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诸天校对版作者云外山》第57/165页


  但他的身形却毫无留滞,披着幽夜之逸光飘没入了沉沉的深渊之中,当他再难支持的时候,他们到了虎丘。
  一路上慕容焉几乎能听到他的喘息之声,愈来语粗――他身上的毒开始发作了。两人到了上次他们在虎丘相遇的那个山洞时,却是慕容焉扶着他进去的。
  慕容焉将他轻轻放在地上,猛然发现他的左臂流了很多血,急急撕下一片襟衣为他包裹好,但陈逝川的疼痛却非来自左臂,而是右肋的暗器,他向慕容焉摆了摆手,脸色一缓,拧眉说道:“小兄弟,你不用看了,我的伤在右肋……”
  慕容焉闻言,急急将他右肋打开一看,上面连点受伤的影子也没有,陈逝川也吃了一经,他也并未没看到银针、牛毛针之类的暗器所留下的踪迹,连忙坐下来运气调息,发现右肋足厥阴肝经一路,期门穴所在疼痛难忍,但却查不出半点针类的暗器,以他的修为这是绝无可能之事,除非对自己暗下毒手的人根本就没有发射暗器,那么自己又是如何中毒的呢?
  这点发现足足让他颓然地冒了一头的冷汗,若论及天下诸宗诸派的暗器手法,最高明的莫过于名闻天下的‘流荧神针’与‘月芒散照’这两种,至于这两项绝技,天下只知有人谈及,却从没有人知道其底里,因为知道的人都死了,而且可能连死都不知道是死于‘流荧神针’与‘月芒散照’之下。如今自己所受的伤分明是中了附有剧毒的牛毛针之类的暗器,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既然中了暗器,却为何找不到一点踪迹,这种手法太骇人听闻了,恐怕就算‘流荧神针’与‘月芒散照’也未必能有如此厉害。
  陈逝川停下了运功,长叹一声,如今他根本不知自己如何受伤以及哪里受伤,妄自运功只会加重自己的伤势,眼下所能做的,恐怕只有听天由命了,这点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一念及此,陈逝川的心反而沉静了下来,他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静静地待过,他的心就象扫尽了云层与阴霾的天空,无忧无虑。
  慕容焉眼中溢满了眼泪,陈逝川看了他的模样,惨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兄弟,你的眼睛能看的见了,是么?”
  慕容焉点了点头,道:“前辈,我知道你中的确是针类暗器,当日我凌重九伯伯中了与你一样的毒,但他也是一样没有发现任何痕迹,结果就……”
  “什么,你认识凌重九凌大侠?”陈逝川突然惊异地道。
  慕容焉眼中蕴泪点了点头,陈逝川却突然快意大笑,道:“孩子,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正所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想我陈逝川一生杀人无数,早知会有今日下场,所争者只是迟早而已……”一言及此,他突然叹了口气,续道:“叹只叹我陈逝川一生如江汉三载浮萍,笑傲天地,纵意自如,虽胜过七世君王,但却不能看着小兄弟你名震天下的一日,更没有了机会与小兄弟这样的人物一起快意江湖,这才是我真正的遗憾。你知道么,你是我师兄江中客死后我所见到唯一能让我想起他的人。”
  慕容焉流泪地道:“前辈,你是我见过的人中最能当得大丈夫英雄本色的一个,我虽然不能与前辈同游,但这一直是我的梦想,我此行段国能认识前辈这样的真英雄,乃是晚辈的大幸……”
  陈逝川闻言,精神忽地为之一振,眼中蓦地有了光彩,目带欣赏地注定了慕容焉,眼中竟有几许熟悉、知音的感觉,这个纵横天下、杀人如麻的剑中高人突然仰天大笑,那是真正快慰、开心的大笑。笑毕,他突然骈指如电般倏然点中了慕容焉的哑门、期门诸穴,慕容焉不觉一怔,但他再想动弹和说话时,却已然办不到。少年不知道陈逝川究竟要如何,但他知道陈逝川这么做绝对有他的理由,是以他的目光仅是一怔,又迅即恢复了,只满面疑问地望着陈逝川。
