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战史校对版作者周显》第162/173页


  此时御林禁军统领乃是靳准心腹闵石公。
  饶是这闵石公跟随靳准多年,见多识广、处惊不变,此时却也心中惊慌。
  刘粲身死,靳环亡命,靳准又不知所终,闵石公面临这突来变故,无法自做主张,只得命令御林禁军,把守皇宫,封锁皇宫变故。
  皇上驾崩,皇后殡卒,大将军生死不知,这等消息传将出去,只怕立时引起朝中哗变。
  刘景、刘骥、刘凯、朱纪等重臣齐聚太平门,呱噪不停,无奈闵石公率御林禁军死死守踞,面对控弦甲兵,几人虽心知皇宫内必有非常变故发生,却又无法,只得悻悻而退。
  “在这儿了!”一名御林禁军指着地上一领头颅大声呼喝!
  闵石公听见呼喝,立时飞身而至。
  地上头颅端正而竖,灰尘沾着血渍糊在脸上,焦黄的面孔已然不可分辨,若是不仔细看,哪里还能分辨得出是石头还是人头。
  闵石公与靳准日夕相伴,自然一眼便认出,那是靳准之头。
  闵石公正待伸手去搬靳准人头,忽的却见人头睁开双眼。
  闵石公军旅出生,死人堆里也曾爬过,胆子自然极大,但此时乍见人头睁眼,不觉骇得倒退三步,险些坐倒在地。
  闵石公惊魂未定,忽的耳畔又传来一声极微弱的声音:“勿要扰我!”
  声音若有若无,若不是闵石公身负一流武功,哪里能听得见。话声虽微弱,但闵石公却听得十分真切。
  如若相处日久,便是普通之人,也能以呼吸之声判断此人是谁,况且一流高手,闵石公知道这是靳准之声。
  闵石公听了声音,心中惊疑,便仔细朝那人头看去,靳准人头双眼已然闭合,但那满是血泥的头顶,可以看见丝丝白气,头下是脖子,脖子埋在土中。
  头下当然会是脖子,但一颗飞离了身子的头却不一定带有脖子,靳准既然还有脖子,那可能还有身子,胳膊,腿。
  靳准没死,靳准的头还是与身子连在一起,只是他身受重伤,尘土又厚,他被埋在浮土石屑中,正在运功疗伤。
  闵石公心中惊喜,只要靳准还在,所举之事便能成功!闵石公对靳准充满信心,“这样的人。不会死的!”
  靳准头上的白气愈来愈浓,身子渐渐从净土中一寸一寸拔起。
  如此情形,委实诡异,只瞧得众御林禁卫目瞠口呆,虽然惶恐,但众人心中却有了依靠??
  靳准尚还活着。
  这等威势的爆炸下,靳准居然活着,此人不是金刚神佛还能是什么。血肉之躯,哪里能当得起这震惊天地的一炸?
  靳准活着,那张宾还活着么?张宾已身受重伤,这次爆炸余波尚能摧墙毁壁,张宾能捱得下么?张宾既称“算无遗策,计不虚发”。此次,莫非连他自己也算计进去?
  靳准的身形全部从净土中拔起时,众人终于看清了大将军此时的情形。
  靳准左臂齐肘而断,断口支离,露出半截白骨,小腹被扯开一条半尺血口,此时虽已被血泥糊住,但依稀可见肠胃蠕动,其它各处也是血肉模糊,只是血渍障眼,看不清楚,想来必是伤得不轻。
  连一向残暴嗜杀的闵石公见此情形也头皮发麻、暗自心惊,更遑论其他御林禁军。
  这样的重伤还能活下去么?刚刚升起的希望,又告破灭,闵石公心向下沉。
  靳准跌坐,身形挺得笔直,头上白气浓得化不开,脸上的尘土竟被汗液渐渐洗去,露出焦黑的底色来。
  靳准的这张脸,已被方才那不知名的暗器灼伤。
  闵石公只有等,等待一个结果:靳准究竟是死是活。
  太阳一寸寸西移,又一寸寸下落,闵石公的心也如西坠金鸟,向下一寸寸沉下。
  忽的,靳准站了起来,发出声来,声音依旧微弱,但在闵石公听来,却不遑天音。
  “封锁消息,杀死刘粲,若是有人哗变,立时格杀,扶老夫入殿,唤太医吉桂!”
