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乡战全集.com》第85/127页


年饭摆上了桌,这宅院里的“怪年”就又遇上怪事体:团圆年饭不能团圆吃,赵武不能离开院子回屋。按说人犯用铁链拴在石磨上,很牢固,撤一会儿岗也无大碍。可赵武很警惕,坚持不肯撤岗回屋。他要玉琴和扣儿先吃,而玉琴又不依。若吃年饭时将赵武撇在一边,她又何必和扣儿来这宅院里过年?一个不进屋,一个不先吃,这事就难办。另外还有鬼子和汉奸,既然是过年,吃年饭也自该有他们的份儿。这从一开始,赵武和玉琴就打了他们的谱,可他俩的年饭又该怎样吃?还像以往那样送到厢房里?这又实在不像过年的样儿。再说他俩在屋里吃,让又冷又饿的赵武站在院子里看,玉琴心里过不去。没想到一顿年饭成了一道大难题。

最终还是赵武拿了章程:将年饭分成两份,一份玉琴和扣儿在屋里吃,另一份赵武和小山、周若飞在厢房里吃,这样赵武就吃饭和值勤兼顾了。玉琴本不愿意,但想想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好同意了。

“大嫂过年好,给你拜年了!”“拜年拜年!拜年拜年!”在玉琴往厢房送酒菜时,周若飞和小山又及时奉上了拜年词。玉琴始终低着头,不应声,只顾往磨盘上摆菜。她以往来送煎饼时曾和这两个坏蛋打过照面,可没像现在隔得这么近。她心里惶惶地,搁了菜就赶紧抽身出屋。

“拜年拜年,拜年拜年!”玉琴送一次菜过来,小山就不失时机地吆一遍,两只小眼亮亮的。周若飞的确狡猾,他总有办法让小山的狗嘴吐出象牙来。

赵武进厢房入席。

过年了,喝吧。赵武端盅说。似自语又不似自语,他扬脖一口干了。在院里站了大半宿,浑身差不多被冻僵,一盅酒下肚,就觉得有一把火在身上窜起,舒服极了。

周若飞和小山也端起盅干了,接着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了菜肴。几盘菜一会儿工夫就一扫而光。玉琴又端来了饺子。

吃了饺子,就算过了年的门槛。

6

原本议定,过了年就对人犯执行死刑。但在日期上没有具体的限定,是过了初三?还是过了初五?没定准。这样,处决的事就一天天地拖下来。这拖,实在是没有理由,没有必要,而且还有危险。在拖的过程中说不上什么时候会出现意外。可一俟村头们凑在一起研究杀人的具体日子,个个都像放枪放了个臭火,没声响。憋急了,又一齐说些着三不着两的话。什么大正月杀人不干净啦,还是交给抗日队伍处置为好啦等等。总之,谁也不愿在这事上拿章程,一口喊出个杀人的日子。后来五爷干脆提出回避,理由是刑法上的事与国救会的工作无涉,属村长和民兵连的管辖范围,说这事他以后就不参加研究了。五爷有了定规,赵武也无奈,这事也就不再找五爷。这样,剩下的他和民兵连长赵志就成了一根线上拴的俩蚂蚱。

日子最终还是定下来了。正月初七,上午,地点也选定,在村后的山岗前。赵武和赵志也分了工,赵武负责有关杀人文犊方面的事情,也还包括着人犯受刑前的饭食供应。赵志的民兵连负责临场行刑,也还包括着人犯受刑前的看押与警戒。于是就分头行动。赵武先去小学堂找到孙一更老师,让他替抗日政府起草两份死刑判决书。起初,孙一更不甚爽快,认为没这种必要,既然抗日队伍的首长已下达了命令,执行就是。但赵武坚持己见,说杀人毕竟不犯轻易,不可潦草行事。反正还有一整天的准备时间,应尽力而为之。孙一更只得答应。说起来,这孙一更虽为人师长,被称之为先生,可他教授的不过是这穷乡僻壤里的一群毛头孩子。就他的“学问”而言,领着读“羊,大羊大,小羊小,大羊小羊山上跑,跑上跑下吃青草”尚可胜任。真要让他弄出一份符合法律规则的文书,却不是易事。他像憋学生那样将自己憋了好久,眼珠都快掉出来,笔也没往面前的宣纸上掉下一个字来。后来冷丁想起那句“天下文章一大抄”的至理名言,才使他顿开茅塞。这战乱年月里,处死人犯的布告贴得到处都是,照抄一份换了姓名即可,何苦待在家里绞尽脑汁呢?他对赵武说毛笔用秃了,写不出好字,须找邻村的先生去借,遂出了村。事情总算圆满解决。在天黑前,孙老师将判决布告交到了赵武手中。赵武布置的别的任务,也已就绪。亡命旗如期做出,立在墙根儿剑样地刺向空中;埋死尸的坑也掘就,用不着毙了人现挖。赵武是事情不做便罢,做则不肯马虎。