  陈逝川没有回答,突然将左右两只手一只按在他胸前膻中,一按在后背夹脊两大关口,慕容焉突然胸口、后背一阵剧痛,那种感觉就象被人从背后抽去了脊梁并在胸口叉了一把刀一样疼痛难熬,这中疼痛持续了半炷香的光景,突然分别向上向下扩散,慕容焉瞬即变得模模糊糊,混混顿顿,恍惚之中自己前任后督两条经脉突然畅意无比,在自己胸背里积久的不适骤然一贯而通,一股扫尽云光阴霾的舒畅之感猛地将他震醒,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陈逝川正在为自己加持功力,将他自己辛辛苦苦练就的上乘真气贯入自己奇经八脉中的前任后督,助他开通任督二脉,开动河车。
  少年的眼中顿时泪光充盈,簌簌洒下。他强制着自己不要分心。因为这时自己胡思乱想,就等于将陈逝川的内力平白地浪费掉了。仅此功夫,他身内前任后督两条经脉突然上汇泥丸,下会会阴,自上而下,顺降漕溪,黄河东去,突然聚于腹下胞中,汇就了一潭西江之水,涵涵澹澹,若涌若聚。至此,慕容焉前任后督一贯而通,少年突然大发神力,“啊”地大叫了一声,经脉的豁然贯通使他不期而然地冲开期门与玉枕关的哑门穴,他能动了,也能说话了,但陈逝川却精疲力竭,一连吐了数口鲜血,身体顿时颓然倒地,再也起不来,眼中却含着笑意,一种成就的大愿般会心的笑意。
  慕容焉大叫一声,急忙扶起了他,泣不成声。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用袖子为他擦拭了嘴边的血痕,但无论如何总是擦不完、止不住,陈逝川嘴角的鲜血不停地沥沥滴下,慕容焉泪一直涌,只知低声地呼唤:“前辈,前辈……”
  陈逝川吃力地将口中的血咽了下去,他突然笑了,脸色倏然变得很难看,眼睛似乎陡然陷了下去,一瞬之间他的脸上出现了很多的皱纹。但有一点是从未改变的,那就是他脸上的笑容,这笑容似乎是凝结了永远地附在了他的脸上。他的嘴唇颤抖几次,突然咳了一声,喘着气哺喃道:“小兄弟,你……不用担心我,方才你不是说愿与我同游天下么,如今我……我做到了,今日纵是我死了,他日你身中任督之中的真气将如我一般,与小兄弟同游天下……”
  慕容焉眼中泫然之泪再不能竭抑,夺框四奔。他不知道人们为何都愿意为自己付出这么多,慕容干虞、慕容岱、凌重九、屈云还有如今的陈逝川,他们都能为自己毫不畏死,少年的胸中像是突然被塞了块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一点哭的声音也没有,但他的泪却不停地往下流。
  陈逝川看了看他,吃力地摇了摇头,道:“我用尽了一生的真气也只能为你稍稍打开两大经脉,其他六条我却无能为力,但……但这恐怕持续不了多久,你体内的病戕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奇经八脉都象是生了锈一般,以天下之大,怕是只有先天真气能够开通你的奇桓诸府,改骨易血,洗髓换经,但先天真气若无福缘,十世不遇。举天之下深造此者,未闻一二,而我所练的却是后天真气,所以只能……”
  慕容焉悲怆地道:“前辈,你……你为什么要为我加持你辛辛苦苦练就的功力,你们为什么这么对我……”一言及此,少年突然声撕力歇,大声道:“我慕容焉何德何能,承受不起!”
  陈逝川笑了笑,道:“你不要以为我为你加持是便宜了你,我……我还要让你为我做事呢。”
  慕容焉擦了擦泪,道:“有什么事前辈尽管吩咐,晚辈不管做不做得到,定当悉力以赴。”
  陈逝川摆了摆手,道:“如今,我也快要死的人来,所以很多事都应该有个了结,我师门内所发生的事,相必你也有所耳闻,我亦不愿这件事永沉海底,今日就将整件事告诉你,或许,天下能还我与我师兄清白的,也只有你能做到了……”
  当下,陈逝川满腹辛酸地太息一声,一岸三叹,讲出了一段令人震惊的往事……
  十年前,天下武林门派纷呈,但在中原芒砀山却有一个名动列国的大宗大派,它的名字叫‘梯虚剑派’,宗中弟子不下数百人,开山鼻祖名叫梁行一,江湖人称‘太霞真隐’,这个名号乃是说他的学识之渊博、武功修为如芒砀之高远无极的云霞,令人高山仰止,江湖中人更将他凌驾于名震天下的十三柄剑之上,喻为剑中真宰。
