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乡战全集.com》第48/127页


“嗯。”他看看夜光表。

“操他妈,穷磨蹭!”

“陆地上没风,海里就有风。”

“不是说他们坐汽艇吗?”

“小汽艇也经不住风,再说离岸很远就得关机器,靠着潮水往岸上漂。”

“情报对头吗?”

“嗯。”

“我老担心,李朵把消息告诉了我们,可她又不见了,会不会……”李茂生没说下去,可意思很明白。撤退时民兵没有找到李朵,这引起大家的不安,但易远方知道她已藏匿,等待她的父亲。

“她不会欺骗我们。”他安慰李茂生,“她如欺骗我们,倒不如不告诉我们。”

“是这祥,”李茂生赞同,却接着又提出疑问,“可她为啥要告诉我们?使人想不通,这等于杀死她父亲,她为啥要加害她父亲?”

易远方没吱声,他无法回答,不说出事情真相就无法回答。他忽然觉得不妨把真相告诉李茂生,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告诉他或许对自己有帮助,是的,应该告诉他。

他向李茂生身边挪了挪。

然而没等他开口,便听到一阵哗哗啦啦的声音,像急促的降雨声――这是岗哨发现敌人的信号。易远方和李茂生浑身一震,埋伏在堤后的所有人也一齐紧张起来。

树枝停止摇晃。夜死去一般。

开始并没见到什么,黑幕还是黑幕,星光还是星光。稍停,便听到传来一种声音,这声音似乎响在天空,开始像一头老牛在缓缓耕地,均匀的沙沙声时而夹杂短促的喀喀声,如同行进的犁头不时切断几条芦根。声音迅速急促、加重,又犹如无数匹驴马在啃嚼草料。随之,匪徒穿过夜幕在堤前道路上出现,像一堵黑浪迎面扑来。易远方屏住呼吸,感到周身如同被寒流紧裹,又如同被烈火灼烧。辛苦庄、黑夜、沟壕、匪徒,眼前完全是那时情景的再现。他紧紧咬着牙齿。这时“黑浪”碰到了河堤,没有越过,擦堤向南拐了过去,很快消失在黑夜中,整条河堤冻结了,寂无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从村子方向传来牲口、家禽狂乱的嘶叫声,敌人进村了,开始了既定的大搜捕。

正这时,黑暗的旷野深处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一声,又是一声,声音遥远、模糊不清,但此时此刻却是那么刺耳,让人心惊肉跳。糟糕!易远方几乎叫出声来。

“是小婉。这该死的!”李茂生咬牙切齿地低骂。他躬着身子,双手深深地插进地面,紧紧抓着,好像抓的是小婉的喉头。

叫声却停止了。

人们透出一口气,却惊魂未定。

易远方辨别出刚才的叫声来自村子的西方,那里正是陈努力和卜正举看管危险人物的地方。为什么敌人刚刚进村小婉就发了疯劲?究竟出现了什么事情?村里的敌人是否听见?易远方心里忐忑不安。

小婉的叫声没再出现。

这时半轮月亮终于升出来,照得原野现出层次依稀的轮廓。南面的昆洛山归位了,像一只伸向空中的巨掌。

易远方和李茂生定定地凝望着村子,村子在月光下浮现出来,只是很模糊,没有光泽。估计匪徒不会在村里呆久,他们会很快撤向海边。堤上的人静静地等待着。

“我们不应放李裕川进村!”沉寂中李茂生突然这么说,“应该在这里截击!”

易远方没回答。他知道李茂生说得很对,不仅应该在这里截击,还应该派人潜入海湾炸船,炸了敌船便一了百了。然而这却不是他希望得到的结局,他要把李朵送上那条船。他又想利用此时的间隙把事情的始末告诉这位村长。他的承诺是一种道义,更是一种痛苦――铭心刻骨的痛苦。他希望李茂生能帮他分担,虽然他们相处才一个多月,却建立起相互的信任和友谊。他要告诉李茂生。

他却没有能够,因为听到一阵清脆的马蹄声。马蹄声使堤上的人又一阵心紧,又听到蹄声间杂有众多的脚步声。是匪徒转回来了么?在村里劫了马么?不会那么快。而且声音的方向也不对。惊疑间,马和人的轮廓就浮现在月光中,起起伏伏地向这边跃进。

李恩宽,是李恩宽。

人们松了口气。

李恩宽出人意料地带来一支队伍。原来他在完成传递消息时从各村召集了三十多名民兵,急急赶来助战。他知道队伍埋伏的地点。

易远方和李茂生立刻把这些喘息不止的民兵部署在河堤阵地上。

敌我力量的对比发生了变化。

易远方清楚,现在已能够对匪徒实施一场歼灭战了。根据刚才见到的敌兵力,只要指挥得当就能够将敌人歼灭,起码可以把敌人包围住,等待天亮后的增援。但这个念头稍纵即逝,他不想以战事的前景来改变自已的初衷,他觉得他仍需履行自己的承诺,这一点坚定不移,只是在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烦恼和悲哀。

当重新隐蔽好一切又复于安静时,他发现卧在身边的已不再是李茂生,而是李恩宽。

“狠揍狗日的!”李恩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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