  闵石公搀扶着靳准入了彰仪殿,太医吉桂也着人唤来,一路之上闵石公不停低声报告所见之事。
  吉桂一见靳准伤势,尚未动手便先自手脚慌乱起来,不知该怎样才是。
  靳准虽已近昏厥,但依旧咬牙硬挺,见吉桂半天不动,遂沉声道:“先生尽速动手!”
  靳准说话极为困难。忍痛语毕,终又昏迷。
  吉桂此时也只有横下心来,虽从未见过如此伤重之人,但若不动手治疗,靳准必死无疑,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幸许能活。
  不过吉桂自己也清楚,所谓幸许那是指万万分之一的可能。
  吉桂开始清洗伤口。
  足足换了五大盆的滚水,靳准身上方才被清洗干净,除腹上,手臂两处大伤以外,靳准的胸口,大腿上尚有二十六处伤口,最小的一处也长有三寸。皮肉翻开,甚是掺人。
  单若这等伤势,岂会难倒国医吉桂,翻开腹上创口,靳准的大肠小肠也被击碎数段,胃上穿出数孔。胸上有一处创口前后对穿,想必是石屑击穿肺叶。
  吉桂一边着手清洗,一边啧啧惊叹,大摇其头。
  一旁闵石公被吉桂叹气之声弄得心烦意乱,大声喝吼道:“大将军让你尽速动手,你叹气做甚!若是大将军有事,你一家二十七口,一个也不用活了,老子全让他们殉葬!”
  吉桂闻听,只得苦笑道:“我行医五十八载从未见过如此重伤之人,能不能活,当真是无法预料,单看上天了,将军逼我也是无用。”
  闵石公道:“你尽力施术就是,靳大将军武功高绝,非是你所能想!”
  闵石公虽是如此说,但心底却不断疑问,靳准到底能不能活。
  吉挂不再言语,心中长叹道:“他只是武功高绝,并不是大罗神仙,如此重伤实是难活。管它呢?好歹试上一回,能不能救回靳准,保住家人性命,就看上天眷不眷顾了!”
  吉桂取出数把利刃,切除了外伤上的糜肉,又将那些击碎的肠子切除,重新用羊肠线缝合。
  那胸上肺叶之伤却非他所能,吉桂只好塞了两粒药丸入内,将其缝上。
  勤准臂上断骨已然无用,吉桂取出小锯,霍然有声将其锯除,那刺耳之声刺得闵石公心头乱跳,几乎忍不住呕吐出来。
  吉桂倒也手脚麻利,缝合之时,飞针走线,犹若补衣老妪,那二十六处伤口总计缝合一千三百余针。待他缝完最后一针时,天才刚刚微亮。
  吉桂身上无一纱一纤是干,停下针来,便软倒在一旁的木椅上,仿佛虚脱了一般。
  靳准仰躺在床,未闻其呼吸之声,也不知是死是活,闵石公心中焦急,见靳准没了声息,不免着慌,转头向吉桂喝道:“大将军此时还未醒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吉桂道:“我已尽了力,若是大将军再过两个时辰未醒,那便是已然无救!”
  闵石公哪有不明之理,行军打仗数十年,目睹军医疗治上司、部下,像这等重伤,早已弃之不治了。
  闵石公只有等。
  一个时辰!
  一个半时辰!
  二个时辰!
  两个半时辰!
  靳准依然未醒,依然鼻息全无。
  闵石公怒视吉桂,吉桂倒也平静,这样结果本就是预料中事,上天不肯眷顾,又遇上嗜杀的闵石公,现在也只有去死这条路了,只是可惜了家中的几个行医子孙。
  “嗯哼!”一声轻哼,由床塌传来。
  这一声轻哼满含痛苦,但闵石公听来,却宛若天音,不由欣喜若狂。
  吉桂只是松了口气,这本也不值得高兴,上天见他可怜,给了他条生路,连带那二十六口也一不必死了,生死由天,喜忧无用,这实不是他的功劳。
  “环儿!环儿!”靳准口中不停呼喊着女儿之名。
  闵石公忙轻声呼道:“大将军!大将军!”
  靳准慢慢睁开眼睛,他那女儿的幻象遂告消失,他的头颅尚能转动,看了看扎满纱带的身体,又看了看闵石公和吉桂,靳准已渐渐忆起发生之事。
  “闵将军,朝中之事何如?”勒准一醒便询问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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