  梁先生时年六十有二,座下弟子如云,但真正能得到他亲自传授衣钵的,却只有十二名弟子。他们包括大师兄‘慎独’江中客,‘幽独’陈逝川和他们的师妹,名震天下的绝色美女西门水如,和一个最晚拜入师门的弟子顾云趾。另外的八名弟子就是如今东震、西乾两大宗派的四位宗伯、四位剑首。但这八人名誉上是梁行一的嫡传,其实却由‘慎独’、‘幽独’二人代师传功,所以功力与前四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梁行一早年妻子无由离去,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他们就是水如与若水。因为他思念妻子,就让两个女儿用她们母亲的姓氏――西门,大女儿西门水如同时也是他的四个衣钵弟子之一,而那时小女儿西门若水尚未到习武的年龄,但她们姐妹长的颇为相肖,都是出名的美人胚子。
  那时西门水如已介二九妙龄,芳心大开,她的美貌令其成了成了众位师兄弟以及天下的少年英雄追逐的对象,但在她的眼中,却只有两个人――陈逝川与江中客。陈逝川向以豪气干云、义薄云天名动江湖,而师兄江中客却潇洒不羁、风流倜傥,她实在委决不下如何取舍,但这丝毫没有影响陈逝川与江中客两师兄弟之间的情谊。他们一起笑傲江湖,亲如兄弟,虽然他们都很爱西门水如,但好象他们一点也不相互嫉妒。而派中诸位弟子却私下里议论纷纷,说西门水如的选择,将直接决定他们两人有谁能够承接梁行一的衣钵,获传震派秘笈上所载的绝技,至于这秘笈叫什么名字,派中的弟子就不得而知了,而这卷秘笈就是如今江湖上轰传不已争相抢夺的《凌虚秘旨》。
  后来有一天,梁行一突然将十一位弟子叫到座前,拿出了一柄古剑,说那柄剑乃是上古奇器,锋利无比的‘流决折铁剑’,梁行一让他们当场观赏品剑。当时陈逝川看此剑确实锋利无比,不禁大加赞赏。而师兄江中客却说,此剑虽利,但在他的眼里却并不及一截竹子有用,师父只笑了笑,看旁边一个小侍正在斟茶,就让他也来品论一番。
  那小侍只道:“此剑状貌似刀,仅一侧有刃,另一侧作背,上有窄凹狭长槽,长约三尺四寸三分,约重一斤四两,刚柔有力,能弯曲自如,但因为铸年太久,绝对不及如今的上乘蟠钢所铸的剑锋利。”
  此次品剑之后不久,师父梁行一正式收了那小侍顾云趾为掌门衣钵弟子,传以秘密心法,以待将来接任‘梯虚剑派’掌门之位,而梁更将西门水如许陪给了顾云趾。这一消息传开,派中弟子无不震惊,西门水如、陈逝川与江中客也都很有意见,结果西门水如拉着他们两人去找她的父亲问个明白,却被梁行一斥责一顿,道:“你们两人失在哪里不自己寻明,却来责问师尊,我如何能将衣钵传与你们。”
  说到这里,陈逝川突然一阵急咳,嘴角竟淌下了沥沥的鲜血。慕容焉急忙为他擦拭了嘴边的鲜血,央求道:“前辈,你不要再说话了,若再用心用力,怕是……”
  陈逝川笑了笑道:“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你还是让我将话说完吧……但……但我师父为何将衣钵传于顾云趾师弟之事,我至今不悟,这个疑问恐怕是要带进闫王殿了……”言毕不禁慨然长叹。
  慕容焉道:“前辈,关于此事,晚辈当年曾在凌前辈前多年,略有感想,只是不知对是不对?”
  陈逝川闻言,眼中先是一怔,继而怀疑地突射奇光,精神为之一振,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他多年,他自是很想知道答案,不觉突然抓住慕容焉的手,道:“你知道?那究竟是因为什么,你快说!”
  慕容焉道:“当年令师择人传承衣钵,不谓不慎重严谨。以晚辈的推测,当日令师让你们赏剑品剑,乃是为了考验诸位前辈的悟性……”
  陈逝川闻言,费力地思忖一回,不觉连连点头,急不可待地催促他继续。
  慕容焉接着道:“当日,前辈令师先入为主说那柄剑是上古的奇器,就是看你们是否为他的语言所左右。前辈你的看法没能跳出令师的先入为主的语意之外,可当的一个‘色’字,即是着相之意……”
  陈逝川闻言不觉长叹一声,道:“小兄弟所言不错,我陈逝川虽自命名剑风流,但悟性当时还未能脱开色界,就算如今也未能大彻大悟……”
  慕容焉顿了一顿,复道:“至于令师兄江中客前辈,他视剑而目中无剑,可得一个‘空’字,他当时对于剑术已到了不着诸相的境界了,比前辈更高上了一筹。”
  “那我的师弟顾云趾呢?”
  慕容焉道:“而顾前辈却完全未被令师先入为主的言语或左右,只讲出了事实,若这种事实与令师的意思相符还不算什么,但他却直指那柄剑并不象令师所说的那样锋利无比,其性格不偏不倚,可得一个‘中’字。”
  “那又如何?”