只是赵志分到手的任务遇到了障碍。他手下的民兵没人愿当行刑枪手,找到谁都无一例外地推脱。理由如出一辙――家里的老人不让。对此,赵志并不怀疑。自古曰“耄耋者至善”,平日他们看儿孙杀鸡也要背过脸去,口中念叨一声:鸡呀鸡呀你别怪。你是盘里一道菜。杀鸡尚且如此,何况杀人。年轻人也并非全无血性,参军出去的,家里都接到过立功喜报。即使这伙在村里当民兵的,一旦有机会和敌人交手,也会向前冲锋,也会向敌人开火。可要叫他们把枪管正对着一个人的后脑勺搂火儿,就没那个胆量。有的人甚至听赵志一说就吓得牙齿捉对儿,脸色如同死人。大家还互相攀比,说几十号人为啥单看准了他,叫他干这个凶差。还有人指出某某人枪法最准,某某次之,故他俩是最合适人选。赵志气愤地抢白:抵着脑袋开枪,还谈个鸟枪法!赵志就这么东家进西家出,磨破了鞋底,磨破了嘴皮,终是无济于事,没找到愿当此任的人。无奈中他想出了一个办法:抓阄。谁抓到是谁,公平合理。赵志就吹哨将民兵集合起来,让人做了阄,放在一只大碗里,让民兵以单兵通过的队列一个接一个地抓。结果,抓到“中”字的是叫赵顺和赵福来的俩民兵。赵志一看,顿时傻了眼。这赵顺和赵福来是民兵连里最怯懦的两个人,每次遇上夜班岗都不敢站,只好找人替换,咋偏偏把这两个怂包推上了英雄路。果然,不待赵志言声,赵顺和赵福来就号啕大哭起来,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把地甩,那架势让人觉得不是要他俩去枪毙别人,倒是别人要枪毙他俩。整个地颠倒。气得赵志大吼一声:“快滚!解散!”抓阄的办法以失败告终。队伍解散后,赵志站在原地发怔,他想,弄来弄去这狗日的差事只剩下一个人选,那就是他赵志自己。他连帮手都没有,打碎一颗脑袋还得掉转枪口再打碎另一颗。想想那脑花相继喷溅的情景,他便感到不寒而栗。到这时他才明白,自己与英雄也相去甚远。

赵武听了赵志的叙说半晌无语,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枪毙人找不到行刑枪手,就像杀猪找不到屠手一般荒唐!石沟村也委实窝囊了。赵武真的从心底里犯了难。三人中五爷已经抽身,不肯担干系,赵志虽还在,可眼下的事也只能“孩子哭抱给她娘”,唯他赵武没退处,也没“孩他娘”可找。哦!赵武不由暗自叫了一声,说到“孩他娘”,他倒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对处决人犯来说,那人确算得上是“孩他娘”的了。那人就是小古庄民兵连长古朝先。就是赶半半集赊给他猪下水的古朝先。那是个使枪的老手,杀敌的勇士,何不把他请来帮帮石沟村这个忙呢?赵武把这想法对赵志说了,赵志赶紧说行,他说他也了解古朝先的底细,能把他请到,别说一两个人犯,就是十个八个也一起办了。接着两人就商量怎样去请古朝先,自是赵武出面为好。今天来不及就等到明天。这样,原定的行刑日期又得往后拖下去。

借刀杀人这话正应在前往小古庄的赵武身上。他天刚亮就起身离村,急匆匆往小古庄赶。走得急,肚里没饭食,到小古庄时出了一身虚汗。让赵武大失所望的是古朝先不在家,走亲戚去了。大正月走亲戚归时无定规,赵武不能等,就悻悻地回了。

刚进村,就有人向他飞奔过来。说村里死了人,正等着他回来处理。赵武问谁死了。那人说是赵先全的两个双伴儿。赵武听了着实吃了惊,问咋死的?那人说这兄弟俩昨晚翻墙进到祠堂里偷吃祭品,吃得太多,就翻不过墙了,直到白天五爷开祠堂门,才发现倒在院子里,一块儿撑死了。赵武果然看见十字街祠堂外聚集了很多人,吵吵嚷嚷,还有哭声。他赶紧奔过去,分开人群进到祠堂院里。院里也挤满了人。他认出仰脸躺在地上的是赵先全的双伴儿连升和连起。死后小哥俩还像活着时那般的酷似,一样的猫似的瘦脸,一样的像高粱秆扎就的胳膊腿儿,一样的破衣烂衫,还有,吃下去的祭品将肚子撑成一样的圆球。他看见赵先全的老婆和两个闺女趴在地上怪腔怪调地恸哭。赵先全没哭,僵尸般地立着,那样子像比他儿还早死了一百年。赵武还看见了站在祠堂门口的五爷。他铁青着脸,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赵武猜不透五爷心疼的是死了的孩子还是被他俩糟践了的祭品。

