,发现在那两块玉璧的内面各雕有图像,奇就奇在那雕刻竟一青一玄,玉中藏玉,且玉色青玄,殊为难寻。
  其中一璧的青雕是一条四足长尾,冠高虬曲,甲鳞附身,丹阳负背的苍龙。玄雕则是一只龟蛇交舞的玄武。慕容焉虽处燕地,却熟读中原汉书,对占星术稍有涉猎,遥遥星河共分为三垣四部二十八宿,这其中的二十八宿分别东南西北各七星,分别是东方苍龙七宿,北方玄武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南方朱鸟七宿。想来这快美玉必为一对,另外一块玉璧也必可一分为二,内中分别雕有朱雀和白虎。但他不知道,早在凌重九被匈奴人追杀时,另外两枚已经被摔碎了!
  再看那雕刻之精、之细,实为罕世难求。慕容焉将两块玉雕放在一旁,捡起地上的楚缯展了开来,一副字迹潇洒、笔力甚是遒劲的楷体红漆小字,映入了眼帘。但见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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