  “佛道儒诸家的上乘治心都与这三字基本相同:开始是出色界,乃至空尽万缘万物,及至空无所空,不住于空,不空不色,而谓之得‘中’……”
  陈逝川闻言不觉一怔,恍然若有所悟,连连点头。
  慕容焉复道:“以晚辈看,当日令师择人传承其衣钵,乃是为了传授《凌虚秘旨》这卷上所载的上乘心法,而练这种心法的人或性格不得其中,少有偏执将至于极其危险的境地,所以他才选择了顾前辈承接他的衣钵,而令师之所以不传授给前辈与江中客前辈两人,乃是不愿害了你们。”
  陈逝川闻言,眼中突然泪光潸然。
  他明白了,所有的事都明白了。当日他们师兄弟找师父时,梁行一分明已经告诉了他们原因,但可惜的是他们执迷不悟,还以为师父存有私心。有道是诀赖师传,性由自悟,并不是说一个人拿到上乘武功秘诀就能够有一番大成。如果一个人治心不深,反而会被秘笈口诀所误所害,而越是上乘的心法越是如此,这也正是师父不传授给他们的原因。如今想起来,当日师父乃是一片良苦的用心,一念及此陈逝川不禁怆然涕下,泣不成声。他强撑着起身,慕容焉却大吃一惊,急忙扶住了他不知他要如何。陈逝川却突然跪倒地上,面南而拜连呼“师父”不止,泣道:“师父!师父!是弟子错了!是弟子错了!我陈逝川竟误会了您老人家这么多年,我……我实在是罪不容恕啊……”言毕,他突然大恸而泣,长身拜伏于地久久不起。
  突然间……
  陈逝川一下栽倒地上,口中鲜血沥沥,脸色陡然发青。慕容焉见状,心中大骇,要扶起他到王宫求药。如今他顾不了这么多了,自己可以死,但陈逝川却不能死,他还有事没有做完呢。陈逝川却陡地抓住了他,喘了半晌道:“小兄弟,你……你扶我坐下。”
  慕容焉无奈,只好扶他坐下。
  陈逝川道:“你……你不用瞎忙了,让……让我将事情讲完,现在我更加相信天下只有你能还我以清白,你让我说下去,否则我死也难以瞑目啊……”
  慕容焉眼中蕴泪,心请咽郁至极。如今陈逝川的毒已入了五脏六腹,再觅良药看来绝无可能,眼下只要让他将事情讲完,自己将来或许能查出事情的原委,也不负前辈的一片厚爱。一念及此,少年不禁点沉重地点了点头。
  陈逝川攒着力气,尽量简单扼要地讲了下去……
  自从梁行一定下掌门弟子以后,顾云趾虽承了衣钵,有一天却突然不辞而别,消失在了浩荡的江湖之中,而他与西门水如的婚事自然作罢了。这件事让梁行一伤心难过了很久,他派出宗中许多弟子及江湖朋友寻了很久也未能再找到他。
  这件事一直隔了半年,突然有一天晚上,师父招陈逝川与江中客两人一起去书房议事。他们两人到了书房,梁行一问了他们授徒传功的事情,就让他们告退。当下两人出了书房,都说各自有事回房去了。
  是夜,他们走后约一个时辰,芒砀山中突然一片大乱,两人出去一问,顿时大惊失色。原来,梁行一在他们走后不久,竟莫名其妙地去世了。他的死是那么突然,当众位弟子为他检查尸体时,发现师父竟是被人击伤至死的。这下可激怒了派中七百名弟子,他们想不到天下有谁敢夜上芒砀山,杀过人后又飘然而去。众人吵了很久,最后的结论是,当今天下还没有人能在芒砀山如此来去自如,更不可能在进入芒砀山没被发现的情况之杀了剑中的真宰梁行一,唯一的可能就是派内有人趁其不备而杀了他。
  这一结论直接导致了派中众弟子对宗内的审查,他们对日内师父招见的每一个人甚至是那个奉茶的小童都一一详细审查,当他们问到陈逝川与江中客之事时,纷纷认定是他们两人所为。这也难怪,他们两师兄弟在师父将衣钵传于顾云趾后,都心怀不满。而且两人在师父死前俱被招见。当问及他们被师父遣回后都去了哪里、做些什么时,两人都说要去芒砀山北山小和林赴师妹的约会。结果众人请来了西门水如一起对质,西门水如说她确实约了两人,但他们两个却一个都没有去。如此一来,众人更认定了他们就是凶手,更何况在整个芒砀山,能与梁行一可堪一斗的,也只有他们两人了。
  当下这群弟子无不大怒,事实摆在眼前,西门水如也不容得她信了此事,含泪要杀了他们为父报仇,当下众弟子一涌而上,将陈逝川与江中客团团围住,一齐出手。陈逝川两人实在无奈,又不愿残杀同门,只好奋力冲出重围,逃出了芒砀山。自此以后,江中客与陈逝川就成了‘梯虚剑派’的叛徒。为江湖各门各派所不齿,他们不但遭到了‘梯虚剑派’的追杀,不久,江湖上都传说陈逝川、江中客二人弑师是为了抢夺载有天人绝技的秘笈《凌虚秘旨》。这消息一经传出,天下各派更将《凌虚秘旨》说得天下无双,一时间江湖中所有与梁行一有故交的前辈们也一起四处追杀两人,而更多的则是一些想拿秘笈和想成名的人。