操他妈!赵武在心里骂了一句,不知是冲别人还是冲自己。说起来石沟村死人本是在劫难逃的事,这谁都知道,哪次灾荒年茔地里不添些新坟?可他没想到这刚过了年,人就开始死了,而且不是饿死,是撑死,真是他妈妈的溪跷。赵武冷丁想起年前的一件事来,那是他往有“睡孩子”的人家送药饼。走在街上,连升连起兄弟俩跑到他跟前讨吃。他现在还记得两兄弟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当时他就犹豫了一下,可终是没给,药饼实在不够分。现在想起那一幕,心便像刀割般地疼

人都死了,他这个当村长的又能怎样“处理”呢?不管是饿死还是撑死,都是死都得埋。处理就是埋。赵先全一家剩下的人做不了这件事,赵武就叫赵志找几个民兵帮忙张罗。人得先抬回家去,再说别的。可要抬人时,赵先全的老婆和闺女紧抱着尸体不放,说什么都不松手。僵持了很久,在场的女人便上前规劝,你一句我一句,说人死了,哭破天也活不转。再说他兄弟也算是有福之人,临死还吃了个肚儿圆,到阎王那里也是个饱死鬼。凭这点,当爹妈的也该知足才是。说的实在,也占理,赵先全的老婆和闺女似乎被打动,渐渐松了手,人就被抬出了祠堂院。

按照当地的规矩,没成人的孩童死了不能进族里的茔地,只能埋“乱葬岗”里,而且当日死须当日埋,不能过夜。这规矩立在何时,道理何在,现在活着的人怕是谁也说不清楚,只知老辈子延续下来的事理就是事理,不容后人斟酌,也不容更改。双伴儿连升连起没过十四岁生日,划出去的人,赵家茔地没他们的位置。可这两个小死鬼的爹赵先全一反往常的怯懦,找到族长五爷,坚决要求将孩子葬进赵家茔地。五爷不应,除再次向他陈述族规外,又说这两个孩子和祖宗争食,已惹祖宗生气,断不能再把他俩送到祖宗跟前去。赵先全不听,大闹起来,且出言不逊,说他的双伴儿是死在五爷手里,要不是吃了五爷家的祭品,孩子就不会死。这自是歪理,这话勾出那压在五爷肚里的怒火。他说:“那些祭品本可以一直供到正月十五。经双伴儿这么一折腾,吃的吃了,毁的毁了,十五的祭品就得重备,费了东西费了工夫。不让他赵先全包赔已够宽容,还要倒打一耙?”赵先全心想,我儿都死了两个,还惧你五爷个屁!便结结实实地与五爷大吵了一场,然后去找村长赵武给他做主。

本来就一脑门子官司的赵武又添了一桩乱。

赵武又去了五爷家。这时天已近傍晚,原先落在院里的月光正一点一点地收拢,使人觉得阴森森地。五爷蹲在猪圈墙上,面对着猪圈。开始赵武以为他在伺弄猪,仔细一看是在呕吐。

“病了吗五爷?”他站在五爷背后问。

五爷没应,依然呕吐不止。王婆闻声出来,上前为五爷捶背,一边捶一边转脖对赵武说:“你瞧你五爷让人气成什么样子啦!你这当村长的也不管一管!你还算赵家的后人吗?”

赵武没吭声,心想自己真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直到五爷不再呕吐,从猪圈墙上下来,他才说了句:“五爷,好些了吗?”五爷没接这话茬,抹抹胡子没好气地问:“你来干啥?啊,干啥?!”

赵武是个不会拐弯抹角的人,本来该躲躲五爷的气头再说,可他没有。他说:“五爷,赵先全到现在也不肯埋他的双伴儿,非进茔地不可,你看……”。ME电子书下载

“不行!就是不行!”五爷不等他说完就咆哮起来,“除非老祖先从坟里出来说行,不然谁说也不中!”

赵武被噎住,心想五爷已将话说绝,怕再讲也没用处了。他想退出去,可一想退出去赵先全还会来找他,他还是不得清闲。想到这,就没挪脚,看着五爷,几乎用哀求的口吻说:“五爷,赵先全惹你老生气是他的不对。可你想想他是一下子死了两个儿,他心里难受,他可怜,那双伴儿也可怜……”

五爷又打断他的话,哼声说:“有啥可怜的,吃了一肚子鸡鸭鱼肉白面馍,享了大福啦,可怜个啥!”

