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乡战全集.com》第30/127页


我说:“这自然想。”

“那你从今以后就得站稳立场,不要跟着古宝力那伙人瞎胡闹。”

我说:“连长,你不了解情况,小国子的父母确实是叫村里那个外号叫‘虫’的干部迫害死了,我觉得应该为他们伸冤。”

连长说:“哪个庙没有屈死的鬼?我们部队要是整天价为人打抱不平,我们还怎么完成自己的任务?”

我说:“我是利用课余时间调查和写材料的。”

“那也不行,我们军人不能干预地方上的事情……”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是团里的电话,说团政治处要派一个调查组到连里来,连长对着耳机毕恭毕敬地说欢迎。那时他还没想到调查组是调查古宝力告他的那件事,所以才大说欢迎。

我趁空离开了连部。

团调查组在连里住了两天便走了,这两天找了许多人谈话,记在小本子上。我们新兵常在一起议论这件事,猜测上级会不会给连长处分,给又会给哪种处分。我们不希望给他们处分过重,更不希望撤他的职,因为撤职后他就得离开军队,即所谓解甲归田。他的家在贫困的鲁西南地区,回去可没好日子过。

10

宫班长回来了。射击场上空的阳光把他的圆桃型的脸晒得更红了,熟透了一般。听说集训结束时的射击比赛他的成绩突出,受到嘉奖。他的精神也很好,乐呵呵地和班里的战士们握手,问长问短。他说在集训队老惦记着菜园种下的菜苗,不知成活率高不高。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你惦菜园的菜苗,就不惦撇在家里的小媳妇呀?”他忙说:“不惦不惦,那有啥好惦的哩。”这时大伙一齐劝他去看看未婚妻,可他坚持要先到菜园里看看菜苗,扛着铁锨向村外走去了。

我忽然觉得他十分可憎。我猜不出他是在装模做样,还是李岪在他心中的地位确不如菜园里的菜苗,但不管怎么说都十分可憎。我又从心里佩服起李岪来,佩服她的眼光,佩服她的勇气。宫班长可以是一个好班长,今后也可以是一个好排长、好连长,甚至会是一个好将军,可他绝不会是一个好丈夫,他不会给生活带来欢愉。他这个人像用木头做成的,没一点水分。

我知道,一场可怕的风暴即将卷扑过来,因为孙鹏成已告诉我,为了得到李岪他将不惜一切代价。他已经给家里的“那一个”写去了信,宣布一刀两断,理由是“他疯了”。

吃晚饭的时候,我看见宫班长和李岪一前一后相跟着来到食堂。我注意到班长的神情没有什么异样,一副淡漠矜持的表情。李岪也无异于平常,只是在吃饭的时候眼光不时向四下瞟,我知道她是在寻找孙鹏成,然而孙鹏成去师部送文件还未回来。

吃过饭班长和李岪又相跟着走了,他俩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一前一后。而且隔得很远,若同路人。我看到李岪从我跟前过的时候向我点了点头,我立刻明白她向我点头的意思。她知道我晓得她和孙鹏成的事,也知道我的态度。

晚饭后又是烦人的公差,去弹药库帮炮连来拉炮弹的汽车装炮弹,我借故请了假,因为我必须留下来等候孙鹏成。我们班住的是一间厢房,只有一孔不大的前窗,没有后窗,屋里十分闷热,况且还有一口模样十分狰狞的棺材。在很小的时候我便听说若在梦中见到了棺材,这便是吉梦,是要发财的征兆。我想我们白天黑夜都守在棺材旁那更应有大财可发了,事实上一直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每月所得照例是不多不少的六百分(我们新兵总是如此不恭地提及到自己的六元津贴费)。

我锁上门,迎着孙鹏成归来的方向往村外走去,走出村子后我继续往前走。太阳已经落下西面地平线,但原野上还十分明亮。麦子早已收割,地里生长着苞米、谷子和高粱。走到一条河边我停下了,脱掉鞋踏进清澈的河水中,心里感到十分舒畅。

这时我看见一个人推着自行车从桥上过来,是老百姓。走到近前我才认出是“虫”,“虫”也认出了我,止住步盯着我看,我也盯着他看。“虫”有一副十分强壮的身架,这使他在霸占别人家妻女时很占便宜。

“小同志,”他叫了我一声,口气还算和气,“听说你是从青岛过来的兵?”

我说:“是。”

“青岛我去过,是个好码头,解放青岛那年我出夫,进城后有位首长问我愿不愿留下当干部,我说我想家,就回来了。现在想想挺后悔,那是个好地方。”

我说:“那地方是不错,你真该留下当干部。”

他笑笑说:“命里八尺难求一丈,人当该吃哪碗饭是定下了。我把自己一碗凉水看到底,也就是当个村干部的料儿。”

我没吱声。我不想和他谈下去。

他又说:“小同志,听说你想帮小国子把他爹妈的案子翻一翻?有这回事吧?”

我针锋相对地说:“有。”

他问:“你找吕起本了解情况啦?”

我说:“了解了。”

他问:“你找吕凤初了解啦?”

我说:“了解了。”

他又问:“你还找管长水、吕起河、吕永福、管长东、吕凤山、吕起义、管仁禄了解啦?”

我说:“了解了。”

@文@他说:“我是当事人,为啥不找我问一问?”

@人@我说:“我找你,你能说实话吗?”

@书@他说:“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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