  师兄弟两人下山后,便分道扬镳了……
  陈逝川讲到此,深陷昏沉的眼中突然凝了一泓浊泪,怔怔地望着洞外的静得如一块石头般的夜空,似乎又回到了往昔的峥嵘岁月,他与师兄的情谊,还有西门水如的倩影……如今却只剩下自己,孤冷地流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的泪簌簌洒下,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良久,他缓缓地道:“我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当时一下山我就认定了是师兄杀了师父,因为当时在芒砀山上能与我师父一搏的,也只有我们二人了,而我又没做,那一定就是我师兄江中客做的了。如今想来,当时师兄也必是这般想法,认定是我做的,哎……”
  慕容焉道:“前辈说的很对,但当时前辈既然认定了是江中客前辈所为,却为何不替师报仇呢?”
  陈逝川吃力地摇了摇头,道:“我们师兄弟二人的情谊太深厚了,我们一起长大,一起拜入师门‘梯虚剑派’,又一起闯荡江湖,周游列国,所以……所以当时我虽然认定了是他杀了师父,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将对方置于死地。所以,我选择了离开,而师兄也是一样。直到我在江湖中飘泊了许多年,突然有一天,我听说师兄已承认了弑师之罪,各大门派一直追到了益州蜀中,而我也不忍看着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被人乱刀分尸,结果也赶到了益州……”
  陈逝川一言及此,突然眼中泪流簌簌,弹泪悲声道:“但这次益州之行也让我知道了师妹心中最爱的究竟是谁,让我一生遗憾……”
  半晌,他突然吐了很多血,肝脏如要裂开一般。慕容焉也益加害怕起来,如今陈逝川愈来愈不支了,少年含泪为其擦着血迹,心中却暗暗发誓,他日定要查出那个害死凌重九前辈,如今又至伤陈逝川的人,他要查出这可怕的暗器究竟是什么。
  陈逝川心被情动,如大海翻波,久久方缓和稍许。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就要到了,是以急急接着说了下去……
  当日当陈逝川追到益州,江湖中人正将江中客围在一处打杀,而江中客也对弑师之罪供认不讳,虽然身负重伤,却丝毫没有退去的意思,看来是抱有一死之心。当时西门水如也在场,她领着数百‘梯虚剑派’的弟子围住江中客不放。陈逝川实在不忍他的师兄就此死去,就装扮成一个老头将他从重围之中救了出来,而西门水如也穷追不舍。陈逝川带着江中客行了很远,最后到了小孤山,见江中客身种奇毒,当下放下江中客点了他的穴道,自己去找食物、解药。回来时,惨剧突然发生了。这时,西门水如刚好追到,她含着泪告诉江中客,道:“师兄,你知道么,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爱谁更多些,但当你受伤要死去的时候,我才知道最爱的是你……用你的心告诉我,究竟是不是你杀了我的父亲?”
  江中客被点了穴道,哪里能说得出话,但在西门水如眼中,他的沉默不语已经无疑是供认不讳了。她目中蕴泪,突然拔剑朝江中客当胸就是一剑,但她没想到江中客竟然连躲也不躲,西门水如虽然急急收剑,但还是入胸很深。
  但江中客却一直微笑着,望着她……
  他终于知道了师妹最爱的是谁了,就算死了,也再无遗憾了。而当他沉浸在被爱的喜悦的时候,西门水如以为自己杀了他最爱的人,大仇以报的她在江中客的面前刎颈自杀,一代名女就此香消玉陨了。所有的事来的是那么出人意料,他一直沉浸在爱中的江中客从天上一下掉进了地狱,但他却丝毫动弹不得,连最后喊她扶她都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西门水如死在了自己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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