赵武就不再说什么了,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他快步离开了五爷家。

天黑了。

这一夜,整个石沟村的人都觉得极不寻常。天气变得十分恶劣,没星月,窗上不见一丝光亮,外面飞砂走石,砰砰啪啪作响,一会儿听到兽叫,一会儿又听到呜呜的哭声。连一向睡觉最死的五爷,也被这怪异的声响惊醒。到了半夜时分,全村几乎没有一个还在睡觉的人。所有人心怀恐惧地倾听街上的动静。人们听到街上有说话的声音,开始细声细语,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后来话音渐大,听得出是孩子,啊,是双伴儿。耳尖的人首先分辨出来,接着另外的人也确认说话的就是赵先全的双伴儿连升和连起。人们不由联想到白天的事,难道是双伴儿未去的鬼魂?人们加倍地恐慌,又加倍地想听,一齐支起耳朵。他们听见两兄弟互相询问着,反反复复都是那么几句话:饱了吗?饱了。你饱了吗?饱了。饱了吗饱了吗饱了吗?饱了饱了饱了。听得所有的人都毛骨悚然,胆小的赶紧拖被子盖住头。这饱了饱了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公鸡打鸣才终止。石沟村度过了一个无限恐怖的夜晚。

如果不是全体石沟村的人作证,这鬼呀魂呀的事简直就是有人凭空的臆造,无稽而荒唐。可石沟村的人不这么想,他们相信亲身经历的事都真实,无可批驳。他们一下子变得虔诚,相信祖先留传下来的禁忌俱不是没来由的。如果双伴儿当天被埋掉了,也就不会出现这种让全村人惊吓的事。这一点连同样听到亲生骨肉在寒夜的大街上絮絮叨叨的赵先全两口,也不存半点怀疑。他们知错改错,不再坚持原先的奇思异想,当天上午就着人将双伴儿抬到村外乱葬岗里埋掉了。

后来的夜晚就果然平静多了,小村人可以安安稳稳一觉睡到大天亮。但这并不是说双伴儿就从此一去不复返了。石沟村毕竟是他俩的出生地,有还活着的他们的一家人,他俩隔三插五还回来一趟。这时,人们就又会听到他俩打出的响亮饱嗝,以及饱了不饱的相互询问。这自是后话不提。

7

一场大灾难到来之前,总会伴以某种特殊的征候,给人以提示与告诫。人的死亡也自是如此。这几天,尽管谋划行刑事宜一概是瞒着当事人小山与周若飞,但他们已感觉到死神正一步一步向他们追逼。岗哨由原来的一个增到两个,还有岗哨望他们时的那种不难破译的眼光,都很说明问题。只是在小山和周若飞之间,周若飞对此的警觉更甚,死亡的巨大阴影将他笼罩,使他夜不成眠。他一遍又一遍推敲着如何能幸免一死,逃脱这场劫难。结果又是一遍又一遍地绝望。一切都不可挽回啦,他对自己说。他知道自己(也包括小山)错过了一次机会,不,更确切地说是放弃了一次机会。那就是大年夜村长和他俩在磨房一起“过年”的时候。那可真是天赐良机,他本可以与小山一起将村长置于死地,然后弄断链锁逃脱。他现在还记得当这机会到来之际,他的心情是何等的兴奋与恐惧。他知道这样的机会决不会再有第二次。但他最终没有那样做,是因为那一刻他觉得冥冥中有一个神灵不断向他提出告诫:你听着,不能那样做!不能那样做!那个机会就这么放弃了。

在双伴儿连升连起在街上游荡叫喊的那个夜晚,关押在磨房里的周若飞和小山是村中唯一没听到动静的两个人。这或许因为他们是“外人”的缘故,村子的内部事务与他俩无关。然而也就在那个夜晚,他们嗅出了死神的气味儿。因此,那个夜晚于他们同样是极不平静的。夜已深了,两人都没一丝睡意,蜷缩在草堆上,眼光在“长明灯”昏暗的光线里闪烁不定。这时候周若飞对小山生出一种强烈无比的愤恨。从出门征粮到被抓,全部的倒楣都与这狗日的军需官有关。他是勾命的小鬼!唉,当初日本人刀搁脖子逼他就范,他一是怕死,二是怕连累家人,就苟活当了汉奸。这遭又要为当汉奸送命,这因果关系就像月落日出那般明确无疑。他并非不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也并非不知道汉奸当有的下场。有言道没吃死羊肉,还没见活羊走?那么多汉奸的下场都历历在目,连伪县长都被抗日队伍用计赚出城枪毙了。这些他都心如明镜。可一旦联系到自身,死,就不是他心甘情愿接受的了。他不由想到大年夜放弃的那次逃脱机会。尽管这放弃是受了诸多“综合心理”的引导,但一个重要因素却是客观存在的,即他和小山的命运当时并不明确,起码是他们自己不明确,他们还看到一线的生机。但现在就不同了,他已经像狗一样嗅到自己血的腥味儿了。他想,假若现在那机会再来,他会不会再放弃呢?他难以回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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